《医妃在上:九爷,狠会宠!》 第1章 睁眼就是一出大戏 南越,帝京。 客栈中,叶浅妤隔着门缝,看到房里翻云覆雨盘缠交织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时,精致的红唇扬起一抹笑意。 终于抓着了! 她是陆军特战旅的军医,在一次跨国营救中牺牲。 再醒来,她成了孟国公府嫡长孙孟容的妻子——叶浅予,两人名字只差一个字。 而孟容,就是两个男人中的一个。 她有叶浅予生前记忆。 三年前,孟国公病重,算命先生说要找个纯阴命的女子冲喜,才能平安度过劫数。刚满十二岁,家世不太好的叶浅予被孟家看中,嫁进了孟国公府。 大家只道叶浅予上辈子修来的福,才嫁了这么好的人家。 只有继承了叶浅予记忆的她知道,这三年来,叶浅予在孟国公府过的,根本就是连低等丫鬟都不如的苦日子。 当牛做马,受尽欺凌,最后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孟母逼得上吊自杀。 生孩子—— 又不是雌雄同体,男人不碰她,靠光合作用生? 看着床上颠鸾倒凤的两人,女子眸光渐冷。 叶浅予生前心心念念喜欢着孟容,殊不知,孟容把她当遮羞布,来掩盖自己是断袖的事实。 不只如此,还纵容府中人欺凌于她。 就在昨天,他还怂恿母亲教训她来着! 呵~ 今天就是她翻身的机会。 抄起门侧架子上的花瓶,一脚踢开门走了进去。 “砰!” 声音太大,吓坏了床上两人。 上位的人才抬起头,叶浅妤扬起花瓶砸过去。花瓶应声碎落,直砸得男人头破血流,从床另一侧滚落。 孟容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叶浅予这个废物,以前在府中被打骂,哭都不敢哭出声,今天发什么疯?竟敢跑到客栈来找麻烦! 反应过来后,孟容指着叶浅妤鼻子大骂:“贱人,你敢!” 跳下床,扬手就打。 叶浅妤眸中闪过寒意。 她是特种兵,虽然换了身体力气不及前世,可格斗技巧她还记得。丢掉手中剩的半个花瓶,顺势架住孟容手臂一拽,卸下他的胳膊。 脚步一旋,身姿飞转,一记漂亮的背摔将孟容撂倒在地。 孟容比她高一头半的身体,就这么直挺挺砸到地上。 毫无招架之力。 赤裸的后背落在花瓶碎片上,疼得孟容连声尖叫,正欲开骂,叶浅妤抬脚踩住他的命根子。下巴微扬,声音倨傲:“再骂一句试试!” 孟容脸都扭曲了,还是咬着牙骂:“贱……” “人”字没等骂出口,叶浅妤脚尖碾动,直踩得孟容蜷起身体哀嚎:“贱女人,你敢打我!活该你守一辈子活寡,一辈子没男人碰!啊……” 叶浅妤凉凉道:“我嫌脏!” 狠狠踹了孟容几脚,这才转身离开。 刚拉开门,又听到孟容歇斯底里的叫骂:“你这个占着窝不下蛋的贱货,自私善妒不守妇道,老子回去就休了你!” 叶浅妤气笑了。 看来谎话说的太多,连他自己都信了。 她为什么生不出孩子,别人不知道,孟容会不知道? 无耻! 无耻到不教教他做人的道理,她都觉得对不起他这么贱! 正欲回去,对面门开了。 一袭玄色华服的男人跃入眼帘。 他墨冠束发,黑眸深邃,俊挺的鼻梁下方一双薄唇如削,棱角分明的下颚勾勒出俊美无俦的轮廓。慵懒中透着矜冷尊贵,清雅中,又带着几许孤傲,风光霁月。 好一个俊美的男人! 叶浅妤脑海中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第2章 来咬我呀? 不守妇道是吧? 好! 让你看看什么叫不守妇道。 叶浅妤调整表情,再抬头时,姣好的面容上已是笑容妖冶,“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擦肩而过,相逢便是缘分,可否请公子帮个忙?” 男人微微一顿。 借着他反应的间隙,叶浅妤上前一步,扯过男人衣领将他拉低,踮起脚尖,对着男人薄唇亲了上去。 大概是太突然,男人没将她推开。 亲完,叶浅妤扭过头,对着孟容璨然一笑,挑衅道:“你看到了,我就是不守妇道,你来咬我呀。” 孟容目瞪口呆。 不是因为叶浅妤,而是因为——叶浅妤拽着的那个男人! 他的目光不是愤怒,是恐惧。 发自内心的颤抖。 叶浅妤没理会孟容那副草包样。说到底,她就是觉得孟容做得太过分,想让他也感受一下被绿的滋味。 伸手关上房门,将孟容的视线隔绝在房门之中。 回头对上男人的眸仁时,心蓦然一沉。 那双墨瞳彻凉幽冷,深邃静谧。一如暗夜里的海平面,望不见边际却又泛着湛湛寒意,不动声色中透出浓浓的威胁与警告。 “……” 是个狠角色! 意识到这点,叶浅妤有半秒钟的迟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迅速松开男人衣领,还特意用两只干瘦的小手帮男人抚平衣衫,虚张声势的拍了拍男人胸口,“常言道,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公子如此好心,将来必定多子多福。多谢公子仗义相助,告辞!” 调头就走。 身后,本该生气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彻凉的眸透出好整以暇的神色。 跑的挺快。 多子多福,亏她说的出口。 不过…… 回味起方才蜻蜓点水般的吻,袭九渊紧绷着的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男人表情里不易察觉的微小变化,吓坏了身后随从,颤抖着道:“九……九爷,奴才这……这就去把人给您……抓回来。” 天底下竟然有人敢轻薄九爷,这可真是—— 喜闻乐见啊! 不过他不敢表现出来,特别忐忑。 袭九渊睨着叶浅妤消失方向,波澜不惊的俊脸透着几分深埋的薄凉与淡漠:“不必。”话音落下,拔开长腿朝楼梯口走去。 随从好像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惊得张大了嘴巴。 爷说什么? 不用去抓那个女人? 爷是会白白被占便宜的人吗? 房中又出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见他挡在门口不走,催促道:“呆子,发什么愣?” 随从这才发现眼前不见了九爷的身影,赶紧小跑着追了过去。 三人离开,叶浅妤从转角处走出来。 暗暗叹了口气。 是这副身体底子太差,还是穿越后,她判断危险的能力也跟着下降了?若换成从前,不用看,她都能察觉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因子。 叹着气往外走,到客栈门口,刚好看到男人上马车离开。 匆匆一瞥,通体黑色的马车在尤为尊贵。车帘上银线绣出的巍峨山河,在阳光下泛着幽亮的光,一如男人身上的气质,泾渭分明,雍华无双。 脑海中忽然闪出一段模糊的记忆。 似乎是很久之前,但不真切。她还没来得及抓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眉心蹙了蹙,不能这样回去。 转身又回了客栈。 第3章 都是找男人,扯平了 半个时辰后,叶浅妤推开孟容的房门。 她将衣领扯开了些,露出脖颈上故意弄出来的青紫痕迹。 房中,另一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孟容躺在床上,双眼望着门口这边。 两人四目相对,孟容张着嘴没出声,用一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叶浅妤。尤其看到叶浅妤脖子上的吻痕时,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来。 叶浅妤美眸轻挑,昂起下巴,让孟容看得更真切。 她有原则,可她不是善男信女,绝不容许别人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想让她挡箭,就得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看什么看,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孟容目光狰狞。 看着孟容恨不能咬死她的表情,叶浅妤痛快之余,也后知后觉察觉不对劲儿。 从前孟容对她非打即骂,没道理干瞪眼不动手。上前几步,一把扯开了孟容身上的被子。 孟容身上扎了几十根银针! 叶浅妤研究过中医,懂得人体穴位和针灸,这种扎针手法她不陌生。有人用银针封住了孟容身上所有穴位,让他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谁干的? 她出去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小半个时辰,扎完这些针并不容易。 不过,这些针…… 眸中闪过一抹异样,抬手拔下孟容脖子上的针。 声音一恢复,孟容立刻对着叶浅妤破口大骂:“贱人,你敢当着老子的面儿勾引男人,老子要打死你这不要脸的荡妇!” 叶浅妤心道:不知死活。 纤指一扬,银针刺入一处痛穴,孟容动不了,疼得嗷嗷大叫。 十秒钟后,叶浅妤取出银针,不高不低的声音带着警告:“夫妻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说话前先想想自己处境。你若执意找死,我不介意成全。” 肃冷的语气惊得孟容面色一僵,脱口而出:“你……你敢?” 从前叶浅妤胆小怕事,向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眼前的女人,心狠手辣,哪像原先那个逆来顺受的软柿子? 叶浅妤不答反问:“死过一次的人,你说呢?” 孟容没说,浑身一激灵。 看叶浅妤的眼神儿,跟见了鬼似的。 “什么人干的?” 孟容答:“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叶浅妤走后,屋里进来一个黑衣蒙面人,上来把他敲晕了。他醒了就躺在床上,能张嘴说不出话,浑身上下火烧火燎的疼。 叶浅妤看他不像说谎,也就没再多问,再次警告,“你出来找男人我也找男人,我们扯平了。回去之后你敢乱说话,我就把你是死变态的事告诉孟国公。” 国公府家风严谨,绝不容许后代有断袖之好。 手法利落的取下孟容身上所有银针,又装好他脱臼的手臂。 装的时候,孟容疼得扯着嗓子骂娘。 不只胳膊,踩伤后一直软不下来的某处更是疼得他死去活来。 叶浅妤懒得看他,取完针,半步不停调头往外走,“穿好衣服一起回府,我在客栈门口等你。” 孟容嘴上应着。 衣服都没穿,下床捡起半拉碎花瓶,跟到了叶浅妤身后。 叶浅妤早有防备,不等孟容举起花瓶,长三寸半的鍉针已经抵在孟容喉咙处。女子肃冷的声音透着狠意,“来,试试你手快,还是我针快!” 针尖扎进肉里,孟容又疼得嗷嗷叫。 “我就看看你砸的东西值多少银子,不得赔吗?”孟容换了幅语气,眼底的阴毒没能逃过叶浅妤的双眸。 叶浅妤视而不见。 收回针,径自出门。 半个时辰后,两人回到孟国公府。 第4章 为了后代努力 门楣上,“孟国公府”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是明帝御笔亲书,也昭示着孟国公府在南越高人一等的地位。 叶浅妤脚步停在门前最后一阶台阶上。 半个月前,叶浅予上吊自杀,弥留之际,她从她身上醒来。 这半个月,她想方设法避开所有人锋芒,不被欺负。如今她要做的,是堂堂正正的离开国公府。 她抓了孟容的把柄,孟容就算要不了自己小命,也会想办法休妻。 孟国公府她是要离开,可并不是被一纸休书扫地出门。要走,她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没有错,是孟容对不起她! 就当是,她感谢叶浅予送她的这副身体吧。 这时,孟容从后面走上来。 叶浅妤抬眼,第一次打量他。 他身穿月白色锦袍,个子中等偏上,身材不胖不瘦。玉冠束发,五官立体,乍一看,眉间眼角还有几分俊气。 若非见过他与人苟合的恶心模样,单看样貌,也算是个翩翩公子。 难怪叶浅予喜欢他。 强忍厌恶,挽住他的手臂。 既然要堂堂正正的走,就要先让人认可她这个正妻的地位。 孟容刚要甩开她,叶浅妤手中银针抵在他手腕上方三分处:“这个位置叫内关穴,连着心脏,要不要试试扎一针会有什么后果?” 孟容明显一怔。 没敢推开叶浅妤,手臂僵硬的被她拉扯着进府。 刚进府,迎面看到宁夫人往这边走来。 宁夫人是封号,她是孟容的母亲,孟家的当家主母。 以前叶浅妤见了宁夫人都吓得绕着走,这次不然,她底气的迎了过去。 四目相对,宁夫人也不管儿子在场,指着叶浅妤劈头就骂。 “小贱人你长本事了?教训你几句,你竟敢私自出府,我看你是想红杏出墙……”不等她骂完,叶浅妤开口打断:“母亲这话好说不好听的,媳妇儿可是与相公一道出去的。听母亲这话里的意思,容哥是墙头外面的野男人?” 宁夫人被噎了一下,顿时怒不可遏。 不顾命妇的仪态,扬手就打,“竟然敢顶嘴!” 叶浅妤眸中闪过一抹冷芒。 巴掌落下来,她侧身一闪,灵巧的躲过,同时拽着孟容身子一歪。 宁夫人的巴掌,结结实实落到了孟容脸上。 力气之大,把孟容一张俊脸打歪了。 不等母子俩开口,叶浅妤故意夸张大叫:“哎呀,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容哥做错了什么,母亲要这样打他!” 孟容肺都要气炸了。 正欲发作,手腕疼了一下,耳边是叶浅妤温柔的提醒,“容哥你看母亲都发火了,你这晚辈当儿子的,有没有错不都得道歉啊?” 孟容畏惧叶浅妤手上的针,道了歉。 宁夫人惊得嘴巴都闭不上,看傻子似的看自己儿子。叶浅予从嫁进门,儿子就没正眼瞧过她,今儿莫不是鬼附身了,竟然听她的话? 眼尖的瞧见叶浅妤脖子,直接惊掉下巴。 “你……你们……昨晚去哪儿了?” 看到宁夫人的反应,叶浅妤就知道自己没白准备。 挤出一丝小媳妇儿的娇羞,她眨眨眼道:“母亲不是一直嫌媳妇儿嫁进孟家这么久,还没给孟家生下一男半女吗?媳妇儿自然是……去为孟家后代努力了呀。” 挽着孟容胳膊,意有所指。 第5章 头顶一片绿草原 孟容恶狠狠的瞪她。 给他头上种下一片草原,回来还让他背锅,是个男人就忍不了。 又想发作,腕上刺痛,心都跟着哆嗦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儿子也想让娘早日抱上孙子。” 叶浅妤心里发笑,孟容他根本不算男人。 在宁夫人见鬼的眼神中,拉着孟容离开。 走到两人住的南苑,不等孟容开口,她先厌恶的抽回手,道:“以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转身欲走,想起自己住的逼仄的厢房,再瞧瞧孟容住的宽敞明亮的正屋。 她又道:“三天,把你的东西搬出来,我要住正屋!” 孟容直接气疯了,跳着脚骂:“你做梦,老子现在就写休书,休了你这荡妇!”边骂,畏惧叶浅妤手上的针,后退了两步。 “你试试。”叶浅妤丢下一句话,转身回房。 回到东厢房,她把从孟容身上拔下来的银针拿出来,一一摆在桌子上。 长长短短几十根,九针全齐了。 她眸底闪着淡淡的疑惑。 这是一整套银针。 这几日来,总觉得有人在暗中帮她。 孟容和人偷情的客栈地址,是有人塞到她房里一张纸条告诉她的。这个时代她没有认识的人,可对方想帮叶浅予,为何要送银针? 不会那么巧,对方只是单纯想用这种方法整孟容吧? 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窗外传来聊天的声音。 一个丫鬟道:“听说叶浅予那个废物被夫人骂走了,哼,一个出身卑贱的女人,要不是冲喜,能轮到她给少爷当正妻?” 另一个丫鬟拽拽她:“少说两句吧。” 她不听,呸了一口,声音又提高几分:“冲喜三年还不准少爷纳妾,可真够毒的,难怪少爷宁可在外面偷腥也不碰她! 叶浅妤笑了。 纳妾,又轮得到你们吗? 不紧不慢将的银针收了起来。 不管帮她的人是谁,这份情她先领了! 起身时,外面换了话题:“今天外面可热闹了,九王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皇上亲自出城迎接,还设宴为他庆功,要百官作陪呢。” 她打开门,两个丫鬟并未察觉。 “国公爷要去吧?” “那是自然,少爷也在赴宴名单中呢!” “要不是夫人和少爷看不上那贱女人,估计贱女人也能去。”说着,不无唏嘘的感叹:“凭什么她嫁给少爷,咱们得在这干活儿?” 叶浅妤又勾了勾红唇。 “知道自己身份,还敢嚼舌头根子?”女子不高不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两丫鬟面上一慌,可看清对面站着的是叶浅妤时,又平静了下来。 “以为自己是谁呢……” 不等她说完,叶浅妤一个耳光甩过来,偏偏脸上带着笑,“我以为,我这个正房打死一个奴婢,府中不会有人管。” 那丫鬟顿时吓得面色惨白,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似乎猜不透平日里唯唯诺诺,头都不敢抬的女人,怎么忽然这么厉害了? 叶浅妤含笑的眸扫过她们:“不想死也行,我给你们找个地方,你们想说多久,说多久。” 第6章 我男人,你找得到吗? 半个时辰后,孟容怒气冲冲的踢开了叶浅妤的房门。 “那两个丫鬟跪在前院说我夜宿客栈,是你指使的?叶浅妤,你安的什么心?”被祖父叫去问话,孟容才知道她教唆丫鬟,跑到前院说他时常不回府。 正在装模作样擦拭银针的叶浅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抬眼,缓缓望向孟容。 不含一丝温度的目光让孟容心里一惊,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肃冷的眼神,令人望而生畏,孟容以前来没见过。 “你,你想干嘛?” 望着叶浅妤越来越近的步子,孟容下意识的想逃。 叶浅妤在他三步外停住步子,有意无意的把玩着手中银针,不答反问:“东西收拾了吗?” 孟容梗着脖子回:“你做梦!” 叶浅妤也不在意,轻飘飘道了句:“那两个丫鬟不太会说话,看来我得再教教她们。毕竟夜宿客栈和出去找男人,区别还挺大的。” 作势往门外走。 孟容看着她手中的针,不敢硬拦,躲在桌子一角叫嚷:“荡妇,别忘了,你也找了野男人!” 叶浅妤从容浅笑,“是啊,可你没证据啊。” 孟容回:“你就有证据了?” 叶浅妤看傻子似的看他,“我也没证据,可是纯阳楼那位小倌儿挺出名,我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到了。到时有没有这档子事,把人带回来一问便知。” 挑衅的对着孟容眨眨眼,“我男人,你找得来吗?” 孟容气得眼珠子都绿了。 他找不来,因为不敢! 孟容怎么也想不到,叶浅妤知道纯阳楼,是因为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孟容犹豫了半天,才道:“你以为,祖父会信你的话?” 叶浅妤笑容娇懒:“他信不信不重要,只要外面的人信就好,堂堂国公府脸还是要的吧?” 孟容不应声,她又道:“别打歪主意,我既然能查到林平,就有办法把事情弄得满城皆知。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好怕的,倒是你……” 冷笑了声:“我听说祖父早些年经历过事儿,最厌恶男人之间的交欢,你说让他知道他最疼爱的孙儿是个断袖,他会怎么做?” 孟容很清楚,万一老爷子知道,打不死他算轻的。 这也是这些年来,他只敢偷偷摸摸把人带出去,却从不敢亲自进纯阳楼的原因。 见孟容露出惧意,叶浅妤乘胜追击:“你觉得搬出正屋没面子,换个条件也成。听说今日宫里有庆宫宴,你告诉祖父,带我同去。” 她的目的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孟国公府的主人,别阿猫阿狗的都想来踩一脚。 进宫赴宴,比住进正屋更有说服力。 何况,能进皇宫的都是权贵,说不准她还能多结识几个人,哪天离开孟国公府了兴许用得到。 孟容第一反应是摇头拒绝:“你去干什么?” 叶浅妤沉下脸,亮亮手中银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第7章 几个胆子,几条命 孟容是真怕了她手上那枚针,明明那么细那么小一根儿,却好似冒着寒气,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思索良久,权衡再三,孟容点头答应:“我去找祖父。” 其实答应叶浅妤他也有私心,私心的想让叶浅妤和袭九渊在宫中遇上。袭九渊要知道叶浅妤是有夫之妇,还是孟国公府的人,一定会弄死她。 出门前,他回头警告:“你别想在皇宴上捣乱!” 叶浅妤不屑。 她去皇宴又不是为了送命,好好的捣什么乱? 孟容去求孟国公带叶浅妤一同赴宴。 宁夫人也在。 宁夫人虽然怀疑,可到底叶浅妤是孟家正儿八经的媳妇儿,孟国公点头答应,她也不好反对。反而担心叶浅妤在外人面前丢孟国公府的脸,特意命人给叶浅妤送了身像样的衣服,又让家中嬷嬷教叶浅妤礼仪。 叶浅妤梳妆完毕,换上宁夫人让人送来的紫绡翠纹裙。 换完衣服出来,连来教礼仪的嬷嬷都惊叹了声,“真是个美人儿。” 从前她缺衣少穿,身形干瘦。这半个月来,叶浅妤一直在调养身体,虽然还是不胖,但气色比从前好很多。 紫色衣裙长及曳地,显现出女子纤薄的身段儿,略施粉黛,脸小却也娇懒明艳。 “走吧。”嬷嬷道。 招呼来两个丫鬟,扶着叶浅妤出门。 这是叶浅妤第一次进宫。 站在宫门前,望着那格外巍峨庄严的宫墙时,叶浅妤心里的念头是:这比三国城,比宫斗剧中看到的皇宫大门可气派多了! 城楼上旌旗招展,侍卫林立,当真是守卫森严。 孟容见叶浅妤望着上面发呆,走到她身边沉声警告,“你老实点儿,敢在宫里头惹事没人救你。” 其实他真盼着她惹点事儿出来,最好是杀头的罪过。 还是就地正法的那种! 叶浅妤看出他的心思,不说话,抖抖衣袖露出一枚毛发般的细针。 孟容脸色顿时变了,恶狠狠的瞪了叶浅妤一眼,快走几步追走在前面的孟国公去了。 宁夫人见叶浅妤磨蹭,不耐烦的催促,“愣着做什么?走啊。” 叶浅妤收起银针,笑得分外温顺,“来了。” 孟国公一家刚迈入宫门,后面紧跟着停下一大队人马。走在最前方的,正在从客栈离开的那辆通体黑色的乌金马车。 车帘掀开,袭九渊迈步下来。 颀长的身体在原地站定,在他后面跟了一路的大臣们,立刻围上来行礼。袭九渊未加理睬,负手而立,彻凉的眸直直望着前方。 他好像看到了——孟国公府的人。 确切的说,是在孟国公府一行中,一眼看到了身穿紫色衣裙的叶浅妤。 她也来了! 薄唇勾起肃冷的弧度。 从客栈离开,他便派人查了她。 叶浅予,有夫之妇。 呵~ 男人彻凉如水的眸中噙着寒霜。 看她报复人的方式足够大胆,他破天荒饶了她的命。 要不然,胆敢轻薄他,足够她死一百次了。 没想到,她竟是孟国公府的人! 好,很好! 他倒想看看,孟国公府想做什么。她又有几个胆子几条命,够跟他玩儿的! 第8章 南越第一美男子 庆功宴在明月台举行。 天色已暗,宫人早早的掌起了灯笼,红色的灯笼与皓白的月光遥相交织,映亮了碧瓦朱甍的楼台。 琴声悦耳,舞姬动人。 孟国公虽已退出朝堂颐养天年,可位份高,座次安排的靠前。随行家眷的位子,安排在家主后排,叶浅妤与孟容是夫妻,并肩坐孟国公身后。 文武百官以及家眷都已入场,只等着皇宫主人与今晚的主角。 叶浅妤视线飘向不远处的高台。 今晚的主角是九王。 据说,他是南越第一美男子,文韬武略冠绝天下。 相传,他武功盖世,胆识过人。十二岁披甲上阵,单枪匹马闯敌营拎回敌军将领首级,一战成神。 他非皇室血脉,是南越唯一的异姓王。 功高盖世,明帝对他都忌惮三分。 叶浅妤没有少女心,不崇拜英雄。她是军人,对抛头颅洒热血的铁血勇士,有着由衷的敬佩和骨子里透出来的亲切。 忽然生出几分好奇。 这南越第一美男子,究竟美到什么程度? 半刻钟后。 一道声音在上方响起:“皇上驾到……” 随着高高扬起的尾音,两道身影在众人簇拥下,出现在高台上。 明黄色身影背后,俨然是一道玄色身影。 隔着众人,叶浅妤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可他身上强大的气压,便是隔着几重宫阙,依然能让人感到挥之不去的压迫感。 这是—— 早上客栈遇到的男人? 他,九王?! “……” 孟容脸上有没藏好的笑意流露出来,在叶浅妤的逼视下,又生生把扬起来的唇角压了下去。 叶浅妤目光凉凉。 看来在客栈中,孟容就认出袭九渊。 他答应带她进宫,不是为了保住住正屋的地位,而是想让她在宫里和袭九渊遇上。借袭九渊的手,结果了自己的小命。 真够阴的! 想到孟容那点小心思,她不由得笑了。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有夫之妇勾引男人,的确够的上是花样作死了。 正想着,高台上的男人往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在他几乎融进夜色的黑眸中,读出了一丝算计。 心蓦然一凉。 男人,想找茬。 …… 明帝与袭九渊,还有提前到场的皇后并肩而立,百官及家眷齐齐列队,跪地山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顿了顿,众人又高呼:“参见九王,九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浅妤跟着众人行礼。 听到后面一句时,她怔了怔。 九王千岁?! 这男人,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行礼完毕,明帝让大家免礼平身。 叶浅妤随众人一起落座。 再抬头时,男人已在皇帝左手边坐下。 南越以左为尊,更何况,高台上只有三个席位,皇上、皇后、袭九渊。太子和众皇子都坐台下,尊崇抬举之意,了然于目。 他没再往这边看,叶浅妤却没敢放松。 孟容想坑她,可她也不傻,不会自不量力到拿自己的小命磕石头。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第9章 你认得本王? 明帝简短的发言后,司礼官宣布宴席正式开始。 宫人已经布好酒菜。 席间,明帝赞袭九渊平复外患功不可没,连连举杯。 百官也十分有眼色,皆是借着明帝放下酒盏时,见缝插针的给袭九渊敬酒,恭贺他大战告捷。 你来我往,场面极是热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坐在高位那人身上。 叶浅妤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暗中往后撤了撤,准备离开。 手腕骤然一紧。 垂眸,见孟容的手扣在自己腕上。 脸陡然一沉,压低的声音警告:“放开!” 孟容勾着唇角,笑容里透出不怀好意:“宫里不是你这种身份的女人,能随便走动的。” 呵~ 她又不傻,不走,等着被坑? 手腕一抖亮出银针,孟容立刻松开了手。 下一秒,却忽的站起身。 叶浅妤几乎是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 想阻止,晚了一步。 只听到孟容故意抬高声音道:“恭贺九王凯旋归朝,小人想携内人敬九王一杯酒,望九王爷允准。” 声音很大,把琴声都盖住了。 叶浅妤心一沉。 南越风气开放,允许男女同席,可带着夫人敬酒这种事,前所未闻。 一时间,不只是袭九渊,明帝、皇后,在场所有官员及家眷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就连坐在前排的孟国公,中间的宁夫人,都扭过了头。 孟国公沉着脸,责怪孟容胡闹。 宁夫人拧着眉,明显在嫌弃叶浅妤无端生事。 众目睽睽,叶浅妤努力保持脸上的优雅笑容。缓缓抬手挽住孟容,掌心中细如牛毛的银针,穿过衣衫,刺入孟容手臂一处穴位中。 敢坑她,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孟容没想到她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手,痛得嘴角抽搐,却不能表现出来。 笑脸看上去有点儿狰狞。 袭九渊坐在高处,彻凉幽邃的眸望着这边。 女人的小动作,如数落进男人眼底。 这两人,又玩什么? 薄唇轻启,清贵寡淡的声音道:“孟公子客气了。” 这么说,便是同意了。 “谢九王成全。”孟容忍痛咬牙,趁着低头端酒的空当,狠狠瞪了叶浅妤一眼,“九王心狠手辣,清白人家的姑娘都不敢惹,你一个有夫之妇招惹他,简直是自寻死路。” 叶浅妤从容浅笑,端得是温婉大气。 但凡位高权重之人,都很在乎自己的脸面。 袭九渊贵为九王,被人强吻这么丢脸的事儿,总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吧?她想早走,也就是看出他不怀好意,不想节外生枝。 孟容不知她在想什么。 铁了心坑她,明明站在原地就能敬酒的事,非拽着她绕出坐席,来到了主位前。 向帝后行过礼,孟容满脸堆笑的对着袭九渊道:“内人久仰九王爷威名,多次向小人提及。今日得见,非让小人带她敬酒以表心意。承蒙九王成全,小人先干为敬。”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袭九渊幽暗深邃的眸陡然暗了好几度。 “这么说,你认得本王?” 第10章 这是你肖想本王的理由? 叶浅妤望着袭九渊,真诚的点头,“九王大名,自然是知道的。” 见她承认,男人黑眸又黯了黯。 袭九渊身边,明帝的脸也沉了下来。 叶浅妤维持着笑意。 她低估了孟容的人渣属性,为了坑她,连国公府的颜面都不要了。 他误导袭九渊,让袭九渊认为自己有意勾引他。 同时,也让在场所有人以为她水性扬花。 叶浅妤已经想到,就算在宫里袭九渊没弄死她,回到国公府,孟国公和宁夫人也不会给她留活路! 只不过—— 坑她,孟容的手段还是逊了点儿。 周围议论声四起。 “已经嫁为人妇,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恬不知耻!” “就是,不要脸!” “还正妻呢,国公府就没有点儿规矩吗?让这种女人出来丢人现眼?” 能来宫里赴宴的人,多少还是有分寸的,议论的声音不大。但孟国公就坐在众人中间,难免还是听到了一些。 铁青着脸正欲叫他们回来,高位上的男人忽然又开了口。 “如此说来,孟公子所言是真?” 男人陈年寒冰似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也是平直无澜,偏偏叶浅妤就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算账之意明显。 “是。”叶浅妤点头。 这下议论声更热闹了。 孟国公脸色已经由青转黑,宁夫人也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恨不能冲过去打死叶浅妤。她就不该一时心软,让孟容带着这贱人来! 孟容得意的扫了叶浅妤一眼。 那表情好像在说:去死吧! 叶浅妤报以浅笑。 抬起头,神色坦然的对上袭九渊那双晦涩不明的黑眸,道:“九王战功赫赫,凉州城上至耄耋老人,下到稚子孩童,怕是没人不知九王大名吧?” 袭九渊冷笑。 这女人不只跑得快,脑子转得也不慢。 还知道拿他的名气说事! 菲薄的唇勾了勾,吐出一句没有温度的话来:“所以,这是你肖想本王的理由?” 这话落在旁人身上,早就吓破胆了。 叶浅妤却笑的分外无辜。 “九王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容易让人误会。” 顿了顿,她又道:“在南越,对九王爷怀揣着景仰敬佩之心的女子或是男人不在少数,甚至他们还想成为九王爷这样的人。可九王不能因此,就断定他们肖想九王,对九王不敬吧?” 她扭头,眸光轻飘飘的扫过众人。 “我相信,在座的诸位,便有不少这样的人。” 随手指了一个侍卫,问:“你想如九王一样报效朝廷,为国尽忠吗?” “……” 她问报效朝廷,为国尽忠,侍卫哪敢说不? 挺正腰板,正声回答:“为国尽忠,乃小人之幸!” 叶浅妤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收回视线,再次对上高位上目光不善的男人,“九王爷,他对您也有‘肖想’呢。” 站在袭九渊身后的随从没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 四两拨千斤,这女人好厉害呢! 袭九渊一个厉目扫过去。 吓得他缩缩脖子,笑容僵在脸上。 袭九渊眸光已经够深了,再看叶浅妤时,还是又深了好几度。 别有深意的道:“少夫人真是,聪慧过人。” 第11章 祝你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饶是叶浅妤这样胆大包天的人,听到袭九渊的话,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回,她是彻底把男人给得罪了! 刚才那句话,怕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吧? 实在太吓人了! 勉强维持着笑脸,她道:“九王过奖。这杯酒小女子敬九王,祝九王以后百战百胜,所向披靡。” 说完,不管袭九渊喝不喝,她举杯一饮而尽。 令人诧异的是,袭九渊端起酒盏干了。 不仅如此,他又命人将酒倒满。 在众人不解,甚至震惊的目光中,对着叶浅妤举了起来:“有来无往非礼也,本王也敬少夫人一杯。祝少夫人——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众人:“……” 叶浅妤:“……” 男人的嘴,是淬了毒吧? 怕回府没人收拾她,再提醒一遍孟国公? 呵~ “多谢九王爷。” 她杯子里没酒了,象征性的举了举。 孟容不知叶紫檀早已换了人,见她忽然变得这么厉害很吃惊。可更多的是失望,没看到她被被拖出去活活打死。 这时,叶浅妤已经对着主位上的人行完礼,伸手挽上他的手臂。 “相公,回去了。” 孟容猛的一缩。 银针还在手臂中,这一挽,钻心的疼。 翻着白眼瞪叶浅妤。 叶浅妤笑得温柔,小手还是挽上了他的手臂,暗暗使劲儿。 “相公发什么愣?走啊。” 孟容疼得浑身哆嗦,被她拖着往回走。 从一个席位前路过,叶浅妤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入府三年没能给孟容哥哥生下一男半女,还觍着脸给九王敬酒,真是无耻!” 声音不高,除了抱打不平外,还有隐隐埋藏着的酸。 叶浅妤眨巴眨巴眼,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瞧去。 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坐在那里。 女子先是痴痴的望着孟容,察觉到叶浅妤的注视,视线也就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敌意很明显。 叶浅妤心中了然。 这姑娘,她喜欢孟容。 果然看脸这种事儿,不分古今。 孟容渣归渣,但家世好,颜值高,有肤浅的小姑娘喜欢,很正常。 上前几步,无视宁夫人吃人的眼神,挽着孟容坐了回去。 刚坐下,孟容立刻甩开她。 疼得呲牙咧嘴。 叶浅妤不以为意,抬手放下酒盏。 敬酒时男人满是警告的眼神儿,让她更加确定一件事。她要早走,绝对是非常正确且明智的决定! 孟国公面子上挂不住。 起身向明帝,还有袭九渊致歉,表明回府一定好好管教。 袭九渊略带讽刺的道:“是该好好管管了。” 明帝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 帝王之术,在于多方权衡。叶浅妤挫了袭九渊的锐气,还让侍卫当众表忠心,他很满意,于是说了几句安抚孟国公的话。 插曲过后,宴席继续。 叶浅妤抬眼看去,百官又开始找袭九渊敬酒套近乎。 热闹之势不输开始。 有人找宁夫人说话,宁夫人憋着火,也只能等回府后再发。不得不装出高兴的模样,与人有说有笑。 孟容手探进衣袖中,想把针找出来。 大家都很忙,没空注意她。 她满意的勾唇,手臂撑在膝上正欲起身,忽觉体内涌过一股暖流。 卧槽…… 第12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亲戚说来就来,也不打声招呼! 叶浅妤放缓速度起身。 她本打算离开明月台直接出宫,现在看来,还得先去找个茅厕解决一下突发情况。 好在她前世养成的习惯,凡事都会准备周全。 临走前,望了一眼主位那边。 酒过五旬,敬酒的速度慢了下来,她隐约听到皇后说“九王也到该娶亲的年纪了”,还提到一个姑娘的名字,姓谢还是什么,她没在意。 转身,匆忙离去。 叶浅妤刚转身,袭九渊阴鸷的眸便扫了过来。 要走? 呵~ 想的美! 皇后符黛正与袭九渊说话。 说完听不到回音,却见他望着别处似乎没听到,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九王岁数也不小了,男子到这个年纪,莫说娶亲,孩子都该有了。刚好宛儿也到了适嫁年龄,若九王愿意,不如请皇上为九王与宛儿赐个婚,也算是成全一对璧人。” 谢清宛是符皇后的外甥女。 符家没有适龄的女儿,符皇后又想拉拢袭九渊,便想着将外甥女许配给他。 闻言,明帝将目光转向袭九渊。 看似是征询意见,其实心中另有打算。 袭九渊权倾朝野,明帝早有忌惮。可若是动他,必将伤及国体。明帝想着,若能将他收入皇家,自然皆大欢喜。 至于皇后口中的宛儿—— 袭九渊势力起来前,朝中有孟家、符家、江家三家势力相当。他用制衡术约束三家,使之相互掣肘,谁也掀不起风雨。 后来江家出事,谢家取代,一切依然在他掌控之中。 哪曾想,半路杀出了袭九渊。 袭九渊以逆天之势迅速崛起,打破了这种平衡,也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如今,他只能让三家联手,与袭九渊抗衡。 谢清宛是谢家女儿,一旦嫁给袭九渊,势必再次打破朝中看似稳固的形势。 这是他不乐意见到的。 符皇后在等袭九渊回答。 明帝不说话,可姿态摆那儿,也在等袭九渊的表态。 靠近主位的后妃、皇子,更是个个睁大眼看着,生怕错过了答案。 甚至,远处的大臣们,也都静了下来。 说到底,这种基于钱权交换的政治联姻,是在场每个人都感兴趣的。 至于谢家的人,除了谢清宛,都隐隐露出激动。 袭九渊不用看也知道每个人的心思,菲薄的唇抿成一道直线,道:“臣早有婚约在身,怕是要辜负皇后美意了。” 话音落下,有人窃喜有人忧。 皇后保持着该有的仪态,娓娓开口:“江将军离世多年,当初未在大火中找到江家两个女儿。可这么多年过去,若她们还在,早该回来了。九王这又何苦?” 袭九渊眸光晦涩。 似是压下所有情绪,淡淡的道:“义父将女儿许与臣,她便是臣的妻子。” 符皇后道:“兴许她已不在人世了。” 袭九渊回:“便是人不在了,臣的妻子也只能是她。” 不等符皇后再开口,他犹自行礼:“皇上,臣忽觉身体不适,还望皇上准臣离开片刻。” 明帝点头:“去吧。” —— 叶浅妤从茅厕出来,忽然瞥见一道极具侵略性的身影靠近…… 心头一滞。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第13章 男女授受不亲 袭九渊眸色平平的望着她,“皇宫之中,本王能到的地方,比孟少夫人多。” 言外之意,他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不应该出现的人是她! 叶浅妤当然明白。 她不会无聊到站在厕所门口,跟他讨论谁能来,谁不能来的问题。瞥见他身后连个随从都没有,她隐隐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还是赶紧逃吧! 她就亲了他一下,可不想把小命搭起去! 微一欠身,道:“那就不耽误九王爷入厕了,告退。” 不等他回话,她转身就走。 才迈出去一步,只觉手腕一紧,被大力扯了回来。 娇小的身子狠狠撞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疼得她“嘶”了一声。猛的抬头,对上男人彻寒的双眸时,她又飞快的低头。 硬生生把蹿嗓子眼的怒火压了回去。 说什么威武不能屈?那是没遇到要命的人! 手腕传来剧痛,男人好像要捏碎她的腕骨,力道大的惊人。 她试了几次,都没能将手脱出来。 反而越来越紧! 为了保住自己的手,她调整表情,让自己看上去真诚。抬起头,道:“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让人看到,会有损九王威名。” “是吗?”男人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女子眸底的隐忍尽收眼中,他平直无澜的声音道:“说到授受不亲,少夫人倒是提醒了本王。今早在客栈,少夫人还亲了本王,这又怎么说?” 叶浅妤怒极反笑。 是她提醒的吗? 明明是一见面,他就摆出架势要找茬报复。 心里这么想,叶浅妤很清楚自己技不如人,嘴上肯定是不能逞强! 眼尾余光瞥过四周,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反正没人看到,不如—— 牙一咬,心一横,硬挤出了眼泪,楚楚又委屈的道:“早上的情形,想来九王爷也是看到了。孟容他虽然是妾身的夫君,可他喜欢男人,三年来对妾身不闻不问,还打骂妾身……” 男人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软硬不吃? 叶浅妤不信,继续扮柔弱:“妾身也是被他气急了,才一不小心惊扰了九王爷。” 男人打断:“惊扰?” 叶浅妤心里,已经在问候袭九渊的长辈了。 怎么还挑字眼儿? 嘴上却道:“是,是……冒犯。” 冒犯? 那分明是轻薄。 男人懒得跟她计较用词,直接问:“你可知冒犯本王,该当何罪?” “这……当时,妾身只看到了九王您的样貌,并不知,不知九王的身份呀。” 要知道他这么难对付,她就直接回去揍孟容了,惹他干嘛? 袭九渊盯着她泛着水光的眸子,回想了一下。 当时开门出来,四目相对,他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正常知道他身份的人,眼中闪过的不应该是惊艳,而应该是——惊惧。 他们都怕他。 她没说谎。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放过她。 “不知,也是错了。” 看着男人那张不依不饶的脸,叶浅妤很努力,才控制住拳头没挥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弱者:“可是,不是说,不知者不罪?” 呵~ 男人冷笑。 不经意看到她脖颈上亲热留下的印记。 眸光一凛,扯向她的衣领。 第14章 本王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叶浅妤大惊。 一只手被他抓着不能动弹,另一只迅速护住胸口,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眼中陡然升起的凌厉之势,哪是方才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 男人眸底的暗色慢慢聚集。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拢起一股凛冽寒意,杀机毕现。 叶浅妤心头一凉。 要玩儿完! 也是一瞬间,她想起来脖子上故意弄出的青紫痕迹。 男人不会—— 磕了磕眼皮,怒火已隐入眼底,取而代之的,是娇弱的笑。带着息事宁人的讨好,解释道:“这是我自己掐出来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解释,后来想了想,这个大概叫做——求生欲吧! 男人冷声回:“与本王何干。” 嘴上这么说,叶浅妤明显感到,男人身上弥漫的杀气在慢慢退散。她暗自松了口气,在心中想着怎么招惹上这么个活阎王? 冗长的沉默后,男人晏然自若的收回碰在她衣领的手。 另一只手却还是紧紧攥着。 眸中的晦涩已然退去,只剩一片彻凉。薄唇微动,吐出三个薄凉如水的字眼儿:“你倒想。” “……” 她想? 叶浅妤回想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发现男人在回答她之前那句“你干什么”。 呵~ 真当她故意勾引他? 她想笑,但是现在笑不出来。手腕还在男人手里攥着,他再用点力,她的手可能真要废了。 护在胸前的手缓缓落下,指间多了一枚银针。 眸光扫过男人的脖子。 别说,这男人不只脸好看,连脖子都长得恰到好处。瘦却不显纤薄,线条温润,看到男人喉结时,叶浅妤脑海中浮出两个字——性感。 长成这样,扎一下子真是可惜啊! 这时,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若是你,便把针收起来。” 叶浅妤震惊。 惊讶于男人敏锐的同时,握紧手中银针,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如何?” 如何? 袭九渊菲薄的唇抿起。 当然是打死她。 不过,他改主意了。 她想玩,他就陪她玩儿玩儿。 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提近,高高在上的睨着她的脸,“想活命,用你自己赎罪。” “怎么赎?” 她的第一反应是,别说卖身,卖笑她都不干! 男人道:“我府中还缺个……” 抬眼望向后面。 叶浅妤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茅厕时,她顿时明白了什么。甚至在想,他要让她去扫厕所,那她宁死不屈! 士可杀,不可辱! 等了半天,男人开口:“打扫卫生的。” “……” 叶浅妤肥着胆子揶揄:“堂堂九王府,连个扫地的都请不起吗?” 男人不置可否,表情淡淡。 “本王比较喜欢免费的,你要知道,偌大的九王府,需要花销的地方很多。本王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叶浅妤险些一口老血喷他脸上。 咬牙道:“我若不去呢?” 袭九渊手上力道又重几分,叶浅妤听到自己腕骨发出的声响,还有男人平直无澜的声音:“那好,随本王回明月台,本王去向国公爷讨个公道。” “……” 第15章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去明月台讨公道,她还能有命么? 叶浅妤牙咬了再咬,最终挤出几个字来:“袭九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天道轮回,做事这么绝,就没求人的时候? 叶浅妤还真猜对了。 袭九渊就是没有! 这些年来,生杀予夺,他靠的全是自己。 男人菲薄的唇向上勾了勾,扯出一抹不屑甚至是讥笑的弧度来,“难不成孟少夫人觉得,本王还能有求到你的时候?” 叶浅妤:“……” 好吧,她也承认,她现在是没钱没势。 可这不代表,她会一直这样! 袭九渊不再跟她废话,扯着她的手腕往外走:“还是去明月台吧。” “等等。” 叶浅妤拉着男人衣袖,将他拽停。 在生死抉择面前,她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向势力低头。 “我答应你!” 骨气是什么,能续命吗? 男人凝着她慷慨赴死般绝决的小脸,露出几分嗤笑,“明日辰时你没到本王府上,本王便去国公府讨公道。” 说罢,甩开了她的手。 叶浅妤揉着痛到麻木的手腕,心里又把袭九渊家长挨个问候了一遍,冷冷淡淡的道:“不劳九王。” 站在原地,她想先让袭九渊走。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男人动弹。她后知后觉的想起男人是来上厕所的,心道:这么久,怎么也没憋死你呢? 揉着手腕,忿忿不平的走了。 待她离开后,侍卫谷风自暗中走了出来。 “爷,她是国公府的人。” “国公府又如何?”袭九渊狭长的凤眸闪过若有若无的不屑。女人戏演的这么好,他倒想看看,是她想做什么,还是国公府想做什么。 砸下一句话,拔开长腿,也走了。 谷风愣住。 回头看看茅厕,爷不去啊? —— 叶浅妤没再回明月台,而是等到宴席结束,直接在宫门前与国公府的人会合。 刚在马车边站定,便感受到一道不友好的视线。 孟容正厌恶的盯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问她怎么还活着? 叶浅妤鄙夷,冷笑道:“怎么,看我回来很失望?” 孟容哼了哼。 不用问她也知道,她前脚离开,袭九渊后脚就走了,孟容肯定以为袭九渊去找她算账了。 淡然一笑,别过视线。 正欲上马车,宁夫人走了过来。 没好气的剜了叶浅妤一眼,“敢在外面丢国公府的脸,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这贱人。” 叶浅妤笑吟吟的提醒:“母亲这样说话,叫人听到了,会以为母亲是乡野鄙妇。” 宁夫人出身高贵,奈何儿时被养在乡下长大,最怕有人说她农妇。 瞬间脸黑了。 宫门前人来人往,她不好发作,只能恶狠狠的瞪叶浅妤。 偏偏叶浅妤笑得温顺,显得她像个没事找茬的恶婆婆,让她心头更恨。 目光交错,叶浅妤见孟容要上孟国公的马车。 忙绕过宁夫人,上前拽住了他。 银针抵在他腕口,柔声开口:“相公如何这般不懂事,祖父的马车岂是我们这些小辈随便坐的?” 孟容忌惮她手上的针,停住了动作。 待马车走后,才黑着脸问:“你想干什么?” 第16章 一命抵一命,我很乐意哦 叶浅妤笑得格外温婉大方,“怕相公辛苦,扶相公上马车。” 银针抵着他的手腕,硬是迫着他上了马车。 待孟容上车马后,叶浅妤转过身,对着宁夫人微微一笑,“母亲也累了吧?媳妇扶您上马车。”说罢,往宁夫人这边走来。 不知为何,宁夫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总觉得她笑得格外渗人。 那双明亮的眸子,明明是笑着的,可就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不必了。”宁夫人道。 沉着脸转身,嘴里碎碎念着“见鬼了”,然后在嬷嬷的搀扶下上了前面的马车。 车帘落下,叶浅妤敛去脸上笑意。 转身,上了孟容的马车。 刚坐下,马车就开始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叶浅妤扭头,寒意湛湛的眸,瞪着身边同样目光不善的男人:“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你若执意找死,我不介意成全!” 孟容想瞪回来。 对上叶浅妤的目光的刹那,他怂了。 那双眸充斥着肃冷杀意,他丝毫不敢怀疑,叶浅妤不是在吓唬他,是真的想杀他! 壮着胆子道:“叶浅予,谋杀亲夫,可是要凌迟的!” 呵~ 叶浅妤觉得冷笑已经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唇角微微一勾,道:“你要不要先尝尝凌迟的滋味?” 拂起衣袖,亮出手中的银针。 不是一支。 是一排! 十几支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昏暗的光线中,泛着幽幽寒光。 孟容眸光一滞。 想起被银针支配的恐惧,俊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又怒又怕! 拼命往一侧挪动身子,直到后背撞上车壁,再也挪不动了才停下来,“你,你要干什么?你敢动我,祖父、母亲,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一命抵一命,我很乐意试试哦。” 孟容:“……” 疯子! 身体笔直的靠着车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叶浅妤手里的针。 脊背阵阵发寒。 他是草包,可他不傻。 思索良久后试探着道:“犯不着你死我活吧?” “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你说。” “回到府中,不管祖父和母亲说什么,你要把罪责全揽下来。”孟国公素来爱面子,今晚在百官面前丢了脸,不管是不是她的责任,孟国公都不会轻饶她。 加上有宁夫人在,保不齐她要吃亏。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孟容背锅。 孟容是孟国公唯一的孙子,孟国公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将他怎样。 孟容瞪眼:“你做梦!” 他巴不得她死,怎么会顶锅? 看出他的心思,叶浅妤有意无意的摆弄着银针,“那好啊,反正都要死,拉个人垫背也不错。” 平淡如水的声音,愣是让孟容打了个寒颤。 吞吞口水,他道:“祖父又不傻,便是我认,他信吗?” “你只管认就好。” “你别想的太美了,就算把我拖下水,你也挑不掉!” “两人受罪,总强过一个人挨打。” “……” —— 孟国公府很快到了。 两人僵持别扭着进府时,孟国公负手站在院中,长者威严肃穆的脸上横着怒火。 不等他开口,孟容冲过去“噗通”跪了下来,“爷爷,您要罚就罚我吧,予儿她有身孕了,打不得!” “……” 第17章 过犹不及,你戏演过了 叶浅妤眸光一黯。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上去一巴掌拍死孟容。 孟国公年纪大了,最盼望的,是有生之年能抱上曾孙。她没生孩子的事儿,是孟国公的心头刺。 现在孟容说她怀孕,如果她否认,就是给孟国公火上浇油。 不否认—— 过几天孟容到孟国公面前大哭一场,说她假装怀孕。到时候,孟国公震怒,孟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休了她。 左右都不吃亏。 呵~ 叶浅妤想笑。 孟容大概忘了,方才在马车上,她说过什么吧? 凉凉目光扫向孟容,他还叭叭叭说着。 “爷爷,今日之事不怪予儿。不是予儿要去给九王敬酒,是孙儿得知予儿有了身孕,高兴的忘了分寸。知她仰慕九王,便想借敬酒的机会,哄她开心。” “爷爷,予儿肚子里怀的是我们孟家的骨肉,您真的不能罚她!” “您要罚,就罚孙儿一个人好了。” “……” 啧啧,还是真是个体贴大度的好丈夫呢! 叶浅妤想提醒孟容。 过犹不及,你演过火了喂! 还“予儿”,她嫁进孟府这三年,别说“予儿”了,就是“叶浅予”这个名字,他都没喊过。 瞧孟国公黑压压的脸色,就知道并不全信。 孟国公冷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兜了一圈,最后停在叶浅妤平坦的小腹上,厉声问道:“你有身孕,是真的?” 孟国公问的是叶浅妤。 不等叶浅妤开口,孟容抢先答:“孙儿不敢欺骗爷爷。” 孟国公又问:“之前如何不说?” “孙儿也是今日才得知,晚上进宫赴宴,还没来得及向爷爷禀报。” 忽然想起什么,孟容又道:“原本从宫中回来,孙儿想乘坐爷爷马车,也好将此消息告诉爷爷。可予儿说她身体不适,要孙儿同行,孙儿只好作罢。” 叶浅妤磕了磕眼皮。 孟容这瞎掰胡扯的本领,当真是令人望尘莫及,可歌可泣! 她缓步上前,在孟容身旁跪了下来。 演戏是吧? 谁不会似的! 眼睛一眨,眸中便蒙上了一层氤氲水汽,泫泫欲滴。 楚楚又委屈的声音道:“祖父,不怪容哥,是孙媳妇儿的错。孙媳妇儿不该拿九王爷作榜样,让容哥向他学习。更不该强求容哥能如九王一样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是孙媳妇儿让国公府丢脸了,祖父要罚,还是罚孙媳妇儿吧。” 蛇打七寸。 叶浅妤这番话,才真真扎在了孟国公心头肉上。 为人父母长辈,哪有不盼着自己孩子出人头地的?孟容不争气,连带他这个做祖父的都脸上无光。 再看孟容时,眼中多了几分怒其不争的心痛。 孟容暗中瞪了叶浅妤一眼。 这女人,嘴巴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叶浅妤讥诮的勾唇。 怪她太心慈手软,才让他以为自己那些话是吓吓他而已。 这次,一定让他记住教训! 孟国公审视的眼神望着叶浅妤,记起她在宫中的表现,深霭的眸中闪过诧异。 “你说,你提袭九渊,是想让孟容上进?” 孟容眼睛倏的瞪直了:“……” 第18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叶浅予,你说什么?”孟容见势头要变,大吼起来。 凶神恶煞的模样,哪还有方才的体贴大度? 叶浅妤心中嗤笑,行动上却瑟缩着挪向一旁。微微抬头,那双水眸此时满眼通红,又含着几分惧意惊恐,仿佛是被吓到了。 孟容:“……” 要说孟国公对他这个孙子的德行,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然孟容扑过来,动容的说着叶浅予怀孕时,他也不会将信将疑。瞧见这副情形,对孟容的不满瞬间形成一团怒火,在胸口炸开。 勃然大怒。 “混账,老子问话,还轮不到你插嘴!” 孟国公多年身居高位,向来自恃身份,严于律己。这会“老子”这种粗话都骂出来了,可见气到了什么程度。 叶浅妤扫一眼孟容。 他沉着脸,眼中并没有悔意,而是隐隐算计着如何扳回局面。 呵~ 不作死就不会死,就是说的孟容这种人! 眨巴眨巴眼,一直蓄在眼眶里的波光化作两滴清澈的水珠,自脸颊滚落。 “祖父不要骂容哥,是孙媳妇儿的错。孙媳妇儿不该当着容哥的面夸奖九王爷,让容哥误以为孙媳妇儿对九王爷有非分之想。要不然,容哥也不会当众带孙媳妇儿去向九王敬酒,更不会导致国公府颜面受损。” “祖父,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孟容想解释,被孟国公一个怒火冲天的眼神打断,“还敢插嘴?” 孟容顿时呆住。 孟国公瞪了他一眼,才又将视线转回到叶浅妤身上,强压着怒火,声音露出几分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温和:“那方才说的怀孕之事?” 不等叶浅妤开口,孟容恶狠狠的扭过了头。 他似乎是忘了自己的处境,看样子是在警告她别乱说话。 叶浅妤心想,这厮也太配合了! 迎着他的目光瑟缩了一下。 孟国公冷冷扫一眼孟容,沉声道:“有我在,你不必害怕!” “是。”叶浅妤温顺的低头,小女子般怯懦的声音道:“容哥担心宫里的事会惹怒祖父,害怕受罚,路上便叫孙媳妇儿谎称自己有孕。容哥还说,还说……” 身子微微颤抖,明显是说不出口。 孟国公沉着声音:“说!” 孟容已经被气红了眼。 眼看叶浅妤又要开口,他猛然起身,冲过来一把推倒叶浅妤,破口大骂:“你这贱人,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休了你?” 话音未落,孟国公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这个家中,还轮不到你做主!” 视线转向叶浅妤:“他还说了什么?” 叶浅妤立起身子,不再去看孟容,而是垂着视线道:“容哥说,若孙媳妇儿不从,他就休了孙媳妇儿,将孙媳妇儿扫地出门。” 说罢,嘤嘤的哭了起来。 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是惊孟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特么是拿针威胁自己的女人? “好,真好!”孟国公当真是气到极点,负着手来回踱步,胸口生气而剧烈起伏。 这时,宁夫人从后面走了过来。 第19章 祖宗也救不了你 看到眼前形势,宁夫人大惊失色。 匆匆上前扶起孟容。 明明要罚的是叶浅妤,如何她回房换件衣服的空当,自己儿子都受了连累?想到这里,看叶浅妤的眼光,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天到晚就会闯祸!” 叶浅妤不齿。 还真是乌鸦飞到猪腚上,只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明明是她儿子惹事,反倒怪起她来了。 不过这次轮不到她开口,孟国公已经怒道:“先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儿子!”气得发抖的手指着孟容,声如洪钟,震耳欲聋:“今日起,你给我去祠堂罚跪,没我的话,不准出来!” 说罢,拂袖而去。 宁夫人震惊。 这是什么情况? 孟容则是又惊又惧,抱着宁夫人的大腿哭号:“我不要去祠堂罚跪,娘,你快去跟祖父求情,娘!” 宁夫人眉头皱成疙瘩。 斜眼瞥见安安分分跪在一旁,头都不敢抬的叶浅妤,心道她也惹不出什么事来。 想来孟国公在宫里实在气坏了,便欠着身子安慰孟容道:“你先别急,娘这就去找你祖父。你听话,先去祠堂呆着,等娘的消息。” 站起身,看向叶浅妤时,已然不是方才的温和。 “傻跪着做什么?过来扶容儿去祠堂。” 叶浅妤“哦”了一声。 不等她慢悠悠的起身,孟容已经一个激灵弹起来,惊恐的大喊:“不!娘,娘我……自己去,不用……不用人陪。” “你自己去娘怎么放心?” 宁夫人说着,又恨恨的瞪着叶浅妤,训斥道:“还磨蹭什么?” “是,母亲。”叶浅妤已经站起身,面色淡然的走到孟容面前。才要伸手扶,孟容已经跳开半米多,拉起十二分警惕瞪着她。 “你别过来!” 宁夫人见状,只以为孟容被孟国公训斥重了,吓着了。 上前拉住他的手,温柔的开导:“容儿,你祖父已经回屋去了,你怕她做什么?听话,让她先陪你去祠堂呆着。等你祖父消了气,母亲便去求他放你出来。” 尽管孟容一再表示不用叶浅妤陪,宁夫人还是坚持让叶浅妤陪孟容去了。 门关上,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黄的烛光映在灵牌上,透着丝丝诡异的幽光。 孟容打了个寒颤。 霍然扭头,叶浅妤站在门前。 昏暗中看不清她的眉眼,只看得到一个幽暗的轮廓屹立在那里。 寒气湛湛,哪还有刚才的温顺与柔弱? 孟容吓得腿一软,跌倒在地上,“你,你老实点,孟家的列祖列宗可都在这儿看着呢。你敢动我,他们不会放过你!” 呵~ 叶浅妤红唇微勾。 人都不怕,她还能怕鬼? 上前几步,手一扬,一枚细针刺入孟容肩膀之中。 疼痛骤然而起。 孟容张开嘴声音还没发出来,叶浅妤从供桌上拿了个馒头塞进他口中。 冷寒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威慑:“这枚针,每天会接近心脏一寸,除了我,没人能取。你最好别再动歪心思,否则……” 抬眼看了看后面的排位:“你祖宗也救不了你!” 第20章 赶上现场直播了? 教训完孟容,叶浅妤从祠堂出来。 在宫里的庆功宴上,她一点东西都没顾上吃,现在闲下来,忽然觉得饿了。 回南苑路过膳房,她顺便进去找吃的。 走到门口,忽然听见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推门的手顿住了。 里面传来一男一女小声说话,还有撕扯衣服的声音。 “露儿,想不想我?” “你慢点儿,别把我衣服扯坏了,过会我要去给少爷送饭呢。” “……” 叶浅妤眉梢挑了挑,这是—— 赶上现场直播了? 露儿的声音听着耳熟。 她认真的回忆了一下,似乎是,那天在房外说她坏话的丫鬟中的一个。 这座尊贵雍华的国公府,从外面看起来规矩甚严,没想到,竟是四处藏污纳垢的地方。嫡长孙是个断袖也就罢了,府里的丫鬟也不知检点。 她退后半步,抬脚踢开了门。 这一踢动静不小,惊到了里面衣衫凌乱,正抱在一起的两人。 男人扯着女人衣服的动作戛然而止。 惊慌的抬头望向叶浅妤。 白露先男人一步认出她,吞吞吐吐的道:“少,少夫人……” 叶浅妤不紧不慢的走进来,盈盈水眸含着笑意,落在男人还抓着女人衣服的手上,“我说等了半天,少爷的饭怎么还没送去,原来是在……忙啊。” 言辞间,咬重了“忙”字。 白露吓得面色如土。 丫鬟与家丁通奸可是死罪,她两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少夫人饶命啊。” 男人也慢一步跪了下来。 却不似白露那般害怕,甚至还有几分硬气,腰背挺得挺直。 开口,也不是为自己求饶,而是为白露求情:“少夫人,是奴才勉强她的,求少夫人放过她,要罚就罚奴才一人吧。” 男人说话的语气让叶浅妤微微有些讶异。 说是乞求,却没有一线的卑微之意。 白露直接泪目。 也不求饶了,抽泣着道:“奴婢知先前开罪过少夫人,不敢奢求少夫人开恩。少夫人要罚,就一起罚奴婢吧。” 低头伏在了地上。 这一幕,倒真出乎了叶浅妤的预料。 难不成偷情还能偷出真爱来? 要是两人相互指责,各求自保,她兴许还会责备几句。 如今两人都为对方想,倒真让她说不出什么了。 别开视线望向空空的灶台,似是无意的叹息:“从宫中回来有些饿了,想找点吃的,忘了这个点没饭了。” 扭头往外走了。 离开膳房,叶浅妤回了自己房中。 躲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房顶,怎么也睡不着。 她这会儿不饿了。 想到明天要去九王府打扫卫生,心里就跟塞了团棉花似的。 不但不饿,还有点堵的慌。 看袭九渊那副小气巴拉的样,她要是不去,难保他不会真找上门来。 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早点离开这座国公府!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串敲门声。 咚咚咚~ 叶浅妤心想着这个时辰了,谁会来? 翻身下床,到了门口。 打开门,白露站在门外,面前的托盘中端着两碟菜,还有一碗饭。 第21章 袭九渊你大爷! 翌日,叶浅妤五点钟准时醒来。 这是她当兵多年养成的习惯,无论前一夜有多累,睡得多晚,都能在这时候醒。 五点是卯时,离辰时还有一个时辰。 孟容在祠堂罚跪,宁夫人肯定陪着,没空找她麻烦。她梳洗完毕,便打算先去吃饭。 打开门,白露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白露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少夫人。” 叶浅妤随口应了声,“有事?” 白露指着身边还冒着氤氲热气的清水:“奴婢来侍候少夫人洗漱。” “我洗过了。” “少夫人起这么早啊?”白露露出一丝意外,小心又略些急切的道:“那,那奴婢给少夫人收拾收拾屋子吧?” “我不习惯别人动我东西。” “少夫人……”白露还想说什么,被叶浅妤打断,声音疏离冷漠:“昨晚的事我只当没看到,你不必介怀,更不必刻意讨好。” 说罢,人往外走了。 白露怔在原地。 端着水盆,半晌才回过神来,默默的退出了南苑。 叶浅妤吃完饭,去祠堂看了一眼,确定宁夫人在,才放心的出门。 没有直接到九王府,而是去找了一位先生。 她要与孟容和离,首先要打听清楚这个时代的规矩。虽然她不是视财如命的人,可嫁进孟府三年,要走,总不能两手空空的走吧? 至少要让孟容付出点儿代价! 先生年近六旬,清清瘦瘦,蓄着山羊胡。 听闻叶浅妤来意,先是吃惊的看着她,而后悠悠慢慢的道:“夫人想和离,除了官府盖印的和离书,还需拿到一样东西。” “何物?” “夫家赠的玉如意。” “玉如意?” “是。出府的女子拿到玉如意,证明还是清白之身。而夫家愿赠玉如意,便说明女子从夫期间并无过错,不是因犯戒被逐出府。” 叶浅妤明白了。 将自己半月来偷偷攒下的二十文钱作为谢礼,辞别了先生。 出来后,她开始打听袭九渊的府邸。 九王府占地千亩,是明帝命太子亲自督建,十分好找。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赶到时,刚好辰时。 叶浅妤抬头看了一眼。 五间三启门的构造显赫气派,是古代屋宇式建筑里的最高规格。莫说异姓王,便是嫡系的亲王,也不见得有此殊荣。 府门前站了一人,是袭九渊的贴身随从惊蛰。 惊蛰也不知爷为何派他来。 毕竟这样的事,随便一个人都能办。 不过认出是昨天轻薄了爷的女人,他很惊讶。 “你是爷新买的下人?” “……咳……咳。” 叶浅妤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把自己给呛死,捂着胸口咳的脸都紫了。搞得惊蛰看她的眼神,像在问她是不是有病? 好不容易喘上气来,她心中怒骂:袭九渊你大爷! 她什么时候卖给他当下人了? 府中坐在玉案前,漫不经心翻折子的男人,倏的打了个喷嚏。 抬起头,望向乌金制成,工艺繁琐复杂的漏壶。 指针落在辰时。 菲薄的唇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那个怕死还不要命的女人,应当到了吧? 第22章 金钱燃烧的味道 叶浅妤跟着惊蛰进了九王府。 饶是之前听说了九王府铺张奢华,进来后,还是狠狠一震。 脚下是白玉石砌成的路面,两侧种着她叫不上名字,却看得出名贵不凡的植物花卉。 时值初夏,百花竞放,芬芳中透着金钱燃烧的味道。 然而,她无暇欣赏。 昨晚袭九渊胁迫她来当免费的苦力,她急着脱身没跟他约定时间。 等会儿见了面,得先找他定个期限! 太久了她可不干。 走过水榭亭阁,绕过几座山石碧湖。又往前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叶浅妤才跟着惊蛰进了一间屋子。 惊蛰问坐在方桌前,账房先生打扮的人:“文书可备好了?” 那人点头,将一纸文书推到他面前。 “按爷的吩咐,一字不差,只要签字画押就行了。” 惊蛰看了看,确认无误后,才招呼着叶浅妤过来。 手指点在文书下方空白处,道:“自己名字会写吧?写完按个手印,你就是九王府的人了。” 好像成了九王府的人,多光荣似的。 叶浅妤心道,怕是你们不知道你们九爷心有多黑吧? 伸手拿过白纸黑字的文书。 女子的动作,让两人皆是一怔。 惊蛰阻止,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叶浅妤把文书抓到手中。 一目十行扫过文书上的条款,女子原本明艳的脸,瞬间染上了霾。一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翻滚着浓密乌黑的阴云。 屋里温度骤降。 凛冽气势,让惊蛰心中一震。 叶浅妤的身份,袭九渊是叫谷风查的,惊蛰不知。他只道普通人家的姑娘,身上哪会有这种气魄? 莫不是来历不凡? 可转念一想,一个卖身为奴的丫头,能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世? 正欲叫她画押,叶浅妤抢先开了口。 “袭九渊在何处?” 惊蛰吓了一跳。 这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敢唤爷的名号? 要知道,爷的名号别说在这座九王府里,便是宫里头的人,也没几个敢直呼啊! 太过惊讶,一时忘了回答。 叶浅妤气得胸口闷疼,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不说,她干脆自己往屋外走:“不告诉我也没关系,九王府就这么大,还怕找不到他吗?” 惊蛰听了,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这是找死啊! 硬着头皮提醒:“爷这会儿在书房处理公务,不喜人打扰。” 呵~ 叶浅妤嗤了声。 不喜人打扰,还弄这么份文书出来坑她? 真当她是文盲,不认字? 还是说,他高高在上习惯了,以为谁都能任他剥削? “书房在何处?” “这……” 惊蛰很为难! 他知道文书条款有点儿仗势欺人,可爷交待的事,向来不准别人插嘴。他本想把人领进府,稀里糊涂的签字画押就成了。 毕竟能卖身为奴的,多都大字不认几个。 哪曾想,这姑娘她认字! 拉不住,劝又没用,惊蛰只好苦着脸,跟在叶浅妤身后进了男人书房。 四目相对,叶浅妤“啪”的将文书拍在男人面前玉案上,怒意昭然:“九爷,请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23章 怎么能这么无耻? 男人斜倚在椅背上,垂在书上的眼帘动都没动。 仿佛根本没看到叶浅妤,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淡漠疏离的话:“惊蛰,你是忘了九王府的规矩?” 明明是平直无澜的声音,却只让人听得心头发寒。 空中骤然升起一股冷气。 惊蛰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爷,奴才实在拦不住她啊。” 男人淡淡的“嗯”了声。 叶浅妤看到男人幽邃的眸在书本上轻移,甚至还伸手翻了一页。 她知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做到“一心二用”,换作平时,说不定她还想夸赞几句。 可眼前,只让她火气“嗖嗖嗖”往上飚。 马上要炸,男人又开了金口:“本王不养无用之人,你走吧。” 走?! 叶浅妤和惊蛰同时怔住。 他要赶惊蛰走,因为自己闯进了他的书房? 这什么破规矩? 惊蛰伏在地上苦苦求饶:“爷,看在奴才跟在您这么多年,尽心心力的份上,您别赶奴才走啊。” 男人不为所动,又翻了一页书。 惊蛰怎么哀求都没用,只好将目光转向了她这个当事人。 红着眼圈,满目哀求。 好像离开九王府就活不下去了。 叶浅妤:“……” 她丝毫不怀疑,她要是拒绝,他能立马哭给她看! 叶浅妤怒极反笑。 用自己的人来威胁她,这男人莫不是脑子坏了? 控制住胸口怒火和不齿,将算计压在眸底,她脸上润了一丝笑意,问:“我在文书上画押,你就准他继续留在府中?” 男人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叶浅妤抿唇,目光落在案头写着“卖身契”三个大字的文书上,像是在考虑。 惊蛰见有转圜,脸上表情简直可以用狂喜来形容。 这姑娘真善良啊! 他想起来夸赞几句,奈何自家爷不温不火的坐在那里。虽然不开口说话,也不往这边看,可身上透出的压迫感,就是让人抬不起头来。 叶浅妤站在两人中间。 一冰一热格外明显。 她心中嗤笑,眉眼一扬,声音格外的轻快明亮:“我不签,他走不走与我何干?” 惊蛰:“……” 男人幽深看不见底的眸中,掠过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 他就知道这女人问话的目标不是妥协,果然。 只不过,她还真以为,进了他的九王府,她还能全身而退?眼尾余光瞥见女人要走,他忽然起身,隔着玉案抓住了女人手腕。 叶浅妤大惊。 等不及她抽回手,男人擒着她的手腕按进砚台,随后拉出来按在文书上。 文书上立时多了一个黑乎乎的手印。 连上面的字都盖住了一些。 叶浅妤目瞪口呆。 惊蛰眼都直了。 还有,这……这种操作?! 男人已经坐回座位上,垂着目光,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淡的道:“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卧槽! 这男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叶浅妤一愣神的工夫,惊蛰赶紧来将文书拿走了。 “……” MMP啊! 叶浅妤胸中血气翻涌,盯着袭九渊的眼神,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卖身契上写的可是—— 第24章 作死小能手 终身为奴,任凭差遣…… 叶浅妤回想着卖身契上写的条款,黑眸中,怒气如燎原之火蔓延开来。明明娇小柔弱的身躯,此刻却散发着骇人的冷寒。 袭九渊坐回位子上,旁若无人的看书。 惊蛰心虚,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叶浅妤没看惊蛰,眸光直直的落在男人身上。 “袭九渊……” 三个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 男人没有像刚才那么冷落,而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虽然没抬头,但总算做出了回应。 “……” 叶浅妤拼命按住心里不断冒出来的,跟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不生气,不生气! 气出病来没人替! 半天才睁眼,可当男人漫不经心的模样映入眼帘时,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蹭的蹿到了嗓子眼。 特么的,还是很生气怎么办? 好想咬死他! 垂在身侧的双手,握得“咯咯”作响。 眸中不再是怒火燃烧的愤怒,而是有点儿——狰狞! 像野兽被困时对着猎人发出的警告,明知道没什么用,本能的就是要反抗挣扎一番。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翻了一页书。 眸光流转,伴着淡淡疏离的声音:“卖身契条款第五条,不敬主人杖责三十。看在你第一天入府的份上,本王不与你计较,退下吧。” 男人不轻不重的声音灌进耳朵,叶浅妤瞬间炸毛。 看在她第一天入府的份上? 她是不是还得谢谢他? 谢谢他让她签下那张史无前例的坑爹卖身契? 谢谢他让她成为九王府的人? 呸! 袭九渊猜出她心中所想,唇角几不可察的扬了扬,沉着声音开口:“谢就不必了,好好干活。” 谢你祖宗十八代啊! 不要脸的王八蛋! 脸皮怎么比万里长城的城墙还厚呢! 看一眼满是干墨的漆黑手掌,那股子和他同归于尽的念头,按捺不住的冒出来。而且这次直接没经大脑,行动上领先一步。 张开双臂直接扑向袭九渊。 袭九渊反应快,咻的从椅子上起身后撤。 叶浅妤站在玉案前,这一扑,扑得壮烈。身体狠狠撞在玉案上,沉重的桌案被撞得向前倾了半尺之多。 “砰”的一声,案上东西四散飞落。 砚台砸在地板上,溅起的墨汁沾满了袭九渊的衣摆、靴子。 惊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嘴张得能塞颗鸡蛋进去。 从他跟着九爷至今,敢这样对九爷的,叶浅妤是第一人! 在心里默默给叶浅妤点了根蜡。 作死小能手啊! 袭九渊视线扫过华服上密密麻麻的墨点子,俊颜骤然染了浓重的霾,阴鸷如水的眸盯着叶浅妤。 正欲发火,惊蛰忽然大喊一声:“我想起来个事。” 在袭九渊都震惊的目光中,连拉带拽的拖着叶浅妤出了书房。 叶浅妤哪肯罢休? “你放开我!” 她也知自己不是对手,可就是受不了有人骑在头上欺负。 王八蛋! 惊蛰拼尽力气拉她离开书房门口,走到袭九渊看不到的地方,小声道:“爷有话让我告诉你……” 第25章 眼都是瞎的吗? 叶浅妤怒气不减:“什么话?” 惊蛰道:“你虽然是签了卖身契,可在府中干活还是有月钱的。” 月钱?! 叶浅妤嗤笑。 袭九渊的意思,她很缺钱吗? 虽然这是事实,可不代表着他可以拿钱羞辱她! “多少?” 惊蛰看出她眼中的恼怒,以为她不会要钱。结果她开口就问多少,一口气没稳住,呛得猛咳起来。 “……咳,五两。” “多少?!”叶浅妤声音骤然提高。 惊蛰吓了一跳。 咳都忘了咳。 叶浅妤的脸紧紧绷着,惊蛰以为她是嫌钱少,伸了伸手,连声音都心虚的变低了。 “五,五两。” 亏叶浅妤气得胸闷头疼,这会儿看到惊蛰又胖又短的五根手指,还是很认真的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五两的概念。 这个时代,寻常人家劳碌一年,可能连个二三两都攒不到。 袭九渊一个月给她五两,似乎不少。 想起当初叶浅予答应嫁进孟家,也是为了银子。 叶浅予有个年迈多病的奶奶,还有个未出阁的妹妹。多年来给叶奶奶治病,不但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还欠下许多外债。 孟家提亲的人说,可以给一笔钱作为聘银。 那些钱,足够还清叶家欠债,也足够给叶奶奶买药医病。就是这样一桩别人家求之不得的婚事,叶奶奶拒绝了。 谁劝都不同意。 至于原因,叶奶奶不说。 后来,叶奶奶病重,叶浅予不忍见将自己养大的奶奶被疾病夺走生命,偷偷接了孟家的聘银。 将银子交给妹妹,她嫁进国公府,自此与家人断了联系。 这也是叶浅妤欣赏她的地方。 叶浅予虽然软弱,可待家人极好。她其实想着成功离开孟国公府,便去找叶浅予的家人。如果奶奶还在,她就代她尽完未尽的孝道。 至此,她的火气已经消了一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先忍了吧。 等她把国公府那边的事办完,离开了国公府,也就不用再担心袭九渊威胁了。 惊蛰看她脸上有了松动,趁热打铁。 “姑娘放心,九爷不是那些苛刻的家主,待下人是极好的。除了月银,还会有赏赐。你也知九爷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平日里得的赏赐多,九爷都会拿一些来分给府中人……” 惊蛰喋喋不休的说着,完全没注意身后凌厉的目光。 袭九渊已经换了衣服,眯着眸站在惊蛰身后。 他一出现,叶浅妤就发现了。 可想到惊蛰骗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卖身契,她就觉得不能提醒。 主仆俩,没一个好人! 惊蛰越说,越觉得氛围不对。 回头看到黑着脸袭九渊时,顿时两腿发软,浑身打颤,舌头都捋不直了。 “爷,您……怎么来了?” “不来,如何知道你在背后评价本王?” 惊蛰扑通跪地:“爷,饶命。” 袭九渊嗤了声。 刚好有片树叶被风刮到脚下,他扫了一眼,沉声道:“眼都是瞎的吗?这么多落叶看不到?给本王捡干净,捡不完,不准吃饭!” 说完,拂袖而去。 第26章 听话的好奴才 惊蛰欲哭无泪。 从地上爬起来,委屈的瞪叶浅妤,“九爷在我身后,你怎么不提醒我?” 叶浅妤眨眨眼:“我瞎呀!” “……” 九王府占地千亩,捡干净落叶基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叶浅妤没理会丧着脸的惊蛰,跑到假山后面偷懒去了。 一直到晌午,她才出来。 袭九渊说捡不完树叶不准吃饭,那是在他的九王府。她出去吃,他总管不到吧? 这么想着,人就往府外走。 路上看到惊蛰蹲在草丛中,暗暗敬了句,真是个听话的好奴才。 走到门口,忽闻一阵争吵。 “你们这群胆大包天的狗奴才,连本公主都敢拦,是活够了吗?去叫袭九渊出来,本公主就不相信,他敢不让本公主进府!” 叶浅妤磕了磕眼帘。 这是,袭九渊的家丁,把当今公主殿下给拦住了? 上前几步,从门缝中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三个人,其中有两个女子。 前面站着的身穿翠绿色罗裙,发间别着金簪步摇。三分俏丽,完全被掩盖在七分刁蛮下。 身后应当是贴身侍女,穿着宫女服。 那家丁似乎并不怕她。 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儿冷漠的道:“十三公主,九爷说了九王府不欢迎女宾客,您还是请回吧。” 十三公主…… 叶浅妤想了想。 这个称号,她听国公府的丫环们闲聊时说起过。她是明帝最小的女儿,刁蛮成性,喜欢——袭九渊! 呵呵~ 竟然喜欢袭九渊! 不过既然她喜欢袭九渊,又没出现在袭九渊的庆功宴上。想来皇室中有人反对这桩亲事,故意不让她参加。 正想着,背后忽然掀起一股劲风。 那力道直接扇开府门,连带着将她一起推了出来。 然后,门又关上了。 “……” 她一个趔趄,刚站稳,立刻引起了门口三人的注意。 看她的眼神,都跟见了鬼似的。 尤其是那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公主殿下,她手指叶浅妤,怒不可揭。 “不是不欢迎女客吗?” “这……” 家丁一脸无语,他也不知道叶浅妤从哪儿冒出来的。 九王府明明一个女人都没有! 叶浅妤调整了片刻,才恢复脸上的从容,道:“公主殿下也说了,九王府不欢迎的,是女宾客。” 言辞间,咬重了“宾客”二字。 家丁目瞪口呆。 十三公主是客,她是……是……主子?! 叶浅妤淡淡的想,她可没说。她只是个卖身为奴的婢女,自然算不得宾客。 心里这么想,表情太从容,反倒给人一种主人才有的自然大方。 家丁看着她的眼神,都变得恭敬起来。 这可气坏了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指着叶浅妤的手,都在哆嗦。脸憋得像夏天地里熟透的茄子。 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你,你是何人?” 叶浅妤脸上挂着优雅笑容,偏偏说话噎人:“我是何人,不必向十三公主交待吧?” 十三公主怒气更重:“你跟袭九渊是何关系?” “公主还是问九爷吧。” 她饿了,得去找吃的,没功夫在这儿磨嘴皮子。绕过三人,就要往台阶下面走。 十三公主怎会放过她? 上前一步扯住她,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来…… 第27章 您和公主是绝配 叶浅妤又岂是等着被人打的人? 电光火石间,银针已经握到了手心之中。可眼尖的瞥见门后走来的玄色身影,她手腕一旋,银针又收了回去。 “啪!” “啊!” 耳光的脆响伴着女子的尖叫同时响起。 叶浅妤本能的闭眼,却觉得手腕一紧,身体仿佛被提了起来。 睁开眼,人已经被提到了两步外。 是袭九渊拉开了她。 十三公主那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侍女脸上。 “袭九渊……”十三公主没想到袭九渊会忽然出来,有些难堪。想解释,男人看都没看她,直直盯着叶浅妤。 “让你在府中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 刚才是哪个王八蛋推她出来的? 视线撞上男人眸中涌动的滔天怒意,她硬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九爷……” 不等说完,便被男人打断:“后面呆着去!” 松开了她的手腕。 叶浅妤果断听话了一次。 站到了袭九渊身后。 十三公主气得眼圈都红了,看叶浅妤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瞪了叶浅妤足足半分钟,才将视线转向袭九渊。 委屈又恨恨的道:“袭九渊,你让下人拦着不准本公主进你府上,却让别的女人进府。你倒是说说看,你是什么意思?” 袭九渊表情淡淡,情绪难辨。 微微侧眸,看向站在侧后方的叶浅妤,“你怎么说?” 叶浅妤:“……” 她怎么说? 她怎么说重要吗? 她又不是九王府的女主人,谁爱进谁进呗! 在男人注视下,她只好措辞一番,认认真真的道:“九爷,其实公主殿下……”一片真心,性格虽然刁蛮,但您腹黑无耻,真的是绝配! 她的话说了一半。 在袭九渊越来越沉,越来越冷的目光逼视下,没敢说完。 男人阴鸷如水的声音问:“公主殿下如何?” 叶浅妤心中冷笑。 渣男! 想拒绝自己开口啊,干嘛把我当枪? 忽然作惊呼状,抬起的食指抵在鼻尖上。红唇动了动,道:“我想起来惊蛰还在捡落叶,我得去帮忙了。” 说完,马不停蹄的进府去了。 看着她匆匆进府的身影,袭九渊也不知为何,唇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跑的真快! 十三公主也在盯着叶浅妤的背影。 眼中的受伤更重。 她被下人拦在门外不得入内,可那个女人,她就当着袭九渊的面跑进去。袭九渊不但什么都没说,还,还笑了! 她见他出出进进宫中这么多年,都没见他笑过。 用力咬着唇角。 恨恨的问:“她是你什么人?” 袭九渊眉目间弥漫着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目光幽邃,是没有温度的冷:“她是何人,本王需要向十三公主交待吗?” 说话的语气,竟与叶浅妤有几分相似。 十三公主被打击的身体剧烈一晃,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 宫女扶住了她。 可下一秒,她就将宫女甩开了。 指着袭九渊怒吼:“袭九渊,我告诉你,这辈子除了本公主,你休想娶别的女人!” 第28章 谢家小姐 叶浅妤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 趁着十三公主和袭九渊纠缠的时候,她去膳房拿了两个豆包。没等吃完,惊蛰来找到她,说九爷夸她表现不错,下午给她放假了! 叶浅妤更确定,她刚才是被袭九渊那只腹黑狼给算计了! 估计这会儿,十三公主已经记恨上她了。 离开九王府,她回了国公府。 国公府门口特别热闹。 早上在在祠堂哭哭啼啼陪着孟容的宁夫人,此刻就站在人群中间。双手拉着面前红衣姑娘的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喜爱,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孟容也在人群中。 身姿笔直的站在宁夫人身后,俨然是世家公子的模样。 这场景,怎么有点儿像相亲后的告别? 叶浅妤挑了挑眉梢,而且这位姑娘——这不是庆功宴上,骂她三年不出的姑娘吗?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作为一名不善妒,又懂事的正房,看到婆婆拉着别家姑娘套近乎,她应该装作看不到吧? 挪着步子,从人群最外侧,往府里走。 可饶是如此,还是被发现了。 “叶氏!” 宁夫人一声厉喝,成功让她已经迈进门槛一半的脚,又收了回来。 转身,低眉浅笑,“母亲,您叫我。” 谢清宛见到她,脸上笑容顿失。 想把宁夫的抓着的手抽回来,可宁夫人抓得紧,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宁夫人瞪着叶浅妤。 “谢家小姐来府中做客,身为当家主母,你不在家侍候着,跑哪儿去了?” 叶浅妤心里呵呵哒。 她什么时候成主母了? 还当家? 低着眉眼,却也不反驳:“有母亲照应着,媳妇儿不敢逾规?” 宁夫人横眉冷对。 当着半数外人还有半数下人的面,丁点颜面不给她留:“不侍候也就罢了,如今谢小姐要回府,连个招呼都不打,你还有点礼数吗?” 叶浅妤笑吟吟的看似温顺,偏偏话呛人的很。 “礼数教人进退有度,谦让得体。母亲与谢家小姐有容哥作陪,瞧上去似是演着婆媳情深。媳妇儿毕竟已经嫁进门了,贸然出现,岂不显得谢家小姐成了外人,让谢家小姐难堪吗?” 她不说还没人觉出什么,这一说,外人都看起了笑话。 被点到的几人脸色都不好看。 尤其是谢清宛。 她赶紧将手从宁夫人手中抽了回来,极不自然的道:“宁夫人、容哥留步,宛儿先回去了。” 宁夫人见状,脸色更差。 偏偏叶浅妤说的话又没什么错,她一时竟然也没找到反驳的句子。 恨恨的白了叶浅妤一眼。 然后转过脸,对谢清宛道:“我让容儿送你。” 谢清宛没拒绝。 叶浅妤“呵”了声。 庆功宴上,皇后想将她许给袭九渊。她倒好,放着好好的九王妃不当,喜欢孟容这个变态! 还丝毫不忌讳正房! 本不想理会,可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故意扬高声音道:“谢小姐再见,有时间常来家里做客啊。” 不等谢清宛回话,袅袅转身进府去了。 留下一众人,脸色红的红,白的白,青的青。 第29章 狠狠教训 进府后,叶浅妤直接回了南苑。 白露等在门口。 见她回来,脸上涌上讨好的笑容,迎了过来:“少夫人,您回来了。” 叶浅妤“嗯”了声。 “有事?” 白露先是摇头,而后又飞快的点了点头。 叶浅妤微微蹙眉。 “到底有事还是没事?” 白露立在她面前,双手绞着衣袖:“少夫人,奴婢知道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求少夫人看在奴婢诚心悔改的份上,原谅奴婢吧。” “我说了不会将你们的事透漏出去,那便不会透漏。” 绕过白露,就要回房。 白露着急的拦在她面前:“不是此事,少夫人,求您留奴婢在您身边侍候吧。” 叶浅妤淡淡道:“我不喜人侍候。” 她看得出白露是真心想留在她身边,可她过阵子就要走了。 白露见她不肯松口,急声道:“您不喜欢奴婢进房,奴婢就守在房外。您不让奴婢动您的东西,奴婢一定什么都不动。” “……你这是何必?” “少夫人,奴婢是真心想跟在您身边。” 叶浅妤累了大半天,不想再费口舌与她争论,随口应道:“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 就算她以后离开,应该也不影响她的去留。 回到房中,叶浅妤开始整理东西。 原本觉得不急,去了一趟九王府,忽然明白,和离的事拖不得。 越快越好! 袭九渊太难对付,在那儿就像个定时炸弹,她得赶紧办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东西不多,很快收拾完了。 除了衣服外,她找到一块柳叶状的玉佩。 玉石晶莹水润,中间一抹翠绿,如澄澈天空飘过的云朵,干净无暇。 她对玉石没研究,可也看得出这是上品。 她没想起来玉佩的来历,只是那段模糊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迷雾中,她看到一双秀气的小手,将这块玉佩递过来—— 正想看清他长得什么模样,忽然响起急切的敲门声。 白露闯了进来。 “少夫人,不好了,夫人带着人过来了。”话音未落,宁夫人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叶氏,你给我出来!” 白露一脸担心:“少夫人……” 这种眼神里透出来的关切,让叶浅妤心中一暖。 来到这个时代半月有余,她承受的多是冷眼与欺凌,从未有人关心过她。 本能的回了白露一个笑脸,“没事儿。” 将玉佩塞进放衣服的包裹,然后将包裹塞到床下。这才整理衣衫,在白露更加忧心的眼神中,起身往外走。 出门前,她嘱咐白露去请孟国公。 此时,孟容扶着宁夫人,气势汹汹的站在院子里,后面跟着几个家丁。 家丁个个手中立着棍棒。 看阵势,是要来教训她。 叶浅妤淡淡一笑,“不知母亲兴师动众的来找媳妇儿,是为何事?” “反了你了,还敢嬉皮笑脸?!”宁夫人不由分说,直接对着家丁下令:“给我狠狠的教训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家丁闻令,一哄而上,向叶浅妤扑了过来。 第30章 有人帮忙的感觉,还不错 他们扑了空。 叶浅妤身影一闪,众人还没看清她是如何动作的,人已经到了孟容身边。 一把扭过孟容手臂。 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匕首,抵在孟容脖子上。 女子唇角扬着残忍的笑,“我不想与你们为难,可你们非把我往死路上逼,我只好让孟容当我的陪葬品了!” 匕首一个用力,孟容脖子上多了一道红印。 鲜红的血珠洇出来。 孟容吓得连声尖叫,挣扎着向宁夫人求救:“娘,救我,快把这疯女人拉开啊!” 宁夫人大惊失色。 看向叶浅妤的眼神,先是不可思议,后是滚滚怒火。 “叶氏,你放开容儿!” “敢对夫君不敬,依孟府祖训,你是要被乱棍打死的!再不松手,我现在就叫人用家法!” “你是聋了,听不懂我的话吗?!” “……” 叶浅妤想笑。 不愧是亲生的母子,一样的认不形势。 红唇微抿,望着宁夫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母亲说完了?” 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令宁夫人狠狠一震。 这女人,怎么和以前那个随便搓圆捏扁的软柿子不像了?可无论如何,在宁夫人的概念里,媳妇就是媳妇,任何忤逆夫家的行为,都该死! “说完又如何?你再不放容儿,看我不撕了你这毒妇!” 叶浅妤神色淡淡。 甚至发出一声惋惜轻叹:“母亲不肯放过媳妇儿,那就别怪媳妇儿了。” 抵在孟容脖子上的匕首,力道缓缓加重。 血珠越来越多,汇聚在匕首顶端,又滚落在孟容湖青色华服上。 殷红一片。 “别杀我!”孟容崩溃大喊:“娘,你让他们退下!退下!” 宁夫人哪会听? 在她的概念中,叶浅妤就该任打任骂! “儿子你别怕,娘这就让她将刀放下。”提高声音,对着叶浅妤大声威胁:“毒妇,你敢再动他一指头,我剥了你的皮!” 叶浅妤气笑了。 “母亲是耳朵聋了听不懂人话,还是脑子坏了,理解能力也出了问题?我都说要让孟容陪葬了,难不成还怕死吗?” 宁夫人怔住。 她只听到了前半句。 这她第一次被骂,还是被娶回来冲喜的媳妇骂! 怒火燃烧了理智! 她顾不上孟容死活,张开双手朝叶浅妤扑了过去,“毒妇,今日不好好教训你,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宁夫人这一扑,孟容先把眼闭上了。 觉得自己要死了。 叶浅妤脚上暗暗蓄了力道。 在宁夫人扑过来时,猛然抬脚。几乎用上了十成力道,硬是将宁夫人丰满的身躯给踹了出去。 宁夫人摔了个大马趴。 下人正欲去扶,身后传来一道威严深沉的声音:“又在闹什么?” 孟国公到了。 白露跟在孟国公身后,不知来得及时不及时,一脸担心的望向叶浅妤。 叶浅妤还以浅笑。 有人帮忙的感觉,还不错。 宁夫人瘫在地上嚎啕大哭:“老爷,您救救容儿吧。叶氏这个毒妇简直是胆大包天,竟对自己的夫君挥刀相向,这是要反了天了啊。” 第31章 择日,不如撞日 叶浅妤冷眸瞧着宁夫人。 她瘫坐在地上,朝廷命妇该有的尊贵端庄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她如市井泼妇般,毫无形象的伏在地上哭号。 “老爷,你看,她哪还有个当媳妇的样?哪有女人拿刀抵着自己丈夫的?” “老爷,你可要救救容儿啊,他可是国公府唯一的血脉啊!” “老爷……” “够了!”孟国公铁青着脸打断她,阴鸷的眸扫过院中众人,最后落在叶浅妤身上。黑眸席卷着怒意,沉声喝令:“把刀放下!” 叶浅妤没松手。 昂起小脸凝视着孟国公,一字一句,仿佛发自肺腑。 “祖父,蝼蚁尚且偷生。我嫁进国公府三年,自问并未做错过什么,可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要将我逼上绝路。我不想死,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孟国公爱颜面,可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她如果现在放开孟容,孟容一定会跑到宁夫人身边,对她倒打一耙。 抓着孟容,等于抓住了主动权。 不等孟国公开口,宁夫人先扭过身子大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毒妇还敢说没做错什么?生不出孩子,就是你最大的错!” “现在还敢拿刀要挟丈夫,简直是反了天了!” “今日要是不好好教训于你,让你长个记性,那将来国公府中,还容得下你吗?”说着,她指着家丁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她的刀夺了,给我往死里打!” 叶浅妤动也不动,决绝的望着众人。 “你们敢过来,我就先杀了他,再自尽。反正都是死,有个垫背的也好。” 声音不高,极尽委屈与绝望。 众人听了,竟然没人敢上前。 宁夫人更加光火:“你们这群狗奴才你们到底听谁的?都聋了吗,我叫你们上,你们都愣着做什么?” 叶浅妤没说话,脸上带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冷静。 这份冷静,又不是她真正的冷静。 是人在面临绝境,明明不愿,却没有选择没有退路时,那份破釜沉舟的坚定。 她是故意表现给孟国公看的。 正如孟国公所说,这座府中,轮不到孟容做主。 她要和离,必须孟国公点头才行。 孟国公不像孟容,不能来硬的,她只能示软。今日宁夫人带人来闹,刚好给她提供了机会,让她可以摊牌。 这大概就叫—— 择日,不如撞日吧。 握着匕首的手,指节寸寸泛白。 抵在孟容脖子上的刀,也变得越来越紧。 孟容早已吓得面无血色,锋利的刀刃陷入他的皮肉之中,每喘一口气,都能感受到利器的冰冷刺骨的温度。 他不敢动,却控制不住的哆嗦。 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我不想死,救我,祖父,救我……” 眼角滚下两行泪水。 宁夫人看到了,又要冲过来抓叶浅妤。 孟国公气得浑身发抖。 都说家丑家丑,他堂堂的国公府,竟然出了婆婆逼得媳妇杀自己丈夫的事。 这要传出去,他以后还有何脸面见人? 阴鸷的眸,带着滔天怒火望向叶浅妤—— 第32章 求赐和离书 “你只管把刀放下,有何委屈向我道来。但凡我这个老头子还活着,就不会准许任何人在国公府中乱用私刑!” 长者威严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拿着棍子的家丁们,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 宁夫人扑向叶浅妤的动作停住了。 “老爷……” “你闭嘴。”话没说完,已经被孟国公不耐烦的打断。冷眼扫过众人,却是对叶浅妤说话:“孟国公府不是草菅人命的地方,有何委屈尽管道来。” 叶浅妤这才收了匕首。 架着孟容手臂的手一松,孟容片刻不停,连滚带爬的跑到孟国公面前。 腿一软,瘫倒在地。 “爷爷……” 孟国公一道犀利的眼神打断他,对叶浅妤道:“你来说。” 叶浅妤迎着孟国公的视线。 没有半分躲避慌张,甚至可以说是不卑不亢。 澄澈的眸,三分委屈,七分倔强。 “祖父让孙媳妇儿,那孙媳妇儿就说了。母亲责怪孙媳妇儿三年不出,只是母亲与祖父不知,孙媳妇儿嫁进国公府三年,容哥从未碰过孙媳妇儿一指头。容哥他喜欢的是男人,从前他带着孙媳妇儿出去,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他与外面那些男人苟合罢了。” 孟国公脸色骤变。 宁夫人也呆住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叶浅妤。 孟容更是没想到,叶浅妤会在这时候把他的事抖出来。 对孟国公甚至是孟家戒律的恐惧,让孟容暂时忘记了,刀架在脖子上所产生的惊吓。扯着嗓子对叶浅妤叫嚣。 “毒妇,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生不出来!” 脖子伤口疼得他直咧嘴,他却顾不得。挣扎着扑到孟国公身边,扯着孟国公的衣服,焦急的解释。“爷爷,你不要信她,她在胡说八道。” “孙儿没有,没找过男人!” 国公府建府之时,孟国公便立过一条铁律。 但凡国公府出来的男子,绝不允许与男人有染。 否则,轻者,逐出府门。 重者,杖毙! 孟容是真害怕,眼里全是恐惧。 叶浅妤冷笑。 现在知道害怕,早干嘛去了? 红唇轻启,平静的声音道:“事关国公府尊严,孙媳妇儿不敢胡说。城中有家纯阳楼,祖父可派人去打听一下,里面有位叫林平的小倌儿,便是相公的心头好。” 孟国公没开口。 眯着的眼眸盯着叶浅妤,似乎是在考虑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许久,沉声问:“你如何得知?” “几日前,有人给了孙媳妇一个地址,孙媳妇儿照着地址找过去。便看到了容哥与那位林公子在……”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但后面的内容,想必大家都明白。 双膝一屈,跪了下来。 “祖父,孙媳妇儿自知无德无能,不能为孟家开枝散叶。只求祖父赐和离书一封,让孙媳妇儿离府。”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连宁夫人都没想到。 白露想都没想便冲了过来,“少夫人,您可不能冲动啊,出府不是小事!” 叶浅妤目光坚定,“望祖父成全。” 第33章 被袭九渊睡了! 孟国公眼底带着怀疑:“你想离府?” 以叶浅妤的家世,能嫁进国公府当正妻,简直是三辈子修来的福份。就算孟容不是好丈夫,还有国公府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竟然要走? 不等叶浅妤回话,孟容抢先道:“爷爷,你不要信她的话,她就是为了陷害孙儿!” 忽然想起客栈那日,在叶浅妤脖子上看到的青紫痕迹! 当时她出去半个多时辰,回来时衣衫不整不说,脖子还被亲成那副鬼样子—— 肯定被袭九渊睡了! 眸底闪过一丝狠色,孟容又道:“她说自嫁进府中,孙儿从未碰过她,那她现在应当还是完整的身子。爷爷何必舍近求远去纯阳楼,直接让府中嬷嬷验明她的身子就好。”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叶浅妤十分想扎死他。 验她的处子之身,亏他想得出来。 渣男! 宁夫人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也想起孟容与叶浅妤从外面回来,脖子上带着诡异的痕迹。 当时她就觉得不对,难不成这小贱人外面有人了? 豁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老爷,儿媳这便带人去验明她的身子。”说这话时,宁夫人狠狠的咬着牙。等会扒光衣服,看她弄不死她个小贱蹄子! 叶浅妤没动。 幽幽的语气道:“怕是不行。” 闻言,孟容差点儿高兴的跳起来:“心虚了吧?” 叶浅妤垂着眼帘。 掩下眸底的鄙夷,从容淡然的道:“你若真是我夫君,会不知这几天是什么日子?” 孟容愣。 “什么日子?” 叶浅妤看白痴似的看他,口中吐出一句轻飘飘的话来:“我来月事的日子。” 轰! 众人只觉得惊雷滚滚。 她说什么? 来月事的日子? 这种事情,是女子再私密不过的事啊,怎能当着众人的面提起呢? 何况,还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 宁夫人骂:“叶浅妤,你还要不要脸了?” 孟容道:“你就是害怕谎言被揭穿,不敢验明真身!” 怎么可能这么巧,她一定是心虚! 为了不让人查她的身子,故意编出来的谎话。 他才不信! 白露跪在叶浅妤身边,壮着胆子为她证明。 “少夫人没说谎,她真的是来月事了,早上洗过的月事带还在房中晾着呢。老爷不信,可以到少夫人房中查看啊!” 宁夫人一个刀子眼甩来。 “贱婢,你让老爷去看月事带这种污秽的东西?” “来人,掌嘴!” 白露吓得双手捂着脸。 叶浅妤将她拽到身后,“要打就打我。” 宁夫人正愁找不到动手的理由呢,闻言也不找下人了,挽了袖子就想亲自动手。 孟容也来帮忙。 叶浅妤指尖捏着细如牛毛的银针。 不管是谁,她都不会客气! 一时间,剑拔弩张。 眼看要打到一起,孟国公怒吼道:“都给我住手!”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宁夫人和孟容立刻停下了动作。 冷眸扫过叶浅妤:“既不方便,那便过几日再验!” 接着更沉,更冷的声音对孟容道:“不肖子孙,你跟我过来!” 转身往院外走。 过几日再验? 叶浅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豁然起身:“等等!” 第34章 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叶浅妤想到孟国公可能会顾及国公府颜面,不准她出府。毕竟和离这种事,对孟国公府的名声影响很大。 只是她没想到,孟国公会同意验她的处子之身! 胸中怒火翻滚。 孟容扭过头,一脸得意。 “待过几日查明你非处子之身,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叶浅妤没理孟容,目光直直的盯着孟国公的背影:“祖父方才让孙媳妇儿有委屈尽管说,孙媳妇儿说了,祖父便是如此处理吗?” 声音中不失失望与奚落。 孟国公停住脚步,没回头,威严肃穆的声音道:“待查明确是我孟国公府亏待于你,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说罢,喝令孟容一起离开。 南苑只剩下叶浅妤与宁夫人,还有一众下人。 叶浅妤连声招呼没打,调头回房。 既然她做什么宁夫人都看不上,她就不费口舌来与她维持表现上的平和了 白露爬起来,要跟着她回屋。 从宁夫人面前路过,本能的想行礼。可想到宁夫人刚才那么坏,她迟疑了一下,干脆也扭头走了。 连声“告退”都没说。 宁夫人气得头顶冒烟。 “反了,反了你们这些小贱蹄子了!”怒气冲冲的冲过去,要打白露。 白露眼也尖。 见她过来,快步冲进房中,“砰”的将门关了。 宁夫人碰了一鼻子灰。 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砰砰砰”的用力砸门,“小贱蹄子,你敢对本夫人无礼,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打断你的手。” 白露也就脾气上来那阵胆儿肥。 现在宁夫人一砸门,秒耸。 背倚着房门,不让宁夫人推开,苦脸望着站里面的叶浅妤。 “少夫人,怎……怎么办呀?” 叶浅妤看到白露吓得小脸发白,不由得笑了。 她发现,白露这丫头是真不错。 “凉拌。” 白露不懂那是怎么办。 叶浅妤无意解释,问道:“那晚与你私会的男人,是什么来头?”她没仔细看,只觉得男人身上透着一股英气,倒像是军中男儿。 白露脸一红。 “少夫人不是说,不提了吗?” “我随便问问,你若不想说,那就不说。” 白露岂止是想说? 像所有恋爱中的小姑娘一样,提到那男人,双眼泛起了小星星。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全交待清楚了。 男人叫秦阳,两人青梅竹马。 朝廷征兵,秦阳也想谋取功名,便参了军。 从一名无名小卒,做到了大将军江华麾下五副将之一。 十二年前,江华奉命镇守西域边关时,在府中遭遇偷袭,举家罹难。后来,朝廷命谢家人,接手了江华手下的十五万精锐大军。 秦阳是江华一手带出来的,不想另奉新主,便辞官回到帝京。 两人再见,她已经是国公府的丫环。 国公府不准丫环赎身,秦阳干脆也将自己卖进国公府,当了家丁。 叶浅妤笑着打趣:“还是对苦命鸳鸯。” 话是这么说,看着白露提到秦阳时,脸上荡漾着的幸福笑容,就知道白露一点都不觉得苦。 宁夫人不知何时离开的。 叶浅妤在心中盘算事情,也听着白露傻笑着说她与秦阳的事儿。 “对了……”忽然想起什么,白露兴致勃勃的道:“有件事,少夫人一定不知道!” 第35章 痴情九王爷 叶浅妤埋在桌案前的头抬了起来:“何事?” 白露眨着眼睛问:“昨晚的庆功宴,少夫人可见到九王爷了吗?” 叶浅妤呵呵哒。 岂止见过,还差点被弄死,如今卖身契还攥在人家手里呢! 心里这么想,嘴上风轻云淡的答:“见过。” 白露神色顿时变得兴奋而神秘。 凑到叶浅妤跟前,小声的道:“九王是江将军的养子,与将军的大女儿有婚约!” “他与江家的女儿有婚约?”这倒是让叶浅妤感到意外,“可是你方才不是说,江将军在府上遇到偷袭,举家罹难?” “嗯。”白露重重点头。 “不过九王特别痴情,江家出事后,他非但没有娶妻,听说府中连个侍候的丫环都没有呢!” 叶浅妤想到了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硬闯九王府时,府丁说“九王府不欢迎女宾客”,她以为是袭九渊不待见十三公主找的借口。 不过,在九王府她的确没看到侍女。 想到九王府,难免联想到自己的遭遇,联想到袭九渊在迫她签下卖身契时,那副欠扁欠揍欠收拾的样儿。 刚生出的一分好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都去世了,不娶妻又有何用?” “怎么会没用呢?” 白露很认真的凝着叶浅妤,仿佛跟她有多大关系一样:“江家遇袭后,又着了一场大火。按理说,这样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人逃生,但在诸多尸骸中,没找到江家两个女儿。” 怕叶浅妤不信,白露加重声音重复:“到现在也没找到!” 叶浅妤笑了。 “你想说,因为江家女儿有可能活着,所以袭九渊一直在等?” “是的!”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大家都这么说呀。” “江家出事,是在十二年前?” “是啊。” “如果人没死,整整十二年,怎么可能现在还没回来?” 这话把白露给问住了。 是啊,十二年呢! 要不是死了,那肯定就回来了。 眸光一黯,不说话了。 叶浅妤想到可能是因为秦阳的关系,白露会希望江家女儿还活着。 难得这份爱屋及乌的心思,见白露瘪着嘴不高兴,她笑着摇了摇头:“看在你今日帮了我的份上,我跟你说个八卦。” 白露一脸茫然,“八卦是什么?” “就是有意思的事儿。” 叶浅妤不想多费口舌解释,直接切入正题:“昨日在庆功宴上,皇上有意给九王指婚,对象是谢家小姐。” 白露作震惊状:“九王答应了?” 叶浅妤道:“不知道。” 她没听完就走了,不知袭九渊答没答应。 白露又问:“是今日来的谢家小姐?” “是。” 白露立刻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这些年来谢家占了江家多少东西?江家军改成了谢家军,江家祖宅变成了谢家祖宅,现在谢家的女儿,还要来抢江家的女婿!” “太可气了!” 看着白露气鼓鼓的模样,叶浅妤嗤的笑了。 她这是什么逻辑? —— 整个下午都在平静中度过,宁夫人没来找麻烦,孟容也没回来。 午夜时分,房门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第36章 小点声点儿,会招来人哦 叶浅妤浅眠,听到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她并未起身,而是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男人极轻的声音传进耳朵。 “弄开了吗?” “还没。” “动作快点,干什么这么磨蹭。” “……” 他们正在开自己的房门。 叶浅妤忽然明白了什么。 红唇勾起一抹笑意,起身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 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见一把尖刀探进门缝,正一点一点的往旁边拨着门闩。 眼看门闩要掉下去。 叶浅妤抿唇,趁着他挪开刀尖,飞快的将门闩复位。 外面的人不知,只以为还没拨到头,继续拿刀尖往一侧拨。 门缝很窄,每次只能拨动一点点,几次三番下来,外面又传来对话。 “怎么还没弄开,你到底行不行?” “我手都酸了,你来!” 刀被抽回去了。 片刻后,又插了进来,应该是换人了。 叶浅妤耐着性子逗了他几轮,听到外面的人开始小声叫骂,她才停下手。 躲到了门后面。 没了她在暗中捣乱,很快听到“啪嗒”一声。 门被推开一条缝,伴着男人兴奋的声音:“开了开了!” 另一声音骂:“吵什么?被国公府的人发现,你还要命吗?” 那人“哦”了声,没再说话。 门缝又大了些,探头探脑的进来两个人。 视线太暗看不清模样,长得五大三粗,瞧着哪儿的市井混混。 叶浅妤眸光渐冷。 两人鬼鬼祟祟的进屋,摸着黑往前走。 叶浅妤从门后面走出,心道做贼都不称职,也不知道关上门。 随手将门掩上了。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快到床边的时候,前面的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 忽然停住步子,问:“你刚才关门了吗?” 后面的人回:“没啊!” 大概顿了个三秒钟,两人同时出声:“那谁关的?” 叶浅妤笑着开口:“我关的。” 两人吓了一个激灵。 不等反应过来,叶浅妤扬手一拳将走在后面的人放倒。 紧接着使出擒拿手,扣住前面人的手腕,抬脚踢在膝窝处让他跪下,手臂反剪至身后,牢牢控制住。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丝毫没有给对方考虑和还手的机会。 肃冷的声音问:“谁叫你们来的?” 那人直接傻了。 一脸懵逼。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浅妤见他不说话,抓住他的中指,用力掰下。 “啊……”尖叫声响起。 叶浅妤提醒,“小声点儿,你这样会将外面的人招来哦。” 那人吓得立刻闭嘴。 哭丧着脸道:“姑奶奶饶命啊。” “谁叫你们来的?” “是,是……”他犹豫着不说,叶浅妤掰着他手指,力道加重了几分。 他疼得浑身哆嗦。 不敢喊,不敢叫,眼憋的充血,连声道:“是孟,孟公子。” 叶浅妤松了手。 果然不出她所料,孟容拿不准她是不是完整的身子,所以找人来糟蹋她。 他们要死得了手,她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呵~ 小瞧孟容那草包了。 下巴微扬,居高临下的睨着孟容找来的人:“想活命吗?” 第37章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半个时辰后,叶浅妤让两个男人出了房间。 她站在窗边,打开一条缝看着外面。 男人走进院子没多久,有个黑影迎过来。 叶浅妤认出那道黑影是孟容贴身随从,他带着他们进了孟容住的正屋。 看着正屋的门关上,她笑了。 这可是你自找的! 叶浅妤出了一趟房间,回来后,若无其事的躺下睡觉。 一刻钟后。 安静的院落里,忽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几个掌着灯笼的家丁冲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秦阳。 目光扫过四处,沉着的声音道:“我看到那两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往这边来了,南苑是少爷与少夫人住的院子。先去正屋看看,千万别让人伤了少爷!” 众家丁觉得有理,纷纷点头。 一起往正屋去了。 门打开的一刹那,众家丁被眼前一幕给震惊了。 屋里头四个男人,全部赤条条一丝不挂。 白花花的身子映着窗外折射进来的微薄月光,盘缠交织。 这场景,大概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忽然的闯入,没能让床上的人们停下来。身体撞击的声响,男人发泄的嘶吼,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空气中漂浮着淫靡的味道。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很久,很久,站在最前面的家丁才回过神来,“少……少爷……” 孟容看都不看他。 家丁们进退两难。 国公府的规矩,绝不允许男人与男人之间苟合。他们看不见还好,但看到了—— 冗长的沉默之后,不知谁开了口。 “去请国公爷吧。” 要是装看不见,万一追究起来,责任可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有人撑着灯笼离开。 半盏茶后,孟国公到了。 他一来,站在门口的众家丁立刻退后,将进门的路让了出来。 初听到里面的声音,孟国公只是沉着脸。 进到房间,看清里面的情形时,身上戾气骤然暴涨。 “混账!” 一声怒喝惊天动地,吓得家丁纷纷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床上四人,有一个是孟容的随从。 他昏昏沉沉的回头,刚好看到怒目圆睁的孟国公。 一个激灵,吓醒了! 回过头看到眼前情景,顿时懵了。 本能的伸手去扯孟容。 “少,少爷……” 孟容一把挥开他:“滚,老子还没爽够呢!” 孟国公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眸底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与席卷而来的锐利杀气。 “你们是死的吗?把他给我拉开!” 家丁们哪敢犹豫? 冲去把床上连在一起的三个人,强行拽开了。 孟容又踢又骂。 家丁劝不住,只好押着他按在孟国公面前。 他目光狰狞的盯着孟国公,“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碰我,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孟国公浑身发抖。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去,给我打盆冷水来。” 最外侧的下人离开。 回来时,手上端了一盆清水。 孟国公谁也没吩咐,亲自接过水盆。 “哗啦”一声,狠狠泼在孟容赤裸的身上。 盆紧跟着也砸了过去,“你给我醒醒!” 第38章 想到他,有点头疼 冰冷的水和木盆砸在身上的痛,让孟容被药物控制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视线扫过众人—— 这什么情况? 明明是他买通两个地痞无赖强叶浅妤,怎么会,成了他被捉奸在床? 发生了什么? 水珠顺着头发滚落,大滴大滴砸在地上。 孟容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惊慌失措的望着孟国公。 “爷爷……”两个字刚出口,已经被孟国公阴戾的声音狠狠打断:“别叫我爷爷,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转身就往外走。 孟容吓得魂都飞了。 不顾一切扑上去,抱住孟国公的大腿。 “爷爷你听我说,这是有人故意害我。”忽然想起什么,他猛的抬头,恶狠狠的盯着叶浅妤的房间,“是她,一定是她!” 一定是叶浅妤收买了他找的人! 孟国公一脚将他踹开。 正欲开口,前面房门开了,叶浅妤走了出来。 看到满院子的人,尤其是看到赤身瘫坐地上的孟容时,眸中闪过明显的讶异。 “出事了?” 孟国公五官弥漫着骇人的怒火,沉声喝:“回去!” 叶浅妤一愣,又退了回去。 其实她本没打算露出,可孟容好死不死的,竟然还想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她只好露个面。 提醒孟国公他昨天信错了人! 叶浅妤回屋后,孟国公命人扭上两个无赖,押着犯事的家丁,也带着孟容,离开了南苑。 —— 翌日。 叶浅妤刚梳洗完毕,便被下人叫到了前厅。 孟国公在主位上坐着。 宁夫人和孟容也在。 孟容跪在大厅正中央,衣服上有明显有血水洇出来,头发凌乱,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头。 她从他身旁走过,他抬头,满是恨意瞪她。 宁夫人也是一脸不满。 但是在孟国公面前,还是收敛了些,没表现的太明显。 叶浅妤上前行礼。 “叶氏见过祖父,见过母亲。” 孟国公阴沉着脸,声音中带着不难分辨的怒:“起来吧。” 宁夫人哼了哼,没说话。 待叶浅妤立直身子,孟国公开门见山的道:“昨晚之事你看到了,那我便直说了。你与孟容的事,是我们孟家对不住你,你提和离在情理之中。但是,你既已嫁进孟家,那便该遵守孟家的规矩。” “和离一事,我不同意。” “自孟容年幼,他的父亲便出门在外,是我没将他教好。以后,我会教他改过自新。” “望你看在我这个老头子的薄面上,暂且留下。今日我就让孟容收拾东西搬离南苑,将正屋给你腾出来。哪天他学好了,我再让他回去。” 叶浅妤安静的听孟国公说完。 长者威严的语气算得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其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到这个结局。 事关国公府颜面,孟国公不会轻易同意她出府。不过能让孟容长长记性,从南苑搬出去不再碍她的眼,也不错。 她点头,“听祖父安排。” —— 从前厅出来,卯时已过大半。 她抬头看看艳阳当空的天,想到还得去那男人府上,头有点儿疼! 第39章 麻烦你去告诉他! 叶浅妤这次来,没有人接她,看门家丁直接放她进了府。 进门后,她沿着玉石路往里走。 说是让她来打扫卫生,昨天她来的时候地上还有落叶,今天干净的像北风刮过的冰面。 要不是觉得不可能,她真以为惊蛰彻夜未眠,把树叶给捡干净了。 在府中走了一会儿。 偌大的王府,连个下人都没遇到。 不知男人这会在干嘛,每次见他都没好事。 她不想触霉头,就打算找个地方安静的呆到中午,借吃饭的机会,出去办点儿正事。 绕过水榭,进了昨天偷懒的假山。 —— 叶浅妤一进府,惊蛰便到了书房。 “爷,她到了。” 坐在玉案前处理公务的男人,头都没抬,淡淡的“嗯”了声。 惊蛰觉得自家爷应该还有吩咐,矮着身子等了好一会儿,男人一直没开口。他不敢打扰,退了两步准备离开。 才转身,后面传来男人低幽的声音:“叫她去买菜。” “啊?!” 惊蛰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府中的米、面、肉、菜都有专人供应,每日卯时不到,便会送货上门。 今日菜都送来了,为何还要让她去买? 等了半天,自家爷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只好从书房退了出来。 在假山后面找到了叶浅妤。 看到躺在青石上小憩的女人时,惊蛰惊得脸色都变了。 “你,你竟敢偷懒!” 要知道,九王府规矩极严。 别说新来的,就是干了许多年的下人,那也是不敢偷懒的。 叶浅妤听到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娇俏的面上没有被发现偷懒时的慌乱,反而带着几分从容。不紧不慢的立起身子,收拢双腿,盘膝而坐,笑盈盈的道:“要不然呢?” “……” 惊蛰语结。 他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太胆大包天了! “你就不怕被爷知道了,赶你出府?” “麻烦你去告诉他,谢谢!” “……” 惊蛰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跟她说话了,保不齐会气死。压了压火,丢下一句“爷让你去买菜”,转身就要走。 叶浅妤带着几分慵懒睡意的眸,明显亮了几分。 买菜? 那不正好可以出门? 下一秒,跃下青石,拦住了惊蛰。 葱白的手,往他面前一伸。 惊蛰愣住。 “干什么?” “买菜不用钱吗?” “……” 惊蛰从衣袖中掏出一绽银子,重重放进她手中,“买了什么,单价多少,总共花了多少银两,都要记下来,回来向账房报账。” “知道了。” 拿了银子,叶浅妤毫不犹豫的往外走。 来的路上她想了,等离开国公府,她总是要谋生的。 穿越前她是军医,虽说在现代确诊病情多是依靠仪器,可她是特种兵。常年在外,不可能携带那么多装备,遇到的也多是突发险情,她养成了不依靠器械的习惯。 她又精通中医,在这个时代开医馆应该没问题。 她打算先找几家医馆了解一下。 出了九王府,打听到最近的医馆,她直奔而去。 进门时,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小姐,这么做如果被九王发现……” 第40章 帮她睡到袭九渊! 叶浅妤循着声音看去,入目的绿衣女子,不是那位娇蛮跋扈的十三公主,又是谁? 眼看她带着侍女往外走,叶浅妤迈进门槛的脚迅速撤回。 身子一旋,躲到了门处角落里。 待到两人走远,她才从门后面走了出来。 刚才听宫女说:“万一被九爷发现……” 莫不是十三公主来这儿买药,是为了去九王府算计袭九渊? 那简直是太好了! 想到男人不止一次的欺负她,她甚至在想,如果十三公主需要人援手,她可以不计前嫌帮她达成心愿,睡到袭九渊! 虽然这么做没什么好处,可能给黑心狼添堵,她就觉得必须贡献一份力量! 叶浅妤这会儿就是典型的图一时之快,不顾后果。 如果料到后来会被睚眦必报的男人变着花样报复,她一定不敢这么干。 上前一步,她对医馆的伙计道:“小哥,有黄连吗?帮我拿一些。” 医馆伙计十五六岁,看上去文文净净。 他欠欠身,热情中带着几分客气的道:“夫人可是身体不适?小的请先生来给夫人诊下脉吧?” 叶浅妤回道:“不用诊脉,是家里人上火了,抓点黄连回去泡水,去去火气。” 伙计听闻是家里人,便没再提把脉的事,绕到柜台里面抓药去了。 叶浅妤四下打量着铺子。 铺子不大,入门正对面设有柜台,后面立有一整排黑色的柜子。柜子上是一个挨一个方形抽屉,与现代中药房里放置药材的柜子大同小异。 左侧摆有诊脉用的案台,右侧有张板床,是供病人临时歇息的。 这些明面上能看到的东西,都好置办。 难办的,是药材。 正想着,伙计喊她:“夫人,二两够吗?” 叶浅妤点头:“够了。” 借着伙计称药的机会,她问:“你们这铺子开了时间不短了吧?”放药材的抽屉拉环大多已磨损,露出底色,由此来看,这里应该开了很久了。 伙计道:“小的才来不久,不过先生经营这家铺子有十来个年头了。” 称好斤两,将秤给叶浅妤看。 叶浅妤没看秤杆上的刻星,反而看向秤盘里的黄连。 “我一个妇道人家也认不出好坏,你们不会以次充好,糊弄我吧?” “夫人放心,小店开了十来年,药材全是先生到几十里外的石岭山,从山农手中选来的,绝对是上品。” 叶浅妤在心中记下石岭山这个名字。 微微一笑:“那就好。” 她点头后,伙计将称好的黄连放进麻纸包好,递了过来。 “夫人拿好。” “有劳小哥了。” 接过药包,她想了想,没掏自己的钱,而是将惊蛰给她的银锭子递了过去。 假装随口问道:“方才进来的绿衣姑娘,她买了什么?” “嗐。”提到前面两人,伙计露出不屑:“看着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拿的却是催情药。还说回去喂猪,谁知道喂猪还是喂人?” 叶浅妤笑了。 不愧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十三公主,做事来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匆匆出门买了几样菜,她赶回了九王府。 第41章 生米煮成熟饭 叶浅妤回到九王府的时候,十三公主已经进府了,正在前厅对着惊蛰大发脾气。 隔着老远,她便听到女人尖锐刻薄的声音。 “袭九渊在哪儿?你把他给本公主叫出来!本公主驾到,他竟敢不出来迎接!他到底是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还是不将南越皇室和我父皇放在眼里?” 叶浅妤闻言挑挑眉梢。 啧啧,真是泼辣啊! 要是她嫁给袭九渊,估计九王府一天安宁日子都没了。 想想竟然莫名痛快! 拎着菜篮走过去的时候,惊蛰已经被十三公主骂了半天。见到她,满眼都是看到救星才有的激动神色。 “你来的正好,快来招呼公主殿下,爷差我出门一趟,我先走了。” 马不停蹄的溜了。 “喂,你给本公主站住!”十三公主跟在后面喊。 惊蛰头都不回。 十三公主追了几步,没追上,气呼呼的叉着腰立在原地。一直等到惊蛰跑没影,她扭过头,一脸警惕的瞧着叶浅妤。 还有,她手上的菜篮子?! 半晌,眸中闪过一抹了然,盛气凌人的模样又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讥讽:“你是九王府里的下人?” 叶浅妤点头:“是啊。” 十三公主立刻怒了。 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一个贱婢,也敢在本公主面前装主子?” 叶浅妤不以为意,面色淡然的回:“公主殿下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何时在公主殿下面前装过主子?” “你昨天不是说……” 不等十三公主说完,叶浅妤不紧不慢的打断了她话:“我记得我昨天说的是‘公主也知道,九王府不欢迎女宾客’,可是公主殿下你自己误会了什么?” 十三公主声音戛然而止。 她只说自己不是客,下人当然不是客! 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十三公主脸上席卷蔓延,将她整张脸烧成了炭黑色。 “你敢跟本公主玩文字游戏,看本公主不撕烂你的嘴!” 撸起袖子就想动手。 呵~ 叶浅妤心中冷笑。 难怪袭九渊看不上她,试问这天下男人,谁愿意娶个泼妇? “公主殿下与其在这里耍威风,发脾气,不如动动脑子,想想如何睡到九爷吧。” 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她转身往后院走去。 十三公主气得浑身一僵。 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她的背影大声质问侍女:“春花,你说她那句话什么意思?” 春花还算有点儿小聪明。 拽下十三公主的手,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公主殿下,她说的没错啊。公主殿下今日来九王府,不就是想与九王爷生米煮成熟饭吗?” “如今皇后和谢家追的那么紧,公主还是办正事重要。” 眼珠子鬼溜溜的转了两圈,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公主,不如这样……” 十三公主听春花说完,脸上的怒气慢慢散了。 “就依你说的办!” “是,公主您在这里稍事休息,奴婢这就去办,您等奴婢的好消息。” 春花行礼退下,也往后院走去。 第42章 卖了他换钱 叶浅妤将买来的菜送进膳房,就打算离开。结果膳房管事告诉她,爷吩咐午膳让她准备。 叶浅妤气不打一片来。 可恶的男人! 昨天让她打扫卫生,今天让她买菜做饭,明天是不是该洗衣铺被暖床了? 还真当她卖给他了? 这种怒火,在她进到膳房,看见里面分门别类,摆放整齐的各类食材时,达到鼎盛。 府上明明有菜,干嘛还让她跑这一趟? 成心折腾她是吧? 越想越气,拿出菜篮中那包黄连,丢进了洗菜盆。 做饭是吧? 行! 正忙着,春花来了。 趁没人注意,凑近她耳边道:“公主想请你帮个忙。” 叶浅妤将洗好的黄连丢进盘子,甩甩手上的水,冷笑道:“帮忙把九爷卖给公主?” 春花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吓了一个激灵。 慌乱的眼神扫过四周,见大家都在忙,没人往这儿看,才松了口气。 拽着叶浅妤到了外面没人的地方。 “话不能这么说,十三公主与九王郎才女貌,他们的婚事皇上都是默许的。若不然,公主如何进得了九王府?” 叶浅妤眼皮一掀,“与我何干?” 春花伸出一根手指头,“公主说了,事成给你一千两。” 叶浅妤抬起的眼皮阖了阖:“一千两啊?” 春花点头。 那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优越感,和高人一等的姿态,让叶浅妤忽然生出几分厌恶。 原本想分文不取就答应的。 现在,她后悔了! 眸中闪过一抹讥笑,开口,语气中更是带着三分讽七分嘲:“十三公主口口声声说爱慕九爷,非九爷不嫁。原来九爷在她心里,才值区区一千两啊?” 叹息着摇了摇头。 春花闻言,脸瞬间变白。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敛去笑容,盯着春花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的道:“钱太少,我!不!干!” 绕过春花就要回去。 春花忙拉住她。 “你见过一千两吗?居然嫌少?” 叶浅妤拂开她的手,“谁见过你找谁去啊,九王府又不只我一个下人。” “你以为我找不到人?” “那你去呀。” 叶浅妤很肯定,她找不到别人。 转身又要走。 春花也担心事办砸了,跺跺脚,再次拽住了她。 “你要多少?” 叶浅妤也伸了一个手指。 “一万两?”春花刚想说太多,就听她嘴里吐出两个字:“黄金。” “……” 狮子大开口啊! 看出她的想法,叶浅妤道:“嫁给九爷能带来的好处,可不只区区万两黄金。行,就成交,不行拉倒,我还忙着呢!” “……” 这么大一笔钱,春花作不了主。 回去和十三公主商量。 十三公主咬着牙答应了。 叶浅妤说的对,嫁给袭九渊带来的好处,远不只万金。 只是她一个公主,手上没那么多钱。 她将代表自己身份的玉碟,让春花拿给叶浅妤,说钱凑齐后,再来换玉碟。 叶浅妤不同意。 必须拿到钱才能行动。 最后不知十三公主从哪儿弄来了十张一万两的银票,交易算是达成了。 叶浅妤点清之后,将银票塞进怀中。 男人逼她签卖身契,她把男人卖了十万两,扯平了! 正午时分,叶浅妤端着煮好的饭菜,笑盈盈的进了袭九渊的房间。 第43章 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袭九渊看着叶浅妤走进来,将托盘中的饭菜一一摆在厅正中的矮桌上,然后笑盈盈的道:“九爷,用膳了。” 他忽然觉得,女人笑的有点儿—— 不怀好意! 她以前见了他,都恨不能咬牙切齿。今儿笑得这么甜,怎么看,怎么像是心里憋着坏。 从书案前起身,拔开长腿走了过来。 黑眸扫过桌上。 桌上摆了两道青菜,一个鸡汤煲,还有一壶瞧不出是什么的茶。 菜量都不大,色泽倒是鲜美。氤氲热气自汤煲中飘出来,鼻尖弥漫着诱人的香味儿。 袭九渊眸光微微一滞。 似乎好多年,没有闻到过这种家常菜的味道了。 “你做的?” 叶浅妤笑得眉眼弯弯,“是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袭九渊听出她语气里的揶揄,将微微扬起的唇角压了下去。上前一步,轻撩衣摆,在锦垫上坐了下来。 落座后,斜了一眼立在两步外的叶浅妤。 “愣着做什么?” 叶浅妤后知后觉,才明白这男人吃饭也要人侍候。 心里默默骂了句“毛病”! 走到他身边屈膝下蹲,端起玉碗,盛了一碗鸡汤摆到他面前:“九爷,慢用。” 袭九渊并没有马上端起来。 幽邃的眸光扫过碗中,鸡汤鲜嫩诱人,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儿。尤其上面一撮香葱,青青翠翠,让浓郁中添了一丝淡爽。 薄唇开启,淡淡的道:“本王不信任你的厨艺,你先试试。” 叶浅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 你那是不信任厨艺吗? 明明是怀疑她在饭里下了毒! 毫不犹豫的端起男人面前的碗,盛了一勺,放入口中,想都不想咽了下去。 黄连闻起来味道不明显,可喝起来的口感—— 简直一言难尽! 一口汤咽下去,不只口中,整个嗓子眼都是苦的。 叶浅妤脸上尽量保持着风轻云淡的笑容,心里再次问候了袭九渊八辈祖宗。 强撑笑意,将碗放回袭九渊面前。 “已经试过了,九爷您慢用。” 袭九渊怎会看不到她眸底那丝不易察觉的隐忍? 冷冷一笑,碗往她面前一推,清越低醇的声线道:“你碰过的东西,本王怎么会吃?把它喝完,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袭九渊没说,但语气里的警告意味特别明显。 叶浅妤怒:“是你让我尝的!” “本王让你尝,可没让你用本王的碗!” “你怎么不讲理?” “敢拿黄连给本王喝,还说本王不讲理?!” 她是哪来的胆子? “……” 黄连本就没什么味儿,她还特意加了几味调料在里面,这男人是怎么发现的? 讶异自眸中一闪而过,她眉眼又弯起几分。 “九爷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黄连味虽苦,可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我是看九爷日夜操劳,担心九爷肝火旺盛,才炖了黄连鸡汤煲给爷败败火。” 袭九渊冷笑。 她这番话,他可是一个字都不信! 撇一眼那壶红不红,黄不黄的茶,沉声道:“鸡汤你说给本王败火,这壶茶又是什么?” 叶浅妤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 第44章 胸口似乎藏着什么 掩下心虚,叶浅妤道:“九爷,这茶里面没有黄连,它是用玫瑰和十几种水果一起煮的花果茶。味道酸甜,不但爽口,还有益于饭后消化。您尝一尝。” 殷勤的倒了一盏递到他面前。 男人眸光湛湛。 “这么好的茶,本王岂能独享,你先喝吧。” “……MMP!” 没忍住,骂出了口。 男人眸光一凛:“你说什么?” 叶浅妤脸上立刻堆起粉饰太平的笑容:“我说爷您真大方。” 男人明显没信她的话,但也没再问。双眸紧紧盯着她手中的茶盏,摆明要看着她喝下去! 叶浅妤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这茶说有问题,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但说没问题,又不是完全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是她费了不少心思,加了许多配料,才煮出来的。对于提升男人某些方面持久力,有着显著成效。 可惜呀,男人不领情! 她端起来喝了下去。 昂头的时候,袭九渊注意到她胸口鼓鼓囊囊的,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纳闷之余,视线微微一顿。 结果,叶浅妤喝完一低头,就看到男人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胸看。思绪微滞,本能的伸手捂住胸口,怒道:“你看什么?” 呵~ 袭九渊不屑的移开了视线。 “……” 叶浅妤惊愕的张大嘴巴,他什么眼神? 迟疑片刻,她感到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尊严受了严重的挑衅! 别的可以忍,这个忍不了! 正欲发作,蓦然想起怀里揣的十张银票。 几乎是瞬间,绷直的唇角木然向上弯起。紧握茶盏,声音中裹挟着一丝来不及中和的生硬,对男人道:“没有毒,很好喝的。” 男人抿着唇,神色莫辨。 叶浅妤也只当看不出男人的讥诮,换了一个新茶盏,倒上果茶递给男人,“九爷可以放心喝了?” 袭九渊看到女人的手时,忽然有刹那的出神。 也只是刹那,他移开视线,淡淡的道:“本王只说让你尝,没说自己要喝!” 叶浅妤:“……” 这男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强忍下往男人脸上挥拳头的冲动,她好脾气的道:“那就不喝,尝尝青菜吧。” 放下茶盏,拿起筷子递到袭九渊手中。 这次,袭九渊没拒绝。 两盘青菜,一盘素炒白笋,一个肉沫山芹。 叶浅妤没等男人开口,主动拿起另一双筷子,刚想伸往菜盘,便被挡住了。 “你做什么?” “替你尝菜啊。” “不必。” 男人说完,在叶浅妤惊诧的目光中,将筷子伸向那道素炒白笋。 女人拿着筷子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直至看着男人将夹起的菜放进口中,不紧不慢,堪称优雅的咀嚼后,又缓缓的咽下。 她跃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回去。 眸底涌起一丝窃喜。 放下筷子起身道:“九爷您慢用,我先退下了。” 后退两步,都走到门口了,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慢着。” 叶浅妤心里“咯噔”一下。 关键时刻被发现了? 正想着如何开脱,又听男人道:“看你眼目红肿,想来也是虚火旺盛。黄连炖鸡给你了,吃不完,不准离开九王府。” “……” 第45章 哑巴吃黄连 都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叶浅妤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全面。因为不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这个正常人,也一样有苦说不出。 区别在于,一个是生理缺陷,另一个,是情势所逼! 她将最后一口鸡汤喝完的时候,只觉得连鼻腔里呼出的气都带着苦味。顾不得果茶里到底配了多少种补料,端起来“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 饶是如此,口中还是苦涩难当。 袭九渊狭长的眸中闪过一抹狎昵,优雅的放下筷子,道:“吃不了苦,就别动歪心思。” 叶浅妤一听,张着挥发苦味的嘴巴立刻闭上了。 欲反驳,忽的想起自己怀里的银票。 有了这些,她就不必再费尽心思从孟容那里要好处了。只要拿到和离书和玉如意,便能离开这里,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明天那么美好,这点黄连算什么? 想到这里,叶浅妤忽然笑了一下,“不跟商品计较!” 袭九渊眉眼一沉:“你说什么?” 虽然没听说过商品是什么东西,可从女人口中说出来的,肯定不是好话。 叶浅妤呵呵了两声:“我在夸您呢。” 趁着价值十万雪花银的“商品”没反应过来,她麻溜的将残羹剩饭收进托盘,“九爷您吃好了,我去给您换壶茶来。” 端起盘子飞快的出去了。 袭九渊嗤笑。 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来。 十三公主进府后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给她十万两银票,让她在自己饭中下药的事,他自然也一清二楚。 起初震怒,到后来都气笑了。 现在,他就想瞧瞧,她怎么个作死法。 敢卖主求财,胆子真是大的很呢! 叶浅妤前脚走,惊蛰后脚拿着一包东西进来了。 “爷,查过了。她煮茶剩的碎渣里,除了几片花瓣,其余全是各种各样的蔬果。”将东西放到男人面前的案台上,小心的拆开,道:“爷,您请过目。” 袭九渊幽邃的眸扫过桌上。 布包里面的东西切成块状,煮熟又放了太久,黑乎乎的瞧不出是什么。 他嫌弃的皱了皱眉:“拿下去吧。” “是。” 惊蛰收起布包,退了出去。 袭九渊眯了眯眼眸。 难道他想错了,女人没往他的饭里下药? 从未下过厨的九爷如何想得到,叶浅妤将白笋与催情花一起过水,让药性浸入白笋,才又下锅素炒。 至于果茶和黄连,其实是为了声东击西,混淆视听。 叶浅妤从军时学过心理学,懂得揣摩心理。试想,谁会放着两个嫌疑度那么高的东西不怀疑,反而去怀疑边上的小白花儿? 结果很显然。 得手后,她处理掉剩菜,然后通知了春花。 鉴于十分想看袭九渊吃瘪,她好心提醒:“九爷戒备心非比常人,告诉你家公主多加谨慎。” 春花眼皮一翻,“你不会根本没办到吧?” 呵~ 真是多余提醒! 叶浅妤冷眼瞧着春花:“收起你的小人之心,你们那个药,最多有小半个时辰效用,看着办吧。” 说完,她去了偷懒的假山。 此时,袭九渊体内已涌起阵阵异样…… 第46章 奇怪的声音 燥热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先是胸口,再到小腹——浑身血液仿佛化为无数的躁动因子,一阵阵冲击着脑海。 袭九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硬是凭着超乎常人的耐力,将体内热潮压了下去。 睁开眼,眸光骤然变得森寒凛冽。 叶浅妤—— 是他太大意了吗? 竟然让她给得手了! “惊蛰!”男人的声音阴沉至极,透着勃然怒气。守在门口的惊蛰打了个哆嗦,忙推门走进来:“爷……” 看到袭九渊脸上泛起的潮红,惊蛰瞬间愣在原地。 “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把叶浅妤那个女人给本王弄过来!”真敢给他下药,她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是,属下这就去。” 惊蛰飞快的出门去了。 “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重重传来,一如那股燥热,再次冲击着他的身体。 袭九渊一拳砸书案上,几欲压制不住体内汹涌的欲望。 该死的女人! 也不知她用的什么药,又急又猛,饶是他如此好的定力,都难抵挡一二。 热! 浑身仿佛着了火一样! 起身,他扯开衣带,往内室走去—— 这时,十三公主到了主屋门前。 远远看到那道紧闭的房门,十三公主只觉心潮澎湃。甚至一想到过会要与袭九渊做那种事,脸上竟也浮起了红霞。 命春花给她整理过头发,才抚着激动不已的胸口,上前敲门。 敲了几遍,里面没有人回应。 十三公主等了等,还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确定没人来开门,她捏着嗓子,嗲着声音问:“九王爷,你在里面吗?” “九王?” “九王,你不说话,本公主可进来了。” “……” 十三公主喊完,还是没人应声,她试着推了推门。 门没锁,开了。 十三公主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难掩兴奋的心情,她对春花道:“你在这儿把门看好,本公主出来之前,谁都不准进来打扰!” 不等春花回答,她进去将门反锁上了。 —— 惊蛰再次在假山后面找到了叶浅妤。 叶浅妤通知了春花之后,本来想悄悄溜走来着。 可转念一想,那只黑心狼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万一被公主睡了恼羞成怒,找到国公府,她就麻烦了。 索性就在这儿等着! 和惊蛰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她主动道:“菜买了,饭也做了,怎么九王府还不准下人休息吗?” 惊蛰没好气,“爷找你。” 叶浅妤心道,这会儿找她,肯定是药效发作了,要找她算账。 十三公主应该到了,依十三公主的性子,两人生米煮熟饭,肯定当场就要闹到明帝那儿去。 到时男人分身乏术,她就安全了。 “爷没说找我做什么?” “没说,赶紧走吧,爷不喜欢等人。”想到自家爷方才的模样,惊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太吓人了! 犹自转身,往假山下面走。 叶浅妤磨磨蹭蹭,在惊蛰再三催促下,才到了袭九渊门前。 忽然,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第47章 敢给本王下药,不敢陪本王洗澡? 声音不高,沙哑沉闷,又似乎带着释放时的痛快与满足。 总之,萎靡沉醉,引人遐思。 随便一听,便让人不自觉的红了耳根。 叶浅妤与惊蛰面面相觑。 愣了好一会儿,叶浅妤开口问:“你确定,这会儿要让我进去打扰?” 她的十万两银票还没兑成现银呢,可不想把小命搭进去! 惊蛰不确定。 想了想,硬着头皮过去敲门。结果才抬起手,谷风从里面推门走了出来。 惊蛰先是一惊,接着问:“爷怎么样了?” 谷风没回话,没有温度的视线落在叶浅妤身上,声音一如那张男子气十足的冷硬脸庞:“爷叫你进去。” 叶浅妤蓦然睁圆了眼睛。 叫她进去? 现在?! 本能的摇头:“不敢扰了九爷雅兴。”她又不傻,这会儿进去,还不得把小命交待在里面? 谷风重复:“爷叫你去。” 叶浅妤挣扎:“十三公主……” 不是里面吗? 谷风声音沉了几度:“爷沐浴前,吩咐不准十三公主靠近他的房间。”说着,将进门的位置让了出来。 叶浅妤:“……” 男人沐浴前,下令不准十三公主靠近? 所以,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十三公主又在哪里? 谷风见她磨蹭,声音又沉了沉,连脸色都阴了下来:“请吧,爷说你不愿自己进去,请也要把你请进去。” “请”是什么意思,叶浅妤明白。 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随着关门的声音,她的心也跟着“咯噔”一沉。 时间仿佛静止了。 屋里安静的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她不是没经历过这种安静,以前做任务,一动不动埋伏几个小时是常事。可这会儿,空气中漂浮的诡异气氛,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扼在喉口,随时会要人性命。 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刚想开口打破沉默,空气中忽然响起男人阴鸷,不容拒绝的声音:“过来!” 叶浅妤打了个激灵。 男人压迫感太强,饶是她做足了心理建设,还是觉得有点儿:怕怕的! 磨蹭片刻,又往里走去。 内室,男人一动不动的靠在浴桶之中,因为背对着自己,看不到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只觉得一阵阵寒气扑面而来。 走进才发现,浴桶中飘着一层尚未融化的冰块。 叶浅妤狠狠打了个哆嗦。 看着都冷! “九爷,您找我?” “嗯。” 淡淡的语气不辨喜怒,叶浅妤却听出了危险。 脸上挂着粉饰太平的笑,她后退了两步:“桶里的冰快化没了,我拿点来给你添上。”说完,调头就走。 袭九渊蓦然睁开眼。 幽似寒潭的眸中,酝酿着暴风雨来临前的黑暗。 做出这种事还想跑? 呵~ 哪来的脸? 长臂猛然拔出水面,带出的水珠甩开半米多高。 叶浅妤还没走出两步,只觉身体被一股大力吸引,双脚骤然离地。 眼中画面斗转星移,接着“哗啦”一声,落进了浴桶中。 刺骨的冰寒袭来,她本能扑腾出水面。 刚想往外爬,就被男人扯着衣服抓回来,牢牢按进水里:“怎么,敢给本王下药,不敢陪本王洗澡?” 第48章 我怀疑你为了占我便宜,冤枉我! 叶浅妤被按在冰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水珠顺着湿透的头发滴下来。片刻功夫,脸上血色褪尽,冻得浑身发抖。 可越是这样,她头脑愈发清醒。 上牙打着下牙,哆嗦道:“九爷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何时给你下药了?” 男人长眉紧蹙:“不承认?” 叶浅妤咬牙坚持:“没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 呵~ 男人冷笑。 “你敢说,你没在本王的饭菜里面动手脚?” 叶浅妤壮着胆子,回了两个“呵呵”。 “九爷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是坏事做多了心虚,觉得每个人都想害你?我要试菜你不让,反而回过头说我下药。我现在怀疑你自己吃了药来冤枉我,趁机占我便宜!” 袭九渊:“………” 除了她做的饭,他连水都没碰一滴,不是她做的,难不成是鬼做的? 男人气到最后,把自己给气笑了。 幽邃的眸中闪过一抹促狭,伸手摸到她的衣带,用力一扯。 “啊……” 叶浅妤吓得花容失色,本能的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你说本王为了占你便宜给自己下药,本王岂能什么都不做?”冰冷的语气裹挟着被挑衅后的恼怒,握住叶浅妤的手腕,将自己的手脱出来。 在叶浅妤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扯下了她的外衣。 叶浅妤怀中的银票如数浮出水面。 “……” 男人森冷目光扫过银票时,脸又黑了几分,“这是什么?” 叶浅妤又冷又气,脸都紫了。 恨恨的答:“银票!” 呵~ 男人拿起一张,就要撕掉。 叶浅妤扑上去夺回银票,怒道:“袭九渊,你别太过分!” 她凭本事弄来的十万两,这关系着她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凭什么他要毁掉? 男人没跟她抢,阴测测的攫着她的视线。 “你拿本王换钱,还有脸说本王过分?嗯?” 谁给她的勇气? 叶浅妤在心疼自己的银票,拧着眉反驳:“这银票上又没写原因用途,你凭什么说是卖了你换来的?再说,你这不好好的呆在你的九王府吗?哪儿看得出被卖了?” 袭九渊:“……” 看着女人昂首挺胸,无理强三分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被冰水压下去的欲望,隐隐又有回来的苗头。 气血在胸中翻涌。 女人已经顾不下他生不生气,一心只想拯救自己的银子。 站直身子,僵直的手一张张捞起水面上浮着的银票。纸张被水浸透,也不知道拿出去还能不能用,她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只觉得心头在滴血。 有那么一瞬,袭九渊被她眼中透出的难过刺了一下。 脱口而出:“你喜欢钱?” 叶浅妤没回答。 她要离开国公府,回去找她的家人,要开医馆继续未来的日子。 这一切,都需要钱。 但是她没必要跟眼前的男人说。 趁着男人出神的时候,她挣扎着从浴桶中爬了出来。 前世,她身体素质强过现在千百倍,在冰水里泡再久都不是问题。可现在这副身子太弱了,加之她又来了月事,冰寒仿佛浸入骨子里一样。 扶着冰桶下来,腿一软,栽倒在地…… 第49章 看来是罚得轻了 袭九渊一晃神的功夫,眼尾光瞥见她从浴桶上栽了下去。几乎不假思索的起身,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拎了起来。 奚落道:“就这点本事还敢算计本王,真是不知死活!” 叶浅妤斜着眼瞪他。 冻得发紫的唇,缓缓吐出一行字:“堂堂九王爷在府中欺负一介女流,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袭九渊被气到,下意识就想丢开她。 一松手,女人体力不支倒向一旁,他只好再次伸手拽住了她。 凉薄的语气中带着不难听出的戏谑:“刚才还跟理直气壮的跟本王顶嘴,这会儿倒开始装柔弱,想骗本王同情放过你?” 叶浅妤不停颤抖。 想生气却没有力气,咬着牙道:“要不是你把我按进冰水里,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怎么好意思说她装柔弱? 袭九渊冷笑:“你不给本王下药,本王会罚你?” “是你有被害妄想症!” “还敢嘴硬,看来是本王罚你罚得轻了。” 男人眸中闪过肃冷杀意,握着她手腕的手骤然用力,扯着她的身体靠近自己。 这一扯,叶浅妤小腹撞在桶壁上。 骤然而起的疼痛,让女人火气“腾”一下蹿到了头顶,怒道:“袭九渊,你放开我!” 奋力想将手腕脱出来。 挣扎中,衣袖晃动,露出一小截纤细的手腕。 袭九渊没有松手。 雾色笼罩的眸光,由女人皓白的手腕,移到胸前。 女人外衫脱落,锁骨半露,湿透的中衣熨贴的裹在身上,显现出女人小巧却也玲珑的身材来。加上脸颊泛白,身体瑟瑟发抖,娇柔中又透出几分楚楚可怜。 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袭九渊被冰水压下去的欲望,顷刻间卷土重来。 他不是没有自制力的人,可此时,却控制不住欲望在四肢百骸蔓延。视线扫过叶浅妤泛白的唇瓣,喉咙一紧,捏着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狠狠吻了上去。 “……” 叶浅妤未尽的语言,如数被男人吞入口中。 用力推着男人胸口。 上次她强吻男人,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刚刚碰到他的唇就分开了。这次男人却凶狠的好似要将她拆骨入腹,蛮横的撬开她唇齿,攻城略地,肆意索取。 叶浅妤手上的力道渐渐变小,只觉得头重脚轻,阵阵晕眩。 腹部传来的不适感越来越重,她手落下来,用力抵在小腹处。本能的想弯下腰身,以减轻痛苦。 待袭九渊发现她的不适时,她脸上血色已褪尽。 布满情欲的眸闪过疑惑。 女人痛苦的模样,不似是装出来的,而像是—— 忽然想到什么,他一手环着女人腰身,隔着浴桶将她搂在怀中。 另一只手拉过她的手,搭上脉搏。 这一试,墨瞳骤然一缩。 药性消了一半。 “就这样,你还敢来下药勾引本王?” 叶浅妤气得想翻白眼,张了张嘴,到底是气力不足,没说出一句话来。 接着听到“哗啦”一阵水声,男人长腿自浴桶中迈了出来。 抱起她,往床榻方向走去。 第50章 穿上了他的衣服 叶浅妤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身体包裹在一片温暖之中。翻身时,皮肤接触到的,也是柔软舒适的布料。 忽然想到什么,一个激灵弹了起来。 锦被滑落,她震惊的看着身上松松垮垮的白色中衣。 男人的贴身衣物! 谁给她换的? 从冰水中出来,她抵不过腹部疼痛,最后在袭九渊怀中晕了过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 震惊中,头顶传来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 “本王府上没有女人的衣服。” 猛的扭过头,只见一身玄色华服的男人坐在书案前,长指捻着一本宗卷。淡淡平直的视线落在书页上,神态慵懒中透着矜贵。 叶浅妤胸口一滞。 腿部皮肤贴着柔软的锦被,不用看也知道,身上衣服都换下来了。 只是她没出其它不适,这说明男人—— “你……”刚想确认一下,话没出口就被男人冷冷打断:“你想浴血奋战,本王可没那个兴致。床边有碗药,自己把它喝了。” “……” 浴血奋战,亏他说得出口! 她哪想了? 知道男人只是替自己换了衣服,她暗暗松了口气,扭头看向床边矮柜。 柜子上放了碗药,她端了过来。 不知里面放的什么药材,她刚凑到鼻子前面想闻一闻,就听到男人凉嗖嗖的声音:“本王行事光明磊落,不会在药里动手脚。” 呵~ 这是在暗讽她在他的菜里动手脚吗? 还光明磊落,抓着她手在卖身契上按手印时,怎么不见他有多光明磊落? 想归想,叶浅妤心底信了男人的话。 像他这样的男人,要么不说,说了,一定是真的。 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 她放下碗时,男人眸光微微一挑,看了她一眼。 这么苦的药,她竟没吭一声,便喝完了。 只是一眼,又垂下了视线。 叶浅妤则是望向窗外。 外面阴沉沉的,看不出天黑了,还是阴天,又不像现代,有手表手机能查时间。她瞧了半天都拿不准,只好问袭九渊:“现在什么时辰了?” 男人眼都没抬:“快到酉时了。” 酉时?! 那是天黑了? 叶浅妤心道糟了,这个时辰不回国公府,指不定回去后会出什么事呢。 掀开锦被就要下床。 男人不紧不慢的开口:“本王劝你再耐心等会儿。” 叶浅妤想问什么,嘴都张开了,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她发现,她身上就真的只穿了一件男人的中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此时心里的起伏,远比醒来发现衣服被换了更大更强烈。 因为—— 男人声音又响了起来,每个字,都让她有种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的冲动:“本王府中没有女人用的东西,让惊蛰去准备了,过会才能回来。” 叶浅妤整个人都不好了。 满脑子都是那句“让惊蛰去准备了,惊蛰,去准备了……” —— 叶浅妤是硬撑着酸软的身体,把床上被褥全部换洗后,才离开的九王府。 走到国公府,酉时已过。 孟容正站在门口,气势汹汹的等着她。 第51章 和离,门都没有! 叶浅妤体内侵了寒气,喝过袭九渊给的药好了些。 后来她折腾着换洗被褥床单,再一路走回国公府,现在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小腹一揪一揪的疼。 看都没看孟容,绕过他就要往府里走。 孟容壮着胆子把她拦了下来。 泛着红血丝的眼一眨不眨的瞪着,恶狠狠的道:“叶浅妤,你想和离好堂堂正正的去勾搭野男人,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叶浅妤呵了声。 停下步子,凉凉的看着他:“你哪只眼看到我勾搭男人了?” 孟容被她问愣了。 她早上出府的时候,他叫下人要盯着她,看她去哪儿。 下人回来禀报,说她进了九王府。 辰时不到就进了九王府,到酉时才回来,回来和走的时候穿的衣服都不是同一件。 不是勾搭野男人,还能干什么? 想到这里,孟容一口咬定:“你敢说你没进九王府?” “进了又如何?” “荡妇,我现在便去禀明爷爷。还和离?给你浸猪笼还差不多!” “去吧。”叶浅妤难受的站都要站不住,懒得跟他纠缠。丢下轻飘飘的两个字后,便绕过他,往府中走了。 孟容愣住。 他本想抓着叶浅妤的把柄,要挟她。 现在叶浅妤表现的太淡然,反而给了他一种自己弄错了的感觉。 等叶浅妤走后,他把跟踪叶浅妤的家丁叫了出来。 “你看清楚了吗?她到底进没进九王府?” 家丁低着头答:“进了。” 因为与孟容苟合的下人被抓出来,直接乱棍打死了。现在府中家丁见了他恨不能绕着走,就算绕不过,也不敢抬头,生怕被他看上。 孟容闻言,盯着叶浅妤离开的方向沉吟的半晌。 半晌后,对着家丁招招手:“过来。” 家丁吓得魂都飞了。 死活不敢上前,被孟容踹了一脚,才哆嗦靠近了点。 孟容贴着他耳朵说话,吓得他寒毛都竖了起来。 等孟容说完,他想都没想,飞快的后退两步,与孟容分开了一定的距离,才连声道:“小的知道了。” “下去吧。” 家丁如蒙大赦,生怕孟容后悔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 叶浅妤回了南苑。 习惯性的往东厢房走,白露在后面喊住了她:“少夫人。” 叶浅妤停住步子。 这才想起来,今早上孟国公让人将孟容的东西搬离南苑,把正屋腾出来给她了。早上走得急,她跟白露说回来再往正屋搬。 身体难受的很,也没力气收拾东西,她道:“今日先不搬了。” 说完,又往东厢房走了。 白露赶紧过来扶她。 看到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时,吓了一跳,惊呼道:“少夫人,你是不是病了?奴婢去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叶浅妤摇头:“不用,就是来月事又着了凉,休息一晚就好了。” 白露一脸担心的扶着她进屋。 待她在床边坐下,白露又道:“少夫人不想看大夫,那奴婢去给少夫人煮碗姜糖水吧。姜能驱寒,夫人喝了兴许能舒服些。” 叶浅妤点头:“好。” 白露出去了。 叶浅妤打算躺下歇会儿,换衣服时,忽然目光一直,整个人僵住了。 银票! 她的银票! 第52章 不按规矩出牌 当晚,叶浅妤又去了一趟九王府。 让守门家丁进去通报,家丁对她说的话,比白天对十三公主说的还狠:“九王府晚上恕不接待女人。” 不是女宾客,是女人! 言外之意,是女人都别想进去。 她也不知道袭九渊定的什么破规矩,既然正门走不通,她就打算翻墙进府。 结果,九王府守卫森严,她连墙皮都没摸到。 白天她能自由出入九王府,是得到了袭九渊的允准。到了晚上,九王府严实的跟个铁桶似的,别说她,武功再高的人,也绝无可能靠近一步。 叶浅妤心在滴血。 那是十万两银子,不是十两。 关系着她未来的生活和保障,她不甘心。 袭九渊那只黑心狼,是不可能平白无故把银票还给她的。今天要是拿不回来,她以后想再拿回来,势必要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 想到这点,她胸口就发闷—— 怎么就忘了呢? 当时,惊蛰把从里到外一整套衣服,还有只有女子才用得到的月事带,一本正经的递给她的时候,她一度尴尬的想挖坑把自己埋了。 后来收拾被褥,换洗床单——忙完天都黑了,哪还记得银票这茬? 从九王府回来,她躺下就病了。 而且一病好几天,月事都过去了,病还没好。 生病第一天,大夫来诊脉,孟国公带着孟容来了一趟。叮嘱她好好养病,搬家的事不着急,反正屋子腾出来了,等病好了再搬不迟。 后来的几天里,就让孟容每天过来照料。 孟容不来还好,来了就气她。 她没力气,懒得跟他打嘴仗。白露忍了好几天,看不下去帮她怼了几句,气得孟容要打人。 叶浅妤威胁要找孟国公,孟容才罢休,摔门走了。 临近午时,前院忽然传来消息,来客人了。 可听到下人报出的名字,叶浅妤倒吸了一口凉气。 袭九渊来了! 袭九渊与三大家族鲜少往来,之前更没踏进过孟国公府一步。这次来的原因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她生病这几天,一直没去九王府。 早在皇宫遇见,袭九渊便说过,她不去九王府,他就来孟国公府讨公道。 今天,他是来讨公道的吧? 拖着疲惫的身子坐了起来:“白露,把我衣服拿来。” 白露一脸惊讶:“少夫人,大夫说你还要卧床休养几日才能好呢,如何又要起来了?” 叶浅妤心想:不起来,等着人家找到房里来吗? 嘴上却道:“九王不是来府上了吗?按礼数要前去拜见。” 白露闻言,过来扶住了她:“少夫人误会了,接圣旨才要所有人都到。九王爷来了,只有府中成年男子才要前往拜见。少夫人是女子,不用去的。” 语音未落,就听到外面有人通传:“少夫人,国公爷请您到前厅。” 叶浅妤叹了口气。 永远不要指望那只黑心狼,能按规矩出牌! 起床更衣,她去了前院。 走到正厅门口,刚好听到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国公爷,本王冒昧来访,委实是孟少夫人……” 第53章 人看狗是狗,狗看人不一定是人 没给袭九渊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叶浅妤直接走进去,“祖父,您找我?” 目光定定的望着孟国公,好像根本没看到他一样。 袭九渊脸一沉。 孟国公脸上虽然没有笑意,眼神还算和蔼,沉声道:“你来的正好,今日九王来访,说要特意向你道谢。” 叶浅妤一愣。 道谢? 道什么谢? 难不成那天她晕过去之后,袭九渊和十三公主的事成了。忽然发现,十三公主这样的野蛮女友十分合胃口,所以来谢她?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福了福身,礼数周全的道:“见过九王,恕我愚昧,不知做了什么让九王感激的事?” 袭九渊心里呵了声。 还真以为他是来道谢的? 男人俊美的脸上笼着一层冷色,薄唇轻启,淡淡的道:“前几日本王养的狗不知好歹,要咬本王,本王一怒之下把它丢到了水里。是少夫人路过救了它的狗命,今日特来道谢。” 孟国公:“……” 叶浅妤:“……” 该死的男人,骂她是狗吗? 唇角狠狠一抽,回道:“人的眼里狗就是狗,可在狗的眼里,也许看到的不是人而是畜生。九王可是做了什么事,让狗误会了?” “……” “看来是本王没调教好,让她连最基本认人的本领都没学会。” 袭九渊语气淡淡的,叶浅妤听得出他话里的警告与威胁。 心头沉了沉,片刻后,蓦然一笑:“兴许不是她识人不清,而是,九王你夺了她的东西呢。” 她的十万两银票,还攥在他手里呢! 袭九渊若有所悟的点头,漆黑的眸讳莫如深:“少夫人所言极是,那本王要回去好好调教她了。最起码也要让她知道,她的命是本王留的,她的东西,自然也都归本王。” 叶浅妤想吐血。 这么说,他是不准备把钱还她了? 可恶! “九王就不怕伸得太长闪了手,哪天真被咬了?” “一只宠物而已,开心就养养,真要惹本王不高兴了,那就宰了下酒。” “……” 孟国公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起来好像叶浅妤为那只“狗”打抱不平。可话里话外,总像是意有所指。只是孟国公知袭九渊素来洁身自好,又目中无人。 他这种身份的人,不可能与叶浅妤有牵扯。 所以他也没多想。 倒是坐在他下手处的孟容,眼珠子一直盯着叶浅妤。 从袭九渊一进来,他就觉得不对。 这会儿,更加确定两人一定有奸情! 他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刚想开口说话,就被袭九渊打断了:“看孟公子眸色黯淡,眼底乌青,可是近日忧思难眠?” 孟容到嘴的话被堵回来,只得应了声“是”。 袭九渊将视线转向了孟国公,“国公爷,既然本王是来道谢的,自然不能两手空空的来。” 向谷风使了个眼色:“东西拿出来吧。” 谷风捧着一个长方形红木锦盒走上前,向孟国公行礼道:“九爷一点心意,还望国公爷笑纳。” 盒子打开的刹那,叶浅妤倏的睁圆了眼睛。 第54章 不花钱的,都喜欢 长方形的盒子里,赫然躺着一支鹿鞭! 孟国公到嘴边的“九王太客气了”,硬是卡在喉咙口没出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袭九渊送这么个玩意儿是几个意思。 一阵诡异的沉默。 孟容坐得靠后,看不到盒子里装的什么。从自家爷爷脸上表情来看,心道可能不是好东西。 袭九渊轻笑了声,打破沉默。 “孟少夫人帮了本王的忙,理应感谢少夫人,可本王送少夫人礼物未免唐突。本王听说国公爷求孙心切,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东西,帮孟公子补补身子,助国公爷早日达成夙愿。也算是——” 目光扫过孟容,落在叶浅妤脸上。 菲薄的唇勾了勾,道:“还了少夫人的情。” 叶浅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 她前面给他下药,他转过头就给她送鹿鞭,还真是睚眦必报,小气的很呐! 孟国公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这礼送的,无异于当众打了他的脸,还让他说不出什么。 心底不由得奇怪叶浅妤到底是救了他家的狗,还是害了他家的狗。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把刚才没出口的话又吐了出来:“九王太客气了。” 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孟容一眼:“还不来谢过九王?” 孟容心里也气啊! 可在袭九渊和孟国公面前,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低着头起身行礼道:“孟容谢过九王。” 命人将东西接了过来。 袭九渊淡淡一笑:“孟公子客气了。” 送礼的事儿落下帷幕,不管真假,也就该结束了。 孟国公已经在心里盘算着送袭九渊出门的词儿,结果片刻沉默后,袭九渊忽然问了一句:“本王听闻国公府的厨子手艺不错?” 此话一出,满堂皆是一愣。 这么明显的意图,孟国公如何听不出来? 客人主动要求留下吃饭,他这个主人还能说什么? 不让吗? 略略一笑,掩下眼底的尴尬和意外:“府中确实有几个厨子跟随我多年,手艺也还说得过去。只是不知,做出来的菜,能不能入得了九王的口。” 袭九渊道:“本王不挑。” “……” 孟国公只好吩咐下去,让膳房备酒菜。 —— 距离午膳时间尚早,孟国公带袭九渊到花园转了转。 叶浅妤被迫同行。 期间,孟国公因为公事离开,孟容又去了茅厕,只剩下袭九渊、叶浅妤还有谷风。 谷风特别懂事,往边上一闪不见了。 叶浅妤气呼呼的快走几步,追上男人。 压低的声音道:“袭九渊,你到底想干什么?” 袭九渊顿住步子,慢悠悠的转身,黑如泼墨的眸,三分认真七分戏谑:“本王留在国公府吃个饭,难不成少夫人有意见?” 吃你个大头鬼! “堂堂九王,御封的千岁爷,缺这顿饭?” “缺是不缺,可不花钱的饭,跟不花钱的人一样,本王都喜欢。” “……” 叶浅妤垂在身侧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攥紧了。 人呐,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袭九渊看透她的想法,眸中闪过一抹促狭,忽然低头亲向她的脸颊。 这时,孟容从不远处走来…… 第55章 一物降一物 叶浅妤大惊失色。 孟容从袭九渊身后走过来,袭九渊看不到,可她看得到。 不但看到了,还看到了孟容先是惊讶,继而狂喜的表情。小人得志的模样,仿佛已经抓到了她红杏出墙的把柄,只等着孟国公一句话,便将她扫地出门。 甚至,是要她的命。 本能的伸手想推开袭九渊,却忽然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明日再不去九王府,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扬手拈起她肩上一片花瓣,掸掸手,嫌弃的丢掉。 转身,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了。 叶浅妤怔在原地。 他今天,是特意来警告她的? 所以,刚才他是看到孟容过来,才故意装作要亲她? 可恶! 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压都压不住。 在九王府占她便宜,她还没来及跟他算账,他竟然有脸跑来国公府要挟她! 还有没有天理了? 无处泄愤,叶浅妤扭头看向孟容。 孟容站在几步外,表情复杂,眼神里隐隐透出失望。 叶浅妤火气更甚。 弄不了袭九渊,我还弄不了你吗? 娇懒明艳的脸上勾起一抹阴测测的笑容,向孟容走了过去。 孟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抬眼看到叶浅妤往这边来,还笑得一脸诡异,莫名感到脊背一凉。 不知从何而来的求生欲,让他脸上硬生生扯出一丝笑,飞快的道:“马上晌午了,想来九王爷也该饿了,我去膳房看看饭菜好了没。” 脚底抹油,溜了。 “……” 躲在暗处的谷风一脸黑线。 这莫不是人们口中常说的,世上没有参天树,只有一物降一物? 孟容走后,叶浅妤又追上了袭九渊。 忍无可忍的问:“袭九渊,你到底想干什么?” 袭九渊停下来。 没回答,只拿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凉凉的睨着她。 身高上的差距,让叶浅妤觉得自己有点儿低人一等。 她努力压下火气,保持面上心平气和,尽可能友好的语气道:“十万两银票归你,我们扯平行不行?” 钱没了可以赚,自由最重要! 男人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忽的现出几分来意不明的笑。 “你既已卖身给本王,那么你的东西自然都归本王所有。本王拿自己的东西,如何算得上跟你扯平?” “……” “袭九渊,你……你要不要脸?” “本王的脸比你好看,你都要脸,本王为何不要?” “……” 叶浅妤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呕出血。 胸口起伏的厉害。 许久,她好不容易缓过那口气,咬牙切齿的道:“那张卖身契,是你拽着我手按的,不能作数。” “哦?” 男人若有所思的蹙眉。 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既然你这么说,本王过会去趟户部,让户部的人鉴定一下。要是他们也说无效,那本王就还给你。” 呵! 呵呵! 户部的人,还不是得卖他面子? 叶浅妤觉得不能再跟他说话了,再说下去,她可能真的会气绝身亡。 认命的磕了磕眼皮,“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第56章 做什么都天经地义 男人菲薄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 幽邃深霭的眸,寒意湛湛。 她拽着他的衣领轻薄他时,怎么不问他会不会放过她?暗地里给他下药,拿他换银子的时候,又想没想过会是什么下场? 胆子都大过天了,还求他放过? 呵~ 做梦吧! “好好给本王打扫府院,兴许哪天本王高兴了,能赏你几日休息。” 正说着,眼尾余光瞥见孟国公回来,唇角掀起一抹笑纹:“记着,你卖给本王了,本王对你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 叶浅妤气得飞起。 忍无可忍正欲发作,孟国公的声音忽然传来:“九王久等了。” 没出口的话如数咽回肚子里,叶浅妤生生调整表情,让礼貌和恭顺重新挂回到脸上。 只是眼中来不及收回的怒火,让她表情略显生硬和狰狞。 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祖父回来了。” 孟国公“嗯”了声。 没在意她的表情,倒是留意孟容不见了。不过谷风在看到孟国公回来时,已经在第一时间出现,避免了两人独处的嫌疑。 孟国公问:“孟容呢?” 这话自然不是问袭九渊,而是问叶浅妤。 叶浅妤扯扯唇角,答:“九王方才说饿了,让容哥去催促膳房赶紧摆饭。” 袭九渊:“……” 谷风:“……” 主动要求留下吃饭就算了,还嫌饭做得慢—— 九王府是多缺这顿饭? 孟国公惊一口气没顺下去,呛得直咳,手掩着唇角尴尬的笑:“是老夫失礼,慢待九王了,还请九王移步前厅用膳。” 袭九渊暗中盯了叶浅妤一眼。 叶浅妤垂着眸子不看他。 袭九渊黑着脸笑了下,掀起眼皮对孟国公道:“不劳烦国公爷了,本王忽然想起来要去趟户部,就不留下吃饭了。” 拔开长腿,往出府的方向走了。 谷风赶紧跟上。 孟国公一脸愕然。 开始说留下吃饭的是他,这会儿要走的也是他,这袭九渊是不是有毛病? 莫名其妙嘛! 心想这么想,可嘴上不能这么说。 连脸上都不好表现出来,孟国公笑得更生硬,疾步跟在袭九渊身后,客套道:“都到这个时辰了,九王还是用过午膳再走吧。” “多谢国公爷盛情,本王还有正事要办,改日请国公爷去本王府中作客。” 改日,基本就是客气话,谁也不会当真。 送走袭九渊,叶浅妤闷着一口气回了房间。 黑心狼! 临走也不忘提醒自己卖身契的事。 不过—— 明着要不回来,她干脆去偷回来好了! —— 国公府外,谷风跟在袭九渊身后。 男子冷硬的脸上带着疑惑。 “爷,已经查清上次的事与国公府无关,您为何还要让那女人来府上?”令谷风最不解的,不是破例让叶浅妤进府,而是—— 爷竟然让她睡自己的床! 还让她穿自己的衣服! 不只是谷风,惊蛰也因此惊得一个晚上没睡好。 袭九渊没答话。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记忆深处,那张软软糯糯的小脸,对着他笑的眉眼弯弯。 眸底有刹那闪过的柔软,紧接着,又被无尽的黑暗覆盖。 第57章 爷请你回房用膳 翌日。 叶浅妤从东厢房搬到正屋,收拾妥当才去了九王府。 到的时候,辰时早过了。 惊蛰抱着个扫把在院子里等她。 两人见面,惊蛰把扫把往她手里一塞,气呼呼的道:“这给你,赶紧打扫。晚了让爷看到了,免不了要责罚你!” 叶浅妤这才发现,她几天没来,九王府的整洁程度居然一落千丈。 玉石路上到处是落叶。 好在是初夏,叶子才长出来不久,鲜少有掉落的。 这要搁在秋天,估计地上都下不去脚了。 她眉头皱成了疙瘩,“什么意思?” 惊蛰如是道:“爷说你是来府里打扫卫生的,让我把原来扫地的下人都辞退了。以后九王府的卫生,就交给你了。” 其实不是惊蛰想这么说,是袭九渊让他这么说的。 人也没辞退,派去干别的了。 哈?! 叶浅妤目瞪口呆。 来的路上,她还在劝自己不跟那个小气扒拉的黑心狼计较来着。 这会儿又忍不住火气蹭蹭往上蹿。 扫把往地上一掷,怒道:“袭九渊在哪儿?” 偌大的九王府,让她一个人打扫,他就不怕他的九王府变成垃圾场吗? 惊蛰见她又要作死,生怕被她连累。 捡起扫把,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还是老实干活吧,这几天爷心情都不会好,你还是别去招惹爷了。” 呵~ 什么叫这几天心情都不会好? 昨天去国公府找她麻烦,他心情可好着呢! 懒得理会惊蛰,就要去找袭九渊。 惊蛰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拦住了她。 “我不骗你,再有几天就到大将军的忌日了,每年这个时候,爷心情都不好。” 叶浅妤脚步一顿。 “江大将军?” 今天收拾东西时,她听白露提了一嘴,说秦阳出门去了,好像去拜祭什么人。 她当时就想到了江华。 惊蛰惊讶。 “你知道大将军?” “听说过。” “那就好,反正你老实点儿,不想死就别去招惹爷。”交待完,他又把扫把塞回叶浅妤手中,然后走了。 叶浅妤握着扫把,闷闷的吸了口气。 自从招惹上袭九渊那只黑心狼,她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捱! 抬眼看看地上的落叶—— 算了,还是先向权势低头吧。 等她找机会把卖身契偷回来,就自由了。 最好能把银票也一块儿拿回来。十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就这么丢了真挺可惜的。 —— 一直到中午,叶浅妤都在扫地。 表面上规规矩矩,实际上一直在第一次进府时,惊蛰带她到的管事房附近晃悠,合计着怎么把卖身契偷出来。 还没等行动,十三公主来了。 隔着十几二十米,就叉着腰开始叫嚣:“好啊,可让我找到你了!不要脸的骗子,把银票还我!” 叶浅妤止住动作,慢悠悠的抬头。 “公主殿下这话说的,我们可是分工协作,各司己任。我该做的做到了,公主找错房间,难道不该检讨一下自己的智商吗?” 她打听了,十三公主那天去了正屋。 袭九渊住泠风苑。 十三公主噎了一下。 正欲发飚,谷风走了过来:“叶姑娘,爷请你回房用膳。” 第58章 ……杀人犯法吗? 爷请你回房用膳! 谷风的话如一记惊雷,在所有人耳朵里炸响。 叶浅妤又一次看到十三公主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变红,又由红转黑。 眼里翻滚的怒火,比上次见她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基本可以用暴怒来形容了。 头皮一紧。 王八蛋袭九渊! 她这么听话在扫地,他还让人来坑她! 想好的托词还没说出口,十三公主一声怒吼震碎耳膜:“本公主来了九王府,袭九渊连面儿都不露,竟然招呼一个贱婢回房用膳,是故意让本公主难堪吗?” 叶浅妤:“……” 这么明显的事,公主您为何要说出来? 不说,还不这么难堪! 谷风不慌不忙的对着十三公主欠了欠身:“公主殿下,您有皇上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九王府,九爷从未说过什么。可九爷公事繁忙,实在无暇顾及府中所有人。” 叶浅妤:“………” 公事繁忙,无暇顾及所有人—— 乍一听,没毛病啊。 可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就她不是所有人,就她在九爷那里不一样呢? 十三公主白白丢了十万两银子,心里正恨着她呢。 这番话,确定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那个,你搞错了吧?九爷请的是公主吧?” “爷亲口交待请叶姑娘回房吃饭,属下不敢弄错。”谷风举止恭敬的不像是跟下人说话,倒像对面站了个主子。 叶浅妤又默默骂了句王八蛋! 十三公主跋扈归跋扈,可到底是皇室中人。在勾心斗角的皇宫活到现在,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高官身边三分权。 谷风是袭九渊的贴身侍卫,在九王府的地位,相当于明帝面前的大太监。 哦不,不是太监。 那个惊蛰才像太监,谷风相当于御前大将。 左膀右臂的那种。 他这样的人,对一个女人恭恭敬敬的,只能说明,这个女人身份很不一般。 十三公主胸中妒火熊熊燃烧。 “贱人,你明知袭九渊住泠风苑,却看着本公主去主屋不提醒。事后还出言讽刺,让本公主自己检讨。简直是岂有此理!今日不好好教训于你,本公主看你是分不清谁是主子了!” 上前几步,扬手就要打。 春花跟在十三公主身后,有心想提醒一句这是九王府。 张了张嘴,没敢出声。 眼看十三公主扬起的手,就要落在叶浅妤脸上,一道玄色身影迅速闪过。 长臂环着叶浅妤腰肢,将她拉到了一旁。 十三公主打了个空,险些把自己晃倒。 眉眼一横,愤怒的看向救叶浅妤的人,当她看清来者是袭九渊时,眸仁倏的一紧,喉咙哽咽。 “九王……” 男人视线看都没往她这边看。 环在叶浅妤腰间的手,也没放开。 眸光幽邃,带着显而易见的怒色,“本王说过多少次,再有人打你,你便打回去,出了事有本王顶着。本王叫你来,不是看别人脸色的!” 冷眼扫过她手里的扫把。 “本王不就因为下药说你几句,用得着跟本王置气,来扫院子?” 叶浅妤:WTF?! 杀人犯法吗,在线等? 第59章 你不计较就完了? 最终,三人一起来到前厅。 饭菜已摆好。 入门正对面的主位上,摆着两副碗筷,主位右下方还设了一个席位,摆着一副碗筷。 用意十分明显。 叶浅妤站在门口,勉强挤出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非要坑死她,他才满意吗? 扭过头,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袭九渊……” 不等说完,袭九渊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同时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就当是本王错了。只要你愿意,那件事,本王也并非一定要等到成亲。以后想要就说,别再下药了,嗯?” “……” “……咳,咳。” 等在一旁准备侍候主子吃饭的惊蛰,感动的咳了起来。被袭九渊甩过来的眼神警告,才赶紧低下头,生生憋红了一张脸。 叶浅妤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一个动作就开始撸袖子。 这特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谁都别拦着她,她今天就是拼上自己的小命,也要打死他! 太欺负人了! 扬起拳头照男人俊脸挥了过去,却不料中途就被男人截下,不紧不慢的扣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之中。 淡淡的道:“别气了,再不吃,饭都要凉了。” 轻若晨雾的声音端着几分小心翼翼,像在哄心尖上的人。 叶浅妤低吼:“放手!” 男人却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乖,听话。” 听话你妹啊! 叶浅妤马上要炸,袭九渊忽然转身,扣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厅里面走。她几次用力,都没能把手抽回来。 两人拧巴着进屋,怎么看都像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 十三公主的脸已经很难看了。 五官扭曲,双目腥红。 死死盯着叶浅妤的模样,好像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个洞出来。 春花跟在十三公主身后,嘴巴张得能塞个鸡蛋进去。 传言袭九渊情深义重。 江家出事后,他十二年来如一日,苦苦等着江家那位生死未卜的大小姐。可按眼前的情景来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嘛。 “公主……” 春花想说什么,十三公主炸了。 “袭九渊,你想娶这个女人,你做梦!我告诉你,除了本公主,你这辈子休想娶别的女人!”怒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春花飞快的追了过去。 惊蛰站在原地。 一时不知该去送一送,还是进去侍候主子吃饭。 这时,消失了半天的谷风从暗中走出来,站在惊蛰身边幽幽的道:“今回,爷怕是真把十三公主给得罪了。” 惊蛰回:“公主总来折腾,你不也烦吗?” 谷风没回话,冷硬的面容中,掺杂了几分沉重与复杂。 —— 屋子里,叶浅妤咬着牙道:“公主走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袭九渊松了手。 俊美的脸,渐渐覆上了一层厚重的霾,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没有温度的话来:“你给本王下药的事,本王不计较了。” 说完,径自拂袖而去。 叶浅妤顿时火冒三丈。 大爷~ 你不计较就完了? 理智全线崩盘,想都没想,飞起一脚踹向男人臀部…… 第60章 被踹了 换作平时,别说有人踢过来一脚,便是暗器打过来,袭九渊都能轻易避开。 可这次他压根没想到,女人胆子这么大,敢朝他伸脚! 臀部感觉到那股力道的时候,他有刹那恍惚,以为出什么事了。身子剧烈一晃,猛的向前迈了一大步。 还好他身手够好,速度够快,堪堪调整身形才没栽倒在地上。 扭过头,才发现是被女人踹了! “叶浅妤!”男人怒吼,眉目一横,俊美的轮廓瞬间绷紧,五官弥漫着骇人的寒气。 身边温度骤降。 门外,惊蛰和谷风双双打了个寒颤。 两人在门外看到了叶浅妤的动作,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惊蛰擦了把冷汗。 这女人胆儿实在是太肥了! 九爷的屁股都敢踹。 不要命了吧? 给叶浅妤胆量点赞的同时,也默默的给她点了根蜡。 这次怕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安息吧! 下辈子别作了。 —— 屋子里,怒火滔天的袭九渊对上了同样怒火滔天的女人。 女人鼻子紧紧皱着,气鼓鼓的瞪着他。 倔强中,又透出几分委屈和不甘。 他忽然气笑了。 “好,很好!” 他本来打算放过她了。 如果她乖乖去吃饭,就会发现碗碟下压着十万两银票和她的卖身契。 他是讲理的人,她气孟容冒犯了他,他利用她气走十三公主,两人扯平了。 剩下的事,他一个大男人就不与她计较了。 她倒好! 好好的阳关道不走,非往死路上挤! 行! 几步迈出屋,沉着一张俊脸吩咐惊蛰:“盯着她把王府打扫干净,扫不干净不准吃饭!” 一甩衣袖走了。 “……啊?” 惊蛰惊到。 九王府占地千亩,扫不干净不准吃饭?! 干净的标准是什么? 正想着,耳边又传来男人幽幽的声音:“她要是扫不干净,你就替她扫!” 惊蛰卧槽…… 为什么又是我? 上次他捡落叶捡了整整一天一夜,饭都没吃,才把九王府里的落叶给捡干净。 这次又要打扫卫生? 不解的看向谷风。 谷风一脸我同情你的模样。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丢下一句“兄弟你加油”,转身走了。 惊蛰苦了一张脸。 看叶浅妤的眼神,都变得幽怨起来。 这女人一定是他的克星,从她来了,他就没遇上好事儿! —— 整个下午,叶浅妤一点活儿没干。 都是惊蛰在干。 她坐在假山上,半倚着山石晒太阳,手中还拿着不知从哪儿揪来的花。 边在心里合计事儿,边扯花瓣。 没一会儿,假山下面被她扔了一地红的黄的花瓣。 惊蛰打扫完回过头来看到,气得脸都绿了,对着叶浅妤咆哮:“你不干活就算了,能不能不添乱?” 叶浅妤被他吼的一个激灵,倏的顿住动作,直起了身子。 突兀的动作,吓了惊蛰一跳。 本能的拎着扫把退了半步,一脸警惕的瞪她:“你干什么?” 他是怕了她了,每次倒霉都是因为她! 叶浅妤水眸泛着精亮的光:“九爷平时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第61章 没有自由的人,才会人生无趣! 爷喜欢什么东西? 打听这种事情,惊蛰下意识就觉得,她居心叵测。 做为一个忠心护主的好奴才,惊蛰当即摇头:“没有,爷没有喜欢的东西。”爷这些年争权夺势,可权势这种东西,自然算不得“东西”了。 “他有喜欢去的地方吗?” “没有。”平日不在府中处理公事,就是去皇宫忙政事。 “那他有什么爱好吗?” “也没有。” 惊蛰见她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耐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叶浅妤眸中隐隐透出几分失望,喃喃的道:“他这么大的人,连点爱好追求都没有,不觉人生无趣吗?” “爷说没有自由的人,才会人生无趣!” “……” 叶浅妤被噎了一下。 可不是嘛,她就是那个连自由都没有的人! 然而她这个连自由都没有的人,还在考虑那个手握他人自由的人,有没有乐趣—— 暗暗叹了口气。 她告诉自己,她并不是想关心别人,而是在想办法,把自己的自由拿回来。 抬头看天色不早,她起身从假山上跳下来,道:“快到酉时了,我去寻找我的自由,打扫卫生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拍拍手上的灰,扬长而去。 惊蛰卧槽。 受罚的不是她吗? 为什么她跟没事人似的,反而他干了一下午活儿? …… 叶浅妤离开九王府,没接着回国公府,而是去了附近的街市。 方才一脚,不用想也知道又把那只黑心狼给得罪了。 他那小心眼的劲儿,不定怎么报复她呢! 实力悬殊,硬碰硬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不如想办法讨好一下他。就算他不大发慈悲还她自由,至少,也别总坑她。 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惊蛰没告诉她袭九渊喜欢什么,像他那样身处高位的男人,肯定什么也不缺少。说到他在意的,似乎最近只有一件事—— 江华的忌日! 拿一个死人的日子来讨好人,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但没办法,谁让活着的人在意呢? 打听到城中卖祭祀用品最全的铺子叫冥宝阁,她匆匆赶了过去。 冥宝阁号称凉州第一祭品铺,货真价实。 她到了之后发现,货真不真不好说,毕竟一把火烧了之后,祖宗们用得舒不舒服也没人反馈。但价实——实在高的不一般! 从贵的看到一般贵的,又从一般贵的看到不贵的,还是买不起! 忍不住又想骂袭九渊。 要不是他黑了她的银票,她至于纸扎的马车都买不起吗? 心太黑了! 她皱着眉头犹豫,跟在旁边的店小二等得不耐烦了,出声催促:“夫人,您有看好的东西吗?小的可以给您拿出来。” “我还没选好。”其实是心疼钱。 生病这几天,孟国公给了她些银两,让她买点喜欢的东西。 她没舍得花。 现在,得拿出来讨好那黑心男人。 她很心疼。 手指向柜台里面,正欲开口,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讥诮的声音:“哟,这么巧,你也来买祭品啊……” 第62章 没下次了! 叶浅妤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十三公主站在门口的刹那,脑子里蹦出来四个字。 特么冤家路窄啊! 她不想节外生枝,敛去眸底的纠结和心疼,微微一笑欠了欠身:“原来是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本来站在门口。 闻言,走近几步,目光冷冷的逼视着她:“这会儿知道给本公主行礼了,怎么在九王府,不见你这般乖顺呢?” 因为九王府有人不欢迎你呀! 叶浅妤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顺着她道:“公主喜欢,下次去九王府我也这么说话。” 十三公主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脸色突变,尖声喊道:“下次,没下次了!” 动静太大,引得周围人纷纷看了过来。 叶浅妤垂着眸子,不去看十三公主那张蛮横跋扈的脸,也不动声色避开其他人的视线。 她嫌丢人! 距离江华忌日还有些日子,她不急,改日再来也行。 想到这里,淡淡的道:“时辰不早,就不耽误公主殿下选东西了,告退。” 转身欲走,被十三公主拦在面前。 “想走?没那么容易!” 叶浅妤脸上保持着和顺的笑容,不卑不亢,声音平静中却也带着不妥协:“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一个民妇,不大好看吧?” “本公主想拦就拦,你能奈何?” 叶浅妤讥诮。 跟不讲理的人,真是说一个字都多余。 从侧面绕过她,向前走去。 十三公主怒气冲冲的喊:“你给本公主站住!” 叶浅妤理都没理,继续往前走。 这下彻底激怒的十三公主,她上前几步,追上叶浅妤,抓向她的衣袖:“你是聋了吗?本公主让你站住!” 叶浅妤耐心渐失。 一个袭九渊,已经够让她头疼了,现在又冒出来个十三公主,处处找她麻烦! 用力甩开了十三公主的手。 “公主喜欢九王,就去找九王,缠着我有什么用?” “要不是你,他会冷落本公主?” 呵~ 叶浅妤冷笑。 娇懒明艳的小脸沉下来时,竟也透出几分不容侵犯的冷锐。 红唇轻启,音色凛然:“公主殿下与其找别人麻烦,不如回去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吧。千金之躯不好好宫中呆着,三天两天到大街上飘,就不怕丢了皇家的脸吗?” 此话一出,四周议论纷纷。 十三公主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大胆刁民,你敢对本公主不敬!”声音骤然拔高好几度:“来人!” 四五个铁甲环身的侍卫冲了进来。 “十三公主殿下!” 十三公主指着叶浅妤,咬牙切齿的道:“她敢出言讽刺本公主,给本公主掌嘴!” 侍卫面露难色。 为首的侍卫道:“公主,皇上交待过……” 话音未落,十三公主狠狠打断:“父皇让你们跟着本公主,是保护本公主周全。现在本公主被刁民欺辱,你们要坐视不理吗?” 侍卫当然不敢! 硬着头皮答道:“属下遵命。” 转身朝叶浅妤走来。 叶浅妤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氛围紧绷。 就在众人纷纷屏住呼吸,为叶浅妤捏了一把汗时,外面忽然进来一人…… 第63章 唯独学不会的,是打不还手 进来的人是冥宝阁的掌柜。 在叶浅妤对着十三公主喊出“公主殿下”四个字时,店小二就觉得这顾客他招呼不了,赶紧去把在对面茶楼喝茶的掌柜请了回来。 掌柜进门,见这架势,冷汗就下来了。 精明的眸扫过殿中,一下子就认出了颐指气使的那位。 上前矮着身子行礼道:“草民见过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两字没说出口,被十三公主尖声打断:“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侍卫闻言,又准备动手。 掌柜面色僵住。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公主息怒!” 店小二也跟着跪下了。 来的路上,店小二将情况大致跟掌柜说了。掌柜不知两人之间有何恩怨,但顾客在他的铺子里被打,无论动手的人是谁,原因是什么,传出去,总会对他不利。 所以,他想尽可能的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侍卫本就不想节外生枝,碍于十三公主的命令,才不得不上前惩处叶浅妤。 有人求情,他们缓住了动作。 看热闹的人也都没走,一个个好事的等着下一步进展。 掌柜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道:“都是小店招呼不周,慢待了公主殿下,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十三公主横道:“与你无关,让开!” 掌柜哪能让? “公主殿下消消气,可是这位姑娘挑选东西时,不小心冲撞了公主?若是如此,公主您看上哪件,草民现在便安排人给您制作,保公主满意。” 十三公主怒气不减。 “你一个小小商贾,也敢拦本公主?” “草民不敢……” “不敢就给本公主滚开!再不滚,本公主连你一起打!” 众人:……嗐! 坊间传言十三公主刁蛮跋扈,果然是—— 百闻不如一见! 这哪是跋扈,这是不讲理啊! 掌柜擦了把汗。 开罪公主等于开罪朝廷,是掉脑袋的事,他一个小百姓哪敢?可顾客在自己铺子里被打,以后生意他还做不做了?铺子还开不开了? 财路断了,跟要他的命有何区别? 左右难舍。 叶浅妤面色泠泠。 瞧着趾高气昂的十三公主,再看伏在地上左右为难的掌柜,眸光蓦然深沉了下来。 垂在身侧的手中,多了几枚银针。 侍卫她不怕。 她担心的,是一旦动起手来,她就真成了冲撞当朝公主。 以下犯上,是死罪。 出了事,势必会扯出国公府。 如果孟国公保她,她就欠下孟国公一条命,有了亏欠,她就没办法做到从容离开。如果孟国公不保她,怕是等不到和离,她就先去阎王殿报道了。 可让她站着挨打—— 这些年,她学过很多东西,唯独学不会的,就是打不还手。 十三公主又在叫嚣。 叶浅妤眼底闪过肃冷杀意。 如果必须在受辱和死之间选,她选择拉一个人垫背! 五指骤然收紧,千钧一发之时,耳边响起低醇慵懒的声音:“小小的冥宝阁,竟也如此热闹。” 蓦然抬眸,只见那道玄色身影自门外踏了进来。 第64章 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我喜欢 看到袭九渊的那刻,叶浅妤绷紧的神经忽然松了下来。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仿佛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没事了。 至于原因,可能是因为袭九渊不喜欢十三公主。 藏在手中的银针,不动声色的收了起来。 袭九渊闲庭信步般走来。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沉着,身上弥漫着的凛冽气势,如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强大的压迫感,让空气瞬间凝滞。 十三公主气焰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嘴巴张了好几张,才吐出三个字来:“九,九王……” 袭九渊冷冷的瞧了她一眼,薄唇开启,声音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彻凉:“公主殿下兴师动众的,这是要做什么?” 四目相对,十三公主忽然生出一种面对明帝时,都不曾有过的压迫感。 “我,本公主……” 支吾半晌,却是连句完整的说不出来。 掌柜伏在地上,悄悄抬头看了袭九渊一眼。 只一眼,赶紧又把头埋下来。 他不认得袭九渊,可听到十三公主喊“九王”,又是这般低声下气。那不用问也知道,眼前这位,一定就是声明显赫的九王爷袭九渊了。 铺子里忽然来了这么多大人物,一时间,他也不知是福是祸。 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侍卫反应过来,纷纷对着袭九渊拱手行礼:“属下见过九王爷。” 袭九渊没看他们,走到叶浅妤面前,不悦的开口:“不叫你出府你不听,出来这么半天不回去,本王等你等的饭都凉了!” 众人大惊大悟。 原来是九王的女人?! 难怪十三公主要对她下狠手,原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叶浅妤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垂着眸子没回话。 掌柜又擦了把冷汗。 谢天谢地,原来是九王的人。 九王来了,这人十三公主就打不得了,他也不用担心冥宝阁受牵连了。 袭九渊说完,看都没看旁边众人,转身往外走。 叶浅妤长舒了口气,刚想跟上,就听到男人冰凉却不冷漠的声音:“愣着做什么,如今是被本王惯的路都不会走了,还要本王抱着出去吗?” 站在门外没进来的谷风:“……” 众吃瓜群众:“……” 传言九王十二年痴等江家小姐,这,这是什么情况?! 从袭九渊进来,十三公主就已经气红了眼。 听闻这句,泪水更是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指着叶浅妤愤怒大吼:“袭九渊,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叶浅妤以为,袭九渊不会回答。 没想到,男人脚步顿了顿,平直无澜的声音道:“又笨又懒,没什么好,可是本王喜欢。” 迈步出了冥宝阁。 十三公主被打击的浑身一软,幸好春花上来扶住她,才没跌倒。 扫向叶浅妤的眼神,恨意滔天。 叶浅妤:……袭九渊,你大爷的,坑货! 围观众人中,不只有单纯看热闹的,也有别有用心的。闻言,有的人眸中有算计,有的人,更多的眼前一亮。 问世间情事,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她没什么好,可是我喜欢! 嗷嗷嗷,九王果然是情种,又苏又痴情。 —— 门外,袭九渊脚步停下。 第65章 我们回家吧 幽深看不见底的眸,落过女子娇艳的脸上,抿直的唇吐出一句没有温度的话来:“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叶浅妤没隐瞒。 反正她做这事儿的目的是讨好他,没必要藏着掖着,爽快回道:“过几日是江将军的忌日,我想给他添点祭品。” 袭九渊眸光一顿。 十三公主离开九王府后,他让谷风暗中跟着。 后来谷风来报,十三公主回宫一趟,又带人出宫来了冥宝阁,结果在冥宝阁遇到了叶浅妤。 他知十三公主来意,却不知她也为此而来。 眉心微拧,带着三分探究七分打量:“他的忌日,你如何得知?” 叶浅妤望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的道:“早上你让我扫院子,我不肯,要去找你。惊蛰怕我去触了你霉头,告诉我的。” 袭九渊胸口微震。 因为他一直找她麻烦,所以她想投他所好。脸上的冷色褪去,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雾,仿佛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叶浅妤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时,十三公主从冥宝阁冲了出来。 愤怒的扑向叶浅妤。 袭九渊长臂一伸,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保护之意明显。 十三公主哭红的眼望着袭九渊,尖声哭喊:“袭九渊,我不信你喜欢她!” 袭九渊薄唇勾起一抹凉意:“本王喜欢谁,无需公主殿下相信。” 拉起叶浅妤的手道:“我们回家吧。” 指类触到男人掌中薄茧,叶浅妤本能的往后缩,却被抓的更紧:“以后你想出门,本王陪你一起,免得被人欺负了。” 深情的语气,若非知道他故意做给十三公主看,她都要信了。 身体僵硬的随着他往前走。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失控的尖叫:“啊……” 叶浅妤蹙眉。 她忽然有点同情十三公主。 袭九渊这种腹黑心狠的男人,注定不是权势能让他屈服的。十三公主若是温柔如水的缠过来,说不定还有点儿机会。 可指望公主的身份,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她跟着袭九渊走后,春花扶着嚎啕大哭的十三公主离开。 冥宝阁里的人们看了场免费的大戏,也都心满意足。能不能买到东西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聊天的话题。 还是特劲爆的那种! 做做样子安慰过掌柜后,各自离开了。 待众人全部散去,冥宝阁二楼转角处,走下来两个人。 前面的女子,一袭红裙袅袅婷婷,后面跟着的,是她的贴身丫鬟。 正是谢清宛。 走到门外,两人停了下来。 丫鬟忿忿不平的道:“那个女人,她不是孟国公府的少夫人吗?怎么会跟九王爷在一起?” 谢清宛没回话。 皇后想将她嫁进九王府,以巩固符家与谢家在朝中的地位。 江华的忌日到了,皇后特意召她进宫,嘱咐她在江华忌日时好好表现。她不喜欢袭九渊,却不敢不遵从命令,亲自来置办送往九王府的祭礼。 没想到,会见到这一幕。 红唇勾起一抹讥诮,“我们走。” 第66章 清债,还情 袭九渊带着叶浅妤转到另一条路上,便松了手。 叶浅妤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眼看天要黑了,她急着在晚饭前赶回国公府,没等着他发话,她直接道:“谢谢你刚才救我,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袭九渊“嗯”了声。 叶浅妤转身要走,男人的声音又从头顶飘来:“你欠本王的债两清了。” 两清了? 叶浅妤倏的一顿,飞快的扭回头。 “你说什么?” 袭九渊眸色深深,菲薄的唇轻启,吐出一句风轻云淡的话来:“本王说,你之前对本王做的那些混账事,本王不与你计较了。” 叶浅妤心中涌起一股暗喜。 不计较了? 那是不是说—— 她,自由了? 眉间涌出喜色,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又听到男人淡漠的声音补充道:“今日起,你欠本王的是情。” 哈?! 叶浅妤震惊,满脸问号。 欠他情? 男人站在一步外,眸光湛湛的瞧着她,表情是十足的理所当然:“本王刚刚救了你。” 卧槽! 叶浅妤忽然有种冲动,想跟他同归于尽! 要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坑她,十三公主会把她当成假想敌,处处找她麻烦? 他还有脸说救了她! 这也就是十三公主不知道她的身份,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大闹国公府? 吞下怒火,她磨牙:“我让你救了?” 男人眸色沉了沉,“你这么说,就是不讲理了。” 叶浅妤再次卧槽。 这话说的,好像他讲过理似的! “袭九渊……” 男人打断她的话:“本王知道你感激,不用表现这么明显。” “……” 她在磨牙,他哪只眼看出来是感激? 男人已经不再看她,幽邃的视线转向跟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不敢听,什么都不敢看的谷风:“送她回去,本王可不想旁人欠本王的情和债打了水漂。” 谷风有点儿走神,听成了情债。 “是,属下绝不会让王爷的情债打水漂。”说完不知道自家爷为何表情不太好,吓得他赶紧飘走。 叶浅妤怕被气死,跟在谷风身后走了。 待两人走远,墙后走出来一个人。 湖青色华服,面容清隽出众,嘴角衔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 走到袭九渊跟前,没有其他人在袭九渊面前诚惶诚恐,而是往他身旁一站。双手环胸,望着叶浅妤离开的方向,揶揄道:“阿九,你这撩骚的本事,哪学的?” 袭九渊一个凛冽的眼神甩来,他笑着退开几步。 “教教我啊!” 袭九渊不屑:“就你?” “我怎么了?” “让你查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哦。”提到正事,符城敛了笑容:“那件事涉足的人太多了,一日两日查不清。不过你放心,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说完,他故意叹了口气。 “你是如愿气走了十三公主,不过可怜的叶姑娘,怕是有麻烦喽。” 袭九渊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顿时抬起了视线:“方才冥宝阁中除了太子的人,还有谁?” 第67章 有备而来 谷风送叶浅妤到国公府前最后一个路口,为避嫌,他没再继续往前走。 脚步停住,掏出一个信封交给叶浅妤。 “这是爷让交给姑娘的。” 叶浅妤眸中闪过一抹疑惑,没问是什么,接过来正欲打开,谷风又提醒道:“爷说,姑娘还是回府之后再看吧。” 叶浅妤动作顿住。 信封很厚实,没拆开,她大概也猜到是什么。 胸口微微一震,又有些不太相信他那么好心,会将银票还给自己。 不过既然他说回府再看,她也不好当着谷风的面打开。将信封塞进怀中,向谷风欠了欠身:“有劳你跑这一趟了。” 谷风道:“姑娘客气了,请姑娘先回府吧。” 开始,叶浅妤没明白谷风这句话的意思。 等她走到府门口,发现谷风在暗中跟着她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袭九渊让谷风送她回府,谷风的身份又不好同她一道出现,便让她先走,他在暗中护送。 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有点暖。 摸着怀中的信封,她飞快的回到房里,进到内室。 关上门,将信封拿了出来。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里面不多不少,刚好有十张银票。 每张银票是一万两。 本以很难才能拿回来的东西,这么轻易就回来了,叶浅妤有点儿不大敢相信。 又把银票数了一遍。 没错,是十张,金额也对。 她还发现这些银票每张都板板正正的,不像泡过水。 好像—— 换成了新的?!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叶浅妤决定明天去钱庄验证真假。虽然那男人应该不贪财,但谁知道他那么睚眦必报的,会不会因为她踹了他一脚,拿假的银票来诳她? 让她白高兴一场? 砰! 砰砰! 砸门声骤然响起。 叶浅妤手中拿着信封,在屋子里团团转了两圈儿。刚搬到正屋来,还没适应这里的布置和格局,一时竟不知将银票放哪里。 匆忙中,她来到床前。 抱起枕头,将银票塞到里面,然后放好,抚平,才走过去开门。 孟容站在门口。 气势汹汹的模样,像是来算账的。 叶浅妤想起上次从九王府回来,孟容在门口堵她,问她是不是去见袭九渊了。那时她就怀疑孟容跟踪她,只是身体不适,没跟他废话。 今日才到回府上,他就又找来了。 “有事?”她问。 孟容砸门的手顿在半空中。 他是来找麻烦的,可看到叶浅妤,气焰先矮了一半。 后退两步,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心里害怕,喊起话来也格外大声:“你今天一整天都去哪儿了?” 叶浅妤站在房门内,凉凉的睨他。 “你管我?” “我……我是你丈夫,为什么不能管?” 呵~ 叶浅妤莫名其妙觉得好笑。 “成亲三年多,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是个‘丈夫’了?”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快说,今天到底去哪儿了?要是说不清楚……”他冷笑了声,脸上有不经意间露出的得意,分明是有备而来。 第68章 夫妻之情 叶浅妤敛了笑容:“看来,你今天不找点麻烦出来,是不肯罢休了?” 她就想安安静静的找机会离开国公府,怎么这些男人一个个的,都来找她麻烦? 看她好欺负吗? 孟容头皮一紧。 来之前鼓起的勇气,这会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这……荡妇,在外面,做……见不得人的事,你还……有理了?”瞥见叶浅妤冷若寒霜的眼神,他抖了抖,又往后退了两步。 叶浅妤扬了扬眉梢:“你说什么?” “我,我说……”说到一半儿,孟容吞了吞口水:“你在外面勾引野男人,回来还敢这么横,你……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叶浅妤没说话,沉着脸往前一迈。 从门里,到了门外。 她上前半步,孟容向退了三步,震惊的望着她,“你,你过来干什么?” “看你想打我,离近点方便你动手。” 孟容惊得脸色都变了。 硬着头皮,还是控制不住身体后退:“我警告你,你白天去九王府我都看到了。只要我将此事告诉爷爷,他肯定不会饶你。” “嗯,那你怎么不去?” 孟容再次震惊。 “你就不怕死吗?我是要告诉了爷爷,到时候别说和离,国公府的大门你都得横着出去!” 叶浅妤眸色凉凉,重复道:“那你怎么不去?” 孟容:“……” 他不去,当然是有私心的! 这些天他被关在府中,被逼着背弟子规、出师表。 孟国公说,只要一日不认错悔改,不认叶浅妤当他的妻子,就别想出府门半步。他在府里呆久了,憋得浑身难受,无时不想出去风流快活一把。 尤其是想到纯阳楼那些男样貌女莫辨的小倌,就更加心痒难耐。 磨了母亲几次没用,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叶浅妤头上。 心想反正孟国公是让他跟叶浅妤过日子,只要叶浅妤同意让他搬回南苑,再跟他做做样子。孟国公就会相信他改过自新了,他也就自由了。 叶浅妤又不傻,孟容这点小心思,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孟容道:“只要你去跟爷爷说我们重修于好,让爷爷以后不再盯着我,我们就各过各的。你跟袭九渊如何,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浅妤红唇勾起一抹娇懒的笑意,道:“这么大度,我是不是得谢谢你?” “谢就不用了,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要是不答应呢?” 孟容瞪着叶浅妤。 表情中有三分恼火,三分畏惧,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咬咬牙,挤出一句话来:“那就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要将你这荡妇做的丑事公之于众。” 叶浅妤噗嗤一声笑了。 这渣男是哪来的脸,说出夫妻之情四个字的? “去吧。”毫不在意的道。 “叶浅妤!”孟容咬牙,怒气冲冲的退后几步,吼道:“既然你敢私通奸夫,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把这荡妇给我抓起来!” 外面候着的十几个家丁鱼贯而入。 第69章 以一敌十 看着忽然冲到跟前的十来个家丁,叶浅妤眉眼间染上了一层冷色,揉了揉纤弱的手腕。 “孟容,你是欠操练了吗?” 孟容已经跑到了最后面。 离着她二三十步,隔着十多个人喊:“荡妇,张口闭口污言秽语,我现在就抓你去爷爷面前,让爷爷好好惩治惩治你这不要脸的女人!” 呵~ 叶浅妤冷笑。 双手搭在胸前,拳头按得咯咯响。 前两次动手,她都是一招摁住孟容。算起来,自打来到这个时代,还没真正意义上打过架。 穿越前,她能以一打十,不过现在这副身体有点儿拖后腿,不知道能打几个。 眉眼冰冷似刀,身上弥漫着骇人的气势。 家丁们已经冲过来,却被她的身上的冷寒震慑,畏畏缩缩的不敢动手。 孟容急了,指着叶浅妤大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抓住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 到底,叶浅妤只是个看起来很弱小的女人,前面两个家丁交换了下眼神,忽然握紧棍子向叶她靠近过来。 “少夫人,得罪了!” 孟容喊:“你们跟她废什么话!” 叶浅妤道:“不用客气。”话音未落,抬脚踢向其中一人腹部,同时身影飞旋,双臂向前扣往另一个人的手腕。 轻而易举夺下了对方的棍子。 动作一气呵气,拿到棍子后向前一跃,灵活的身姿闪进人群,悄然下探。棍子划出一道弧线,横扫众人下盘。 家丁堪堪后退躲避。 孟容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竟不知道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人,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 站在后面不停叫嚣。 “你们这么多人,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吗?” “打不过就一起上!” “给我一起上!” “……” 前面几个家丁已经被打倒在地,后面的人闻言一起扑了过来。 有人来抢叶浅妤手中的棍子,有人绕到后面,打算下手偷袭。也有人来拉扯叶浅妤的衣服,试图阻止她出手。 一时间,院子里乱作一团。 白露端着晚饭从外面进来,见此情景吓了一跳。大叫一声,拿饭菜当武器,朝着拉扯叶浅妤的人砸了过去。 滚烫的饭菜落下来,那人尖叫着退开。 白露不会功夫,也没什么招式路数可言,就看到谁对叶浅妤动手,冲过去一阵乱抓乱挠。 混乱中扑倒一个家丁,抬头却见有人在叶浅妤背后扬起棍子—— 想都没想,扑了过去。 棍子落在身上,疼得她闷哼一声,撞在叶浅妤身上。 叶浅妤飞快的扶住她。 她疼得脸发白,却是推着叶浅妤往屋里走:“我没事,少夫人你快躲起来。” 叶浅妤瞬间红了眼眶。 除了前世战友,白露是她到这个时代后,第一个为她挡枪的人。 胸中情绪翻涌,怒火被彻底点燃。 骤然用力将白露推向身后,长棍扫开家丁,朝向着孟容走去:“今天不让你记住教训,以后我跟你姓!” 孟容吓得惊恐大叫:“你不要过来。” 家丁们也被震住,不敢轻易上前,眼看情势要失控,空中忽然响起一道威严沉怒的声音:“都给我住手!” 孟国公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道玄色身影。 第70章 他很记仇 前厅,叶浅妤腰板挺直的跪着,面色从容,不卑不亢。 相比之下,孟容眼神闪躲,像做过亏心事。 袭九渊还坐在上次来时坐的席位上,幽邃的眸中罩着浓稠的霾,不时望向叶浅妤。 这女人进来后就没说过话,他心口莫名发闷。 下午在冥宝阁,他故意当着十三公主的面,牵着她离开。 他知,太子的人也在。 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他就是要通过太子的口告诉皇后,无论有没有江家的婚约,他的婚事,都容不得别人染指。 他查过叶浅妤,知她嫁到国公府三年,唯一一次出门,便是在客栈轻薄他那次。 太子的人不认得她。 至于皇后以后要查她的身份,他自然有办法让皇后查不到。 意外的,是谢清宛也在冥宝阁。 谢清宛见过叶浅妤。 如果事情传出去,会影响叶浅妤的声誉。 其实他也可以不管,毕竟她在客栈当众轻薄他的时候,也没在乎名不名声的。 可不知为何,离开冥宝阁,他还是来了孟国公府。 刚收回视线,孟国公便看了过来。 孟国公脸色复杂,甚至是难堪。 家丑不可外扬,谁曾想,袭九渊刚进府,便撞见孟容与叶浅妤大打出手。 晦涩的视线从袭九渊身上移开,扫过叶浅妤,再落到孟容身上时,又添了几分怒其不争的心痛。 长叹一声:“让九王见笑了。” 袭九渊幽邃的眸抬了抬,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情绪莫辨:“国公爷言重了,是本王处事不妥,才让贵府的人,还有孟公子误会了。” 叶浅妤闻言眸色微变。 误会?! 他跟孟国公说了什么? 正想着,孟国公的声音响起:“是九王过谦,十三公主的性子朝中有几人不知?若非九王在场,怕是我孟家的孙媳妇儿想活着回来都难。” 叶浅妤眉心猛的一跳。 他跟孟国公说了自己去冥宝阁的事儿? 孟国公府最近没人去世,去世的人近期也没有过忌日的。 她凭白无故跑去冥宝阁那种地方,过后等孟国公问起来,她该怎么自圆其说? 只言片语,她又不知袭九渊说过什么,只习惯性觉得袭九渊又在坑她。 眼尾余光扫向袭九渊,刚好袭九渊也往这边看。 四目相对,叶浅妤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袭九渊气笑了。 他还了她的银票,又巴巴的跑来给她解围,她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瞪他?! 没良心的东西! 在心中默默记了一笔,打算让她为这个眼神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他扰扰衣袖,站起了身。 “本王不耽误国公爷处理家事了,告辞。” 孟国公跟着起身挽留:“上次九王走得匆忙,没能尝到老夫府中酒菜。这到晚膳的时间了,九王不如留下一起用膳。” “改日吧。” 袭九渊微微颔首,带着谷风往外走。 孟国公也就是客套客套,见他不留,就不再说什么,跟出去送他离开。 两人一走,屋里只剩下叶浅妤与孟容。 第71章 亲自去九王府 叶浅妤红唇轻轻勾了起来。 脸上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凉,掸掸衣袖,望向孟容:“都说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孟容,你找我麻烦时,可想过报应会来的这么快?” 孟容对上她的眼眸,冷汗瞬间落了下来。 “爷爷很快回来,你敢对我动……”话没说完,叶浅妤银针自他大椎穴刺入。 他脸瞬间煞白,连喊叫都是无声的。 嘴巴无力的张着。 叶浅妤一只手扣着他的咽喉,让他发不出声音,另一只手将银针刺入他的骨缝。 缓慢的动作,将疼痛无限放大。 孟容疼得双眸圆睁,嘴唇哆嗦。 叶浅妤凑在他的耳边,声音如刀,字字锐利:“听好了,下次再作死,从这里刺进去的,就不会是银针了,而是——刀!” 孟容嘴巴张了张,发不出声音,两行热泪自眼角滚落。 叶浅妤冷笑:“废物!” 外面脚步声由远及近,孟国公送袭九渊回来了。 叶浅妤手上用力,将银针拔出来,同时,松开了扣在孟容咽喉上的手。 孟容哀嚎一声,连滚带爬的逃向旁边。 孟国公进来看到这一幕,脸瞬间又黑了几度。 上前一脚踹在孟容身上,骂道:“你是想气死我吗?” 孟容惊呆。 今天的事,明明他才是对的那个! “爷爷,你听我说,是这个贱人她……” “还敢胡说!” 孟国公上去又是一脚:“今日起,给我去祠堂跪着!” 孟容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张大嘴巴看着孟国公,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的爷爷。 他的爷爷,怎么可能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让他说? 孟容发愣的功夫,孟国公已经转过了身。 长者慈祥的眼神望向叶浅妤。 叶浅妤低着头,淡淡静静的模样,不是受了委屈又是什么? 孟国公叹气。 “十三公主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会去皇上面前说明,让十三公主不再与你为难。” “……” 叶浅妤面上平静,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去找皇上说明。 说什么? 说她一个有夫之妇,勾搭袭九渊,毁了十三公主的婚事? 事到如今,她总算看出来了。 帝后两条心,一个想让袭九渊当驸马,一个想招袭九渊当外甥女婿。 无论哪条,她牵扯进去都是个死。 “孙媳妇也没受什么委屈,哪能劳烦祖父进宫告状?何况,君臣有别,公主便是真罚了孙媳妇儿,那一定也是孙媳妇儿有错在先,不怪公主。” 不知道袭九渊究竟和孟国公说过什么,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话。 孟国公眸中涌几深沉的情绪,倒也没坚持。 “如此,便让你受委屈了。” 叶浅妤接的很快:“孙媳妇儿不觉得委屈。” 进宫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孟国公沉吟片刻,又道:“上次你救了九王的狗,他亲自登门向你道谢。此次他出手帮你,国公府自然不能失了礼数。明天我亲自去趟九王府吧。” 哈?! 叶浅妤表情僵在了脸上。 第72章 唯有强者不可欺 叶浅妤觉得,她又被袭九渊坑了。 她救了九王府的“狗”,他都亲自登府道谢。她身为国公府孙媳妇儿,孟国公要是不出面,显得她好像——连条狗都不如似的。 虽然是条不存在的狗。 但看上去,就是那么回事儿。 一时间,脑中百转千回,万种滋味,只想劝孟国公放弃这个念头。 正在心中想着措辞,孟国公又开了口。 “以前是我忽略了,你既已嫁进国公府,便是我孟家的孙媳妇儿。你的事,就是孟家的事。以后,娘家那边人忌辰也好,有人过寿也好,需要置办东西你只管提,让府上的人去办。这些事,不必你亲自抛头露面。” 叶浅妤:“……” 孟容:“……” 叶浅妤眸中闪烁着晶莹的光,不是感动,而是—— 她怎么觉得再这样下去,她非但和离不了,反而,要在国公府生根发芽的节奏? 卧槽,不要啊! 孟容是单纯想不通,那是他的亲爷爷啊,为什么不信他呢? 为什么呢? —— 回到南苑,叶浅妤心情异常沉重。 白露在院子里焦急的等着,见到她回来,立马小跑着迎过来。 “少夫人,老爷罚你了吗?你哪儿受伤了?” 叶浅妤心头微震,酸酸涩涩的感觉涌上鼻尖,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越是坚强的人,在面对关怀时,越脆弱。 用力摇摇头,将那股子已经涌到眼眶的酸生生压下去,挤出一丝笑:“没有,倒是罚了孟容,让他去祠堂跪着了。” 白露惊愕。 她想起白露替她挨了打,拉着白露往屋里走。 “我看看你伤的如何。” 白露露出挣扎:“奴婢没事,少夫人还没吃饭吧?奴婢去膳房给少夫人拿些吃的来。” 叶浅妤没说话,拽着她进了屋。 到内室,她沉着声音开口:“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白露踌躇着,但见叶浅妤一脸不容拒绝的强硬,她低着头照做。 中衣滑下,露出女子娇嫩的背,细白的皮肤上,一道青紫色横跨了整个背部。 叶浅妤火气骤然聚在胸口。 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往门外走。 白露拉着她。 “少夫人,你去哪儿?” 叶浅妤脚步顿了顿,沉冷阴鸷的声音道:“孟容我已经收拾过了,谁打的你,我去找谁打回来!” 白露吓坏了。 生怕她闯下大祸,衣服都不顾上穿好,死死的拽着她。 “少夫人,奴婢不疼,真的不疼。” 叶浅妤眸中泛着心疼,却不忍心说重话,只沉闷道:“若秦阳看到你挨打,他会怎么做?” 白露怔住。 秦阳—— 见到她挨打,大概会,拼命吧? 他为了她,连自由都不要了,卖身为奴陪着她,怎么舍得她被人打呢? 她不说话,叶浅妤也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微微一笑,拿下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 “白露,你记得,这世上只有一种人不会被欺负,那就是强者。这次我们打不还手,下次他们还敢打我们。” 白露忽然觉得,少夫人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跟着孟容进南苑的十来个家丁,每人挨了二十大板。 —— 翌日,叶浅妤先孟国公一步,到了九王府。 第73章 不喜欢小九这个称呼?那……小渊? 书房中,正处理公务的男人蹙眉望向忽然闯进来的女人,菲薄的唇轻启,不悦道:“惊蛰没教过你,九王府的规矩吗?” 站在后面伺候的惊蛰震惊。 关他什么事? 他扫了一整一夜地,天亮才干完! 这时,叶浅妤才注意到,今天书房中除了惊蛰,还站着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个男人。 他细眸轻挑,正促狭的望着自己。 不知为何,叶浅妤觉得他五官有些面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犹豫间,听到男人冷厉的声音:“出去!” 叶浅妤一怔。 抬眼,对上袭九渊冷漠冰寒的视线,心中倏的一惊。 这段时间男人变着法子坑她,她触底反弹,努力抗衡。反抗着反抗着,竟然忘了这男人骨子里,其实是个狠角色。 犹豫的间隙,男人冷眸扫向惊蛰,“你是死的吗?” 惊蛰欲哭无泪。 他不想再整宿整宿的捡树叶子扫地了啊! 苦着脸要赶叶浅妤出去,叶浅妤自己开了口:“不劳驾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 转身,推门走了。 待房门重新关上,袭九渊敛了怒意。 沉如墨色的眸,幽深莫辨。 符城隽朗的脸上挑起一抹戏谑,揶揄道:“小九,你这样是不行的!”话音未落,袭九渊一个凌厉的眼神甩来:“叫我什么?” “咳……” 符城对上他冰冷的眸,干咳了两下,不怕死的继续道:“你不喜欢小九这个称呼啊,那……小渊?” 玉案上摆着书、砚台,还有很多宗卷。 袭九渊想都没想,随手抄起一本书,向符城砸了过去:“滚!” 符城侧身躲开。 书砸掉架子上的花瓶,哐啷一声碎了。 惊蛰吓得一个激灵。 符大公子你不要命,好歹也同情一下他这个池鱼好不好? 他一晚没睡,真的好困啊! 一惊一乍要出人命的! 然,符城并没有这方面的觉悟。 脸上笑意更甚,甚至还往袭九渊跟前走了两步。 “我说小九……啊,小渊啊,你这样真的是不行的。你莫不是真想打一辈子光棍,临死的时候,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不是,是死后连个合葬的人都没有吗?” “……” 惊蛰低头默哀。 符公子你这是存心找死吗? 啧啧啧,连个合葬的人都没有,怎么听起来—— 还有点凄凉惹人同情呢? 当然,他还没来得及同情袭九渊,就开始同情自己了。身边的男人身上寒气越来越重,他站在几步外,都觉得浑身上下血都快冻住了。 然,符城还没意识到危险。 “要不,你就勉为其难,把我那个表妹娶回来算了?” 袭九渊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找死直说!” “怎么就找死呢,我那表妹怎么也比十三……”温柔吧? 眼见袭九渊眸底暗色如潮水般涌来,主要是手摸起了桌案上价值不菲的砚台。符城终于垂下眉眼,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箱尸案我已经查到头绪了,你要不要听一下?” 袭九渊松开了砚台。 “说”字刚出口,谷风来报:“爷,孟国公求见。” 第74章 你也试试嘛 符城蹙眉:“他来做什么?” 问完,忽然想起什么,眼神变了变,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惊愕的望向袭九渊:“你昨天从冥宝阁走后,去了国公府?” 他就觉得他对那位叶姑娘不一样,果然! 袭九渊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本王去哪儿,需要跟你说?” “……” 符城假装听不出他在混淆重点,一脸期待,笑得像只骚狐狸。 “说说又有什么打紧的?” 袭九渊掀眼凉凉的扫了他一眼,“还不走,打算让孟国公看到你在我府上?” “看到能如何?” “上次你劫了孟府的东西,他还在查。” “……”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去皇上面前解释,看皇上信不信你。” “……” 两个月前,孟家长子孟顾管辖的密云出事,孟国公运送一批东西救急。刚好他的人在城外埋伏劫匪,结果阴差阳错,劫匪没抓到,把孟国公府的东西给劫了。 事情蹊跷,总之一言难尽,就是说出来也没人信的那种。 要不是袭九渊出手帮忙,他就栽了。 提起这事儿,符城还是一肚子憋屈,皱着眉头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敢拿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自己没用还怪别人?”袭九渊语气里是浓浓的嫌弃,见他不走,也就不再管他。抬头对着谷风吩咐:“请孟国公进来吧。” 谷风领命退下,惊蛰叫了人进来打扫花瓶碎片。 符城想了想,这时候见孟国公,难免又被责问那日发生的事儿。于是赶在孟国公进来前,离开了书房。 出门绕过假山,到水榭旁边,遇见了正低头沉思的叶浅妤。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狎昵,拔开步子走了过去。 “叶姑娘。” 叶浅妤正算计着怎么把卖身契弄回来,猛不丁被点名,吓了一跳。 抬头,撞上符城那张风流隽朗的脸时,她眸光微滞。 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却捕捉不到对方在过往记忆中的任何画面。迟疑之下,她问:“我们见过吗?” 符城揉了揉鼻子。 叶浅妤眼底闪过的异色,明显是看到熟人才有的表情,可他们之前应该没正式见过才对。 心里这么想,行动上却点了头。 “见过。”昨晚在冥宝阁,他已经见过她了,只是她没看见他而已。 “哦。”叶浅妤不甚在意的应了声。 哦?! 是什么意思? 符城刚想问话,叶浅妤已经扭回头,继续对着水面发呆了。 “……” 符城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思衬片刻,走到叶浅妤身边坐下来,自来熟的问:“你和小九怎么认识的?” 哈?! 叶浅妤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新闻,猛的将视线转向符城。 “你叫他什么?” 小九? 那黑心男人,他管他叫小九? 敢当着袭九渊的面这么叫,就不怕被打死吗? 符城第三次摸鼻子,面不改色:“是啊,你也知道他年纪大,年纪大的人都希望显得年轻嘛。你要是有事求他,可以叫他小九试试。” 第75章 鱼找鱼,虾找虾,千年的…… 叶浅妤呵呵呵呵~ 当她傻吗? 袭九渊年纪大,也仅仅是比他们大,又不是老。她真敢叫他“小九”,估计他得宰了她下酒。 果然鱼找鱼,虾找虾。 千年的乌龟找王八。 那黑心男人身边的朋友,也都跟他一样黑心肠! 叶浅妤心里明白,脸上却没表现出来,笑盈盈的盯着符城看了很久。 看得符城心里有点儿发毛。 以前他被女人盯着看,都是因为长了张风华隽朗的脸。可面前的女人,他明显感觉得到,她看的是他的眼睛,而不是他的脸。 许久,符城喉咙一滑,问:“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叶浅妤如水的眸掠过一抹惋惜。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 “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脸上依旧是若有若无的遗憾。 “……” 符城觉得自己没看错,她就是在惋惜! 所以叶浅妤不肯说,他忍不住又补问了一句:“你在可惜什么?” 叶浅妤对着他宛然一笑。 不达眼底的笑,让符城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叶浅妤道:“常言道,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透过眼睛,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内心。他善良或是无耻,聪明或是愚蠢,真诚或是奸诈,一目了然。” “很准的,相面学,你有空可以了解下。” 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我还有事,先走了。” 转身留给符城一个孑然清傲的背影。 符城:“……” 相面,不是看脸? 等等,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被骂了? —— 叶浅妤出水榭时,谷风过来提醒她孟国公已经到了。 人都已经到了,她也就没了提醒的必要,向谷风道过谢,她从侧门出了九王府。 出来后,她去了钱庄。 介于袭九渊总坑她,她对他给的银票也产生了怀疑。早上出门时,特意带了一张在身上,到钱庄验一验真假。 钱庄人很多。 叶浅妤也不着急,到队伍末尾排队。 前面有十来个人。 不知排在第一的人在做什么,等了半天都不见动静。 她侧头刚想瞧一瞧,动静忽然大了起来,最前面的男人隔着窗格,和钱庄伙计大吵起来。 听话里的意思,那人想将银票兑成现银子,伙计告诉他没那么多钱! 男人叫嚣:“没钱开什么钱庄?” 伙计也很硬气:“我们钱庄的规矩,兑换现银超过百两的,都要提前预约!” 男人怒:“票是你们的,钱是我的,凭什么不给我?” 伙计明显的不耐烦:“每日兑换现银的人这么多,不提前招呼哪来的银子兑给你?”他指着右前方:“预约过去找账房登记,快让开,别耽误后面的人。” 男人摆明了不妥协:“不给兑银子,我就不让!” 他不让,后面的人谁也办不了。 议论声四起。 有人指责男人,也有人指责钱庄不通情理。 争来吵去,钱庄伙计恼了,叫来了打手要将他赶出去。 男人也不是个软茬,双方直接动起手来。 钱庄本来就不大,加上人又多,你一拳,我一脚,这种情况下,难免会伤及无辜。 叶浅妤退到门口,却见男人忽然拔出匕首,对准的,却不是钱庄的人…… 第76章 钱庄遇险情 男人发疯般的将匕首砍向众人。 惊慌失措的人们四散逃离,屋子里本就乱成了一团,这会儿更是爆发出更大的骚乱。 叶浅妤排在最后,第一时间退到了安全区域。 里面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推搡中,人们成片的摔倒,有人被踩伤,更有人被匕首刺伤。 尖叫声,哀嚎声,响成一片。 好在钱庄重金雇来的打手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开始只想把人拖出去,没怎么用力。等反应过来,扑上来三下两下就把男人制服了。 钱庄掌柜闻讯赶到。 掌柜倒是有些阅历,他见有人受伤,先派人去请大夫,又差人去报官,最后让剩下的人守在门口。 官府的人来之前,谁都不准离开。 叶浅妤也被困在钱庄。 焦急等待之际,一声尖叫打破了并不平静的空气:“夫人,夫人!”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讲究的女人,手捂心口,表情异常痛苦。 丫鬟拼尽全力,还是扶不住她缓缓下坠的身体,口中不停唤着:“夫人,夫人,您别吓我呀……” 钱庄掌柜见状,又吓了个够呛。 这么多人受伤,已经够让他头疼了,万一再死上一个,他怕是要进大牢。 急的直跺脚:“大夫,大夫呢?” 伙计回道:“已经去请了,还没回来呢。” “那愣着干什么,去催啊!” “是,是。”伙计一溜烟小跑着出去了。 掌柜匆匆来到两人面前,伸手想帮着扶一下,可想到男女有别,他伸到一半的手又缩回来。焦躁不安的问:“你家夫人,是怎么回事啊?” 丫鬟苦着脸道:“我家夫人身体不好,方才受了惊吓,这才……” “要不……”他正想着怎么将人送出去,叶浅妤从后面走了过来。女子平直无澜的声音道:“我来看看吧。” 声音不高,却瞬间引来的所有人的目光。 钱庄掌柜看到叶浅妤,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你,能行吗?” 叶浅妤没回答掌柜的话,平静的眸扫过五官紧紧皱在一起的妇人,转而问丫鬟:“你家夫人可是经常心口疼,要用药物才能缓解吗?” 丫鬟飞快的点头:“是。” 叶浅妤心中明了,沉声吩咐:“扶她躺下。” 丫鬟惊呼:“啊?” 众目睽睽之下,躺在地上成何体统? 叶浅妤看出她心中所想,问道:“命重要,还是这一时半刻的仪态重要?” 如果她没判断错误,妇人应该有心脏病,刚才受到惊吓病犯了。这种情况下抢救不及时,等不到大夫来,就得断气。 丫鬟犹豫的功夫,妇人按在胸口的手垂了下去。 叶浅妤见状,语气重了几度:“再愣着,就来不及了!” 心脏骤停只有四分钟的黄金抢救期,便是在医疗技术发达的现代,错过这个时间,人也很难抢救回来。 更何况,这是在古代! 丫鬟被她的气势震到,乖乖配合着,将妇人平放到地上。 人刚躺下,叶浅妤立刻屈膝半跪在妇人身侧,低头凑近她的鼻子,试探她的呼吸。 第77章 官府来的人 妇人已然没了呼吸! 丫鬟坐在叶浅妤对面,不停的抽泣啼哭。借着叶浅妤抬头的机会,急急的问:“我家夫人怎么样啊?” 叶浅妤没有把握,只能尽力一试。 嘴上安慰:“别急。” 沉着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一手按住妇人的额头向下压,另一手托起下巴向上抬。让妇人下颌与耳垂上下垂直,以打开气道,防止昏迷后舌头后坠,造成起到气道堵塞。 侧过身体,双手手背向上,十指交叉落在妇人胸前剑突向上两指的位置。 一下一下按压。 “有手帕吗?”她侧眸盯着妇人反应,头也不抬的开口。 丫鬟只顾哭,没听到。 而众人不知她在做什么,皆是怔怔的望着她。连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的肇事者,此时也停止挣扎,不解的看她。 这种救人的方式,闻所未闻!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她抬眼看了眼丫鬟,提高声音道:“有手帕吗?” 丫鬟蓦然惊醒,掏出丝帕递来。 叶浅妤没有去接,口中念念有词的数着:“1,2,3……26,27……” 数到三十,按压的动作停住,接过丫鬟的丝帕铺在妇人嘴上。一只手捏住妇人鼻子,另一只手打开妇人嘴巴,深吸一口气,快速将气体吹入妇人口中。 看到妇人胸廓因气体灌入扩张,她迅速松开捏着鼻子的手,让气体呼出。 接连做了两次,又扭过身,重新按压胸口。 按压三十次,做两次人工呼吸。 几次之后,妇人终于恢复了自主呼吸。 叶浅妤终于松了口气,累得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尤其是做心脏复苏的两条胳膊,又酸又疼,抬都抬不起来。 这副身子骨,真是没办法和穿越前比,看来她得好好锻炼了。 喘了口气,坐在地上休息。 躺地上的妇人刚睁开眼,丫鬟便哭着扑了上去。 “夫人……” 立刻要扶她起来。 叶浅妤见状,吓得赶紧上前按住丫鬟的手:“她心脏不好,这样起来会要了她的命。” 妇人听到说话声,眸中一片茫然之色。 片刻后,她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脸上陡然一怒。 责问丫鬟:“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哭着道:“夫人,方才有人行凶您受了惊吓,忽然旧疾复发晕了过去,真是吓坏奴婢了。” 钱庄掌柜走过来,指着叶浅妤补充:“是这位少夫人救了您。” 掌柜不认得叶浅妤。 只是看她青丝半挽,身着裾裙,判断应该是成婚头几年的少妇。 妇人闻言,向叶浅妤看了过来。 当她看清叶浅妤的时,眸中闪过显而易见的震惊。但也只是瞬间,情绪被她压进眼底,缓缓坐起身子感激的道:“少夫人怎么称呼?” 叶浅妤心头纳闷。 妇人刚刚那一眼,三分惊,七分惧。 可她们明明不认识。 不稍多想,她淡淡一笑道:“只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 半刻钟后,官府的人先到了。 一群人鱼贯而入,带头进来的人,竟然是…… 第78章 水很深 两人四目相对,符城也乐了。 尤其想到钱庄幕后的主人,眸中闪过一抹别有深意的笑。上前几步,来到叶浅妤面前。 “叶姑娘,久违了。” 叶浅妤:“……” 半个时辰前,他们才在九王府见过。 他是对久违有什么误解吗?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大人既然到了,那我们这些受到惊吓的无辜百姓,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还想借着天早,出城办点事。 符城好像没听到她问话一样,把视线转向了旁边。 “……” 候在旁边的钱庄掌柜则是赶紧上前行礼,小心翼翼的道:“小的钱坤,见过符统领。” 符城“嗯”了声,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方才你店里伙计去找本官报案,说有人在钱庄持械行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浅妤:“……” 这是故意无视她吗? 人家问案,她只能等。 钱坤将钱庄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期间,符城只点了几次头。 钱坤说完,又指着被众打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疑犯”道:“人犯已经抓获,凶器也在,还请符统领问话。” 符城目光扫过疑犯:“带回去问吧。” 匕首就在地上放着,受伤的人伤口明显,目睹了整场事件的群众也在。问不问没关系,反正也逃不掉。 官兵倒是询问了现场的其他人。 还登记了除叶浅妤之外,所有人的身份信息。 放没受伤的人离开。 叶浅妤也想走,官兵拦着不让。 “大人说姑娘危急关头救伤扶伤,实乃见义勇为之人,值得大家学习和发扬。大人交待还有话要问,你不能走。” “……” 她怎么觉得他这是假公济私,报复她在九王府骂了他呢? 官兵不让走,她只好在钱庄呆着。 昨晚她还跟孟容说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会儿,就尝到了现世报的滋味。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官兵调查现场的功夫,大夫到了。 叶浅妤闲着也是闲着,就帮着大夫给受伤的人处理伤口。借这机会,跟大夫套套近乎。 “先生这包扎伤口的手法真是娴熟,行医多年了吧?” 大夫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包扎伤口的手法好。 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在下自小拜师学艺,十三岁出山,而立之年创办名药堂。算起来,也是半生悬壶济世了。” 他看着叶浅妤包扎手法也不错,眸中闪过诧异:“你会医术?” “看先生包扎,现学现卖。” 大夫不疑有他,赞道:“你倒是聪明的很。” “先生过奖了。” 又捧了几句,待大夫彻底放下戒备,叶浅妤才步入正题:“我上次去抓药,听药铺的伙计说附近有座石岭山盛产药材。先生的药堂,也去那边采药吗?” 大夫闻言摇头,面露不屑。 “石岭山产药虽多,质地却是普通,不好,不好。” 叶浅妤心中微震。 果然,药材这行水太深了。 —— 叶浅妤打听哪儿的药材好时,被她救下的妇人,也正在与符城说着话。 第79章 给脸不要脸 叶浅妤看过来的时候,两人话已经说完了。 她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觉得符城看向妇人的眼神,带着三分敬重,三分和顺。 还有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晚辈面对长辈时的低敛,但又少了亲人之间那种源于血缘的从容与自然。 说不出的怪异。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注视,妇人往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妇人柔柔一笑。方才抢旧时带来的一丝狼狈,掩不住身上锦衣华服衬出的贵胄。 脸上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与符城道别后,在丫鬟搀扶下,走到了叶浅妤面前。 微微颔首,两人算是行过见面礼。 妇人道:“方才若非少夫人出手相救,怕是妇人这条命已经不在了。少夫人不便告知家世名讳,妇人也不好勉强。只是救命之恩,妇人却不能不报。” 说着,她取下腕上玉镯,递到叶浅妤面前。 “此玉镯乃是羊脂玉,虽算不得多贵重,却也是难得的上品,还望少夫人收下。以后,少夫人在凉州城中若是遇到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到……” 不等妇人报出身份,叶浅妤开口打断。 “多谢夫人,夫人好意我好领了。只是举手之劳,实在不敢当此厚礼,更不敢给夫人添麻烦。” 委婉的拒绝,也是拒绝,妇人面上露出难堪。 拿着玉镯的手停在半空中,给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站在妇人一旁的丫鬟见状不乐意了。 眉毛一横,忿忿道:“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我家夫人是念你恩情,才这样好好跟你说话。要不然,你以为你一个乡野村妇,能够得着跟我家夫人说话?” 叶浅妤表情一僵。 是她见识太少,不知道原来名门贵裔府养出来的丫鬟,都如此蛮横不讲理吗? 啧啧~ 本想抬手客套一下,将妇人的手推回去,免得她尴尬。被丫鬟猛不丁说一顿,她干脆手也不抬了。 妇人看出她的不悦,扭头训斥:“无礼!” 那丫鬟大概平日里蛮横惯了,面上跟妇人低头认错,说:“不敢了”,暗地里又横了叶浅妤一眼。 叶浅妤冷笑。 刚才只顾救人,她没觉出什么。 此时妇人站在她面前,她才感到心中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舒服。 且这种不舒服,没有来由,像是天生。 她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唇角一扯,露出八颗洁白贝齿,淡淡的提醒:“夫人心脏不好,适宜静养。平日住的房中,可以摆放些绿色植物,以平和心情。身边的人尤为重要,像那些爱乱咬乱吠的,留不得!” 说完,扭头就走。 “哎……夫人你看她说是这是什么话?简直是给脸不要脸!”丫鬟瞪着眼,指着叶浅妤的背影愈发忿忿不平。 妇人扭头瞪她:“你自找的!” 她也没想到小丫头片子这么牙尖嘴利的,一点亏都不肯吃。收回拿着玉镯的手,盯了一眼叶浅妤的背影,气恼的离开了。 叶浅妤找地方坐下打算休息会儿,符城来了。 第80章 都是十四到十六岁的姑娘 介于男人想坑她,又被她拐弯抹角的骂了回去。叶浅妤觉得,袭九渊那么小心眼儿,他的朋友也好不到哪儿去。 留下她,无非是打击报复。 所以符城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退了半步,水眸凝着戒备:“大人要问什么?” 符城上下打量着她。 眼神里带着探究。 他听说了她奇怪的救人方法,又亲眼看到她给大夫帮忙。她处理伤口时手脚麻利,动作娴熟,不像她说的现学现卖。 所以,她应该本来就懂医术。 孟容的这个媳妇儿,似乎跟传言不太一样。 磕了磕眼帘,掩下眸中试探,符城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叶浅妤从容答道:“这里是钱庄,来的人不是拿银子换银票,那自然就是拿银票兑银子了。”还有第三种,就是她这样来验银票真假的。 不过她没说。 符城挑挑眉梢,“所以叶姑娘是来存钱,还是兑银子?” 叶浅妤不答反问:“这与本案有关吗?” 如果无关,她可以拒绝回答! 符城明白她问这句话的意思,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查案子,自然要排除现场所有人的嫌疑。叶姑娘这么聪明,不会不懂吧?” 叶浅妤凉凉一笑,表示明白。 “我来兑换现银。” “兑了?” “还没有。” “那叶姑娘现在可以去兑了。” “要预约。” “我可以去帮姑娘说一下,不预约也可以兑。” “……” 叶浅妤瞧着眼前的男人,一时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目的。两人就在九王府见了一面,她连他的名讳都没问过,谈交情,他们可没有。 “大人的情我怕欠了还不起,还是改日自己来吧。” 符城没说话。 她又问:“大人问完了?” 符城点头,眸底闪过一抹不爽:“姑娘怕欠人情,那就不勉强了。我现在要去九王府,姑娘要同行吗?” 早上见她闯进袭九渊书房,像有急事。 若非他和袭九渊谈的事至关重要,袭九渊可能也不会赶她出去。 叶浅妤果然拒绝:“不必了。” 袭九渊那黑心男人,她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好不容易被赶出来,怎么会回去? “我还有事,大人要是问完了,我就走了。” 符城磕磕眼皮,略感意外。 不过他确实没话问了。 “姑娘慢走。” “大人再见。哦不,一般都是出了事大人才会出现,以后还是不见了吧。” “……” —— 九王府。 早上符城跟袭九渊说箱尸案的线索,说到一半钱庄出事,他就过去了。 这会儿回来,他把没说完的事说完。 袭九渊坐在玉案前,长眉紧蹙,幽邃的眸锁在宗卷上。 一心两用,却各不耽误,沉吟片刻,他道:“你说那二十几个箱子中的尸体,都在十四到十六岁之间?” 符城点头:“是。” 敛去脸上那股子风流浪荡,此时也是难得的深沉。 “我查了她们的身份,她们有的是坊间女子,有的是寻常百姓,还有一个,是礼部侍郎失踪的养女。身世各有千秋,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年龄。” 男人闻言,放下了宗卷,幽似深潭的眸中涌过一股暗流。 第81章 陌生的邀请 叶浅妤离开钱庄,去了租售马匹的市场。 从很小就听过小鹿过河的故事,水深水浅,要亲自试过才知。石岭山药材充沛,质量如何,不能光听别人的,她要亲自过去看看。 十几里的路程,又要当天回来,靠双脚是行不通的。 她得有匹马。 街市上熙熙攘攘,不时传来买主和卖主议价的声音。 叶浅妤从人群中走过,目光找找寻寻,最终停在一匹纯黑色,毛皮锃亮的高头大马身上。 红唇微微一勾,就它了! 正欲上前,角落里忽然冲出来几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络腮胡,眉眼带煞。 他上下打量了叶浅妤一眼,硬梆梆的声音道:“我们主人有请,劳烦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打量叶浅妤的时候,叶浅妤也在打量着他。 粗布麻衣的打扮,不似寻常家丁,倒像混迹街头的痞霸。 心中顿时拉起十二分警惕。 “你们主人是谁?” “待会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叶浅妤眸中闪过一抹了然。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这是要借着“主人有请”的由头,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下黑手吧? 会是谁? 没时间考虑太多,她眼尾余光扫过不远处立在墙边的竹竿。 不动声色的往那边挪着步子,边轻声笑道:“要见我,还不肯说名字,你们主人未免太没诚意了吧?” 男人道:“主人说这样才有意思。” “那你们主人的心思,还真是清新脱俗的很呢。” “主人仰慕姑娘多时,这次也是诚心邀请姑娘入府作客。姑娘还是别为难我们下人了,现在就走,带你见了主人我们也好交差。” 呵~ 还仰慕?! 是不是对仰慕有什么误解? 对话间,叶浅妤已经退到了竹竿边上。 男人大概也看出她不打算跟他们走,对着手下人使了个眼色,有两个人朝叶浅妤逼近过来。 男人半是威胁半是提醒道:“姑娘还是乖乖跟我们走的好。” 叶浅妤视线一抬,迎着男人闪着狠色的眼睛,笑盈盈的问:“我要是不跟你们走呢?” 男人闻言,脸色骤然变狠:“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再隐藏遮掩,指着她怒喝:“抓住她!” 叶浅妤眉眼间掠过讥诮,脚步一闪,推倒了墙边立着的二十几根竹竿。 趁着打手自顾不暇,转身朝街市另一面飞奔而去。 带头的男人也被竹竿砸到。 胡乱的伸手挡开,气急败坏的吼道:“妈的小婊子,快追,别让她跑了!” 几人呼呼啦啦追了上去。 不明所以的路人纷纷闪身躲避,那些推着车的、担着菜的来不及让开,被撞得人仰马翻。 街上一阵鸡飞狗跳。 叶浅妤身材娇小,在人群中穿梭倒也灵活,只是体力欠佳。跑了没多久,就开始气喘心跳,速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眼看就要被追上,她攥紧了拳头。 咬紧牙关,提起一口气向前冲。能跑就跑,实在跑不掉,那就只能硬碰硬了。 一恍神的功夫,前面忽然冲出来一辆马车…… 第82章 他喜欢腰细屁股翘的女人 没有剧情里应该出现的英雄救美,也没有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叶浅妤被结结实实的撞飞了出去。 落地的刹那,骨头都要摔散架了。 特么的! 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倒霉事儿一桩接着一桩。 挣扎着起身,看了一眼先着地的手臂。好在古代不是柏油路,马车速度也不比汽车,她只摔青了一片,没有擦伤。 拍拍身上的灰,往马车看了过去。 马车停下。 走下来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子。 看清那张婉婉淡淡的脸时,叶浅妤心中一阵卧槽! 怎么哪儿都能遇上她?! 十几步外,追叶浅妤的人已经停下来。 为首的男人双臂张开,保持着阻止其他人上前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叶浅妤。既不想被节外生枝,又怕叶浅妤借机逃脱。 马车旁,谢清宛也认出了叶浅妤。 眼底有一闪而逝的厌恶。 可到底还是将厌恶压到眼底,换上了一副笑脸。 上前几步,做出搀扶的动作:“原来是你呀……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去宫中给姨母请安,又有事回府走得着急了些,不想撞伤了你。” 抬眸四下看了看,佯装诧异的问:“你出门,都不带马车的吗?” 从最初眼里的厌恶,到后来的假意笑容,叶浅妤全都看在眼里。 心中道了声:何必? 不动声色的拂开她虚扶在自己袖上的手,冷冷淡淡的道:“我喜欢绿色出行。” 绿色出行?! 什么鬼? 谢清宛听不懂,但听不听得懂并不重要。 红唇勾起更明艳的笑,端着几分高高在上,又似嘲非嘲:“这就是容哥的不对了。你虽是嫁到国公府冲喜的,可到底也是国公府拿花轿抬进门的媳妇儿,出门怎能连个马车都不安排呢?” 呵~ 叶浅妤冷笑了声。 这是特意来讽刺她的吧? 她要是默不作声,人家没准还以为她好欺负呢。 弯了弯唇,巴掌大的小脸上笑容娇俏慵懒:“看来谢大小姐还不知道呢,容哥喜欢的,可是腰细屁股翘的女人。看在你对容哥一片真心的份上,提醒你呦,多走路有益于提臀。” 叶浅予之前虽然瘦,好在细腰翘臀! 视线自谢清宛胸口扫过,缓缓往下落,停在她略扁的臀部时,发出一声轻叹。 谢清宛脸上笑容僵住。 叶浅妤的话她不是完全懂,可腰细屁股翘—— 她听懂了! 一个女人,在大街上说这种话,难道她就丝毫不顾及颜面吗? 脸青一阵,白一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浅妤见她被噎,顿时心情大好,连刚才摔的那一下子,都不觉得疼了。 想到抓她的几个男人还等在一旁,她冷笑了声,道:“容哥说今晚要我给他跳肚皮舞,我还要回去准备呢,就不陪谢小姐说话了,再见。” 谢清宛脸瞬间煞白。 指甲紧紧抠着手心,才没失态。 这时,她才发现路另一侧站着几个壮汉。 他们,好像在盯着叶浅妤。 蓦然想起了什么。 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上前拽住了叶浅妤:“我撞了你,怎能让你一个走?” 第83章 杀人,递刀? 昨天,叶浅妤在冥宝阁与十三公主起冲突,今天就被追杀。 人是谁派的,可想而知。 看当时的情况,十三公主并不知叶浅妤的身份。她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送十三公主一个顺水人情,也顺便除掉挡在自己幸福面前的挡路石! 叶浅妤又不傻。 就算猜不出谢清宛的计划,还能不知道她的居心? 再次拂开她的手:“不劳谢小姐。” 谢清宛怎会轻易放她走? 上前一步拦住她,满脸歉疚的道:“我不是故意撞你,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呵~ 叶浅妤冷笑。 你要杀我,还想让我给你递刀? 凉凉的问:“真想负责?” 谢清宛以为她同意了,用力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是啊。” 叶浅妤干笑了两声。 皮笑肉不笑的笑声,让谢清宛莫名脊背一凉。 叶浅妤无视她不经意间透出的紧张,不紧不慢的道:“谢小姐如此坚持,不让谢小姐补偿,反倒显得我不通人情似的。” 她拨开衣袖,露出雪白小臂上一片淤青。 “我这伤怎么也得去看大夫,谢小姐要补偿,那治伤产生的医药费就由谢小姐来出吧。” “……” 谢清宛震惊。 “你,你……说什么?” “我说看大夫的钱,由谢小姐出啊,有问题吗?” “……” 谢清宛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国公府的孙媳妇儿,竟公然管她要钱! 这可比当众说细腰翘臀这样的字眼,更令人目瞪口呆。 谢清宛愣愣的望着叶浅妤。 仿佛在问,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怎么会嫁给了她的容哥?! 震惊的同时,鄙夷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 看着谢清宛的脸,叶浅妤想笑。 眉眼间淡淡静静带着不屑,轻飘飘的道:“我说不要谢小姐管,谢小姐非要负责,如今让承担医药费,谢小姐又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吧,反正国公府也不差这点儿钱。” 谢清宛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国公府不差这点儿钱,难道他们谢家就差吗? 咬牙道:“你要多少钱?” 叶浅妤抬眼瞧她。 “我虽不及谢小姐出身名门,身娇体贵,可到底也是国公府名媒正娶的孙媳妇儿。大夫自然要找好的,药嘛,当然也得用贵的……” 明媒正娶四个字,激的谢清宛红了眼。 指甲几乎抠进手心里。 “多少钱?” 叶浅妤伸了一个指头。 谢清宛以为她要十两,毕竟普通人看个跌打损伤,十文八文的就够了。 刚想吩咐丫鬟拿钱,叶浅妤笑盈盈的道:“一千两。” 谢清宛脸僵的表情都没了。 想骂狮子大开口,叶浅妤率先道:“谢小姐拿不出来就别勉强,反正回去了容哥也会带我去看……”大夫两个字还没出口,就听到谢清宛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谁拿不出来?” 给了叶浅妤一千两,谢清宛浑身肉疼。 看叶浅妤的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个洞出来。 “现在可以走了?” 只要送叶浅妤回到国公府,追她的人立刻会去禀报她的身份! 到时候,她怎么死都不知道! 第84章 遛人 叶浅妤垂着眸子,将银票折起来,塞进怀中贴身放好,然后才抬头看谢清宛,笑嘻嘻的道:“好,走吧。” 她要送她,她怎么能拒绝呢? 那些人还等着抓她,有谢清宛护送也好。 转身向前走去。 “哎,等等。”谢清宛拦下她,耐着性子道:“不是送你回府吗?上马车啊!” 叶浅妤莞尔一笑:“谢小姐也看到了,我浑身上下都是伤,根本坐不了马车呀!谢小姐若是诚心送我,那就走着送吧。” “……” 受了伤,不更应该坐马车吗? 谢清宛恨得牙根痒痒。 想到国公府离这里不过二三里路,最终还是点了头。 “好,我陪你走!”看你死到临头了,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回头吩咐随从:“你们都在后面跟着,我走着送她回去!” 叶浅妤眼底闪过一抹轻笑。 一行人步行向前走。 等在一旁的打手不知内情,又见她们好像本来就认得,不敢贸然上去抢人,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 心中懊恼刚才应该直接抓人。 走了一刻钟左右,前面看见一个路口,再过了路口左转,很快就能到孟国公府了。 谢清宛眼中浮出一丝得意。 她一个富家小姐,出门不是马车便是轿辇,哪走过这么远的路? 可是为了看叶浅妤倒霉,她还是咬着牙往前走。 到前面路口,叶浅妤忽然快走几步,往右面去了。 谢清宛猝不及防,以为她发现什么,拽她衣服没拽住,急声喊道:“你去哪儿啊?不是要回府吗?” 叶浅妤点头:“自然要回府啊,可是我受伤了,总得先去看大夫吧?” 见谢清宛一脸不乐意,她又道:“谢小姐不想陪我去,那就不勉强了。反正伤得也不重,我自己去瞧瞧就行,谢小姐请回吧。” 谢清宛肺管子都快气炸了。 都走到这儿了,她怎么会自己回去? 牙一咬,狞笑着道:“来都来了,自然要陪你一起,走吧。” —— 第一家医馆,大门紧锁。 第二家药铺,大夫不在家,出诊了。 第三家…… 伙计说出他家先生外出采药时,叶浅妤自己都笑了。 这也太配合她了! 带着谢清宛整整遛了七条街,累得谢清宛路都快走不动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家开着门,大夫没出诊,也没出门采药的医馆。 叶浅妤连看病带抓药,一共花了十二文钱。 谢清宛脸是黑的,眼是绿的。 说话的时候,上牙打着下牙,声音都在哆嗦:“你不是说你身娇体贵,要用最好的药,找最好的大夫吗?” 没等叶浅妤开口,大夫先不乐意了。 “姑娘既然觉得老夫医术不行,药又不好,那便去别的地方吧!”一把夺过叶浅妤手中药包,将银钱丢了回来。 谢清宛:“……” 因为这句话,又多走了三条街。 叶浅妤很满意,她最近计划着练体能,走路只当锻炼了。只是苦了身娇体贵的谢大小姐,脚底板磨起了泡,走路一瘸一拐的。 这次叶浅妤抓完药,谢清宛一句话都没敢说。 出门时,迎面撞上了两人。 谢清宛微微一怔:“表兄……” 第85章 天坑 符城跟在袭九渊身后进门,脸一沉,不悦的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谢清宛好像心事被发现,眸中陡然闪过一抹慌乱。 对着袭九渊与符城行过见面礼,她正欲回话,叶浅妤抢先一步道:“谢小姐的马车撞了我,陪我来看伤。” 闻言,袭九渊眉心微蹙。 符城想问“伤得重吗”,还没开口,就听到头顶飘来同样的话:“伤得重吗?” 袭九渊问的。 叶浅妤一怔,没想到他会开口关心,笑着扬了扬药包:“不碍事了,还得多谢谢小姐。谢小姐心地善良,特意跟来付医药费。” 言辞间,咬重了“心地善良”四个字。 “……” 谢清宛登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这女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要了她一千两,抓药才花了十几文! 竟然还有脸说! 她到底哪儿来的脸啊? 叶浅妤无视谢清宛的恼火,笑嘻嘻的抬眼对着符城道:“不过我们走了好久,把谢小姐累坏了,你既然是她的表兄,不如送她回府吧。” “哦,对了。谢小姐的脚可能走不了路了,要不你抱着她出去吧。” 这下不只谢清宛,连袭九渊的脸都黑了黑。 这女人是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别说是表兄妹,就算亲兄妹,也不可能毫无顾忌的搂搂抱抱! 看叶浅妤的眼光,晦涩莫名。 符城尴尬的咳了两声,转眼看向谢清宛,“你要走不了,我去把丫鬟叫来。” “不用,我还不能走。” 她走这么多冤枉路,就是为了送叶浅妤回府,好让十三公主的人知道叶浅妤的身份。现在回去,岂不前功尽弃了? 符城目光探究,她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我撞伤了孟少夫人,自然要亲自送她回府,向国公爷赔罪才是。” “不必了,本王会送她回去。” “……” 袭九渊忽然开口,惊的谢清宛张大了嘴巴。 他送? 他以什么身份送?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霸着她的容哥也就算了,怎么连权倾朝野的九王爷,也会站在她这边? 看向叶浅妤的目光,又添了几分恨意。 狐狸精! 叶浅妤没理会谢清宛,眸底涌动着怒气。 黑心男人这么说,是想让谢清宛知道他们之间有猫腻吗? 害她被十三公主误会还不够? 还要再加个谢清宛? 这哪是坑,这特么是天坑吧? 医馆的人不认得他们,可袭九渊从进门开始,虽然话不多,但身上那股子凛冽气势,却让人不敢忽略他的存在。 几个人缩在角落里。 不敢上前打扰,连他们说的话都不敢随便听。 谢清宛咬的嘴唇发紫。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勇气,对着袭九渊道:“宛儿闯出来的祸,怎敢劳驾九王?还是宛儿去送孟少夫人吧。” 袭九渊蹙眉,面露不耐。 符城几乎是立刻察觉出他的不悦,沉声道:“清宛!” 语气中,已然带着警告。 谢清宛蓦然一惊。 再不甘心,她也不敢多留,一瘸一拐的跟着符城走了。 他走后,叶浅妤皮笑肉不笑的扯唇:“多谢九爷解围,我也走了。” 男人一张俊脸顿时沉了下来。 第86章 不准出事 叶浅妤无视男人渐渐变黑的脸,轻飘飘的出了门。 追她的人已经不在了,谢清宛也在符城监督下走了,只有谷风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口。 四目相对,谷风开口喊了声“叶姑娘”。 她笑笑,越过他,脚步没停的向前走。 走了几步,忽然又退了回来。 眨巴眨巴眼,问谷风:“你们来的时候,有看到什么人吗?” 谷风心道是问跟着她的地痞吧? 已经被他收拾了! 正欲开口,一道阴测测的目光扫来,吓得他头皮一紧,出口的话临时改成了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没有!” 叶浅妤“哦”了声。 看都没看跟在身后出来的男人,扭身又走了。 袭九渊一张脸瞬间黑成碳。 他也不知为何,听说十三公主找她麻烦,丢下一堆事不管,就亲自来了。她倒好,感谢的话不说就算了,看都不看他。 他就那么入不了她的眼吗? 当初扑上来亲他的是谁? 强忍怒火,上前一把攥住女人手臂,将她拽了回来。 脸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不满:“去哪儿?” 叶浅妤冷不丁被拽了个趔趄。 堪堪稳住步子,才拧着眉答道:“不是说了回府?” 袭九渊闻言,俊美的眉眼蒙上一层浓重的霾,薄唇抿成直线,擒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近,一字一顿的道:“本王说送你,听不懂?” 手臂伤处被他攥着,这一拽,疼得她“嘶”了一声。 几次用力,都没能将手脱出来。 叶浅妤胸口陡然升起一股怒火,气冲冲的回:“我也说了不用你送,你听不懂人话吗?” 谷风:“……” 叶姑娘你哪来的胆子跟爷呛声? 不要命了? 叶浅妤也是被捏疼了,冲动之下胆子长了不少。 喊完马上后悔了。 因为男人脸色有点不好看。 不是不好看,确切的说,是很难看! 下颚紧紧绷着,彻凉的眸眯出一道危险的弧度,寒光湛湛。 周围温度瞬间降了十几度。 叶浅妤打了个寒颤。 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唇角扯出一抹粉饰太平的笑:“我的意思是,九爷公务繁忙,我回府这种小事情,哪能劳烦九爷您亲自去送?” “使不得,使不得!” 呵~ 男人凉凉的盯了她一眼。 怒气不减,提着她手腕的手,力道却松了几分,另一只向上推开她的衣袖。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掠过皮肤,带着一丝温热,叶浅妤浑身一抖。本能的动作,却感到男人明显一顿。 温度再次下降。 “……” 算了,叶浅妤心想,也不是第一次肢体接触,由着他吧。反正光天化日的,他也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来。 袭九渊看出她的想法,嗤笑了声。 将衣袖推至上臂处,确定只有轻微碰伤后,嫌弃丢开她的手,拿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她。 “擦在伤处,两日即可。” 转身走了。 叶浅妤胸口微震。 他刚才是在检查自己身上的伤? 正纠结着道谢,却见男人停在谷风面前,冷冷的开口:“她还欠本王的情,还清之前,不准出事!” 第87章 特意 谷风送叶浅妤回府。 还是像上次那样,将她送到最后一个路口。 临别,谷风忽然道:“爷特意来的。” 叶浅妤一怔。 特意? 他特意来帮自己解围? 眸中闪过几许复杂的情绪,大概是一直以来,袭九渊在她心里的形象太过负面,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良久,闷声道了谢,回国公府去了。 白露在等她。 见她回来,一脸兴奋的迎了过来。 “少夫人!” “这么高兴,秦阳回来了?” 提到秦阳,白露脸瞬间红了,害羞的道:“少夫人又取笑奴婢。” “他没回来,你高兴什么?” “奴婢高兴是因为……” 白露贼兮兮的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拉着叶浅妤飞快的回到屋里,才道:“奴婢听说,大小姐要回来了。” “大小姐?” 叶浅妤蹙眉:“谁家大小姐?” 白露怔了怔。 有一刹那的眼神,像在问叶浅妤是不是逗她。 当她意识到叶浅妤是真的在问,而不是开玩笑时,她的表情变的十分微妙:“是国公府大小姐,孟兰呀。少夫人不记得了?” 经白露提醒,叶浅妤想起来了。 孟容的父亲孟顾瞒着家里人,在外面纳了个小妾。 孟兰,是孟顾和小妾的女儿。 比孟容小五岁。 宁夫人生气孟顾先斩后奏,一直从中阻挠,不准小妾进府。所以孟兰都十八岁了,她的生母还连个名份都没有。 叶浅妤不解。 “她回来,你高兴什么?” “当然高兴呀!”白露理所当然的道:“夫人不喜欢大小姐,她回来了,夫人只顾得挑她毛病,自然就不来找少夫人麻烦了!” “……” 她这是什么逻辑? 不过,好像也是那么个理。 只要有人首当其冲,当了挡箭牌,她就可以平安度日了。 受白露影响,她对孟兰的到来,竟然有点期待了。 把药包放在桌上往内室走,想起宁夫人因为孟容是断袖气得一病不起,随口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今天御医来过,说要静养。” 叶浅妤点头,“帮我准备洗澡水吧。” “啊?” 白露以为听错了,“这还没到申时,晚饭还没吃呢。” “先沐浴,再吃饭。” “哦。”白露不知为何要先沐浴,再吃饭,不过叶浅妤吩咐,她就照做。 出去准备洗澡水去了。 她走后,叶浅妤从怀中拿出了两张银票。 一张一万两,一张一千两。 可惜,今天没能验出这张面额万两的银票是真是假,她心里有点儿不踏实。 但想到那男人心黑归心黑,毕竟位高权重,十万两对他而言可能也算不得什么。应该不至于,拿假银票骗她吧? 明天再去钱庄问问。 —— 沐浴后,她拿出袭九渊给的药涂在伤处。 皮肤上传来阵阵清凉,几乎可以感觉到疼痛在降低,不到一刻钟,伤处完全不疼了。 入夜后,她想着袭九渊突然的转变,竟辗转半晚没睡着。 好不容易酝酿出几分睡意,房门轻轻响了一下。 黑暗中抬眼望去,只见门开了,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第88章 他竟然在…… 叶浅妤第一反应是孟容又找人来祸害她! 正欲起身,只见黑影从视线中一闪,已经到了床前。 叶浅妤大惊!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来人直接将她连着被子一同抱起。黑暗中一阵天旋地转,她再反应过来了,人已经在男人肩上了。 耳边擦过男人冷硬的声音:“爷要见你,得罪了。” 扛着她直接往外走。 叶浅妤:“……” 谷风?! 狂乱的心跳,竟然在得知背后的人是袭九渊后,平静了下来。 谷风走得飞快,转眼间到了院子里。 国公府晚上有家丁巡逻,担心动静太大引来他们,叶浅妤心虚的压低了声音:“三更半夜的,他要干什么?” 谷风没开口。 幽黑的眼眸扫过四处,确定没人后,扛着叶浅妤翻墙出了国公府。 “……” 叶浅妤有种骂娘的冲动。 她一个大活人,被人扛在肩上,跟个物件似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她晚上又擦了一遍药才睡,这会儿身上就穿了一件兜衣。 跟光着差不太多! 更可怕的是,她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抽了。 在整个人被裹在被子里,连手臂都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她竟然想到了——皇宫中半夜被扛去,送到床上给皇帝宠幸的妃子! 心里默默骂了句粗话。 “他到底找我去做什么?”总不会半夜缺女人了吧? 谷风走的飞快,看得出来很急。 匆忙中,回了一句让叶浅妤更想骂人的话:“到了你就知道了!” 叶浅妤:“……” “放我下来,你们这是强抢良家妇女,你们不能这样!” 谷风又不说话了。 叶浅妤又说了很多,大抵是想让他放下她,谷风都没再开口。 一刻钟后—— 谷风绕最近的路,扛着她,翻墙进了九王府。 叶浅妤:“……” 从国公府翻墙走,她能理解,毕竟是进去掳人,被逮到了就算闹到明帝面前,袭九渊也没理。 可为何都到他府上了,还要翻墙? —— 九王府前院。 惊蛰第N次尝试,想劝忽然闯进府的太子殿下离开。 “殿下。” 他矮着身子拦在太子面前,老实坦率的脸上写着真诚:“您知道大将军的忌日快到了,九爷每逢这几日心情总是特别压抑。今日多喝了几杯,已经睡下了,真的出不来迎接殿下。” 太子哼了哼。 “朝中上下谁不知袭九渊千杯不倒,喝酒从来没醉过?” 惊蛰立马接话:“那是九爷心情好的时候。” 太子不屑,脸沉得像阴天时的乌云:“他出不来迎接本宫,那本宫去见他好了!” 衣袖一甩,向王府里面走。 随从赶紧跟上。 换成别人,惊蛰哪会这么多废话,直接叫来侍卫拖出去了。 可这是太子殿下。 南越的储君! 不能来硬的,软的又不管用,惊蛰只好硬着头跟着他。 眼看到了泠风苑。 惊蛰停住步子,不知谷风回来没,他眉头一皱扯着嗓子大喊:“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上前一把推开泠风苑的门。 屋里雾气弥漫,袭九渊竟然在…… 第89章 心跳乱了 辨不清是屏风后浴桶中弥漫的热气,还是床侧香炉中熏出的龙涎香。 空气中漂浮着霏靡的气息。 太子视线扫过房中。 地上凌乱的散落着男人的衣衫,床上—— 不等太子看清床上的情形,忽然眼前一黑,一件什么东西落在了脸上。 他胡乱的抓开,发现竟然是—— 女人的兜衣! 太子随从:“……” 惊蛰:“……” 太子心中万马奔腾而过,几乎是机械般的,将东西扔回房中。 不等他开口,惊蛰赶紧关上了房门。 一脸尴尬的对着太子欠身赔礼:“奴才没骗太子殿下,九爷真的喝多了。殿下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九爷他肯定不是故意拿——” 兜衣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惊蛰想了想,改口道:“九爷肯定不会故意朝太子您丢东西。” 丢也不可能丢女人的兜衣! 太子若有所思的瞧着碰过女人兜衣的那只手。 似乎,还能闻到兜衣上女人的馨香。 这时,屋里传出一声女人的娇呼,声音惊乱暧昧,引人遐思。太子掀眼朝门口看了一眼,看来他们说的的没错,袭九渊府上的确有女人了。 磕了磕眼皮,探究的眼神扫向惊蛰。 惊蛰头压得低低的,脸上是粉饰太平的尴尬笑容。 细细看来,还有点儿不安。 太子满意的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淡淡的道:“既然九王爷喝醉了,本宫的确不好打扰,改日再来吧。” 大步流星的带着随从离开了九王府。 惊蛰松口气。 —— 房中。 叶浅妤捂着被咬痛的脖子,恶狠狠的瞪着伏在上方的男人。 “袭九渊!” 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她被送进九王府,放到这张床上。 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男人就压上来了。 她瞪着男人,因为愤怒,胸口不停起伏。 兜衣被男人扯掉,此时,她胸前柔软紧紧贴着男人同样不着一物的胸膛。每一次起伏,都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皮肤的摩擦。 空气中漂浮着诡异的旖旎气息。 袭九渊眸光渐深。 四目相对,男人忽然腰上用力扬起上身。 她没穿衣服,男人这个动作,彻底让她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她本能的伸手去挡,却见男人目不斜视,直接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然后下床,弯腰去捡地上的衣服。 叶浅妤呼吸一滞。 男人刚刚好像在沐浴,贴上来时身上还有未干的水珠。此时下床,颀长的身材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背部肌群轮廓分明,力量感十足又不显粗壮。 腰身精瘦,双腿笔直修长。 肩宽,臀乍,标准的倒三角身材,是人体美学中对男人最高的评价。 肤色不是现代最流行的麦色,而是偏白。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月亮,泛着白玉般干净的光泽。 唯一感到美中不足的,是背上几乎横跨整个背部的伤疤。 不知是刀伤还是剑伤,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男人已经穿上中衣,将背部连同那些伤一同遮住。声音淡然无波:“今晚的事,本王会再给你十万两作为补偿。” 叶浅妤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第90章 杀人现场 然后,气笑了。 呵~ 这是钱的问题吗? 三更半夜把她掳了来,还扒光了她的衣服。 虽然…… 是,她本来穿的也不多,可是和“没穿”,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他凭什么占了便宜,还拿钱来羞辱她?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多少钱能—— 等等。 他刚才说什么?! 叶浅妤脑子忽然卡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注意到男人说的是“再给”,而不是“给”。 也就是说,她手里的十万两银票,都是真的?! 心脏又小小的,不规则的跳了下。 前后加起来,二十万两啊。 真金白银! —— 叶浅妤是脚不沾地离开九王府的。 夜风习习,吹起女人垂在胸前的长发。 她身上穿的,是上次被袭九渊按进冰水里时,穿的那件衣服。 当时衣服湿透,被惊蛰送去了浣衣房。 这次袭九渊让惊蛰给她准备衣服,三更半夜的没地儿买,就把这件拿了出来。 她出府时,谷风来送她,她拒绝了。 她想静静。 回想起她从惊蛰手中接银票时的表情,她心中开始隐隐作痛。 她一个根正苗红,秉性优良的解放军特种兵战士,之前的二十几年视金钱为粪土。怎么到了这个时代,听到银子,连最起码思考的能力都没了? 怎么点了头呢? 钱什么时候不能赚? 她应该借着这件事,把卖身契要回来才对! 再不济,也该把欠他的情还了! 钱这个东西他又不缺,凭什么用他最不缺的东西,来换她弥足珍贵的自由和人情? 越想越后悔。 这种后悔,直接转化成了对自己行为的唾弃,怎么就变成财迷了呢? 是贫穷限制了行为? 悻悻的想着,沿着护城河向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声微弱嘶哑的女声。 “救命,救命啊!” 抬眸望去,只见黑暗中出现了两道身影。 他们抬着一个方形,看起来像是木箱的东西,正往河边走。 女人的声音,是从箱子里发出来的。 叶浅妤犹豫的当口,两人已经到了河边,用力一扬,将箱子丢进水中迅速离开。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卧槽~ 叶浅妤目瞪口呆。 杀人现场啊! 古代社会治安也这么差吗? 她藏在暗处,看着两人离开,立刻跃入河中,飞快的游向那个箱子。 箱子涌出一连串气泡,急速下坠。 她游过去,双手抱住木箱底部,想把它托出水面,却发现根本托不动。哪怕水底有浮力,箱子又是木头所制,她用尽全力,还是没能托起箱子。 甚至人也被拽着沉向水底。 胸中气息越来越少,她只好暂时放开箱子,浮出水面。 深吸了两口气,再次沉入水中。 箱子已经沉到水底。 箱体不时颤动,应该是里面的人在撞击箱子。 在水底开不了口说话,叶浅妤用手敲了敲箱壁,示意她别慌。 然后开始寻找开箱的地方。 光线太暗,加之在水底看得不太真切。她摸索了好久,直到胸口气息用尽,才摸到一把小锁。 再次探出水面吸了口气,复又回到水底…… 第91章 奇怪的关系 翌日。 退朝后,符城快走几步,赶上了一身玄色的袭九渊。 “昨晚又发生一起木箱抛尸案。” 袭九渊顿住脚步。 幽邃的眼底中,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暗色,薄唇轻启,语气却是平直无澜。 “尸体在何处?” “人没死,被救了。” 男人眼中闪过更明显的诧异,“何人所救?” 符城眸光闪了闪,略带遗憾的道:“那人救人之后就走了,没留下名号。” 救人不留名? 男人磕了磕眼帘,又问:“被救之人现在何处?” 这下,符城表情有点挂不太住了。 惭愧的低下头,心虚道:“被救的人也走了,我们的人收到消息赶到时,就剩下河底一个装着半箱石头的木箱了。” 袭九渊扫了他一眼。 “……” 虽然没说话,符城敏感的觉得,他在怀疑他的办事能力。 这时,礼部侍郎方有福过来打招呼。 行礼后,方有福道:“下官见过九王爷,符统领。” 袭九渊淡漠的瞧他。 “有事?” 方有福叹了口气。 看上去十分伤心,可眼底却冷静的出奇。 矮着身子,他恭敬的道:“小女遇害已有数日,下官听闻九王在督办此案,便想向九王打听一二。若是坏人受到惩治,也好烧信告诉那苦命的女儿。” 袭九渊眸光深邃,带着打量。 方有福久未听到答复,抬头却对上袭九渊深不见底的墨瞳。 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赶紧拱手行礼解释:“是下官心急了,事关案情进展,若九王爷不便透露那就算了。” 袭九渊冷笑。 若不想问,又何必惺惺作态的来拦他? 狭长的眸阖了阖,将疑惑掩在眸底,声色清冷不带一丝温度:“本王听说,方大人的女儿,是养女?” 方有福大惊。 女儿是抱养的事,极少有人知道。 惊讶之余,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小女,确是抱养。” 袭九渊无意多说,冷冷淡淡的道:“案子正在查,若有进展,本王会命人通知大人。” 方有福忙不迭的欠身:“多谢九王。” 擦了把汗,又表了下忠心:“若九王有需要下官的地方,下官定当效犬马之劳。” “知道了。” “下官告退。” 方有礼走后,符城蹙起了眉头。 “你觉不觉得,这个方有礼有点儿奇怪?” 袭九渊俊美的脸沉着,边提步往前走,边道:“去方府找人上下人,问一问他们父女的关系。” 符城恍然大悟。 —— 从宫中出来,两人去了发现木箱的河边。 现场被官兵保护了起来。 不明真相的百姓,围在官兵设置的隔离带四周,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 两人进来后,负责现场的官员介绍了情况。 他们捞出木箱时锁已经被撬开,里面除了石头别无他物。从木箱和锁来看,可以确定和箱尸案是同一伙人所为。 袭九渊听着他们陈述。 自半年前,在渡口发现第一个装着尸体的木箱到现在,案子已经发生五十多起。这是唯一一个,被救走的受害人。 会是谁? 视线扫过四周,蓦然想到一件事。 第92章 喜欢欺负 从九王府到孟国公府,要路过护城河。 木箱抛尸发生在后半夜,叶浅妤离开九王府时,三更更声刚过。 等她走到这里,差不多就到后半夜了。 寻常情况下,施救者一定会将木箱抬上岸,再开箱救人。木箱在水下打开,说明施救者的力气,不足以把装有石头的木箱抬出来。 人,是她救的? —— 袭九渊推门走进叶浅妤房间时,叶浅妤正背对房门坐着。娇俏的身子,软软的伏前方矮桌上。 矮桌上,铺开着十张银票。 她着急救人,情急之下哪顾得上身上有没有贵重物品?等救完人回来,才发现银票又被水泡透了。 十万两! 足足十万两啊! 还是她被“出卖色相”换回来的! 细细的眉蹙着。 在水中泡了这么久,不知道钱庄会不会赖账,想一想,她都觉得肉疼。 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一筹莫展的想着吃完饭去趟钱庄,忽然视线里多了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 不紧不慢的,将银票一张张收走了…… 等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屋里进了人的时候,桌上已经只剩下一张银票了。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抢。 男人动作蓦的加快,在她指尖碰到银票前,将票子抽走了。 然后,在她茫然弄不清状况的眼神中,将银票折起来,慢悠悠的塞进了自己怀里。 叶浅妤:“……” 短暂的沉默后,女人发出一声怒吼:“袭九渊,你干什么?” 袭九渊俊美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 这女人反应也太慢了点儿。 菲薄的唇轻抿,淡淡的提醒道:“本王进门时,看到国公府的家丁就在附近。你再大点声,他们就听到了。” “……” 叶浅妤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这男人不会是早上起来,后悔给她钱给多了,特地跑来要回去吧? “把我银票还给我!” “银票在本王手上,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卧槽! 果然是这样,不要脸的黑心男人。 “袭九渊,你能不能要点脸?” “上次本王说过了,本王的脸比你的脸好看。你都要脸,本王怎么会不要?” “……” “袭九渊,就算你贵为九王,单凭私闯国公府孙媳妇儿房间这一条,闹到皇上那儿,你都不占理!” “那如果本王来还这个呢?” 袭九渊从衣袖中拿出折叠整齐的东西,丢给叶浅妤。 叶浅妤接过一看—— 卧槽! 她的兜衣?! 心中顿时万马奔腾而过。 牙齿磨的咯咯响。 看袭九渊的眼神,眼不能在他身上戳个窟窿出来。 袭九渊忽然心情大好。 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活像只被激怒的小兽。 菲薄的勾了勾,脸上带着一抹狎昵:“昨晚回国公府的路上,你从河中救了一个姑娘?” 叶浅妤道:“银票还我。” 袭九渊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问:“那姑娘现在何处?” 叶浅妤道:“银票还我。” 袭九渊眉梢挑了挑,脸上笑意更甚,“本王在查一个案子,已经发生多起,都是木箱……” 不管他说什么,叶浅妤只有一句话:“银票还我。” 第93章 激动的脸都红了 袭九渊看她气鼓鼓小模样就觉得好笑,忍不住问:“这么贪财?你嫁进国公府三年,他们连月钱都不给你?” 叶浅妤冷哼。 他连她嫁进国公府三年都查了,她就不信他没查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斜了他一眼没回话。 袭九渊嘴角弯的弧度更大:“本王若是不给呢?” 不给?! 叶浅妤当场就炸了。 凭什么不给? 昨天她本来在自己床上睡得好好的,是他派人来掳走了她。 掳走不说,还扒光衣服让她跟他演戏。 补偿是他提的,钱也是他给的,给了就是她的,凭什么说收回就收回? “银票还我!” 女人暴躁低吼,语音未落,人扑了过来。 手直袭他的胸口。 袭九渊本能出手抵挡。 这一挡,力气用的有点大,推得叶浅妤一个趔趄。脚后跟跘在软垫上,整个人往矮桌边缘砸去。 眼看撞上桌角。 袭九渊倾身,一把扣住她的腰带,将她拉了回来。 叶浅妤本能的扬头—— 男人前倾的身子,她这一抬头,脑门砰的撞到了男人不知哪个部位,只听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她蓦然抬头。 只见男人唇正中破了一道口子,血流出来,晕开一抹薄红。 笑容褪去,恼怒的盯着她。 小心肝抖了抖。 别开视线的同时,发现自己就站在他半步外。 触目可及,是男人微微起伏的胸膛。 十张银票,都在男人胸前的衣服里面塞着。 她想都没想,一只手扯开男人衣领,另一只手探了进去。 没等摸到银票,手便被男人捉住了,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连串的敲门声。 白露站在门外焦急的喊道:“少夫人您开门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奴婢好像听到您刚才喊什么人了。” 叶浅妤抬眼望向袭九渊。 他被她撞破的唇染了鲜血,更衬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尊贵,邪肆,又处处透着危险。 吞了吞口水。 被金钱左右的大脑,忽然恢复了三分理智。 硬着声音问:“你反锁门了?” 男人眸中闪过促狭,瞧一眼她探进他衣服中的手,凉凉的反问:“要不然呢?让人进来围观你如何轻薄本王?” “……” 她的手腕还在他手中扣着,抽都抽不回来。 他哪来的脸,说她轻薄他? “放开我!” 他表情淡淡的,一本正经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嘲笑:“不能放,谁知放开后,你会不会继续扯本王衣服?” “会不会……再往里摸?” “……” 论不要脸,她甘拜下风! “我为什么扯你衣服,你心里没点数吗?” “大概是……” 他顿了顿,非常认真的回道:“因为本王长得好看吧。” 叶浅妤心里万马奔腾。 激动的脸都红了。 血气上涌,冲到脑壳下不去,生生把脸憋成了紫红色! 白露还在敲门,她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喊话让白露晚会儿再来。扭过头,恶狠狠的瞧着男人:“银票我不要了,你休想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人!” “哦?” 袭九渊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叶浅妤心头发毛。 第94章 欺人太甚 “你,你这个表情是想干什么?”叶浅妤舌头有点儿打结。 他不笑的时候好看,笑起来—— 笑起来更好看,可就是说不上哪儿不对。那双眼幽深彻凉,看得人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转念一想,她心虚什么? 明明是她的理! 鼓足勇气,昂起小脸怒视着他。 袭九渊不说话,幽凉的眸带着千万重复杂的情绪,扫过她的唇瓣。 忽然,低头覆了上去。 WTF? 这特么什么情况?! 又惊又怒,一时竟忘了反抗。 呆呆的,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 男人没有进一步动作,微凉的薄唇贴着她的唇瓣。长睫轻颤,睨着她的眼眸,似乎在等着看她的反应。 叶浅妤:“……” 片刻后,双唇分开。 叶浅妤刚要发飚,男人忽然又低下头,啄了啄她的唇。 力道明显比方才重,但都没有太过分的行径。就是唇用力撞在她的唇上,刚挨上接着就分开,像小孩儿过家家。 连续亲了好几次。 “……” 叶浅妤浑身血液一个劲的往头顶涌。 火气压都压不住。 挣扎着想抽回手腕,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暴躁低吼:“袭九渊你别欺人太甚!” 男人没再亲她。 浓稠的眸紧紧锁在女人脸上,薄唇轻启,声音不辨情绪:“你父母是何方人士?” 叶浅妤怒呛:“跟你有关系吗?” 袭九渊忽然松了开她的手。 在她迅速抽回手之后,将怀中的银票拿出来,循循善诱:“你说实话,这些银票还给你,本王再给你加十万两。” “……” 十万两,再加十万两。 所以她就又多了二十万两对吗? 二十万两银子,可以让她少奋斗好多好多年! 叶浅妤觉得,自己又不能正常思考了。 可是—— 她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在她继承的叶浅予的记忆中,并没有与父母相关的内容。 从记事开始,就只有奶奶和妹妹。 蹙着眉想了半响,没想起来。 抬眼回道:“你不是查了吗?应该很清楚才对!” 袭九渊没想到她敢这么说。 眸中掠过一抹冷笑,顺手把银票塞回怀中,凉凉的道:“银票本王先替你保管,等你想起来再来找本王。” 顿了顿,又道:“还有,先前给你的十万两银票,没有本王的玺印提不出现银。” 大摇大摆的走了。 什么?! 叶浅妤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太阳穴突突直跳。 要不袭九渊走的快,她一定忍不住冲过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 袭九渊回到九王府,符城已等候多时。 见他回来,直接上前问道:“人真是叶姑娘救的?” 袭九渊掀眼凉凉的瞧他。 符城皮笑肉不笑的扯唇:“你这样看我干嘛,这也怪不得我啊。这么多起案子一个活口都没有,谁知道能有人被救?” 男人回:“怪她命大?” 符城:“……” 几步外谷风心道:爷你嘴巴这么毒,真的好吗? 不等符城开口,男人继续道:“把案子转给京兆尹,此事与箱尸案无关。” 符城惊讶:“从何说起?” 这时,惊蛰来传话,皇上召袭九渊进宫觐见。 第95章 身边人 是夜,叶浅妤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石岭山来回三十里,又是骑马,又是爬山,都没能让她感到一丝困倦。 袭九渊走后,她去了趟钱庄。 钱庄的人拿着她的银票,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然后告诉她,这银票必须有九王爷加盖的玺印,才能兑换现银。 她也没有太生气。 就是默默的,问候了那个黑心狼的祖宗八辈十几遍。 通过这件事,她认清了一个事实。 别人给的钱再多,说收回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要自力更生! 石岭山那边药材确实不尽如人意,但好好挑选,也能挑出些特优价廉的。现在她才了解行情,多走几个地方,也能多了解些行情。 不过她要赶在医馆办起来前,把婚离了。 正想着,房门轻轻叩响了两下。 叶浅妤蓦的坐直了身子。 这个时辰,白露已经睡了,不会忽然过来。 孟容在祠堂,也不会来。 袭九渊的人来这里,根本不会敲门。 会是谁? 心中拉起十二分警惕,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到门口,并未马上打开门栓,而是轻声问了一句:“谁?” 没人回话。 她等了片刻,又问道:“你还在吗?” 还是没有回音。 她阖了阖眼眸,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确定对方已经离开,外面没人,她才拉开门拴,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儿。 借着稀疏月光,看到地上躺着一封信。 叶浅妤心头微诧。 忽然想起捉奸那日,从窗外塞进她房中的那封信。 那次之后,他有好多天没出现了,以至于她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拿起书信,回到房中才拆开。 再普通不过的宣纸上,写得一行工工整整的小字:当心身边人。 身边人? 叶浅妤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眉心微拧。 只说当心身边人,可“身边人”这个范畴——很大! 单纯按关系远近来算,白露是嫌疑最大的。 扪心自问,她一个在犯罪心理学也小有成就的人,不会连一个小小丫鬟的心思都看不透。白露对她是不是真心,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个“身边人”,指的是谁? 还是说,这个人并非真心帮她,而是借之前的事获取她的信任,再通过离间的方式,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阖了阖眼帘,将信收了起来。 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他是真的在提醒她,要当心“身边人”! —— 九王府。 浅眠中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 浓如泼墨的眸,在黑暗中更显幽沉,目光深邃,仿佛在回想着什么。 许久,复又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稚嫩的小脸。 他带着她在花园玩,她忽然从秋千上滑下来,张着小手要他抱。 他抱起她。 她肉乎乎的小手抱着他的脸,凑上来亲了一口。 软软糯糯的粉唇在他的唇上撞了一下,望着他,水汪汪的眼睛泛着亮光:“哥哥你这么好看,不能便宜了外人,长大了娶我好不好?” 那时,她才三岁,咬字都咬不清。 …… 男人的手不知何时攥了起来。 再睁开眼,眼底弥漫着一片湛凉的寒意。 若她还在,该是及笄的年龄了。 第96章 有种倒霉,叫找死 叶浅妤后半夜才睡,早上很早就醒了。 梳洗完毕,她出了房间。 白露端着早膳进门,见她往外走纳闷的问:“少夫人这么早是要出门吗?不用早膳了?” 叶浅妤道:“我回来再吃,你先放下吧。” 径直出去了。 她昨天认真考虑了现在的处境,发现太被动了!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牵制。尤其是袭九渊那个黑心狼,不能硬碰硬,必须想办法让他不找自己麻烦。 出了国公府,她去了上次去的冥宝阁。 江华忌日马上就到了,她还没找到合适的祭品。 意外的是,在冥宝阁遇到了谢清宛。 前天她带着她走路走得脚都瘸了,还为她得好几天出不了门。 没想到这么快遇上。 两人四目相对,叶浅妤本来想绕过去,谢清宛快走一步拦住她,居高临下的道:“身为人妇,却与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牵扯不清,真是不要脸!” 叶浅妤嗤笑:“与谢小姐何干?” 盈盈水眸扫过谢清宛不算太好,也不算差的身材,似笑非笑的道:“倒是谢小姐,怎么也算是名门贵裔,就算没学好规矩,也该有最起码的礼义廉耻吧?” “一天到晚肖想别人的丈夫,难不成也是谢家家风吗?” 话音未落,忽然一道凛冽冷寒的声音刮过耳际:“我谢家家风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背后说三道四!” 走路带风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一身窄袖劲衣,眉目阴鸷,浑身弥漫着杀伐之气。 他进来,空气都凝住了。 冷眼扫过叶浅妤,目光落在谢清宛身上。 “办完了吗?” 见到他,谢清宛脸上露出笑意,连眉眼都低顺了许多:“都办好了。” 男人沉着脸,声音强硬:“走吧。” 谢清宛点头:“嗯。” 男人率转身。 叶浅妤不认得来人,见他眉眼与谢清宛有几分相似,进门时又自称谢家人,猜想是谢清宛的兄长。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没再说话。 谢清宛见她不语,还以为她害怕了。 眉梢扬起一抹得意。 “你说的没错,人从出生开始,就有高低贵贵贱之分。出身低贱的人纵使嫁的再好,也改不了犯贱的毛病!” 眼中闪过一抹狠色,用力推向叶浅妤。 叶浅妤身后是个木架。 一个多高的木架不知是用来挂东西的,还是做什么,前端探出几根尖锐的横杆。 撞上去,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叶浅妤冷笑。 谢清宛看着温婉秀丽,没想到,比那个娇蛮跋扈的十三公主还狠。 闪身错步,灵活的躲过谢清宛推过来的手。 顺势擒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 谢清宛身体失衡,尖叫一声向前扑去。 眼看就要正面扑上木架,已经出了门的男人忽然转了回来。一个箭步上前,拽着谢清宛的衣服,将她拉了回来。 谢清宛吓得脸都白了。 手拽着男人衣服,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不停的哆嗦。 从男人过来的角度,看不到谢清宛推叶浅妤,却看到了叶浅妤拽谢清宛。 光中骤然一沉,杀机毕现:“你找死!” 第97章 来得刚刚好 叶浅妤冷笑。 她不说话是不想找麻烦,可麻烦找到她头上来,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眼看谢清璋手朝自己打过来,她倏的亮出银针。 针锋对麦芒,一触即发。 忽然门口传来一道冷硬的声音:“久闻谢公子在军中行事威猛,手段狠戾,果真百闻不如一见,谢公子连女人都打。” 湛凉的语调不失揶揄。 谢清璋落到一半的手,堪堪顿住。 叶浅妤正要出手的银针,也暂时收进衣袖中。 加上谢清宛,三人同时往门口看去。 看清来人时,谢清璋冷哼了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原来是九王爷跟前的人,怎么,认得这女人?” 谷风上前几步,看似客套行礼,实则不动声色的将叶浅妤挡在身后。 “国公府的少夫人,下官随王爷拜访孟国公时见过一面。谢公子久在军中,想来对京里的人也不太了解。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怕是镇前大将军府与国公府,要有矛盾了。” 叶浅妤胸口微微一震。 眸中有意外闪过。 谷风不拿九王府说事,而是抬出孟国公府。 京中三大家族,符家、谢家,还有孟家,三家有着千丝万缕又极其微妙的联系。 相互提防,又彼此支撑。 看似一团和气,实则都在暗地里较着劲儿。 谢清璋这一巴掌打下去,打的不单单是她的脸,而是孟国公府的脸。 这样一来,既撇清袭九渊跟她的关系,又确实也帮了她忙。 看来袭九渊身边,也有智商在线的人。 谢清璋明显有刹那怔松。 他多年来一直在西域边关,近日才回凉州。对京里的人和事知道的少,不代表他不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悻悻的收回了手。 “没想到眼高于顶的孟国公,会让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进府。” 呵~ 叶浅妤气笑了。 同样讥诮的语气回道:“谢公子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先问问自家妹子做过什么吧。免得打脸来得太快,丢了镇前大将军府的面儿!” “你说什么?” 男人刚缓和的脸,瞬间又绷了起来。 叶浅妤又不怕他。 小脸娇懒,衬的声音听上去都懒洋洋的,一字一顿,悠悠的道:“我说,谢公子下次发火前,还是先问清事实真相,别苍蝇撞到了猪腚上。” “……” 三人同时怔住。 谢清宛露出茫然不解。 谷风忍不住回头看叶浅妤。 见识过她怼人的功夫,可这个苍蝇飞到—— 是什么鬼? 谢清璋虽然也没听过这话,好歹听出来,她口中的“苍蝇”骂得是自己。 愤然攥拳,“你什么意思?” 叶浅妤凉凉的睨着他,颇有几分嫌弃他孤陋寡闻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别只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 谢清璋脾气本就火爆,闻言直接炸了。 “别以为你是孟国公府的人,我就不敢打你!” 扬手挥来。 要不是中间隔着谷风,这一巴掌就打到叶浅妤脸上了。 谷风挡着谢清璋。 他一直在暗处,谢清璋没看到的情景,他看得一清二楚。置身事外,却又带着明显袒护的声音道:“作为旁观者,我奉劝谢公子还是问清楚谢小姐做了什么吧。” —— 来一波广告~ 公子好基友江山一顾的新文《大首长,小媳妇》,剧情超强的年代文,文笔非常赞,男主特别撩! 奉上简介: “报告首长,我要举报你。” 男人危险的眯着眸子问:“理由?” “举报你制服诱惑,持帅行凶……”小媳妇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按在墙上亲。“你怎么不说权色交易喜欢擦枪走火,人送外号北方醋王。” 重生前,江南绯嫁给霍北疆后作天作地,弟弟惨死,父母早亡,被最信任的人联手算计。 重生后,她只想着感谢天感谢地,厚着脸皮也要靠近他,跟着他,吃定他。 这一世她要拂去心上的尘埃,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想要的人生。生活的美好不仅是眼前的渣男,远处的白莲花,还有身后的家人,身边的朋友以及深爱她的男人。 第98章 情商下线 谷风的话让谢清宛明显一慌。 做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拽着谢清璋衣袖道:“算了,兄长,我们出来时间也不短了,回去吧。” 不等谢清璋开口,叶浅妤从谷风身后走了出来。 “那怎么行?既然上升到了孟国公府与镇前大将军府的高度,那就更得把话说清楚了。要不传出去了,还以为我故意挑起两家是非呢!” 话说到这份上,谢清璋自然不能不问。 扭头望向谢清宛。 “怎么回事?” 他是军人出身,多年战场厮杀练就的杀伐之气,就算谢清宛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哥哥,可是对他冷鸷的眼神时,还是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浅妤轻嗤:“谢小姐觉得难以启齿,那就由我来说好了。” 她瞧了眼谢清宛,笑得轻蔑。 “谢公子刚回到京中,对很多事,也包括你这位妹妹不是很了解吧?她为了嫁给我的夫君,不择手段加害于我。难不成谢公子觉得,有人害我,我就该站在那里受死吗?” 谢清璋虎眸一眯,明显是在斟酌她话里的真假。 谢清宛何时被如此数落过? 只觉得脸被打得生疼,失控大喊:“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谢小姐心中有数。若非谢小姐推我,我又如何捉得住谢小姐的手?” “你信口雌黄!”谢清宛抓着谢清璋衣袖的手,抖的厉害,“兄长,她冤枉我!你别听她胡说,我怎么可能推她?” 谢清璋冷鸷的眸一沉。 他是对家中的事了解少,今日来置办送往九王府的祭礼,也是听从父母差遣陪谢清宛前来。可是非曲直,他心里还拎得清。 冷冷盯着谢清宛:“别说了!” 谢清宛大惊。 “哥,你不信我?!” 谢清璋没回她的话,扭过头,直直的对叶浅妤道:“回府后我会问清事实,若如你所说,我自会亲自登门谢罪!” 向谷风打过招呼,带着谢清宛离开了。 两人走后,叶浅妤望向谷风。 他的到来,她说意外不算太意外。 说不意外吧,也有点儿意外。 她不会单纯到以为,三番两次在出事时遇到袭九渊的人,会是巧合。 盈盈一笑,道:“多谢。” 谷风也不客套,甚至连隐瞒的意思都没有,老实严肃一本正经的回道:“爷说过,叶姑娘还清欠爷的情之前,不能出事。否则,拿属下试问。” “……” 好耿直的boy,她竟然无言以对。 想了想,问:“你有女朋友吗?” 谷风一怔。 女朋友? 他自小跟在九爷身边,别说女朋友,男的朋友也没有啊! 在他的概念里,这世上的人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立场上的区别:爷的朋友,爷的敌人。 前者敬,后者杀! 叶浅妤见他半天不开口,暗暗感慨,他办事的时候情商也不低啊,怎么这么说起话来,就有点儿——情商不在线呢? —— 有谷风在,她省了不少事。 置办好给江华祭祀用的物品,让谷风带回九王府。 想了想,她道:“你帮我带句话给袭九渊……” 第99章 免单服务 谷风诧异:“姑娘今日不去王府吗?” 叶浅妤心里叹了口气。 这种心情,好比上班的人不想起床,上学的人不想进教室。 她不想去九王府。 想让谷风带话给袭九渊,江将军忌日快到了,九王府来往的人多,她先不去了,免得被认出来。毕竟庆功宴那晚,朝中不少人见过她。 想了想,又觉得当面说比较好。 遂回道:“我晚会儿再去,东西麻烦你带回去吧。” “好。” 谷风话不多,道别后离开了。 他回到九王府时,袭九渊在书房处理公务。 手中卷宗上不知写了什么,男人俊美的脸上罩着浓浓的阴霾。 谷风上前行礼:“爷。” 袭九渊抬眼,见他回来眸底略略闪过一抹意外,“不是让你跟在她身边保护?” 谷风答:“叶姑娘备了祭礼,让属下送回来。” 躬身递上一份清单。 袭九渊接过,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眉头皱得更紧。 想问“她为何不自己来送”,出口却变成了:“她哪来的银子?” 虽然她置办的东西,比那些官员送来的差了不只一点半点。可她这几年在国公府过的日子,比丫鬟还惨,就算节衣缩食,也存不下多少银两。 谷风诧异:“啊?” 爷何时操心过礼单后面的银子啊? 袭九渊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竟然后悔把银票收回来了。将清单放在案上,淡淡的道:“你再去趟冥宝阁。” —— 叶浅妤还在吃饭,白露跑来说有人求见。 她出来后,发现是冥宝阁的伙计。 伙计看到她,满脸堆着笑,将一个银袋子递到她手上:“恭喜少夫人,成为我们冥宝阁今日的幸运顾客!” 哈? 叶浅妤一头雾水。 打开钱袋子,里面是在冥宝阁买东西时,花掉的十几两银子,分文不少。 这几乎是她所有积蓄。 从冥宝阁回来的路上,她还肝疼了半天。 冥宝阁伙计解释道:“本月冥宝阁为回馈客户,推出了免单服务,每日选一位顾客花费全免。恭喜少夫人,成为冥宝阁今天的幸运顾客。” “……” 天上掉馅饼了? 这个时代的营销理念已经如此超前了吗? 还有免单服务? 送走冥宝阁伙计,她问白露:“以前听说过这种服务吗?” 白露摇头:“闻所未闻!” 又认真的想了想,道:“不过,奴婢也没进过冥宝阁那样的地方,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服务。不过既然银子都送过来了,应该不会有错了!” 叶浅妤想想也是,把银子收了起来。 —— 孟国公府外,谷风将一袋银子递给冥风阁伙计。 男人面容冷,声音更冷:“这是赏你的。既然你已知道少夫人身份,那么上次王爷帮少夫人解围的事如果透露出去,后果你该知道。” 伙计接过银子,连连点头。 “小的不敢,请大人放心,小的绝不透漏半个字!” “走吧。” “是。”伙计忙不迭的拔腿溜了。 半柱香后,谷风翻墙进国公府,来了到叶浅妤的门前。 第100章 天不遂人愿 谷风来通知叶浅妤,最近九王府来往的人多,九爷让她暂时不要过去。免得被人认出来,给九王府惹麻烦。 叶浅妤在心里笑了。 嘴上说怕她惹麻烦,真被人认出来,麻烦的是她。 傲娇的男人,明明是好心,偏偏嘴巴那么毒,总是让人忽略他背后的好意。 笑着道:“你让他放心吧。” 谷风颔首,外面忽然有脚步声走近。他眸光一扫,飞快的开口:“告辞。” 话音未落,人已经翻出窗外。 “……” 白露推门走了进来:“少夫人,国公爷请您去前堂。” 叶浅妤眉心微微一蹙。 她回来时,听说孟容半夜被人从祠堂抬回了房间,孟国公忽然找她,出事了? “说什么事了?” “没说,只说请少夫人过去一趟。” “知道了。” 压下心头担忧,她来了前堂。 孟国公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情绪不辨。 叶浅妤缓步走了进去。 “祖父找我?” 孟国公点点头,指着一侧位子道:“坐吧。” 待叶浅妤坐下,他复又开口:“过几日是江华将军的忌日,孟国公府虽与九王府往来不多,但也不能失了礼数。” 叶浅妤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祖父的意思是?” “此事本不该让你抛头露面,不过容儿忽染重疾,祖父又有事缠身——你与九王也算有些交情,辛苦你去一趟吧。” 摆摆手,命人拿来礼单。 “……” 从前堂出来,叶浅妤叹了口气。 袭九渊刚传话叫她别去,她就换个身份登门。难保睚眦必报的男人不会以为她故意挑衅,专程去找麻烦。 不去,又不行。 —— 九王府中,惊蛰瞧着一尊二尺多高,白玉雕刻而成的玉观音感慨:“这也要烧吗?” 谷风站在旁边,侧目看他:“不烧试试?” 惊蛰摇头。 不烧,怕是被烧掉的就是他了。 袭九渊权倾朝野,不知多少人想巴结,只是他从不屑理会。外人连他生辰何时都打听不到,更别说他喜欢什么。 唯一知道的,是他在意江华。 江华的忌日,成了那些人费心送礼的日子。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很多东西,并不是送给过世人的,而是借着由头,送给活着的人。 但袭九渊从来不留,无论是什么,全部在祭祀当日烧掉。 正清点礼单,下人来报:“国公府来人了。” 谷风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抢先开口:“你这儿忙,我去吧。” 惊蛰不知内情,满怀感激的点头:“好。” 他负责接收礼品,快累死了! 谷风赶到府门外时,叶浅妤带着两个下人站在门口,下人抬着一个黑色箱子。 守门家丁一脸复杂的望着她。 谷风捏了把汗。 当着孟国公府下人的面,他不好多问,上前欠身行礼道:“不知孟少夫人光临九王府,有何贵干?” 叶浅妤见来人是谷风,顿时松了口气。 招招手,命人将东西抬了过来:“受祖父嘱托,给江将军添些祭品。” 两人很快交接完礼单。 叶浅妤正欲告辞,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高呼:“皇上驾到,十三公主驾到……” 第101章 她是有夫之妇 叶浅妤心蓦然一沉。 仅仅是皇上也就算了,怎么十三公主也跟来了? 谷风素来一成不变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 大队人马已经步入眼帘,躲肯定是来不及了。叶浅妤暗暗握了握拳,转身,对着明帝一行弯下了腰身。 这时,九王府正门打开。 袭九渊大步跨了出来。 看清面前的人时,深邃的眼眸蓦然暗了几度。 锐利的目光扫向谷风。 谷风叫苦不迭。 这不怪他啊! 可是当着明帝的面儿,他又不能开口解释,只能默默承受着来自于男人的巨大压力,觉得冤枉极了。 目光流转间,明帝身影已近。 袭九渊收回视线,上前一步欠身道:“臣袭九渊拜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臣接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说罢,便要屈膝跪拜。 叶浅妤、谷风等人已齐齐跪地行礼。 明帝忙扶住了他。 皇帝威严冷肃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道:“朕说过,爱卿有九王之尊,不必行跪拜之礼。” 袭九渊没再跪拜,却是欠着身,态度极是恭敬:“谢皇上恩典。” 皇上嗯了声,威严的眸扫过众人,“都起来吧。” 众人齐声谢恩,起身。 十三公主已经发现了人群中的叶浅妤,看向她的目光,刀片儿锋利,刮的人脸生疼。 叶浅妤低着头,不去和她对视。 越是如此,十三公主火气更甚,几乎就要爆发。 明帝感觉到她的异样。 侧目扫来,见她直直的瞪着叶浅妤,忍不住出声提醒:“十三!” 低沉的声音,瞬间让十三公主惊醒过来。 思及那日在冥宝阁,袭九渊牵着叶浅妤离开的情景,十三公主心都酸了,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发火。憋着眼眶通红,泪水眼看着就掉下来 明帝脸色陡然一沉。 众人皆知十三公主喜欢九王爷,求而不得,纠缠不休。 可众人也知道十三公主是什么性子。 今日忽然换了副楚楚可怜的脸,倒叫人摸不着头绪了,莫非十三公主忽然想通了? 硬的不行,要以柔刻刚? 一时间,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叶浅妤借着机会,开口道:“皇上与十三公主大驾光临,妾身不便多打扰九王爷,先行告退。” 袭九渊淡漠的点头。 她对着袭九渊福了福身。 又转过来,对着明帝和十三公主福了福身,面色从容大方的道:“妾身告退。” 退后两步,带着家丁离开。 十三公主错愕。 她称自己……妾身? 明帝冷声道:“这孟忱是越老越糊涂,怎么让个女人出门?” 袭九渊看都没看叶浅妤离开的方向,淡漠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这几日来给义父添祭品的人多,臣并未亲自会见,也是出来才知是孟少夫人来的。” 客套了几句,带着明帝往府中走。 十三公主怔在原地,半天没缓过来。 那个女人,她嫁人了? 不会,袭九渊怎么可能跟有夫之妇有瓜葛? 不可能! —— 中午明帝与十三公主留在九王府用膳,布菜时,十三公主目瞪口呆的发现…… 第102章 指婚? 九王府中,还有一个跟刚才走了的孟少夫人,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 只不过穿的衣服,装束打扮都不同。 气质上—— 她刚才只顾着震惊,没仔细看,但好像,那个孟少夫人看她的眼神很陌生,好像并不认得。 难道,她们不是一个人? 可是长得太像了啊! 屋里同时进来三个人,布完菜便要退下,十三公主及忽然喊住叶浅妤:“你叫什么?” 叶浅妤顿住脚步,对着十三公主福了福身,“奴婢姓叶。” 声音不卑不亢。 十三公主皱了皱眉,刚想再问什么,袭九渊开口打断了她:“上次丫头在冥宝阁冲撞了十三公主殿下,莫不是公主殿下还在心里记着吗?” 言辞之间,直指十三公主心胸狭隘。 十三公主便是真的记仇,当着明帝的面儿,也只能装出宰相肚里能撑腰的大度来。 抿唇一笑:“九王爷说笑了,若非九王提起,本公主都忘了。” 叶浅妤勾了勾唇。 装的挺像那么会事,也不知道前几天追杀她的人,是谁收买的!眸底闪过一抹亮色,夸奖道:“公主殿下乃是金枝玉叶,尊贵大度如天山之上洁白的雪莲,怎么会跟奴婢一般见识呢?” “奴婢要去膳房帮忙,先告退了。” 欠欠身,下去了。 十三公主趁着明帝不注意,死死的瞪了她的背影一眼。 雪莲? 她怎么觉得是骂人的话? 明帝眼底也有疑惑。 扭头问袭九渊:“爱卿府中何时有侍女了?” 袭九渊掀眼扫向叶浅妤离开的方向,淡淡的答:“返京途中救的,见她无依无靠,就带回来了。” 明帝没说话,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十三公主是明显不信。 天底下那么多女人,怎么没见他对别的女人那么好心,偏偏把个捡回来的丫鬟宠得无法无天?但当着明帝的面,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忍着。 袭九渊也不多做解释。 瞧见明帝一直没动筷子,他笑道:“皇上来的突然,臣府上的厨子又是从军中出来的,饭菜做得粗糙。皇上若是觉得不合胃口,臣现在差人去广月楼做几样菜拿回来。” 明帝不甚在意的摆手:“罢了,朕知你素来不讲究这些。” 顿了顿,继续道:“朕今日来,一是来看看江爱卿祭礼之事办得如何了。这二来……” 视线往十三公主处瞟了一眼,多了几分为人父母的语重心长。 “朕从小这个女儿给宠坏了,凡事由着性子。这些年她追着爱卿不放,朕都劝不住。朕这几日也想过了,既然男未娶,女未嫁,那朕便作主,将十三许配给爱卿吧。” 商量的口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硬度。 明显是要让袭九渊点头。 十三公主望着袭九渊眼神,泛起星星光,已经把叶浅妤的事抛到了脑后。 袭九渊没回话。 垂着眼帘。 明帝的语气不容辩驳,袭九渊的沉默也是无形的抗争。 叶浅妤脚步顿在门外。 皇上此来,是为了给十三公主和袭九渊指婚? 第103章 欲擒故纵 袭九渊久默无语。 叶浅妤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是默许,还是抗议。 心道睥睨天下的权势人人想要,可纵然位高权重如袭九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面对上位者的干预,却也只能用沉默来应对。 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原本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十三公主扔个烟雾弹。这样一来,就算十三公主怀疑她的身份,日后问起来,她也有借口狡辩。 刚才露面,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找谷风打了个招呼,她回泠风阁换衣服。 刚脱干净,门忽然响了一下。 袭九渊推门进来。 叶浅妤一惊,慌忙抓起衣服挡在胸前,“你怎么回来了?” 四目相对,男人俊美的脸一沉。 关上门,薄唇轻启,音色低冷,怒气明显:“谁准你自作聪明的?” 叶浅妤抓着衣服,眸光极不自然的闪了闪,“你先出去,让我把衣服换完再说。” 呵~ 袭九渊冷笑了声,无视她的话,径自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 “自己脱光了跑到本王房中,还要本王出去。本王可以理解为,孟少夫人这是在玩欲擒故纵吗?” “……” 欲擒故纵你妹啊! 要不是撞见了十三公主,她巴不得立马离得他这里远远的,怎么可能回来? 再说,得罪十三公主,是因为谁? 火气直往脑门上顶。 气着气着,她又气笑了。 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凉凉的嘲讽:“九爷这是在皇上和十三公主面前受了气,心情不好又无处宣泄,所以回来拿我当出气筒吗?” 袭九渊幽邃的眸骤然一沉。 “你说什么?” 语气中不失警告的意味。 叶浅妤身上就一件兜衣,真跟他闹起来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识时务的没回话。 一手抓着衣服遮住身体,另一只手去拿放在书案上的衣服。她有点后悔没去里屋,而是偷懒在外屋换衣服了。 指尖才碰到衣服,男人长眸闪过一抹促狭,伸手按住。 叶浅妤用力拽了几下,都没能将衣服从他手底下拽出来,气得绷直了眉眼。 “袭九渊,你干什么?” 男人勾勾唇角:“过来。” 叶浅妤本能的往后闪,“你先把我衣服松开。” 袭九渊非但没松,反而蜷蜷手指,明目张胆的将衣服拉到他的面前。俊美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似乎在告诉她,不过来,衣服就拿不到。 叶浅妤气得肺管子疼。 心里骂了句:幼稚! 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才平复下胸口怒火。 睁开眼,平静的凝着他的墨瞳,解释道:“今日是孟国公找到我,让我来送礼,我没法拒绝。本想送下就走,可谁知会遇到皇上与十三公主?” “你放心,就算十三公主找到孟国公府,我也绝不连累九爷声誉受损。” 袭九渊彻凉的眸又暗了几度。 在她看来,他生气是为了自己的声誉? 呵~ 不知死活的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刚才十三公主闹起来,就算是他,也未必就能保得她毫发无伤! 声音骤然一沉:“本王叫你过来!” 第104章 要人还是要命 叶浅妤望着袭九渊眸底翻涌的黑色,嗤声道:“我要是不过去呢?” 倔强的目光带着不甘。 她也知道跟男人对着干很不明智,可就像被欺压太久的人,总会有爆发的时候。 这种爆发,炙热而壮烈。 男人长身倏的拔地而起。 力气太大撞得书案剧烈晃动,案上摆得整整齐齐的书卷、砚台、笔架倒了一片,噼里啪啦往地上掉。 男人长臂撑着书案,上身前倾。 巨大的压力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房间铺开,将她笼罩其中。 她的勇气,在男人的强势面前瞬间溃不成军。 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你要干嘛?” 呵~ 男人冷笑,菲薄的唇轻启,声音透着冰冷的警告:“叶浅妤,是不是本王对你纵容,让你连自己的身份都弄不清了?在本王面前,你有权利说不?嗯?” 叶浅妤心跳有些失衡。 抓着衣服的手,微微颤抖,还是硬着声音呛了回去。 “袭九渊,你好歹也官拜九王爷,关上门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本王欺负你,你又能如何?” 男人说话间,已绕过书案来到她面前,大手捏着她纤薄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是你自己脱得干干净净跑到本王房中,本王对你做什么,不是天经地义?” “……” 叶浅妤望着男人。 男人上唇正中有道不太明显的伤,是前天跟她拉扯时撞的。 心忽然好像被什么刺中,巨大的酸涩在胸口蔓延开来,她眨巴了好几下眼,才忍住眼眶涌出的酸涨感。 不是她想来这里。 她来送东西,不可能带替换的衣服,所以找了惊蛰帮忙。 惊蛰把衣服给她,把她带来了这里。 千丝万缕情绪在胸中凝结,忍得眼睛发涩,才没让泪水落下来。她凝着他墨色的瞳,艰难的开口:“我走。” 与其在这里自取其辱,还不如就这样出去。 用力推开他的手,转身走向门口。 袭九渊胸口蓦然一震。 怒火瞬间在眸中席卷,几步上前,在她伸手开门时,长臂一伸,大掌落在她手上方。 将拉开几寸的门,重新关上了。 阴鸷的眸,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女人。 “穿成这样往外跑,你当本王府中就本王一个男人吗?还是说,孟公子满足不了少夫人,所以少夫人寂寞难耐,勾引不到本王,就退而求其次……” 啪! 袭九渊的话,在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后戛然而止。 男人的脸,陡然变得冷寒嗜杀。 “叶浅妤,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本王动手?”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前:“你真当本王不敢动你?” 叶浅妤冷笑。 眸光平静而淡然,甚至是带着几分视死如归。 护在身前的衣服不知何时已被她丢开。 女人开口,声音冷傲而清冥:“九王爷若是因我当初无意的冒犯而耿耿于怀,要人还是要命,王爷请便。今日若我活着离开九王府,就请王爷不要再纠缠!” 男人的脸阴霾至极。 冷得让叶浅妤感到心底阵阵发凉。 “好,你自己找死,那本王就成全你!”弯腰横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第105章 只想狠狠罚她 被男人狠狠扔在床上的那刻,叶浅妤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心酸。 无尽的酸楚在胸口绵延开来。 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落下。 这是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能为力。 自她来到这个时代,无论是渣夫孟容,谢莲花,亦是跋扈蛮横的十三公主,她都能游刃有余的与他们周旋。 可面对袭九渊,她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论武力,差了十万八千里。 论算计,她自认为不笨,可每次被他坑得惨兮兮。 可偏偏的,她又怪不得别人。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她先招惹上了他。 她没有资格叫屈,那就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接受,只求结束这场实力不对等的游戏。 袭九渊站在床前。 阴鸷的眸一瞬不瞬,盯着床上的女人。 女子身姿玲珑娇俏,肌肤盈白似雪。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想撕碎她身上最后一件遮挡。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胸口一凉,叶浅妤蓦然咬紧了红唇,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唯有泪水,无声悄然的坠落。 呵~ 男人蓦的冷笑了声:“要人要命随本王是你说的,如今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给谁看?” 叶浅妤睁开眼。 泪水模糊的视线看不清男人的面孔,只感到他身上弥漫的滔天怒火。 他在生气?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扯了扯唇角,以为自己是在笑,其实泪水斑驳了眼角。 “难不成,九爷觉得逼得一个女人如此,很得意吗?” “你要我的身子,我给,你想要怎样的姿势,我都配合。可是,你还想左右我的情绪吗?” “你要我打开双腿可以,要我笑,抱歉,做不到!” “……” 袭九渊胸口闷得生疼,下身的燥热与胀痛更是逼得他想发疯。他觉得必须做点儿什么,来惩罚女人的不驯与挑衅。 俯身,堵上了她的唇。 惩罚性的吻,残忍暴戾,没有一丝温柔可言,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叶浅妤躲不开,也不挣扎,闭着眼睛任由他掠夺。 唇齿间弥漫着血味的腥咸。 一滴泪水自眼角滑下,砸在他撑在枕边的手背上,炙热的温度灼烧着他温凉的皮肤。 袭九渊猛的抬起头。 身下的女人倔强隐忍,便是唇瓣被咬伤,染了血,却还是连哭都不愿发出任何声音。 胸口猛地一滞。 他在做什么? 他本来也只是生气她自作主张,跑到明帝和十三公主面前冒险。 他只是想说她几句,可是现在—— 现在他在做什么? 停顿之时,外面忽然响起一串敲门声,谷风的声音及时传了进来:“爷,符统领求见。” 静默良久,男人翻身下床。 顺手拉过锦被,遮住她一丝不挂的身子。 随着身上一轻又一暖,叶浅妤心中也跟着松了口气。 也许,就这么过去了。 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向外走去。 她心中默念,没事了。 睁开眼睛,扭头望向门口的方向。迷蒙中看到那袭玄色身影在门口停住,她胸口一滞,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蓦然绷紧。 第106章 她不稀罕 男人抬起的手,停在门上。 眸色幽沉。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她动了那样的心思。 想保护她,更想将她据为己有。 虽然他不愿承认,可这感觉仿佛是一种本能,身不由己,更无法忽略。 他原以为,他可以将这种喜欢,维持在他能掌握的范围内。 可没想到,还是失控了。 男人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烦躁。 眼睛再开,已恢复平日里的幽冷彻凉。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没有温度的话来:“以后别让本王再看到你。” 吱呀一声,打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随后,门又关上了。 叶浅妤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男人松口了!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以为自己会很高兴,至少也会感到轻松。 可是并没有。 心上仿佛压了块石头,闷得透不过气来。 —— 袭九渊从泠风阁出来,就一直低气压。 谷风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有种随时会被主子冻成冰的担心。 见到符城,招呼没打转身就跑。 符城挑挑眉梢。 这又是谁触到这位爷的逆鳞了? 假装看不出袭九渊身上的怒火,他笑呵呵的上前,正欲开口,忽然发现袭九渊脸上一个清晰巴掌印。五指纤细,力气好像也不大,像女人打的。 符城惊呼:“谁干的?” 这哪是不要命,这简直是找死吧?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简直要佩服死这巴掌的主人,真真是勇气可嘉! 壮士啊! 他进门的时候,听下人说,皇上和十三公主来过,呆了时间不长,气呼呼的走了。 难不成,他当场拒婚,十三公主恼羞成怒把他打了? 袭九渊见符城脸眨眼间变了好几个颜色,不用问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俊脸沉了沉,冻死人的语气道:“你找本王最好有正事,要不然……” 不等说完,符城赶紧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箱尸案有新进展了!” —— 叶浅妤换完衣服,来到九王府后门时,惊蛰已经等了好久。 “叶姑娘。”惊蛰上前,刚想说什么,不经意的看到她红肿的嘴唇,以及,很容易让人想歪的伤——惊得嘴巴张了张,未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中。 叶浅妤不自然的磕了磕眼帘。 出门前,她处理过嘴上的伤。可咬得有些厉害,擦掉血迹,还是有痕迹,再加上伤口肿了起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无意多作解释,她淡淡的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绕过惊蛰,就要离开。 惊蛰喊住她:“叶姑娘……” 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她:“这是爷让交给姑娘的。” 叶浅妤接过来。 信封很厚,比当时谷风给她那个信封,还要厚上几分。 几乎瞬间想到里面是什么。 打开,果然是银票。 叶浅妤冷笑,怒而将银票塞回信封,拍到惊蛰胸前:“回去告诉你们爷,我不稀罕!” 留下一个清傲的背影,决然而去。 走得太快,没听到后面惊蛰的叹息和感慨:“别人都是拿钱赎身,这可好,给钱让把卖身契拿走,还不要……” “哎,女人的心思搞不懂啊……” 第107章 世界太小 回国公府的路上,叶浅妤一直考虑一件事儿。 袭九渊都叫她以后不要再出现了,是不是该主动点儿,把卖身契还给她? 到国公府时,叶浅妤远远看见白露在门口张望。 白露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小跑着迎了过来:“少夫人,你可回来啦。”拉着她就往远处走:“我们先出去转转,晚些再回府。” 闻言,叶浅妤眉间闪过一抹疑惑。 拽着白露停下步子,蹙着眉问:“出什么事了?” 白露被她拉着,只能停下来,一脸愤懑的道:“谢将军来了,还有谢夫人和谢公子,他们点名要见少夫人。我瞧着那个谢公子戾气重,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们要见少夫人,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啊?少夫人还是在外面躲一躲,等他们走了再回去吧!” 上次谢清宛上门挑衅,害叶浅妤险些被打,白露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今天听说来的是谢家人,她立马跑到府门口来等着,生怕叶浅妤进去再被人欺负了。 对于谢将军,叶浅予知道的不多。 但谢清璋—— 男人生的粗壮,浓眉厉目,看上去鸷狠狼戾,也难怪白露怕成这样。 不过她又没错,躲什么? 红唇抿起一抹笑意,轻声的道:“姑且不论他好坏,到了孟国公府便要有为客之道吧?难不成还能出手伤人么?” 说完,往府中去了。 白露还想说什么,见她面无惧色,攥了攥拳,也跟进了府中。 前堂,孟国公坐在主位上,左手侧坐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两人正在说着什么。 他身边坐着一个妇人。 谢清璋坐在妇人下方。 叶浅妤从外面进来,谢清璋挡住视线,看不到另外两人的模样。 她也没特意去看,视线与谢清璋对上,又很快错开。上前两步,对着孟国公福了福身:“孙媳妇儿见过祖父,听白露说有人找我?” 孟国公“嗯”了声。 面带薄笑,指向谢越:“谢将军特意来向你道谢。” 道谢? 叶浅妤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忽然想起上次袭九渊来,也是打着道谢的旗号。明嘲暗讽的骂她不说,还是明目张胆送了一支鹿鞭,气得孟国公当时脸都黑了。 谢家人道什么谢? 谢她出手轻了,没弄死谢清宛? 心思流转间,谢夫人已经起身。 走到她面前,满脸笑容的道:“上次在钱庄,幸亏孟少夫人出手相救,我才捡回一条命。一直不知少夫人身份,今日听宛儿说起在冥宝阁与人起了误会,细细问来,才知是你。” 看清谢夫人时,叶浅妤面露意外。 几天前她在钱庄救的妇人,竟然是谢清宛的母亲。 世界还真是小! 上次在钱庄,她对谢夫人的印象就不算太好。如今再加上谢清宛和谢清璋两兄妹,对谢夫人的人品产生了更大的怀疑。 正直的人,怎么教得出这样的儿女? 她勾了勾唇,礼节性的笑容中透出淡淡的疏离:“谢夫人言重,不过举手之劳,夫人不必记在心上。” 谢夫人顿时尴尬无比。 见母亲被冷落,谢清璋浓眉一蹙,霍然起身。 第108章 耿耿于怀 绕过前方桌案,大步迈向叶浅妤。 白露看到了,忍着心中对谢清璋的畏惧,从叶浅妤身后,挪到她侧前方,做出了保护的动作。 叶浅妤胸中一震。 忽的想起那天收到的信,让她当心身边人。 白露是唯一一个她的“身边人”,每次面对危险,白露就算再怕也会冲在前面。 这样的人,她怎么防备? 压下心头感动,伸手握住白露的手,将她拉到身后。 谢清璋停在她三步外。 男人硬气的面孔带着明显的不悦,道:“孟少夫人若是因为冥宝阁的事耿耿于怀,谢清璋代小妹向你道歉。但此事与母亲无关,孟少夫人迁怒于母亲,未免有失气度。” 呵~ 叶浅妤顿时笑了。 无理强三分,怕是说的谢家人了吧? “谢公子是对‘耿耿于怀’有误解,还是说连真相如何都没问,就随口来道一个没诚意的歉?如果是这样,我不接受,谢公子请回吧!” 她扭头望向谢夫人,娇懒的脸上笑意无存。 “谢夫人不用谢我,有时间,还是好好教育一下您这双儿女吧。就算不懂得礼法道义,至少也让他们分得清是非曲直。免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们谢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席话夹枪带棒,连谢越一起骂了。 孟国公和谢越几乎同时反应过来,气氛不太对。 也几乎同时起身。 孟国公想提醒叶浅妤说话注意分寸,谢越则想质问原因。 不等开口,叶浅妤已经对着孟国公道:“祖父见谅,孙媳妇儿身体不适,先告退了。”说罢,转身就走。 谢家人哪受过这等气? 几乎同时出声。 谢越道:“慢着!” 谢清璋说:“等等。” 谢夫人离得近,直接伸手去拉叶浅妤的衣袖。 叶浅妤刚转过身,猛不丁被这么大力一扯,衣领裂开,露出半边柳叶形玉佩。 谢夫人动作顿住。 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半块玉佩。 满脸震惊 叶浅妤趁机抽回衣袖,迅速整理好衣衫。再看谢夫人时,眸中多了几分不满,奚落道:“谢夫人道谢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知是不是受白露影响,对谢家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对谢家人,她喜欢不起来。 说完,直接带着白露往外走。 谢夫人怔在原地。 望着她离开。 谢清璋也望着叶浅妤的背影。 半晌,收回视线,上前问谢夫人:“娘,没事吧?” 谢夫人摇头。 目光还留存叶浅妤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又似记起了痛苦往事。 孟国公脸色不好看。 当着外人面不好发火,他解嘲道:“年轻气盛说话冲了些,让谢将军见笑了。” 谢越脸色也不好看,叶浅妤刚才那番话,可是实打实打他的脸。他叹了口气:“想来孟少夫人与我谢家有误会,待我问清楚,再来给国公爷一个交待。” 孟国公尴尬的送客。 —— 南苑,叶浅妤回到房中便拿出了柳叶玉佩。 她今天出门走得急,忘了这东西和银子放在一起,就一块带出去了。 刚才谢夫人看到它的目光明显是—— 见过?! 第109章 公主驾到 叶浅妤没来得及多想,下人来报,十三公主来了,要见她。 白露震惊。 “十三公主来做什么?” 传言跟十三公主沾边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下场,但她只针对觊觎袭九渊的女人。 望着白露睁大的双眼,叶浅妤不紧不慢的从桌案前起身,低呓的声音带着轻笑:“来做什么,我们总要见到人才知道吧?” 收起玉佩,带着白露去了前院。 众人没落座,都在院子里站着。 在场除了十三公主和丫鬟,还有没来及得离开的谢家人。 叶浅妤脸上带着得体笑容,上前与孟国公打过招呼,又对着十三公主行礼,“公主殿下找我?” 十三公主狐疑的盯着她。 在九王府初见,她就怀疑她的身份。离开九王府,她找了个借口没跟明帝一起回宫,而是绕道来了孟国公府。 为的就是看她在不在。 探究的目光扫过叶浅妤,忽然发现她嘴唇受伤了。 “孟少夫人嘴是怎么了?” 这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叶浅妤看了过去。 孟国公与谢越碍于身份,瞟了一眼便马上移开视线。谢清璋深深的望了一眼,眸光疑惑甚至是不喜,但也很快将视线挪开。 只有谢夫人,盯着她看了很久。 越看,脸越沉。 那股仿佛来自内心深处的挣扎,愈发的明显。 叶浅妤察觉她的异样。 在叶浅予的记忆中,她与谢夫人没有过交集,钱庄那次见面,谢夫人也没表现出两人认识。而且,她看自己的眼神,更像是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所有人的情绪,被白露的惊呼打断:“少夫人何时受伤了?” 叶浅妤收回思绪。 阖了阖眸,掩下眼底疑惑,手背轻轻碰了碰唇瓣伤处,解释道:“回来路上想到夫君身染重疾有些走神,不小心撞到了卖风车的架子,碰伤了。” 扭头问白露:“很明显吗?” 白露点头,满眼惊讶:“少夫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十三公主不信,正欲反问,就听孟国公开口安抚:“容儿的病你不必太过担心,御医来过,说是染了风寒,调养几日便能好。” 谢越道:“孟公子病了?” 提到孟容,孟国公难免想到他在某些方面的取向问题,叹气道:“容儿不争气,只知享乐。哪像谢公子,年纪轻轻的,便能统率千军为国分忧。” 这话夸到谢越心坎上了。 谢清璋虽然脾气差,但作战能力强,是公认的南越第一猛将。 儿子出色,他这个当老子的脸上也有光,连带着对叶浅妤言行上的不满,都少了几分。 明明高兴,却还是谦虚道:“璋儿一介莽夫,实担不起国公爷如此褒奖。倒是孟公子,风流倜傥又一表人才,还早早的有了妻室,我羡慕国公爷还来不及。” 长辈日常互捧,叶浅妤垂着眸子没插话。 谢清璋凝着眉,不知所想。 只有十三公主,自打叶浅妤出现,就一直死死的盯着她。想从她身上找出破绽,以证明她就是袭九渊府上的女人。 忽然想起打手说过的话…… 第110章 又现沉尸 十三公主眸中闪过一抹算计,忽然问:“孟少夫人与谢小姐认得?” 那天她买通打手收拾袭九渊府上的女人,结果失手了。打手告诉她,半路冲出辆马车把女人撞了,马车主人跟那女人很熟。 后来查清马车主人是谢清宛。 叶浅妤猜出她问的是什么,淡淡一笑道:“见过两面。” 十三公主狐疑。 “两面?” “今日一早到冥宝阁置办祭礼,遇到了谢小姐和谢公子。另一次,是在九王爷的庆功宴上。”她顿了顿,故意问道:“庆功宴皇子公子都到了,十三公主怎么没来?” 这话简直是扎十三公主的心。 她本来要出席,还特意准备了节目,想在庆功宴上大放异彩。可庆功宴那日,皇后一道懿旨,命她陪太后到护国寺拜佛。 她不敢抗命,只能陪太后去护国寺。 从护国寺回来,庆功宴早结束了,气得她把寝殿里东西砸了个稀碎。 这会想起来,还是怒火难平。 叶浅妤看出她的不甘,轻声道:“当时,皇后娘娘还建议皇上给九王爷赐婚。” 谢清宛和十三公主,前者觊觎自己现任“夫君”,后者把自己当假想敌。那么喜欢争抢,就让她们先争一争,省得天天来找她麻烦。 十三公主脸唰的白了。 皇后提议给袭九渊指婚,她当晚就听说了。 可听奴才们嚼舌头,远不及从叶浅妤口中听到令人羞愤。尤其想到赐婚对象是谢清宛,她看谢家人的眼神,都簇着一团火。 谢越在与孟国公说话。 后知后觉的发现十三公主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善,纳闷的问:“不知微臣做错什么,惹得公主殿下不快,还望公主明示。” 十三公主冷笑。 “做错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本公主看上的男人,你们也敢抢?” 孟国公:“……” 谢越:“……” 这公主,怎么连点女人的矜持都没有? 谢清璋扭头看叶浅妤。 十三公主忽然将矛头对准谢家,很明显是叶浅妤在挑拨。 眸中闪过肃冷的杀意。 恶毒的女人! 叶浅妤面容清清淡淡,身上却隐隐带着一丝不可侵犯的气势。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短暂沉默后,身为主人的孟国公打破僵局:“十三公主言重了,缘分之事冥冥中自有定数,是公主的谁都抢不走。” 十三公主哼了哼。 明帝想通过政治联姻的方式,来达到与袭九渊之间的某种牵制。也只有与袭九渊有关的事,明帝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敢在孟国公府生事,明帝一定不会偏袒。 瞥一眼谢家人,怒气冲冲的道:“本公主不请自来,打扰了,告辞。” 带着春花转身走了。 孟国公松了口气。 十三公主一走,谢家人也告辞离开。 其实谢越也有自己的目的。 谢家驻守关外,在帝京人脉不足。他有意借着国公府少夫人救了他夫人的机会,与孟国公拉近一下关系。 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 护城河中,又一个装有尸体的木箱被打捞出水。 看清里面的人时,符城大惊失色。 第111章 戳中心事 入夜。 叶浅妤睡不着,躲在床上望着房顶发呆。 孟国公一日不松口,她就一日不能跟孟容和离。 这么拖下去,她大好时光都浪费在离婚上了。 古代又不能像现代一样起诉离婚,还是要想办法说通孟国公。可做孟国公的思想工作,怕是比把孟容那个断袖掰直都难。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开医馆。 这样就算一时半会离不成婚,时间上也不耽误。 和离前,她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开医馆,忽然想起上次救的姑娘。姑娘的师傅好像是个江湖郎中,要不然,拉他们入伙? 想到这里,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突兀的动作,把刚进门的玄色身影吓了一跳,脚步戛然而止。 墨色的眸阖了阖。 平复下心中狂跳,正欲上前,视线骤然对上了叶浅妤隐约含怒的眼神:“九爷半夜鬼鬼祟祟的来我房中,想干什么?” 袭九渊:“……” 他能干什么? 城中又发现一起箱尸案,死者是她那晚救下的女子! 上次他断定案子与箱尸案无关,一来木箱中放有石头,二来女子活着被装入木箱,是典型的谋杀。而箱尸案是通过木箱抛尸,两者作案手法不同。 这次,女子是死后被装进木箱。 根据符城整理出来的死者特征,死亡女子,年龄都在十四至十六岁之间。 他记得,她今年十五岁。 他来,是想提醒她近来最好别出门。 被叶浅妤发现,他也就不再轻手轻脚。 几步上前,在屋子正中的矮桌边坐下来,幽冷的眸扫过床上的女人:“今日城中发生一起箱尸案,本王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叶浅妤冷笑。 “九爷为公事而来?” “若不然呢,你以为本王会来你这里做什么?” “呵~” “……” “你呵什么?” 叶浅妤没回答他的话。 当着他的面下床,伸手扯过搭在屏风架上的外衫,套在身上,“九爷三更半夜摸到我房中,然后告诉我是来问话的。九爷觉得,我该信吗?” 袭九渊俊美的脸上罩着一层薄冰。 幽邃的眸,盯着不缓不慢整理衣服的女人。 片刻,嗤笑了声。 “本王要问你话,还得挑时辰?” “……” 叶浅妤心中又气又怒,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冷冷的道:“九爷让我别出现,却自己跑来,算怎么回事儿?” 袭九渊眸光暗了几度。 菲薄的唇抿直一条直线,连声音都重了:“本王说了,本王为查案而来!” 女人终于整理好衣衫,缓步来到男人面前。 男人沉着脸,与其说生气,倒不如说是被戳穿心事后的恼羞成怒。 叶浅妤忽然勾了勾唇。 上身前倾,双手撑在腿上,以一个极其挑衅的姿势,隔着矮桌,靠近了袭九渊:“九爷,您摸摸您的良心,这个时辰有人偷偷摸摸到您房里说要查案,您信吗?” 男人俊美的脸上,弥漫着低压冷怒的寒霜。 唇角蓦的一勾,对上女人水盈盈的眸子:“那你说,本王深夜前来,想做什么?” 第112章 不安好心 叶浅妤想说,反正没安好心。 可对上袭九渊蒙着一层寒霜的墨瞳,话到嘴边她忽然停下了。强烈的求生欲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很危险,还是别招惹为妙。 松开手臂,刚想撤回身体,袭九渊忽然伸手扯住了她的衣领。 叶浅妤失声尖叫,整个人向前扑去。 直接越过矮桌,以一种及其耻辱的姿势,脸朝上,背朝上,扑到男人身上。 确切的说,是趴在了男人腿上。 臀部完全暴露在男人眼底。 叶浅妤心里一阵卧槽。 挣扎着要起身,男人手臂一抬,按着她的背,将她整个上半身牢牢制住。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臀瓣,五指微蜷,似捏拧又似抚摸。 叶浅妤大惊。 卧槽! 挣扎无果,她愤怒大吼:“袭九渊,你干什么?” 男人黑了半晚的脸终于拨开乌云见月明,狭长的眸中闪过一抹狎昵,望着怀中的女人:“本王不干点什么,少夫人好像很失望,嗯?” 失望你妹啊! 男人放在她臀上的手,炙热滚烫,寸寸灼烧着她的衣服下的肌肤。便是他什么都不做,她都觉得脸红的厉害,更何况,男人的手并不老实。 叶浅妤炸了,“你放开我,要不然我喊人了!” 袭九渊菲薄的唇勾起一抹轻笑。 “嘴上说不要,身体倒很诚实,想要本王碰就直说,本王也不是小气的人。” 卧槽! 卧槽! 不要脸,简直太不要脸了。 “袭九渊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赶紧放开我,再过一会儿,就有巡逻家丁路过这边,我只要大点声,他们就能听到。你堂堂九王爷,总不想被堵在一个有夫之妇房里吧?” “本王不怕,你喊吧。” “……”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叶浅妤也不在乎脸不脸的,毕竟也不能当饭吃。可真被人发现她与袭九渊三更半夜同处一室,袭九渊丢的是脸,她丢的,很可能是命。 所以他有恃无恐! 叶浅妤闭了闭眼,把冲到脑壳的火气硬是压了下去。 绷着就要炸裂的胸口,咬牙问:“袭九渊,白天是你说的让我别再出现在你面前,言而无信,算什么男人?” 袭九渊捕捉到重点:“少夫人对本王是不是男人有质疑?” 叶浅妤:“………” 她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吗? 叶浅妤想死一死。 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么无耻的男人? 为什么? 无数次的心理挣扎后,叶浅妤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认命的问:“你到底想怎样?” “本王说了,本王是来问案子的。” “……” 你特么骗鬼呢? 心里狠狠的咒骂了几遍,才勉强平复下情绪问:“什么案子?” “你从水下救的女子。” “能放开我再问吗?” “不能。” “…………” “我这样没法思考。” “本王觉得少夫人脑子很好。” “……” 叶浅妤不知是气过头了,还是一直低着头,脑部充血。亦或是两个原因都有。忽然头晕胸闷,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袭九渊:“………” 第113章 一会就好 怀里一沉,袭九渊迅速抱着她转身,让她面朝上。 用力拍拍女人的脸:“叶浅妤?” 女人紧紧闭着眼睛,没给他一丁点儿反应。 袭九渊怔住。 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直接晕过去。 除非,她身体本来就有问题。 这个念头刚刚从脑海中冒出来,男人的手已经搭上女人脉搏。探清她脉象的那刻,男人冷峻的眉蓦然蹙起。 起身,抱着她到了床边。 —— 叶浅予醒过来的时候,脸朝下趴着。 背上袭来阵阵凉意,她下意识觉得男人趁她晕倒,把她衣服脱了。 卧槽,禽兽! 眸中怒火以燎原之势袭来,她本能的起身。这一动,扯到背部,骤然而起的疼痛逼得她不得不趴了回去。 男人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的肩头,伴着低醇的声音响起:“别动。” 叶浅予微微一怔。 她可能还不是太清醒,幻听了,竟然觉得男人在关心她! 扭头望向男人。 男人侧身坐在床边,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只是压着她阻止她起身,没有任何进犯的意思。低沉的眉眼,竟让人莫名生出一种他很温柔的错觉。 温柔,呵~ 袭九渊正想着她异于常人的脉象,不经意瞥见她眼角生出的讥诮。俊美的脸沉了沉,煞有其事的提醒:“本王救了你。” “……” 叶浅妤没好气:“我谢谢你!” 要不是他三更半夜跑来气她,她好好睡觉,能晕过去? 袭九渊故意忽略她言语里的不敬,收回手,淡淡的道:“你那晚入水救人,身上染的寒气一直没散,本王给你下了针,再调养几日就好了。” 呵呵呵~ 他确定寒气是她下水救人染的,而不是被他拖到冰水里染的? 不过—— “银针哪来的?” “本王在你枕头下面找到的。” “……” 叶浅妤又想转过身,可背上的十几支针迫使她不得不继续保持脸朝下的姿势。握着拳头低吼:“袭九渊,谁准你翻我东西的?” “本王找之前问过你,你没吱声,本王权当你同意了。” “……” 自作主张的大混蛋! 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她很可能还会气晕过去。 深吸一口气,想缓解胸口的郁堵,结果用力太猛,胸腔扩张导致又一次扯到背部。疼得她“嘶”了一声,直咧嘴咬牙。 袭九渊看着她,幽深的眼底,思绪莫辨。 许久,她好像听到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别动,再忍一会儿就好了。” 叶浅妤怔了怔。 他,这是在安抚她吗? 叶浅妤敏锐的捕捉到重点,男人这态度,是担心自己再气晕过去? 眼珠迅速转了转。 她将脸埋在枕头上,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气闷:“你都叫我消失了,能不能把卖身契还我?” 袭九渊闻言,勾了勾唇角。 还真会得寸进尺,是觉得他言语温和,好说话了? 低凉的声音回道:“本王让惊蛰给你,你不要,所以本王以为少夫人并不想恢复自由身。待身子调理好,继续去给本王打扫卫生吧。” 叶浅妤:“……” 惊蛰给的,不是银票么? 第114章 治安不好 好半天,叶浅妤一点动静都没有。 袭九渊坐在她身旁,看着她一动不动,一度以为她又晕过去了。刚想试她的脉搏,她忽然扭过头,悲伤的眼眸没有焦点:“你走吧。” 袭九渊:“……” 他忍着脾气不跟病人计较:“针还没拔。” 叶浅妤闷着声音道:“我自己能拔。” “怎么拔?” “不用你管,反正我自己能拔,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说完,伏在枕头上,不再理他了。 袭九渊气笑了:“你确定?” 叶浅妤不搭话。 男人没走,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开始取她背上的针,边动作边问:“你从前有过莫名其妙晕过去的时候吗?” 她的脉象,似乎…… 叶浅妤气不打一处来。 她那叫莫名其妙的晕过去吗? 她明明是被他气晕过去的好吗?他是哪来的脸,问出来刚才那句话的? 气冲冲的回:“没有!” 袭九渊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冷俊的眉皱了皱,再次确认:“一次都没有吗?” 叶浅妤更来气。 与卖身契失之交臂的懊恼,直接转化为对男人沉积已久的怒火。 因为不能对他实施什么实质性的报复,只能在语言方面攻击:“九爷您是有妄想症吗?我本来好好睡着觉,要不是你忽然闯进来刺激我,我能气晕过去吗?” “现在得了便宜还想卖乖,要把我晕过去的责任,归咎到我本来就有病上吗?” “我告诉你,我身体好好的,什么毛病都没有!” “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这么做,它真的就不会痛吗?”发泄完,叶浅妤喘了口粗气,也不管背上的针取完没有,赌气把脸往枕头上狠狠一砸。 心好疼! 袭九渊:“……” 若换作平时,他一定不会允许任何人对他如此无礼。 可现在—— 看在她知道自己痛失卖身契和二十万两银票的份上,他大度一点。 拔完针,又好脾气地拉过锦被盖在她身上。 瞧着她赌气把自己埋在枕头里的模样,他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连声音听起来都低醇悦耳:“本王来是因为你从河中救上来的姑娘遇害了,本王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不想说,本王就不问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近日城中治安不好,你没事别总往外跑。” 绕了半天,他终于把闷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叶浅妤头埋在枕头里。 满脑子都是卖身契——还有那沓她没来得及数的银票。 至少也有十万两吧? 那可是她精神饱受摧残换来的钱,没付出体力劳动,可也受之无愧啊。 为什么不要呢? 为什么? 为什么?? 满脑子都是卖身契,反应比平时慢很多,等她后知后觉袭九渊说有人遇害时,已经是几秒钟后。 猛然打了个激灵。 她扭过头,定定的望着袭九渊:“你刚才说谁被害了?”她听错了吧?怎么会是前几日救的姑娘? 袭九渊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了,沉下眉眼:“你救过的姑娘。” 第115章 戴了面具 袭九渊离开后,叶浅妤久久无法入睡。 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人一而再的对一个小姑娘出手? 行凶一次不成,再来第二次? 彻夜未眠,天亮的时候,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府。 拉姑娘入伙的事是行不通了,可医馆她还是要开,她得想想别的办法。 出门没走几步,遇到了谢夫人。 谢夫人一个人站在暗处,连丫鬟都没带。若不是她忽然走出来,叶浅妤根本没注意到墙边还站了一个人。 脚步蓦然顿住。 谢夫人走过来,笑着道了声:“孟少夫人。” 叶浅妤还以浅笑,眸光流转,落在谢夫人露出长者般慈爱笑容的脸上。 谢夫人生得貌美,而且是属于明艳类型的美。虽已年过四十,从她的脸上,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姿容。 只是这种美,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多多少少夹着几分风尘气。 眉眼间带着几分妩媚。 这种妖媚,配上长者的慈爱,让人说不上哪儿不对,就是看得别扭。 简单点说,就是假,像戴了面具。 收起心里那份探究,叶浅妤主动道:“谢夫人来找我?”独处躲在暗中等着,还连丫鬟都没有带,不是特意来找她,又是什么? 可找她的原因—— 蓦然想起谢夫人看到柳叶玉佩时,惊愕却又痛苦的神情。 难道是为了玉佩? 谢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孟少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浅妤对谢夫人本人没兴趣,只是好奇她找上门来的原因,加上她也想验证自己心中所想,于是点头答应:“好。” —— 护城河边,又一个木箱被打捞上岸。 撬开木箱盖子,露出里面被水泡得肿胀泛白的女子,官兵惋惜的叹着气,向袭九渊和符城禀报道:“九爷、符统领,是三日前陈家报案失踪的丫鬟。” 袭九渊与符城对视一眼。 符城一脸沉重:“已经是本月第十一起了,近来发案率比原高了很多。” 箱尸案频频发生,已经在凉州城中造成恐慌,尤其之前官府通报过,被害的女子皆在十四到十六岁之间。听到消息的百姓,根本不敢让女儿出门。 生怕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饶是如此,还是不断有人失踪,有人死亡。 这些死去的姑娘,除了年龄相仿,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既然目标与目标之间没有联系,说明凶手也不确定目标究竟是谁。大规模屠戮,很可能是为了掩饰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十四到十六岁—— 男人眸底涌动的黑色浓雾蓦然一滞,心中浮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片刻后,他沉声道:“带人到户部查死者家眷,尤其要查清这些人家迁入凉州的时间。凶手不会盲目杀人,他们之间一定会有共同点。” 这个共同点,也许就是他心中的答案。 符城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我现在带人去户部,不过户籍薄资料繁多,要查清这么多人,怕是得要个三两日才行。” 男人“嗯”了声。 两人商议细节,袭九渊不经意间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跟人一起进了茶楼。 第116章 故人 叶浅妤跟在谢夫人身后进了茶楼。 在茶楼伙计引领下,两人到雅间坐了下来。 等伙计问她们点好茶水,退出去之后,谢夫人才开口道:“算起来,我与少夫人也不算生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顿了顿,叶浅妤听到她叹了声气。 大概过了几秒钟,她又开口,眸中带着几分期待和不确定,“昨日我见少夫人带了一块柳叶形的玉佩,这块玉佩,可否借我一看?” 叶浅妤心道,果然是为玉佩而来。 红唇轻抿,露出一抹礼节性的笑容,“小小玉佩,谢夫人要看,我自然不该拒绝。可是,我今天出来匆忙,并未将它带在身上。” 谢夫人怔住。 几乎不加思索的回道:“这儿距离国公府不远,少夫人回去一趟耽搁不了太长时间,我就在这里等着。” 叶浅妤也是意外,噗嗤一声笑了。 这女人在大将军夫人当久了,习惯了对人指手画脚? 且不论她是真的没带着,还是压根不想给她看,找借口搪塞。她凭什么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想看,她就得跑一趟,把自己的东西呈给她看? 脸上的浅笑化为淡漠,语气疏离:“抱歉,我还有事,没打算回府。” 话音落下,她看到谢夫人脸色一僵。 好像她拒绝她的要求,是十分不应该的事情。 尴尬的表情下,藏着隐隐的怒。 这时,敲门声响起,不等两人做出回答,茶楼伙计推门走了进来:“夫人,您要的龙井茶。”说着,托盘里的茶壶放到两人中间的方桌上,又摆上两套茶盏。 叶浅妤主动付了茶水钱。 她人穷志不短,不想占谢家一点儿便宜。 伙计喜笑颜开的接过银子,“多谢少夫人,两位夫人请慢用,小的就在外面,有事您随时叫小的。” 欠欠身子退下了。 谢夫人还处在被拒绝后的尴尬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叶浅妤假装看不出她的气恼,面不改色的道:“那个玉佩并非上品,雕琢工艺也很一般,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知谢夫人怎么会感兴趣?” 谢夫人心想如果真是那人的玉佩,岂止值钱,那是稀世珍品! 难道叶浅妤不识货? 心中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嘴上已经开口:“柳叶玉佩市面上鲜少见到,孟少夫人若是不喜欢,不如将它卖给我吧?只要孟少夫人开口,价格不是问题。” 呵~ 叶浅妤忍了几次都没忍住,冷笑出声。 这谢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脸上连礼节性的笑都挂不住了,凉凉的道:“都说了那块玉佩质地不好,怎能随便拿出来卖?我还有事要办,谢夫人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起身欲走,谢夫人匆忙上前拦着她。 “孟少夫人手上那块玉佩,像极了我一位故人之物。故人已逝,这才想请孟少夫人忍痛割爱。” 叶浅妤胸口微微一震。 故人? 那段一直徘徊在脑海深处的模糊记忆里,有人双手将玉佩戴在了她身上。 她扭过头,定定的望着谢夫人:“夫人这位故人,叫什么?” 第117章 没义务 她问故人名字,谢夫人明显犹豫。 迟疑之际,门忽然被推开,一道男声在房中响起:“侄儿远远看着背影像是姑母,便跟过来瞧瞧,没想到还真是。” 看清来人是符城,叶浅妤眸光滞住。 符城也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叶浅妤心情忐忑,生怕符城说出过分的话来。男人却只是礼貌笑了笑,“这不是在钱庄救了姑母的孟少夫人吗?” 叶浅妤悬着的心落下。 微微颔首,叫了声“符统领”,算是打过招呼。 谢夫人笑容满面,“说来也巧,姑母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的人,昨日宛儿遇到了。姑母这才知救命恩人,原来是孟国公府少夫人。” “姑母昨日往国公府道谢,与孟少夫人甚是投缘,今日约着一道出来饮茶。” 符城惊讶又歉意的叹了声:“也怪侄儿,当日问了孟少夫人的身份,后来忙着办案,一直没顾上提醒姑母。” 说着,望向叶浅妤:“孟少夫人与姑母也能聊得来吗?” 叶浅妤礼节性的笑笑。 她对符城了解不多,只知他在袭九渊身边,似友似下属。 袭九渊与谢家关系微妙。 符城是谢夫人的亲侄子,袭九渊竟留他在身边。 莫名觉得有点儿复杂。 听谢夫人的语气,并不想让符城知道她找自己的原因。符城在九王府遇见自己,总会调侃上几句,看今日的表现,也不会让谢夫人看出他们早就认识。 千万思绪涌过眸底,她淡然道:“我认识的人少,蒙谢夫人相邀,就过来了。” 符城客套了两句,便将视线转回谢夫人身上:“今日我去给大姑母请安,大姑母差我给姑母带话,请姑母进宫。” 皇后符黛,是符家大小姐。 谢夫人符菱,是符家养女。 都是符城的姑母。 谢夫人紧着问:“说何时进宫了?” 符城答:“让姑母有时间就去,倒也没定时辰。” 借着姑侄聊天的空隙,叶浅妤道:“谢夫人要进宫,我就不耽误谢夫人了。” 欠欠身,就要离开。 谢夫人要的东西没拿到,本能的想拦她。 手伸到一半,想起符城还在,只好作罢。看叶浅妤要出门,她绞尽脑汁,终于找到借口:“皇宫与国公府同方向,我刚好孟少夫人顺路。” 叶浅妤脚步顿了顿。 谢夫人说玉佩是故人之物,她信。 从谢夫人的表现来看,她的确很在乎玉佩,又或者,是在乎玉佩后面那个人。 可她没义务满足。 “谢夫人健忘了,方才我还说有事要办,暂时不回国公府。” 谢夫人愣住。 她的确不记得叶浅妤说过什么,她只想要玉佩! “我也不着急进宫,孟少夫人要去办什么,我陪孟少夫人一起去。” 叶浅妤迟疑:“这……不太好吧?” 求助的目光望向符城。 符城瞬间明白。 “姑母,侄儿想起要进宫向皇上禀报箱尸案的进展,还是侄儿陪姑母一起吧。” —— 符城硬是“陪”谢夫人进宫了。 叶浅妤走出茶楼,才到街上,头顶阳光被一道玄色挡了个严严实实。 第118章 药丸 叶浅妤低着头想事儿,本来想绕过挡路的人,才迈出半步,被人扯着胳膊拉了回来。 抬眸,撞上男子讳莫如深的眼眸。 男人菲薄的唇抿成直线,俊美的脸上覆着一层薄冰,怒意明显:“你是不是把本王的话当耳边风?让你老实呆在府中,又跑出来做什么?” 叶浅妤:“……” 所以,刚才符城来叫走谢夫人,是男人的意思? 他属王八的,这么霸道? 让她呆在府上,她就得呆在府上? 凭什么? 她沉着脸不说话,男人怒火陡然升起,大掌钳住她的手腕,扯着她往茶楼里面走。 叶浅妤惊呼:“你干什么?” 本能的去推男人的手。 可是没用,她那点儿力气全用上,连男人半根手指头都没能撬动。男人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带着她进了茶楼。 街上来往的人,皆是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拉拉扯扯的男人和女人。 还有不少人小声讨论他们的关系。 叶浅妤:“………” 做为一个被人一拽就走的瘦子,她能不能呼个救? 她保持着后拽的姿势,恨恨的盯着他的后背:“袭九渊,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了。” 男人没理会她,大步迈进茶楼。 叶浅妤:“…………” 真当她不敢喊吗? 店小二见有人进来,满脸堆笑的迎过来。 看出叶浅妤的挣扎,刚想说话,对上男人低压冷怒的眸。立马识相的转开视线,由着他们自行进了一间空着的雅座。 叶浅妤:“………………” 卧槽! 砰一声,门关上了。 叶浅妤被抵在门板上。 男人居高临下,墨瞳翻涌着黑色浓雾,死死盯着胸膛与门板之间的女人。 “叶浅妤,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他都告诉她最近凉州城中治安不好了,她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府中呆着?非要等到出点什么事儿,她才知道死活? 叶浅妤火气直往胆门上顶。 昂着小脸,倔强的与他对视,“袭九渊,你到底有完没完?” 在九王府欺负她,她地不利人不和,忍了。跑到国公府欺负她,她敢怒不敢言,又忍了。可这男人现在越来越过分,竟然跟到大街上来欺负她。 要是搁在现代—— 算了,以男人的武力值,搁现代她也打不过。 深吸一口气,用力推着男人胸口,冷着声音讥嘲:“男女授受不亲,九爷这么三番五次的纠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空气瞬间安静了。 男人几乎是猝不及防的别开视线,后退一步,与她分开了距离。 叶浅妤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那是仿佛被人戳中心事的紧张,恍然一闪,紧接着被席卷而来的黑暗掩盖,好像她看错了一样。 叶浅妤胸口震了震。 她只是在气头上,随口那么一说,根本没想到男人反应这么强烈。 眼看着一步外的男人,俊美的脸上阴云如山洪崩塌般滚滚而来,五官陡然弥漫起肃冷的寒意。 叶浅妤心头一沉—— 药丸! 不及多想,男人沉怒暴戾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叶浅妤,谁给你的胆子?” 第119章 三包服务 暴怒的声音,让叶浅妤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惊慌,但只是片刻,便被愤怒取代。 昂头,对上男人凛冽的视线,勾唇冷笑:“袭九渊,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你不要觉得我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小心捏碎溅你一身汁!” 袭九渊:“……” 已经冒到顶的怒火,就这么被她一句不怎么恰当的比喻,轻易瓦解了。 轻嗤一声,道:“本王就当你是软柿子,你能如何?” 说着,故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捏了一把还觉得不过瘾,干脆两只手全上,捏着她的脸蛋往两边扯,边扯边恶劣的笑了笑。 叶浅妤肺都炸了。 卧槽! 欺人太甚了! 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的咯咯响,想都没想,直接朝男人脸上挥了过去。 男人眸光一瞥,倏的松开她的脸,后退半步躲开她的拳头。 叶浅妤哪肯罢休? 扬起拳头再次袭来。 男人退了两步,侧眸瞥见她还不及她半个手掌大的拳头,眸中忽然闪过一抹促狭的光亮。长臂一伸,仗着身高上的优势,手掌抵着她的脑门,硬是让她停往了脚步。 “……” 叶浅妤震惊。 从前在网上看猫打架,一只被另一只按住头。 可在实战中,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 拳头在空中挥舞,怎么也打不到男人的脸。 他的手臂就比她长一截,可撑在两人之间,就仿佛隔了条银河似的。任她怎么挥动手臂,就是够到不到男人,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和伤害。 叶浅妤骂人的心都有了。 这特么不是本领不够,这特么是硬件不足啊! 叶浅妤气不过,昂起不及男人巴掌大的小脸,恶狠狠的瞪他,“手长了不起啊?” 袭九渊被她炸毛的模样逗乐了。 冷峻的眉眼敛着,唇角却不由自主勾出一个上扬的弧度。低醇清朗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腿也比你长!” 叶浅妤恼怒却又无可奈何,怒吼:“你一把年纪的人,跟我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比?” 袭九渊脸色蓦然沉了下来。 因为她十五,他二十二,所以她可以嘲笑他一把年纪? 冷哼一声,撤回了手。 “你也知道你十五,本王不妨告诉你,箱尸案中找到的女子,全是与你一样十四五的女子。你再四处乱跑,保不齐哪个箱子里,装的就是你!” 叶浅妤本是前倾的姿势,他忽然抽回手,险些闪她一个趔趄。 堪堪稳住身形,她对他怒目而视:“九王爷,您老人家是不是特闲?凉州城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那么多,你都要尽到提醒照顾保护三包服务?” “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乐意去哪儿,你管不着!” “我就算死了,给我办丧事的也是孟国公府的人,连出殡都不劳九王爷露面!”说完,不等男人做出反应,夺门而去。 出了茶楼,平息下被愤怒支配的大脑。 忽然意识到,男人好像是为了提醒她注意安全。 第120章 撇清关系 心中隐隐升起一种被关怀之后的感动,但这份感动与刚才的愤怒比起来,有点儿微不足道。 讨厌的男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非要把人气的火上房? 她脚步顿了顿,到底是没再回去,往茶楼的另一个方向走了。 袭九渊从茶楼出来时,一直在不远外的谷风走了过来。 男人黑着一张俊脸。 上次被叶浅妤打了一巴掌,脸上的巴掌印已经下去了。可上上次,嘴上的撞伤还没好彻底,唇正中有道不太清楚的伤痕。 谷风目光从男人唇上扫过,很快把头压了下去,矮着身子道:“爷。” 袭九渊“嗯”了声。 幽邃的眸望着远处,许久,薄唇吐出一句冷漠的话来:“把她身边的暗卫撤了吧。” 她说的对,她便是死了,办丧事的也是孟国公府的人。 他,的确连她的葬礼都不必出席。 起初,他以为她带着目的接近自己。后来得知,她轻薄自己只是为了气那个断袖,恼怒之下,他只想报复回来。只是没想到,事情会一步步,脱离自己的掌控。 既然如此,索性与她撇清关系吧。 转身,迈步离开。 谷风不解的跟在他身后:“爷,如今箱尸案频发,叶姑娘她……” 谷风想说,叶浅妤也在猎杀目标的范围内,话未说完,便被男人冷冷打断:“她是孟国公府的少夫人,有孟国公府的人保护,我们不必多此一举。” 谷风震惊。 他跟着叶浅妤有一阵子了,从没见过孟国公府的人保护她! 倒是见过…… 想说什么,男人一个厉目扫了过来。 凛冽的眸透着寒霜,开口,便是冻死人的语气:“你是不是很闲,凉州城中符合箱尸案特征的女子不下千人,你还想全部给她们尽到提醒照顾保护的三包服务?” 谷风:“……” 三包?! 那是什么服务? 不过看着自家爷那张生人勿近,熟人勿扰低压冷怒的脸,他没敢问。 硬着头皮领命:“属下这就去将人撤回来。” 袭九渊没再搭话,直接走人了。 他走后,谷风身后出来一人。与谷风有三四分相似的脸上,是截然不同的温雅,只是手搭在谷风肩上的动作,显得有些轻佻随意。 谷风扭头,不悦的扫了他一眼。 “你怎么回来了?” 谷雨笑得如沐春风:“西域那个破地方,除了风就是风暴。沙尘大的时候,白兔子出门都能刮成灰兔子,我不回来,留那儿过年啊?” 谷风蹙眉:“说人话。” 谷雨只好敛了笑容,严肃认真的道:“爷交待的事儿办完了。” 谷风震惊:“事情查明了?” “查明了!” “查到的结果,向爷禀报了?” “还没有,方才爷没在府上,我便出来找你们了。”谷风看着自家九爷离开的方向,八卦的挑了挑眉梢,“我听惊蛰说府中来了个女人,真的?” “爷的私事,你敢打听?” “……” 他还想说什么,谷风眼睛一横,摆出不理人还想教训人的架势,他只好作罢。 谷风撤了叶浅妤身边暗卫,两人回了九王府。 第121章 孟兰回府 接下来的几日,叶浅妤还真没出门。 不是因为袭九渊的提醒,而是因为孟兰回来了。 孟顾与宁夫人成亲多年没纳妾,她又是孟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是凉州城中贵妇们羡慕的对象。孟兰母女的出现,无疑在她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让她成了众人的笑料。 她一直怀恨在心。 孟兰回府,她拿生病当借口,避而不见。 孟国公心中不满,嘴上不好说什么,让叶浅妤安排孟兰回府后的事宜。 本来也就是安排个院子,指派个丫鬟的事儿,并不麻烦。偏偏这时候孟容病好了,他说孟国公府每个院子都是严格按照风水学来安排的,不能随便住。 找人看八字,测命数—— 要不是看出来叶浅妤想收拾他,他还不打算罢手。 等孟兰在浅水阁安顿下来,已经是几天后。 这几天里,凉州城中发生了件人尽皆知,却又都一知半解的大事儿。 江华忌辰,袭九渊如往年一样,为他办了祭礼。 祭礼很隆重,不只朝中大臣们悉数到场,连明帝都亲自出席。可不知现场发生什么,明帝龙颜震怒,非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发脾气,还当场斩杀了几个人。 祭礼结束,所有人三缄其口。 明帝发怒的原因是什么,大概只有在场的人知道。 这些事儿,都是白露告诉叶浅妤的。 秦阳不在的这段时间,白露替秦阳照顾一个住在土地庙里的小乞丐。 这些话,她是听小乞丐说的。 小乞丐还说:京城要变天了! 白露也不知道,一个要饭的小叫花子,哪来的自信说这种话。 提到秦阳,白露半趴在桌子上,手上把玩着茶盏盖子,半垂着眼帘嘟哝:“少夫人,你说秦阳怎么还不回来啊?” 叶浅妤扬唇一笑:“想他了?” 白露刚想点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孟兰走了进来。 孟兰生得文静秀气,眉眼与孟容有三分相似,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不说话的时候,娇滴滴的,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 见她进来,白露慌忙站起了身。 小心翼翼,又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姐。” 孟兰伸手扶她,“露儿姑娘千万不要这么客气。”扶起白露,对着叶浅妤福身行礼:“兰儿见过嫂子。” 叶浅妤已经起身。 客气的笑笑:“你也别客气了,坐吧。” 孟兰没坐,迟疑片刻道:“兰儿初到京中,人生地不熟,可否请嫂子带兰儿出去找间首饰铺子?” 怕叶浅妤不答应,她又道:“兰儿的发簪断了,想修复一下。” 叶浅妤比孟兰还要小三岁,此时也不得不适应这个称呼。 恍然又略带歉意的道:“是我疏忽了。”抬眸望向白露:“露儿,你去跟管家招呼一声,让他给大小姐送些首饰过去挑一挑。” “嫂子误会了。” 孟兰匆忙解释:“簪子是兰儿及笄时,母亲送的。” 既然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肯定是要修复了。 叶浅妤答应了。 出府时,孟兰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这次出门,叶浅妤让管家安排了马车,她们前脚离开,后面便有几人跟了上来。 第122章 早有预谋 叶浅妤坐在马车中,并未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一路上,她没怎么开口。 孟兰说了一些儿时趣事,讨叶浅妤欢心,叶浅妤不时还她一个笑容。在她继承的叶浅予这部分记忆中,并没有可以分享给别人的快乐。 小时候,跟着奶奶颠沛流离。 长到九岁,才来到凉州安顿下来,那时起奶奶开始生病。 她要照顾年迈的奶奶,还要照顾年幼的妹妹,祖孙三人相依为命直到她嫁进国公府。 想到这些,隐隐有些心酸。 见她不语,孟兰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小心又忐忑的道:“可是兰儿说了什么话,惹得嫂子不高兴了?兰儿不是故意的,嫂子不想听,兰儿不说就是了。” 叶浅妤收回思绪,淡淡的摇头:“不关你的事。”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白露掀开车帘:“少夫人,大小姐,到了。” 叶浅妤带着孟兰来的,是离孟国公府最近的首饰铺子。这间铺子功能很多,可以拿金银过来打成首饰,也可以买他们现成制好的首饰,还能画图纸定制。 叶浅妤在门厅处等着。 孟兰在柜台处跟伙计说了几句什么,伙计频频摇头。 孟兰失望的转了回来:“他们修不了。” 叶浅妤眸底闪过一丝疑惑,笑着安慰:“他们修不了,我们就换一家。” —— 绕了小半个凉州城,才找到一家可以修复簪子的铺子。 孟兰喜笑颜开的将簪子包进锦帕,双手递过去,眼中泛着亮光望向柜台里面的男人,“那就拜托了,过两日我来取。” 男人面无表情的接过锦帕。 孟兰再次道谢,转回身,眸中已然恢复恬静平淡。 踱步到叶浅妤身边:“嫂子,他们要两日才能修好,我们先回去吧。” 叶浅妤掀眼看了一眼柜台中的男人。 那人面无表情的垂着视线,正将孟兰递给他的,包着簪子的锦帕往抽屉里放。男人眉宇间,没有生意人的市侩与算计,而是沉着一抹戾气。 身形,是习武之人才有的硬朗。 红唇勾起一抹冷笑,她道是前面几家首饰铺子,连个银簪子都修不了呢。 原来是专程为了找这家店。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忽然抬起头。 四目相对,男人眸光平淡中,蕴藏着几分凛冽与警惕。 叶浅妤收回目光,不紧不慢的转身:“时间久点没关系,能修复就好。刚才那几家都说修不了,我刚才还担心你要失望而归。” 孟兰道:“让嫂子担心了。” “我们走吧。” “嗯。” 两人刚出门,男人便拿出孟兰给的锦帕,打开来看。 锦帕的下方,赫然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 男人飞快的扫过上面的内容,再抬起视线,眸光已然变得冷然肃杀。 叶浅妤与孟兰离开首饰铺子,乘马车往回走。转过一条街,侧方忽然蹿出一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向她们撞了过来。 顷刻间,骏马嘶鸣与碰撞声同时响起。 路人四散奔逃。 惊叫声响成一片。 —— 九王府,谷风匆匆进了书房:“爷,出事了。” 第123章 强抢民女 马车从侧面撞来,像是预谋已久,没给他们任何躲避的机会。 叶浅妤听到外面狂奔而来的马蹄声时,已经竖起警惕。在两车相撞的前一秒,她用力将孟兰从马车上推了出去。 紧接着,砰一声巨响,天旋地转。 尽管她扣住车架稳着身体,可翻滚带来的强烈冲击,还是让她不止一次撞在车壁上。 停下来时,额头碰伤了。 不及起身,白露已经扑上来掀开车帘,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少夫人,你怎么样?” 叶浅妤摇头,“没大碍。” 孟兰也走了过来。 她还没从撞车和被丢出马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处在茫然之中,呐呐的叫了声:“嫂子……”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叶浅妤回了句:“我没事儿。” 在白露搀扶下,从翻在地上的马车中钻了出来。 白露为她整理衣衫,边担心的问:“少夫人,你身上有没有受伤啊?” 叶浅妤宽慰般的笑了笑。 孟兰愣了半晌,才发现叶浅妤刚才的动作,是为了救自己。眸中涌上感激的神色,激动的道:“嫂子,谢谢你。” 叶浅妤淡淡的道:“不必。” 她没那么伟大,会真心去救一个利用自己的人。 只是孟兰刚回到孟国公府,又是跟着她出的门。如果孟兰出事,自己脱不了干系,与其说救孟兰,不如说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马车夫刚才也摔了出去,这会儿瘸着腿走了过来。 歉疚又忐忑不安的向叶浅妤鞠躬谢罪:“奴才该死,奴才没看好路,害少夫人和大小姐受惊了。” 叶浅妤道:“不怪你。” 对方想撞,他们怎么躲得开? 抬眸抬向对面马车。 他们正面撞过来,只有马受了伤,马车和马车上的人都没事儿。可是半天过去了,他们没过来人,甚至连点协商解决事故的意思都没有。 看热闹似的等在那里。 白露怒了,气势汹汹瞪着赶马车的人:“路是你家的?跑这么快!” 围观的人听了,纷纷指责他马车赶得太快。 那人根本不理会白露。 白露更生气了,正欲继续讨伐,人群中忽然冒出几个黑衣劲装的男人,将他们围在了中间。马车上的人态度极是不屑的,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儿:“带走!” 白露大惊:“光天化日,你们要强抢民女吗?” 孟兰也吓坏了。 拽着叶浅妤衣袖,躲在她身后。 叶浅妤被两人一前一后夹在中间,侧眸看着拽在自己衣袖上,孟容那双纤细但不算白净的手。 秀眉微微一拧。 明明不怕,却要装出懦弱的模样。看来这位庶出的小姐,也不像看上去这般纯然,这次回府,怕是来争名分的吧? 豪门是非多。 脑海中闪过一系列的念头,听对方马车上的人喊道:“少废话,动手!” 话音落下,四周的人立刻围上来。 他们这边只有马车夫一个男人,还受了伤,敌众我寡的很明显。叶浅妤在脑海中算计如何脱困,危急关头,一道狂狷的声音从天而降。 “谁敢动她!” 第124章 多管闲事 循着声音望过去。 十步开外,身穿湛蓝色暗纹衣衫男人长身玉立。 琥珀般的眸,沉沉的望着这边。 叶浅妤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对方是为救她而来,可当男人目光穿过众人,准确无误的锁在她脸上时,她就没办法不多想了。 男人没有束发,穿着随意,俨然是江湖人的打扮。 样貌陌生。 这时,围在他们四周的打手,已经全部停下动作,目光警惕转向了男人。 驾驶马车的人眸光一眯,沉声警告:“兄台,这是我们的家事,还望兄台不要多管闲事。” “呵~” 叶浅妤冷笑出声, “听说过撞了人翻脸不认账的,也见过肇事逃逸的,可把受害者说成自家人的,还是头一回见。”她望着那人,水眸覆着凉意,语气却十分笃定:“谁派你来的?” “臭娘们,三天不打你还想上房揭瓦?” 那人指着叶浅妤骂:“仗着平日里老子惯你,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老子不过纳个妾,你就敢闹脾气带着丫鬟离家出走。今儿还告诉你,妾老子要定了,你闹也没用!” 对着众人挥手,“把人都给我带回去!” 闻言,本来停止了动作的打手们又向三人围拢过来。 刚才还在指责肇事者的围观群众,被他这一说,也都纷纷露出异样。 原来是家庭矛盾啊! 白露脸都白了。 孟兰看上去像是因为害怕瑟缩在叶浅妤身后,眼底却冷静的出奇,望着靠近过来的打手,不知所想。 叶浅妤面色平静薄凉。 一眨不眨的眼神,直盯得坐在马车上的男人头皮发麻。 那人心底发虚,却又不得不硬撑着与她对视,大声说话以掩盖自己的紧张:“你看我也没用,待会回到府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浅妤扯了扯唇。 不及反驳,一个打手扑过来,银针正欲出手,只见眼前闪过一道身影。 半秒钟前还站在十步外的男人,忽然到了跟前。 一脚将打手踢出去数米远,冷声讥诮:“一会说三天不打上房揭房,一会说惯坏了……奉劝阁下以后说谎前,还是先打个草稿吧。免得前后矛盾,漏洞百出。” “……” 围观百姓顿时明白了,纷纷指着马车上的男人指责。 那人骤然沉下了脸。 眸光一戾,声音中透着浓重的威胁:“看来你今天非要多管闲事了?” 男人扬了扬眸:“好久没打架了,活动活动筋骨。” 说着,抬起手,放松身体,做了做打架前的准备动作。指节按压时发出的“啪啪”声,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围在四周的打手不由自主的心底一沉。 遇上硬茬了! 那人也觉出事情不妙,但已经到这一步了,退是不可能的。 手一挥:“给我上!” 众打手闻令,立刻叫嚣着扑向男人。 男人丢下一句“躲远点”,上前一步,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叶浅妤被白露扯着后退了好几步。 男人站过的地方,漂浮着一丝淡淡的薄荷香。叶浅妤蹙眉,这个味道…… 第125章 幕后的人 男人身手了得,那些打手根本不够打,两个回合下来,已经被打得人仰马翻。 马车上的人见状,蹿下马车想逃。 叶浅妤看到了,惊呼:“别让他跑了!” 这是她第二次被袭击。第一次虽然没证据,但她很确定是十三公主所为。这几天,十三公主忙着对付谢家,短时间内没空找她麻烦。 不是十三公主,又会是谁? 男人闻言,错步扬身,一个凌空飞越,抓着坐在马车上的人拎到了叶浅妤面前。 厉声冷喝:“说,谁指使你们来了?” 那人咬着牙摇头:“黑风堂干的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从来不问雇主是谁。” 黑风堂是靖州城里最大的黑社会。 叶浅妤蹙眉。 花钱找人来解决她,这得多大仇,多大恨? 是谁想置她于死地? 男人见叶浅妤不开口,道:“在下曾听过黑风堂这个组织,的确只认钱,不认人。” 叶浅妤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她失望的道:“让他们走吧。” 男人点头,逼着他们向叶浅妤道歉,又让他们照价赔偿孟国公府的马车。 赔钱赔到叶浅妤满意,才放过他们。 他们走后,男人向叶浅妤看了过来。 琥珀般的眸扫过叶浅妤,看到她额头上的伤时,眼底有瞬间涌出的心疼,“伤口疼么?” 叶浅妤微微一顿。 片刻,摇了摇头:“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孟兰也从叶浅妤身后出来,看清男人的脸时,眸中闪过惊艳。 紧接着低下了头。 白露扶着叶浅妤,眼底有轻视,没敢表现的太明显。 叶浅妤没注意两人的表情,对着男人欠了欠身,再次开口道:“公子尊姓大名?” 男人淡然一笑:“举手之劳,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举手之劳—— 叶浅妤眸色沉了沉。 作为医者,她对味道的敏感程度,远远高过常人。男人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她在之前收到的信中闻到过,几乎可以肯定,那些信是眼前的男人给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面对一个对自己十分了解,而自己却一无所知的人,叶浅妤有着本能的危机感。 只是孟兰在,她不便多问。 这时,打架时不知躲去哪里的马车夫回来了,在众人帮忙下,将马车翻了过来。 马车撞坏了几处,破破烂烂,但不妨碍行走。 马车夫收拾好,过来请示。 “少夫人,您看是老奴回府换辆马车来接您和小姐,还是这样回去?” 叶浅妤想了想,道:“我脚受伤了,刚好前面有家医馆,让白露扶我过去瞧一瞧。你送小姐先回去,过半个时辰左右,你再回来接我。” 马车夫答:“是。” 孟兰道:“嫂子,兰儿陪着你吧。” 叶浅妤笑笑:“你也受惊了,先回去吧,我这里有白露照顾。” 孟兰只好回去。 马车夫扶着孟兰上了马车,驾着车离开了。 看热闹的人们也逐渐散了。 男人正打算悄声离开,叶浅妤从背后喊住他:“公子留步。” 第126章 事件扩大 男人没回头,只是停下脚步,温和略带笑意的声音道:“都说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言谢。再者,便是我不出手,夫人也不见得吃亏。” 的确,他不出手,她也不会吃亏。 可没有如果。 她相信,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仇,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方才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没躲开她的眼眸。 “我们从前认得吗?”她脑中那些奇奇怪怪的记忆,总想不起来。 男人闻言,转回了身。 探究的目光,重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半晌,视线自她的脸上,再次移回到她的眼睛上,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真的把我忘了。” 叶浅妤眉心微蹙。 她模糊不清的记忆只有那块玉佩,难道男人的玉佩有关? “可否请公子提醒一二?” 男人蓦然笑了笑,“夫人既然忘了,说明那些事情在夫人看来不重要。既然不重要,何必费心去想?再说,万一想起来不是高兴的事,那不是自寻烦恼?” 顿了顿,他又道:“在下还有事要办,告辞。” 男人匆忙的模样,出乎叶浅妤意料,她追问道:“公子不想提过去的事,叶浅妤不好勉强。但上次公子书信提醒之事,可愿多说几句?” 他让她提防的人,到底是谁? 男人脸上含着三分笑,三分柔,还有几分叶浅妤也看不懂的情绪。 笑容清隽淡然:“你不知道也好,总归他不会伤到你。”眼光瞥见不远处的身影,他急急的道:“我真的要走了,后会有期。” 不等叶浅妤再开口,径自离开。 他走后,不远处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白露瞧着男人的背影一脸茫然:“少夫人,他是谁啊?” 叶浅妤摇头:“不记得了。” 白露“哦”了声,也不知道这句不记得了,是忘了,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叶浅妤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 眸光复杂。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隐隐有种感觉,她现在的处境,不只是十三公主和谢清宛将她当成假想敌,带来的危险。或许有些事,是叶浅予生前,都不知道的。 —— 城外。 农耕时节,百姓引水浇田,在水渠边的杂草丛中发现了多个木箱。 有人报了案。 袭九渊赶到时,符城已经在现场。 官兵将箱子上的锁撬开,打开箱盖的刹那,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木箱泡在水中多时,有的尸体浮肿腐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还有的,箱体和尸体上吸附着密密麻麻的水蛭,看上去触目惊心。 别说围观百姓,官兵都受不了。 不少人当场干呕起来。 还有人扭过头,看都不敢看。 符城喉结滚了滚,硬着头皮上前,查验死者身份。 查验完,符城表情沉重的来到袭九渊面前,道:“近半个月,城中有十三起失踪案,人都在这儿了。” 袭九渊深霭的眸,扫过湿淋淋的木箱。 符城声音又重了几分:“这些失踪的女子,从十一到十九都有。” 第127章 没有选择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叶浅妤回府路上,就听到了关于箱尸案的传言。 人们面对未知的事实,往往会因为心里的恐惧,而将各种可能无限放大。 箱尸案便是如此。 多日来,箱尸案成了悬在人们心头的恶梦。 案件频发,凶手来无影去无踪,年龄段忽然从十四岁到十六岁,一跃成为十一岁到十九岁——各种被夸大的言辞,令人为之色变。 城外发现的尸体,更让案件进一步发酵。 流言愈传愈烈。 藏在幕后的凶手,被人们赋予了各种可能或不可能的力量。 甚至被鬼神论,妖魔化。 从街头走过,叶浅妤在路人口中,听到了不下五个版本的凶手画像。 白露吓坏了。 叶浅妤只是想起袭九渊的警告,看来城里治安真的不太好。 —— 回到府中,路过素园时,忽然听到了宁夫人的声音。 声音尖利刺耳,中气十足,哪像卧床多日,久病不起的人? 叶浅妤脚步顿了顿。 素园是孟兰住的院子。 身后白露见她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担心的看她:“少夫人要过去吗?” 叶浅妤摇头。 主母教训妾室的女儿,哪有她这个晚辈说话的资格? 停了片刻,便往南苑去了。 回到房中,她让白露准备洗澡水,她拿出药酒。 沐浴后,将翻车时碰伤的地方都擦上药酒。穿好衣服,拿出黑风堂赔的银两,打算去账房一趟。 这些银子是赔付马车的钱,她不能留。 刚到院子里,孟兰来了。 好像刚刚哭过,眼睛还肿着。 进来院子,看到她,沙哑着嗓子喊了声:“嫂子……” 欲语泪先流。 叶浅妤想起宁夫人的话,心中明了,面上却只能当作没听到。收起银两,迎上前来:“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孟兰抽抽鼻子,泪水落得更急。 “母亲说,要帮兰儿找个人家,让兰儿出嫁。” 叶浅妤怔住。 她只听到宁夫人骂孟兰不懂事,却没听到逼她嫁人的话。虽说孟兰回府动机不纯,可宁夫人的手段,的确算得上更狠一筹。 因为女子成婚自己没有选择权,嫁什么样的人家,都是长辈定夺。 这样一来,孟兰下半辈子的幸福,就攥在宁夫人手里了。 其实这样的情况,孟兰回府前就该想到,就算她想不到,她的母亲也不可能不知。 便是如此还让她回来,想来也不太在意她幸不幸福。 看孟兰哭得梨花带雨,她总不能说这些打击她,只好捡着好听的安慰:“京中大多人家的姑娘,及笄后便出嫁了,母亲许是担心你,想给你找个好人家。” 白露听到了,抬眼往这边看。 叶浅妤磕磕眼帘。 不怪白露不信,这些话她自己都不信。 孟兰哭得更厉害了。 叶浅妤皱了皱眉:“你实在不想答应,要不去求祖父吧。” 宁夫人是当家主母没错,可国公府真正当家的,还是孟国公。他不答应,谁也不能逼着孟兰嫁人。 孟兰哽咽道:“母亲说,祖父答应了。” 叶浅妤:“……” 第128章 拿她挡箭 孟国公答应了,孟兰就哭哭啼啼的来找她。 所以,孟兰是想让她去当说客,游说孟国公不要做这样的安排吗? 叶浅妤眼底闪过一抹轻嘲。 她去了,这场名分之战,她就等于站了孟兰这一队。 孟兰见她不语,红着眼扯了扯她的衣袖:“嫂子,兰儿才回到府中,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嫂子代兰儿去求一求祖父,让祖父别将兰儿这么早出嫁好不好?” 叶浅妤不动声色的抽回衣袖。 幽凉的语气,有洞察真相后的平淡与疏离:“你让我陪你去首饰铺子可以,几家都无妨。只是此事,我无能为力。” 孟兰明显怔了一下。 很快反应过来,泪水再一次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坠下,身子向前一扑,就要跪下。 叶浅妤眼急手快的拦住。 “你这是做什么?” “嫂子也知兰儿的娘亲并未入孟家族谱,兰儿连庶女都算不上。嫁人,别说正妻,怕是妾都当不了。母亲不过是借出嫁的由头,赶兰儿出府罢了,若是连嫂子都不肯帮兰儿,就真的没有人帮兰儿了。” 说着,又要往下跪。 叶浅妤架着她的双臂,硬是没让她跪下去。 语气没有丝毫的松动,“你该求的人,是祖父。” 松开手,与她分开了两步远的距离。 孟兰震住。 似是不敢置信:“嫂子不愿意帮兰儿吗?” 叶浅妤眸中裹挟着轻淡的光,情绪莫辨,“我不过是国公府娶回来冲喜用的,祖父与母亲的决定,我当真改变不了。” 孟兰看出她铁了心不肯为自己说话,抽泣着告辞离开。 走出南苑,便换了另副模样。 冰冷的眼神,满是算计。 等在不远处的丫鬟柳儿小跑过来,望一眼院子里,见没人跟出来才急急的问:“怎么样?她肯帮忙吗?” 孟兰边往前走,边摇头。 “我们去首饰铺子的事,她好像察觉到什么了。” 柳儿露出诧异:“夫人不是派人查过她,说她又笨又没用,连下人都敢欺负她吗?小姐就出去了一趟,她怎会察觉?” “我也不知道,先回去吧。” “那宁夫人要小姐嫁人的事,小姐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 本想推叶浅妤挡箭,她好争取自己的利益,没想到叶浅妤居然不上当。 —— 天快黑的时候,整个下午没露面的白露,兴冲冲的回来了。 叶浅妤坐在书案前看书,听到门响抬起了头。 见白露满脸堆笑的进来,随口问道:“秦阳回来了?” 白露惊讶。 “少夫人怎么知道的?” 叶浅妤放下书,眸中带着柔和的笑意:“瞧你满脸含春,秦阳没回来,那是你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了?” 白露脸刹那间红透。 “少夫人太坏了,总寻奴婢开心。” 撇撇嘴,献宝似的,将一包点心放到叶浅妤面前,殷勤讨好的道:“少夫人,这是他带回来的酥饼,你尝尝。” 叶浅妤垂眸瞧向桌上的点心。 普普通通的油纸包里,隐隐沁出一丝绵香。 伸手去解系着点心的包装线,不经意看到敲在封口处的印章,眸光蓦然一滞。 第129章 似曾相识 方方正正的印章上面,是个糕点铺子的名字。 她记忆中明明没有的东西,却不知为何,看清红框里面的四个字时,心蓦然闪过一丝熟悉感。 仿佛很久前,曾有人将同样的东西放在她面前。 她也如现在这般打开。 白露见她迟疑,先是纳闷,看清她指尖点的地方时,解释道:“少夫人,这是那个点心铺子的名字。江将军去世后,皇上恩典,让将军与夫人合葬在了皇陵旁边。秦阳身份低微,不能进皇陵,他便与将军旧部一起,在将军故乡为将军建了衣冠冢,每年前去祭拜。” “这个酥饼,便是将军故乡的特产。” 叶浅妤闻言,淡淡的点了点头,却没再去拆包装上的线。 那种异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很晚才缓缓淡去。 —— 翌日。 天还没亮,白露跑来告诉叶浅妤,孟兰上吊自杀了。 叶浅妤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白露又笑嘻嘻的道:“发现的及时,已经没事儿了,不过老爷和宁夫人都过去了。” 黑眼珠转了转,补充:“少爷也过去了,少夫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叶浅妤缓缓躺回床上,漆黑的眸望着帐顶。 孟兰果真不是省油的灯,一哭二闹三上吊玩得这么溜。孟国公都惊动了,宁夫人就算有心随便找个人家,把她打发了,现在也不能那么做了。 慵懒的动动唇瓣:“这种热闹,我就不凑了。” 白露“哦”了声,“那少夫人再睡会吧,奴婢等会儿再来侍候少夫人起床。” 叶浅妤没回话,白露退下了。 大概是刚才的消息太刺激,白露走后,叶浅妤睡不着了。 昨天撞她的人,自称来自黑风堂。 黑风堂是黑帮,收钱不问来路。可收了钱事没办成,买主一定会上门来找,说不定她守株待兔,就能查出是谁找她麻烦。 穿衣起床,去了黑风堂。 —— 户部宗卷室。 户籍薄泛黄的书页上,散发着因常年尘封而累积下来的霉味。十几个官兵站在不同的方位,挨本挨页查找,用了整整一晚的时间,总算找齐了十三个人的资料。 翻开的户籍薄,被整齐的摆在沉着脸的男人面前。 符城见袭九渊久不开口,皱着眉道:“这十三个人,小到十一岁,大到十九岁,凶手作案手法完全与箱尸案手法一致。你说,会不会是我们之间的判断出错了?” 袭九渊扫过桌上摆了一排的卷宗。 幽邃的眸中涌动着暗沉的黑,半晌,抿直的唇吐出两个没有温度的字眼儿:“不会。” 符城想不通。 “那这些人如何解释?” “忽然改变目标,只能说明他们发现我们察觉了他们的规律。要利用这些人制造障眼法,以掩饰他们真正的目标。”瞳仁骤缩,忽然想到什么,“让你查死者何时迁来凉州,你可查了?” 符城豁然开朗,点头道:“只查到一部分,户部登记信息不全。” “有共同点?” 符城认真回想了查到的资料,赫然发现…… 第130章 双倍奉还 黑风堂的堂口不在闹市,叶浅妤费了点劲才找到。 好在也不太偏远。 堂口附近挨着茶楼饭馆,叶浅妤打量片刻,进了对面茶楼。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出进黑风堂的人。 点了壶茶,要了两盘点心,开始盯着对面的动静。 这一盯,半天就过去了。 临近午时,才看到一车马车停在黑风堂门口。 车上先是下来一个小丫头,四处看了看,才回到马车边。打开车帘,扶下来一个身穿藕粉色衣裙的女子。 两人往黑风堂里面走。 女子头上带着帷帽,白纱垂至肩头,看不到模样。 只是身形,与谢家那位大小姐很像。 叶浅妤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她不相信巧合,所以买凶害她的,是谢清宛。 冷冷一笑。 她本来也要离开孟国公府,谢清宛只要耐心点儿,就会发现挡在她和孟容之间的,并非她这个正房嫡妻。 可惜,谢清宛选了最愚蠢的办法! 幽幽站起了身。 等谢清宛离开黑风堂,她走了进去。 堂口两侧坐着的十来个打手,见到她皆是一惊。 陡然起身,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叶浅妤轻笑了声:“黑风堂开门做生意,怎么对顾客这么不友善吗?” 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让神经紧绷的人闪,露出茫然。 正对面的座位上,是一个体型偏胖的男人,他目光探究的打量着叶浅妤:“有人出钱买你的命,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不怕死吗?” 叶浅妤不答反问:“死谁不怕?” 对方噎住,冷哼一声:“管你怕不怕,今天来了就走不了!” 打手保持着进攻的架势。 只要主位上那人一句话,他们随时会冲过来。 叶浅妤不慌不忙。 唇角衔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行至那人面前。红唇轻启,定定的道:“无论她给你多少钱,我都出双倍,她让你们对我做的事,双倍奉还给她。” 那人震惊。 脱口而出:“我们有诚信的!” 叶浅妤唇角弧度更大,笑意也愈发明显。 “诚信没规定被买凶的人不能买回来吧?而且我出双倍钱。你想啊,她付的钱你们收了,我再出双倍,你们就等于有了三份收入。” “我只要求她让他们做的事,双倍还在她身上,拿三份钱做两份工,多划算?” 那人几乎被叶浅妤说服了。 叶浅妤见他还在犹豫,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按在他面前的桌案上:“这是一万两,我给你三天时间。” 袭九渊给的银票不能提现,倒是可以拿来买凶。 那人大概没想到叶浅妤出手如此阔绰。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选择了金钱。诚信又不能吃,还是钱最实在!诚意满满的道:“夫人放心,三日之内,一定会看到满意的结果。” 叶浅妤满意的离开。 走了几步,忽然脊背一阵发寒,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盯着她。强烈的压迫感,使她不得不回头看过来。 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上了男人幽沉冷怒的眸。 第131章 胆儿肥了 袭九渊离开户部,又去了趟义庄。 回来时路过黑风堂,不偏不巧的,刚好看到叶浅妤从里面出来! 男人眸中滚着怒火。 呵~ 死女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警告她不出要门,她倒好,不但天天往外跑,竟然还到黑风堂这种地方来。她是不知道,进了黑风堂的,全是些入不了流的地痞吗? “你来这儿做什么?”开口便是质问的语气。 叶浅妤:“……” 男人眉眼阴鸷,隔着十步远,她就能感受到他墨瞳中涌动的怒意,刀片儿般凌迟着她的脸。 倒霉催的。 凉州城这么大,为什么她每次出门都能撞上冤家? 她来干嘛,总不能说来买凶来吧? 还是用他给的钱? 叶浅妤飞快的组织语言,企图找个理由蒙混过关。 女人不说话,男人眸光又暗了几度。 下颚紧紧绷着,脸部轮廓更加的立体分明。叶浅妤的思绪,在男人逼视下有点儿集中不起来,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借口。 男人忽然掀了掀唇:“过来!” 冷厉的语气不容拒绝。 叶浅妤:“……” 眼尾余光扫过四周过往的人,还有跟在男人身后的侍卫。她要是过去,不知道男人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脚步有点儿迟疑。 男人大概嫌她磨磨蹭蹭走得太慢,迈步迎着她走来。 一共十步,男人走了九步。 谷风震惊。 他跟在袭九渊身边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自家爷在让别人过来的情况下,会主动向对方走。 走到近前,男人阴鸷的眸紧紧攫着她的眸子。 “本王问你话,怎么不答?” 叶浅妤心里直打鼓,想起他前几次粗暴的行径,有点儿排斥他的靠近,眼里也含着轻微的警惕:“你怎么来了?” 男人横了她一眼,硬着声音强调:“现在是本王在问你话。” 叶浅妤:“……” 所以她必须先回答吗? 不讲理! 正欲回嘴,男人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抢在她前面道:“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本王手上,本王向自己的狗奴才问话,需要理由吗?” “……” 叶浅妤顿时一股气顶到脑门。 王八蛋! 你才是狗奴才! “敢骂本王,信不信本王在这儿打你?” “……” 叶浅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看在他提醒她治安不好的份上,她不跟脾气暴躁的禁欲男计较。掀了掀眼皮,道:“黑风堂的人昨天撞坏了国公府的马车,我来拿赔偿金。” 以男人的本事,她要是说谎,估计马上就被揭穿。 撞坏马车是事实,不过就是赔钱时间早晚的问题,算不得撒谎。 男人沉默的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确认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同时,浓稠的眼底翻涌过复杂繁芜的情绪,又有几分欲言又止。 叶浅妤觉得自己视力可能出问题了。 竟然看出他眼中有失望。 男人不开口,她也没说话。对视良久,男人率先别开视线,菲薄的唇轻启,吐出两个淡漠的字来:“走吧。” 叶浅妤不知道男人是对她说的,还是对谷风说的。 第132章 拖她下水 不过叶浅妤很快就知道了,因为男人说完就绕过她,往前面去了。 没有半分为难,也没再提醒她什么。 叶浅妤意外之余,听到谷风道:“箱尸案的事叶姑娘一定听说了吧?其实叶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刚查过了,凶手针对的,是十五岁左右,领养或是抱养的女子……”说到一半,前方传来男人低沉冷鸷的声音:“你要是很闲,就去把这些女人的档案给本王抄一遍。” 谷风的声音戛然而止。 满脸震惊,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主子的背影。 “爷……” “现在就去,天黑前拿不回来,你那双手也不用留着了。” 叶浅妤:“……” 谷风:“……” 他就是起到正常提醒的义务,他做错了什么? 男人已经不再说话,迈步走开了。 谷风看了叶浅妤一眼。 那一眼极尽哀怨,欲哭无泪,欲言又止,低着头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叶浅妤:“……” —— 回孟国公府的路上,叶浅妤一直在想着谷风的话。 那些被杀的女子,都不是亲生的? 不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还会因为这个原因,惨遭屠戮? 等等—— 叶浅妤脚步顿住。 她忽然想起来,谷风让她不用担心。 凶手要杀的是别人家的养女,她不必担心,这说明她不是养女。她的亲人,就是血缘至亲,所以她没有危险。 这也说明—— 他们又去调查自己身份了? 王八蛋! 想到自己像个犯人一样被查来查去,叶浅妤就一阵阵犯堵。眼下又没有办法阻止,只好在心里默默问候袭九渊。 回到国公府,看到孟兰正站在南苑门口。 应该等了不短时间了,身上裹着一层淡淡的落寞幽怨。 叶浅妤在她面前止住脚步,抬眸间,看到她脖颈处细嫩的肌肤上,一圈清晰可见红色勒痕。 她不能用自己的三观来评价别人的行为,但也做不到同情。 淡然疏离的道:“祖父答应你了?” 意外的是,孟兰摇了摇头,眼眶一红,泪水开始漫延。 “祖父也说兰儿早到成亲的年龄了,不能再拖了。他答应给兰儿的娘亲一个名分,让兰儿以孟家大小姐的身份择婿。”说着,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她没顾上擦,只是直直地望着叶浅妤:“嫂子,你说兰儿真的非成亲不可吗?” 叶浅妤拣着好听的说:“姑娘大了,总要成亲的。” 孟兰哭哭啼啼的不肯走,说了很多伤心的话,这次没表现出来太明显的意图,反倒像是单纯的发泄情绪。 叶浅妤不好让她一直在院门口哭,叫着她回了屋。 两人进门刚坐下,孟容来了。 看到孟兰,孟容意外的同时,眼底又生出几分狐疑:“你来这里做什么?” 早上他还奇怪孟兰这个懦弱没用的丫头,怎么会用上吊这么极端的方式拒嫁。现在看来,是叶浅妤出的主意了。 这会儿,叶浅妤也明白了。 兜来绕去,孟兰就是想拖她下水。 红唇勾起一抹浅笑,淡淡的道:“兰儿不好意思开口,想让我去告诉母亲,她想开了,愿意出嫁。” 第133章 好好过日子 孟兰震惊,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嫂子……” 不等她把话说完,叶浅妤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妹妹放心,既然祖父答应让你以孟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择婿,那母亲一定会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不会让你受委屈。” 抬眼望向孟容,“容哥,你说对吗?” 孟容哪知道对错? 眼里全是现实和想象之间的差距,带来的冲击感。 他先是看看叶浅妤,再看看孟兰。 潜意识里不信叶浅妤和孟兰上吊的事没关系,可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孟兰答应嫁人于他们母子而言,不失为一个好消息。犹豫片刻,对孟兰道:“予儿说的对,兰儿虽不是母亲所出,到底也是孟家唯一的女儿,母亲自然不能亏待。” 孟兰咬破嘴唇,才挤出一丝笑容,僵硬的点了点头。 借着低头的机会,掩下眼底翻涌的恨意。 叶浅妤坐在孟兰对面,孟兰眼底一闪而过的冷芒,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娇懒的脸上有淡漠也有不屑。 孟兰刚刚回到孟府,孤立无援想拉个人垫背,她可以理解。但是,却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这么做在警告孟兰的同时,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她不会与任何人为伍。 更不要妄想把她推出来当枪! 三人一度沉默。 半晌,孟容率先开口,沉着声音问孟兰:“你还有事?” 孟兰怔了下,随即摇头。 “没有。” “那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跟你嫂子说。” 孟兰算计不成反被将军,心中恼火,还不能表现出来。憋屈起身,道“兰儿就不打扰兄长和嫂子了。” 行礼后,带着柳儿离开了南苑。 出了院子,柳儿皱着眉头抱怨:“这个叶浅妤,实在是太狡猾了!” 孟兰一改人前柔弱的模样,冷嗤了声:“她跟我们查到的,的确是很不一样。”如果不是叶浅妤半路察觉,孟容肯定以为她上吊的事,是叶浅妤出的主意。 这样一来,以后很多事,她都能顺水推舟的推到叶浅妤头上。 没想到被识破了。 柳儿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孟容眼中闪过一抹冷芒,扯了扯唇,“将计就计!” —— 屋子里,叶浅妤抬起头,凉凉的凝着孟容。 孟兰走了,在孟容面前,她也懒得再伪装,冷着声音开口:“说吧,什么事?” 刚才孟兰在,孟容没觉得出什么。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那种对叶浅妤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忌惮,开始从心底蔓延出来。 吞了吞喉咙,他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硬着头皮道:“我想通了,你是个不错的女人,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哈?! 叶浅妤表情僵在脸上。 他想通了,要跟她好好过日子? 开什么玩笑,谁要好好过日子了,她是真心实意要想早点离婚好不好?脸蓦然一沉,盯着孟兰的眼神带着警告:“你再说一遍。” 阴测测的声音,让孟容心里“咯噔”一下。 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警惕瞪着叶浅妤:“你要干什么?” 第134章 不能再拖了 叶浅妤冷笑:“你想好好过日子,也要问问我愿不愿意吧?” 她不歧视同性恋,可是被男人睡过的男人再来找她,她不是觉得膈应,还有点儿恶心。再者,性取向这种东西是基因里决定的,改?! 呵~ 怕是别有居心吧? 果然,下一秒,孟容脸上的笑容以光速沉了下去。 目光不善的盯着叶浅妤,三分警惕忌惮,七分阴狠冷戾:“三天两头往外跑,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还不愿意,我看你是外头有人了,想红杏出墙吧?” 叶浅妤凉凉的盯着孟容。 那眼神儿,直让孟容心里狠狠一颤。 红唇轻启,她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孟容,被捉奸在床的人是你,屡教不改的人也是你。你凭什么以为,轻飘飘一句‘我们好好过日子’,我就会答应你?” 缓缓起身,她一字一顿的道:“想让我给你当遮羞布,门都没有!” 她不是从前的叶浅予,想让她站在前面挨打挨骂替他兜事儿,根本不可能!手指了指房门的方向:“是你自己滚,还是我请你出去?” 孟容抖了抖。 他是真害怕现在的叶浅妤。 想了这么多天都没想明白,当初的软柿子,怎么忽然就硬起来了? 跟个刺猬似的! 他本来就是打算假意跟她认错,先搬回南苑住,最好能在短时间内让她怀上身孕。这样一来,爷爷就会放心的不再派人跟着他,他也就自由了。 至于男人跟女人那点事—— 就当是为了自由做的牺牲,大不了做的时候把眼闭上。 沉默半晌,他收起眼底的浮躁与厌恶。 走近几步,自以为足够真诚的对叶浅妤道:“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说你红杏出墙。这些天,爷爷一直教我要走正道,改邪改正。我知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进纯阳楼那种地方了。” 他望着她的眼睛,“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叶浅妤敛了笑容。 不管表现的多真诚,孟容的话,她是一个字儿都不信。 “你想好好过日子?” “嗯。” “回去躺床上睡一觉就好了。” 孟兰磕了磕眼皮,半天没想明白,问:“什么意思?” 叶浅妤挑挑眉:“做梦啊。” “…………” 不管孟容怎么说,叶浅妤根本不吃那一套,最后嫌他烦,干脆把他轰了出去。门关上的时候,孟容才露出本来的面目,骂骂咧咧的走了。 叶浅妤想了想,不能再拖下去了。 近来发生的事越来越多,牵扯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仿佛随时会脱离掌握。 再这以拖下去,她想和离就更难了。 —— 午饭过后,她敲开了孟国公的房门。 孟国公坐在书桌前,见她进来,微微有些诧异。 磕了磕眼帘,问:“有事?” 叶浅妤进门行过请安礼,面色从容坦然的道:“祖父,冲喜三年期限已过,祖父身体康健,孙媳妇儿也算完成了嫁进国公府的使命。肯请祖父成全,放我离府。” 孟国公眼眸微眯:“你还是要走?” 第135章 意外的收获 叶浅妤望向孟国公的眼神并无闪躲,语气坚定:“是。” 拿到玉如意,堂堂正正的离开国公府最好。如果不能,那就和离,起码说明也不是她犯的错,比整天算计来算计去勾心斗角强。 孟国公垂着视线沉思片刻。 半晌,才开口:“你若真想走,国公府也不留你,但只能是休书出门。” 叶浅妤微微一愕。 眸底的冷嘲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堂堂国公府,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地方,难不成就这么欺负一个弱女子吗?” 孟国公道:“你若不走,没人能欺负你。” 叶浅妤冷笑了声:“动辄打骂,若非我命大,能活到现在?这还算不得欺负,那么敢问国公爷,在您眼中什么才叫欺负?” “被打死了,也只道活该吗?” 盛怒之下,连称呼都从“祖父”变成了外人才喊的“国公爷”。 孟国公脸色蓦然一沉。 冷肃的眼眸紧紧盯着叶浅妤的脸,自国公府由他当家至今,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过话。 尤其是国公府中的女人。 “你这话的意思,是这些年国公府慢待于你了?” “是慢待还是虐待,国公爷当真不知?”叶浅妤的目的不是来叫屈的,但是提起来了,她还真想说道说道。 孟国公不问府中之事,可院子就这么大,他当真不知宁夫人所做所为? 孟国公没有接着开口。 老者深霭肃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意外。 或者说,是惊诧。 “你是说,这三年来,不仅容儿慢待于你,还有人欺负过你?”他从前忙于公务,便是卸职之后,也从不过问府中之事,全然交给宁夫人打理。 宅子里的争斗,谁敢来他面前嚼舌头? 要不是前阵子孟容的事闹到他面前,他连自己亲孙子是断袖,都还蒙在鼓里。 叶浅妤也是意外。 眸光微顿,又听孟国公道:“你说的事,我会叫人查清楚。若真如你所说,那便是我孟国公府对不住你,我可以准你与孟容和离。” 听到这话,叶浅妤暗自松了口气。 孟国公向来在看国公府的颜面,准她和离,已是最大的让步。 至于玉如意—— 算了,不能要求太高。 福身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国公爷了。” 多余的话她没说,孟国公要公平处理,她不说他也能做到。若要偏心袒护,她说得天花乱坠都没用。 行礼后,从孟国公的房中退了出来。 —— 孟国公查叶浅妤这几年来在国公府的遭遇,并不难。 随便找个下人来,威慑一番,就问出来了。 叶浅妤回房不到半个时辰,孟国公派人来传话,同意她和离出府。条件是,孟兰要择婿,这期间他不希望孟国公府传出丑事。 她要走,就等孟兰的婚事定下来再走。 叶浅妤没拒绝。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她自己都没想到,孟国公这么好说话。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先入为主,把对方想的过于复杂,错过了最便携简单的通道。 叶浅妤有点儿庆幸,还好去试了试。 傍晚时分,下人来传话,有个江湖郎中要见她。 第136章 不好的预感 见面后才知道,郎中是她救的女孩的师父,今日特意登门道谢。 听明来意,叶浅妤眸中添了一抹遗憾。 她与女孩交流不多,那晚救下女孩后,女孩慌却不乱,有几分处事不惊的冷静。正因如此,她才萌生出拉她入伙开医馆的念头。 只可惜—— 轻叹了声:“先生节哀。” 郎中眼中带着难掩的悲伤,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递给叶浅妤。 “在下一介草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来报答夫人。这株青荼,是徒儿上山采药时无意所得,送给夫人防身吧。”怕叶浅妤不知青荼是什么,他解释道:“此物三年开一次花,花可解百毒,小人已经养了两年,再过三个月就能开花了。” 叶浅妤愕然。 青荼珍贵无比,一株难求,她下意识的将郎中的手往回推了推:“举手之劳,怎敢受先生如此大礼?” 别说女孩已经遇害,便是活着,东西她也不能收。 郎中很坚持。 两人推辞半天,最后叶浅妤收下了。 因为郎中的一句话:“深宅大院难免争斗,难保没有急用的时候。”虽然她想着离开,可离开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接下来的几日,孟国公府格外的热闹。 孟国公先是对外宣称孟顾在外任职期间,娶了一房妾室,并育有一女。如今女儿长大了,总在外面也不合适,孟家便派人接了回来,认祖归宗。 再者,孟兰已经十八岁。 女子十五岁的及笄礼,国公府没操办,如今孟兰回府,自然要做些补偿。国公府设宴,邀请了凉州城中各个显贵世族,前来庆祝孟家女儿回府。 收到请柬的人,心中跟明镜一样。 寻常人家,女儿十八岁也都早早的出嫁了,何况是名门贵胄的孟国公府? 说是祝贺女儿回来,其实,是想给女儿寻桩好姻缘吧? 孟国府有择婿的想法,自然也有人想攀孟国公府这个高枝。宴会当日,收到请柬前来的世族,皆是心照不宣的带来了自家步入适婚年纪的男子。 除了世家子弟,到场的,还有不少在科教中脱颖而出的青年才俊。 人们齐聚一堂,分外热闹。 九王府,符城扬眸望着玉案前一动不动的男人,“孟国公府的宴会,你真不去?” 袭九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孟国公给女儿找夫婿,本王去做什么?”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瞧向符城。 幽邃的眸,从上到下将符城打量了一遍,菲薄的唇勾了勾,“本王不去是因为本王有婚约在身,符大公子孑然一身,不去瞧瞧?” 呵~ 符城冷笑了声:“就你有婚约?” 他只不过—— 算了,不提也罢。 默了默,符城又问:“最近怎么不见叶姑娘来了?” 提到叶浅妤,袭九渊脸瞬间暗了几度。 胸口有些发闷。 不知死活的女人,不听他警告就算了,如今是面也不露了! —— 正忙着张罗开医馆事宜的叶浅妤,倏的打了个喷嚏。 头顶蹿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137章 买房? 袭九渊让符城去孟国公府,符城不乐意。 正推托着,谷风回来了。 和符城打过招呼,他径自走到袭九渊面前,“爷,谢越没露面,谢清璋一个人去的。” 袭九渊“嗯”了声。 幽暗的瞳,透出一抹轻嘲,凉凉的望向符城:“谢清璋都去了,你还不去?” 符城不屑的扬扬眉:“谢家想借孟国公府的人脉,我符家天时地利人和什么都不缺,我去凑的什么热闹?” “……” 谷风道:“符公子不想知道孟小姐花落谁家?” 符城反问:“关我何事?” 这主仆俩吃错药了吧?一个非要他去,一个奇怪他为什么不去。 袭九渊菲薄的唇勾着,“孟兰早不回府,晚不回府,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回来。还能让孟国公大张旗鼓的为她择夫婿,你不觉得蹊跷?” 他这么一提醒,符城蓦然一惊。 “你的意思……” 几乎是想都没想,转身就往外走,“我过去盯着点儿。” 他走后,谷风疑惑的问:“爷,我们不去吗?” 然后…… 谷风看到上一秒还板着脸说不去的男人,下一秒便从玉案前站了起来。 —— 孟国公府青年才俊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谢清璋进门时,人们一阵惊讶。 没想到位高权重的谢家,竟会让嫡出的大公子前来赴宴,要知道今日宴会的主题,可是为了给孟兰选夫! 众人心里打着鼓。 难不成谢家会让长子娶一个庶女? 等到符城带着礼物进门,人们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一个个,脸上写着震惊。 他们二人,一个是皇后的亲侄子,一个是皇后的外甥。前者掌握边关十万大军,后者手持京中五万精卫,文韬武略,家世背景,皆是数一数二。 在场的青年才俊们看到二人,心里全都凉了一半儿。 这俩人要争,他们看热闹的资格都没有。 孟国公也是意外。 他知道谢越有意拉拢他,谢清璋会来他不意外,可是符城—— 这位出身名门的符大公子向来恃才傲物,从不与朝中众人来往,唯一一个能指使动他的就是袭九渊。他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掩下眸底疑惑,提步上前,对着众人道:“感谢大家光临寒舍……” 客套一番,让大家落了座。 乐声响起,下人齐齐上前布菜。宴会邀请的都是男宾,女人不需要露面,叶浅妤也就没什么事,躲在房中研究房源。 这几日她转遍凉州城,把现有的医馆,他们业务水平都做了初步了解。 除了城东的陈氏药堂和城北的双福医馆,其它的都以问诊为主。郎中开好方子,患者拿着方子,再去药铺抓药。 一来一往,费时又费力。 还有就是伤重的患者,只是请大夫上门,没有住院这项业务。 她打算开间看病、抓药、住院一条龙服务的医馆。 开医馆需要房子。 叶浅妤伏在书案上,捏着从牙商手里拿到的房源,看一张,叹叹气放到桌上。位置好太贵,位置偏的吧,又不方便。 正皱眉想着,头顶忽然飘来一句话:“少夫人要买房?” 第138章 想过离开吗? 叶浅妤吓的一个激灵,差点从书案前跳起来。 直挺挺的盯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又惊又怒,“你怎么进来的?” 男人唇角勾着一抹狎昵:“走着进来的。” “……” 叶浅妤强迫自己恢复正常表情,只是眸中还有几分难掩的警惕,冷声讥讽:“九王爷走错地方了,宴席在前厅。” 她明明反锁了门,他是怎么进来的? 袭九渊没接话,伸手去拿她放在桌上的房产信息。 叶浅妤伸手挡。 没挡住,被男人抢走好几份。 女人登时瞪圆了眼睛:“袭九渊,你别太过分!” 过分的男人好像没听到她的话,幽邃的眸垂下,落在写有房产信息的纸页上。 片刻后,薄唇开启:“这不是住的房子,你想做生意?” 询问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叶浅妤震惊之余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将他手中的纸张夺回来:“九爷有时间多管闲事,不如去多留心一下箱尸案的凶手吧。” 呵~ 男人冷笑。 唇角微勾,低醇清贵的声音悦耳:“长宁街六号,原本是家客栈,半年前发生了凶杀案,之后一直闲置。” 叶浅妤水眸一滞。 紧紧盯着那张写有长宁街六号的文书。 男人眸底闪过得意,继续道:“京华街天字一号,地处闹市,位置确实不错。只不过它后院枯井中藏了十几具白骨,少夫人去之前,记得找位高人超度一下亡灵。” 叶浅妤脸色骤变。 手中的纸页,忽然有些烫手。 她虽怀疑袭九渊是危言耸听,可这两处房产,标价明显低于市场价。 原因,可想而知。 把那几页纸单独折了折,和其它的叠一起,塞进一本书的夹页中。抬起头,不悦的瞪向男人:“你到底来干什么?” 男人不答反道:“你还没回答本王的话,你要做生意?” “……” “我做什么,跟九爷没关系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本王的人,你赚的钱自然也是本王的。” “……” 不要脸的王八蛋! 强忍脾气,她道:“九爷说完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明显的逐客令,男人却充耳不闻,走到方才叶浅妤坐的地方坐下来,长眸微扬,理所当然的道:“本王渴了,给本王上茶。” “……” 他不走,她也没办法,去倒了杯水过来。 重重往男人面前一放:“慢用。” 袭九渊瞥见茶盏里的白开水,脸色又沉了几分:“少夫人是这样待客的?” 呵~ 叶浅妤冷笑了声。 一声冷笑,挑起了袭九渊这些日子来刻意压制的情绪。 长臂一伸将她拽进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叶浅妤大惊。 奋力挣扎,却被男人扣住腰身,动弹不得。 男人熟练的撬开她的唇齿,灵活的舌在她的城池游走,萃取着她的美好。同时,也霸道的将属于他的气息,填充满她的整个世界。 他不知为何,明明不想来,却鬼使神差的到了她的门外。 她的一个动作,便能勾起他浑身的欲火。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松开她的红唇,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想过离开国公府吗?” 第139章 她隐隐有种感觉…… 叶浅妤狠狠一震,错愕的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 甚直忘了扬起的手,其实是想抽男人耳光的。 男人神态笃定,不似是随意问出的话,而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那双翻涌着浓稠墨色的眸,深沉幽邃,如水底汹涌的漩涡暗流,引得人想人深陷其中。 叶浅妤用力咬着嘴唇。 骤然而起的疼痛,让她恢复了几分清醒和理智。 眼前的男人,他是袭九渊。 凉州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王爷。别说他这样的身份,便是普通的名门贵裔,也不可能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所以,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努力平复下情绪,她看到男人眼底欲望散去,只剩下一片冷月般的薄凉。 方才的旖旎,仿佛也只是她思绪混乱之下产生的错觉。她用力挣脱被男人扣住的手腕,揶揄道:“九爷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便宜占完可以放手了吗?” 袭九渊迟迟没动。 淡淡静静的睨着她,也没做出其它动作。 像是在等什么。 叶浅妤挣扎无果,恼怒的瞪他。 “你还想干什么?” 袭九渊面色如常,平直的声音不辨喜怒:“本王的话,你还没回答。” 叶浅妤一怔。 他的话?! 忽然想起来,他刚才问她是不是要做生意,还问了两遍! 王八蛋,还真想分她的钱? 做梦! 怒火在胸口燃烧,她咬牙道:“房子不是拿来做生意的!我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准备找个地方开设善堂,每天给没钱吃饭的穷苦百姓们施药布粥。九爷既然身为主子,是不是该出点钱,赞助一下慈善事业的发展?” 袭九渊凉凉的瞧着她的眸子,俊美的脸上,写着不信。 不信是表情,行为上却点了头。 “好。” “……” 叶浅妤根本没想到,男人会同意。 毕竟,他那么抠的一个人,给出来的钱,还能再抢回去! “你真的愿意出钱?” “嗯。”男人菲薄的唇勾着一抹浅笑,叶浅妤忽然觉得,男人笑起来特别好看。以至于她盯着男人看的时候,眼睛都忘了眨。 直到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看吗?” 叶浅妤下意识的应道:“好看。” 男人唇角弧度更大。 他以前没觉得男人长得俊美,是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儿。可是看到女人一眨不眨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当初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不那么可恨了。 只因为女人一句“好看”。 那是一种异样,却又久违的感觉。 愉悦,满足。 这种感觉,多年前他曾有过。 他躲着她,便是害怕这种不可控制的情绪。敛去笑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问:“本王问你的话,你没答完,想要钱就全部回答。” 叶浅妤愣住。 可能被困在男人怀里,空间太小影响了她的反应速度。 半天才想明白,男人问的是她离开国公府。 答案毋庸置疑。 只是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问。 沉默半晌,女人不答反问:“离开如何,不离开,九爷又当如何?” 她隐隐有种感觉…… 第140章 我要是说没完呢? 离开如何? 不离开,又当如何? 袭九渊没有回答,他也不知该当如何。 想要她离开孟国公府,去他的九王府。可她真的去了九王府,他该给她怎样的身份?幽邃的眸沉了沉,落在女人淡淡静静的脸上。 想从她的眼眸之中,看出一丝他期待的情绪。 可是没有。 女人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也不全是,她眸底还有几分余怒,大概是因为他亲了她。 脸上划过一抹自嘲,菲薄的唇扯了扯,吐出一句淡漠疏离的话来:“你想离开国公府,本王可以帮你。” 叶浅妤忽然笑了。 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总之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下来了。 但这感觉并不踏实,还隐隐有点儿烦躁。 这种烦躁找不到发泄的途径,进而演变成了言语方面的攻击:“外人都说九爷薄情冷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助人了?” 呵~ 袭九渊冷笑。 箍着她腰身的手臂骤然用力,“听少夫人的意思,仅仅帮你出府,你还不满意了?”可看她的表情,明明连出府都不想让他插手! 叶浅妤腰上一紧,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屡屡被占便宜的怒火冲上头顶,她勃然大怒:“袭九渊,你到底有完没完了!” 男人一句话冲口而出:“倘若本王说没完呢?” 没完,她是不是可以—— 袭九渊正想着,忽然手臂一紧。 垂眸,只见怀里的女人忽然低头,张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 男人疼的“嘶”了声,俊脸骤然黑成了碳。 用力晃晃手臂,试图抖开她的牙齿。 然,女人咬得很紧,任他试了几次都没能将手臂抽回来,忍痛咬牙道:“松口!嗯?” 女人哼哼了两声。 模糊的声音,袭九渊依然听出她说的是:“你先放我。” 袭九渊气笑了。 眸底闪过一抹促狭的光亮,“本王要是不放呢?” 语音未落,女人加重了咬合的力度。 男人吃痛,低吼道:“叶浅妤!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本王动口!” 女人嘴巴占着,自然也就没吭声。 袭九渊眉心猛然跳了几下。 垂眸看着女人咬着他不肯松口的倔强小脸,哂笑两声,箍在她腰上的另一只手向上移了几寸,戏谑道:“是本王的错,没让少夫人满意。” 说罢,手探向她的衣衫内侧。 叶浅妤大惊。 触电般的松开他的手臂,同时,一个用力从他怀中挣脱,与他分开了几步远的距离。 袭九渊脸又黑了几分。 扫一眼手臂,麦色肌理的小臂上,赫然印着一圈牙印儿。有的地方已经破皮,渗出的丝丝鲜红,与女人留下的口水混在一起。 旖旎、暧昧,充斥着情色的味道。 男人眸色已经很深了,此时还是又沉了几分。 面色不善的望着叶浅妤:“想不到,孟少夫人口味还挺重!” 长身倏的拔地而起。 看着男人一步步逼近,叶浅妤本能的抖了抖,正想着怎么脱身,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少夫人,不好了,前面出事了!” 第141章 要的不是这些 前厅,符城和谢清璋大打出手。 谢清璋脾气火爆,要说到他跟人动手,在场众人也能理解,毕竟火药筒的外号也不是空穴来风。 可是符城—— 符城在外人眼中向来稳重,他在这种场合跟人打起来,实在令众人大呼意外。 两人拳脚相加,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内力掀起的激流到处乱蹿,看客们来回闪躲。总的来说武官还算镇定,文官就不行了,吓得面色如土,惊叫不断。 厅中一片鸡飞狗跳。 离着近的,知道两人一言不合拍了桌子,离着远的,还以为冲冠一怒为红颜。 孟国公铁青着脸。 喊了几句,俩人都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国公府家丁围在两人周围,有心想拉开他们,武力值的差距让他们根本插不上手。更何况,两人都是皇亲国戚,他们哪敢硬来? 趁着厅里一团乱麻,有两个人从前厅退出来,悄悄进了国公府后院。 两人打得正起劲,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通报:“九王驾到。” 众人一怔,视线纷纷转向门口。 人群中传出很小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一个拒婚公主的人,不可能把孟国公府庶出的女儿放在眼里。所以孟国公在下请柬的时候,都完全是出于礼数,没想到他会来。 当然更没想到他会晚来。 袭九渊的出现,让符城和谢清璋不得不收了手。 孟国公不好当众说什么,黑着脸掠过两人,对着袭九渊行礼道:“不知九王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九王海涵。” 袭九渊回:“本王来晚了。” 符城上前打招呼:“九爷,你来了。” 熟识的语气,惹来一众羡慕嫉妒的眼光。 袭九渊淡淡的“嗯”了声。 谢清璋也上前行礼。 不知是因为符城太过热络,显得他气质偏冷,还是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势使然。拱手之后,十分生硬的道了句:“末将见过九王爷。” 袭九渊同样回了一个不冷不热的“嗯”。 后面众人见状纷纷上前见礼。 孟国公趁众人寒暄的间隙,命人在自己的座位边,添了个席位。 —— 素园,孟兰坐在屋子正中央的方桌边,柳儿则是不安的来回踱步。 走到门口向看探望半晌,又绕回来,焦躁的道:“小姐,你说他们怎么还不来,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孟兰皱着眉,心里远没看上去那么镇静。 绞着丝帕的手,力气大的几乎将丝帕扯碎。 今日宴会的目的是为她择夫,她特意求孟国公,让她在宴席开始后,蒙面出场为宾客演奏一支曲子,展示才华。 孟国公答应了。 可是宴席开怒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孟国公还没派人来传话。 沉默良久,她道:“再等等。” 门外不远处,叶浅妤和白露站在黑暗之中。 白露不懂唇语,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又见她们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不由纳闷的问:“国公爷都准她入族谱了,还大张旗鼓的帮她找夫家,如何她还不满意?” 叶浅妤笑笑:“或许,她要的并不是这些。” 第142章 先礼后兵 白露费解:“目的不在这些,那她要什么?” 孟兰想要什么,叶浅妤不得而知。 要不是孟国公把她和离的事和孟兰成亲绑在一起,她根本不关心孟兰为什么回来,更不在乎她回来做什么。 正打算进去,身后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叶浅妤拉着白露往后躲了躲。 只见一个家丁小跑着进了素园,随后传来柳儿的声音:“你可算来了。” —— 前厅,因为袭九渊的到来,场面变得十分诡异。 符城与谢清璋的事已经翻篇,但厅里忽然多了一座冰山,众人只觉冷意卓然。谁也不敢随意动作,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席位上。 好在有乐曲演奏,场面倒也不冷。 孟国公提完酒放下杯盏,想着宴会进展差不多了,就招来身后下人,吩咐下人去叫孟兰,打算让孟兰露一露才艺,结束宴会。 下人才离开,外面忽然快步进来一人。 正是符城与谢清璋打架时,出去的两人其中的一个。他走到符城身旁,弯下腰凑近他的耳边道:“大人,国公府后院有发现。” 声音不高,只有符城能听见。 旁边坐着的谢清璋扫了一眼这边,只看到符城脸上闪过冷色,听不到来人说了什么。 这时,孟国公已经开口:“承蒙诸位厚爱,老夫的孙女儿想借此机会,为诸位演奏一曲,助助兴。还请诸位稍候,她马上过来。” 符城站了起来:“不着急,还是辛苦国公爷带我们往后院一趟吧。”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大家都知道后院是女人们住的地方,再不懂规矩的人,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提出去人家的后院。 孟国公豁然起身。 “符城!” 长者威严的脸上怒意昭然! 方才与谢清璋两人动手,已经让他很没面子。看在符皇后与符家的份上,他没计较,这会竟然提出要去他的后院! 这不是打脸,而是羞辱! 正欲发作,袭九渊忽然开口道:“国公爷稍安勿躁,还是听符统领先说说原委吧。” 袭九渊与符城关系好,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儿。 他这么说,众人相所当然的以为,袭九渊在替符城说话。 但他位高权重,就算是明目张胆的袒护符城,他们也只有暗暗羡慕的份。谁也不敢多说话,更不敢说一个“不”字! 孟国公怒火中烧。 但袭九渊这话,说是向着符城,又没有明显的偏袒。 他不让符城开口,倒显理亏了。 孟国公到底是三朝元老,再生气,也不会真的失了分寸。按捺着胸中怒火,沉声道:“请符统领明示!” 符城一脸公事公办的从容。 “城中箱尸案频发,本官在整理线索时,发现它们多多少少与孟国公府有联系。本官相信国公爷不会做为非作歹之事,今日前来,一是来向国公爷道贺。这二来嘛,自然也想查明真相,免得日后给国公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愕然。 符城先礼后兵,又事关箱尸案,孟国公不能直接拒绝,可是—— 正欲开口,孟兰走了进来。 第143章 惊动太子 孟兰戴着面纱,外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她却能看清厅中的人。 看到剑拔弩张的局势,她藏在白纱下面的眼睛,闪过一抹淬冷的笑,上前对着孟国公行了一礼:“兰儿见过祖父。” 顿了顿,又道:“出什么事了吗?” 孟国公沉冷的脸,并未因孟兰的出现而得到改善。 冰冷的视线扫过符城,沉声道:“演奏之事改日再说,你先回房吧,祖父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 孟兰没有多问,乖顺的告退。 行礼时,也对着孟国公身后的人欠了欠身,以示礼貌周全。 坐在席位上,旁若无事般喝茶的袭九渊,抬眼看这边瞧了一眼。不知为何,他觉得白纱下面那双眼,是在盯着他看。 甚至,多余行的一礼,也仅仅是为了他而为之。 唇角微勾,笃的放下了茶盏。 孟兰退下后,现场氛围再次陷入紧绷。 孟国公沉冷的眸盯着符城,沉冷的声音带着警告与试探:“听符统领的意思,是要带人搜查老夫的府邸?” 符城未置一词,默认了。 孟国公压抑着怒火问:“符统领说箱尸案与我孟国公府有关,可有证据?” 符城答:“多条线索指向国公府。” “那便是没有直接证据了?” “是。” “要搜府,可有御笔亲批的搜查令?” “没有。” 孟国公勃然大怒,隔着两道门,叶浅妤都能听到他震怒的声音:“符统领一无真凭实据,二无搜查令,凭一面之词便要强搜我国公府,未免欺人太甚的吧?” 符城面带笑容:“这么说,国公爷不肯行方便?” 众人:“……” 你要搜人家的府邸,还要人家行方便,这只要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就不可能行这个方便好吗? 孟国公眸光湛寒,浑身上下弥漫着骇人的怒火。 “方才你与谢清璋大打出手,搅乱宴席,老夫看在皇后与符大人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可你要得寸进尺,仗着武卫营人多乱来,老夫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眉毛一横,声音提高了几分:“来人,送客!” 不等国公府下人靠近符城,符城的人提醒道:“国公爷想要搜查令并不难。九王肩负皇城安危之现,只要九王一声令下,莫说国公府,便是皇宫也可搜查。” 这话提醒了众人。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往袭九渊看了过去。 孟国公也看了过去。 长者冷肃的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袭九渊与符城关系好是不争的事实,现今要他开口,不用想都猜得到,他一定会向着符城。但大家也知道,孟国公极其爱脸面,一旦这么做,就是彻底得罪孟国公和国公府了。 正嘀咕着,袭九渊忽然开了口:“事关重大,本王不能贸然作主。” 他望向符城,嘱咐道:“孟国公为人德高望重,国公府也非一般小家小户。此事,符统领还是进宫请示皇上,再做打算吧。” 符城只好点头:“末将遵命。” 对着孟国公拱了拱手:“得罪了。”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太子驾到!” 第144章 始料未及 如果说袭九渊的到来,孟国公还有一丝侥幸是因为请柬的话,那么太子的到来,连他都是始料未及的。 因为他根本没给太子请柬! 他摆这个场子,本意是给孟兰择夫,所以在邀请的人员方面有考量,觉得可能有戏他才会送请柬。 至于皇子——孟国公府根基虽牢,到孟顾和孟容这一代,势力已大不如前。皇子们的婚事多是政治联姻,他自问现在已经满足不了皇子在利益交换这方面的需求。 万千思绪在脑海闪过,他敛了怒意,上前行礼。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抬抬手:“国公爷免礼。” 袭九渊也站起身,跟太子打过招呼。 其余众人,不管刚才脸上的表情是惊讶,还是看热闹时的置身事外,此时全都压下真实情绪,换上恭敬和顺的笑容。 行礼的声音此起彼伏:“参见太子殿下。” —— 厅外不远处,叶浅妤看着众人起来又坐下,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从刚才符城与谢清璋大打出手开始,她就隐隐觉得事情不对。这会儿太子都到了,今天这场宴席,怕是没那么容易结束。 以孟国公的脾气,不会请皇子前来。 太子是谁请来的? 正想着,厅里再次传来争执。 她收起思绪,再次向厅中望了过去。 孟国公“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怒火滔天:“符城,你毫无证据就敢派人搜查老夫的府邸!” 众人吓得一哆嗦。 袭九渊眸中闪过一抹黯芒,掀眼望向符城。 符城淡淡的起身,举止上没有丝毫不敬,“正因为没有证据,才只能悄悄的查。若非在国公爷府中发现异常,此事也绝不可能惊动国公府任何一人。” 言外之意,如果没有发现,就悄悄的隐瞒过去了。 孟国公气得浑身发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符城敢叫人查他的后院! 符城也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向太子请命:“既然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末将便向殿下请道口谕。请太子殿下允许末将搜查国公府后院!” 太子没直接答应,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孟国公。 眼神中带着征询。 孟国公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怒来形容了。 阴鸷的眸,翻涌着黑色。 太子意图很明显,已经同意符城请求了,看他,是留给他这个三朝元老最后的面子。如果他不自己点头,那么就是太子来点头。 太子点头,无异于强搜。 心中袭来阵阵寒意,都说人走茶凉,他在朝堂时,何人敢如此欺凌孟国公府? 胸口猝然涌上一股腥甜。 涌到喉口,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胸口的疼痛让他僵硬的弯下腰身,低沉的声音透着冷戾:“好,老夫准你搜府。可你记住,今日之事,我定会原原本本禀报皇上!” 符城将装听不出威胁:“国公爷深明大义,晚辈佩服。” 带人往厅外走去。 就在符城转身之际,孟国公身体猝然一晃,直直往地上栽去…… 第145章 不是装的 孟国公吐血昏厥。 符城从国公府一处别院中,搜到了木材、整套木匠用的工具,没做完的木箱,还有和弃尸用的箱子上一样的长锁。 符城问了才知,别院是国公夫人生前住的院子。 十几年前,国公夫人突然去世,后来院子就被孟国公上了锁,不准任何人出进。 事情传进宫中,明帝大怒。 因为孟国公昏迷不醒不能审问,他下令符城带兵包围国公府。案子水落石出之前,孟国公府任何人不得离开。 叶浅妤也在禁行之列。 她原以为,孟兰的事只会影响到她能不能与孟容和离。 现在可好,离不了婚,连出门的自由都没了。 坐在书案前,看了一眼手中的入场券。 明日有场官府主办的房产拍卖会。除了袭九渊说发生过凶案的那两间房子,她还看上了一间,就在明天的拍卖会中出售。 她费尽心思才弄到入场券。 幽幽叹了口气:“出不去,怎么办呢?” —— 九王府。 袭九渊坐在饭桌前,目光不善的盯着一大早来蹭吃蹭喝的符城:“偌大的符家,管不起你早饭吗?” 在袭九渊面前,符城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的沉着稳重。 伸手去拿袭九渊面前的包子,却被一筷子敲中手背,不满的哀嚎:“你下手越来越重了!” 袭九渊淡漠道:“滚去洗手。” 符城嗤了声,边往外走边抱怨:“我好歹也是武卫营统领,你跟我说话能不能客气点儿?” 袭九渊面上嫌弃,还是命人备了早饭。 符城回来时饭刚好端上来,他连句客气话都没说,直接坐下开吃。 吃到一半,忽然抬头道:“明日的拍卖会,你去吗?” 袭九渊将一片菜放进口中优雅的咀嚼,直到咽下去,才不紧不慢的回:“本王又不买房子,去拍卖会做什么?” “拍卖的不光房产,还有官奴。” 提到官奴,袭九渊眸光微微一顿:“你说穆家人?” 几个月前,身为吏部尚书的穆文司被爆以权谋私,中饱私囊。因证据确凿,案子迅速完结,穆家男丁被发配边关充军,女眷沦为官奴。 明天的拍卖会,除了以前案子中充公的房产,还有穆家女眷。 片刻思索,袭九渊忽然垂下眼眸,责备道:“不好好审案,净关心些没用的。” 符城很冤枉:“我也想好好审案啊,可到现在孟国公还没醒,皇上又交待不能动粗,我有什么办法?” 顿了顿,他又道:“要不是御医说孟国公急火攻心,我真以为他装的。” 袭九渊面无表情。 他当然知道孟国公不是装的。 孟国公气晕过去,他借着给孟国公把脉的机会,给孟国公喂了一种可以致人昏迷的药。 至少,得睡个十来天吧。 有一盏茶左右的时间,两人低头吃饭谁也没开口。 直到房顶上伏着的身影离开,符城把筷子一拍,怒道:“谁他妈狗胆包天,敢来你这里盯梢?” 袭九渊冷笑:“他盯的是你。” 话音落下,他没听到符城说什么,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第146章 防不胜防 翌日。 国公府外,叶浅妤看着长身玉立的男人,心蓦然一沉。 她用了半晚上,找到了官兵防守最松的地方。然后女扮男装出府,放倒两个守卫官兵后,来到了这里。 男人好像算准了时辰,特意在这儿等她。 硬着头皮上前:“九爷怎么在这儿?”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狭长的眸望着她:“这话应当问少夫人吧?本王肩负皇城安危,来此巡察,倒是少夫人——”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她一番,“皇上有旨,国公府任何人不得离开,少夫人这是在抗旨吗?” 叶浅妤:“……” 用力握了握手中拍卖会的入场券。 她不想抗旨,可这套房子,她又志在必得。 迟疑了一下,她决定示软。 “九爷可愿放我一马?” 袭九渊细细攫着女人的眼眸,那双眸温润惟水,沉静的光晕下,是着急离开的迫切。 看来他猜的没错,她要去拍卖会。 深不见底的眸中闪过一抹狎昵,薄唇吐出两个字:“不愿。” 叶浅妤:“……” 努力压下心底冒出来的怒气,她微微一笑,十分低声下气的道:“若是求你呢?” 袭九渊嘴角裂开的弧度大了几分,“想让本王放你走?” 叶浅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表现的不够明显吗? 可现在求着男人,她不敢露出半分不满,殷勤的点了点头:“我保证很快回来,不给九爷添麻烦。” 袭九渊回:“本王凭什么信你?” “……” 就知道男人不好说话,不过跟平时比起来,态度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认真的想了想。 男人好像什么都不缺少,她给得起的,他大概都不稀罕。眸中滚过一遍又一遍的斟酌犹豫,终是开口道:“我厨艺还算不错,给九爷做顿大餐?” 袭九渊凉凉的睨着她。 他不否认,她的厨艺的确很好。 虽然上次菜里加了药,但菜品的口感和味道,可以媲美凉州城中任何一个大厨。磕了磕眼帘,不答反问:“少夫人是在提醒本王上次的事?” “……” “真的只是做饭,九爷不放心,可以亲自盯着。” “你想让本王进膳房那种地方?” “……” 叶浅妤翻了好几个白眼,强挤出的笑容都僵了,才说出一句话来:“九爷怎样才肯信我?” 男人薄唇吐出两个字:“不信!” 摆明了油盐不进。 叶浅妤在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正想换个别的条件试试,忽然听到男人说:“一百顿饭。” 哈?! 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男人难得好心的解释:“想让本王放你离开可以,给本王做一百顿饭。” “……” 一百顿饭,真当她是厨子吗? 叶浅妤委婉的拒绝:“九爷最不喜欢府中人不干活白领钱,我若是做一百顿饭,那厨子闲下来,岂不是要被炒鱿鱼?我是一个心地特别善良的人,不能抢人饭碗。” 袭九渊低吟:“说的也是。” 叶浅妤一喜,刚想劝他打消念头,就听男人补充道:“那就不做正餐,何时做,本王来定。” “……” 第147章 坑她一个 叶浅妤好话说尽,才让袭九渊把一百改成了五十。 前往拍卖会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同一件事:世界这么大,女人这么多,为什么不能换个人坑? —— 拍卖会在户部外设的门店举行,叶浅妤到的时候,已经快闭馆了。 她将入场券递给门口伙计,伙计看了一眼,又递还给她,表情恭顺的道:“公子的席位在二楼雅间,小的这就带您进去。” 叶浅妤露出疑惑。 跟着伙计到二楼,打开门看到里面端坐着的两个人时,顿时明白了。 闪电般缩回迈进门里一半的脚,对伙计道:“你弄错了,我的入场券是最便宜的那种。不可能在二楼,更不可能在雅间,麻烦你给我找个一楼的位子。” 她才不要跟那男人坐一起! 雅间里,袭九渊俊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符城幸灾乐祸:“看来叶姑娘不太想跟你坐一起啊。” 呵~ 袭九渊冷嗤:“保不齐是嫌你长得丑,不愿意跟你坐一起!” 符城:“……” 靠! 他哪丑了? 就算他长得不如他,在南越,也比百分之九十的人好看吧? 刚要反驳,只见男人视线已经扫向门外。 伙计正望这边看,对上他阴测测的眼神狠狠打了个哆嗦。 可怕,可怕! 在求生欲驱使下,伙计的脑子是从未有过的灵活。 “公子误会了,本次拍卖会的入场券与以往不同。这次便宜的在二楼,贵在才在大厅,公子的券只能坐这里,调不了!小的还有很多事要做,公子您自己进去吧,失陪了。” 马不停蹄的溜了。 叶浅妤:“……” 符城:“……” 袭九渊满意的收回视线。 伙计走了,叶浅妤拿着入场券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左右两难。 袭九渊黑着脸,浑身散发的冷气书写出四个无形的大字:生人勿近! 倒是符城跟没事人似的,笑嘻嘻的朝她招手。 “过来。” 叶浅妤:“……” 楼下司仪已经宣布开始,她咬咬牙,走了进去。 皮笑肉不笑的扯唇:“这么巧啊。” 男人冷笑。 巧? 符城则是不在意的笑笑:“开始了,快坐。” 雅间中共有三个席位,袭九渊坐外侧,符城坐中间,里面的位子空着。她庆幸了一下,刚要坐过去,袭九渊忽然暗中运力,将符城掀到了里面的锦垫上。 叶浅妤:“……” 符城想发作,看着男人低压冷怒的脸,还是算了。 指指中间,“叶姑娘坐。” 叶浅妤只好坐过去。 符城热络的招呼她吃点心、喝茶。 叶浅妤心虚的点头。 她也不知道心虚什么,大概是因为边上男人气压太低,冻着她了。 袭九渊瞧着两人有说有笑,愤懑之余,忽然觉得符城很碍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还不回去看看孟国公?说不定他这会儿已经醒了!” 叶浅妤:“……” 符城:“……” 卧槽。 过河拆桥啊! 昨晚让他撤后院守卫时,完全不是这态度啊!忽然只想跟他对着干:“我要看穆家姑娘,不走!” 第148章 祸及子孙 叶浅妤十分配合的扭过头,问符城:“穆家姑娘是谁?” 袭九渊脸已经够黑了,闻言还是又黑了几度。 盯着符城和叶浅妤的眼神,几乎要将两人射穿。 这欠收拾的女人是不是成心跟他作对?他让符城走,她偏偏扭过头去跟他说话,穆家姑娘他又不是不认识,怎么不问他? 符城十分乐意见到袭九渊吃瘪。 他假装没看到袭九渊怒意汹涌的眼神,十分热情且耐心的,向叶浅妤讲述了穆家出事落败的整个过程。不无唏嘘的感叹:“没想到穆家落得如此下场。” 他说这话时,司仪刚好喊出第一件卖品。 叶浅妤听到了,本能的抬了抬头。 第一件卖品不是房子,也不是珠宝首饰,而是活生生的人。 两人官兵押着一个女子走上展台。 扯下她的面纱时,叶浅妤胸口震了震。 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左右的模样,容貌姣好。只是那双眼睛悲凄绝望,没有丝毫的光彩,仿佛她跪的不是拍卖场,而是断头台。 等的也不是出价的买主,而是屠刀落下的那刻。 在现代的律法中,祸不及家人,可这个时代,家族的命运跟个人紧紧绑在一起。 一荣俱荣,一陨俱陨。 她从来到这个时代,就想着离开孟国公府,潜意识里,从未将自己与孟国公府联系在一起。此时看着台上像商品一样被售卖的女人,她忽然意识到,孟国公府出事,意味着她也会获罪。 这一认知,让女人眉心狠狠跳了两下。 因为昨晚一晚都在研究怎么出府,没睡好,脸色略带着一丝憔悴苍白。 袭九渊看到了,扭过头,沉着声音问:“怎么了?” 叶浅妤胡乱摇了摇头:“没事。” 袭九渊胸口一滞。 刚才跟符城就有说有笑,他一搭话,立刻就没事了。他暗中放她自由,她可好,看到他坐这儿调头就走,他就这么不招她待见? 阴沉晦涩的眸盯着女人的侧颜,厉喝:“说!” 叶浅妤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声吓了一跳。 哈? 抬眼迷茫的望着男人。 男人怒目而视,可在看清她眼底缠绕着的担忧时,忽然明白了什么。怒意缓缓消失在眼底,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温和。 菲薄的唇开启,吐出四个字:“不必担心。” 叶浅妤更迷茫。 她担心什么? 孟国公府? 她可没高尚到会关心当初把自己逼死的人,能不能活下去。 她只想在事发前跟孟国公府划清界线,脱离关系,别没享到孟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还跟他们共患难了。 细细碎碎的想着,也就没回袭九渊的话。 袭九渊也没再问。 拍卖进行了几轮,叶浅妤算着马上到房子了。 竖起耳朵,却听到起哄的声音。 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紫衣的姑娘被押出来。女子身姿婀娜,脚步袅袅婷婷,还没摘下面纱就已引得众人大呼小叫,甚至有人迫不及待举起竞价牌。 符城饶有兴趣的向前探探身子,“穆家大小姐来了。” 面纱扯下的刹那,叶浅妤瞳仁骤然一缩,这位穆家小姐…… 第149章 管不了 官奴的起拍价是十两银子。 司仪宣布起拍的声音刚落下,竞拍价已经被叫到一百两,而且还在以倍数急速增长。 除了叫价声,还有杂七杂八的议论。 “听说穆文司家教很严,这小丫头片子还是个雏儿吧,也不知会便宜谁开了这小花苞。” “反正轮不到你。” “第一次是轮不到我,我就等他哪天玩腻了,再弄好玩玩就行。毕竟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大小姐,比那些花街柳巷的女人干净多了。” “……”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叶浅妤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隔壁坐着两个衣着光鲜的男人。目光灼灼盯着台上的女人,丝毫不掩饰眸底流露出的垂涎之色。 低声的骂了句:“败类!” 袭九渊听到了,侧眸向她看过来。 看清女子眼底的厌恶时,男人唤道:“谷风。” 低沉的声音,带着命令。 叶浅妤微微一惊,还没看到谷风在哪儿,眨眼间,却听到隔壁传来叫嚣:“你是什么人?放开本公子!听到没有,放手!” 谷风理都不理。 一手一个,拎小鸡儿似的,拎着两人丢了出去。 拍卖行的人,没有一个敢管。 叶浅妤:“……” 转眸望向坐在身边的男人,只见男人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淡漠的表情不辨喜怒,薄唇轻启,吐出一句平直无澜的话来:“本王不喜聒噪之人。” 符城:“……” 叶浅妤:“……” 权势果然是好东西,想把谁丢出去就把谁丢出去,哪怕人家已经花钱买了高价的入场券。 转眼间,价格叫到了八百两。 有人拍桌子,“一千两!” 空气刹那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扭头朝那个声音望了过去。 叶浅妤逆着众人视线,看向台上的女人。 穆云音也在看出价的人,眸光微凉,精致中带着几分英气的脸上,没有屈辱,没有畏惧。 相反,比厅中任何一个人都平静。 平静的像她才是观众。 叶浅妤想起下水救人那晚,她拖着溺水昏迷的女孩从水中出来,不想黑衣人忽然去而复返。救人和保命她无法兼顾,危急关头,穆云音出现了。 穆云音不是路过,好几次,她发现她跟着自己。 不友善,也没有恶意。 像是好奇。 叶浅妤咬了咬唇,蓦然将手伸向桌案上的竞价牌。 刚想举,手被袭九渊按住了。 男人扫了她一眼,冷漠道:“不是要买房子?那套房少说也要九万两,买了她,房子不要了?” 叶浅妤:“……” 她原本有十万两,报复谢清宛花了一万两。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望向男人的目光,带着询问。 男人沉着一张俊美的脸,没有解释的意思。符城见状,好心提醒:“你还是听九爷的吧,穆家的人和事,不是你能管的。” 叶浅妤眸光沉了沉。 她不圣母,想帮穆云音完全出于上次的事。 可袭九渊和符城同时露出这种表情,说明她真的管不了。 放弃打算,将按在竞价牌上的手收了回来。 忽然,“砰”的一声。 门被踢开,一道怨毒的目光射了进来。 第150章 不解释 十三公主站在门口,瞪向叶浅妤的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个窟窿出来。 叶浅妤:“……” 一个两个怎么都跟狗皮膏药似的,躲都躲不开? 十三公主盯了她一会儿,目光又转向袭九渊,气呼呼的道:“你不是说不来拍卖会吗?” 质问的语气,像妻子责问犯错的丈夫。 叶浅妤不语。 符城则是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之意明显。 袭九渊浓黑的眸微微扬起,开口,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本王去哪儿,不去哪儿,需要向十三公主报备吗?” 十三公主一噎。 他去哪儿,当然不必向任何人报备,因为皇城中除了明帝,就属他地位高。 他见了她都不需要行礼。 当然,今天在座的三人都没动,也就没行礼。 眼中涌上恨意,咬牙道:“是,你去哪儿的确不需要给向本公主报备。可她呢?”手忽然指向叶浅妤,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她又怎么解释?” 袭九渊视线缓缓移向叶浅妤。 女人一身男装,为了掩饰女子的娇美,还刻意画了道粗眉。 不好看,还莫名有点好笑。 他这么想的,唇角也就跟着向上勾了勾。 突如其来的诡异笑容,让叶浅妤头皮一紧,总觉得男人没安好心。 正想着,男人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叶浅妤:“……” 什么毛病? 用力拍掉他的手,愠怒道:“你干什么?” 袭九渊轻笑,“想捏。” 笑容转瞬即逝,再看十三公主,已恢复平日里的冷漠,薄唇吐出三个字:“不解释。” 十三公主顿时炸了。 “袭九渊,本公主拿你没办法,不代表不敢动她!” 几步冲到叶浅妤面前,“叶浅妤,你很有本事是不是?跟本公主玩分身术?要不是谢清宛告诉本公主,本公主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叶浅妤心头微惊,没表现出来:“公主的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 十三公主大声呵斥:“你一个有夫之妇,整日往九王府跑企图勾引九王爷。被本公主发现,还骗本公主说不是同一人,你敢不认吗?” 叶浅妤道:“公主有妄想症吧?” “你才有妄想症!”十三公主怒吼,蓦然将视线转向符城:“还有你!” 符城:“……” 关他什么事? 不等符城开口,十三公主声音又重了几分:“父皇让你带兵封锁国公府,你假公济私,放了这个女人!还带她来见袭九渊!” “你对得起父皇吗?” “……” 所以,重点是放人,还是参加拍卖会? 十三公主继续自顾自的吼着:“我现在就回宫告诉父皇你们违抗圣命,到时候,你,还有你……”她指指符城,重点是指着叶浅妤,“你等死吧!” 放下狠话,转身就走。 才迈出半步,忽然身子一顿,软软的倒了下去。 “公主!”春花大惊,赶紧上前搀扶。发现她昏过去,吓得脸都白了,“九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男人连个眼神都没赏她。 掀眼看了眼符城:“把她送回去。”强硬的语气不容置喙。 符城一阵卧槽。 为什么是我? —— 公子的读者群:324288303 喜欢本文的大宝贝可以加进来哦~ 微博:安晓妍Sally 有微博的大宝贝可以关注一下,公子的番外小剧场,只在微博发~ 第151章 坐地起价 符城一走,屋里只剩下叶浅妤和袭九渊。 叶浅妤知道符城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所以不担心十三公主醒来会乱说话,目光迅速飘向楼下。 哪还有穆云音? 她心一沉,飞快的起身。 穆家的事她管不了,可她想知道,穆云音跟踪她的原因。 提步往外走,路过男人面前,忽然手腕一紧,被大力拽了回来。男人低沉隐怒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本王准你走了吗?” 叶浅妤:“……” 挣不脱男人的手,她蹙眉道:“我有事儿。” 男人没问她有什么事,大抵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有事,只用力扣着她的手腕,头也不抬的道:“不准走。” 冷漠的语气不容拒绝。 叶浅妤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破男人总是能轻而易举惹怒她! 咬了咬牙,“袭九渊,放手?” 被点名的男人起头,墨色沉寂的眸定定的望着她。不但没放手,反而将她往身边拽了拽,重复道:“本王说,不准走。” 叶浅妤刚想爆发,男人又补了一句:“下个就是你要的房子。” 哈?! 叶浅妤怔住。 来不及收回的怒火,瞬间涌出的惊讶,一起挤在脸上。 表情很是复杂。 男人瞟了她一眼,“坐下。” 叶浅妤还在震惊中,被男人拽着,坐到了他身旁。 楼下,司仪已经宣布下一件卖品。 正是叶浅妤想要的房子。 底价二千两纹银。 不等司仪宣传竞价开始,男人唤了声:“谷风。” 叶浅妤不知谷风从哪儿冒出来的,只听到门外响起一道沉冷的嗓音:“这间院子我家爷要了,无论出价多少,我们都加一万两!” 叶浅妤:“……” 满堂皆惊。 人们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能入二楼雅间的人,非富即贵,设计雅间时,也充分考虑到了私密性。雅间前面的幕帘,拉上之后,里面的人可以看清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清里面。 所以,他们只能看到两个男人模糊的轮廓。 遂将目光转向谷风。 这一看不要紧,脸色俱是一变。 认出谷风的人,都安分的收起了竞价牌。 不认识谷风的人,也在问过认识他的人之后,乖乖将竞价牌放回了桌上。 九王爷要的东西,谁敢抢? 不要命了吗? 没有人竞价,也就不必加那一万两,所以房子是以两千两成交的。谷风交钱拿房契时,负责人紧紧攥着房契不想撒手。 —— 雅间,谷风将房契交给袭九渊,然后退了出去。 袭九渊故意铺开房契让叶浅妤看清楚,随后折起来,就要塞进衣袖。 叶浅妤眼睛都瞪圆了。 “你干什么?” 袭九渊扫了她一眼,俊美的脸上风淡云轻,“本王的东西,自然是收起来。” “……” 那是她的房子! 低沉的声音压着怒意:“袭九渊,你有意思吗?” 戏弄她很好玩? 袭九渊假装看不出她眼中恼怒,“你要?” 女人心道:废话! 嘴上说:“要。” 男人扬唇,吐出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十万两。” 卧槽! 坐地起价啊! 第152章 情绪失控 叶浅妤瞬间气炸。 死死盯着男人欠扁欠揍欠收拾的脸,忍着把拳头挥上去的冲动。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十万两,你怎么不去抢?” 男人俊美的脸上笑意弥漫:“本王不做违法的事。” 呵~ 呵呵~ 叶浅妤重重的冷笑。 男人脸一沉,冷冷盯着女人盛怒的容颜:“叶浅妤,你再敢给本王呵一声试试?” 叶浅妤没搭理他。 起身就走。 男人见状,再次去抓她的手腕,却被她用力甩开。 直直走向门口。 袭九渊一张俊脸瞬间黑成锅底。 沉声命令:“站住!” 叶浅妤好像没听到一样,脚步停都没停,径自走到了门口。袭九渊见她真要走,飞快的起身,一个箭步迈过去按住了她开门的手。 “本王叫你站住,听不懂?” 叶浅妤怒极,再顾不得尊卑贵贱,用力推了男人一把:“滚开!” 袭九渊冷不丁被推了个趔趄,脊背狠狠撞在门上。 怒气袭上心头,男人脸更沉更黑,一把捏住女人下巴,阴鸷低压的声音带着警告:“叶浅妤,谁给你的胆子,敢三番二次冲撞本王?” 叶浅妤唇角掀起嘲讽的弧度。 倔强的瞪着他。 明明是想生气发脾气,不知怎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这些天来的委屈,山洪崩塌般,一发不可收拾。 那些透明的液体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争先恐后的往外挤。一颗颗,一粒粒,砸在男人手上,眨眼间,掌心湿了一片。 袭九渊:“……” 明明被推的是他,撞到门上的也是他,怎么哭的反而是她? 女人滚烫的泪水砸在他的掌心中,他忽然有些手足无措。敛去怒意,连声音都不敢太大:“别哭了,嗯?” 抬手想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叶浅妤一把挥开他的手,“袭九渊,你给我让开!” 她也不知为什么这么生气。 以前他坑了她那么多次,她气过,怒过,恨过,唯独没掉过眼泪。 可不知为何,这次忽然就忍不住了。 好像心底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无法负荷沉重的压力,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他明知她的处境,明知她一心想要离开国公府——可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从中阻拦,让她不能如愿。她知道当初是她不对,是她先招惹了他,可事情总该有个了结吧? 杀人不过偿命,怎么到她这儿,就没完没了了呢? 忍气吞声这么久,还不够吗? 怎么推男人都不肯把门口的路让出来,打又打不过,走也走不掉,她干脆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开始只是轻声啜泣,后来哭声越来越大。 期间谷风开了一次门。 看清里面情景,立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又把门关上了。 袭九渊眉毛狠狠跳了几下。 眼底滚动着浓稠的墨色,喉咙滚了滚,正欲将蹲地上的女人拎起来,指尖碰到她长发的瞬间,忽然顿住了。 拎的动作变成了抱。 弯腰,将蹲在地上的女人整个捞起,抱进了怀中,低醇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喃:“浅浅……” 第153章 信誉不好 浅浅…… 女人瞳仁骤缩。 多久没人这样叫过她了?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好像再没有人这样称呼她了。 他们称她“少夫人”,叫她“小予”,喊她“叶姑娘”——大概没人知道,在她从前生活的圈子里,他们喜欢叫她浅浅。 想起从前,泪水再一次滚落下来。 袭九渊:“……” 男人眸光暗了几分,低哑的嗓音透着无奈,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心软与疼惜,“好了,本王把房契给你,不哭了?” 叶浅妤没回答。 许久,久到袭九渊都感到有些无措时,她终于平复了情绪,轻声开口:“放我下来吧。” 哭过的嗓音带着轻微的沙哑,疲惫,疏离。 甚至是死灰般的——低沉。 袭九渊胸口一滞。 分不清是酸,还是别的什么感觉,细细碎碎的蔓延至胸口,让他喉咙有些发紧。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本王不抢你的房子,别难过了,嗯?” 叶浅妤抬起头,长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泪水。 楚楚又委屈。 吸吸鼻子,她忍不住问:“你干嘛老跟我过不去?我们和平相处不好吗?” 男人生怕一个不顺着她,她再哭起来,连忙点头:“好。” 叶浅妤盯着他的眼睛,像是不信,又像是确认什么。许久,才道:“你这个人没信誉,给出来的钱都能要回去,说的话,自然也能不作数。” 袭九渊:“……” 他活了二十年,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过话。 但是—— 许是怕她再哭,男人没反驳,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本王不食言。” 叶浅妤似是信了他三分,但又不十分确定,眼神里带着试探,“你说把房契给我,当真吗?” 他抱着她腾不出手,所以道:“房契就在本王袖中,自己拿。” 叶浅妤迟疑了一下。 雾气氤氲的眸,紧紧盯着男人眼睛。 半晌,男人见她迟迟未动,又道:“相信本王,嗯?” 她终于放下眼中的戒备,听话的将手伸进他衣袖中掏了掏。除了房契,指尖还碰到一个信笺似的东西,薄薄的,卷成很小的一卷。 她将那小卷捏在手心里,用房契挡在上面,一起拿了出来。 当着男人面抖开房契看了看,然后收进自己怀里—— 顺便把不知内容的小卷,也放进怀中。 这才吸吸鼻子,咕哝道:“你发誓,不会再以任何理由要回去了。” 古人重诺,不会把誓言当儿戏。 袭九渊眉心又狠狠跳了几下,眸底有怒意闪过。 连守在门外谷风,都暗暗为叶浅妤捏了把汗,世上敢这么跟爷说话的,也就只有她了。 屋里,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颚紧紧绷着,墨瞳一瞬不瞬的攫着她的眼睛。半晌,才用极力压低的声音问:“你让本王为了区区两千两,发誓?” 女人道:“你不敢发誓,肯定还想要回去。” 袭九渊默了默。 发了誓。 发完誓,低低的睨着怀里的女人:“不哭了,嗯?” 叶浅妤盯着他俊美的脸看好了一会儿,忽然眸光一转,对着他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 第154章 想灭口 夏天的衣服只有薄薄的两层,叶浅妤又在气头上,这一口,几乎是用尽全力。 咬下去就尝到了鲜血腥甜的味道。 嘶~ 袭九渊疼得差点把她扔出去。 “你属狗吗?” 怎么喜欢咬人? 怒火在胸中翻滚,手臂绷紧,刚想将她丢开,一扭头看到女人伏在他肩上的小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两排整齐小牙露着,倔强的咬着他不肯松口—— 他忽然受虐因子大爆发。 没丢开她,反而抱着更紧了些。 “本王的血好喝吗?” 叶浅妤没松口,自然也就没能回答他的话。 他嗤笑了声。 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踢开门,就这么抱着她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她穿着男人的衣裳,反正也没人认得出来。 谷风见状,吓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叶,叶姑娘,是……是在咬着爷的肩膀吗? 卧槽! 他要回去告诉惊蛰! —— 袭九渊将叶浅妤抱上马车,一路回了九王府。 路上,叶浅妤一直没松口。 袭九渊也就没松手。 时间一久,男人疼的麻木了,回到泠风阁时,倒是没觉出怎样。反而是叶浅妤,嘴巴张得太久又太用力,下颌骨险些脱臼。 疼了好半天,才把下巴收回去。 狠狠瞪了男人一眼。 袭九渊看着肩上被女人口水和自己血湿透的衣衫,气笑了,“叶浅妤,是你咬了本王,又不是本王捏着不让你闭嘴,你瞪本王做什么?” 叶浅妤不语,又瞪了他一眼。 倒不是她不想反驳,是嘴巴太疼了,根本张不开。 袭九渊心情明显不错,没跟她计较。 绕过她进里屋换衣服。 等他进了屋,叶浅妤想起从他那里偷拿到的信笺,赶紧从怀里掏出来看。其实她本身好奇心并不强,大概是出于报复男人的心理,想知道他的秘密。 刚打开,忽然脊背传来一阵寒意。 男人不知何时出来的,玄色外衫已经褪去,只着一身白色中衣。大抵是白色太过干净,衬的肩上那片模糊了的殷红,格外醒目刺眼。 叶浅妤心蓦然一沉。 四目相对,男人沉冷湛寒的眸扫过她的脸,最终落在她的手上。 确切的说,是落在她拿的东西上。 叶浅妤“咻”的将手背到了身后。 但也紧接着,觉出自己行为有点儿幼稚,甚至是犯蠢。因为男人已经发现了,再怎么藏,也藏不住。 可这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她无法避免。 有些僵硬的,又把手拿了出来。 男人冷笑了声。 走近几步,将她手上的东西拿回来,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的视线,“长本事了,敢拿本王的东西?” 这一捏,她下颌骨又开始疼。 皱着眉道:“袭九渊,你放手!” 男人却捏得更紧,力气大的像要捏碎她下巴。 阴戾的嗓音犹如寒冬腊月里席卷而来的北风,让气度骤然降了十几度:“你知道从前那些试图窥探本王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他们的下场? 下巴太疼,导致叶浅妤态度也不怎么好,冷声道:“要灭口直说!” 第155章 他很在乎 袭九渊气笑了。 幽邃的眸盯着女人与他倔强对视的眼睛,明明是想警告,声音里却听不出有多大的威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就不怕本王真要了你的小命?” 叶浅妤呵呵~ “堂堂九王爷,动不动拿别人的性命要挟,很光荣吗?” 惊蛰进来送东西,刚好听到后半句。 赶在自家主子开口前解释道:“能掌握别人性命的人,就是这个社会的主宰者。能当上主宰者,当然很光荣的啊!” 话音落下,一道冷戾的目光倏的朝他扫来。 惊蛰大惊。 他说错了什么吗? “爷……”话没说完,看见自家爷捏着女人的下巴,面色倏的一变。 再看到穿着男装的女人,还有自家爷身上仅有的中衣时,他忽然明白过来了。爷生气,并不是因为他说错了话,而是因为他来的不是时候。 正犹豫着退回去,忽然又看到自家爷衣服上的血。 做为一个忠心护主的好奴才,主子的身体当然是放在第一位。他顶着头顶传来的凛冽寒意,走到叶浅妤身边,把手中的小瓷瓶往她手里一塞。 “谷风说爷受伤了,你给爷上药吧。”说完,马不停蹄的溜了。 叶浅妤:“……” 用力扯下男人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把瓷瓶塞到他手中,凉凉的道:“你要灭口吗?不灭的话,我这就走了。” 呵~ 这哪是担心他灭口的态度,明显是笃定他不会动她,才这么问。 只不过,她说对了。 他不会动她。 他发现纸条不见了,立刻从房中出来。那时候,她还没来得及打开,也没看到里面的内容是什么。而且他清楚的意识到,她就算打开看了—— 他还是不会动她。 眸中滚过千万重复杂的光,直直凝向她的眼眸,“本王那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本王。” 叶浅妤疑惑。 很仔细的回想了他们为数不多的对话,遗憾的是,没想起来男人问过她什么。 可能是因为两人碰面的时候,多数是在不愉快的过程中度过。而人类固有的思维模式,又倾向于回忆美好,忘记不愉快,所以她本能的就会将与他有关的事情屏蔽掉。 迟迟不见女人开口,男人脸色一寸寸黯了下来。 但是没发脾气,只用低沉的嗓音提醒:“本王问你想不想离开国公府。” 叶浅妤眸光一滞。 恍然想起,前一晚在国公府,他的确问过这句话。她当时正在气头上没回答,他还问了第二遍。后来也是因为府里出事,他才没继续再问。 一个人如果太执着于某件事,说明他很在乎。 叶浅妤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有些事她原来不是没想过,但因为现实的缘故,她故意忽略了。 现在,已经到了不能忽略的地步。 从认识这个破男人到现在,他大从数时候,都在不遗余力的“欺负”她。让她背锅,推她挡枪,陷她于各种麻烦之中,可她真正遇上危险,他又来的特别快。 她蓦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迎上男人的目光,定定的问:“为什么叫我‘浅浅’?” 第156章 该还债了 大致没想到叶浅妤会忽然这么问,袭九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也只是瞬间,男人平静的道:“本王随口喊的,你不喜欢,本王改口就是。” 叶浅妤道:“九爷随意。” 看到他眼中那抹慌乱时,她就知道自己猜测是对的。 尽管今天的事是意外,可清清楚楚认识到背后那层原因,她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咯噔一下。 唇角扯出一抹自嘲。 “房子的事多谢九爷,十万两我是给不了,但买房子的钱也不能让九爷出,钱过后我会送来。还望九爷能遵守誓言,不要总做出尔反尔,消耗脸皮的事儿。” 道了别,不等男人说什么,径直往门口走去。 袭九渊脸一沉。 给他钱,他缺钱吗? 可听到后面的话,脸沉的更厉害,漆黑的眼中带着明显的挣扎与气闷。换作平时,他早过去把人抓回来,让她重新组织措辞了,这次却没有。 在她脚踏出房门的时候,他忽然说了句类似解释的话:“本王没有别的意思。” 叫她浅浅,没别的意思。 叶浅妤胸口一窒,片刻后,扭头冲着男人笑了笑:“我知道九爷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孟国公府的女人,有夫之妇,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句话,不知是为了提醒袭九渊,还是提醒自己。 可无论是为了提醒谁,她这样的身份,都不适合与他走得太近。 关上门,转身离开。 房门合上的一瞬,袭九渊眸中闪过一抹戾色。 “谷风!” 守在门外的侍卫推门而入,“爷。” 男人俊美的脸上覆了一层薄冰,掌心忽然用力,那张纸条被内力碾成粉末,顺着指间洒落。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没有温度的话来:“东西拿回来了?” “明天就到。” “好,下月是尚书府沈老太爷的生辰,备份大礼,本王亲自送去。”忌辰时的意外只是开始,十二年前的血债,是时候还了! —— 出了九王府,叶浅妤唇角勾了勾。 从拍卖行到这里,半真半假,她也存了几分试探男人的心思。要不然也不会咬他那么久,害得自己下颌骨险些脱臼。 回想起这些,胸口不由自主的震了震,今天太多意外了! 包括看守国公府的官兵。 国公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只有后院有处明显的疏漏。昨晚发现的时候,她还奇怪符城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现在明白,是袭九渊让符城故意安排的。 他早算好她会出门。 从原路回到府中,进屋刚换好衣服,门响了。 匆忙中,叶浅妤将房契收到怀里,抱着换下来的男装塞到床底下。铺平床单,理了理头发,才往外屋走。 打开门,宁夫人和孟容站在门口。 有宁夫人在,孟容气焰明显比平日里高了很多,也不害怕叶浅妤了,指着她大吼:“你刚才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 叶浅妤慵懒的抬眸,打了个哈欠:“睡觉啊。” 孟容刚想反驳她的话,被宁夫人一个眼神制止,然后对着叶浅妤道:“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抬脚进了屋里。 —— 公子的话: 今天开始加更喽,大宝贝们有推荐票的支持一下公子吧~ 比心~ 第157章 早不来,晚不来 走到屋子正中的方桌前,宁夫人在孟容搀扶下坐下来。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席垫,破天荒的露出一抹笑,语气也是从来没有过的温和:“坐吧。” 叶浅妤挑挑眸子,站在门口没动。 不无讥诮的道:“母亲有话就直说吧,忽然这么亲切,儿媳妇有点儿不适应。” 孟容瞪眼:“叶浅妤,你怎么跟母亲说话的?” 呵~ 叶浅妤冷笑。 早就撕破脸闹得那么难看了,现在又来装什么相亲相爱一家人?抬手指了指门口:“嫌我说话难听可以不听,门在这边,慢走不送。” 孟容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想拍桌子,被宁夫人喝止。 宁夫人脸色没刚才好看,但没发火,沉下声音对着叶浅妤道:“公公病重,国公府又被陷害,眼下不是内讧的时候。你先过来坐下,我有事与你商量。” 这番话能从宁夫人口中出来,倒是让叶浅妤感到意外。 毕竟从她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宁夫人除了撒泼耍横,还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儿。 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 淡淡的语气带着疏离:“母亲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宁夫人盯了她一眼,也真没有拐弯抹角,“你不是一直想与容儿和离,离开国公府吗?公公现在病着,家里的事我做主。你想走,我可以准你们和离。” 叶浅妤狐疑。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国公府被围,就算她拿到和离书也离不开国公府的当口,来告诉她可以走了—— 面无表情的问:“条件呢?” 总不会白白放她走。 宁夫人道:“我放你离开,容儿与男人有染之事,你不得外传。” 不见叶浅妤开口,她又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光要名声有什么用?到时候我多给你些银两,你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落脚,还能好好过日子。可容儿不同,他是国公府唯一的后人,还要娶妻生子为国公府延续香火,不能因为这种事坏了名声。” 叶浅妤勾勾唇角。 看似百无聊赖,又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桌上的茶盏。 宁夫人见她不表态,不知她怎么想的。 顿了顿,继续劝道:“你也别觉得委屈,当初你来国公府,就是冲喜用的。是公公觉得你一个黄花闺女,没名分让人瞧不起,这才准你以正妻身份进门。要不以你的出身,便是给容儿当通房头,都是抬举了你。” 见她还不吭声,宁夫人耐心明显快要见底。 硬着声音道:“容儿以后要入仕为官,娶的当然也是门当户对的姑娘。你现在不走,到时候也得给人家腾地方,那时候给你的,就不是和离书了,是休书!你要是答应,我现在就叫容儿把和离书写了。” 叶浅妤还是不开口。 一只茶盏被她拿在手中绕来绕去,还有几次险些掉到地上。 孟容怒了:“叶浅妤你到底几个意思?好好过日子你不肯,和离又不肯,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浅妤倏的一笑:“好,我答应,不过……” 第158章 自不量力 孟容立刻竖起警惕:“不过什么?” 叶浅妤无所谓的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她将视线转向宁夫人,笑盈盈的道:“我答应了,和离书呢?” 宁夫人费了半天口舌她都无动于衷,以为她不会轻易松口。 忽然答应这么痛快,倒是让宁夫人有点接受无能,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迟疑着问了句:“你真答应?” 叶浅妤又拿起茶盏,在手上有意无意的绕着,漫不经心的道:“母亲这意思,我应该象征性的拒绝上几次?要是的话……” 不等叶浅妤说完,宁夫人飞快的打断:“不必。” 示意孟容将准备好的和离书拿出来。 孟容从怀里掏出和离书,往叶浅妤面前一丢,想耍威风又胆量不够,“虽然这上头写的是和离,但是,是……我休的你!” 叶浅妤:“呵~” 打开信封,扫了一眼里面的文书,然后将纸页塞回去,推至宁夫人面前。 宁夫人掀眼:“你什么意思?” 叶浅妤慵懒的磕了磕眼眸,幽声说道:“母亲这就不对了,既然是你们需要我和离,那么提出和离的人应当是我才对。还是辛苦容哥重新写一遍吧,别弄反主谓。” 孟容怒:“你想得美!” 宁夫人警告:“叶氏,你现在不走,以后国公府可没你的好日子过!” 叶浅妤完全不在意,起身,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母亲与容哥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我昨晚一直梦到两只疯狗叫门,没睡好,得补补觉。” 两人顿时脸色铁青。 孟容怒而掀桌,掀到一半,在叶浅妤眼神的警告下,又把桌子放了下来,明显的底气不足:“你……你骂谁是疯狗?” 叶浅妤轻哼一声没作答。 宁夫人忍着脾气。 半晌,对孟容道:“按她的意思,重新写一份。” 孟容瞪了叶浅妤一眼,就要起身出去。 叶浅妤轻笑开口:“和离书不急,我的条件还没说呢。” 两人俱是一愣。 孟容开口:“你还想怎么样?” 呵~ 叶浅妤嗤笑。 看孟容的眼神,像看着一个智障。 “你们聪明,也别把人家当傻子。这个时候让我出府,无非是想把箱尸案的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我对国公府不满,才仿照箱尸案的凶手,弄来那些箱子锁什么的,蓄意诬陷。毕竟武卫营的人只在府中搜出那些东西,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案子就是国公府做的。” 宁夫人:“……” 孟容:“……” 宁夫人下意识的摇头,却听叶浅妤娓娓的道:“等我拿到和离书,又离不开国公府,你们是不是就会告诉我,已经买通了外面的官兵放我走?” “接着,就会有人来抓我,说我畏罪潜逃?” “然后这份和离书,就成了我对国公府不满的证据?” 两人一致沉默。 因为来之前,他们就是这么商量的! 看他们的表情,叶浅妤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道算计她,真是自不量力。 “条件我答应了,母亲刚才说会在金钱方面补偿我。这样吧,我也不贪心,我在国公府一共呆了三年,就一年十万两吧。” 宁夫人:“……” 孟容:“……” 这叫不贪心?! 第159章 畏罪潜逃 三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但对于孟国公府而言,也算不上多大的金额。孟国公昏迷不醒,宁夫人说了算,晚饭后,命人将银票送了过来。 一起送来的,还有和离书。 叶浅妤正在窗前,照料郎中送她的那株青荼,随手将东西放到了旁边案台上。 郎中将青荼送她时,说要过几个月才能开花。前几天土里冒出来一枝新芽,叶浅妤以为是长出来的分岔,没想到,是个小花苞。 长到今日,没想到竟然开花了! 白露送下碗筷回到房中,看到案上摆着的和离书,大惊:“少夫人真要离开国公府?” 叶浅妤在给青荼浇水。 目光瞥见外面进来的身影,点了点头:“是啊。” 白露更加吃惊:“少夫人离开了国公府,以后可怎么办呀?” 以后?! 叶浅妤笑了笑,“以后会比现在好。” 再抬眼,门外那道身影停顿片刻,又往这边走近过来。 门没关,她走了进来。 “嫂子。” 叶浅妤放下洒水壶,将和离书与银票一并拿起来交给白露,示意她收起来。自己则是过来跟孟兰打了个招呼:“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孟兰已经看到信封上的字,不无惊讶的问:“嫂子要出府?” 叶浅妤点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妹妹不会觉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会跟孟国公府同进退,共患难吧?” 孟兰眼底露出疑惑。 当晚,有两个人先后从孟国公府离开。 —— 翌日,符城带着人来到国公府时,宁夫人正着急的在前院打转。 见到符城,她匆匆迎了过来。 连行礼都忘了,开口道:“符统领……” 符城脚步停在几步外,男人湛冷的眸带着几分审视,定定的望着她:“有人前去通报本官,国公府里有人畏罪潜逃?” 宁夫人抹了把眼泪。 表情悲恸。 半响,才在丫鬟的劝慰下平复了心情,缓缓的道:“是愚妇的儿媳叶氏,她……” 又抬起衣袖抹着泪水。 符城冷漠的眸中没有一丝动容,看戏般的等着她再次平复下情绪,冷硬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漠然:“叶氏怎么了?” “她……畏罪潜逃了!” “畏的何罪?” 宁夫人没想到符城会这么问,噎了一下。 半晌,才道:“叶氏嫁进国公府三年,一直没能给国公府添香火,我说了她几句,后来她就变得神神秘秘的。昨晚我去找她,她不在,结果我在她房中找到了这些……” 从袖中掏出几页纸,递给符城。 符城接了过来。 翻开来看,纸上是几个木箱的图案。 符城皱眉:“这是什么?” 宁夫人道:“这纸上画的箱子,与符统领在别院搜出来的一模一样。一定是她怪我教训她,怀恨在心,设计诬陷国公府!” 符城提醒:“夫人说话要有证据。” 宁夫人声音骤然加大:“她都畏罪潜逃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时,下在来报:“夫人,老爷醒了!” 符城震惊。 醒了?! 不是要半月才醒? 第160章 人赃并获 众人来到主屋,只见那个“畏罪潜逃”了的女人,此刻正坐在床榻边给孟国公喂着药。 符城看向宁夫人。 宁夫人看着叶浅妤,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符城冷笑了声。 果然,那男人说的没错! 孟国公听到众人进门的脚步声,慢半拍抬头。看清是符城的刹那,原本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浑身一颤,怒意在眼底弥漫。 手撑着虚弱的身体就要下床。 叶浅妤忙放下药碗,扶住了他:“祖父先别着急,符统领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我们没做过的事,相信他一定会查清真相,还给国公府一个公道。” 符城:“……” 孟国公虚弱的哼了声。 公道? 本来就是符城无事生非,哪来的公道可言? 宁夫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叶氏……你,你不是已经……” 从国公府离开了吗? 她昨晚整晚都派人盯着南苑,发现她除了摆弄她那棵不知道是什么的花之外,就是和白露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背着行李从屋里出来,离开了国公府。 买通的官兵也来传过话,说她走了。 可是为什么,她还会在这里? 叶浅妤无辜的眨眨眼:“母亲想说媳妇儿怎么了?” 宁夫人:“……” 她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问她为什么没走吧? 话堵在嗓子眼说不能说,问不能问,硬生生憋红了一张脸。 符城想笑。 碍于当着孟国公一家人的面,还有武卫营的一众手下,他必须保持高冷脸。 凉凉的睇了孟国公一眼,“叶……孟少夫人说的对,武卫营必然会秉公执法,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只要不是孟国公府的责任,本官会还孟国公一个公道。” 说的多好听啊! 孟国公气得一阵猛咳,隐隐又有要吐血的架势。 叶浅妤忙叫人端了水过来,喂他喝下去。 孟国公喝水的工夫,进来一个武卫营官兵,凑在符城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符城点点头,表示知道之后,官兵又恭恭敬敬的退出去了。 宁夫人脸色更差。 因为进来报信的那人,正是她昨天收买的那个! 心忽然悬到了嗓子眼。 眼前的情形,跟计划里完全不一样。 喝完水,孟国公再次抬起头,向符城看过来。因为抱病的缘故,平日里威严冷肃的长者,此时身上多了一种英雄垂暮的凄凉感,让符城都忍住不想气他了。 “符统领……” “国公爷……”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声音。 符城道:“国公爷请讲。” 孟国公因为太久没开口,嗓音低哑,没了往日里的威严,“别院里找出来的那些东西,与他们无关,是老夫一人所为。” 符城意外:“国公爷这是认罪了?” 孟国公面色嘲讽。 人赃并获,他不认能如何? 权势之争,从来不是谁真的做了什么,落入别人的圈套,就是输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是为孟家其他人博一条生路。 “还有一事,要劳烦符统领……” 第161章 动容 叶浅妤微微一怔,听孟国公说道:“叶氏嫁进国公府三年,一直没能为国公府诞下一儿半女。出事前,老夫已经命孙儿孟容写下和离书,让她出府另谋生路。” “她如今与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还望符统领不要难为她,放她走吧。” 叶浅妤震惊。 不只是她,符城和宁夫人也是难以置信。 同样的理由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目的。宁夫人想让叶浅妤背锅,孟国公想送叶浅妤一条生路。 都是血肉之躯的人,叶浅妤怎会不动容? “祖父不会有事。” 将盛有清水的白玉碗放下,站起了身。 她已经拿到和离书,也拿到了足够开医馆的钱,原本只想借这个机会离开国公府。至于其他人结局如何,那是孟国公府与幕后势力博弈的结果,与她无关。 可危难之际,孟国公肯推她一把,她就不能再置身事外。 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个地址,拿给了符城,“符统领想知道锁的来历,可以派人到这个地方问问。” —— 半个时辰后,符城派去的人带回来一个伙计店家打扮的人。 同时被带回来的,还有孟兰。 孟国公已经起身,与符城等人一起等在前厅。 看到孟兰,他先是疑惑,再瞧见与她一起押上来的男人,瞬间明白了什么。怒气直冲脑壳,喉口再次尝到了血味的腥甜,颤抖的手指着孟兰:“你,咳……” 猛的咳了起来。 叶浅妤忙上前扶住他。 孟兰低头不语。 孟容也来了,见状指着孟兰骂道:“不知廉耻的女人,孟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闻言,孟兰猛的抬起了头。 腥红炙烈的目光,狠狠的盯着孟容,“别人可以骂我,你凭什么?” 猛的从地上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孟容,凌厉的目光恨不能在孟容身上戳个洞出来,“同样是孟国公府的后人,凭什么你自小就可以锦衣玉食,受人追捧,而我就只能躲在千里之外见不得人?” “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资格教训我?” “出事了嫌我丢孟国公府的人,你们又何时将我和我娘亲当过是孟国公府的人?” 孟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迫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墙角才停下来。 宁夫人想开口。 孟兰猛然扭过头,满是恨意的眸射向宁夫人,咬牙切齿的道:“都是你,要不是你从中作梗,这么多年来,我娘亲又怎么可能连个名分都没有?” 眸中闪过一抹狠意,猛的抽出身边官兵腰间佩刀,扑向宁夫人。 宁夫人吓得腿都软了。 忘了跑,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刀刃刺入自己的胸口。 众人大惊。 被夺了刀的官兵,脸都白了。 两个有能力阻止的人,都站在原地没动。 符城是来之前得到明确指示,不要插手孟国公府内部的事,闹出人命,只要把凶手抓回来就行。叶浅妤不是冷漠,而是做不到去救一个,一而再,再而三害她的人。 现场一度沉默,针落闻声。 —— 三更,求票票 第162章 交换 一场设计,最终以孟兰诬陷国公府落下帷幕。 最初孟兰到首饰铺子里见的人,不是修首饰,而是为了打造和箱尸案中一模一样的锁。别院里的木材和未完成的木箱,也是孟兰趁着夜深人静时,悄悄放进去的。 因为极少有人进别院,所以多日来都没被发现。 她说这么做的目的,是报复孟国公这些年来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 符城带走孟兰,撤了兵。 孟国公府恢复自由。 整个过程中,受伤最重的是宁夫人。 刀尖没入胸腔,导致流出的血压迫某处神经,加上倒地时摔到脊柱。这辈子可能再下不了床,也开不了口说话,偏偏脑子还是好的。 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遭的每一份罪。 —— 几日过去,外面风言风语也平息了下来。 叶浅妤拿到了和离书,在房中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白露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知道留不住她,嘴上说不出什么,眼里全是泪光。 叶浅妤停下动作。 笑着揉了揉她的脸,“哭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还是会见面。” 这一说,白露哭了更凶。 抱着叶浅妤,死活不肯撒手。 外面传来敲门声,叶浅妤无语拍拍她的肩头,“好了,我出去看一下。” 轻轻推开白露,走过去开门。 来人是孟容。 红肿的眼瞧了瞧她,接着别开视线,闷声道:“祖父找你。” 叶浅妤也想着走之前跟孟国公道个别,便应了下来。 她的东西不多,很快收拾完行李,去了主屋。 孟国公大病一场,整个人像老了十几岁,头发斑白,脸上多了几道明显的皱纹。在孟容的搀扶下,才从里屋出来,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叶浅妤上前行了一礼,“祖父……” 喊完,又觉得不合适,淡淡一笑,改口道:“现在应该叫国公爷了。” 孟国公也没在意,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倒像是带了几分歉意,道:“这三年来,委屈你了。” 指了指案上放着的锦盒,示意孟容送过去。 孟容低着头,经历了这件事,他好像也变了很多。之前身上那股子浮躁邪佞不见了,多了几分顺从。 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真打算改邪归正。 叶浅妤没多想,接过他递来的锦盒。 打开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眸光一顿。 震惊的望向孟国公。 孟国公开口,轻淡的语模糊了惋惜与感叹:“你是个好姑娘,孟容没好好待你,是他的损失。这个玉如意,当是我孟家给你的交待吧。” 对着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抱着一个小木箱走过来,恭敬的递到叶浅妤手中:“少……叶姑娘,这是老爷的一点心意,还请叶姑娘收下。” 打开,里面除了珠宝首饰,还一沓银票。 面值叶浅妤没看,但从厚度上分辨,不比她从宁夫人那里拿来的少。 玉如意是交待,这就是她救孟国公府的谢礼了。 应得的,她从不会拒绝。 正欲去接,忽然想到什么,又把手收了回来:“可否拿这些,跟国公爷换两个人?” 第163章 要追吗? 孟国公眼中闪过少许疑惑,但没有迟疑,很快点头:“你说吧。” 叶浅妤道:“白露与秦阳。” 听到两人的名字,孟国公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白露是她的贴身丫鬟,她想带走倒是可以理解,至于秦阳—— 府中下人他认得的不多,秦阳刚好是个例外。 大概是这男子气势太过阳刚,又生得气宇轩昂,哪怕是在一众府兵之中,也是异常的引人注目。 带秦阳走,怕是会招惹流言蜚语。 叶浅妤看出孟国公的担忧,淡淡一笑解释道:“国公爷有所不知,其实秦阳与白露原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白家途生变故,白露卖身进了国公府,秦阳为了与白露厮守,卖身为奴陪着她。” “我也不是要带他们走,只希望国公爷看在两人鹣鲽情深的份上,能将卖身契还给他们,放他们自由。” 孟国公明显松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虽然开始就觉得孟国公会答应,真正看到他点头,叶浅妤还是露出欣喜。 对着孟国公行了一礼:“多谢国公爷成全。” 行礼后,便要离开。 孟国公喊住她,指了指管家怀中抱着的宝箱:“那俩人,算老夫送你的人情,这箱东西你拿着,兴许以后用得着。” 担心叶浅妤不收,他正想再劝几句。 不想叶浅妤竟然痛快的从管家怀中抱过箱子,唇角笑得弧度更大,眉开眼笑的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再见。” 抱着箱子转身离开。 管家:“……” 孟容气不打一处来,凑在孟国公耳边小声逼逼:“爷爷,你瞧她那见钱眼开的样。” 孟国公怒斥:“闭嘴!” —— 叶浅妤回南苑取了行李,抱着宝箱,走过窗台时,看到那株摘了花头的青荼。想了想,将它收进宝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国公府。 走得太快,没注意到身后幽沉的视线。 袭九渊望着女人离开的背景,她似乎是特别的开心,脚步都比平日里轻快许多。肩上放行李的包裹,还不及她怀里那个宝箱大。 算孟国公有良心,没为难她。 不知不觉间,菲薄的唇向上扬起,露出一抹连他都没察觉的宠爱笑容。 符城站在他身边,见状忍不住开口打击:“喜欢就追上去好吗?躲在背后当好人算什么本事?” 那株青荼,可是袭九渊宝贝了好些年的东西。 要不是孟国公醒的太快,他甚至不知道,原来这男人悄悄把青荼给了叶浅妤。 还暗搓搓给孟国公下药! 三年才开一次的花,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他都觉得肝疼。 也不是。 不能说完全浪费,毕竟这破男人看上去很享受。 袭九渊没开口,符城不遗余力的劝说:“她现在都是自由身了,你直接带她回府多好?” 袭九渊眸光一黯。 符城几乎是瞬间猜到他的心思,“十二年了,她可能真的回不来了,难道你真要为了那些传言,等一辈子?” 袭九渊望着叶浅妤离开的方向,眸中翻涌着浓重的墨色。 要,追吗? —— 一更求票票 第164章 轮不到你们 离开国公府,叶浅妤先去了趟商行,把所有珠宝首饰全部兑换成了现银。 珠宝首饰她用不到,携带起来还不方便。 换完现银,她又进了银庄,把所有的银子兑换成银票,办理了银票寄存业务。只拿着少许的银票,还有几块碎银子,准备在路上用。 她占了这副身体,就要担负起这副身体的责任。 她要去找叶浅予的奶奶和妹妹。 如她之前所说,如果她们还在,她会代替叶浅予,照顾她们。 —— 步行出了凉州城。 刚走出大门不远,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少夫人……”朝着声音来源望过去,只见白露拽着秦阳的手,满脸惊喜的跑过来。 两人的行李,全压在秦阳一人肩上。 白露跑得太快,险些被路上突起的石子绊倒,还好秦阳一直拽着她的手。 到了跟前,白露小脸一皱,猝不及防的落下泪来:“少夫人,奴婢在这里等你好久了,生怕你走得早,等不到你。” 叶浅妤胸口微震。 她回房拿行李时,白露刚好不在。她担心见了面白露哭鼻子,干脆没跟她打招呼便离开了。 没想到他们会来城门外等。 微微一笑,安慰道:“这不是遇上了吗?” 白露抽泣了声:“少……” 话没说完,秦阳看了她一眼,提醒似的拽她的手。 白露愣了下,才反映过来。 边抹眼泪边改口:“不,不是,是……小姐,不是……少夫人了。” 叶浅妤倏的笑了。 带着姐姐般的宠爱,伸手揉了揉白露的脸,顺势帮她擦去泪水:“什么称呼不重要。现在你们恢复自由了,就去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白露没应声。 抬眼望向秦阳,“你愣着做什么?” 秦阳闻言,低敛的眉眼看不出情不情愿,从怀中掏出一份折着的文书,递到叶浅妤面前。 白露道:“小姐,你帮奴婢和阳哥赎了身,以后奴婢就是小姐的人了。这是国公爷还给我们的卖身契,小姐收好,以后小姐走到哪里,奴婢都跟着小姐。” 白露只说将自己的卖身契给叶浅妤,可秦阳递上来的有两份。 叶浅妤将卖身契推了回去。 失笑道:“我现在可不是国公府的少夫人了,连自己能不能养活都是问题,哪养得起你们两人?” 话是玩笑话,半真半假。 真的部分是不想让他们再沦为奴仆,假的是养不起他们。 白露认真表态:“小姐放心,奴婢吃的很少。”看了秦阳一眼,替秦阳保证:“他吃的也不多,我们很好养活,花不了小姐多少钱的。” 叶浅妤摇头:“那也不行。” 白露着急了,求助般的看向秦阳,希望他能说句话。 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刚强中透出几分男人独有的硬气:“小姐不必担心,我可以赚钱养活小姐与露儿。” 白露迅速点头。 附和的话还没说出口,头顶忽然传来一道阴沉冷戾的声音:“本王的女人,何时轮得到你们养?” 第165章 索吻,直说 袭九渊大步流星的走来。 寒着一张不满的脸,望向叶浅妤:“走也不知会本王一声!” 叶浅妤:“……” 白露和秦阳:“……” 叶浅妤心想,她又没有受虐倾向,巴不得离这坑货男人远远的,怎么可能走的时候还去知会他?还有,她什么时候成他的女人了? 白露震惊。 她不认得袭九渊,只暗暗思衬自家少夫人刚出府,怎么已经成别的男人的女人了? 哇,信息量好大! 秦阳则是恭敬的对着袭九渊行礼:“公子。” 袭九渊“嗯”了声。 白秀更吃惊。 为什么她家秦阳哥哥,也对男人毕恭毕敬的,还管他叫“公子”? 叶浅妤对此并不惊讶。 白露说过秦阳是江华旧部,袭九渊又是江华的养子。按两人的年龄来看,秦阳之前应该见过袭九渊,称自己上司的儿子为“公子”,合情合理。 千万思绪在脑海一闪而过,男人已到近前。 执起她的手,霸道不容拒绝的语气道:“跟本王回府。” 这次连秦阳都震惊了。 什么情况?! 白露小心的问:“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语音未落,被秦阳扯到了身后。 叶浅妤:“……” 试了几次没能把手从男人手中抽回来,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又多,她不想成为围观对象,压着怒气道:“袭九渊,你又发什么疯?” 男人脸“唰”的黑了。 又发疯,难不成他做的事,在她眼里就是发疯吗? 菲薄的唇角绷成直线,吐出一句隐约含怒的话来:“你是本王的女人,不跟本王回府还想去哪儿?” 叶浅妤气笑了。 好笑的望着男人紧绷着的脸:“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女人了?”好不容易恢复自由,她可不想轻易在自己名字前面,再冠上谁的姓氏。 袭九渊也在凝着她。 初夏的阳光映在女人脸上,衬得那张小脸明晃晃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大概是因为甩不开他的手,她好像有点生气,红唇勾着几分轻嘲。 他喉咙滚了滚。 忽然低头,在众目睽睽下,亲上了她的唇。 叶浅妤唇间刷过一抹电流。 几乎是本能反应,用力把男人推开。眉眼一横,气呼呼的道:“你干什么?” 男人俊美的唇勾起。 威胁道:“你不跟本王回府,本王就亲到你点头为止。”故意扬眸,瞧了瞧旁边目瞪口呆的白露,低头不敢看的秦阳,还有不时投来好奇目光的路人。 卧槽! 叶浅妤磨牙。 被男人抓着的手攥成了拳,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袭九渊,你能不能要点儿脸?” 男人道:“脸又不能吃,你说的。” 叶浅妤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她说过这话。 不过这不重要。 她发现这坑货的脸皮,真是一天厚过一天,万里长城都比不过他的脸!冷声讥讽:“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女人了?还是说九王有随便认亲戚的习惯?” 男人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笑意明显。 长臂忽然扣住她的腰身,俊脸再次压了下来,“索吻,直说。” 第166章 没人管了 叶浅妤心里顿时万马奔腾。 在改革开放的现代,当街接吻都会被骂,何况是民风淳朴思想保守的古代?浑身力气全部蓄到了手上,准备在男人亲上来的时候,甩他一个大嘴巴。 意外的是,男人忽然脸一侧,咬住了她的耳垂。 骤然升起的麻酥感如一道电流蹿过身体,叶浅妤浑身颤栗,扬到一半的手僵住了。 紧接着,男人湿热的唇舌舔舐着她的耳朵,轻声低语:“你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本王手中。你是想让本王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然后公开宣布,本王是你男人吗?” 叶浅妤:“……” 拿着她的卖身契,只能说明是她的主人好吗? 跟她男人有什么关系? 这破男人是不是对从属关系有什么误解? 袭九渊见她没开口,舌尖绘过她耳垂边缘,引得她又是一阵狠颤。 慌乱的开口:“袭九渊,你先松开我!” 男人故意对着她的耳朵呼气,伴着湿热的气息吐出一个字:“不。” 叶浅妤:“……” 忍不住想动手。 两人姿势过于暧昧,路人纷纷驻足围观。有的人看出叶浅妤的挣扎,暗地里纠结着,要不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看热闹的太多,引起了守城官兵的注意。 有个副将打扮的人,带着三四个小兵走了过来。 还没到近前,声音已经传来:“干什么呢?” 白露张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阳也是一脸欲言又止,攥紧了白露的手。 那个将脸整个埋在女人颈窝里的男人,就更没有说话了。 叶浅妤:“……” 没被困住的那只手捣了捣男人,“你起来!” 男人充耳不闻。 官兵:“……” 带头的官兵气坏了,“咻”的拔出刀,扯着嗓子大喊,“敢在城门口滋事,把这几个人给本官抓起来。” 众兵闻言,纷纷围上前来。 就在他们要动手之时,无动于衷的男人终于不紧不慢的抬起了头。 看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时,领头官兵吓得脸都白了。 双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九……九王。” 其他人听见了,哪还敢上前抓人,纷纷跟着下跪行礼:“卑职见过九王爷。” 白露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九王?! 他是传说中的九王爷? 可是自家少……不是,自家小姐不是说不认得九王? 叶浅妤:“……” 呵~ 真丢脸! 可丢了脸的男人,完全没有丢脸的自觉。菲薄的唇轻启,吐出一句没有温度,还有点渗人的话来:“本王来找自己的女人回府,你们也敢管么?” 管?! 那自然是不敢管的! 又不是活够了。 纷纷摇头,马不停蹄的撤了回去。 官兵都不敢管,那些本以为是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人,就更不敢管了。 加上男人气压太低,围观的人们自觉的散了。 男人勾了勾唇,俊美的轮廓勾勒出绝代风华气度,薄唇开启,嗓音低醇悦耳带着蛊惑:“好了,现在没人管了,可以跟本王回府了吗?” 叶浅妤:“……” 第167章 只好,亲你了~ 叶浅妤迟迟不表态,男人也不恼,忽然倾身,伸出长臂将她横抱起来。 叶浅妤吓了一跳。 眼中画面忽然斗转星移,她几乎是本能的,伸手环住男人的脖子。 男人低笑,睨着她惊魂未定的眸子,低醇悦耳的嗓音道:“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可诚实多了,说,你磨磨蹭蹭的,是不是就等着本王抱你呢?” 呵~ 你怕是有妄想症吧? 叶浅妤笑都不想笑,板着脸道:“放我下来。” 男人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啄:“不放。” 转身就要走。 叶浅妤脸都绿了,刚想叫喊,就听到笑容满面的男人嘴角溢出威胁:“本王现在腾不出手,你敢乱喊乱叫,本王只好亲你了。” 叶浅妤:“……” 呵~ 呵呵~ 眸中闪过一抹算计的精芒,扭头对白露和秦阳道:“我跟九爷回去。你们已经自由了,去找个喜欢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秦阳闻言,眼底有光。 可看向白露时,那抹光亮猝然暗了下来。 白露看出叶浅妤不情愿,想帮忙又帮不上,急得眼泪直流。眼看着袭九渊要带走叶浅妤,她用力扯了扯秦阳的衣衫:“阳哥,你不管吗?” 秦阳:“……” 不是不管。 一来,这明显是人家感情的事儿,他们不好插手。 二来…… 早在十多年前,他在江家军的时候,袭九渊就已经敢挑战军中最勇猛的将士。那时的袭九渊只有八九岁,跟成年人比试起来,丝毫不落下风。 少年时已经身手了得,更遑现在已是成人。 他根本不是对手。 重要的是,他其实更倾向于好好过日子。 白露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他叹了口气,视线转向袭九渊,开口道:“公子……” 话没说完,袭九渊一个冷眼扫了过来:“本王的事,你想管?” 低戾的声音带着威胁。 秦阳心头一寒。 还好叶浅妤及时解围:“白露,你别为难秦阳了,去好好过你们的日子。等我在凉州城混不下去的时候,就去找你们,记得你们说过要养我。” 秦阳:“……” 袭九渊冷笑。 呵~ 他的女人,什么时候都轮不到别人来养! 抱着她大步流星的往城门走了。 白露想跟过去,被秦阳拽住,“露儿别闹,公子喜欢她。” 白露不情愿的抹着眼泪:“可是小姐不喜欢他,他这样将小姐掳了去,小姐一定过得不开心,更别说幸福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阳哥,你有办法吗?” 男人到底是心软,叹了口气。 “你真打算一辈子做个丫鬟,服侍她?” “嗯。” “那我们回去吧。” 白露也不知道秦阳说的回去是指回哪里,只被他牵着,跟在袭九渊身后,又回了城中。 —— 袭九渊一路抱着叶浅妤,尽管引来无数目光,他只当没有看到。 叶浅妤嫌丢人,把脸埋在他怀里。 一直走到人少的地方,才把头抬了起来。 眼底涌过一抹促狭的光亮,忽然伸手捏住男人腮上的肉,用力扯向两边。 第168章 腾不出手 不是腾不出手吗?! 呵呵呵~ 男人疼的咧嘴吸气,手臂一绷,差点儿把她给扔出去了,皱着眉道:“放手!” 叶浅妤脸上带着得逞的笑。 边继续用力往两边扯,边道:“我要是不放呢?” 男人心中怒意蒸腾,正想发火,忽然注意到她嘴角噙着的笑意。 胸口顿了顿。 他见过她脸上很多种笑。 有时候是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假意陪着笑脸。有时候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刻意的讨好。更多的时候,是被他气急了,嘲讽冷笑。 像现在这样真心的笑容,很少在她脸上见到。 大抵是因为摆脱了国公府,她真的很高兴,所以即便是恶作剧,那笑容也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开心。 心跳忽然漏了几拍。 看着女人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他忽然想,算了,由着她闹吧…… 自一间首饰铺子路过,身后出来的两人顿住了脚步。 丫鬟小迎指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道:“夫人,那不是九王爷和孟国公府的少夫人吗?九王爷竟然会在大街上抱着一个有夫之妇,真是太不可思议啦!” 谢夫人也抬眼望向两人的背影。 女人含笑打闹的声音传来,尤为的刺耳。 —— 叶浅妤被一路抱回了九王府。 期间她松开袭九渊的脸,不是因为心软,是因为手绷着劲绷累了。而且男人又不给她表情,搞得她很挫败,好像她捏个脸都捏不疼人家似的。 惊蛰从前院路过,见袭九渊抱着叶浅妤进门,吓了一跳。 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担心的道:“爷,叶姑娘这是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没等男人回话,他又看到自家爷嵌着指甲印的脸。 震惊之余,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在男人也没想理他,丢下一句“脑子坏了”,然后往泠风阁去了。 惊蛰半天都没想明白。 脑子又不是腿,为什么脑子坏了的人,要抱着走路? 正打算去安排午膳,就见谷风回来了。 谷风看上去怪怪的。 脸不停抽搐,还时不时的呲牙咧嘴,揉脸鼓腮,跟犯了神经病似的。惊蛰盯了他看半天,吃惊的问:“你脑子不会也坏了吧?” 谷风:“不知道,就是觉得脸疼!” —— 镇前大将军府。 谢夫人回到府中,便叫了来女儿谢清宛。 难掩眼中的异色,着急的问:“宛儿,你说上次你和璋儿在冥宝阁与孟少夫人起冲突,是九王爷的贴身侍卫出面救的她?” 谢清宛点头。 想起叶浅妤挂着孟夫人的头衔,就一脸愤懑,“母亲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谢夫人没回答,只匆匆起身道:“我进宫一趟。” 说着,出门去了。 谢清宛一脸不解的站在原地。 上次她收买黑风堂害叶浅妤不成,反被报复,还好十三公主阴差阳错的救了她。她就顺手推舟的,把叶浅妤是九王府里的女人的事,告诉了十三公主。 这段时间她在躲黑风堂的人,一直不敢出门。 只断断续续听说孟兰设计陷害孟国公,被叶浅妤识破。 她想了想,来到了谢清璋房中:“麻烦哥哥帮我打听一个人关在什么地方。” 第169章 改主意了 袭九渊抱着叶浅妤进了泠风阁。 泠风阁是他的房间。 她脚才着地,扭头就往外跑,被捉住抵在门板上。 男人幽邃的眸中闪过一抹戏谑,抬手捏住了女人的下巴,好笑的问:“捏本王的脸捏了一路,现在后悔了想跑?嗯?” 叶浅妤扬起眸子瞪他。 他们面对面站着,她的头顶勉强够得到男人胸口,她昂着头,才能勉强与男人对视。 这样的差距,让她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偏偏这时,男人忽然松开她的下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叶浅妤:“……” 卧槽! 上辈子她身高176厘米,比部队里很多男人都高。 谁敢摸她脑袋,她一拳就揍飞了。 可是现在—— 男人好像对她脑袋顶上那个发髻很感兴趣,伸手拨弄了好几下,赶在叶浅妤发火前,他道:“你离开国公府,就不是已婚妇女了,以后别梳这样的头,难看。” 说完,也不问叶浅妤的意见,直接将她的发簪拔了下来。 一头墨发瞬间洒下。 长长的披在肩头,恍若黑色丝绸般,融进男人泼墨般的浓稠的黑眸之中。 男人喉咙滚了滚。 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叶浅妤:“……” 其实她也知道这个发型显老又难看。 她穿越前是军医,野战部队的女人跟男人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去洗手间时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其它的,基本类同。 她留着跟男人一样的短发,晒得同样黝黑的肤色。 训练时,同样负重几十斤;执行任务时,除了和战友同样的配备,还多了一个医药箱。营救起伤员来,背着比她重两倍的人,照样健步如飞。 像她这样的女人,换发型—— 可能换脑袋更容易些。 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听到别人说她难看。 男人见她走神,不悦的捏她的脸:“跟本王在一起,还敢想别的?” 叶浅妤回过神来。 怒而想要拍掉他的手。 男人早有察觉,大掌扣住她挥过来的手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捏起她的脸蛋。稍一用力,她的嘴巴便张开了,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贝齿。 “……” “袭九渊,你放开我。” “本王若是不放,你能有什么办法?” “……” 她好像真没什么办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好忍气吞声的转话题:“你把我带回九王府,不会是为了省打扫卫生的那几两银子吧?” “若本王说是呢?” “……” 叶浅妤心底“啧”了声。 她还是没办法。 好不容易从国公府那个虎穴爬出来,又掉进了袭九渊的狼窝。 关键在国公府,她还能跟那些人周旋周旋。 可面对袭九渊—— 大概是她太正直,而他又太不要脸,所以她那点儿心思完全派不上用场。 每次都吃亏! 认命的道:“那你放开我吧,我去扫院子。” 男人轻笑。 “可是,本王忽然改主意了。” “改什么?”语音未落,男人的俊颜忽然在瞳孔中放大,紧接着,唇上一重,叶浅妤后知后觉的喊:“袭九渊……” 第170章 住这里 叶浅妤倚在房门上,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被动着接受男人的亲近。 她甚至算不清这是男人第几次亲她了。 似乎每次见面,都会上演这么一幕,不管她愿意不愿意。 小小的身子,被男人压在门板与胸膛之间狭小的空间里,铺天盖地,全是男人的味道。 想挣扎一下都难。 男人又好像占足了天时地利,扣着她的手腕,熟练的撬开她的唇齿,舌尖一寸寸刷过她口中每一处,仿佛在检阅自己的领土。 霸道,且温柔。 想到温柔这个词时,叶浅妤胸口震了震。 睁开眼睛,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颜。 他紧紧阖着眼帘,长睫微颤,一下下刷在她的脸上。 那感觉,有点痒,又有些酥麻。 她被举过头顶的手也有些麻,还有点痛。 点点滴滴的感觉在心中汇总,交织出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百转千回,又难以表述。仿佛置身于冰火之间,上前一步是烈火燎原,退后一步是冰天雪地。 夹在中间,是煎熬。 她忘着男人的脸,一时间忘了反应。 男人不满,松开她半分,轻声低喃:“回应本王,嗯?” 哦! 叶浅妤飞快的作出回应:“滚开好吗?” “……” 空气中有片刻静默,针落闻声。 男人漆黑的眼底像是打翻了的墨水盒,透不出一丝光亮,紧紧凝着女人的眼睛。 片刻后,冷笑了声。 “本王以为,你这是欲擒故纵!” 低头再次攫住她的唇瓣。 没了方才的温柔缱绻,只霸道的撬开唇齿,侵城略地。 甚至嫌她不配合,还咬了她一口。 叶浅妤疼得直翻白眼。 欲擒故纵你妹啊! 妄想症是病。 得治! 她嘴巴被他堵着,喊的话出不了口,变成几句令人听着脸红心跳的嘤咛。男人动作更具侵略性,呼吸深沉,空气中,漂浮着唇齿相撞发出的暧昧声响。 叶浅妤恼羞成怒。 想咬回去,男人却早有防备,每次都灵活的躲开。 咬又咬不到,叶浅妤更不想配合,挣扎着推他。才一动,小腹上方感受到一处坚实的抵触。 有些事她没经历,不代表不知道。 目光僵直的望向男人。 男人视线微垂,凝着她探究的双眸,唇齿间溢出两个黯哑威胁的字眼:“别动。” 叶浅妤哪还敢动? 男人松开了她的手,顺势将她搂进怀中,脸深深的埋进她的颈窝。 叶浅妤有刹那的松怔。 胸口是男人极具生命力的心跳,颈边,是他略显急促的呼吸。 还有那处明显的突起。 要不是她足够现实理智,不相信小说里那些一见钟情什么的,还以为男人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可惜,不可能。 不知多久过了,叶浅妤觉得他再不松手,自己随时可能因为窒息而死的时候,男人忽然抬起头,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以后,你只打扫本王屋里的卫生。” 哈?! 叶浅妤抬脚就想踢开他。 腿抬到半路被男人按住:“还要给本王铺被暖床。” 怕叶浅妤不明白,他又补充道:“今天起,你就住本王房里。” —— 求票票~ 再就是评论区有一个打卡的地方,支持公子的大宝贝,移驾评论区,帮公子打个卡好不好? 第171章 她说了算 冗长的沉默后,女人眸光沉了下来。 冷清的眼底,尽是怒色。 “袭九渊,我知道我无力与你抗衡,可这不代表我会任你欺凌。”她扫过他幽深的眸,语气坚定:“想让我给你做通房丫鬟,门都没有!” 她跟他回来,除了不想在街上丢人现眼,还有一点就是想把卖身契要回来。 但那张纸,远不及身家清白重要。 袭九渊眸光一沉。 正欲开口,门忽然被敲响。 环在叶浅妤腰间的手瞬间收紧,抱着她后退几步,让开了房门前面的位置。 叶浅妤胸口微微一震。 他下意识的动作,是在保护她,害怕门忽然打开撞到她? 男人并没有看她。 扬眸望向房门,隐有怒意:“谁?” 外面传来谷风的声音:“爷,外面有人自称是将军旧部,要求见爷。” 叶浅妤瞬间反应过来。 “是秦阳!” 男人闻言,颇有兴致的勾了勾唇,“你认识?” “你刚才在城外见到的人。” 男人“哦”了声,原本拒绝的话临时改了口:“带他去前厅,本王一会儿过去。” 谷风领命下去了。 袭九渊松开叶浅妤,就要往外走。 叶浅妤赶紧跟在他身后。 男人见状,停下脚步,狭长的眸中沁着丝丝笑意,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片刻,薄唇吐出两个字:“想去?” 叶浅妤心道:废话! 人家本来就是来找她的,她能不去吗? 可瞧男人这表情,明显是要好处的模样,暗暗吞下一口气,道:“多谢九爷成全。”不是求他带她去,而是笃定他不会拒绝,所以直接道谢。 袭九渊莫名觉得欣喜。 眼尾余光瞧见她一直背在肩上的包袱。 抬手伸了过去。 叶浅妤吓了一跳,身子本能的后撤,一脸警惕的盯着他。却见他取下她肩上包袱,放在了桌上。 微微一怔,手被他拉住向外走。 她身体一僵。 想抽回手却被男人攥紧了,紧接着,不悦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若想留在这里打扫卫生,本王也没什么意见。” 叶浅妤:“……” —— 从泠风阁到前院不算太远,叶浅妤只觉得走了好久。 一路上,心情十分复杂。 到前厅的时候,她被袭九渊握住的整只手都是僵的。不只是手,连带着手臂,半个身子,仿佛都被他掌心炙热的温度灼伤了一般。 前厅,秦阳和白露并排站着。 白露看到了他们,兴奋的想冲过来,被秦阳拽住拉了回去。 秦阳没有看她,只上前一步,对着袭九渊行了一个军中的拱手礼。硬朗的声音道:“原江家军左前锋秦阳,见过公子。” 袭九渊应了声,“你想投奔本王?” 秦阳躬身:“还望公子念在末将对将军一片忠心的份上,留下末将。” 袭九渊没回答,反而是将视线转向了白露:“她呢?” 不等秦阳开口,白露着急的道:“奴婢在国公府一直侍奉小姐,求九王爷让奴婢留下,继续照顾小姐吧。” 说着,对着袭九渊跪了下来。 袭九渊笑着看向叶浅妤,却是对着两人说话:“她说了算。” 第172章 不是跟你商量 呵~ 叶浅妤忍不住冷笑。 她说了算。 说的好像她有多大权利,多重要似的。 事实上呢? 她跟着男人回来本是权宜之计,随时会离开。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大概不会出问题。现在让她决定秦阳和白露的去留,如果她点了头,三人的命运就会绑在一起。 这男人到底什么意思? 越来越觉得,他现在的举动,不像是单纯的报复。 她当初冒犯他,他的气早该消了。 女人迟迟不表态,白露一脸的着急,相比之下,秦阳只是平静的等着结果。 袭九渊侧眸看向叶浅妤。 女人一只手还在他的手中,面色犹疑,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等了片刻,他出声提醒:“浅浅。” 不轻不重的声音从男人口中出来,秦阳忽然一怔,眼中有瞬间涌出的惊诧,向叶浅妤看了过去。只是片刻,那抹惊诧一闪而逝,他又低下了头。 叶浅妤在犹豫两人去留,没注意秦阳的表情。 白露大概看出她拒绝的意思更明显,挪着膝盖扑到她身边,含着眼泪恳求:“小姐,你就让奴婢留下照顾你好不好?” 看着白露落泪的刹那,她终是心软了。 伸手扶她:“起来说话。” 白露不肯起:“小姐,你先答应让我们留下。” 叶浅妤看向袭九渊。 男人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低醇悦耳的嗓音道:“本王说了,你做主。” 叶浅妤想呵呵他一脸。 谷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自家爷还有当妻奴的潜质? 当然他不敢表现出来,心里特别激动。 白露拽了拽叶浅妤的衣服,忐忑中带着几分的祈求与期盼:“小姐……” 叶浅妤最终叹着气点了头。 她想不通白露为什么非要回来,心底里,对白露还是有感情的,既然她一定要留下,那就留下吧。转眸望向袭九渊:“白露留在我身边,秦阳怎么安排?” 男人沉声唤道:“谷风!” 谷风不知在想什么,被点名吓了一跳,迅速调整好表情,“爷。” 听不到男人吩咐,但也很快想到了原因。 对着秦阳道:“你跟我来吧。” 秦阳颔首,对着袭九渊欠身行了一礼:“多谢公子成全。” 出门前,他深深的望了白露一眼。 白露已经起身,正朝他看。 四目相对,一个眼中含泪带着笑,一个则是担心中透出宠爱。 上前将行李给她,然后跟着谷风走了。 —— 因为白露的到来,住处又成了寸土必争的原则问题。 泠风阁。 叶浅妤提出要一间单独的院子,即使袭九渊明确表示泠风阁有两间卧房,她依然不同意。 书案前,女人与理据争:“你这么言而无信,我怎么知道你半夜不会摸进我房里?” 袭九渊淡淡一笑:“你很期待?” 呵~ 呵呵~ 叶浅妤笑得脸疼。 冷眼嘲讽:“袭九渊,是谁给你的自信?” 坐在书案前处理公务的男人,终是放下卷宗,抬起了头:“本王的自信,还需要别人给吗?” 声音沉了几分:“叶浅妤,本王不是与你商量!” 第173章 身体力行的证明一下 不是商量,而是她必须住在泠风阁! 叶浅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啪”一巴掌拍在玉案上。手拄着玉案,倾身向前,气呼呼的瞪着男人:“袭九渊,你想都不要想!” 男人慵懒的抬眸。 女人的脸蛋本来属于娇俏明艳的类型,如今染了怒气,眉眼之间也透出一抹凌厉锐气来。剑拔弩张的,好像随时能会爆炸。 看着女人的模样,他忍不住勾唇。 “你要本王想什么?” 她怒视着他,一字一顿:“我,不,住,这,里!” 男人也没接着反驳,反而是笑幽幽的问:“你是本王的女人,不与本王同住,你想住哪里?” 叶浅妤磨牙。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女人了?” “卖身契在本王手里,就是本王的女人。你若是觉得一张卖身契还不足以说明问题——”男人视线自她身上扫过,眸底旋起一股狎昵,“那本王也不介意,身体力行的证明一下你的归属。” 叶浅妤目瞪口呆。 卧槽! 这男人脸皮的厚度,简直分分钟刷新她的三观。 她试着和男人理论。 “卖身契说明的,只是支配权,你可以让我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甚直可以干其它活。但是,仅仅是体力劳动,不代表你还可以在别的方面进行索取!” 男人好笑的睨着她。 “叶浅妤,洗衣做饭是体力劳动,暖床铺被就不是了?本王畏寒,过阵子天气就转凉,叫你拿暖炉蒸床都不行?还是说,你对本王有想法,想趁机对本王做什么?” “到底是本王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思想太龌龊?” 叶浅妤整个人僵在原地。 暖床等于—— 拿暖炉蒸床?! 这特么是哪个朝代发明的操作? 还有,天气转凉什么鬼? 现在不刚入夏吗? 坑货男人根本就是故意误导她!叶浅妤气得大脑缺氧,胳膊一软,险些撑不住身体,栽在玉案上。 可偏偏的,男人的话她又没法反驳。 看着叶浅妤气得脸色发白,男人墨色的眸倏的一沉。 心中浮起丝丝不忍。 不待叶浅妤起身,男人倾身上前。 握住了她的双手。 叶浅妤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男人一个大力拉扯。她整个向上飘起,身体跃过玉案,跌进男人怀中。 “……袭九渊!” 女人想要挣扎,被男人紧紧抱往。 顺势调整她的姿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薄唇开启,低醇的嗓音带着三分安抚,七分诱哄:“好了,别闹了。本王向你保证,便是你住在泠风阁,本王也绝不碰你。” 幽邃的眸刷过她略带惊乱的眸,堪称温柔。 叶浅妤心狂跳不止。 她也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刚才摔过来吓的。亦或是,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那抹突如而来的温柔,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有片刻忘了思考。 男人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就这么定了,嗯?” 叶浅妤很快回过神来。 正欲摇头,男人捏着她下巴的手,几乎是瞬间移到了她头顶。按着她的头点了两下,然后笑着说:“你点头了,就是答应了。” 第174章 爱情的模样 叶浅妤是飘着离开泠风阁的。 她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在她住哪间房这个问题上,如此坚决。也不对,男人向来霸道,他提的要求,似乎从来没有妥协过。 要不是惊蛰忽然闯进去,估计男人现在都不肯放她出来。 叹口气,去了沐青园。 沐青园是一间单独的小院。 九王府没有侍女,府丁集中住在西侧庭园。她一个女人,自然不能跟一帮大男人住一起,更不可能跟着叶浅妤住泠风阁,就暂时被安排在了这里。 看着悠悠静静的小院子,叶浅妤有点儿羡慕。 白露没看到她的神情,只注意到她用一条发布简单束起的长发,试探着问:“小姐不想梳妇人髻了?” 叶浅妤笑笑,“出了国公府,便算不上妇人了。” “那奴婢给小姐梳个姑娘的发型吧。” “好。” 梳头的时候,叶浅妤道:“出了国公府,你就不是丫鬟的身份了,以后就叫我浅妤吧。” 白露摇头。 “尊卑有别,奴婢不能逾规。” “说到出身,或许我还不及你,哪来的尊卑?” “小姐是主子,不能和奴婢比。” “你别总看低自己,我瞧着在秦阳眼中,你比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宝贵。” 提到秦阳,白露眼中不经意的流露出丝丝甜蜜,连笑容都好像掺了糖。而且这种笑特别有感染力,就连身边的人,都能体会到那份美好。 忍不住憧憬爱情的模样。 白露想了想,“小姐不喜欢这个称呼,以后奴婢就称小姐‘姑娘’,可好?” 叶浅妤点头:“好。” 论年龄,她可能还没白露大。 这也是为何一开始,她只说让白露叫她名字,却不说以姐妹相称的原因。 白露很快给她梳好头发。 顶端挽出一个精巧的发髻,别上了一支碎花簪。 后侧墨发垂下,长发及腰。 白露瞧了瞧,又将双鬓两缕碎发打散,这才满意的点头,“姑娘真是好看,是少爷不懂珍惜。姑娘以后一定会遇到那个对的人,过得比谁都幸福。” 叶浅妤失笑:“你这是自卖自夸吗?” “奴婢这是实话实说!” 两人说话的功夫,惊蛰来了。 垂头丧气,好像受了很严重的打击。 可怜巴巴的。 叶浅妤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惊蛰丧着脸道:“爷请姑娘去前厅用膳。” 说完,耷拉着头等在一旁。 叶浅妤挑了挑眉梢,好奇的打量了惊蛰好几眼,“他罚你了?” 惊蛰不说话。 默认了。 叶浅妤忍着不笑,“他罚你做什么?你说出来,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惊蛰猛然抬起头。 对上叶浅妤那双幸灾乐祸的眼睛,他刚燃起的希望,又在瞬间灰飞烟灭。悻悻的道:“不必了,奴才自己能办到。爷让姑娘快些去,要不饭凉了,爷会生气。” —— 叶浅妤带着白露到了饭厅。 男人已经坐在主位上,面前桌案上,摆着两副碗筷。 叶浅妤知道拒绝没用,走过去坐了下来。手才碰到筷子,符城匆匆进来:“小九,出事了!” 第175章 金屋藏娇 符城大概没想到叶浅妤也在,说完,视线落在坐在袭九渊身旁的女人时,微微顿了顿。 叶浅妤下意识的准备回避。 刚想放下筷子,男人手按在了她的腿上,夹起一片鱼片放到她面前的玉碟中。薄唇开启,平淡无澜的话是对符城说的:“吃完饭再说。” 叶浅妤只好放弃起身的打算。 符城识时务的没再说,也没像往日那样留下蹭饭,打过招呼后退了出去。 —— 饭后,袭九渊到了书房。 符城正在等。 四目相对,符城开口道:“孟兰被接走了。” 闻言,男人菲薄的唇角勾了勾,似在意料之中的,淡漠的开口:“谁做的?”是接,不是救,说明把孟兰从天牢中救出来的人,身份不低。 符城阖了阖眼眸,吐出两个极不情愿的字来:“皇后。” 这倒让袭九渊略感意外:“你姑母?” 符城点头:“是昨晚的事儿。因为是姑母派去的人,天牢看守以为我知道,便没来通知我,直接让他们把人带走了。这会儿,孟兰应该在宫里。” 顿了顿,符城一脸沉重的问:“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袭九渊人上写着明显的不在意,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下月沈老的寿辰,他好歹是与你有过师徒之情,你不打算备份厚礼,去贺一贺?” 符城嗤了声。 “他算哪门子师傅,我那是找错人了好吗?” “本王打算去。” “你?”符城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去给他贺寿?” 袭九渊点头。 符城干笑了两声,对于沈老并不想多做评价。 相反,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想起刚才在饭厅与袭九渊并肩而坐的女人,符城眸中迸出好奇的光亮。收起一本正经的严肃脸,八卦的问:“看样子,你是打算金屋藏娇了?” 袭九渊不作答。 是不是默认,符城不知道。 但听不到袭九渊亲口承认,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你不担心孟国公找上门来?” 袭九渊冷笑:“他们自己把人赶走的。” 虽然他在背后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说到底,是孟家自己放的人。如果他们不放人,他再怎么不畏人言,也不可能公然到国公府抢人。 符城“啧啧”了两声。 “你说世上莺莺燕燕这么多,你怎么就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呢?” 话音未落,袭九渊一道掌风打来。 符城喊了句“卧槽”。 慌忙躲闪。 才移开,刚才站的地方,花瓶被掀翻在地,摔碎了。男人冷冷的警告:“再敢乱说话,小心本王灭了你的口!” 符城:“……” —— 剩下的大半天,叶浅妤在焦虑中度过。 想到要与男人睡在同一屋檐下,虽然是不同房间,可她心里还是打鼓。尤其这会儿天黑了,男人随时会回来,她的焦虑愈发明显。 白露正把青荼摆上窗台。 见她在房中不停来回踱步,忍不住问:“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叶浅妤刚想开口,房门开了。 看到男人那刻,叶浅妤脸色瞬间泛白。因为跟着男人进来的,还有一阵浓烈的酒气。 第176章 伺候他 酒气扑面而来,叶浅妤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这男人还酗酒?! 白露见到袭九渊,眼底生出一丝本能的惧意。正欲上前行礼,却听男人喝道:“出去!” 冷鸷的声音透着丝丝不虞。 白露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望向叶浅妤。 她不傻,不会以为九王爷这话是对自家主子说的。可她也想不通,自己刚来第一天,怎么会得罪了这位新主子。 叶浅妤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白露行了礼。 一脸忐忑的退出去了。 房门关上,男人径直往自己的卧房走。他走起路来比平日慢很多,似乎是刻意放缓了步伐,以保持身体平稳。 即便如此,还是有点儿飘。 好像随时会跌倒。 从叶浅妤面前走过,身子晃了晃。叶浅妤想伸手扶他,结果他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从她面前跃过,往房里去了。 叶浅妤:“……” 她好像没得罪他吧? 不过这样也好,看男人刚才的表情,还以为他要找麻烦呢。 男人进了屋,叶浅妤也松了口气,正准备回自己卧房,忽然屋里响起一道阴沉隐怒的声音:“你连洗澡水都没给本王准备吗?” 叶浅妤:“……” —— 本着不跟酒鬼一般见识的原则,叶浅妤出了门。费了不少功夫,终于在荷花池中,找到了正苦哈哈驱赶青蛙的惊蛰。 叶浅妤:“……” 难怪中午惊蛰苦丧着脸,这男人惩罚手下的手段还真是—— 清新脱俗啊! 关键是,这些人居然照做!无语的看着惊蛰:“九爷原谅你了,你快上来吧,去给他准备洗澡水。” 惊蛰震惊。 “真的?” 他撞破了爷的好事,完全不敢相信爷这么快会原谅他! 叶浅妤面无表情:“要不你亲自去问问?” 惊蛰频频摇头,“不了,不了,我相信姑娘。”从水中爬出来,匆匆准备洗澡水去了。 叶浅妤“啧啧”了两声。 再一次感慨,惊蛰真是个听话的好奴才!不但听话,而且单纯不世故,还任劳任怨。 惊蛰办事效率很快,半柱香时间不到,洗澡水就准备好了。 叶浅妤叫人把浴桶抬到男人卧房。 摆了屏风。 待下人退出去,叶浅妤向坐在书案前,手撑着眉心闭目养神的男人打了个招呼,便也准备离开。 男人忽然开口:“站住。” 叶浅妤脚步一顿,扭头问道:“还有事?” 男人没回话,起身行至她面前。俊美的脸上带着醉酒后的慵懒,睨她一眼,然后,对着她缓缓张开了双臂。 叶浅妤本能的退了半步。 眼中眸间涌起警惕的神色:“你做什么?” 袭九渊闷声道:“本王要洗澡。” 洗澡水都打好了,她当然知道他要洗澡,不用特意再跟她说一遍。不对,眸光倏的一滞,男人这个动作—— 果断拒绝:“袭九渊,你别太过分!” 被指过分的男人完全没有过分的自觉,矜贵华贵的眸淡淡的睨着她。薄唇轻启,理所当然道:“本王的女人,侍奉本王沐浴,不是份内的事?” 第177章 要么你帮我,要么…… 呵呵呵呵呵~ 叶浅妤连着冷笑了好几声。 飞起一脚踢向男人中部。 “让我给你宽衣沐浴,做梦吧!” 原本醉的走路都轻飘飘的男人,脚步一错,轻巧的躲过了她的偷袭。 叶浅妤一怔。 他不是喝多了吗?怎么身手这么灵活? 犹豫之际,男人忽然乘势而上,一把扯过她扣进了怀里。阴测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浓郁的酒香:“重伤本王,你可知罪?” 叶浅妤怒极反笑。 挣不脱他的手,她出声嘲讽:“袭九渊,强抢民女,怎么不说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男人“呵”了声。 大概是喝了酒的关系,墨色的眸透着几分迷离。 似笑非笑。 “本王强抢的可不是民女,是自己府上叛逃的小奴婢。”垂眸,只见她气鼓鼓脸上,红唇微微翘着。他忽然低头压下来,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覆上了她的唇。 靠! 叶浅妤怒了。 真当她是通房丫鬟了? 想亲就亲,想抱就抱,还让她侍候宽衣沐浴? 刚想给他一巴掌,男人飞快的放开了她。 抿抿唇,似是在回味她的味道,继而笑得唇角扬起,低头在她耳畔道:“本王给你两个选项,要么侍候本王宽衣沐浴,要么——” 在她耳畔沉沉的笑了两声:“你陪本王一起洗。” 卧槽! 叶浅妤瞬间炸了:“做你黄粱大梦吧!” 这会儿要再看不出来他是在装醉,她就是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愤怒低吼:“放开我!” 男人不松手,她扬手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耳边又传来一声轻笑。 脸埋在她颈窝里的男人,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擒住了她的手腕。低醇含笑的声音道:“你又想对本王动手,看来是不想侍候本王宽衣。” “那只好本王委屈一下了。” 话音落下,搂在她腰间那只手,忽然摸向她的衣带。 用力一扯,衣带掉落。 叶浅妤大惊。 手被他扣着,她失声尖叫:“袭九渊,你住手!” 男人仿佛没听到一样,宽大的手掌探进她的衣衫,似乎在摸索寻找里面的暗扣,想解开她的外衣。 叶浅妤脸彻底黑了。 狠狠的磨牙,慌乱的挤出来一句话:“你住手,我答应你!” 袭九渊这才停了手。 满意松开她,眼底带着明显的笑意,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下次乖乖听话,嗯?” 叶浅妤没说话。 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的精芒。 弯腰捡起被男人扯掉的衣带,飞快的系回腰间。 男人已经缓缓抬起手臂。 叶浅妤深呼吸,强忍着一口咬死他的冲动,帮他宽衣。 玄色外衫褪去,露出柔软熨贴的中衣。 上等绸缎好处是柔软舒适垂感极佳,坏处就是贵,挂在身上,男人结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她比男人矮了一个半头,触目可及,是男人随着心跳起伏的胸膛。 前世当医生时,男人的身体她见过不少,也不乏那种令人血脉偾张的。 那时,她一心想着救人。 现在—— 唇角扬了扬,上前半步,拉开了男人贴身衣物。 第178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叶浅妤胡乱扯下袭九渊身上最后一件衣衫,看着他迈进浴桶,慵懒矜贵的身躯缓缓落下。 倚在桶壁上,双臂搭上桶沿,半仰着脸闭目养神。 唇角掀起一抹恶劣笑纹。 这可是你自找的! 撸起衣袖,拿起毛巾,开始帮他擦拭身体。 这就难免肢体上的接触。 叶浅妤拽着他的手,从一侧手臂开始擦起。 指尖碰触的刹那,男人身体明显僵了下,手本能的往后缩。微微阖着的眸,睫毛狠狠一颤,眼睛睁到一半又闭上了。 放松身体,将手递了回去。 叶浅妤翻了个白眼儿。 开始,还认认真真的帮男人擦着身体,从手臂到肩膀,又从肩膀绕到另一条手臂。 水声哗哗作响。 袭九渊闭着眼睛,俊美的脸淹没在氤氲热气中。 不知何时起,毛巾被女人弃在水中。 女人柔软无骨的指,带着炙热的温度,落在他的手背上。片刻停留,指腹顺着他的手背缓缓向上,划过整条手臂。 袭九渊心骤然一紧。 女人动作很轻很缓,似是故意摩挲,又似是不经意掠过。 淡淡痒痒的感觉,如一支纤薄轻弱的羽毛,扫过之处,泛起阵阵酥麻。 这感受如投石入海。 开始只是平静水面泛起的波澜,可随着女人指尖缓缓接近心口,涟漪已经变成了惊涛骇浪。 他几乎是无法控制的绷紧了身体。 浑身血液,陷入一阵不正常的躁动之中。 呼吸渐急。 偏偏这时候,女人声音在耳畔响起,“九爷,水还热吗?” 袭九渊心沉了沉。 大概是空气太潮湿,而他也确实喝了一些酒。所以,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竟格外的娇软,嗓声中带着淡淡的媚。 他都没察觉,女人离他这么近了。 那双小手似乎是想试水温,沿着他的胸口向下滑,撩的他心跳骤乱。 袭九渊磕了磕眸。 正欲擒住她的手,那使坏的小手忽然抽了回去。 人也与他分开了一些距离,淡淡娇柔的声音道:“我奶奶身体不好,我出嫁前,经常给奶奶揉肩。手法还不错,九爷要不要试试?”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不等他回答,她已经动作起来。 小手搭在他肩上,指腹抵着他肩部肌肉,不紧不重的揉着。 大抵是她手法的确很好,他也觉得舒服,所以既便觉出她没安好心,他也没拒绝。 直到—— 背上骤然传来尖锐的刺痛。 他猛的睁开双眼。 女人已经快速起身,绕到他对面几步外,炯亮的眸紧紧盯着他。 那模样,分明是奸计得逞后的炫耀,还有,她大概也不想错过他此时的表情。 袭九渊冷笑了声。 他怎么忘了,这女人医术好像还不错。 他没尝试起身,因为落针的那个穴位,足以让人丧失行动能力。 这大概也是女人没往外跑的缘故。 幽暗的眸睨着女人得意的脸,“胆儿肥了,敢算计本王,嗯?” 叶浅妤还他一记冷眼,“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你下次再敢欺负我,我就要你命!”说完,舀起一瓢水,哗啦泼了他一脸,扬长而去。 第179章 睡相不好看 叶浅妤走后,屋里有一阵冗长的静默。 袭九渊尝试用内力把银针逼出来,不过失败了。女人积攒了很长时间的怒火,下手极狠,整只针几乎全部没入他的皮肉中。 又过了许久,空气中响起一道男声,“爷,需要帮忙吗?” “……” 怒声乍起:“滚!” “……” 一道黑影从暗中出来,走向门口。 不等打开门,袭九渊脸又黑了几分,眸底怒火翻涌,“滚回来!” 那人又低着头走过来,帮他取了针。 然后麻溜的—— 滚了! —— 袭九渊穿好衣服到叶浅妤房里时,她已经睡着了。 她浅眠,平日有点动静便能醒。 今天大概因为离开了国公府,心里格外放松,加上又用银针封了男人穴位,觉得男人一时间脱不了身。而且像袭九渊这种自视甚高的人,这么丢人的事,叶浅妤料定他不会找人帮忙,所以睡得特别踏实。 男人颀长的身影立于床前,望着床上睡相不怎么好看的女人。 初夏,晚风湛寒。 她踢了被子,怀里抱着个枕头侧身睡着,大半条腿露出来,压在被子上。 袭九渊眸底晕开一团墨色。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软软糯糯的小脸。 她总爱磨他。 晚上不回自己房间,闹着跟他一起睡。 睡相跟眼前的女人一模一样,不过眼前的女人是半个身子压在枕头上,她是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她也爱踢被子。 他从那时养成了习惯,到后半夜,总会到她房中看一看。 帮她把被子盖好,再关上窗户。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倾身向前,刚想把她压在身下的被子拿出来。 她忽然在梦里呢喃了句什么。 男人的手顿了顿,怕吵醒她,点了她的睡穴,才轻手轻脚的将被子抽出来。 扶着她躺好,帮她盖上被子。 正欲离开,望见开着的窗子,犹豫片刻,又绕过去把窗子关了。 熄灯离开。 出了门才想起来,他是来找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算账的! —— 翌日。 叶浅妤醒的时候,浑身都不舒服。 她平日里习惯侧着身睡,也不知怎么回事,昨晚竟然躺着睡了一夜。 睡得腰酸手麻。 不经意间看到关着的窗,眸光微微一顿。 她明明记得,昨晚开窗睡的。 不及多想,白露推门进来:“姑娘,你醒了。” 叶浅妤“嗯”了声,见她眉开眼笑,不自觉的溢出笑容,“这么闯进来,不怕遇上袭九渊,又被他凶?” 白露讪笑,“奴婢打听过,王爷上朝去了。” 叶浅妤闻言,眼睛亮了下。 袭九渊不在? 那是不是没人管她? 飞快的起身下床:“露儿,快帮我梳个头发,我出门一趟。” 白露动作快,很快帮她收拾好了。 匆匆吃过早饭,她找单纯又听话的惊蛰要了匹马,还要了出城用的腰牌,一路往城外去了。 她之前打听过,叶浅予出嫁后,奶奶带着妹妹离开凉州,搬去了城外一个叫七里坡地方。辗转到七里坡,正想找人打听她们住哪儿,前方忽然冲出来一群人。 第180章 姐妹见面 确切的说,是几个男人在追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从巷子里冲出来,跌跌撞撞的往这跑边。随着身影临近,叶浅妤看清女孩儿的样貌时,眸光骤然一黯。 这时,叶拈夕也看到了她。 脚步一顿,不敢置信般的叫了声:“姐……” 更快的速度朝她跑来。 冲到她面前,一头扎进她怀里,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姐,你可回来了,奶奶要死了。姐,大夫说奶奶救不活了!” 叶浅妤被这一幕震惊到回不过神来。 虽说她和眼前的女孩儿并没有多少感情,或者说,只是出于某种意义上的责任,想帮叶浅予完成生前余愿,照顾她的家人。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见面会是这样一番光影。 转眼间,追的人已到近前。 叶浅妤惊讶的发现,这些人穿的竟是官服。 走在最前头的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官位应该不低。他上下打量了叶浅妤一眼,沉声询问:“你跟她什么关系?” 闻言,叶拈夕哆嗦了一下,死死抱着叶浅妤的腰。 叶浅妤心中微动,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有姐姐在呢。” 扬眸望向前方男人:“我是她的姐姐。敢问这位官爷,她犯了什么罪,劳驾几位官爷追到大街上?” 男人面色不善,“机密,无可奉告。” 这时,叶拈夕忽然激动大喊:“姐,他们说我偷了大军军符,我没偷,我真的没偷!” 叶浅妤与那官差同时一惊。 官差厉声下令:“来人,将盗取虎符之人捉拿归案!” 众官差领命上前,就要拿下叶拈夕。 叶浅妤上前一步,将叶拈夕护在身后,对着几人露出防备,“官爷说我妹妹偷大军虎符,有证据吗?” 不是她要护短,七里坡地处偏僻,根本不是回城必经之路。 就算真有官兵路过,兵符是何等重要之物,定然会小心存放。她刚才试了叶拈夕的脉搏,一个半分武力没有的丫头,要从官兵手里偷兵符,谈何容易? 为首的官兵冷哼了声:“本官说了,此乃机密要事,便是疑犯家人也不得过问!” 大手一挥:“带走!” 叶拈夕吓得瑟瑟发抖,不停啜泣:“姐姐救我。” 叶浅妤护着叶拈夕退了几步。 眼前的人是兵,不是匪。 土匪打了就打了,最多就是得罪一方人。她打算带着奶奶和妹妹离开这里,不怕得罪人,可是官兵—— 带头的人发了狠话:“再不让开,便以包庇罪一起带走!” 叶拈夕被吓到了。 颤颤巍巍的从叶浅妤身后走出来,红着眼眶道:“姐,你别管我了,你回家看看奶奶吧,奶奶快不行了。” 一席话,差点儿让叶浅妤当场落泪。 拽住往前走的叶拈夕,再望向官差时,澄澈的眸中添了几分冷鸷:“你所谓的机密我不能问,他能吗?” 掏出九王府的腰牌,亮到了那些人面前。 她本担心回去晚了城门会关,才要来了惊蛰的腰牌,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第181章 说不出口的话 叶浅妤是九王府的人,让官兵大为震惊。 随后,他们也表明了身份。 同时也明确表示,抓拿叶拈夕归案是上头下的死命令,人必须带回去。但九王爷的面子他们不能不给,在真相查清前,他们绝不会为难叶拈夕。 但上头的人是谁,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 叶浅妤也不为难他们,能保证叶拈夕不受伤害,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剩下的事,她再想办法。 官兵带着叶拈夕离开后,叶浅妤找到了她们现在的住处。 小小农家院,天井里种了一小块菜地,可能长出来没多久,一簇簇泛着嫩绿。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叶浅妤心头一沉,马都没顾上拴,快步迈里屋子。 逼仄的房间,甚至还不及她在孟国公府住的厢房大。饶是如此,还是被隔成了两间,咳嗽声从里面传出来,伴着断断续续的轻唤:“小夕……是你……回……来了吗?”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咳。 叶浅妤走了进去。 木板搭成的床上,躺着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 在她继承的叶浅予那部分记忆中,便是这个老人,带着她和年幼的妹妹一路从边关来到凉州。叶浅予要嫁进国公府时,她甚至以死相胁,要叶浅予拒绝。 到底为什么,老人从未说过。 叶浅妤胸口酸涩弥漫开来,上前握住老人的手,轻声道:“奶奶,我是小予,我回来了。” 另一只手,顺势搭上老人的脉搏。 这一探,心中大惊。 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 闭着眼睛喘息的老人,听到呼唤,缓缓睁开了眼。 开始好像没能认出叶浅妤,好半天,只是拿那双浑浊呆滞的眼眸,怔怔的盯着她看。 不知过了多久,涣散的眼底竟聚起一丝微亮。 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哆嗦着,吐出几个模糊,断断续续的字:“小予……回……来,回来了。”另一只手努力朝她伸来。 叶浅妤忙接住伸过来的手。 老人手不停颤着,似乎想摸她的脸。 她低下头,将脸凑近老人手边。 老人干枯冰冷的手在她脸颊蹭了蹭,声音断断续续,微弱的几乎听不到。她懂得唇语,依稀分辨出老人说的是:“奶奶,不……行了,奶,奶奶……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小,小夕是……是……”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叶浅妤忙起身扶她,轻拍着背部帮她顺气。 “奶奶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老人却一直咳个不停。 咳声越来越沉,在猝然咳出一口鲜血后,骤然停止。 叶浅妤只觉得手臂一沉。 心也跟着一沉。 嘴角溢出的声音,都在颤抖:“奶奶?” 床上人却是没有任何回应了。 那句没说完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叶浅妤胸口闷得厉害,虽然知道眼前的人,算不上自己真正的亲人。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心中那份沉重的悲伤,泪水滚滚落下。 哪怕她再高的医术,也医不好一个中毒多年的人。 第182章 她心里忽然蹦出一个可怕念头…… 叶拈夕不在,叶浅妤找来邻居帮忙安葬了叶奶奶。 她猜不出叶奶奶最后想说什么,事关叶拈夕,她想,也许叶奶奶放心不下这个孙女儿吧。没记错的话,叶拈夕今年刚满十二岁。 放到现代,是个刚上初中的孩子。 回城路上,她一直在想怎么救叶拈夕。 那人报上来的身份,她要接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叶拈夕的命,也许就在朝夕之间。 想救她,或许可以—— 找袭九渊帮忙? —— 回城时,天已大黑。 城门关了,好在她带了惊蛰的腰牌,这才让守城官兵给她开了门。 回到九王府,刚进门,就看到惊蛰在院子里团团转。惊蛰也发现了她,疾步走过来,一脸焦急的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 叶浅妤疑惑。 随手将腰牌还给他,“出什么事了?” 惊蛰一边接腰牌,一边道:“爷在等你吃饭,这菜都换了三遍了!” 哈?! 叶浅妤震惊。 袭九渊在等她吃饭? 惊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叶浅妤没跟上来,扭过头焦急的催促,“走啊,爷还在饭厅等着呢。”他也不清楚自家爷怎么了,怎么劝都不肯吃饭。 哎…… 叶浅妤按捺着惊讶不已的心情,跟在惊蛰身后到了饭厅。 饭厅中,男人端坐在饭桌前,淡淡静静的模样,不是等人,又是在做什么? 震惊之余,叶浅妤心头蹦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 按着又被她压了下去。 不可能。 不可能。 这样的男人,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把她弄来,可能是因为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招惹了他。他那股子不知从何而来的尊严又容不得任何人挑衅,所以一直咽不下那口气,不肯放过她罢了。 虽然有时候,他表现的很出人意料。 迈步进屋,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去哪儿了?” 不等叶浅妤开口,男人斜睨一眼自己身边的位置,阴沉不虞的嗓音又道:“过来吃饭。” 叶浅妤:“……” 顺从的走过去坐了下来。 男人拿起筷子,夹的菜却是丢进了她的吃碟中:“下次再敢这么晚回来,晚饭别吃了,饿着好了!” 叶浅妤:“……” 看上去是在赌气,行动上却是关心。 惊蛰惊得嘴巴都闭不上了。 卧槽! 爷居然还会给人夹菜,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石破天惊啊! 叶浅妤一直在想叶拈夕的事,想怎么跟男人开口。看到突然落进玉碟里的鱼片,微微一顿,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袭九渊难得见她这么安静,也没再说什么,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 饭后,袭九渊要去书房。 叶浅妤站在他身后,望着男人玄色挺拔的身姿,欲言又止。 袭九渊走了几步,感受到身后那道视线。 眉心微微一蹙,他又转了回来。 走到她向前,伸手捏起她薄薄的下巴,不悦道睨着她的眸子:“本王问你去哪儿了,你还没说。” 叶浅妤胸口顿了顿。 犹豫片刻,不答反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男人泠泠勾唇:“求本王?条件呢?” 第183章 别以为她好欺负 叶浅妤胸口震了震。 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九王府的腰牌代表的是他袭九渊,怎么可能随便给?惊蛰把腰牌给她用,想来是得到了男人的授意。 她在七里坡遇到的事,男人应该一清二楚。 咬了咬唇,迟疑道:“我身上,有什么是九爷想要的?” 他权势两全,她又能拿什么换? 除了—— 男人捏着她下巴的手力道重了几分,眸底闪过一抹狎昵。低头,扫过她娇懒绝艳的脸蛋,唇轻启,吐出一个温凉的字眼儿:“你。” 叶浅妤一惊。 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往后退。 虽然隐隐猜到他要什么,可从男人口中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联想到进饭厅前冒出的想法,叶浅妤脸上划过一抹自嘲,她是哪来的自信,觉得男人可能喜欢她? 男人看出她眼底的轻蔑冷嘲,眸光一沉。 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近。 “换吗?” 叶浅妤磨牙。 想说他不要脸,可这男人什么时候要过脸?顿了顿,唇角微狞,冷笑道:“我若答应,九爷是打算直接要了我,还是娶我?” 袭九渊脸眸光又沉了几分。 “叶浅妤,你觉得本王会娶你?” 当然不会! 叶浅妤唇角的讽刺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那请问九王爷,您若是这么要了我,又将苦等十二年的未婚妻,置于何地?” 男人眸光已经很暗了,听到她这句话时,骤然又暗了几度。 怒气昭然。 攥着她手腕的手寸寸收紧,就在叶浅妤以为他想捏断她手腕时,他猛然甩开了她:“滚!” 叶浅妤被甩了个趔趄。 稳住了身体,却稳不住狂跳的心脏。 果然,每个不结婚男人的心头,都有片别人提都不能提,更别说碰的白月光。那位失踪多年的江家大小姐,是他的禁忌。 转身,不紧不慢的往外走。 他敢羞辱她,她就敢往他心上捅刀子。 别以为她好欺负。 袭九渊看着女人袅袅婷婷的背影,脸骤然黑成锅底灰。拂袖一扫,掀翻了方才用膳的桌子。 她怎么敢?! —— 回泠风阁的路上,叶浅妤大概梳理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带走叶拈夕的,是天行司的人。 天行司直接受命于明帝,极有可能他们没道出名讳的,那个被称之为“上头”的人,是当今皇上。 听起来或许荒谬。 可叶奶奶中毒多年,叶拈夕突发横祸,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巧合。 至于原因,可能在叶奶奶没说完的话里面。 她找袭九渊帮忙,不是去天行司要人。她想找天行司通融一下,见一见叶拈夕,问清楚这三年来叶家发生了什么。 回到泠风阁,她开始收拾东西。 本来就是被男人强行抱回来的,现在让她滚,她赶紧借这机会滚得远远的。 出门时,想到了白露。 轻叹了声。 秦阳是江将军旧部,袭九渊应该不会为难他们。 —— 谷风到书房告诉袭九渊,叶浅妤带着行李离开九王府时,袭九渊一怒之下扫掉了桌上所有东西。 他叫她滚,她就滚? 平时怎么不见她这么听话? 第184章 滚远了 出了九王府,叶浅妤就近找了间客栈投宿。 本来客栈办入住很快,付了银子就能拿钥匙。可这几日不知出了什么事,官府忽然要求客栈在客人入住时,登记客人的身份信息。 因为登记信息耽搁了些时间,叶浅妤拿到钥匙时已是半刻钟后。 进了房间,刚进关门,房门上忽然多出来一只手。 叶浅妤蓦然一惊。 抬头,却见那道玄色身影立在门口。 幽沉的眸如打翻的了墨台,泛着浓墨重彩的黑,死死盯着她的脸。 叶浅妤用力推了一下门,没推动。 没好气的道:“九王爷让我滚,我已经滚了。要是九王爷觉得我滚得不够远,很抱歉,我累了,明天一定滚得再远点。” 袭九渊胸口没由来的一滞。 眸中墨色翻涌。 见她往里走,猛的攥住了她的手:“跟本王回去。” 叶浅妤火气蹭的蹿到头顶。 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冷声讥诮:“九王爷您有失忆症吗?是您让我滚的,我滚了。希望您立场坚定一些,别净干装逼打脸的事。” 袭九渊开始还只是瞳仁泛黑。 这会儿,整张脸都黑得吓人。 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本王让你滚回泠风阁,谁让你滚出九王府的?” 呵~ 叶浅妤冷笑。 语气淡淡,似是没心没肺的道:“哦,不好意思,那我可能误会九王爷您的意思了。但我现在滚远了,回不去了。” 嘴上说不好意思,脸上哪有半分不好意思? 袭九渊胸口起伏的厉害。 女人张口闭口就是“您”,明明是尊称,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让人听着说不出的别扭。 上前一步,“砰”的摔上了房门。 叶浅妤本能的后退,被袭九渊一个大力扯了回来。 身子撞上他的胸口,疼得她皱紧了眉头,恼怒道:“袭九渊,你想干什么?” 袭九渊冷嗤:“刚才不还叫本王九王爷吗?这会怎么敢连名带姓的喊了?你说误会本王,本王怎么看不出你有丝毫歉疚?” 哈?! 叶浅妤都气笑了。 还歉疚? 这男人莫不是出来时被门挤了吧? “九王爷要是来找我讨要道歉,那我道歉。我没按九王爷您的要求滚,自作主张滚远了,九王爷放心,我只会往一个方向滚,不会滚来滚去碍您的眼。要是没别的事,九王爷还是请回吧,这种小客栈既不干净也不安全,更不适合九王爷矜贵的身份!” 袭九渊太阳穴突突直跳。 胸口跟塞了团棉花似的,上不去,下不来,堵着还难受。 他都不知有多久,没生过这么大气了。 不过情急之下说了一个“滚”,她可好,冷嘲热讽骂他这么久。 要是有刀,估计这会也扎他心口上了。 喉咙滚了滚。 忽然扯过女人摁在怀里,低头堵住了那张咄咄逼人的嘴。 叶浅妤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后,毫不犹豫的甩了他一巴掌。 “袭九渊,你混蛋!” 男人脸被打偏,瞬间浮起五个指印。许久,才扭回头,闷声道:“你想本王娶你?” 第185章 你要是想嫁…… 叶浅妤推不动他,丢下一句“高攀不起”,转身就往屋里走。 袭九渊胸口更闷。 再次扯着她的手,将她掼入怀中。 眸中墨色翻滚,俯身捧起她的脸蛋,沉闷的声音夹杂着几分难辨的情绪:“跟本王回去,本王帮你救妹妹,嗯?” 呵~ 叶浅妤笑了声。 如果一开始他这么说,她一定感恩戴德。 可是现在—— 凉凉的睇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问:“九王爷是觉得,除了九王爷您,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他这条路是便捷,但不代表没有别的路可走。 出来时,她已经想到另一个办法了。 袭九渊脸蓦然一沉。 除了他,她还能找谁帮忙? 孟国公吗? 不等他开口,又听女人淡漠的道:“我知道开始是我玷污了九王爷您,这些日子,是我自作自受。可凡事总要有个始末吧?拜托九王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可以吗?” 女人声音不高,却在他心中掀翻一湾池水。 上次这么说,现在还是这么说,她当真这么想跟他撇清关系? 胸中气血一阵阵翻涌。 脸冰的好像要吃人,他道:“本王要是说不呢?” 他之前也想过放过她,好几次,他明明都下定决心了。甚至,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他都下令撤了回去。 那又如何? 他还是忍不住出现在她面前。 就算没有那张卖身契,他一样不打算放过她。 他说完,女人便不再回话了,只是愤怒的瞪着他。 对视良久,终是他再次打破僵局:“你打了本王一巴掌,还骂了本王这么久,气也出了,跟本王回去,嗯?” 叶浅妤怒极反笑。 他以为,她是在跟他赌气吗? 盈亮的眸中带着挑衅:“你堂堂的当朝九王爷,要钱有钱,要颜有颜,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就算让十三公主进府给你当妾,她都会一天烧三遍香。为什么非要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跟你回府,传出去你脸上有光?” “本王知道你是干净的身子。” “……” 破男人是不是脑回路有问题? 这是重点吗? 叶浅妤强忍着再甩他一个耳光的冲动,“跟你有什么关系?” 袭九渊却不想她再生气了,伸手抱抱她,软下了声音:“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凶你,你要是想嫁——” 本王也不是不可以娶。 后面的话没出口,被叶浅妤打断:“谁要嫁你?” 他改口道:“那就跟本王回去。” 怕她不肯,他又补充:“天行司那种地方,别说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便是心理素质很好的男人,进去也扛不过三天。长风是答应你不为难叶拈夕,可他也不是十二个时辰都在天行司呆着……” 话里话外的意思,袭九渊觉得自己表达的很清楚了。 叶浅妤再不答应—— 他不介意再抱她一次。 叶浅妤脸上血色缓缓褪去,怒容被担心覆盖。 长风,就是那个带走叶拈夕的人吧? 原来他们认得。 抬眸,定定的望向男人:“袭九渊,想让我跟你回去,你先……” 第186章 家? 叶浅妤望着袭九渊,分外平静的道:“你答应让我搬去沐青园,与白露同住,我就跟你回去。”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她睡觉都睡不踏实! 袭九渊拒绝的很干脆,“除了搬出泠风阁搬,其它条件本王都可以答应。” 叶浅妤马上接话:“那就你搬出去。” 袭九渊矜冷尊贵的脸上扯出一抹笑,不由分说,将她横抱起来,“本王觉得你大概不是想要什么条件,而是想让本王抱你回去。” 抱着她就往门外走。 叶浅妤挣扎都来不及,这个点了又不敢太大声,怕吵醒隔壁客人她跟着一起丢脸。 压低着声音警告:“袭九渊,你放我下来。” 被警告的男人停下步子,从容不迫的凝着她的脸。甚至,俊美无俦的脸上漫了笑意,淡淡的道:“本王再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要什么?” 叶浅妤怒:“放我下来!” 男人“嗯”了声,“好,本王答应你。” 弯腰将她放了下来。 叶浅妤:“……” 为什么有种被套路的错觉? 男人嘴角噙着笑,视线自她呆怔的脸上掠过。 不经意看到她肩上背着的包袱,抬手摘下来,挂到了自己肩上。然后,大掌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带着她往客栈外走。 袭九渊的动作,让叶浅妤想到了秦阳和白露。 秦阳肩上背着两人所有行李,白露却两手空空,那才是男人宠爱女人的模样。 —— 袭九渊光明正大牵着叶浅妤回府,惊得惊蛰下巴都快掉了。 扭头就给了谷风一巴掌。 谷风内心剧烈卧槽,“呆子,你抽什么风?” 惊蛰盯着自家主子和叶姑娘离去的背影,幽幽的道:“我严重怀疑我出现了幻觉。” 谷风再次卧槽。 “你出现幻觉,打我干什么?” 惊蛰理所当然:“我打自己不疼吗?” 谷风一脸问号。 袭九渊一路牵叶浅妤回到泠风阁,白露正站在门口,火急火燎的盼着。见到两人如此亲密的回来,一时间,惊得礼都忘了行。 直到了两人走近,她才张了张嘴巴。 “姑……姑娘。” 叶浅妤觉得别扭,被握得发麻的手往回抽了抽。 男人不依,手收得更紧,顺带冷冷扫了白露一眼,“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谁来这儿。” 白露震惊。 什么?! 她不是来照顾自家姑娘的吗? 昨天还只是赶她走,现在来都不能来了? 叶浅妤十分无语,回了袭九渊一记冷眼,对白露道:“别听他的。”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白露更加震惊。 虽然换了个说法,可结束到底还是在赶她走? 走在前面的男人听到这话,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推门进了屋。 关上门,随即旋身将女人抵在了房门上。 手拄着门板,低低睨着女人隐隐想要发火的脸:“把这里当家?嗯?” 叶浅妤:“……” 家?! 还在震惊中没缓过来。 男人又在她耳边呢喃:“以后不准再离家出走了?” 第187章 等价交换 叶浅妤不知道男人是出于什么心态,跟她说出这番话的。 把这里当家—— 或许是因为前生今世加起来,“家”这个字对她而言都太陌生,所以从男人口中听到时,心中才会不由自主的震荡。 有那么瞬间,她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袭九渊——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风轻云淡的,说出这种话? 推了推他的胸膛,“我累了。” 袭九渊当真没再为难她,既使她没回答他的话,他也没逼着她非要个结果。侧身,让开了前面的位置,顺便提醒道:“晚上天凉,别开窗。” 说完,将包袱摘下来放在她怀中。 叶浅妤胸口微微一震。 昨晚,窗子是他关的? 男人见状,伸手揉揉她的脸颊,语气中带着不经意间透出的温和:“早点睡吧,本王还有事要处理。”顿了顿,有几分欲言又止,却到底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去了。 叶浅妤迟疑很久,才回到自己房中。 心头隐隐有些烦躁。 —— 屋外,谷风恭恭敬敬的站男人面前:“爷,您真要找天行司的要人?” 天行司是明帝设立的执法机构。 只听命于明帝。 但凡天行司插手的事,皆是朝中人们的禁忌。 无论文官武官,权势高低,对天行司基本是避之不及。因为只他们经手的案子,没有一桩是小的,但凡沾边的官员,轻则丢官卸任,重则家破人亡。 男人磕了磕眼帘。 幽邃望不见底的眸望着前方夜空。 许久,许久,久到谷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男人才缓缓启唇:“若本王连她想救的人都救不了,本王又有何颜面,将她留在这九王府?” 谷风低头领命:“属下这就去办。” 男人应了声,“十六城侵地案涉及的官员,透露一些给长风吧。” 谷风大惊。 “爷,那个案子可是……”话说到一半,被男人沉声打断:“照本王说的话去做。” 谷风一顿,蓦然低头:“属下遵令。” 矮着身子退了下去。 袭九渊站在原地,遥望着不远处的夜空。 墨色的瞳,几乎融进浓稠的夜色中。 朝堂上的事,看到的是江山社稷,看不到的,是利益至上。他要从天行司中救出叶拈夕,自然要拿同等,甚至更高的代价来交换。 十六城侵地案涉案地域广泛,犯案官员居多,里面不乏他想保住的人。 他费了很大劲,才把案子压下来。 如今要救叶拈夕,不得不牺牲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交换。 不知站了多久,他才回到泠风阁。 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先去了她的屋子。 他在外面呆得久,怕把身上湿冷的雾气带到她房里,在门口停留许久,才推门进去。 叶浅妤已经睡了。 睡相和昨晚一模一样。 枕头被她抱在怀中,一半被子被压在身下。 他点了她的睡穴,将被子抽出来,放好枕头,又扶着她躺平,盖上被子。 熄了灯,这才离开。 —— 谷风办事效率很快。 翌日大早,叶拈夕便被带进了九王府。 第188章 期盼奇迹 白露来告诉她的时候,叶浅妤还有些不敢相信,她以为,怎么也要两三天。 匆匆起身往外走,“她在哪儿?” 白露答:“原本在前院,王爷命人带到后院花厅了。” 闻言,叶浅妤脚步一顿。 白露跟在她身后,险些撞到她身上,惊讶道:“姑娘,您忽然停下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叶浅妤不答反问:“王爷现在何处?” “上朝去了。” 要不然,她哪敢来这儿? 叶浅妤闻言,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把人救出来的,但代价应该不会小。 出门,往花厅走去。 路上遇到了符城。 符城本来要往另一条路走,看到她,特意绕过来。 远远的,便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听说叶姑娘与孟家那臭小子和离了?” 叶浅妤:“……” 白露:“……” 知道的明白他是打招呼,不知道的,以为他故意添堵! 叶浅妤不在意的笑笑:“符统领来找九爷?” 符城摇头,“我才懒得找他,那家伙不知道哪根筋崩坏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己捅了个大娄子,估计这会儿在御书房挨骂呢!” 忽然收了收笑容。 提醒道:“你可别说我告诉你的啊,要不他跟我没完。” 叶浅妤心口一紧。 袭九渊捅的娄子,是为了救叶拈夕吧? 正欲问问清楚,符城已经绕开她往前走,边走边喊:“对了,他丢了几个亲信,这几天心情好不了。要是发脾气,你让着他点儿。” 叶浅妤:“……” —— 叶浅妤到花厅时,叶拈夕坐在一侧的锦垫上,忐忑的打量着四周。 消瘦的模样,让人心疼。 叶浅妤唇角扬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笑容可掬。 “小夕。” 叶拈夕猛然回过头来。 看到叶浅妤的刹那,泪水瞬间涌出眼眶。手脚并用的从锦垫上爬起来,一头扎进叶浅妤怀里:“姐,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见不到你了。” 嚎啕大哭。 叶浅妤拍着她的背,“现在没事了。” 叶拈夕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像关不上的闸,伏在她怀中拼命发泄情绪。 边哭,边断断续续的道:“姐,你出嫁之后,奶奶……奶奶她就病得更厉害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和奶奶,有多想你。” “姐,你怎么也不回来看看小夕和奶奶啊?” “奶奶嘴上说不要你了,可是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呢。” “姐,姐……” “奶奶从来没有一天不想你的。” “……” 叶浅妤忍红了眼眶。 白露站在几步外,不停擦着泪水。 叶拈夕哭了很久,哭得叶浅妤胸前的衣服都湿了,才抬起头。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水,定定的望着叶浅妤:“姐,你回来了,奶奶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叶拈夕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叶浅妤回来意味着什么,她清楚。 只是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在真相来临之前,总会期盼奇迹。 叶浅妤没能给她奇迹,告诉她奶奶去世的消息,等她平复下情绪,平静的问:“这三年,家里发生了什么?” 第189章 这三年来发生了什么? 叶拈夕回忆了这三年来家中发生的事。 当初孟家找来,叶浅予为了筹够给叶奶奶治病的银子,毅然决然的嫁进了孟国公府。 叶奶奶却因为叶浅予出嫁,气得一度病重昏迷。 这次治病花光了叶浅予用出嫁的方式,换回的所的银两,还欠了不少银子。最后叶奶奶命虽然保住了,身体却大不如从前。 叶浅予出嫁后的第二个月,家中来了一个陌生男人。 叶拈夕不知男人跟奶奶说了什么,男人走后,奶奶立刻收拾东西,带着她连夜离开了凉州城。 三年来,两人辗转了很多地方。 直到半年多前,才在七里坡安顿下来。 但每换一个地方,叶奶奶总会托人给凉州城中的邻居带话,告诉他们地址。就是希望叶浅予有朝一日回来的时候,还能找到她们。 听叶拈夕说完,叶浅妤暗中叹了口气。 叶奶奶一心想着与孙女团聚,谁曾想,她疼爱的孙女儿,会枉死在别人手上。 思索片刻,她问:“这几年,奶奶可有提过我们的父母?” 在她继承的叶浅予那部分记忆中,只有奶奶和妹妹,没有一丝一毫是与父母相关的。不只如此,这些年,叶奶奶也没提过儿子儿媳。 叶拈夕摇头:“没有。” 叶浅妤又问:“往日奶奶病重时,交待过遗嘱吗?” 叶拈夕再次摇头:“从未提过。” “也没交待过别的话?” “说过如果她不在了,让小夕不要主动来找姐姐。” 叶浅妤眸中闪过疑惑。 “你说三年前到家中见奶奶的那个陌生人,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 “他来和走的时候都蒙着脸,看不到。不过小夕记得他当时穿的黑色衣服,个子很高很瘦。”她想了想,补充道:“不像我们这的人。” —— 袭九渊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已近晌午。 叶浅妤在前厅等他,男人矜冷尊贵的脸与往日无异,单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妥,更别说心情不好。 四目相对,男人勾了勾唇:“在等本王?” 叶浅妤点头,迎着他走了过来。 她不是矫情的人,此时面对着他,却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尤其是看到男人俊美的脸上,隐约可见她昨晚打的巴掌印时,心中情绪更是复杂。 语气模糊了感激与担心:“你没事吧?” 袭九渊几乎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心里骂符城多事,嘴上却问:“你在担心本王?” 叶浅妤抿唇。 不等回答,男人又道:“也不能说完全没事。” 看出叶浅妤明显一怔,他眼底有光,不忍她担心,随即改口:“皇上非要我陪他下棋,本王赢了几局,他老人家不太开心。” 风轻云淡的语气背后,是睥睨天下的桀骜。 叶浅妤眼底情绪复杂。 红唇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她知道谢谢两个字太轻,不以足表达什么,又补充道:“除了你说的那个条件,其他的事,我都可以答应。” 袭九渊脸上带了明显的笑意,对着她伸出了手。 叶浅妤怔愣了下。 他上前半步,主动牵她的手:“那就……” —— 求票票~ 第190章 狼心狗肺又不懂报恩 手被男人握住的那刻,叶浅妤本能的缩了缩,但不是像平时那样强硬的往回抽。男人自然也没撒手,上身前倾,唇几乎亲到她的脸上。 叶浅妤眉头紧蹙。 忍着脾气侧脸躲避,“我说,除了九爷说的那个条件。” 她抿着唇,眸中涌着暗色。袭九渊看着她隐忍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光亮,向前一探咬着她的耳垂低喃:“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给本王。” 炙热的气息扑洒在耳边,叶浅妤一个激灵,往后退了半步。 恼怒的望着男人。 符城说男人心情不好,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男人哪是心情不好,分明是好的很!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开心,弥漫在眉眼间,中和了男人身上矜冷尊贵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平日少有的温和。眸带柔光,低低的与她对视:“叶老夫人不在了,叫你妹妹去沐青园与白露作伴吧。” 他不关心叶拈夕死活,却私心的不希望她因为照顾妹妹,而离开九王府。 叶浅妤想说不用。 男人看出她的想法,紧接着补了句:“就当是人质,你上次欠本王的情没还,这次又欠了本王情。你这人狼心狗肺又不懂报恩,万一哪天跑了,本王的情找谁讨还?” 叶浅妤:“……” 呵呵~ 本来是来道谢的,这会儿,只想拿板砖拍死他! —— 叶拈夕按袭九渊的意思,住进了沐青园。 她几乎没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随身物品,只有身上陈旧掉色的衣服。 白露给她打了洗澡水。 趁她洗澡的时候,找出一件自己早些年的衣服,修修剪剪,改成了叶拈夕能穿的尺寸。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也不是时下流行的款式,但比起叶拈夕换下来的旧衣,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 叶浅妤进门的时候,白露刚帮叶拈夕梳完头发。 叶拈夕脸型消瘦,不适合披发。 白露将她的长发盘在头顶两侧,挽成了双丫髻。叶奶奶过世,虽然两姐妹住在九王府不能戴孝,但白露还是懂事的没给叶拈夕佩戴饰品。 简单,俊俏。 白露站在外侧,比叶拈夕早一步看到叶浅妤。 行礼道:“姑娘。” 叶拈夕闻声立刻转过身来,看到叶浅妤,她眼底涌出光亮:“姐姐来了。” 叶浅妤点头。 上前一步,宠爱的摸了摸叶拈夕头上两个俏皮可爱的发髻,笑着道:“小夕这些年受委屈了,姐姐今日正好有空,带你去做几件换洗的衣裳。” 说着,目光转向白露:“也给你做几件,当嫁妆了。” 听到上半句,白露还想高兴,听到下半句,脸接着就红了。 讪讪的道:“姑娘又寻奴婢开心。” 简单收拾后,三人出了门。 城中口碑好的四家制衣坊都集中在繁华地段,离开九王府,叶浅妤带着叶拈夕和白露,直奔闹市。 打听出四家制衣坊中,淑媛阁是做女子服饰做得最好的,她们又到了淑媛阁。 刚进门,迎面而来一道敌意的目光。 第191章 污蔑 谢清宛和孟兰。 看到这两人时,叶浅妤禁不住就笑了。 这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有的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可有的人,明明不想见,偏偏隔三差五的就到跟前恶心你。 谢清宛是战斗力瞬间爆棚。 看见叶浅妤,眼睛都变成了好斗的猩红。 这些天她被黑风堂逼的不敢出门,直到昨天,她辗转找到符皇后拐弯抹角的告了一状。让符城以打击黑恶势力为由,清了黑风堂。 今天是她近来第一次出门,和孟兰一起。 孟兰的罪名已经洗清。 柳儿到官府自首,说看不过主子被欺负,才动了歹心,替主子出气。 栽赃陷害的事全是她一人所为,孟兰为了护她才认的罪。 柳儿的证词经不起推敲,但上面掌握着决定权的人要让这些话变成真的,那就只能是真的。所以既使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孟兰依然被无罪释放。 柳儿死在牢里。 说是畏罪自杀,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又另当别论。 此事过后,谢清宛与孟兰忽然成了好朋友。 三人四目相对,一人从容浅笑,眉间眼角写着不以为然。两人眼底怒火翻滚,恨不能分分钟冲上去,将对方撕个片甲不留。 叶拈夕担心的看白露。 白露还多少知道点儿内幕,叶拈夕整个人都是懵的。 完全不知道她们刚进门,哪儿得罪到这两位衣着讲究的富家小姐了。 对视片刻,叶浅妤没打算理她们,带着白露和叶拈夕往里走。 淑媛阁的女小二也已经迎过来,热情的招呼:“三位姑娘是做衣服,还是买布料?” 谢清宛嗤了声,不无讥诮的道:“一个背着丈夫与别的男人勾三搭四,到头来还逼着丈夫和离的贱女人,现在也敢称姑娘了?” 女小二一愣。 看向叶浅妤三人的目光,顿时变了颜色。 白露怒:“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心中清楚。”谢清宛反驳白露的话,也是说给所有人听的,所以声音特别大:“叶浅妤还是国公府少夫人时,就与九王勾结不清。被发现奸情,更是变本加利,借九王权势逼孟家和离。” 白露气得脸都白了。 “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谢清宛冷哼:“你们口中的叶姑娘如今就住在九王府,难道这还不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能来名媛阁消费的人,非富即贵,也不泛认得孟国公和袭九渊的人,闻言纷纷向叶浅妤投来异样的目光。 孟国公府少夫人和离出府的事儿,很多人都听说了。 听说不但是女人主动和离,还获得了孟国公府赠的玉如意,清清白白出的府。如今看来,原来不是人清白,而是找到了更高更大的靠山,逼的孟国公府不得不低头啊! 忽然间,一直安安静静跟在叶浅妤身后的叶拈夕爆发了。 “敢污蔑我姐,我跟你拼了!” 发疯般的冲向谢清宛。 她虽然瘦弱,可冲过去的惯性力量不小,谢清宛被撞了个趔趄,直直往楼梯下面栽去。 第192章 冤家路不窄,还能放开好多人 “啊……” 砰! 尖叫伴着重物滚落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负责保护谢清宛的谢家随从,本来有机会拽住她。可不知怎的,谢清宛失足摔下去时,孟兰忽然倒了,不偏不巧,就砸在准备救谢清宛的那个随从身上。 导致随从错过了救人的机会。 声音很快从尖叫到闷哼,随从追上时,谢清宛已经滚到台阶最下面,摔晕过去。 身上,头上,多处受伤。 额头刮了条口子,汩汩的流着血。 脸上殷红一片。 丫鬟跪在她身边拼命摇晃:“小姐,醒醒。小姐,你醒醒啊。” 叶浅妤皱眉。 谢清宛是从台阶是摔下去的,万一骨头断了什么的,这样摇晃,就会造成第二次伤害。 但是—— 她说了,人家也未必会信。 谢家随从慌作一团。 看热闹的人们也慌了神。 出事的一个是九王府的人,一个是镇前大将军府的小姐,众人生怕目睹了不该目睹的事,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几乎是瞬间,喧哗的淑媛阁只剩丫鬟哭喊的声音。 她叫不醒谢清宛,着急的哭喊:“你们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啊!” 喊完,视线猛然射向叶家姐妹,“要是我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等着偿命吧!” 叶浅妤:“……” 呵~ 这年头自己凑上来找死的,都这么理直气壮了。 谢家随从自动分成两波。 一波去请大夫,另一波来捉拿叶拈夕。 叶拈夕刚才气急了,完全没顾忌后果,更没觉得害怕。现在看到好几个人朝自己走来,眼中露出怯意,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移。 叶浅妤将她挡在身后。 白露也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 两人站在叶浅妤面前,粗暴的喝斥:“让开,她推我家小姐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杀人偿命,现在就跟我们回去!” 叶浅妤淡淡的开口:“不可能。” 事发时她在叶拈夕一侧,看得清清楚楚。 按叶拈夕冲过去的角度,谢清宛最多撞上楼梯拐角。偏偏的,摔出一个惯性和重力学都无法验证的角度,掉下了楼梯。 眸光透过随从,落在不远处的孟兰身上。 孟兰已经起身,站在看热闹的人群前方,脸上是惯有的无辜。 无辜么? 呵~ 对立的局势,因为叶浅妤的话,顿时变的剑拔弩张。 随从冲过来就要动手。 这时,楼下忽然响起清脆的笑声,“呦,本公主当是谁呢,原来是孟家少……哦,是孟家前少夫人和谢小姐。宫外就是热闹,看来本公主还是得多出来转转。” 谢家随从见来人身份,临时停了手。 叶浅妤脸蓦然一沉。 都说冤家路窄,她这路不但不窄,还能放开很多人。 一个倒霉的谢清宛不够,又来个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进门,人们立刻让了条路出来,认识的人行了礼。不认识的一边在害着怕,一边忍不住好奇的观望。 叶浅妤站着没动。 她就算对十三公主三跪九叩,怕十三公主也不肯放过找她麻烦的机会。 果然,十三公主道:“既然杀人偿命,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第193章 懒得找理由 白露和叶拈夕皆是露出惊恐。 众人:“……” 叶浅妤淡然一笑:“十三公主还真是位为民作主的好公主呢。” 十三公主鼻孔里哼出一个单音:“你现在奉承本公主也没用,本公主不吃这一套!”义正言辞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为谢清宛作主。 可凉州城中,谁不知十三公主倒贴九王爷,求而不得。 眼前这女人都住进九王府了,十三公主就算没理由,也会制造理由找麻烦。毕竟,十三公主因为吃醋,弄死过不少号称非袭九渊不嫁的人。 想到这儿,忽然对叶浅妤生出几分同情。 招惹谁不好啊,非要招惹九王爷,得罪了这位嚣张跋扈的公主殿下。 谢家随从先是一怔,继而目露凶光。 向三人扑了过来。 白露吓得捂脸尖叫,叶浅妤扯开她,一脚踢在冲在前面的随从肚子上,把他踹飞出去。 剩下的,一脚一个。 她平时打人喜欢打脸,这会儿却专挑肚子,下身那些疼还不容易验伤的地方下手。直打得几人滚地哀嚎,疼得腰都直不起来。 叶拈夕震惊。 她家姐姐何时这么能打了? 白露也是惊得睁圆了眼睛,她知如今的叶浅妤不好欺负,却不知她身手这么好! 早知道她还怕什么? 冲过去,摁着一个男人就是一顿狂揍。 围观的人被突然转变的局势,惊的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快忘了。 十三公主急得直跺脚,扭头训斥跟在身边保护的侍卫:“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去帮忙?” 侍卫们闻令,纷纷拔刀上前。 看热闹的人们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被殃及。 刀光冷寒,朝着叶浅妤三人扑来。 白露退后几步,定定的看着那些拿刀的侍卫。刚才谢家随从赤手空拳,把她吓了一跳,这会儿反倒不怕了。 挡在叶浅妤面前,半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叶浅妤拽她没拽动,还以她吓傻了。 眼看侍卫冲到跟前,她强行拉开白露,跟他们缠打在一起。 近身搏斗,她用的是擒拿手,侍卫的刀根本派不上用场,三下五除二,全被她摔翻在地。 人们看得热血沸腾,忘了害怕。 甚至有人叫“好”! 十三公主气得脸发白,嘴发紫。 指着叶浅妤骂道:“大胆刁民,你敢以下犯上!” 叶浅妤拍掉不小心沾手上的灰,笑容倨傲:“公主殿下可不要含血喷人,反击伤害自己的人这叫正当防卫,不存在以下犯上的。” 十三公主脸色更差:“你打本公主的人,还说正当防卫?” 叶浅妤无辜:“以下犯上,是我冲撞了公主殿下。现在我在楼上公主在楼下,不说隔着多远,十米八米有吧?这么远,我想撞也撞不到啊。” 不害怕了的人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都觉得叶浅妤有理。 十三公主脸彻底黑成炭,懒得再找理由:“本公主管你是不是正当防卫,今天就要你的命!” 又喊来一波侍卫:“你们给我杀了她!” —— 天若有情天亦老,票票给我好不好? 第194章 谁打的? 十几个带刀侍卫蜂拥而至。 氛围瞬间紧绷。 叶拈夕吓得瑟瑟发抖,惨白着脸缩在叶浅妤身边小声啜泣:“小夕给姐姐惹麻烦了。” “不怕。”叶浅妤微笑着安慰。扭过头,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意,沉声交待白露:“刀剑无眼,动起手来你们离远点儿,别溅一身血。” 不与天行司的人动手,是不想与官府为敌。 这不代表她会让公主欺负! 胳膊从叶拈夕手中缓缓抽出来,倨傲的望着楼下的女人,冷声讥诮:“难怪九爷宁可让我这个成过亲的女人进府,也不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吃相这么难看,怕是个男人就不会娶。” 十三公主没想到她这么说。 脸色刹那间由黑转白。 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半天才吼出来一句话:“你们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我看谁敢。” 淡淡平直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明明很轻很轻,却如一块重石砸在每个人心头。原本喧嚣嘈杂的淑媛阁,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人们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那道玄色身影迈步进来,幽邃的眸环过四周,直直落在二楼那个神色冷清的女人身上。 唇角勾了勾。 众人大惊。 不是说九王爷不会笑? 见到袭九渊,十三公主先是一怔,继而眼中闪过惊艳。 大概是太高兴,导致她没看清袭九渊的表情。 又或者看到了选择性忽视。 走到他身边,急切的道:“你来的正好,那个女人不知好歹伤了谢清宛,本公主……”她的话没说完,男人已经迈步往楼上走去。 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十三公主剩下的话如数卡在喉口,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袭九渊?” 男人恍若没听到,径直来到叶浅妤身边。 嗓音堪称温柔:“谁打你了?” 不是“谁先动的手”,而是“谁打你了”。 在男人眼中,谁先动手不重要,谁的错更不重要,敢动他的人,那就是该死。 众人冷汗落了下来。 他们明明是挨打! 叶浅妤抬起眼时,站着的侍卫腿肚子都在哆嗦。 苍天可鉴,他们刚刚才上来,真的一丁点儿都没动手! 手里的刀,悄无声息的放回了刀鞘中。 众人:“……” 十三公主:“…………!” 叶浅妤冷笑了声。 求生欲倒是挺强,可惜她没那么大方善良。 指向四周,“他们都打了!” 侍卫都快哭了:“姑娘您别开玩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是他们的命啊! 开玩笑? 她可没那个兴致。 冷声反问:“若非九爷到了,你们敢说不会动手吗?” 刀都拔出来了,告诉她闹着玩? 这好比裤子都脱了,告诉对方只是看看。 侍卫欲哭无泪。 袭九渊扫过身边站的,地上滚的众人,沉声道:“是你们自己动手,还是本王动手?” 大家都吓坏了。 侍卫们跪倒一片:“九王爷饶命啊!”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这时候,十三公主“蹬蹬蹬”跑了上来。 见袭九渊为了叶浅妤罚她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袭九渊,你忘了你在宫里才答应我父皇……” 第195章 毒的有点——可爱? “十三公主!”不等十三公主说完,袭九渊沉声打断。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覆着一层薄冰。 “本王以为,偷听皇上说话是何等罪名,公主殿下应该很清楚。最好把你听到的话一字不差吞到肚子里,敢泄露半个字,哪怕你贵为公主,本王一样不饶!” 冷鸷阴戾的语气,让十三公主狠狠打了个寒颤。 “你,你敢……” 袭九渊冷笑,“公主觉得本王敢不敢?” 敢! 自然是敢的! 今天上午,她无意中听到明帝在御书房发脾气。走近了才发现,不是明帝自己发脾气,而是与袭九渊正在争论什么,两人语气都不善。 争到最后,明帝妥协,但袭九渊也答应了明帝一件事。 她的眼神恨不能将叶浅妤射穿。 凭什么? 到嘴的话不能说,生生憋红了双眼。 袭九渊不再看她,冷戾的眸扫向众侍卫:“还愣着,在等本王动手?” 此言一出,气温骤降。 侍卫们吓得面色如土,连哭都是无声的。 看热闹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呼吸都保持在极小的分贝内。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招惹上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一时间,人人自危。 楼下救治谢清宛的郎中,也哆嗦着停下了动作。 孟兰躲进人群后面。 淑媛阁一阵死寂,针落闻声。 男人冷鸷的眸扫过四处,忽然喊道:“谷风!” 郎中吓的一哆嗦,清理伤口的夹子直接戳进伤口中,谢清宛哀嚎一声,疼醒了。 谷风扫了她一眼,没理会。 对着袭九渊道:“属下在。” 男人矜冷的表情模糊了冷与怒,说出的话却令人不敢置信:“放话出去,叶浅妤是本王要护着的人,谁敢为难她,便是与本王为难!” 谷风睁大了眼。 但是片刻,他低头领命:“是。” 十三公主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十分自然的上前牵叶浅妤的手:“出门也不跟本王说一声,这会儿惊蛰该带着裁缝回府了。” 他出宫路上,让惊蛰去请裁缝,结果裁缝没到她们出来了。 叶浅妤胸口微微一震。 男人看出她眼底的惊讶,伸手戳了戳她的脸,“以后衣服在府中量,别来这种破地方。” 众人:“……” 破地方? 淑媛阁的衣服,最便宜的也上百两,哪破了? 可是没有人敢说话。 袭九渊牵着叶浅妤往外走。 叶拈夕早白露一步反应过来,拉着白露赶紧跟上。 人都走下楼了,十三公主忽然追到楼梯口,朝着下面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哭喊:“袭九渊,你告诉我,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喜欢的事?本公主也可以为了你做啊!” 袭九渊脚步顿了顿。 黑眸涌过墨色,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淡漠的话来:“本王喜欢的人,什么都不做本王也高兴。本王不喜欢的人,便是把天下捧到本王面前,本王也不稀罕。” 叶浅妤知道男人毒舌。 可她第一次觉得,这男人毒起来竟然有点儿—— 可爱? 第196章 记九王府的账 心微微一动发,跟着男人走了出去。 离开淑媛阁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跟在身后的叶拈夕,犹豫着往回抽了一下手。 男人瞬间顿住脚步。 眉眼一横,不悦的道:“你倒是会过河拆桥,刚出门就想将本王甩开?” 叶浅妤:“……” 垂着眼帘轻声提醒:“这是在大街上。” 主要是叶拈夕和白露就跟在身后,别人怎么看她,她还能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可这两人,是她仅有的亲人。 袭九渊眸光扫过后面匆匆停下来的两人,眸底闪过一抹了然。 然后,更加攥紧了她的手! 明明知道她心中所想,偏偏沉着一张俊脸问:“跟着本王,丢你人了?” 叶浅妤:“……” 叶拈夕和白露:“……” 刚处理完后事从淑媛阁走出来的谷风:“……” 有那么一瞬间,叶浅妤特别想撬开男人脑壳,看看他脑子到底怎么组成的。 这特么什么脑回路? 她低头不语,男人佯装生气:“还不说话,承认了?” 叶浅妤咬牙:“袭九渊……” 被点名的男人绷着俊美的轮廓,语气不善的道:“觉得丢人也没用,现在整个凉州城都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了。”低头靠近她几分:“不让本王牵,想让本王抱?” 叶浅妤赶紧撤身,跟他分开距离。 男人眸底闪过一抹亮色,扭头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叶浅妤怔了怔。 算了。 该误会的早就误会了,也不在这一时半刻。而且,她发现自己拿不准男人的心思了。如果不喜欢,一次次的保护,又算什么? 假戏真做,也得有三分真吧? 她没再挣扎,甚至还微微蜷起手指,回握了他。那是一种很微妙的触感,指尖带着点滴的温热。 男人微微一顿,唇角弧度明显上扬了几分。 —— 回到九王府,裁缝已经在等。 惊蛰到司衣坊找人时,说明是给女子裁衣,司衣坊特意派了最好的女裁缝前来。 三人回到沐青园,惊蛰带了人过去。 叶浅妤不缺换洗的衣服,便说只给叶拈夕和白露做。结果惊蛰表示九王吩咐过了,三个人都做。她十六身,按春夏秋冬四季,每个季节四身。 这个是正衣,出席正式场合时穿的,居家常装每月四身,一年下来是四十八身。 叶拈夕正衣减半,常装每月两身。 白露是丫鬟,不需要正衣,每月两身常装。 这么多衣服,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惊蛰笑着解释:“衣服由司衣坊定制,所有支出走九王府账目。” 叶浅妤忽然想起被袭九渊抢回去的十万两银票,目光露出狰狞,“很好。”最好多记点,十万两呢,够她穿好几辈子衣服了! 这边量衣服时,袭九渊已经回到书房。 做为换叶拈夕的条件,他把之前已经平下来的十六城侵地案交了出去,也扯出几个他的心腹手下。他要设法救他们出来,那些空出来的职位,也得再安排人进去。 还有谷雨那边出了点意外,他大概要亲自过去一趟。 第197章 以身相许? 量完衣服,刚好秦阳来找白露,白露出去了,屋里只剩姐妹二人。 叶浅妤以为,叶拈夕会问她和袭九渊的事。 意外的是,叶拈夕什么都没问,只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眸含泪光的道:“姐,小夕相信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女人。你离开原来的地方,一定有你的苦衷,无论你如何选择,小夕永远站在你这边。” 叶浅妤心头微滞。 无论她做的对错与否,她都无条件的相信她。 这种感觉很微妙,与战友之间那种纯粹的,交付性命的信任不同。有股暖意在心间流淌,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为她牵扯的人。 当然,她也多了一份牵扯。 这大概就是,亲情吧。 伸手抱了抱又瘦又小的女孩儿,“奶奶不在了,以后你就跟着姐姐一起生活。” 叶拈夕乖巧的点头:“姐姐在哪儿,小夕就在哪儿。” —— 晚膳时,惊蛰来传话,九爷出门了,晚膳不用等他。 袭九渊不在,叶浅妤也就没去饭厅。 让人把饭菜送到沐青园,和白露、叶拈夕一起吃的。吃完饭又聊了会天,她才离开沐青园,回泠风阁。 路过书房,见里面的灯亮着。 迟疑着走了过去。 敲门后,里面传来男人低沉冷漠的嗓音:“进来。” 叶浅妤推门进屋。 男人正坐在玉案前处理公务,烛光摇曳,映衬着男人俊美无俦的五官。眉眼仿佛经过精雕细琢,眸光流转间,便已敛尽绝世风华。 看到来人是她,露出些许意外:“怎么过来了?” 叶浅妤提步上前:“惊蛰说你出去了。” 她看到他面前的的玉案上,摞着的文件比之前高出不少,顿了顿,她又问:“你在忙?我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男人淡淡一笑,放下折子,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介于在这里签下了那张丧权辱国的卖身契,还发生过好几件不愉快的事儿,叶浅妤心里有阴影,磨磨蹭蹭半天才到距离男人一步远的地方。 男人忽然长臂一伸,大力将她扯了过去。 叶浅妤失声尖叫。 半秒钟前,两人还是相敬如宾的模样,这会儿叶浅妤心里已是万马奔腾。朝着男人栽下去的那刻,她甚至还发了好几遍毒誓,再也不信这破男人的话了! 挣扎中,跌进男人怀里。 恼火的皱眉:“你有病啊!” 袭九渊眼底有光,笑意明显:“听说你医术高明,本王有没有病,你看不出来?” 叶浅妤一阵卧槽。 医术高明也得诊脉好吗? 她又不是核磁共振,扫一下就能知道人哪儿坏了? 气得连来这儿的目的都忘了,没好气的瞥了男人一眼,“我看你脑子有病。”骂完,晃了晃被男人禁锢在怀中的身子:“放我下去。” 男人睨着她:“不放。” 非但不放,还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本王又救了你一次,你怎么报答本王?” 叶浅妤回的很快:“反正不以身相许。” 袭九渊眼底一亮:“本王以为,你在说反话。” 第198章 被打断的尴尬 叶浅妤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男人的自以为是了。 好不容易对有的感激之情如数消失,凉凉的笑了几声:“如果九爷真这么觉得,那做为一个十分有责任感的大夫,我建议九爷还是去看一下精神科吧。” “妄想症这种病虽然死不了人,可时间久了,难保不会引起并发症。” “九爷英明一世,真要到了晚年再得上神经病什么的,那一世英明可就尽毁了。所以九爷还是提早就医,将隐患扼杀于摇篮之中,争取将来过一个幸福美满的晚年。” 男人听到前面的话,还气不打一处来。 可听着听着,忽然就笑了。 “幸福美满的晚年,嗯?” 记得初见面,她拽着他亲了一口,跑路的时候说了句什么来着? “公子如此好心,将来一定多子多福。” 多子多福。 他竟然有点儿期待。 喉咙滚了滚,捏着女人下巴的手力道重了几分,低醇黯哑的嗓音问道:“叶浅妤,如果本王说……” 袭九渊话说到一半了,空气中忽然传出一道声响:“阿嚏!” 两人俱是一怔。 趁着袭九渊松手的机会,叶浅妤触电般从他怀中脱离。 惊慌的眸望向暗处:“谁在哪儿?”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 袭九渊眸色复杂,沉默片刻,才对叶浅妤道:“你先回去吧,本王晚些回去。” 话已到此,叶浅妤明白屋里的人,袭九渊是知道的。 明知道在屋里有人,还跟自己做出那么亲密暧昧的动作,她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她一走,袭九渊脸瞬间沉了下来。 对着暗处道:“滚出来!” 黑暗中出来一道身影,大概也知道自己犯了错,矮着身子道:“属下知罪,求爷责罚。” “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是。” 转身欲走,男人又喊住了他:“谁让你来这儿的?” 黑衣暗卫一脸委屈:“上次爷让属下滚出泠风阁,属下滚了之后无处可去,只好来书房呆着了。” 男人愤懑又无语:“以后滚远点!再偷看,小心你那双狗眼!” 暗卫心里苦。 苍天可鉴,他可真的没想偷看! 嘴上道:“是。” 等了一会儿,见自家爷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主动问:“爷没别的吩咐,那属下滚了?” 袭九渊“嗯”了声。 暗卫转身欲走,袭九渊忽然又喊住了他:“等等。”待他转回身,袭九渊继续道:“上次你说,西凉小王爷来过王府?” 暗卫点头。 “属下在府外见了他一次,不过看样子,他应该不是来找爷的。” 不找他,百里惊澜来凉州做什么? 思索过后,袭九渊开口:“本王这几日要去趟西凉,你设法约他见一面,本王有话要问他。” “属下遵命。” “下去吧。” “属下告退。” 黑衣暗卫退了出去,袭九渊又拿起刚才没看完的卷宗。 翻了几页,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起身,回了泠风阁。 叶浅妤房里的灯开着,他推门走了进去。 第199章 习惯了 叶浅妤俯在案前正写写画画,听到门响蓦然抬起了头。 看清是袭九渊时,才放下戒备,松了口气:“你进来怎么也不敲门?” 袭九渊回:“进自己房间,走习惯了。” 叶浅妤:“……” 这是提醒她屋里有狼,以后门上要加把锁? 袭九渊没在意叶浅妤的表情,走到跟前看了看眼桌上的纸张。白色宣纸上,画了几个类似架子的东西,可能是因为没画完,他看了两眼,没能认出画的是什么。 叶浅妤不想给他看,在他打算看第三眼时,把画收了起来。 男人也不勉强,轻声道:“这几日,本王要出趟门,顺利的话半个月便能回来。不顺利的话,大概要一个月。这期间你有事,告诉谷风或者惊蛰都可以。” 叶浅妤意外。 想起上次听惊蛰说过的话,她问:“你下月不是要参加一个寿宴?还赶得及吗?” 袭九渊敛了敛眉:“这次的事比较重要。” 顿了片刻,他磕了磕眼眸,轻笑道:“本王只说不顺利的情况下,才会用到一个月,大抵——会很顺利吧。” —— 翌日,叶浅妤听惊蛰说,一大早,王爷便出门去了。 叶浅妤讶然。 袭九渊说这几日,她以为要过几日才会走,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走得如此匆忙——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开口:“他去哪儿了?” 其实,她想问会不会有危险,却又觉得多余,临出口,改成了问他去哪儿。 惊蛰惊讶:“爷没告诉姑娘吗?” 他以为叶浅妤会知道的比较早,毕竟这次出门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她。另一半是—— 叶浅妤摇头,“只说会出门一趟。” “啊。”惊蛰叹了声:“既然爷告诉了姑娘要出门一趟,又没告诉姑娘去哪里,大概是不想让姑娘知道。爷不想让姑娘知道,姑娘还是别问了。” 叶浅妤:“……” 这特么什么神逻辑? 跟惊蛰随便聊了几句,她出了门。 —— 上次拍卖会上拍下的房子,房契当日就拿到了,最近事太多她一直没机会过来看看。 沿着地址一路找来。 房子是临街商铺,门上还贴着官府查封时贴的封条。 她上前,将封条揭掉了。 推门进去,屋里虽然很长时间没人居住打扫了,但意外的干净。 之前,这里是间琴行。 可能主人走得比较急,只带走了琴,有几个木质琴架,被堆放着角落里。时间一久,蒙上了一层灰尘,这大概是屋里唯一显凌乱的地方。 叶浅妤在前面转了一圈。 重点查看了几个地方。 她没来过,不过房契上标明了每间房的尺寸。昨晚袭九渊看到的那画面,是她设计的医馆装修图。 看完前方,进了后院。 院子里也很整洁。 整洁到她一度怀疑,这里是不是一直有人住着! 她查看了院子里所有房间。 三间正屋,东西两侧厢房,还有一间柴房和一间仓库。其它房间都正常,只是她打开仓库时…… —— 日常求票票 姑娘们,爱他,就把票票给他吧~ 第200章 遇险 屋子正中,赫然放着一只木箱。 箱盖敞开着,好像正准备着装东西进去。 地面上,忽然映出一道被光线拉长的影子,随着影子向前移动,慢慢的与她的身体交叠。 死亡的气息自身后传来。 叶浅妤心剧烈下沉。 猛的回头,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站在身后,长得又高又瘦,脸上带着一张鬼脸面具。饶是叶浅妤胆子不小,脊梁依然冒出一层冷汗。 “你是谁?” 黑衣,蒙脸,又高又瘦。 三年前到过叶家的人? 叶浅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那张鬼脸面具竟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伴着刻意伪装过的机械音:“送你去见阎王的人。” 叶浅妤嗤笑:“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台词?” 鬼面人明显怔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她话的意思了。 趁他走神,叶浅妤银针飞快出手。 鬼面人侧身躲避。 叶浅妤不认为自己是他的对手,也不管银针有没有打中,借着他躲闪的机会,夺路而逃。 跑出屋子,一个暗卫打扮的人迎了过来:“姑娘,出什么事了?” 叶浅妤没回答,扭头望向身后。 只见屋里黑影一闪,飞快的消失了。 暗卫随即明白过来,正欲上前去追,被叶浅妤拉住。 摇了摇头,“他已经跑了。” 暗卫闻言放弃追过去的想法,很是愧疚的低头行礼:“属下该死,让姑娘受惊了。” 不用问也知道,此人是袭九渊派来保护她的。 感动之余摇了摇头:“不怪你。” —— 事情很快传回九王府。 袭九渊不在,素来稳重的谷风发了脾气。 有惊无险是运气好。 下次呢? 谁能保证,叶浅妤运气能一直好下去? 那天负责保护叶浅妤的人,受了很严重的惩罚。之后,谷风直接将保护叶浅妤的人数,从一个升级到六个。只要叶浅妤外出,绝不能脱离视线。 哪怕一秒都不成。 九爷交待过了,谁敢为难叶浅妤,就是与九王府作对。 叶浅妤遇袭,九王府自然不能一点动作都没有。 他找了符城,全城通缉鬼面人。 声势空前紧张,搞得凉州城中很长一段时间,别说没人敢戴鬼脸面具,就是卖面具的,也都改行做起了别的生意。 经过这么一折腾,鬼面人倒真的没再出现过。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袭九渊回来时,叶浅妤的医馆正在如火如荼的装修。 进城时,他问谷风叶浅妤在哪儿。 谷风告诉他,叶浅妤最近一直在装修拍卖会买来的那套院子。袭九渊闻言,没回九王府,直奔医馆而来。 到的时候,叶浅妤正指挥工匠,将打好的柜子摆在指定位置。 看着女子忙碌的模样,袭九渊一路疾驰的疲惫,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上前几步,走到她身边,轻笑着道:“倒是弄得像模像样。” 叶浅妤没看到男人进来,吓了一跳。 扭头看到男人俊颜带着的笑意,心跳忽然漏了两拍。 “你回来了。”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眼底不经意间涌现的惊喜。 第201章 真的……喜欢你 正是这份惊喜,很大程度上取悦了袭九渊。 竟然伸手抱住了她。 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轻声低喃:“本王这几日一直赶路,有些累了,陪本王回府吧。” 男人温热的气息刮过耳侧,叶浅妤浑身一颤。 这时,白露和叶拈夕刚好进门,见到这副情景,都自觉的别过头去。 叶浅妤看到了,眼底掠过一抹尴尬,用力推了推男人胸膛,“你先放开我。” 袭九渊道:“你先答应本王。” 叶浅妤:“……” 这男人莫不是出去一趟,受什么刺激了吗? 想到这边装完柜子,其它的事也就不用她亲自盯着了,于是点头答应:“好,我跟你回去。” 袭九渊又抱了她一会儿,才松开了她。 不抱她的人,又去牵她的手。 叶浅妤激动的喊:“我手上都是灰。”工匠搬东西,她时不时的搭把手,现在手上全是木屑和尘土。 素来有洁癖的男人也不在意,牵着她往外走。 “本王不嫌弃你。” “……” 柜子没安完,她就被男人拽走了。 只顾上跟白露说,让她盯着别摆错位置,然后人被拽上马背,与男人同骑一匹马回了九王府。 进了泠风阁,不等开口,人已经被抵在门上亲。 男人粗暴的好像在宣誓所有权。 一路自唇瓣亲到脖颈,还有继续往下走的趋势。 嫌她位置太低,他一只手托着她的臀部,将她举至视线齐平的位置。另一只手大力撕扯着她的衣衫,炙热的吻沿着锁骨滑到胸前。 张口咬住顶端蓓蕾时,叶浅妤浑身一个颤栗。 向来灵活的大脑乱成一团。 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是眼前的光景了。 阵阵酥麻自胸口传来,在心中激起浩瀚波涛,她声音控制不住的发颤:“袭九渊,你,先放下我。” 男人终于松开她,抬眸,浓稠的眼底涌动着欲色。 温度节节攀升。 他离她很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碰着她的鼻尖。 粗重压抑的喘息扑洒在她的脸上,片刻,低头吻上她的唇,舌尖抵着她的上颚,强势将自己的味道灌入她的口腔。 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大掌包裹着她胸前柔软,轻拢慢捻。 在男人强大的攻势下,叶浅妤理智彻底沦陷,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忍不住嘤咛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的时候,男人终于松了口。托着她的身体,将她严丝合缝的抵在胸膛与门板之间。 他的衣衫蹭着她的胸口。 丝缎的触感有些凉意,可她此时只觉得浑身发热。 急需找个透气的地方。 用力推了推他,想让他放手,开口却变成了:“出事了吗?” 他是经常以占她便宜为乐,可从没到如此失控的地步。 袭九渊没回答。 叶浅妤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屋里安静的,只听到两人心脏狂跳的声音。 很久,男人忽然凑近她的耳畔,黯哑低沉的嗓音道:“叶浅妤,本王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做本王的女人好吗?” 第202章 你要娶我吗? 叶浅妤狠狠一震。 男人没有刻意渲染声音里的情绪,黯哑低沉的嗓音,更似是在深思熟虑下,吐露出的最朴实真切的情感。 可越是这样,就越令人悸动。 刹那间方寸尽失。 袭九渊离开九王府这段时间,她已经试着重新考虑两人的关系。静下来,其实不难发现他霸道不通情理的外表下,隐藏的那些关心与保护。 是她一直不敢相信。 要不是十三公主刁难,他不顾名声,公然放话她是他护着的人。要不是鬼面人袭击,他不惜满城搜捕,搅得人心惶惶——也许,她还不敢相信他的喜欢,更不敢正视心中那份在不知不觉中萌生的情感。 “袭九渊?”她轻声唤他。 男人静默着没再动作,墨色浓稠,静谧中透出几许期待与忐忑。 听到她的声音,轻轻“嗯”了声。 应过之后,又担心什么,凝着她的眸再次开口:“说好,嗯?” 叶浅妤对着他笑了一下,有点儿俏皮,表情却认真的让他莫名紧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袭九渊眸光暗了暗,“知道。” 叶浅妤心跳的厉害,越是这样,越是按捺着激动的情绪。 有些话,要当面问清楚。 “你要娶我吗?” 袭九渊又“嗯”了声。 上次她问他时他还在犹豫,可收到消息说她险些遇害时,他忽然就慌了神。 一个名分而已,给她又如何? 叶浅妤又问:“只娶我一个吗?” 袭九渊表情瞬间僵住。 盯在她脸上的眼眸,墨色翻涌。 名分他可以给,可是—— 尽管早就想到会是如此,对上他迟疑的眼神时,叶浅妤心还是狠狠揪了一下。他等了江家小姐十二年,怎么可能为了她放弃? 唇角掀起一抹浅笑,拢了拢衣衫。 “你放开我吧。” 平淡不经意的声音,让男人眼中涌起一抹慌乱。 “浅浅?” 她又笑了笑,娇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赶那么远的路还没吃饭吧?我去叫膳房给你准备点吃的。” 闻言,袭九渊眼底一寸寸黯了下来。 她虽然没直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摆明了是拒绝。 她不愿意。 而不愿意的原因—— 见她真的要走,男人眼色蓦然一沉,扣紧了抱着她的手臂。 黯哑的嗓音模糊了压抑与挣扎:“本王可以给你平妻之位,将来即便她回来,你与她地位也是平等,可好?” 平妻,等同于他的王妃。 他紧盯着她的眼眸,心脏不可抑制的绷紧。 他也不知在紧张什么。 他重诺,少年时答应娶她为妻,就没想过违背诺言。哪怕她杳无音讯生死未卜,他都没打算另娶他人。 谁曾想,会遇到她? 她那么不负责任,亲完就跑,可那双软软糯糯的唇,却牵出了他内心最深处不敢触碰的思念。 大抵因此,他才会迁怒她。 一次次的欺负她。 直到,欺负变成保护,他只想将她据为已有。 叶浅妤没正面回答,眨眨眼,浅笑中又透出十分认真:“为什么叫我浅浅?” 袭九渊瞳仁骤然紧缩。 浅浅—— 她已经是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可是,他该怎么回答?。 —— 求票票哦~ 第203章 她竟然觉得有点儿——尴尬 他终于知道自己紧张什么了。 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可他了解她的性子。他不能给她正妻的名分,就算她嘴上不说,心里也会非常介意。 或者,她介意的根本不是名分。 而是—— 怕她生气,他不敢迟疑太久,开口道:“你不喜欢,本王换个叫法就是。” 与上次同样的说辞。 叶浅妤勾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不动声色的推开了他的手,“九爷随意,我去膳房了。九爷一路风尘仆仆,先沐浴换身衣服吧,饭好了,我再来请九爷。” 不再去看他,径自抽身离开。 手自他手中脱离时,袭九渊心也跟着一沉。 九爷—— 他生气会直呼他的名字,赌气时会叫他九王爷。偶尔两人在一起没有争吵的时候,她也会叫他的名字,只是声音相对温软。 现在她叫他九爷。 只是一个最寻常的称呼,可是他能感觉到这称呼背后的冷漠。 她终是拒绝了。 因为她心里想要的,他不能答应。 —— 接下来的几日,九王府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因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两人的关系又没能成功往前迈一步,所以很自然的回归到了没表白之前的状态。 确切的说还不如从前。 从前袭九渊还能没事找个茬,现在找茬都拉不下颜面了。 而且这几日两人都特别忙。 袭九渊忙着善后。 谢清宛受伤,谢家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跟袭九渊要人,袭九渊又不给,谢越一气之下,把袭九渊告到了明帝面前。 叶浅妤忙着开医馆。 装修临近尾声,有很多手续需要跑。虽然不像现代那么繁琐难办,但涉及药物和病患,也需要相关部门核准。 唯一的好处是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是袭九渊的人,没有人敢刁难她。 原本半个月才能办完的事儿,三天就完成了。 现在只要给医馆取个好名字,再去工部司备案就可以开张营业了。 午饭后,叶浅妤在房中发呆。 面前案台上铺着几张纸,是她拟好的医馆名字,左右都有点儿难以取舍。 白露和叶拈夕也在。 两人围在桌边。 白露说普仁堂有爱,叶拈夕说积善堂顺口。 两人争来争去,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正撸起袖子,准备为自己喜欢的名字争出高下,那道很久没在白天出现的玄色身影,迈步走了进来。 菲薄的唇轻启,冷然道:“这么想悬壶济世,就叫济世堂好了。” 三人齐齐一愣。 叶拈夕人小鬼大,立即拍手叫好:“还是九王爷厉害,济世堂大气又朗朗上口。” 白露也不甘示弱:“九王爷非同凡响。” 叶浅妤:“……” 说好的,她取的名字顺口又有爱呢? 还有,这俩人原来怕袭九渊怕得要死,怎么忽然不怕他了? 向来不吃奉承这套的男人,破例扬起了唇角。白露和叶拈夕也都十分看事,交换了个眼神,齐齐行礼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两人,空气忽然静默下来。 叶浅妤抬眼望向男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可是有几日没见着了,她竟然觉得有点儿——尴尬。 嘴巴张了张,吐出一句话来:“你……吃饭了吗?” 第204章 重色轻友 袭九渊好笑的勾唇。 这女人是实在没话跟他说了吗? 中午都过去一个时辰了,竟然问他吃没吃饭,他又不是铁打的,自然吃过饭了。 垂眸望着她,故意道:“没吃。” 叶浅妤:“……饿么?” 男人“嗯”了声。 叶浅妤顿时后悔为什么要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这下可好,人家不但没吃,还饿了。停顿半秒钟左右,她站起身:“我去膳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说着就往外走。 从袭九渊身边走过,男人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炙热的温度自腕上传来,叶浅妤只觉浑身一个激灵,脸颊迅速蹿上绯红,挣扎着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别着急。” 男人低低的睨着她:“你脸红什么?” 叶浅妤:“……” 脸红跟心跳加速一样,都是生理反应,她控制不了! 转移话题道:“谢家人的事,很难办吗?” “谷风说的?” “嗯。” 袭九渊轻嗤了声:“本王听说西域有片烟瘴林子盛产奇花异草,你开医馆怎么也得有几样镇店的宝贝,本王让谷风去给你找找。” 叶浅妤:“……” 她这是把谷风卖了? 门外,谷风内心一阵卧槽。 西域那片烟瘴林子,进去就是九死一生。他不就是看最近两人关系有点僵,擅自做主,把谢越到皇帝面前讨说法的事,告诉叶浅妤了吗? 要不要这么狠? 为了讨好媳妇儿,手下的命都不要了? 正想进门为自己争取一下,符城来了,远远看见他大声喊道:“谷风,你鬼鬼祟祟站在门口,听你主子说悄悄话呢?” 卧槽! 谷风又惊又怒。 不等他解释,里面传出主子的声音:“既然听到了,现在便启程吧。” 谷风:“……” 袭九渊走出来。 直接无视谷风欲言又止的脸,向符城看了过去:“你来干什么?” 符城:“……” 伸手摸了摸鼻梁:“来看你。” 他以前天天长在九王府,也不见男人说什么。 叶浅妤搬来以后,他倒成了多余的那个! 袭九渊俊美的脸不苟言笑,“这些日子本王忙,没顾上找你,黑风堂是怎么回事?” 自作主张拆黑风堂,给他惹来这一堆麻烦。 符城又无辜又心酸:“这事儿你可怪不着我,皇后都找到我头上来了,我还能抗旨不成?”再说了,麻烦也不是他惹的啊! 两人说了几句,叶浅妤从房中走了出来。 见到叶浅妤,符城眼睛一亮,刚想开口被袭九渊踹出数米远,“抓到鬼面人之前,少来本王府上晃,滚!” 符城:“……” 卧槽! 他还没说话呢! 他好歹是皇后的亲侄子,武卫营统领,不要面子的吗? 第一反应是踹回去。 抬头迎上男人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他立刻缩缩脖子,又退了两步,“沈老头寿辰,我特意来陪你一起去。” 袭九渊态度冷漠:“本王有女人,要你这光棍何用?” 符城再次卧槽。 什么人啊这是? 袭九渊没理会他,扭头望向叶浅妤时眼角添了一抹笑:“沈尚书寿辰,晚上陪本王去一趟。” 第205章 血色的玉 袭九渊还有别的事要忙,嘱咐过她晚宴穿哪个衣服合适后,便离开了。 白露过来帮她更衣梳妆。 叶拈夕也跟来了。 她帮不上忙,就伏在梳妆台边,双手捧腮望着正在梳头的叶浅妤。 初到九王府时,她又黄又瘦,几乎是皮包夹着。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她胖了不少,巴掌大的小脸变得红润饱满,甚至还露出了婴儿肥。 叶浅妤看过来,叶拈夕眨眨眼,对着她俏皮的笑。 叶浅妤忽然怔松了一下。 慕名的熟悉感掠过脑海。 不知为何,总觉得小丫头眉眼间,好像跟某个人很像。 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个人是谁。 —— 天快黑的时候,袭九渊回来了。 叶浅妤已经换好衣服。 一身淡蓝色裾裙,月白色外衫,领口、袖口是用蓝色丝线绣成的朵朵碎花。与领口同色的宽腰带,中间束着一段淡蓝色绸缎。 绸缎在腰间打了个蝴蝶结,两端垂下来。 女子头上的发簪、步摇,皆是镶嵌着与衣服极为相配的蓝宝石。 清贵,华美。 袭九渊眸光微微一顿,眼底有惊艳闪过。 叶浅妤有点儿不自然:“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上次盛装打扮,是进宫参加他的庆功宴。那时,她还是为了稳固自己在孟国公府的地位。 短短数月,天翻地覆。 袭九渊睨着她的胸口,眼底漫上了笑意:“以为你瘦,实则不然。” 叶浅妤被他的无耻震惊。 “袭九渊,你堂堂九王爷,说这样的话不觉得有失身份?” 被指有失身份的男人不经为然的笑了,“本王夸自己的女人,何来失身份之说?”上前几步,探在衣袖中的手忽然抽出来,伸向叶浅妤腰间。 叶浅妤吓了一跳。 几天没见,这破男人的脸皮好像又厚了。 本能的后退躲避,眸中竖起警惕:“谁是你的女人?” 袭九渊停下动作。 幽深的眸凝碰着她的眼睛:“那天本王问你可愿做本王的女人,你没拒绝。”她行动上是拒绝了,可嘴上没说,他只当她同意了! 叶浅妤:“……” 看出男人的想法,她嗤笑了声,冷声嘲讽:“九爷这自欺欺人的本领,还真是令人望尘莫及,可歌可泣!” “你也不用太崇拜。” “……” “袭九渊,你脸呢?” “你看不到吗?” “……” 呵~ 呵呵~ 叶浅妤太阳穴直突突,连冷笑都找不到表情。 男人又靠近了半步。 她刚想退,他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别动,我有东西给你。” 这时,她才发现男人手中拿着一个什么。 定睛一看,是块玉佩。 血玉做成的玉佩! 玉佩造型像花,又认不出来是什么花。玉的红,仿佛染了鲜血,让人很容易就忽略了它的形状,只觉色彩华美瑰丽,惊心动魄。 唯一的遗憾,是玉佩上方有个小小的凹陷,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袭九渊俯身将玉佩戴在她腰间。 眸过扫过那娇艳欲滴的色彩时,眸底闪过一抹戾色。 缓缓直起身,道:“我们走吧。” 第206章 坐实关系 袭九渊与叶浅妤乘同一辆马车前往沈府。 期间叶浅妤问为什么要带她去,男人没回答,垂着视线不知在想什么。 叶浅妤等不到答案,也就不等了。 扭过身子,往一侧靠了靠。 倒不是刻意想与他保持距离,她最近因为医馆的事操心劳碌有些疲倦,想靠边睡会儿。结果她的动作落进男人眼中,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男人扫一眼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女人,眸光一黯,脸色瞬间沉了好几度。 沉声命令:“过来。” 叶浅妤倚在车壁上,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干脆没理他,闭上眼装作没听到。 袭九渊:“……” 她装死,他只好自己动手,长臂一伸,将她整个捞进怀里。 “想睡是吧?本王抱你。” “……” 她是真的累了,没怎么挣扎,就在他怀中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袭九渊的声音:“浅浅,醒醒,我们到了。” 叶浅妤心里挣扎了一下。 半天才睁开眼。 男人俊美无俦的容颜撞入眼帘,尽管一直知道他好看,可猝不及防的,她心跳还是乱了节奏。慌张的开口掩饰:“我们到了?” 男人“嗯”了声:“还很困?” 叶浅妤大脑一片空白,机械的点头:“最近事有点儿多。” 袭九渊清越低醇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温柔宠溺,“你累的话,放下贺礼我们早些回去。明日叫惊蛰安排几个人手,过去给你帮忙。” 说完,双臂收紧,便要抱她下马车。 叶浅妤胸口一震。 抬手挡在车门前,不让他出去:“外面很多人在。” 隔着车帘,她都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 袭九渊笑了笑,轻声答道:“整个凉州城中,谁不知你叶浅妤如今是本王的人?本王抱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谁敢说不?”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 像是在宣誓主权,也像在提醒她一个不争的事实。 从谷风放话出去开始,她身上便贴上了“袭九渊女人”的标签。哪怕她不答应,在外人眼中,她还是他的女人。 这会儿他再当众抱她下马车,就更坐实两人关系了。 叶浅妤嗤了声:“心机!” 接着又道:“放我下来,我有手有脚的自己会走。” 袭九渊丝毫不觉得这是逞心机,菲薄的唇抿成一道直线,风轻云淡道:“你应当感谢本王。”说完,不再征询她的意见,直接抱着她下了马车。 站在沈府门外的人,已经认出这辆通体乌金,雍华无双的马车。 更知道马车的主人,便是袭九渊。 纷纷上前拜见。 姿势都摆好了,没想到,袭九渊会抱着一个女人从马车上下来。 诧异之余,也瞬间明白了对方身份。 欠身行礼道:“拜见九王爷,九王……”两人还没成亲,喊“九王妃”明显不合适。 为难之际,主人到了。 沈康全带着一家人前来,恭恭敬敬行礼:“不知九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九王爷恕罪。”不经意看到叶浅妤腰间那块血玉玉佩…… 第207章 来砸场子的 众目睽睽下,袭九渊放下了叶浅妤。 亲密的动作落在众人眼中,免不了惊起一阵惊涛骇浪。尤其那些从前见过叶浅妤,知道她曾是孟国公府少夫人的人,更是惊掉了下巴。 堂堂九王千岁,竟然收了个离过婚的女人! 虽然这女人长得——好看的足以让人忽然她离过婚的事实,但那也是离过婚啊! 沈康全盯着叶浅妤身上的玉佩。 目光从意外到惊愕,又从惊愕到惶恐,最后也没能恢复平静。 身边人提醒了好几遍,他才缓过神来继续寒暄:“九王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快里面请。” 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袭九渊俊美无俦的脸上覆着一层薄冰,道了句“恭喜”后,牵起叶浅妤的手往府中走去。 叶浅妤看了沈康全一眼。 他的表现她隐隐有种预感,玉佩,还有袭九渊带她来赴宴,是为了某种目的。 这种感觉在落座后,变得愈发强烈。 别人贺寿带礼物,袭九渊带女人,放眼厅堂之中,只有她一个女宾! 疑惑的看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正端着茶盏浅酌低吟。 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没看到她询问的视线,总之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沈康全已经在致开场词。 冠冕堂皇的套词没什么新意,叶浅妤也就没听,又侧眸望向端着茶盏面色冷清的男人。这次直接开口问:“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路上她问了一次,他没回答。 袭九渊终于放下茶盏,对着她淡淡一笑:“你要开医馆,本王让他们认识一下你,免得将来有些狗眼无珠的人,再欺负了你。” 叶浅妤道:“你当我傻?” 袭九渊不置可否。 叶浅妤气得想把茶盏砸他脸上。 十分后悔答应陪他来。 正想着,忽然感到一阵怨恨的目光。 抬眼看去,隔着几张席案,孟容目光不善的瞪着他。 叶浅妤嗤笑。 明明是他婚内出轨,竟然还有脸瞪她,也不知道这变态男是什么心理。 寒暄过后,寿宴正式开始。 因为叶浅妤的到来,宴席变得话题无限。只不过碍于袭九渊的高冷脸,所以大家只敢说好的,不敢提半个字的不好,更不敢质疑他选人的标准。 纷纷上前恭贺。 明明是沈康全的寿宴,看着更像袭九渊的订婚宴。 喧宾夺主式的碾轧。 沈康全被冷落脸色不好看,可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硬着头皮命人布菜,安排歌舞上台。 借着人们敬酒的间隙,叶浅妤凑到袭九渊耳边问:“你是不是来砸场子的?沈康全得罪你了?”看眼前这形式,说沈康全没得罪他,鬼都不信。 袭九渊但笑不语。 这时,叶浅妤见一个与谷风样貌极为相似的人走过来,伏在袭九渊耳边说了句什么。 袭九渊点头。 忽然对被冷落半晚的寿星道:“沈大人,本王来得匆忙,礼物忘了带。现在下人给送来了,还望沈大人不要介意。” 谷雨拍拍手,有人抬着被绒布蒙住的“贺礼”走进来。 看到物品的形状,沈康全脸色骤变。 第208章 凶手 什么“破费了”“太客气了”,寒暄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在看清“贺礼”形状的那一刻,都如数卡在喉咙之中。 眼中不可抑制的涌上惶恐。 袭九渊的席位,就在沈康全边上,叶浅妤清楚的看到沈康全的表情。 眼中疑惑更深。 其他人则是被“贺礼”吸引。 且不说袭九渊从不出席这样的场合,送礼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能让他亲面出面,并且送出的贺礼,大家当然好奇是什么。 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袭九渊一个眼神,谷雨上前,一把扯开了贺礼上面的绒布。 满堂皆惊。 尽管叶浅妤从沈康全的表情中得出,袭九渊送的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亲眼看到绒布下的东西时,还是忍不住发一声轻呼。 转眸望向袭九渊。 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康全。 薄唇开启,声音冷漠如霜:“沈大人,这个东西,你不陌生吧?” 沈康全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强制自己从被人抬着的木箱上收回视线,惊怒的瞪着袭九渊:“九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袭九渊轻笑了声。 男人俊美的脸上,此时散发着极致的危险,眸光冷鸷,一字一句的道:“上百条如花子的性命,被葬送在这小小的木箱之中。本王倒想问沈大人一句,大人,你是怎么下去手的?” 此言一出,人们再次震惊。 箱尸案的幕后凶手,竟然是尚书大人沈康全? 天呐!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简直是太可怕了! 叶浅妤也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脑海中瞬间只剩下四个字:丧心病狂! 拽了拽男人衣袖:“真的是他?” 男人抿唇,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儿,而且是带着宠爱的眼神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浅浅觉得本王会无聊到,无缘无故来给他生辰添堵?” 叶浅妤脸一沉,扯开了他覆在她头顶的手。 因为两人暧昧的动作,现场又多了一丝诡谲的气氛。 浅浅—— 男人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可以让沈康全听到。沈康全再看叶浅妤的眼神,简直跟见了鬼似的,满脸满眼都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叶浅妤:“……” 男人笑着打断:“沈大人还有话说吗?” 沈康全终于好像明白了什么,眼底狂涌的慌乱缓缓落下,脸上恢复了一丝正常的表情。声音侥幸中带着几分试探:“敢问九王爷,九王爷指认下官是凶手,证据何在?” 男人扯过叶浅妤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有意无意把玩着她纤长的手指。 轻声低喃:“要证据么?” 抬眼望向谷雨:“既然沈大人要证据,那就把证据拿出来吧。也免得日后有人说本王滥用职权,随便抓人。” 谷雨领命。 上前一步打开了木箱。 盖子掀起的一刹那,袭九渊抬手挡在了叶浅妤面前。 叶浅妤眼睛被男人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到箱子里放的什么东西,只听到厅中忽然响起阵阵干呕,好像大家同时被什么东西恶心到了。 第209章 玉佩的主人,是谁? 袭九渊的声音涌进耳朵:“本王送给沈大人六十大寿的贺礼,大人不满意吗?” 没有人回答。 叶浅妤等了会儿,没听到沈康全开口,不知道他是被恶心的连话都说不了了,还是被袭九渊给气着了。 过了片刻,听到袭九渊淡淡的语气道:“收起来吧。” 接着,有盖子合上的声音。 男人手从她眼前抽走了。 视线骤然放长,叶浅妤看到厅中半数以上的人脸色惨白,有人还在继续呕吐。 孟容离木箱很近,吐得尤为厉害。 弓着身子,几乎都快钻到桌案低下去了。 她扯扯袭九渊的衣袖,不解的问:“箱子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袭九淡扭回头对着她宠溺的笑笑,低醇清越的嗓音带着少有的温柔:“你不会喜欢。”说完,在众人余惊未消的眼神中,伸手捏捏她的脸蛋, 叶浅妤:“……” 又是摸头又是捏脸,这特么都是什么毛病? 刚想拍掉他的手,男人已经犹自将手移开,落到了她拽着他衣袖的手上:“你不是累了吗?我们回去吧。” 不等她点头,拉着她起身往外走去。 坐在主位上,脸色苍白的沈康全骤然站起了身。因为起身的动作太剧烈,险些将摔倒在地,还好下人及时上前扶住了他。 颤抖的声音道:“九王爷如此栽赃,就不怕遭报应吗?” 袭九渊脚步顿住。 他的话,仿佛牵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暴戾。眼底墨色如山洪爆发般席卷而至,眉心蹙起,精致的五官顷刻间弥漫起肃冷的杀气。 叶浅妤胸口微微一震。 被他牵着的手不自觉的缩了缩。 许是被她影响,他身上那股子肃冷的杀气又很快退了下去。 冷笑一声,道:“那尚书大人就好好反醒反醒,朝中不下百官,比你权势高的有,比你本领大的亦有,本王为何偏偏栽赃你?” 众人:“……” 九王爷这是承认栽赃,而且是因为沈康全得罪了他,他才来栽赃的? 这下连沈府下人,都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啊?! 沈康全到底怎么得罪这位位高权重的九王爷了? 再说,沈康全此人—— 他入朝多年,从没做出过能让人记住的政绩。朝中大小事他也极少参言,存在感极小。人们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个小小的七品地方官,平步青云,做到尚书省尚书令的。 正想着,沈康全忽然指着叶浅妤失控大喊:“她,她是……” 袭九渊笑着打断:“她是本王的妻。” 笃定的语气,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孟容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口中苦的跟吞了黄连似的,刚灌了口茶想冲冲,就听到了袭九渊这句话。 咕咚一声,把漱口水咽了下去。 叶浅妤跟着袭九渊往外走。 沈府的下场如何她不知道,不过看男人的态度,她猜测今天是沈康全最后一个生日。 明年,就该过忌日了。 —— 回去的马车上,叶浅妤摘下身上那块玉佩。 还给袭九渊的时候,她顺便问了一句:“玉佩的主人,是谁?” 第210章 江小姐的名字 袭九渊接玉佩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将玉佩接过来。看都没看,直接收入衣袖中,轻描淡写的道:“一个故人。” 故人? 叶浅妤没继续问,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上次谢夫人无意间看到了她的玉佩,找上门来想把玉佩要走,也说是故人之物。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们说的这位故人,好像有什么联系。 也许是同一个人。 轻轻倚靠着车壁,她漫不经心的道:“袭九渊,你让我带着玉佩陪你出席沈康全的寿辰,是因为沈康全也知道你这位故人,或者认得玉佩吧?你想让他以为,我就是那位‘故人’,或者是与故人有关的人吗?” 袭九渊心中蓦然一惊。 扭头望着身边面容娇俏的女人,她脸上表情淡淡的,好像在叙述着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语调中不经意的透出来的漠然,却让他心蓦的揪了起来。 几乎是肯定的问:“生气了?” 他利用她,依她的脾气,一定是会生气的吧? 叶浅妤微微一笑。 她现在好像是挺容易生气的,不过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生气又没什么用。她还不如把握眼前的局势,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男人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女人。 可两人都心知肚明,她不会做他的平妻,他也不可能为了她,放弃那位等了多年的江家小姐。 心底那点连喜欢都说不出口的悸动,不足以让他们为彼此妥协。 依然是那种极为淡然的语调道:“上次你说我欠你两份情,这次你利用我来刺激沈康全,虽然我提前不知情,但中途我没拆穿你,可以算是一次人情吧?” 袭九渊瞳仁缩了缩。 他没开口,叶浅妤继续道:“我们之间既然是债务关系,那就别弄得太复杂了。今天的事当是我还了你一个人情,剩下的,以后我会找机会还你,不赖账。” 袭九渊胸口震了震。 不敢置信般的凝着她的眼,想从眼中找出一丝她在赌气的痕迹。 可是没有。 女人眸光平静澄然,丝毫的波澜起伏都没有。 隐隐生出一股失望。 扰动着他心底深处的暴戾。 不知为何,他宁可她生气了,宁可她冲自己发一顿脾气。也好过像现在这样,要跟他分个清清楚楚。 她说他们是—— 债务关系。 是不是,她把他强行让她欠下的那些“债”还清了,他们就再没别的关系了? 不,不行! 他霸道的否认她的说法:“发火可以,人情,抵不了。” 叶浅妤闻言气笑了,“袭九渊,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抵人情,让她欠一辈子? 他是不是认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将她禁锢在身边一辈子? 呵~ 真特么清奇的脑回路! —— 回到府中,男人没跟她一起走,而是带谷雨去了书房。 叶浅妤猜测,可能是商量沈府的事。 与她无关的事情她也不问,径直往泠风阁走去。 意外遇到了符城。 符城大概也是为沈府的事而来,打过招呼就往书房的方向去。叶浅妤想了下,忽然喊住他:“符统领,你可知江小姐闺名?” 第211章 引蛇出洞和弃卒保车 符城停下脚步,琥珀般的眸中闪过一抹好奇:“你问江家女儿做什么?” 思绪一转,又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飞快的退回来,一脸八卦的盯着她:“你不会喜欢上袭九渊了,想打听他的过往吧?我可不是会出卖兄弟的人啊!” 呵~ 叶浅妤调头就走。 她就不该问他,回去问白露多好? 符城:“……” 他说错话了吗? 摸摸鼻子,悻悻的往书房去了。 —— 书房中,袭九渊正向谷雨交待什么。 见符城进来,谷雨欠身行了一礼:“见过符统领。” 符城点头打过招呼。 谷雨看出他们有话要说,又行了一礼道:“爷,属下告退。” 袭九渊“嗯”了声,谷雨退了出去。 门关上,符城直接来到袭九渊面前。没有外人,他说话也直接:“你说去给沈老头子贺寿,就送了个大锅给他?” 袭九渊抬眸,“你有意见?” 符城“嗐”了声,“你要做的事,我能有什么意见?” 只是意外! 日常抱怨,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是听从沈府出来的人说的,说你当众承认栽赃沈康全。”早知道沈家这么热闹,他就不缺席了! 袭九渊长眸一挑:“你信?” 符城:“所有人都那么说,我怎么就不信了?再说就你的脾气,能干得出来!” 袭九渊冷笑,“你还真了解本王?” 说完,不再理会他,随手从玉案上抄了本奏折来看。 符城后知后觉觉出他情绪不高,随即想起路上叶浅妤问的话,心中了然。想了想,问道:“你拉沈康全下水,是觉得他跟当年的事有关?” 袭九渊目光落在折子上写的军情上。 旁若无人的批复,边道:“近十年来,沈康全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地方小吏,摇身成为朝廷一品大员。你觉得,他是凭运气,还是凭实力?” 这个问题把符城问笑了。 实力—— 一个在位十年从无建树的人,哪来的实力可言? 说到运气。 运气的成分固然有,但从地方官到朝中大员,绝不是一句运气好能解释通的。 唯一的可能,是背后有人在默默扶持。沈康全在朝中没有明面上的背景,很可能他背后的势力,不方便露面。 想到这里,他笑了声:“你想引蛇出洞,就不怕蛇太狡猾弃卒保车?” 袭九渊眸底闪过一道黯芒,“就怕他们不这么做。” 符城疑惑。 袭九渊解释道:“只有让沈康全相信背后的人不再管他,甚至比我们更想让他永远闭嘴,他才会开口,说我们想要的话。” 符城恍然大悟。 明白之余,还有几分担心:“那得把他关在我们能够到的地方才行,别真让人弃了卒。” 箱尸案虽然交给他们查办,可抓到的人,要关进刑部大牢。 刑部尚书李正楷不是他们的人,不好下手。 袭九渊看完一份军报,又换了另一本,边看边道:“本王自有办法。” 如此,符城才终于放下心来。 在他一侧的锦垫上坐下来,故意装作不经意的道:“我来的路上遇到叶姑娘,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第212章 九爷,请自重 袭九渊回到泠风阁时,叶浅妤坐在外屋的方桌边。 淡淡静静的模样,似乎特意等他回来。 桌上摆着一个收拾好的包袱和一沓银票。 他眸光几乎是瞬间暗了下去,死死盯着桌上的行李。就连那盆从来到九王府,就一直摆在窗边的青荼,也被她拿了来,和包袱放在一起。 见他回来,她笑着起身:“你忙完了?” 闻言,他的目光从包袱上,缓缓的移到她的脸上:“你要走?” 叶浅妤笑容不减,澄澈的眸底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明晃晃的刺的袭九渊眼睛生痛,她扬了扬红唇,爽快的道:“是啊。” 是啊—— 轻快的语气,好像离开这里只是个解脱。 可事实上,除了第一天他装醉,要她侍候他洗澡之外,他再没给过她任何压力。 想到那个可能,他努力按捺着心中的绵涌出的酸涩和几乎压不下的怒气,低哑的嗓音问道:“为什么?” 叶浅妤又笑了笑。 袭九渊觉得眼更疼了。 偏偏女人还一点觉悟都没有,笑容半分不减,也不回答他的问题。拿起桌上的银票,递到他面前,“这是九万两银票,还请九爷收下。” 袭九渊没去接。 打量着她的脸,阴沉着语气问:“什么意思?” 叶浅妤见他不接,只好将手收回来,耐心的解释:“九爷给我过两次银票,每次都是十万两。其中一次本来就是我的,另一次,当晚就被九爷抢回来了,所以银票上,我不欠九爷的。九爷说过医馆那个房子值九万两,虽然九爷只花了二千两,但那是九爷您凭本事拿到的,所以九万两,我一分不少的付给九爷。” 知道他不会接,她干脆把银票放到了桌上。 反正这是他的房间,放这里跟给他本人没太大区别。 看着女人的动作,袭九渊一张俊脸黑成炭,一口气没上来,堵得他心口疼,险些背过气去。 阴测测的问:“你要跟本王撇清关系?” 回来的路上她说他们是债务关系,这才短短几个时辰,她就想把债务关系给结束了? 叶浅妤理所当然:“是啊。” 不撇清关系,上赶着给人当替身? 虽然问之前,她就猜到了那种可能性,心里到底抱了丝侥幸也许不是那样。可那个名字从白露口中说出来时,她的心还是狠狠刺了一下。 她不知道是伤心,难过,还是生气。 亦或是单纯的失望。 失望自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去喜欢了这样一个男人。 几种情绪在心里来回撕扯,搅得她坐立难安,除了离开这里,她想不到任何可以排解的办法。 趁着还没爱得太狠,赶紧抽身离开。 嘴角止不住的扬了扬,掩饰着真实的情绪,“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九爷歇息了。” 伸手去拿桌上的包袱。 手没等碰到包袱,就被男人截住。 冷鸷阴戾的声音不容置喙:“不许走。” 叶浅妤一个用力将手抽了回来,换另一只手去拿行李:“九爷有喜欢的人,请自重好吗?” 第213章 认错 抓起包袱,她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门口都没走到,忽然腰间一紧,整个后背撞进男人结实的怀抱之中。 男人搂着她,脸压下来,伏在她的肩头,贴着她的耳畔:“浅浅的事,我解释给你听,别走。” 男人低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好像真的害怕她离开。 叶浅妤心脏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可她很清楚,就算她留下来,并不能解决两人之间的矛盾,趁着现在还能抽身,离得越远越好。硬着声音拒绝:“不需要,利用了,就是利用了。” 男人妥协:“本王答应你,沈府的事,抵一次人情。” 担心她不同意,他又压低嗓音问:“可好?” 叶浅妤浑身又是一震。 这男人嗓音本就好听,此时刻意放低姿态,格外的低醇悦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听他说话,答应他的要求。 她忽然鼻子一酸,有点儿想哭。 可是不行! 现在放任自己喜欢他,只会将来更难过,她凉凉的笑了声:“不好。” 接着,就去拽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利用了就是利用了,没什么好说的。九王您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更没必要为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低头,不值得。” 袭九渊声色更沉:“不会有下次。” 叶浅妤胸口再次震动。 依然硬着声音回:“没有下次。” 她费了半天劲,到底也没能把他的手抠开。 那双手固执的环在她的腰间,越收越紧。 她的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确切的说,是胸口以下的位置,身高差距太大,她的背根本够不到他的胸口。整个人仿佛被他嵌进身体,严丝合缝,动弹不得。 她咬牙:“袭九渊!” 袭九渊低头,望着怀中娇小的人儿。 人不大,脾气不小。 手臂微微松了松,掰着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来:“不许走,嗯?” 推又推不开,她气红了眼圈,“你凭什么?” 明明心里装的别人,还要将她困在身边。明明只是把她当她的影子,连名字叫的都是另一个人,还死死抱着她不放手。 她第一次讨厌自己的名字。 讨厌和他装在心里的那个名字,重叠的那个字。 贴在他怀中,眼中是男人始终不变的玄色衣衫,鼻翼是男人身上淡淡的檀香。躲不掉,避不开,手臂被他一起扣在怀里,甚至动一下都难。 泪水不知不沉在眼眶凝聚,大颗大颗的滚落。 袭九渊慌了。 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一遍遍的帮她拭去泪水,“不哭,嗯?” 她打落他的手。 他现在表现的越温柔,她心里就越难过。 垂着视线,委屈的让人心疼:“袭九渊,放过我好吗?” 袭九渊狠狠一滞。 瞳仁一阵阵收缩,翻滚着浓稠的黑色。 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缓缓的送到了她嘴边。 叶浅妤愣了下:“你干什么?” 男人沉闷的嗓音模糊了无奈与无措,手臂几乎贴在她的唇上:“是本王错了,你咬吧。” 第214章 解气吗? 叶浅妤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刚才还在吧嗒、吧嗒掉个不停的泪水,也不知不觉中停住,水汽氤氲的眼眸中,只剩惊愕与不敢置信。 袭九渊定定的与她对视:“咬吧。”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叶浅妤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心中也更难过。 短短的相处,她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好。 若在同一个屋檐下继续相处下去,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弥足深陷? 到那时候,她就连退路都没有了。 抚着他的手臂,按了下来:“我原谅你了。”本来难过也不是因为这个,与没有未来相比,带她出去见个人,真的是太不值一提了。 袭九渊攫着她的眼眸。 她嘴上说原谅,可眼中却没有一丝让步。 她还是要走! 意识到这点,他又抱紧了她:“本王没有骗你,上次对你说的话句句实言。本王是真的喜欢你,没将你比作谁。” 只有名字,他是不小心喊出来的。 那也是因为,他单纯觉得“浅浅”更好听,并没有通过她寻找谁的影子。 叶浅妤被动的伏在他的胸口,听到这番话,忽然就生气了。 不是生他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没出息。 明知道他心里不会只有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点头,想要答应他留下来。怒火无处抒发,进而化成泪水,再次滚滚落下。 她将脸埋在男人胸口,不想让他看到。 感受到怀中女人情绪起伏,袭九渊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低哑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沉痛:“家中出事时,她才只有三岁,你身上没有她的影子。去沈家戴的玉佩,也是义父之物,不是她的。” “是本王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叶浅妤伏在他怀中,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听着他低醇悦耳的声音—— 忽然,张嘴朝着他胸膛咬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自胸口传来,瞬间蔓延进心中。袭九渊浑身一僵,本能反应是要推开他,手握紧的同时却忍住了,顿了顿,抱紧了她。 叶浅妤这一口,几乎是用尽全力。 隔着两层衣服,还是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她走不了,而面临的,又是一场注定会无疾而终的感情,她不甘心。 既然他不放她走,那就让他也尝尝心疼的滋味! —— 泠风阁外。 白露和叶拈夕躲在黑暗处,两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不时探出脑袋,向亮着烛火的屋子里眺望。 等了大半个晚上,眼看天边都快泛起鱼肚白了,叶浅妤还没出来。白露叹着气道:“九王爷都进去那么久了,姑娘还没出来,估计是出不来了。” 叶拈夕一脸担心:“姐姐不会出事吧?” 别的白露不敢说,可这事她有发言权,十分自信的道:“不会的,我看得出来,九王爷是真心喜欢姑娘。” 叶拈夕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白露想了想:“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 屋子里,男人解开衣衫,露出胸口一圈冒着血珠的牙印来。 低低的睨着女人:“解气吗?” 第215章 搬走 解气么…… 叶浅妤复述着男人的话,铺满晦涩黯淡的眸,凝着男人胸前还往外渗着血珠的牙齿印儿。生气,更多的是难过和不忍。 赌气的道:“我要是说不解气呢?” 男人菲薄的唇勾了勾。 上身忽然前倾。 叶浅妤吓了一跳,想退后,腰被他紧紧环着,只能仰身躲避。 伸手想把他推开。 袭九渊衣衫敞开着,她这一推,手落在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上。丝丝凉意透过掌心直接导入心中,她一慌,就想缩回手。 可是没能成功。 男人贴的她很近,根本没留给她活动的空间。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贴着她的鼻尖,浓稠的眸色,凝着她的泛红的眸。 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不是公主抱,而是托臀部,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 叶浅妤大惊:“……你干什么?” 男人直接用行动回答,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叶浅妤:“……” 男人一手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去抬她的腿,叶浅妤身体骤然下沉,本能的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同时双腿被男人提起,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他抱着她转身,将她放在窗前条案上。 俯身压了下来。 这一吻,吻得深沉。 舌尖绘过她的唇形,唇瓣碾压着她的唇瓣,最后撬开唇齿登堂入室。肆意刮过她口中每一寸,汲取唇齿间的香甜。 叶浅妤半仰在长案上。 案面很窄,她手臂环着男人脖子,腿勾在男人腰间,才不至于掉到窗户外面去。 黑暗中,白露和叶拈夕震惊的望着两人。 男人衣衫敞开着,线条分明的胸膛若隐若现。女人搂着男人脖子,双腿勾在男人腰上,紧紧的吻在一起。 怎么看,都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震惊过后,白露第一反应是扬手捂上了叶拈夕的眼睛。 拽着她往外走。 叶拈夕不解:“我们不等姐姐了吗?” 白露道:“今晚姑娘大概走不了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明天天亮,再来问问姑娘的意思。” 带着叶拈夕回了沐青园。 —— 不知过了多久,叶浅妤只觉得连呼吸都要被他剥夺时,男人终于松开了她。布满情欲的墨色眼眸,紧紧攫着她的眼睛,“以后不走了,嗯?” 叶浅妤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闻言,心头一滞。 沉默半晌,闷声开口:“我不做平妻。” 男人沉着的颜面辨不出情绪,顺着她的话:“那就住在九王府,你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顿了顿,他又补充:“本王也不欺负你。” 叶浅妤眸底泛过一抹酸涩,松开环在他脖颈上的手。努力控制着情绪,稀疏平常的口吻道:“我想搬去沐青园。” 男人想都没想,厉声拒绝:“不准!” 说完,大概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友善,他又放低了声音,掐着她的下巴道:“就住在这里,哪都不准去,嗯?” —— 叶浅妤到底没拗过男人。 非但没能搬离泠风阁,还被男人强行抱去他房中住了一晚。 翌日醒来,男人已经离开。 谷雨敲门走了进来。 —— 求推荐票 第216章 事关脸面,要尽善尽美 一夜和衣而眠,叶浅妤简单整理衣衫后,从里屋出来。 谷雨欠身行礼:“属下见过叶姑娘。” 尽管之前见过,可近距离看到这张与谷风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叶浅妤还是吃了一惊。看向谷雨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与打量。 两人不难区分。 谷风气质冷硬,一看便知是刀光剑影下磨砺出来的铁血硬汉。眼前的男人气质随和,更像普通人家的公子。 叶浅妤收回了视线,“你来找我?” 谷雨低着头,视线落在前方半步远的地面上,恭恭敬敬的道:“爷说近日城中治安不好,让属下贴身保护姑娘的安全,属下前来见过姑娘。” 叶浅妤眉心微微一蹙。 治安不好? 她露出疑惑:“我身边不是有暗卫吗?” 每天跟在她身边的暗卫,少说也有五六人。她平日里去的地方不多,无非中在医馆与九王府之间来回,偶尔会去买一些装修用的东西。 有这些人保护,足够了。 谷雨道:“是爷的意思,暗卫距离姑娘远,万一有事,爷担心来不及。” 叶浅妤点头:“我知道了。” 谷雨欠身行了个揖礼:“属下先行告退。” 退了几步,正要转身,叶浅妤忽然问道:“你与谷风是何关系?” 谷雨答:“谷风是属下的哥哥。” 叶浅妤不出意料的点头,“难怪你们长得像?” 谷雨道:“同父同母,难免有些相似之处。姑娘若无其它吩咐,属下先退下了,姑娘出门时不必费心通知属下,属下自然会跟上姑娘。” 叶浅妤点头,谷雨退了出去。 —— 叶浅妤换了身衣服,去了沐青园一趟,告诉白露和叶拈夕暂时不走了。 然后去了医馆。 医馆已经装修完毕,只等挂上招牌,再去工部司备案。 昨天跟白露他们商量名字的时候,袭九渊忽然跑来说叫济世堂。她想想也觉得不错,就打算请木匠打个牌子,然后挂上。 她先找了位先生写下“济世堂”三个字,再让木匠照着先生的字刻。 从先生那里出来,一直默默无闻跟在她身后的谷雨忽然开了口,“姑娘为何要来这里写字?” 这先生的字很一般啊! 叶浅妤笑了:“不找先生写,我还能自己写啊?” 她一个现代人,虽说书法不是一窍不通,但只能算是字迹工整。将来招牌挂出去,可是她的脸面,她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谷雨提醒:“姑娘写的不好,还有爷啊。” 叶浅妤眼睛亮了一下。 蓦然顿住脚步,扭头望着谷雨:“你说九爷字写的好?” 她还真没见过他写字! 谷雨十分自信的点头,“九爷的字在凉州城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怕叶浅妤没概念,他又补充:“属下看这位先生写的字,连爷的十之一二都没有。” 叶浅妤承认,她被谷雨说动心了。 事关脸面,必须尽善尽美! 折了折花十文钱换来的字,塞进衣袖中,匆匆回了九王府。 —— 袭九渊晚一步回府,刚踏进门,就觉得氛围有点儿不对。 第217章 亲一下,就答应你 昨晚还吵着要走的女人,这会儿淡淡静静的坐在饭厅中。 面前的桌上,摆着几样饭菜看起来色香味美的菜肴。看卖相不像是膳房做的,倒是跟她当初给自己下药时那几个菜有些相似。 男人俊美的脸上浮上一层笑意,迈步走了进去:“在等本王?” 叶浅妤没起身,但是用力点点头,还对着男人笑了笑,以让自己看出来比较有诚意:“是啊,九爷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其实不算晚,大概是因为她在等,所以觉得晚吧。 袭九渊没说什么。 上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瞧一眼面前的菜,明知故问:“你做的?” 叶浅妤“嗯”了声。 殷勤的拿起筷子递给他:“尝尝?” 袭九渊眸底闪过笑意,虽然猜到她不会无事献殷勤,但还是配合的接过筷子。随便夹了块什么放进口中,边优雅的咀嚼边道:“忽然这么贤惠,有事要本王帮忙?” 叶浅妤很直接:“是啊。” 袭九渊有点儿无语,失笑道:“你好歹掩饰一下,让本王高兴高兴。” “我说没事,你信吗?” “不信。” “那不就结了,这顿饭是酬劳,你已经开吃了,所以要帮我做件事。” 袭九渊笑意更甚。 放下筷子,定定的望着坐在身边,笑意清浅的女人。 “叶浅妤。” “在呢。” “如果本王没记错,你昨晚还闹着要离开。若非本王挽留,你早已离开王府了。今天忽然想起来要本王帮忙,就开始讨好本王,前后区别未免太大了吧?” 叶浅妤敛了敛笑容。 正色道:“都说了我们是债务关系,我拿我的劳动成果来跟九爷交换东西,不能算讨好吧?” 她顿了顿,下了定义:“这叫交易。” 男人自进门后,脸上笑容就没断过:“那你要拿这顿饭,跟本王交易什么?” 叶浅妤言归正传:“想请九爷给医馆题字。” 男人磕了磕眼帘,视线自叶浅妤脸上,移至摆在桌案上的几样菜品上。女人做了一道红烧肉,一盘粉蒸排骨,两道青菜,还有两样认不出来是什么的样,看上去味道不错。 “六个菜,就想换本王的字?” “行吗?” “本王一字岂止千金?你一顿饭,就想要走三个?” 叶浅妤眨眨眼,就知道男人没这么好说话,所以这顿饭她只是投石问路。转而笑盈盈的望向他:“那九爷要什么条件,才肯答应?” 袭九渊忽然向她靠近几分。 叶浅妤一惊,本能的向后躲,眸中竖起几分轻微的警惕和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袭九渊抬手点了点她的唇:“亲本王一下。” 叶浅妤:“……” 呵~ 袭九渊扫了她一眼,“态度不好,加五下。” 叶浅妤:“……我是认真的!” 袭九渊眉眼间弥漫的淡淡的笑意,薄唇轻启,笑意更是毫不掩饰的从嗓音中透出来:“本王也不是开玩笑。” 见她气鼓鼓的不动作,他又道:“要不然,本王亲你?” 第218章 酬劳该要还得要 呵呵~ 叶浅妤皮笑肉不笑的扯唇:“九爷这样出卖色相,不觉得可耻吗?” 被指可耻的男人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出卖色相的可不是本王,是有人想用色相来换本王的手艺。” 话音落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一直到吃完饭,都没再提写字的事儿。 放下筷子,男人拿起锦帕,优雅的擦了擦唇角,就要起身。 刚抬了下手,就被叶浅妤拽了回来。 女人气鼓鼓的瞪着他:“白吃可不好!” 袭九渊好脾气的回望着她,唇角衔起一抹弧度,“本王答应给你写了,是你不舍得付出。不过本王可以宽限你几日,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就来拿。” 起身走了。 叶浅妤撇撇嘴:“无耻!” 扫一眼桌上男人吃的干干净净,都见了底的菜盘子,她忽然觉得饿了。 饭,本来是做给两个人吃的。 结果被他一个人吃完了。 —— 叶浅妤饿着肚子回泠风阁。 这个点膳房厨子都收工了,肯定没饭了。她昨晚一昨没睡好,加上忙了半上午做那些菜,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更别说再去做一顿饭。 现在只想回房好好睡一觉。 路上遇到了白露。 白露吃完饭,端着剩下的饭菜往膳房送,问她吃饭没。 她很想说没吃。 可想到那么说,白露肯定要麻烦着重新给她做饭送来。于是点了点头,道:“吃过了,我昨晚没睡好,先回房睡会儿。” 白露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先是震惊,继而点头:“姑娘是累了吧?快回去歇着吧,奴婢晚会给姑娘炖个汤送去。” 叶浅妤在想着题字的事儿,没注意白露说的什么,往泠风阁去了。 进门,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屋子正中间的方桌上,摆着几样饭菜。 饭菜还冒着热气儿。 这个时辰本该在书房的男人,此时却坐在书案边,面前叠着厚厚一摞奏本。 她进来,他头都没抬,正拿着一本折子看着。 叶浅妤:“……” 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 男人见她不动,终于抬起头,幽幽的问道:“不饿?” 呵~ 叶浅妤冷笑了声。 吃那么多,竟然还好意思问出这句话。 袭九渊见她还在原地,终于放下手中的奏本,起身行至她面前:“好了,本王说过不欺负你,吃饭吧。吃饱了,也好有力气给本王研磨。” 叶浅妤惊喜:“你答应了?” 袭九渊伸手揉她的发顶:“本王何时说不过不答应?” 看到她等在饭厅时,他就已经答应了。 修长的指穿过她绸缎般顺滑的发,忽然用力,扣住她的后脑,低头吻了上去。 答应是答应了,酬劳该要还是要的! 叶浅妤:“……” —— 叶浅妤找了城中最好的工匠,连牌匾的木材,都是选的上好的梨花木。 五日后,有人来府中送信,牌匾做好了。 工部司那边的备案,也已经批复下来。 万事俱备,只差开张。 叶浅妤虽然不信奉良道吉日这一说,但为了图个吉利,还是抱着老历想瞧一瞧。 袭九渊一把抄走她手里的老历:“后天,便是好日子。” 第219章 九王府也不安全 离济世堂开张营业还有一晚,不知是因为心情好,晚上吃的有点多。还是一切进展太顺利,反而让人生出一股莫名的担忧。 总之,一直到很晚,叶浅妤还没有睡意。 男人也没回来。 他最近好像特别忙,每天都回来很晚。 听谷雨说,沈康全在天牢里被人下毒,险些丧命。醒来之后变得神经兮兮,一天到晚觉得会有人害他,还咬出来几个“同谋”。 袭九渊大概在审这几个人。 叶浅妤睡不着,就出了房间,到花园里溜达。 因为在府中,谷雨也就没跟着她。 走到假山水榭另一侧,忽然一股诡谲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浅妤蓦然顿住脚步。 抬眼望去,十几步外立着一道黑影。 从上到下一身黑衣,一动不动的模样,仿佛融入到夜色中。若非脸上那张鬼脸面具,她几乎以为站在前面的不是人,而是一座雕塑。 叶浅妤心头微惊,“你是怎么进来的?” 九王府守卫森严,尤其到了晚上,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进得来。 鬼面人道:“你以为躲九王府中,便安全了吗?” 他只露着一双眼睛,叶浅妤看不到他在面具下的表情。只觉声音阴戾冷寒,好似寒冬腊月里忽然刮过的北风,瞬间让人从心底蹿起一股寒意。 这男人是真的危险! 叶浅妤垂在身侧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枚银针。 眸光一凛,沉声问道:“三年前找到叶家的人,是你?” 上次在医馆遇到,她就觉得不是偶然。 敢找到九王府里来,更说明他们之间渊源不小。可到底是什么仇恨,能让他对一家孤儿寡母下此毒手? 鬼面人冷笑了声:“你倒是聪明。” 顿了顿,声音中又多了一抹讥诮讽刺:“倘若你好好呆在国公府,或许你今日就不必死。可谁让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回去见那个老太婆。” 叶浅妤黑色的眸淡漠的望着他,“这么说,叶奶奶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鬼面人声音不屑:“是又如何?” 叶浅妤眼底透出几分疑惑,更多的是怒意在眸中狂卷,蓦然攥紧了手上的银针:“为什么?” 鬼面人道:“因为她该死。” 叶浅妤冷笑,不动声色中套着男人的话:“她是杀了你爹娘,还是抢了你老婆?能让你丧心病狂到叫她饱受痛苦,晚年都不得善终。” 男人藏在面具低下的脸骤然一沉。 冷声警告:“一个人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叶浅妤回:“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 冷漠的声音带着凌厉的锐气,话音未落,银针突然出手。 黑暗中闪过几道细微冷芒,直直射向鬼面人。 借碰上鬼面人闪身躲避的机会,她又甩出三枚银针,然后飞快的转身往回跑。 她可不觉得自己能打过眼前的人,说这么多,除了想了解一点真相,再就是拖延时间。九王府侍卫每隔一盏茶的时间,会路过这里一次。 边跑边大声喊:“来人,抓刺客!” 第220章 无微不至的……保护 黑夜里一声叫喊,瞬间惊动了附近巡逻的侍卫。 脚步声四起。 鬼面人闪身躲过银针,见被人发现,眸底闪过一抹戾色,凌空一掌向她打了过来。 这一掌使上了八九成力道,摆明了要取叶浅妤性命。 叶浅妤心里一慌。 千钧一发之时,空中掠过一道玄色。 叶浅妤只觉肩膀一重,整个人凌空而起。眨眼间,与男人一起,稳稳落在十几步外的水榭旁。 刚才站的地方,轰的一声,炸起一片碎石。 叶浅妤惊得睁了睁眼。 袭九渊刚才抓着她的手臂,这会儿已经落下来,紧握着她的手。黑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化作怒意直逼鬼面人:“好大的胆子,敢闯本王府邸!” 侍卫已经冲过来。 谷雨也到了。 鬼面人见状,身影一闪,直直往府外逃去。 谷雨立刻带人去追。 袭九渊本想追过去,向前迈了半步,又退了回来。幽邃的眸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心,凝着她的眼睛,“他伤到你了?” 叶浅妤摇头。 男人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是本王疏忽了。” 晚上他在天行司有公务要办,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于是提前回来了。还好他回来了,否则—— 后果他不敢想。 谷雨带人去追鬼面人。 可想而知,并没有追到,鬼面人逃走了。 当晚,很长时间没发过脾气的九王爷,在府中发了很大的脾气。上至谷雨,下至守门家丁,所有侍卫加暗卫,全部被波及。 天亮的时候,人们赫然发现九王府外守满了侍卫。 知道的是九王加强防卫,不知道的,还以为九王爷犯了事,王府被围了。 —— 翌日,济世堂照常开业。 权倾天下的九王爷亲临济世堂——镇场! 森严的守卫队伍,让叶浅妤十分无语。她这是开医馆,又不是武馆,这样一闹,让那些听说这里开张前三日免费诊脉的百姓,都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倒是来了不少送贺礼的人。 如今大家都知道这家医馆的主人,与袭九渊关系匪浅。 不但是他护着的人,而且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能接近他,甚至光明正大住进他府中的女人。照这样下去,这个女人,未来很可能成为九王府唯一的主人。 朝中百官半数以上的都来了。 送的礼物也各具特色。 有诊脉专门用的玉石枕,也寓意生意兴隆的吉祥树。 浩浩荡荡,摆满了整个厅堂。 叶浅妤黑着脸,望着坐在一侧花厅中喝茶的男人,“你故意的是吧?” 袭九渊抬眼看了看她:“本王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派几个人来,保护你的安全罢了。”鬼面人连他的九王府都敢进,谁知道会不会大白天来这里杀人? 而且他已经失手两次,再出手,一定会准备得更充分。 叶浅妤知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无意责怪,只是——隔着窗子望向外在那个踌躇不前的百姓,“可你派这么多官兵来,怕是用不几日,医馆就黄了。” 袭九渊凉凉的扫了外面一眼。 没开口,只是对着谷雨使了个眼色,谷雨会意,往外走了过去。 第221章 找不到破绽 叶浅妤不知谷雨对那些人说了什么,但见他们惶恐的表情渐渐化为惊喜,然后依次排起了长队。 原本在叶浅妤的计划中,济世堂开张只做一个简单的仪式。最主要的,是开张前三天举办义诊活动,为城中百姓免费诊脉,检查身体。 有病治病,无病预防。 经袭九渊这一折腾,原本简单的仪式变得无比热闹。 吉时一到,一身玄色华服的九王爷携起女子的手,亲自登场,在一片掌声之中为济世堂揭牌。 红绸落下,鞭炮响起。 叶浅妤扭头间,不经间望见男人俊美无俦的脸。 忽然间,她心里像提前过了个正月十五,烟火齐放,炸开了一片花海。甚至自私的想到,十二年都过去了,如果江家小姐一直不回来,他们这样,是不是也挺好的? 不由自主的蜷了蜷被男人握着的手。 仪式结束,前来参加义诊活动的人们已经排起了长队,白露招呼着大家依次进来诊脉。 坐诊的大夫,不是叶浅妤,而是当初将青荼送到她手中的江湖郎中孟子佼。医馆不可能只有一个大夫,叶浅妤将他请了来。 叶浅妤本意是要帮忙,可男人不让。 拽着她在花厅。 那些想来搭讪套近乎的人,也都不敢靠近,只能悻悻的跟谷雨说几句话后,默默离开。 叶浅妤也有些日子不见袭九渊这么闲了。 外面很热闹,屋里很安静,袭九渊见她一直站在门口,好像随时要出去一样。眉心微蹙,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叶浅妤回头看看,到底是走了过来。 他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凝着她的眼眸,他笑容里透着几分疑惑:“没有话想对本王说?” 叶浅妤反应了一下,猜想他大概想问昨天晚上的鬼面人,于是回道:“那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三年前,他去找过祖母。” 找叶奶奶的原因她不知道,但结果令人诧异。 得知她回过叶家,又与叶奶奶碰过面便要对她下毒手,很明显是想灭口。 可灭口的原因是什么? 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头。 男人看到了,沉声问道:“你在嫁进国公府之前,可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叶浅妤摇头:“没有。”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问:“你不是查过我的身世?可有查到我父母是什么人了吗?” 袭九渊明显怔了一下。 大概没想到会有人问他,自己的父母是谁。 薄唇轻启,耐心的回答:“叶老夫人本姓方,早些年嫁给一个贩皮货生意的商人,后来跟着夫家迁至边关。次子叶衡,便是你与叶拈夕的父亲。一次入山走货,你祖父、伯父、父亲三人同时死在山贼刀下,后代只留下你还有一个遗腹子。你母亲伤心过度动了胎气,早产生下叶拈夕后也去世了。” “那时,你大概只有三四岁。” “叶老夫人在边关无依无靠,便带着你们姐妹回京投奔娘家,只是没想到娘家人也已经搬离京城。” 他曾因她的年龄产生过怀疑,几经查证,却找不出她身世上的破绽。 第222章 按捺不住 叶浅妤垂着眸子,眸底滚过一重又一重疑惑。 如果袭九渊的话是真的,她只是个普通商人的后代,那这一次又一次的灾祸,又从何而来? 她嫁进国公府之后,那些人放过了她。 可她如今离开了国公府,又见了叶姐姐一面,然后那些人卷土得来,为得是要她的命。 是的,卷土重来。 在此之前他们虽然没有出现过,但一定也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忽然想起黑风堂的人行凶之时救过她的男人。 那个人,又是什么来路? 叶奶奶的死,到底带走了什么秘密? —— 离开济世堂时,天色已大黑。 袭九渊今天好像格外清闲,一整天都陪在医馆。此时随着叶浅妤等人一道出来,几人在医馆门前道别,男人挺拔修长的身姿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埋伏在黑暗中的影子几次跃跃欲试,到底是没也行动。 袭九渊牵着叶浅妤离开。 叶浅妤也已经习惯,没再拒绝,由他牵着向前,身后是谷雨等一众侍卫。 一直走到九王府门口,袭九渊才停下脚步,对叶浅妤道:“你先回去吧,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晚膳不在府中吃了。” 说完,也没有等叶浅妤回答的意思,转身往后走了。 有几个侍卫跟着他离开。 更多的人,都留在九王府,负责王府的安全。 叶浅妤望着他的背影,怔愣片刻。 谷雨道:“叶姑娘,还是进府吧,近来城中治安不太好。” 叶浅妤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说是城中治安不好,她隐隐觉得,不是城中治安不好,只是她个人不安全。男人之所以在济世堂呆到现在,也不是真的没事做,而是纯粹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感动之余,她也想到另一点。 这么躲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袭九渊再怎么保护,她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她还是要找到根本原因才是。 那人为什么要杀她? 叶奶奶不在了,知道答案的,大概只有那个鬼面人了。 —— 济世堂外。 袭九渊负手而立,望着前方黑暗中一眼看不到底的街巷。 从早上来到这里,他就发现鬼面人一直隐藏在角落里,整整一天都没离开。 这也是他为何一整天都没离开的原因。 几个暗卫匆匆而来。 拱手行礼后,几人惭愧道:“属下无能,又让他跑了,不过他受了重伤,可能这段时间都不能再出来行凶了。” 袭九渊沉默不语。 一个月前,他已经查到箱尸案的凶手,是一个名为乾坤宫的江湖组织。只是如此大规模且具目的性的屠戮,一个小小的江湖组织,不足以完成。 乾坤宫的背后,一定还有幕后指使。 他命符城彻查近半年来,所有进入凉州城的木材的去向,不动声色的切断他们的工具来源。 同时加强城中巡视,搅黄了他们几次行动,还抓了几个他们的人。 而后,他一直按兵不动,甚至借机把锅甩给沈康全,就是为了引幕后的人出来。 看来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第223章 再遇险情 叶浅妤不是冲动的人。 意识到自己身上那些古怪之后,她就开始在暗中布置。鬼面人没达到目的,一定还会找上门来,她备了一些必要的防身的东西,然后每天按步就班的往返于九王府和济世堂之间。 谷雨带着几个侍卫贴身保护她的安全。 除了明面上保护着她的人,袭九渊还派了十几个暗卫在暗中保护。 按理说,她的安全有绝对保障。 可不知怎么回事,几日后一个傍晚离开济出堂回九王府的路上,偏偏就出事了。 天下忽然降了很大的雨。 雨特别大。 叶浅妤想了下,可能比甄嬛传里面,祺贵人被打死那集的雨还大。 地上很快积了一层雨水。 密密麻麻的雨点遮住了视线,不远处的雨幕之中,隐隐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谷雨立刻拉起十二分警惕,加快脚步,挡在了叶浅妤前面。 随行侍卫也尽起自己的职责,纷纷上前将叶浅妤围在中间,手齐齐落在刀柄的位置,随时保持前进攻的姿势。 暴雨落下来,砸在每个人身上。 溅起的水珠四散碎落,尽管叶浅妤撑着雨伞,身上还是被打湿了一片。 雨幕中的影子始终一动不动。 随着雨滴越下越大,越下越急,甚至看不清前面的影子究竟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停了许久,谷雨难免不生出怀疑,又等了片刻,还不见前方有动静,他沉声开口:“保护好叶姑娘,我去前面看看。” 众人齐齐称是。 谷雨自腰间拔出一把短刃,往前方去了。 其他人继续保持关保护的姿势。 忽然间,一道闪电亮起。 伴随着紧接而至的惊雷,一行人终于看清了雨幕中的影子。 正是那个失踪几日的黑衣人。 鬼脸面具淋了雨,更显狰狞诡谲,手持一柄长刀立于暴雨之中,浑身上下透出死神般的阴戾之气。便是谷雨这种见惯了生死的人,依然震了震。 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脚步停在他十几步外,冷声笑道:“伤恢复的还挺快。” 鬼面人冷哼了声:“少啰嗦,今天不把人交出来,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回去。” 谷雨笑言:“巧了,今天不把你的命留下,我们谁也没打算走。” 空气中有超过两秒钟的静默,忽然之间,戾气暴涨。鬼面人手中长刀横扫,铺天盖地落下的雨滴被剑气形成的激流影响,化为利器,直向谷雨逼近。 谷雨出招抵挡。 真气旋起一片雨滴在掌心凝聚,又以炸裂这势,猛的扑向鬼面人。 两股激流在空中碰撞,轰的一声,水花四溅。 紧接着,两人缠斗在一起。 刀光剑影,大雨倾盆,嘈杂的雨声淹没了打斗的声音。叶浅妤和侍卫站在二三十步之外的地方,别说看清前面的形势,便是连兵器相撞的声音都很难听得清楚。 谷雨没有回来,侍卫不敢贸然上前。 可越是担心,就越容易出事。 忽然之间,四周侍卫不知中了什么暗器,竟然腿一软,先后倒在了大雨中…… 第224章 杀人的原因 叶浅妤“醒”过来的时候,眼睛被蒙着。 大抵是鬼面人觉得她没什么威胁,所以没有捆绑她的手脚,只是把她丢在了一堆干草堆上。干草是她手碰到的触感,事实上她衣服还是湿的,压着的部分草也已经变成了湿草。 耳边传来两人的对话。 “主子,您不是要直接杀了她吗?这次怎么带回来了?” 听声音应当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回避她,大概是觉得她还没醒,听不到。被称作“主子”的人,应该就是鬼面人。 叶浅妤保持姿势没动。 有人放暗器袭击了她身边的侍卫,而且在谷雨和人打起来的时候,暗卫也已经开始行动了。至于为什么没能出来,她猜想也是被人干掉了。 又或者是暂时放倒了。 她想知道幕后凶手是谁,所以在躲开了暗器的情况下,还是装晕让他们带到了这里。 良久,就在她以为那个鬼面人不会回答另一个人问题时,她听到了那个低沉阴戾的声音:“本来只想杀了一了百了,但是我发现袭九渊好像很在意这个女人。” 叶浅妤被蒙在布下的眼帘磕了磕。 袭九渊很在意她,所以他们不杀她了,转而要拿她来威胁利用袭九渊是吗? 她心头隐隐生出的怀疑,又要有不攻自破的迹象。 另一个人道:“主人您别忘了,这个女人其实是——”话音未落,被鬼面人沉声打断:“这么多废话,舌头是不想要了吗?出去!” 那人被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跑了。 叶浅妤感到一阵失望。 他想说,她其实是什么? 男人的脚步往这边走了过来,叶浅妤顾不得多想,藏在背后的手,悄悄握紧了指间的银针。 就在鬼面倾身靠近,想要查看她伤势之时,她猛的睁开了眼睛。 诈尸般的,盯着鬼面人脸上的面具。 大概是太过意外,鬼面人有近一秒钟的怔愣,明显在奇怪叶浅妤怎么会忽然睁开眼。 但高手过招呼,输赢也不过就在一念之间。 短短不足一秒的时间,叶浅妤手中银针迅速出手。不加思索也毫无怜悯的扎进鬼面人身上一处穴位之中,鬼面人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只剩一双震惊的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叶浅妤。 叶浅妤扯开眼上的黑布,透应视线后,对着鬼面人笑了笑,眨巴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嘲讽道:“你这么大的人了,居然不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 倒也不急着去看鬼脸面具下面是一张怎样的脸,她半坐起身,凉凉的盯着他问:“为什么杀我?” 鬼面人冷笑:“你想知道答案,怕是只能去阴曹地府问了。” 叶浅妤笑得人畜无害:“那我先送你下去!” 另一枚银针,扎到了男人身上一处穴位上,她冷声道:“是小看还是你不知死活,马上就知道了。”下完针,她敛了笑容,问:“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回答我,杀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 看到好多大宝贝觉得公子更新太慢 在这里推荐公子的完结文《天命凰妃》,是公子一本人气超高的作品哦~ 关键是:完!结!的! 第225章 又来一个 鬼面人疼得浑身抽搐,却是咬着牙闭口不语。 叶浅妤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得摇头叹了口气。 这声低低的叹息,让鬼面人浑身打了个激灵。 抬起头,慌乱的盯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 “你想干什么?” 叶浅妤又笑了声,“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先看看你是谁吧。”正常来说抓到对手,尤其是这种不蒙面不敢见人的,第一反应应当确认他的身份。 叶浅妤偏偏不。 问不出结果来,才去摘他脸上的面具。 鬼面人大惊,身体不能动,不停的转着眼珠子,“你敢动我?!” 叶浅妤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你都要杀我了,你说我敢不敢动你?而且……”她轻笑了两声,挑衅道:“现在好像是你处下风哎,我动你又如何?” 那日在九王府,她问叶奶奶的事是不是他所为,他还问“是又如何”。 能如何,报仇呗! 手上一个用力,扯下了鬼面人脸上的面具,可当那普通的根本没有任何辨识度的脸映入眼帘时,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不对! 说不上哪儿,就是不对! 眼睛紧紧盯着鬼面人的脸,正想开口问什么,忽然“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了。 叶浅妤和鬼面人的视线同时瞟向门口。 前者担心,后者高兴。 两人皆是以为鬼面人的帮凶来了,但看清站的门口的人时,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诧异。 站在门口的人,是那日在街头救过她一次的男人。 叶浅妤吃惊,是觉得一个人不可能巧合到救她两次。鬼面人吃惊,是因为没看到想象中的同伙,怎么反而进来一个外人? 蓝衫男子正欲进门,忽然又响起脚步声。 鬼面人脸上再次浮出笑容。 看叶浅妤的眼光,甚至生出几分同情与悲悯来,好像是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叶浅妤:“……” 没来得及感慨,那人熟悉的声音已经传进耳朵:“没想到,凤公子竟然在南越。”看热闹的口吻,带着明显的打量与试探。 被称为凤公子的男人停住脚步。 扭头向门外看了过去,看清来人,清冷一笑 才一转眼的功夫,叶浅妤就看到袭九渊大步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见她安然无恙,男人眸底那份浓黑才转淡了几分。擦着凤公子进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撞了凤公子一个趔趄,惊得后面跟着的一众人都傻了眼。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凤公子:“……” 男人迈步以叶浅妤面前,旁若无人的,将叶浅妤抱了起来。 “本王来晚了,让你受惊了。” 昨日在天行司的事情没办完,便匆匆回来。今天还是在天行司,他收到谷雨发现的暗号,说叶浅妤遇袭,派过去的暗卫竟然如数中招。 惊慌之余,他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几乎以为自己来晚了。 叶浅妤看出他的担心,惊讶之余也有几分动容,指着地上的鬼面人道:“我没事,你先放我下来,我还有话要问他。” 袭九渊哪肯? 眸中闪过冷戾杀气,望着鬼面人道:“来人……” 第226章 明明白白 见袭九渊眼底闪过的狠意,叶浅妤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曾放过话,她是他要护的人,谁敢为难她,就是与他为难。眼前的人已经不是简单意义上的为难,那自然也就上升到与他为敌的地步。 男人沉声下令:“带回去!” 之所以不杀,是为了方便问话。 侍卫上前将鬼面人拽了起来。 鬼面人被扯了面具,已经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鬼面人。可面具低下的这张尊容又实在是太普通了点,别说叫人联想到武功高手,怕是丢到人群里,都找不了来哪个是他。 就是这个普通人,在侍卫擒住的那刻,忽然嘴巴一动。 “不好,他要服毒!快阻止他!”跟在袭九渊身后的侍卫突然开口,可还是晚了一步,不等拽着鬼面人的侍卫反应过来,鬼面人口中已经流出了黑色的血。 叶浅妤惊:“我问的话还没问完。” 袭九渊双臂绷起,将她抱得更紧:“这些人的嘴巴很紧,你不如问问眼前这位。”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凤公子面前。 眼前这位? 叶浅妤一脸狐疑的望着凤公子。 袭九渊轻“嗯”了一声:“凤公子可不是普通人,寻常人见他一次都难,你以为他会天仙下凡,随随便便就能救你两回?” 撞马车那次,他也听说了。 凤公子冷哼了声:“九王爷拐弯抹角的,就是为了骂我像个女人?” 天仙下凡,这是比喻男人的话? 袭九渊自然不会无聊到与他斗嘴,抱着叶浅妤,直直立在他面前:“凤公子跟着本王的女人这么久,甚至连抛纸条引她去捉奸这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可别告诉本王,你只是一时好奇,想知道一个女人看到自己丈夫与另一个男人滚在床上时,是什么表情吧?” 凤公子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叶浅妤在短短半个时辰中,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感到震惊。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在暗地里帮她的会是什么人。当真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得到答案,更让她意外的是,袭九渊竟然知道这些事! 这样一来,她忽然同时不明白这俩人了。 本来以为凤公子是帮她。 现在—— 迟疑片刻,众袭九渊怀中下来,定定的问他:“王爷所言属实?” 凤公子点头承认。 叶浅妤惊讶的睁了睁眼,片刻后,又开口问道:“公子曾留言叫我当心身边人,可否请公子靠一,公子说的这位‘身边人’,如今可还在我身边?” 凤公子淡然笑:“在与不在,姑娘心中不是已有定论?” 叶浅妤轻笑了声,没再回话。 袭九渊带叶浅妤离开,服毒自尽的鬼面人尸体被九王府侍卫带走,剩下凤公子进了空无一人的屋子里。 当初给叶浅妤透露消息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沉声叹了口气。 —— 回到九王府时,大雨已经停了。 叶浅妤站在院子正中,目坚定的望着袭九渊:“你难道没有话跟我说?” 第227章 疑点重重 袭九渊无奈的笑了下,墨瞳带着几分纵容与宠爱,还伸手揉了揉她写满了不高兴的脸蛋:“本王怕自己的人情打了水漂,所以一直有派人保护你。看到有人出手相救,顺手一查,就查到他做过的事了。” 叶浅妤凝着他的眼睛:“听起来好像很合理的样子。” 袭九渊默了半天,更加无奈:“……你不信本王的话?” 叶浅妤按下他摩挲着自己脸颊的手,“我倒是挺想相信的,可是九爷那么辛苦培养出来的暗卫,也不是草包吃白饭的吧?” “如果本王说是呢?” 呵~ 叶浅妤笑容都懒得摆,声音讥诮又讽刺:“那九爷的命还挺大的,养了那么多没用的手下,又竖了那么多仇家,还能安然活到现在。” 袭九渊垂着视线,凝着她那双泛着华光的水眸。 许久,才敛去脸上所有表情,沉声问:“你生气了?” 叶浅妤不屑:“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明明是真的生气,嘴上还不承认! 袭九渊伸手想去抱她,被她抬手挡开,还退了一步来跟他保持距离,“九爷要是想好了没话跟我说,我就回房歇息去了。” 袭九渊幽幽叹了口气。 “好,本王有话跟你说,别生气了。” 抬手戳了下她气鼓鼓的脸:“暗卫不是本王嘱咐的,而是被人缠住了。去抓你的那个鬼面人,不是真的鬼面人。”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制服。 叶浅妤眼睛睁了睁,她其实猜到了。 追问道:“那个凤公子,又是什么人?” “是南楚凤家的人。” “南楚凤家?”她来的时间太短,南越的氏族也就刚认全,并不知南楚凤家是怎样的存在。 袭九渊见她露出迷茫,耐心解释道:“凤家是南楚的权臣,势力大抵上,不及本王在南越的势力,但也差不了太多吧。凤毓是凤家五公子,与本王有过几面之缘。” 怕她不信,他又强调:“本王的确是意外发现他在暗中追查你。”或者说保护。 但现在,他还不愿意将性质归结为保护。 叶浅妤闻言,眸光垂了下来,一方追杀,已经让她生出怀疑,忽然又出现另一方陌生的势力。她的身份背后,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她都能察觉的事情,她不信袭九渊会无动于衷。 只是男人绝口不提不说,还拿凤毓的身世来欲盖弥彰,这更让她怀疑男人的用心。 喜欢么? 还是别有用心? 袭九渊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忽然后知后觉的明白她问自己的话,心闪掠过一抹慌乱,继而自嘲的笑了声。 他就带她去参加了一次寿宴,她就草木皆兵了? 上前半步,手抚在她的肩头,深深的凝着她的眼睛道:“本王承认,那日在济世堂,本王的话只说了一半。本王虽然没查到证据来说明你身世有异,可你身边发生的这些事,足以说明,有些人急于想掩盖什么。” 她在国公府时安然无恙,自从与他接触,危险接踵而至。 这说明什么? 第228章 确定目标 有人费尽心思的想要阻止他们在一起。 为此,宁可除掉叶浅妤。 那么这么做的原因,可能有两点,第一,因为叶浅妤身上背负着什么秘密,他们害怕他们在一起之后,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第二,在打他的主意,不希望他的府中,有女人出现。 前者,极有可能是叶浅妤的身世,有一个答案已经在心中呼之欲出,只是少了一份有力的证明。 后者,无非是权势的争夺。 他孑然一身,做了谁的乘龙快婿,无疑是拱手奉上一座金山银山加靠山。 这样的诱惑,也的确值得他们奋力一博。 叶浅妤想了想,忽然开口问:“箱尸案,你有头绪了是吗?” 以前她不问这些事情,一来她不过是个高门妇人,没有过问这些事的资格,便是无意中救过一个人,说到底,最多算个目击证人,无权过问其它。二来,她身边麻烦太多,也顾不上。 可现在,他们的矛头,似乎有意的向她指了过来。 袭九渊点头:“是灭口。” 顿了顿,他松开了她的肩膀:“出事者皆是十四至十六岁之间的女子,且是抱养或是是查不出亲生父母的人。这样的概括下来,不难发现城外发现的那些年龄更大或是更小的尸体,是他们用来混淆视听的,他们不希望我们觉得这一点。” 叶浅妤心中震了震,问:“所以他们大肆杀戮,只是不确定要找的人是谁?” “以前是,但最近,他们好像已经确定了。” 听到这句话,叶浅妤再次震了震:“你想说,他们的目标是我?” 袭九渊不说话。 但没否认。 他们找的,或许就是她。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的,也许就在眼前。 只是,除了那些年龄上的巧合和那丝第一眼见到她时,胸口莫名涌来的情绪,他没有任何有说服力的证据,来证明她就是她。 叶浅妤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开,漆黑的瞳中涌过浓烈怒意,“如果他们的目标的确是我,那么箱尸案死的那些女子,就都是因为我死?” 她不愿意这么想,可以又不能不往这面联想。 背后那些人在掩埋真相,而她,就是他们急于粉碎的真相吗? 可这个真相,到底是什么? 又是怎样的真相,能够让他们不惜杀死这么多无辜的人? 袭九渊再次张开手臂,这次直接将她搂进怀中:“与你无关,你更无需自责,本王会找出幕后真凶,让他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抱着她许久,他忽然松开她,捏了捏她的脸蛋,佯装愠怒道:“衣服都是湿的,还敢让本王抱。本王的衣服都被你沾湿了,现在跟本王回房,给本王沐浴更衣!” 叶浅妤:“……” 呵呵~ 想得美! 低沉的情绪,忽然就被男人这一句话给搅乱了。 刚好谷雨过来,叶浅妤见他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有话要单独对袭九渊说,于是借口换衣服回房去了。 等她离开,谷雨拱手行礼,道:“爷,查到他们藏身之处了。” 第229章 还有机会 袭九渊带人离开的九王府的时候,叶浅妤已经回到泠风阁。 白露立刻端来了饭菜。 看到叶浅妤还湿着的衣服和头,白露惊得张了张嘴巴:“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这个时辰才回来不说,衣服又湿了,是不是出事了? 叶浅妤无意让她担心,“风雨太大,伞不大管用。” 白露越发奇怪:“姑娘的雨衣呢?” 她回来的时候天就阴起来了,她明明把雨衣一起给她留下了。想了想,又觉得多此一问,医馆来来往往看病的人那么多,不肯定是有人没带伞也没带雨衣,姑娘将雨衣给他人用了。 又试探着问了一唏:“要不姑娘先沐浴?” 折腾半晚上,叶浅妤开始的时候还觉得饿,反倒了这个时候,也不觉得饿了,于是点了头:“好。” 白露提水去了。 她坐在厅中等着,心中是对自己身世的疑惑。 方才在前院,看到袭九渊眼中的眼神里分明有几分确定,可是没有告诉她。她也没想到,鬼面人会那么狡猾,想来经过了这次,他会更加警惕,想要找到跟他对话的机会,肯定更难了。 思绪纷乱间,她忽然想到了谢夫人。 走到柜子边,找出了包裹在行囊中的玉佩。 细细长长的柳叶,沁出着几许凉意,拿在掌心中,是上好的玉器绵柔润泽的手感。 除了鬼面人,她好像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谢夫人。 —— 袭九渊带人来到城中一个偏僻的街巷中。 到的时候,侍卫们已经强行冲进那间看似普通的民宅,无数火把将院子照得通亮。院子里还保留着打斗过的痕迹,四处是残叶败叶,水缸碎裂,桌倒凳歪。 屋子里更是一片狼藉。 几个侍卫控制着一个黑衣人,那人受了不轻的伤,下巴被卸了,嘴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袭九渊进来,众侍卫纷纷见礼。 谷雨目光扫过屋子,上前将黑衣人下巴装了上去。 那人疼得面部扭曲,痛苦的呻吟了两声,继而愤怒的瞪着袭九渊,“堂堂九王爷也不过如此,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有种我们单挑!” 呵~ 袭九渊毫不掩饰眸底的轻蔑。 谷雨斥道:“就你这种江湖鼠辈,也配与我们王爷动手吗?” 那人不服气:“若非你们几次三番偷袭,又是暗器,又是下毒,你以为,你们能抓到我?” 谷雨不以为然,甚至看上去还有几分沾沾自喜:“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们抓到你了。你纵使有飞天遁地之能又如何,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阶下囚。” 又警告道:“我家爷问话,你最好有一说一,否则……” 否则怎样谷雨没说,大家心知肚明。 那人冷笑了声,不太服气的样子。 袭九渊进到屋里,自始至终都没开口。 环顾了一下四周家具陈设,打翻的桌椅,破碎的瓷器,屋内一片凌乱惨不忍睹。轻叹一声,寻了把还算完整的椅子,扶直之后坐了上去。 那人有瞬间迷茫,就听到了男人低沉的声音:“来人,给本王打。” 打?! 第230章 被看穿了 别说被抓的鬼面人愣了,就连九王府的侍卫们都跟着愣了下。 一句话都没问,上来就打?! 不是自家爷的作风啊! 虚虚望向男人。 男人板板正正的坐在椅子上,挺拔的身姿,沉静的面容,足以让人忽略掉他身边被打翻砸坏的家具。 犹豫过后,两人架起鬼面人往外走。 鬼面人也只是愣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就被架到院子里。 这里不是牢房,没有行刑架,两个侍卫将他拖到外面的树连,三下两下,将他捆到树上。 鞭子举起来的时候,他本能的哆嗦了一下。 眼中闪过慌乱。 卧槽! 这个流程不对啊! 对着屋子里大声喊道:“袭九渊,你就没话问我吗?” 屋子里传来男人低幽,甚至极是不在意的声音:“审案分问话与逼供,今晚本王有些累了,不想问话,索性就只逼供好了。” 侍卫举着的鞭子终是落了下来。 黑夜中,响起一声响亮的“啪”的声音,伴着惨痛的惊呼。 鬼面人胸前立时多了一道鞭痕。 九王府的侍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下手半分不带留情。这一鞭子下去,便是皮开肉绽,血水四溅,几鞭过后,鬼面人痛得面部抽搐,哀嚎不断:“袭九渊,你都没问我招不招啊!” 他不想挨打啊! 只要他问,他铁定就招了啊! 可是为什么他问都不问,连个招的机会都不给他,上来就打啊? 又是一鞭子甩下来。 新伤旧伤交错,火烧火燎的疼。 鬼面人都快崩溃。 侍卫们看了一眼已经将椅子挪至门口,看热闹的男人。 自家爷的模样,完全是在看戏,颇有兴趣的观赏着鬼面人被打。甚至在鬼面人连连发出惨叫声的时候,还发出几声嗤笑。 最后,还是鬼面人自己受不了了。 大声求饶:“别打了,你们不就想问我为何要追杀叶浅妤吗?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喊话期间,又有鞭子落下来,他喊的愈发大声。 坐在门口的男人闻言,冷笑一声,站起了身,侍卫以他终于要来问话了,赶紧停下手,往后退一步,将正对的位置让了出来。 殊不知,男人看都没看这边,径直往院外走去。 脚步迈到门口,丢过来一句轻飘飘的话:“继续打,打完一百鞭,带回去关起来。” 鬼面人彻底傻眼了。 一百鞭?! 虽说这侍卫用的不是那种带倒刺的鞭子,可扛不住他力气大呀! 一百鞭下去,自己小命不就完了吗? 说真的,虽然被抓住时他们第一时间卸了他的下巴,可是上天作证,他真的没想服毒自尽呀。活着再怎么不好,那也是活着呀。 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听到一百鞭的时候,他急切又迫切的问往外走的男人:“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杀她?” 袭九渊脚步顿了顿,冷笑道:“怕是你也说不出真话。” 鬼面人一顿,袭九渊已经出了门。 侍卫领命,已经开始执行袭九渊的命令。 鞭子一下下落在鬼面人身上,疼得他脸都扭曲了。 难道,被看穿了? 第231章 要事相告 护城河边。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近。 才停下步子,衣着华贵,穿戴讲究的女人便发起了火:“你是如何做事的?三番两次出事,非但连累沈家遭受无妄之灾,现在连自己的窝都被人端了!” 对面站的,才是真正的鬼面人。 光线昏暗,愈发显得那张鬼脸面具诡谲狰狞。看不清面具下那张脸是何表情,却能听出言语间的讥诮:“若非夫人急于求成,又何至今日这种地步?” 女人瞬间爆发:“办事不利,还妄想推卸责任?” 男人冷眸扫过她脸上,阴戾的声音中裹挟着不满:“夫人放心,便是事发,也牵扯不到你头上。” 说罢,拂袖而去。 剩下那位从来呼风唤雨的贵夫人,气得胸口闷疼。 —— 袭九渊回到泠风阁时,叶浅妤已经睡了。 站在床榻边,晕染着曜石般光泽的墨眸深深凝着女子精致的脸蛋。 她平日里表情不多,很大一部分时间,是在生气或是思考。生气是被他气的,思考是在筹划着自己的人生,一步步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 如果真如他所想…… 她本不该受这些苦的,她应该在义父……就算义父不在了,他也会护她周全。却不曾想到,这些年,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吃了这么多苦。 他没问那个鬼面人,不只是看出他身份有假。 更多的,是私心的觉得,倘若她们真的是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他不必在承诺与心意之间反复徘徊,想娶她为妻,却又不想让她受委屈。 平妻,的确是委屈了她的。 哪怕他找的那个人,一直不回来。 微微叹了口气,帮她盖好被子,又关上窗,这才走了出去。 刚出去,谷雨过来敲门。 他怕吵叶浅妤,于是走出去见他。 谷雨行过礼,恭恭敬敬的道:“爷,那人承认自己不是真正的鬼面人,还说出了他们组织几个据点,属下要不要现在就带人去查?” 袭九渊轻嗤:“他们既然提前有安排,又怎么坐在家里等你们去抓?” 谷雨不解:“那……爷您说怎么办?” 好不容易事情有了进展,又要陷入僵局?沈康全是他们抛出去的诱饵,目的是为了让幕后真凶浮出水面,可连鬼面人都抓不到,别说背后的人了。 袭九渊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淡淡的道:“不急。” —— 翌日,济世堂来了个稀客。 孟兰。 自从上次在淑媛阁出事,她就没再出过国公府。 昔日姑嫂见面,叶浅妤掠过一闪而逝的意外,脸上只剩下面对病患时的和善,还有几分隐约可见的疏离,询问道:“孟姑娘身体不适?” 还不等孟兰开口,白露已经冲了过来。 手上拿着打扫屋子的鸡毛掸子,目光不善的盯着孟兰。 摆出了忠心护主的姿态。 孟兰眸光闪了闪,“嫂子……”话音未落,白露在一旁纠正:“我家姑娘现在已经不是国公府少夫人了,请注意你的用词。” 孟兰尴尬了一下,垂下眼帘,“这次来,我有要事相告。” 第232章 没病装病 孟兰在京中无依无靠,又因为宴会时被叶浅妤揭穿陷害孟国公一事,身陷囹圄。心灰意冷之时,谢清宛找到了她…… 可她又怎么甘心为人摆布? 在淑媛阁与叶浅妤意外相遇,给了她摆脱谢清宛的机会。 孟兰笑得十分真诚。 可想去拉叶浅妤的手时,却被白露拦住了。 白露一副母鸡护崽的急切,牢牢将叶浅妤的手挡在自己衣袖后面,一脸嫌弃的道:“我家姑娘这双手,可是要用来拯救天下百姓的,你想碰就能碰吗?” 孟兰脸色一僵。 小小丫鬟,也敢给她脸色! 不等开口,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大笑。 孟兰脸色更难看。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蓝色长衣,身姿挺拔的男人,阔步走了进来。一进门,便戏谑道:“最近声名四起的济世堂,原来也挑病人吗?” 叶浅妤认出来人是凤毓。 白露不客气的回:“病人我们自然不挑,没病装病的就要好好挑一挑了,不知这位公子是有病呢,还是装病呢?” “……” 叶浅妤心道,明天还是带叶拈夕来好了,最近秦阳出门,白露脾气暴躁了不少。 凤毓非但没生气,一张倾倒众生的脸笑得风流隽逸,“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本公子有病还是装病,自然是要叶姑娘诊过脉才能知道。” 说完,大刺刺地走到诊案边坐下来。 手往脉枕上一搁,扬眸对着叶浅妤道:“叶姑娘,来吧。” 叶浅妤瞧了他一眼,又看了脸上青红交错的孟兰一眼,不由自主的笑了。 孟兰来这儿的目的她不知道,结合上次孟兰在淑媛阁的表现,估计也没安什么好心。倒是这位帮过她几次的凤公子,更值得信任。 走到凤毓对面坐了下来。 边拿出一方锦帕铺在凤毓腕上,边问:“公子近日可觉得哪儿不适?” 装也要装得像。 凤毓指尖点着太阳穴,幽幽的道:“就是头疼脑热什么的,有劳姑娘给把个脉吧。” 于是叶浅妤真的把手搭到了他的脉上。 白露:“……” 济世堂开张后,有不怕死前来搭讪的公子哥,自家姑娘从不理会,这会儿怎么破例了? 不好多问,她白了孟兰一眼。 鸡毛掸子往孟兰身边一甩,故意很大声的道:“看不到收拾卫生吗?别挡道!” 孟兰退了好几步。 从前柳儿跟着她,从不准人欺负她。她为脱罪牺牲柳儿,回到国公府虽然有了新的丫鬟,到底不是自己人,见她受气也只当看不到。 叶浅妤给凤毓把完脉,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凤毓一一作答。 不只如此,还把平日喝的是冷水还是热水,喝几杯,都吃了什么。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把个脉的事儿,两人探讨了半个多时辰。 孟兰站在一边脸都绿了。 偏偏这时,孟府来人叫她回府。 凤毓没有走的意思,叶浅妤又不跟她说话,她只好暂时离开。 待马车离开,叶浅妤敛去笑容,眸中添了几分警惕望向凤毓:“你知她来的目的?” 第233章 杀她的人 凤毓不紧不慢的收回手,轻笑了两声:“方才见姑娘不为所动,还以为姑娘对此事并无兴趣呢。” 叶浅妤掀唇:“是不想做无谓的付出。” 孟兰不会那么好心,她知道的事越重要,开的条件也就越高。 这么实在的回答,让凤毓有点儿意外,“姑娘如何断定我会知道她想说的内容?”万一他不知道,那岂不错失良机? 叶浅妤看他的眼神有点像看傻子。 好几次她出意外,他都及时赶到,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自己,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孟兰刚想开口,他就走了进来,直接打断了孟兰的计划。 这么做的原因有二点,第一,他知道孟兰想做什么,故意不让孟兰得逞。 第二,孟兰要说的事与他有关。 但无论是二点里面的那一点,他都不会专程来搞破坏。 凤毓被看得有点不自在,悻悻的收回视线,不再与她对视:“你知道我的身份?” “南楚凤家的五公子。” “袭九渊说的?” “是。” “这家伙对你还挺上心。”凤毓对袭九渊揭露自己身份的事,表现的有点不太高兴,也明白袭九渊对叶浅妤的保护,因为他的另一重身份,故意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们的关系?” 叶浅妤眸光沉了沉:“公子与九爷?” “是啊。” “只说两国交往期间,有过几面之缘。” 凤毓嗤了声:“形容的倒是简单,也不说说他从前做过的无耻事。” 叶浅妤看出他眼中的不忿,知道无论两人之前发生过什么,袭九渊一定是占便宜的那个。心里竟生出几分莫名的快活。那感觉就像是两个人打架,而自己家的那个人赢了一样,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这么说,九爷欺负过公子?” 看到她的表情,凤毓脸都黑了。 心道知道你们亲近,有必要表现这明明显? “他倒想!”凤毓冷着脸,决定不再跟她讨论这个话题,“本公子以为,姑娘会更想知道孟兰来找你的条件是什么。” 叶浅妤又笑了。 她一笑,凤毓隽逸的脸黑得更厉害,还有点难以掩饰小尴尬。 叶浅妤只好敛了笑容。 起身,正色道:“外面人多嘴杂,还请凤公子移步花厅。” 济世堂大堂一侧,特意留了一间花厅出来。 这间花厅不为接待病患,而是单纯的用来接待客人的。 从开张至今,也就开张当日袭九渊进来过。 凤毓,是进到花厅中的第二人。 花厅不大,陈设也极其简单,正厅一张方桌,上面摆了一盆兰花,窗台下面设有茶座,只能两人面对面坐,但东西不少,笔墨纸砚棋茶一应俱全。 还放着几本话本子,供来人打发时间用。 可就是这简单的陈设,更显得这里清静风雅,与外面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 凤毓笑道:“姑娘真是有心人,小小花厅都如此周全。” 叶浅妤回了句“夸奖了”。 落座斟茶,叶浅妤道:“公子现在可以说了?” 凤毓端起茶盏嗅着茶香,“真正想杀你的人并非谢清宛,而是谢夫人。” 第234章 试探 乍一听,叶浅妤觉得不可思议。 那日在钱庄,她到底是救过她的命,便是没有感激,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可转念一想,谢家的人,又有哪个是讲理的? 报恩?! 开什么玩笑,估计他们家祖训中就没出现过这俩字儿。 —— 叶浅妤按计划约见了谢夫人。 不是在谢府,也不在医馆,而是选了一间叫做水木福的茶肆见面。至于选这个地方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无意中听谷雨提起,这是袭九渊名下的产业。 但凡权贵之家,都少不了会置办这样那样的产业。 袭九渊也不例外,不过有的人产业是明着的,他名下的产业,基本无人知晓。 叶浅妤故意卡着点到,来的时候果然发现谢夫人已经在等。 “谢夫人……”她笑着上前打招呼。 已经喝了会茶的谢夫人站起身,不等她开口,丫鬟月香先剜了叶浅妤一眼,“自个儿不知道自个是个什么身份吗?与夫人见面,竟然还来迟了。” 白露一听,立刻反击:“你们就不知道看准时辰再来?” 自己来得早,还怪别人不守时! 两个丫鬟一言不合,就要干起架来,谢夫人及时阻止月香:“退下!” 月香被呵斥,不满的瞪了叶浅妤主仆一眼。 叶浅妤这才笑着上前,“看来是让谢夫人久等了。”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要表示歉意的意思,刚好店里伙计进来送她点好的茶水,她示意伙计放下茶水,也跟着坐了下来。 谢夫人怔了怔。 叶浅妤纳闷的道:“谢夫人这么客气做什么?怎么不坐?” 三言两语,反客为主。 谢夫人心里窝火,一来不清楚叶浅妤今日约的目的,二来还记着玉佩的事,忍着脾气笑笑,在叶浅妤对面坐了下来,“叶姑娘可是为了上次的事找我?” 对方已经开口,叶浅妤也直接步入正题:“夫人上次说想要买我的玉佩?” 谢夫人眼底闪过疑惑,斟酌着叶浅妤的意思。 她和离后搬进了九王府,这是凉州城中人人皆知的事,不管她是以什么手段做到的,她都不会缺钱。忽然问她买玉佩的事儿,是什么意思? 担心之余,也就没接着回答。 叶浅妤笑了:“看来夫人也不是诚心想要,刚好有人相中了,那我就卖给其他人了。” 谢夫人一听,脸上虽然没表现了来什么,但还是没能掩饰住眼底一涌而上的焦急情绪,“叶姑娘上次不是说,玉佩不卖吗?” 叶浅妤一脸无奈:“那时是国公府的少夫人,怎能与现在比?” “听姑娘的意思,九王亏待姑娘了?” 叶浅妤笑了笑,端起茶盏轻啜了口,幽幽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到底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地方,哪敢说亏待不亏待?只不过趁着王爷现在心情好,能为自己谋划点,就谋划点吧。” 外人都以为她贪图富贵才进的九王府,只要让谢夫人相信这点,她才有办法问出更多实情。 谢夫人眼底犹豫更深。 她打听到的情况,明明不是这样。 第235章 自刎谢罪 叶浅妤这边与谢夫人见时,袭九渊已经收到消息。 一身黑衣的暗卫瞧着自家爷一脸淡然,纳闷的问:“爷,您不问问叶姑娘见谢夫人做什么?”他被赶出泠风阁,又不敢书房呆,最后自告奋勇去盯着叶浅妤的行踪了。 袭九渊抬头觑了他一眼。 他心底一寒,赶紧把头低下,不敢再看袭九渊。 袭九渊道:“本王叫你跟着她,是保护她的安危,不是监视她做了什么。” 他脖子一缩,赶紧承认错误:“属下知罪,这就回去保护叶姑娘。”可是保护叶姑娘,已经有谷雨他们,何苦再多他们几个? 但也就是想想,问是不敢问的。 正欲告退,袭九渊又开了口:“上次保护失利,本王没找你算账,别以为就这么算了。” 他抬起来的脚赶紧又落下,腰弯的更深,“属下罪该万死。” 男人已经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翻看军部递上来的奏报,“给你十日时间,抓不回鬼面人赎罪,那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刎谢罪吧。” “……是。” 自刎还要找没人的地方,哎。 这年头暗卫不好当啊! —— 水木福。 叶浅妤与谢夫人相对而坐。 借着喝茶的机会,叶浅妤回顾了两人的谈话内容。 从与谢夫人访谈中,她验证了两件事情。 第一,谢夫人的确是想杀她,但似乎与玉佩没有太大的关系,反而更像是生气她抢了九王府的位置。因为她说到自己做不了主的时候,看出谢夫人眼睛一亮,似乎有些意外的惊喜。 加上皇后和谢家一心想将谢清宛嫁进九王府,她大概明白,是自己挡了他们的路。 第二,是谢夫人口中的故人。 提到这个故人时,谢夫人再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恨和痛。她忍不住在想,这个人,是不是与谢夫人曾有过感情上面的纠葛。 求而不得,因爱生恨。 念念不忘,所以想起来就会觉得痛。 得出根据这两点结论,她觉得可以暂时结束这场会面了。 谢夫人要杀她的事,不足为惧,一来袭九渊在她身边派了很多人保护,一般人靠近不了她。实在是靠近过来的,她也不是没给自己留后路,以防万一。在确保自己小命无忧的情况下,她就可以按照总结出来的这条线,去查一查,谢夫人口中的“故人”是谁了。 放下茶盏,她笑得分外温婉:“时辰不早,就不多耽误谢夫人的时间了。” 谢夫人眉头一皱:“玉佩的事?” 叶浅妤佯装惋惜的道:“那玉佩虽不是什么值钱之物,可也在我身上戴了许多年,一来还有些不舍得,二来谢夫人给的这个价钱……算了,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谢夫人还没发话,月香先冲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家夫人给的钱少吗?” 白露不客气的反击:“你听不懂人话?” 挽起袖子作势要动手。 月香才上前一步,“砰”的一声,谢夫人拍了桌子…… 第236章 不谋而合 这一巴掌,吓得月香脚步顿住。 惊讶的看着自家夫人。 叶浅妤更是看戏般的看着这对主仆,等着她们下一步的动作。 半响,谢夫人硬是压下怒火,定定的望着叶浅妤,“叶姑娘既然觉得本夫人钱给少了,那尽管开口。别的不敢说,买块玉佩的钱,将军府还是出得起的。” 叶浅妤摇头:“夫人误会了,钱是其次,我是不舍得将玉佩卖掉。” 月香一听这话更气了,“不舍得卖,那你将我家夫人请出来做什么?以为我家夫人跟你这种女人靠男人吃饭的女人一样闲吗?” 叶浅妤“呵呵”一笑。 拦下准备吵回去的白露,不以为然的道:“买卖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你情我愿,谢夫人对吗?” 谢夫人能怎么说? 玉佩是人家的,她又不能动手抢。 再三衡量过后,她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叶浅妤道:“叶姑娘方才也说了,玉佩这种东西再好,也不及银子实在是不?姑娘要是不舍得,我这边倒还有块质地不错的玉佩,是上面雕的是兰花,与姑娘正好相称。除了方才答应姑娘的银两,我再额外送姑娘一块兰花玉佩,如何?” 叶浅妤想了想,很纠结。 最后还是说:“那我再回去考虑考虑吧,过两天给谢夫人回话。” 谢夫人虽然不满,但也只能如此。 两人道别后先后离开了水木福。 才分开,月香不满的道:“夫人您何必惯着她,不就一块玉佩吗?夫人喜欢,什么样的玉佩寻不到啊,何必非要她那一块?” 谢夫人怒:“你知道什么?再敢乱说话,小心你的嘴。” 月香不敢再开口,跟在谢夫人身后离开了。 叶浅妤出来时,白露跟在旁边一脸得意:“还是姑娘厉害,奴婢瞧着姑娘说三万两的时候,那谢夫人的脸都绿了,还在咬着牙点头。” “许是真的喜欢。” “奴婢倒不这么觉得,她那么着急忙慌的,还问姑娘有没有人见过那块玉佩,这样像是买主?反而像是怕人知道姑娘有这样一块玉佩似的。” 不经意的话,与叶浅妤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笑着问:“你也看出来了?” 白露诧异,睁大了眼睛:“姑娘也这么觉得吗?” 叶浅妤勾了勾唇:“是啊。”太急功近利,反倒会在不知不觉中,暴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思。之前叶浅妤还没觉得,心想也许谢夫人只是想要玉佩。 今日一见,她要玉佩不假,不想让人知道她有玉佩,也是真。 她对背后这个“故人”,更好奇了! 到济世堂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又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孟兰。 孟兰见到她来,几步迎了过来。 刚想伸手去拉她的手,忽然看到冲过来挡的白露,只好放弃打算,满脸堆笑的道:“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好半天了。” 白露回:“孟大小姐是得了什么病?心眼坏了,我们济世堂可医不了!” 济世堂人正多,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孟兰脸一红,别扭的道:“露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嫂子,兰儿来找你,是为了……”说到一半,忽然看到门口一道身影走来。 第237章 有些想你 袭九渊忽然来了。 男人颀长的身影阔步进来,往两人身边一站,那种浑然天成的强大气势瞬间将两人笼罩在内。薄唇轻易,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孟小姐方才管她叫什么?” 孟兰一怔。 本能的害怕! 她回想了半天,叫的好像是……嫂子? 忽然想过来,她这个前嫂子,如今已经是九王府的人了。虽然没什么名分,但是确确实实的,住在九王府中,要不然她也不用每天来济世堂堵她。 男人听到自己的女人,被喊作另一个男人的妻子时,应当会发火吧? 孟兰吞了吞口水 可是又不敢不答,瑟缩道:“嫂……嫂子。” 袭九渊冷哼:“孟小姐是不知道她早已离开国公府,到了本王府上?” 自然是知道的! 孟兰只觉得被男人盯着头皮发麻,但袭九渊没给叶浅妤名分也是事实,她总不能喊“袭夫人”或者“九王妃”吧?她就算刚到京都,也知道这不是能随便喊的。 低着头小声的解释道:“对不起九王爷,孟兰从前喊习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 袭九渊冷漠道:“那就慢慢改。” 不等孟兰再说什么,叶浅妤已经对着袭九渊道:“你怎么有空来了?” 语气自然的像是与自家相公说话。 孟兰怔住,不知所想。 袭九渊闻言,俊美的脸上不自觉的染了笑意,牵起她的手,连语气都变得温柔,“本王去了趟刑部大牢,回来刚好路过这里,来看看你。” 回头瞧了一眼。 立刻有侍卫低着头递上来一个食盒。 打开来看,是悦记的点心。 叶浅妤讶然。 只听得男人道:“你入府多日,本王见你好像好似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路过悦记便帮你带了点。”说着,示意白露接过去。 白露赶紧拎到手里。 男人旁若无人的睨着叶浅妤:“不请本王进去坐坐?” 叶浅妤看向孟兰。 袭九渊在,孟兰也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只好道:“兰儿不打扰姐姐与九王爷说话了,告退。”行了礼,就要带着丫鬟离开。 白露大声提醒:“我家姑娘比你小好几岁呢!” 孟兰脚步一顿,转回身行礼道:“孟兰不敢打扰妹妹与九爷说话。”说完,不等再有人开口,飞快的起身,匆匆离开了济世堂。 这男人的眼睛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思,简直太可怕了! 心惊之余,她也纳闷。 两次来济世堂,都没能如愿将话说出口,她心里又急又气。再拖下去,怕是麻烦要找上门来了! —— 济世堂中,袭九渊与叶浅妤一道进了花厅。 门关上,男人长臂一伸,将她抱起怀中,炙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扑洒:“本王有些想你了。”去刑部是借口,暗卫汇报完她的行踪,他就觉得惴惴不安。 为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借口,还特意差人去悦记买点心。 叶浅妤被他这一闹,耳朵烧着了似的。 用力推着他的胸膛向后躲,“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事找我?”总不会算着孟兰会来,所以特意过来的吧? 第238章 有话直说 袭九渊没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扣住腰身不让她往后躲,脸上带着隐约可见的愠怒,“躲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他担心她,她不感激就算了,还躲! 叶浅妤用力推他:“你身上热!” 快到三伏天,他从外面进来,又是一身玄色,热的跟团火似的。从前她觉得他身上冷,远远的看着就凉,最近这段时间,只觉得热。 跟火炉似的。 袭九渊不满:“本王都没嫌弃你。” 说着,低头就要吻下来。 叶浅妤惊呼,挣扎中,手碰到白露放在几案上的食盒。 摸索着打开盖子,掏出一块蜜饯,在袭九渊亲上来之时,飞快的塞到了他口中,“听说悦记的蜜饯最好吃,九爷吃一块尝尝。” 袭九渊眸中闪过一抹促狭。 咬着被她塞进口中一半儿的蜜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嘴对嘴将蜜饯喂进她的口中。舌头舔舔嘴巴上遗留的蜜糖,香甜入喉,他笑得愈发促狭。 “再敢给本王喂甜食,罚你把本王嘴上的糖舔干净。” 叶浅妤惊得差点噎着。 三下两下,将蜜饯吞了下去。 太甜太腻,齁得她咳了起来。 袭九渊松开手,拿起几案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她,“出息。” 叶浅妤喝完水,默默的回了句:“怪谁?” 正想将剩下的茶水放下,却被袭九渊接过去,借着她喝水的茶盏,喝掉了剩下的茶水。 躲在暗处的暗卫一脸震惊。 自家爷现在好不要脸! 不但不要脸,连坚持了多年的洁癖都没了,竟然会用别人喝过水的茶盏喝水。 啧啧,怀疑遇到了假的九爷! 叶浅妤瞧着男人放下茶盏,淡然从容的在几案前坐下来,还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那眉眼浅笑的模样,像是在招呼自个儿养的小猫小狗。 叶浅妤没动:“我要去坐诊。” “本王走了你再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儿有什么事?” “本王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他保持着扬起手的姿势,耐心出奇的好,细细听来,还带着几分哄孩子时才有的轻软:“听话,过来。” 叶浅妤抖了抖。 不知道这男人忽然这是怎么了。 自从进到九王府之后,不否认他确实好,但是今天这种状态,她还是第一次见。 有点儿不习惯。 “九爷,您有话还是直说吧。” 这样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没事的! 袭九渊招了半天手,也不见她靠近,只好悻悻的收回手,一本正经的道:“本王来看看自己的女人,还非要有事才行吗?” 呵呵~ 叶浅妤皮笑肉不笑的扯唇:“九爷您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话您自己信吗?” 袭九渊抬眼,“本王怎么就不信了?” 他的确就是特意来看她的,虽然……是因为她与谢夫人的见面,又顺手帮她赶增了孟兰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但说到底,还是为了来看她。 抿抿唇,上面还是蜜饯留下的蜜糖味儿。 甜腻腻的。 忽然一股子恼火窜上心头,她不肯过来,他起身迎上去,一把拽住她亲上去了…… 第239章 警告 白露端着一盘洗好的果子打开门,就看到了让她恨不能挖掉眼珠子的一幕。 捂着脸退了出来。 退出来看到手里端着的果盘,她脑子一抽,又推门走了进去。 “我就放个果子……”颠着脚飞快的走到几案前,把果盘往案上一放,在男人阴沉的恨不能吃人的眼神中,头也不回的溜走了。 叶浅妤脸红的几乎烧起来。 用力推了袭九渊一把:“你干的好事!” 袭九渊不以为然,唇角衔着俊美邪肆的笑容:“你说这丫头与秦阳是夫妻?” 亏得叶浅妤这会儿还有心思纠正:“是未婚夫妻。” 袭九渊意味深长的“哦”了声,叶浅妤看出他有弦外之音,蹙着眉头问道:“你又想做什么?”前几日,白露不小心闯进泠风阁,结果袭九渊把秦阳支去了外地。 此时这副表情,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肯定不是好事。 她隐隐为秦阳感到担心。 袭九渊笑得人畜无害,“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你用种眼神瞧着本王做什么?本王还能拆散了人家未婚夫妻不成?” 叶浅妤心道:难说! 故意觉着脸看他:“你还没说你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都第三遍问了。 袭九渊无奈敛去笑意,正色道:“近期箱尸案被控制住了,可是城中又出现了几起失踪案,本王去了刑部一趟,了解案情。” 暗卫心里就笑了。 王爷您这是怎么混的,专程来看人都不信。 哎! 忽然有点同情自家主子,还有点儿想笑。转念想到十日后找不到鬼面人,他就得找没人的地方自刎谢罪,他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叶浅妤看袭九渊没有要走的意思,上前拿了个甜杏递给他。 袭九渊嫌弃,“不吃。” 叶浅妤又放了回去,倒了杯茶给他,这次他接了过去。 轻啜一口,问:“你去见谢夫人了?” 叶浅妤知道自己身边都是他的人,并不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拿起甜杏咬了口,边应道:“是。” 袭九渊道:“谢家人少来往。” 没有原因,只嘱咐她少与他们来往。 叶浅妤倒没觉得不高兴,大概是被白露灌输了太多江家与谢家的过往,觉得身为江家养子的袭九渊,讨厌谢家人是应该的。 就像有的人天生就站在彼此的对立面,谢家与袭九渊便是如此。 这种情况下,谢家还想往九王府里塞人,塞的还是自己的亲女儿。说起来,为了权势利益,谢家人还真是什么都豁的出去。 想着这些的时候,叶浅妤已经点了头。 不用他提醒,谢家人她也来往不多,人家一个个的都想要她命呢! 她又不是送人头的,来往—— 不要命了吗? 袭九渊又与她聊了会,而是一些听起来无关紧要的寻常事。寻常到,叶浅妤怀疑他来之前,是不是特意跑到茶楼听说书先生讲段子去了。 袭九渊忽然之间的改变,让叶浅妤有些摸不着头脑。 话到深处,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把玉佩拿给袭九渊,让他去查谢夫人说的那个“故人”,会不会更快? 第240章 怜香惜玉 想到这里,叶浅妤把吃到一半的甜杏放下,问道:“九爷可知谢夫人在成婚前,可有过喜欢的人吗?”从聊天时的微表情中,叶浅妤很确定那位“故人”,是谢夫人曾喜欢过的人。 也许现在也还喜欢着。 原来慢悠悠喝着茶的男人闻言,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几乎是瞬间染了寒霜。 重重的放下茶盏,沉声道:“本王说少与谢家来往,便少与谢家来往,其它的事,你不必多打听。”说罢,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都走出门口了,忽然又顿住步子,道:“本王会警告他们,让他们不要再来找你麻烦。” 这次,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浅妤:“……” 莫名其妙! 她就随口一说,都还没说别的呢! 这副被人踩了尾巴的暴躁样,倒像是他喜欢的人,心里装着别人的似的。虽然袭九渊根本不可能喜欢谢夫人,差着辈分呢! 袭九渊为什么生气,叶浅妤没想通。 但是玉佩背后的故事,就只能她自己想办法查了。 —— 晚上济世堂打烊,叶浅妤没回九王府,而是借口去探望朋友,让谷雨先回去。 谷雨自然不肯。 在叶浅妤的再三要求下,又想到还有那波暗卫跟着,才放心的让叶浅妤走,自己带着人先回了九王府。 叶浅妤又设法甩开了暗卫。 独自走在偏僻黑暗的小巷中,没多久,一道黑影尾随而来。 直到小巷尽头,那道高瘦的身影才停下脚步。 “你特意来找我?” 叶浅妤转身,女子笑容娇懒,抬眸望着十米开外,站着的男人。唇角一勾,娇颜带着倨傲:“是啊。”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砸出来,鬼面人身上冷气似乎重了几分。 片刻,冷笑道:“你不怕死?” 叶浅妤回:“几次三番都得不了手,你又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杀我?” “以前是你身边侍卫多,可如今你把他们都甩开了。动手杀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叶浅妤不否认他的话。 两人武力值不在一条线上,她那些打斗的招式,只能对付不懂拳脚的人,但是跟所谓的高手比,就实在是不够看了。 轻笑了声:“你也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是个弱女子啊?” 鬼面人冷哼:“想求饶?” 叶浅妤轻飘飘的回:“是呢。” 顿了顿,她又道:“高手打算怜香惜玉一回吗?” 鬼面人嘴里吐出一个字:“不!” “那可真是遗憾。” “少废话!”鬼面人担心事情有变,大步朝她走过来。 叶浅妤握紧了袖中一把短刃。 近身肉搏是她的强项,但对方的功夫,如果不能一招制敌,那说再多都是没用的。她再拿手的东西,也敌不过对方身手高出她几个水平线。 看着鬼面人靠近过来的脚步,她心里默默算着:五步,四步…… 鬼面人似乎是知道她身边没有侍卫保护,又明白她不会束手就擒,所以格外小心。 眼看只剩二步距离,鬼面人忽然出掌。 灌注了内力的掌力旋出一道劲风,朝叶浅妤猛扑过来。 第241章 奇耻大辱 千钧一发之时,一道身影掠过半空,将叶浅妤带离危险区域。 两人才离开,刚才站在的地方轰的一声,石走沙飞。 也在同时,叶浅妤手中短刃甩了出去。 鬼面人尚未收回招式,看到空中掠而来的人。本能的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没想到叶浅妤会在这个时候偷袭,而目标又不是要命的地方,而是…… 震惊之作,短刃割开衣衫,刺入皮肉之中。 鬼脸人顾不得拔出短刃,转身欲逃。 叶浅妤推了凤毓一把,急声惊叫:“别让他跑了。” 凤毓反应也是极快,扶着叶浅妤站稳,立刻抽身来截鬼面人。鬼面人受了伤,虽然不在要害位置,可不知为何,与凤毓打起来却十分吃力。 不到三招,败下阵来。 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凤毓长刀一横,抵在了他脖子上。 叶浅妤走上前,一把扯下了他脸上的面具。 不是认识的人。 鬼面人动了动唇,却是没能张开嘴,只拿眼珠子恶狠狠的瞪着叶浅妤。 叶浅妤笑得人畜无害:“想吞毒吗?动不了哦。” 短刃上涂了一种让人肌肉无力的毒,会让人的短时间内失去力量,她本想等他靠近动手,没想到他那么警觉,竟然没靠近她。 鬼面人也是疏忽,忽略了凤毓。 凤毓道:“你让本公子帮你做的事,就是抓他?” 他离开济世堂的时候,叶浅妤让他这几日跟紧点,帮她做件事。具体是什么,叶浅妤当时没说,他看到叶浅妤甩开所有暗卫,才隐约明白她的意思。 叶浅妤点头:“他太狡猾了,前面几次,出现的都是替身。” 说着,蹲下身,狠狠一拳砸在鬼面人脸上。 鬼面被打的面部抽搐,口吐鲜血,一个牙齿大小的囊状物裹在血水中掉落出来。 凤毓震惊。 他虽然知道叶浅妤不是省油的灯,可这么一个表面看上去柔弱的女人,动手打一个大男人,还是连跟都不眨的那种,这种画面很有冲击力。 他还有点担心和顾虑:“你就不怕我也被你甩开了?” 暗卫功夫不差,一个也没能跟上来。 要是他也没能跟上来,方才鬼面人那一掌,后果不堪设想。 叶浅妤眸底洋溢着亮色:“这种假设,不存在的。”就算他赶不到,她还是有办法擒住鬼面人,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会更大一些。 拍拍手起身,对沉思中的凤毓道:“辛苦搬一下。” 凤毓前拎起鬼面人,两人离开。 —— 九王府。 谷雨和暗卫无影站在玉案前,战战兢兢的望着面色冷凝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谷雨是悔,无影是恨。 前者后悔不该听信叶浅妤的话,后者恨自己无能,竟然把一个连内力都没有的人,跟丢了! 奇耻大辱! 袭九渊凉凉的瞧着两个人,越看越觉得这些年给他们吃的米都浪费了。 要不是知道凤毓在,这会儿他该发疯了。 可想到凤毓…… 他更觉得这俩饭都白吃了! 这时候,本来早该回到九王府的女人,幽幽走了进来。 第242章 还想求饶 谷雨和无影见她平安回来,暗中都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 感受到那丝隐约而来的轻松感,袭九渊脸色更深更沉,冷峻的轮廓紧紧崩着,隐约有股子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谷雨和无影刚刚放下来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 两人苦着脸,心中不约而同的盘旋着同一个声音: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啊! 偏偏眼前这位爷死活不发话。 守在袭九渊身后的惊蛰,生怕被两人累及,站在后面一个劲的缩小存在感。 看到叶浅妤进来,跟见到了救星似的,飞快又十分兴奋的喊了声:“叶姑娘回来了。” 话音未落,屋里人齐齐朝他看去。 尤其是袭九渊阴晴不定的眼神,让惊蛰有种想把刚才的话吞回来的冲动。话是吞不回来了,他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道:“爷,奴才去吩咐传膳。” 不等男人开口,灰溜溜的跑了。 谷雨和无影一脸羡慕。 当初入错了行啊! 叶浅妤感受到屋里诡异的氛围,上前几步走到袭九渊面前,“这是出什么事了?” 谷雨:“……” 无影:“……” 叶姑娘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袭九渊冷眼瞧着她,语气十分的不善:“还知道回来?嗯?” 叶浅妤在决定甩开暗卫时,就想到他可能生气。笑嘻嘻的上前扯着他的衣衫,轻轻摇晃,讨好之意明显:“我这不是想帮你试试暗卫水平,也好确定你以后有危险的时候,他们能不能帮上忙嘛。” 卧槽! 无影欲哭无泪。 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谷风面色从容。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他很乐意看着无影倒霉,毕竟他们两个人,总要有个留下来的。无影不倒霉,倒霉的很可能就是他啊! 袭九渊冷笑,没抽空叶浅妤手中的袖子,“结果呢?” 结果?! 叶浅妤抬眼看着谷雨和无影。 无影都快哭了。 对上叶浅妤的眼神时,十分想上前抱大腿求饶,他怕死的更惨,就没敢过去。 叶浅妤松开袭九渊的衣衫,想抽回手时被袭九渊反手攥住。扯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扯进怀中,抱着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掐了掐她的下巴:“本王问你话呢。” 叶浅妤无辜:“结果,他们不是都回来了吗?” 谷雨:“……” 无影:“……” 总觉得自己好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果然,男人脸色又是一沉。 两人心跟着沉了好几沉,额头冷汗冒了出来。 谷雨试探着问:“爷,属下去领五十大板吧?”以前受罚,最多二十板子。 无影沉着脸,他能怎么办? 他还想活下去呀。 总不能主动请缨,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刎谢罪吧? 男人没理会两人的要死不活的表情,清冷目光落在女人脸上。这会儿,女人正捏着他的衣领把玩,小手不时触到他的胸口,阵阵酥麻自胸口直捣内心。 喉咙一紧,沉声道:“都滚下去,下次再犯就不用来见本王了。” 两人大喜过望,赶紧滚了。 袭九渊揪住叶浅妤使坏的手,恶狠狠凝着她:“敢求饶?嗯?” 第243章 太大意了 叶浅妤堂而皇之推开他的手:“不是。” 男人脸色顿时黯了好几度,黑压压的风雨欲来:“不求饶,跑来讨好本王做什么?” 想到或许是因为凤毓,脸色就更加不善。 叶浅妤皮笑肉不笑的扯唇。 小手顺着男人的胸口缓缓下滑,至男人腰带位置,停了停。纤白的指点着玉石雕琢的卡扣,眸中华光流转,若有所思。 袭九渊幽邃的眸一沉。 嗓音蒙上了一层黯哑:“做什么?” “如果我能从你身上拿走一样东西,你就放过他们两个。” “好。” 她点在他腰扣上的手用力一按,看似是要抠开他的腰带。在他准备制止时,她的手忽然转了方向,拽下他腰上挂着的玉佩,从他怀中脱了出来。 退后两步,晃晃手中玉佩,“九爷,大意了哦。” 女子拎着他的玉佩,分外得意满足。明晃晃的眸子,一如漫过黑夜的月亮,映在他的心头,铺满了遍地光华。 袭九渊忽的笑了。 “凭本事拿到的,归你了。” “我不要,你放过他们就好了。” “这是御赐的,你拿着,将来犯事的时候能抵一命。” “我可没那么贪心。” 御赐的东西岂能随便送人,叶浅妤想着,就要递还给他。 男人不接,菲薄的唇动了动,吐出一句威胁的话来:“你不收,就那一码归一码,本王先去处理了那两个没用的东西。” 门外,两个没用的东西同时打了个哆嗦。 自家爷太过分了! 怎么能这样威胁叶姑娘呢? 无影壮着胆子推开门:“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叶姑娘,您就行行好收下吧,这儿可是两条人命呢!” —— 晚饭后,叶浅妤回了泠风阁。 去找袭九渊,是因为料到无影他们回来一定会受罚,抓鬼面人固然重要,可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计划,而让无辜的人受罚。。 至于袭九渊的玉佩。 在他执意将玉佩送给自己时,她就明白,他是故意输的。 拿出首饰盒,不经意的看到那条柳叶玉佩。 想了想,将袭九渊的玉佩放进去,然后将柳叶玉佩拿了出来。 —— 翌日。 午饭过后,叶浅妤又让白露备了一份饭菜,装在食盒中,带着离开了济世堂。半柱香左右的时间,他们辗转到城中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 交待谷雨守在外面,她拎着食堂过去敲了敲门。 三三四四,是与凤毓约好的暗号。 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凤毓风流隽逸的脸上带着笑意,接过她手上的食盒:“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叶浅妤边往里走边问:“人呢?” “在里面。”凤毓向外瞟了一眼站在巷子外的谷雨,有些意外:“你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带着他的人来见本公子,不怕他打翻醋坛子?” 叶浅妤没回答,提步进了屋子。 进门,耳边传来几声呜咽低吼。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鬼面人被捆在里屋房柱上,双眼猩红,正死死的瞪着她。 叶浅妤莞尔一笑,朝他走了过去。 第244章 好的开始 昨天抓到鬼面人时,时辰已经不早。她担心谷雨和无影受罚,简单交过几句便将鬼面人交给凤毓,匆匆回了九王府。 现在才抽出时间过来。 对上鬼面人猩红愤怒的眸,叶浅妤倏的笑了:“你三番两次杀我,我才抓你一次你就气成这样?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吗?” 鬼面人下巴被卸,说不出话,喉咙中发出阵阵低吼,拼命挣着身上的绳子。 碗口粗的柱子,被他摇得直晃。 凤毓进来,先抬头看了一眼房顶,生怕房子塌了。 叶浅妤说完就不再管鬼面人,扭头问凤毓:“昨晚怎么样?” “照你吩咐,整晚都没让他睡觉。”他扫了一眼面目狰狞的鬼面人,“后半夜他药效过了,我担心他咬舌,把他下巴卸了。” 叶浅妤点头。 凤毓又问:“你就打算这么熬着他?不问一问?” “现在问也问不出来,熬上两三日,等他意志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再问不迟。”叶浅妤抬眼望向凤毓,“审人是个累活儿,不行我再找两个人过来吧?” 不让犯人睡,就得十二个时辰盯着。 别到最后鬼面人没倒下,把凤毓给熬坏了。 看出她的想法,凤毓笑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不会十二时辰一直盯着。”顿了顿,他又道:“你想问什么,他不招打一顿就是了,何必如何费周折?” “做人要斯文,我们又不是蛮人,不能总打打杀杀的。” 凤毓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她一拳把鬼面人藏在牙里的毒囊打掉时,没看出来她所谓的斯文。眸光扫过她眸含算计的脸,他又道:“你就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人交给我?” “要不然呢?” 她能用的人有限,谷雨他们是袭九渊的人,保护她可以,但做这些事,显然是合适。与凤毓虽然只见过二三面,别说知根知底,了解都仅限于从袭九渊口上听到的名字和身份。 但心底就是有种莫名的信任感,觉得他可以相信。 凤毓没再说什么。 两人聊了几句,叶浅妤告辞离开。 从小院出来,叶浅妤没直接回济世堂,而是带着谷雨往闹区去了。 谷雨跟在她身后,半路沉默。 快到闹市时,才忽然问了一句:“姑娘,方才的事如果爷问起来,可以如实禀报吗?” 叶浅妤微顿。 她没直接开口,便是等着谷雨这句话。 谷雨与无影两人,一明一暗跟在她身边,明说是保护,可说白了保护的另一方面就是监督。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通过两人传到袭九渊耳朵里面。 这种连自由都没有的感觉,让人莫名烦躁。 她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别扭。 谷雨能这么问,说明他开始学着尊重她,而不是一昧的向袭九渊禀报了。 这是个好的开始。 唇角微微一勾,“随你,也不是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但也不是非说不可,谷雨会意。 正在这时,一行马队匆匆而来。看清前面高头大马上的人时,叶浅妤瞳仁一滞…… 第245章 有人找来 看出叶浅妤的异样,谷雨纳闷:“马上的人,叶姑娘认得?” 叶浅妤瞧着浩浩荡荡一大队自眼前走过,才收回视线,回道:“不认得。”只是看着前方马背上的人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谷雨又抬头看了一眼那队人马,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到底没再说什么。 绕过几条街巷,叶浅妤进了一家制衣坊。 与淑媛阁不同,这里的衣服布料多是青、蓝、白、黑,这些偏单一的颜色,绣花、暗纹也不似女子衣服那般绚丽斑斓,一看便知是专门为男人做衣服的地方。 谷雨皱着眉跟着她进了屋。 脚迈上台阶时,他听到叶浅妤问:“九爷为何只穿玄色?” 这个问题,谷雨也答不上来。 自打他跟在袭九渊身边,袭九渊身上就是那个颜色的衣服,无论布料是何种类,颜色是断然不会变的。 摇了摇头。 叶浅妤没再问,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铺子。 掌柜殷勤的迎了过来:“这位姑娘里边请,姑娘要裁布,还是做衣服啊?” 叶浅妤回:“做衣服。” 做衣服得先量尺寸,掌柜不由的打量起跟在叶浅妤身后的谷雨,寻思着是不是给他做。 谷雨忙摆手,“不是我。” 掌柜立刻点头表示明白,又问叶浅妤:“姑娘可是已经量好衣长尺寸了?” “没有。”叶浅妤想了想,身高衣长吗? 她回头看了谷雨一眼,又在心中算计了点什么,然后指着谷雨道:“麻烦先生就按他的身材量吧,量好之后身高加上两寸,肥瘦里减上两寸。” 谷雨:“……” 他个子不算矮,也不胖好吗? 比他高两寸,瘦两寸,那个人是竹竿吗? 不愿意归不愿意,可是谷雨也不能说什么,由着制衣坊的伙计拿他当道具,从上到下仔细的量了一遍。亏得量的时候,谷雨还想了半天,他家爷的比他高多少,瘦多少。 选布料的时候,叶浅妤拿了青、蓝两个颜色。 布料只选得普通布料,谷雨心道爷不可能穿这种料子的衣服!但想到叶浅妤也没说是给自家爷做,他只好把到嘴的话就咽了回去。 别自讨没趣了。 刚付完银子,无影忽然来了。 行了个礼,急匆匆的道:“叶姑娘,济世堂来了个身受重伤的人,孟先生让属下来请您回去。” 叶浅妤来不及考虑无影怎么找到这里的,边往外走边问:“什么人送来的?” “是官府的人。” “病人现在什么情况?” 谷雨已经迈步到马车边,掀开了车帘,回道:“好像是烧伤,但看着又不完全像,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的。属下来得急,也没顾上仔细看。” 叶浅妤没再问,上马车往回赶。 回到济世堂,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像是哪家府上的护院家丁。 看样子在等她。 她下来马车,立刻有人迎上前来。 恭敬的行了一礼,半是恳请的道:“这位姑娘便是叶大夫了吧?久闻叶大夫妙手丹青,还请叶大夫快行几步,看看我家家奴身上的伤。” 第246章 奇怪的病人 进了济世堂,叶浅妤看到一个浑身染血的男人。 身上穿的衣服有三分之二被烧焦,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眼睛紧紧闭着,眉毛、胡须被烧没了大半,脑袋光秃秃的。 身上除了烧伤,还有几处看不出是什么伤的地方,血肉模糊。 叶浅妤只觉得心中揪痛。 前世,再惨烈的伤患她都见过。 在爆炸中活下来的人,拖着残破的肢体跟她说“我想活下去”,她都只是保持着一个医生该有的镇定。可不知为何,看到眼前的这个,心莫名的疼了起来。 见她踌躇不前,先前与她打招呼的人有些着急了。 出声提醒:“叶大夫?” 叶浅妤被他喊的回过神来,沉着吩咐:“把人抬到里面去,准备水和细布。” 立刻有人上手,将人抬到了里面一个单独的房间。 伙计送来细布,端来几个盆,里面有清水,也有提前煮好有消毒效用的药水。 叶浅妤看了一眼,又吩咐:“再去准备黄芪、川芎、当归,拿到房里来沸煮。”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视线一直落在伤者身上。 见他五官疼痛的挤在一起,她心揪的越发厉害。 是一种非正常的心悸。 好像很难过。 强压下这种感受,她伸手让白露帮她把衣袖束起来,同时开口:“闲杂人等都退下吧,人多病菌多,伤者容易感染。” 原本挤在小屋里的人,都退了下去。 只剩下回来时迎着他的那个人。 叶浅妤掀眼看他。 他有些许诧异,半是解释半是掩饰:“我看着他。” 叶浅妤不留情面:“伤成这样跑不了。” 那人还在犹豫,叶浅妤皱眉道:“人既然送来了,就得遵照我们济世堂的规矩办事,出去!” 声音不容置喙。 那人又看了床上的伤者了眼,目光挣扎。 最后还是出去了。 他走后,白露纳闷的问:“他在这里也不影响看病,姑娘为何一定要赶他出去呢?” 叶浅妤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从看到这个伤者,她心里便起伏的厉害,见他们盯着他,她更是不悦。 努力压下异样的情绪,先在清水中洗过手,拿起细布在药水中浸泡过,开始给伤者清理伤口消毒。 身上大面积烧伤,三分之二皮肤尽毁。 胸口位置伤得尤其重,不只表面,连血肉都有部分焦糊,惨不忍睹。小部分没烧到的皮肤,竟也有伤痕,似是从前烧伤留下的。 包扎完,外面天色已黑。 叶浅妤看一眼从男人身上剥下来的,残破不堪的衣物。 眸底划过一丝不解。 出来房间,那管事立刻迎了上来,趁着门关上之前往里面扫了一眼,只看到榻上一团白色,他皱着眉头问:“他可有开口说话?” 叶浅妤一顿。 寻常人不应该是伤势如何吗? 又想起他之前说过要看着他,难不成怕他乱说话? 当然这只是猜测。 她淡漠的回:“伤得很重,大概一时半会不会醒来。” 那人似是松了口气,脸色没那么紧绷了,“那伤都处理好了吧?我现在能带他回去了?” “不能……” 第247章 不请自来 叶浅妤拒绝的果断,那人才缓和了几分的脸,顿时又绷了起来:“叶大夫,此人乃是我家家奴,断然没有将他放在外面的道理。” 叶浅妤暗中冷笑了声。 家奴? 她从伤者身上取下来的衣物,布料可以上品中的上品,能穿起这样衣服的人,身份绝不可能是家奴。 反观他身上的伤,加上这管事一直担心他是不是乱说话。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他们从哪里抓来的,严刑拷打下,才弄成了这样。 冷声回道:“此人伤的厉害,现在还不能离开。” 管事眼睛瞪了起来:“不离开,住这里?” 叶浅妤脸色沉沉:“他身上大范围烧伤,你把他带回去,到时候细菌感染,你就算再送过来我也无力回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住在这里。这间房是密闭的,每天会进行消毒,而且他在这里,有事处理起来也方便。” 那人听不懂她说的细菌感染是什么,还在犹豫。 “我们回去不能在房里消毒?” “就算你们可以煮药消毒,房间又是经过处理的吗?”她这里几间病房,看似普通,在构造方面,几乎是按照现代无菌室要求来建的。 只是硬件不足,做不到那么完备。 那人还在迟疑。 叶浅妤干脆道:“你们的人,随便你们处理吧,死活也与我无关。” 那人这才赶紧缓和了面孔,和和气气的对叶浅妤道:“叶大夫您别生气,这等事,小的一个下人也做不了主,得回去问过老爷才行。” 一个眼色,立刻有两人跑到房门边,一左一右守着。 他对着叶浅妤行了一个揖礼:“有劳叶大夫,小人去去就回。” 付了一些银钱,转身飞快的离开。 叶浅妤让白露拿了银子去入账,她先是看看那人离开的背影,再看看门神般守在门口的两人,眼神愈发的深幽。 此人,到底是何来历? —— 入戌时,袭九渊不请自来。 孟子佼出诊去了,伙计去送药,白露在后面准备晚饭,只剩她自己在前堂。 手中捻着一本书,斜斜的倚在侧面几案上,手拄着脸颊,慵懒又惬意。 袭九渊走过来,站在门口的谷雨正欲提醒,被袭九渊制止。他轻手轻脚的走上前,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手上的书给抄了过来。 叶浅妤吓了一跳。 倏的收回脚,立直了身子。 看清眼前的人是袭九渊时,眉眼间染上了几分薄怒:“走路跟鬼似的连点动静都没有,是想吓死谁?” 袭九渊笑出声:“你该庆幸来的是本王,换作歹人,你这会儿小命都交待出去了。” 叶浅妤“嗤”了声,去夺他手上的书。 袭九渊不给,随手翻了翻。 这一翻,顿时笑了,带着几分嘲弄:“本王还当医术过人的叶大夫,平日里看得都是治病救人的圣贤书呢,原来看的竟是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本子。” 叶浅妤这会儿看的是白露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话本子,讲的是一人一鬼的故事。 可不是不着边际么。 她脸一沉,“还我!” 袭九渊倾身靠近:“亲本王一下,就还你。” 第248章 救死扶生 叶浅妤脸“腾”的红到耳根。 这男人以前还知道避嫌,这会儿无耻的都不加隐藏了? 谷雨和无影识相的退到门外,有人要进来看病,两人直接拦下,让他们去别家看。 屋里,袭九渊低低的睨着叶浅妤。 叶浅妤好几次都没能所话本子夺回来,又担心劲儿使大了,扯坏了没法还白露。气冲冲的瞪着男人:“松手。” “你亲本王一下,本王便松开。” “无耻。” “你一个大夫,看这种话本子都不觉羞耻,本王向自己的女人索吻有什么好无耻的?” “……” 瞧他说的什么话? 厚颜无耻! 夺,夺不回来;亲,她又不乐意,窝在几案边生闷气。 说来也巧,她平日从来不看这种话本子。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沉闷,连医书都看不下去了,正好白露拿着话本子进来,她就要过来看。 看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男人来了。 男人一只手撑着案台,另一只手拄在她身侧。 她背后是墙,面前是男人结实的胸膛,男人的气息扑天盖地,充斥着她的每一次呼吸。 心跳漏了半拍。 慌乱的盯着男人半是轻笑,半是狎昵的俊美容颜,嘀咕道:“妖孽!” 这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眸仁仿佛漩涡般,引得人忍不住想沉沦。逃不过,避不开,她闷声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开。 男人摇头:“不算。” 叶浅妤蹙眉:“你别太过分。” 扭头瞅了一眼侧面,袭九渊这才发现,那边还站着俩人。 不知是那两人存在感实在太差,还是女人太惹眼,从进来到现在,他都没注意到。 两人脑袋压得很低,恨不能缩到脖子里去。 袭九渊低笑两声。 直起腰,伸手揉她的墨发,绸缎般的手感令让他忍不住多揉了会儿。松开时,又辗转到她的脸颊,捏了捏:“你想让人围观,本王可没那么大方。” 声音一戾,“还不滚!” 那两人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哆嗦着想说什么,可迎上袭九渊的眼神,哪还敢开口? 忙不迭的滚了。 袭九渊扭回头,叶浅妤还以为他要继续刚才的事,没想到他一脸正色的问:“出什么事了?” 这么晚没回府,他本能的觉得有事,就亲自过来了。 叶浅妤指指那扇紧闭着的门。 “今天有人送来一个烧伤的人,说是家奴。可我瞧着那人衣装华贵,且身上多处旧伤,不像是他口中的家奴。” 袭九渊强调:“你是大夫。” 她想开医馆,他不挡着,凡事有他保护,她只要治病救人就好。可皇城之中,天子脚下,难免是是非非。上次带她去沈府,他已然后悔,不想让她再掺和到任何是非中,引来祸端。 袭九渊的意思她怎会不懂? 惟医以救死扶生为功,殊不知,救死容易,扶生难。 脸色蓦然一黯。 袭九渊顿时心软:“好了,你想知道他是什么人,本王帮你查。” 后来的很多年,每每思及此,两人都会庆幸这个无意的决定。正是因此,才会让当年的真相,一步步,昭然天下。 第249章 为了陪她 答应帮她查那人的身份,袭九渊进去看了一眼。 屋里放了冰炉,温度比外面低。 床上的人浑身上下缠满了厚厚的细布,唯一露出的那双眼,还紧紧闭着。若不是有些微弱浅薄的呼吸,袭九渊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叶浅妤走在后面。 他忽然开口问:“这样还能活?” 叶浅妤道:“大多烧死的人,不是被火烧死而是被烟呛死的,我试过他的脉搏,心肺并未受损。我想,起火时他应当做了必要的自我保护措施,封住了口鼻。只不过他烧伤太严重,我也没有十成把握能救活他,只能尽力一试。” 袭九渊失笑,“这样你都敢将人留下?” 万一人救不活,就不怕这人的主家来闹事,赖上济世堂吗? 叶浅妤看出他的想法,下巴扬了扬:“不是有你吗?” 事实上,她是不想看着一条性命就这么结束。 他伤得重,又赶在六月天,伤口极易感染。烧伤一旦感染,现代那么先进的医疗条件都束手无策,何况在这个落后的地方。 袭九渊轻嗤:“这会知道本王有用了。” “那是,九爷一直有用。”他肯帮忙,她嘴巴就甜了点儿,拽了拽他的衣袖:“我们出去吧,进进出出不利于他养伤。” 那句“有用”,很大程度上满意了袭九渊。 转身迈了出去。 门关上的同时,一直昏迷的人,手指蜷了蜷,紧闭着的双眸在眼帘下滚动。可阖着的眼帘,却怎么也睁不开。 —— 袭九渊与叶浅妤在济世堂吃了饭。 眼看着亥时已到,叶浅妤都没有回府的意思,坐在几案前,手中翻着一本书。这次不是话本子,而是记载药草的名录。 边看,边在一旁写写记记。 袭九渊盘膝坐在她对面,手中拿着她的话本子。 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 将话本子往案上一丢,“信口胡诌的玩意儿。” 叶浅妤“噗嗤”一声笑了,毫不吝啬自己的嘲讽:“信口胡诌的玩意儿,我瞧你还看得津津有味。” “本王还不是为了陪你。” 她不走,他能怎么办? 瞧着她还是不紧不慢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催促:“都这个时辰了,你还不打算回府?” 开个小医馆,能耐的她都夜不归宿了? 叶浅妤这次头都没抬,视线落在书页的某一处:“都跟你说了今晚要看着那个病人,你回去吧,我怕他半夜有事。” “你不担心本王有事?” “你能跑能跳,有什么事?” “……” 袭九渊直接缴了她的书,迫使她抬起头:“跟本王回府!”低沉的语气不容置喙,隐约夹杂着被冷落了一整晚的怨气。 “……” 孟子佼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后院出来对着两人道:“姑娘还是和九爷回去吧,那个伤者有小人看着,万一有事,九王府距离这里也不算远,小人差人去请姑娘就是了。” 叶浅妤想想也是,跟着袭九渊离开了。 回到九王府,她回房间沐浴,袭九渊去了书房。 谷雨跟在袭九渊身后,行礼后道:“爷,今日叶姑娘出门见了一个人,属下可要如实禀报?” 第250章 危言耸听 袭九渊在玉案前坐下,拿东西的动作蓦然停住。 幽邃的眸底墨色翻涌,继而化作一抹不虞,落在谷雨身上,怒道:“本王再说一遍,本王让你们跟着她,是保护,不是监视!” 谷雨大惊,迅速躬身:“属下知罪,属下该死。” “滚。” “是,属下告退。” 谷雨匆匆退出书房,关上门,就见平时从不露踪迹的无影站在院子里,幸灾乐祸的补刀:“劝你不听,该!” 谷雨剜了他一眼。 他又不是一点数没有,不过是想确认自家爷的心意罢了。 万一揣摩错了呢? —— 叶浅妤担心那人身上的伤,一晚上没睡好。天不亮起床,袭九渊已经去上朝,她匆匆吃了几口饭,便去了济世堂。 济世堂门还没开,远远的看到两道身影站在那里。 孟兰! 叶浅妤冷笑了声,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谷雨见叶浅妤脚步一顿,立刻道:“姑娘不想见她,属下这就去把她赶走。”爷的心意已经表示的很明显,他现在也没顾虑,只要让叶浅妤满意就好。 叶浅妤摇头:“且听她说什么吧。” 提步走了过去。 见到她,孟兰眼底有喜色。 想去拉她的手,这次是谷雨上前一步挡住了,低沉的声音带着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孟小姐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孟兰退后半步,一脸惶恐。 叶浅妤忍不住想笑:“没有外人在,孟小姐别演了,有话直说吧。”推谢清宛下楼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怎么会被一句话吓到? 这么能装,真是难为她了。 孟兰有刹那间的僵硬,很快被笑脸代替:“妹妹这话说的,姐姐不过是一时不小心,有点恍惚,哪是演的?” 叶浅妤不留情面的提醒:“国公府的门槛我高攀不起,孟小姐还是不要乱认亲戚的好。省得让人听了去,以为我舍不下孟国公府的荣华富贵。” 孟兰脸色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 心底冷笑。 说什么怕人以为舍不下国公府的荣华富贵,现今谁不知她是袭九渊的女人?国公府与九王府比起来,那可是小巫见大巫。 努力扬了扬唇角:“我几次来找叶姑娘,是有要事相告,还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叶浅妤站在原地没动:“这里没外人,直说就好。” 孟兰为难的看着谷雨,又看看白露。 白露呛声:“看也没用,跟前这些人,谁都比你跟姑娘的关系近。” 孟兰绞着手里的帕子,目光犹疑。 叶浅妤见状,低低笑了声:“孟小姐为难就算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就要绕过她去往前走。 孟兰急了。 冲上前拦住她,大声喊道:“有人想要你的命!” 叶浅妤脚步微顿。 看来凤毓说的没错,孟兰之所以想找她谈条件,是因为了无意中得知谢夫人想要自己的命。 只是不知她清楚多少内幕。 轻笑了下,毫不在意的道:“孟小姐可不要危言耸听。” 孟兰被她一激,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同时也沉下了声音:“要杀你的人是谢夫人,难道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你?” 第251章 命悬一线 为什么? 一个玉佩,还不至于动杀心。 另一个可能—— 谢家想让谢清宛嫁进九王府,她的出现,破坏了谢家的计划。权势之争,关系家族命运,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只能想办法除掉她这个拦路石。 孟兰见她犹豫,以为她怕了。 冷笑之意更加明显,“我可以帮你,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 送走孟兰,白露翻了个白眼,“这人心术不正,姑娘千万别信她的话。” “是啊。”叶浅妤不在意的往前走,到了济世堂门口,门还没开。她抬手刚想敲,手就被白露拉了下来。 白露一本正经的盯着她:“姑娘,奴婢跟您说正事呢。” 叶浅妤好笑的看着她,见她真要急了,才赶紧道:“好了,不逗你了,她的话姑娘我一个字儿都不信,你放心吧。” 白露这才放下心来。 皱着眉头盯着大门,“这个点了,怎么还不开门?” “咚咚咚”敲了好几下。 等了好半天,伙计才小跑着来开门。 看到叶浅妤,好像见到了救星,火急火燎的指着里面:“姑娘您可算是来了,您快进去看看,昨天送来的那个人,他,他好像不行了……” 不等她说完,叶浅妤飞快的冲了进去。 管事带人守在门口。 她进到内室,只见孟子佼正满头大汗的帮他换药,男人身上未及拆开的细布,被单都已经被血水浸透。 一颗心蓦然揪了起来。 那种心脏生生被扯动的疼痛,不同于医者在见到患者病重时的心情。 好像眼前的人,也不单单是她的病人。 “怎么回事?”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孟子佼把取下来的细布丢掉,擦了一把汗,“到后半夜忽然浑身发热,药也喂不进去,天还没亮就这样了。” “不是说出事通知我?” 孟子佼露出惭愧,本来他觉得自己能控制住病人的病情,可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叶浅妤知不是问责的时候。 孟子佼将位置让出来,她立刻走上前去。 把完脉,吩咐伙计准备药浴。 孟子佼一脸担忧:“姑娘,他这一身外伤,药浴怕是……” 叶浅妤道:“我有分寸。” 烧伤不能沾水,但眼前的情形必须先将体温降下来,以免高烧引发脏器发炎。药浴用水不同于普通水,不会感染,但会刺激伤口疼痛。 拟了张方子,命伙计速去准备。 守在门口的管事,见众人出出进进,也叫人过来帮忙。 前后折腾了近两个时辰,男人才被抬出浴桶。药水洗净血污,露出红色的皮肉,深浅不一的伤口。不只新伤,旧伤也看得更真切。 清晰可辨的烧伤,新旧叠加。 叶浅妤指挥伙计将他放回榻上,撬开他的嘴巴,将内服的药一勺勺喂进去。 确认他脱离危险时,天已幕黑。 叶浅妤重新给她包扎过伤口,才离开房间。 累的几乎瘫倒在几案边。 白露见了,赶紧过来给她捶背揉腰。 叶浅妤无暇顾及,心里想的尽是孟兰早上说的话。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第252章 男颜祸水 袭九渊走进济世堂时,叶浅妤伏在花厅几案上睡着了。 白露见到袭九渊,刚想叫醒叶浅妤,被袭九渊抬手制止,刻意压低的声音道:“你先出去吧。” “是。” 白露行过福礼,退下了。 袭九渊走到女人身边。 她双臂环在案上睡得正沉,只是不知为何,眉头紧紧皱着,似乎睡得不太踏实。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 长臂一伸,将女人捞进怀中,让她枕在自己腿上睡。 叶浅妤忙了一整天,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迷迷糊糊嗅到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潜意识里觉得是他来了,可又不想睁眼确认。 这时,脑袋忽然跌入一片柔软中。 那股子熟悉的味道愈发清晰,她不再挣扎,在他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袭九渊唇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一个警惕性极高又敏感的人,只有在自己充分信任的人面前,才能坦然放心的睡去。她此时的表现,恰好说明她真的放心自己。 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垂下眼帘,看到女人脸颊一缕碎发,他拈起来,帮到塞到耳后。 轻微的动作,让女人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很快抚平,睡得似乎比方才安稳香甜了许多。 他幽幽叹了声,指腹滑过她的脸颊。 大概平日里她言辞强势,会让人忽略她的样貌。此时睡着,隐去了或凌厉或娇懒的表情,恬静温婉。烛光映在她淡静的脸上,眉眼如画,半点朱唇。 就这样看着她,什么都不做,他竟也有些满足。 无影从外面进来,想禀报什么,看到眼前的画面,顿了顿,没敢太大声。 “爷。” 袭九渊抬眸,示意他等会再说。 无影会意,总归不是太着急的事,矮着身子又退了出去。 门关上,花厅只剩下两人。 一缕清风自窗台吹进来,吹得烛火摇曳,两道嵌在一起的身影影影绰绰。女人睡得太香甜,不知何时,袭九渊也有了困意。 不舍得吵醒她,他手肘拄一侧几案上,撑着脑袋闭了闭眼。 这一闭眼,也就睡着了。 他以为叶浅妤信任他,才会睡得香。殊不知,他对她的防备,早在喜欢上她那一刻,便被远远的抛开了。要不然,也不会轻易的被她夺了玉佩。 又一阵风吹来,叶浅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枕在男人腿上,男人手拄着几案,面颊微微垂着,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清男人五官。下巴消瘦,轮廓俊美,敛去了白日里的锋芒,连睡容都是风华绝代。 叶浅妤轻轻叹了口气。 男色啊,祸水~ 这一声叹气,声音有点儿高,把袭九渊吵醒了。 澄澈的眸,猝不及防撞进那双幽邃看不见底的眼眸之中,四止交织,再也无法移开。 男人勾了勾唇,嗓音中带着初醒时的慵懒,“睡醒了。” 叶浅妤“嗯”了声,被男人这么赤裸裸的盯着,忽然觉得不在自。 脸一红,就要起身,结果被男人按在怀里:“本王给你当了半晚枕头,连个谢谢都不说就走?” 第253章 明媒正娶 叶浅妤起身的动作被迫停下来,张了张嘴巴,却不是感谢的话:“我本来睡得好好的,你吵醒我,我还没怪你呢,怎么好意思索要报酬?” 袭九渊就知道女人不会松口承诺他什么。 箍着她的腰身不让她离开,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你不给,本王只好自己拿了。” 不等着点头或是拒绝,将她托进怀中,低头攫住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开口的唇。 轻车熟路,肆意索取。 叶浅妤只来得及“唔”了一声,剩下的声音,便如数落入男人口中。手抵在他胸口,不及用力,男人的手同样落在她胸前那团柔软处,用力捏了一下。 叶浅妤浑身狠狠一颤。 飞快的去捉他使坏的手,他却好似跟她捉迷藏一样,大手在她身上游走。隔着夏日薄薄的衣衫,掌心炙热的温度直接烫上她的皮肤,烫进她的心里。 偏偏男人还不满足,觉得那层薄薄的布料碍手的很。 三下两下,扯开她的衣领,直接探了进去。指腹触到女人柔滑如玉的肌肤时,男人呼吸明显重了几分,用在她唇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长指绕着花蕾轻拢慢捻。 叶浅妤被阵阵酥麻感搅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轻吟:“袭九渊……” 男人抽空回应:“嗯,叫本王做什么?” “停,停下……” “美人在怀,你叫本王停下来?”手重重的掐在花蕾上。 “啊……”叶浅妤惊呼,拼着最后一丝没溃散的理智,稳了稳心神,颤抖的声线问:“你不是答应帮我查那人身份,查到了吗?” 袭九渊骤然一顿。 阴测测的掐她的下巴:“跟本王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还想着别的男人,嗯?” 叶浅妤:“……” 男人不再理她,低头埋在她的胸口。 湿热的温度从胸前传来,直击内心深处。 叶浅妤忍不住浑身颤栗,落在男人胸口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他的衣领。 嗓子中发出一声低喃:“九,九爷……” 白露半夜醒来,想起自家姑娘还在花厅呆着,想过来看一眼。 推门就看到一片香艳景色,自家姑娘躺在九王爷怀中,衣衫凌乱。九王爷脸压在自家姑娘胸前,隐约可见一片雪白肌肤…… 天呐,她看到了什么?! 几乎是飞快的关门退了出去,心砰砰砰狂跳不止。 妈呀! 九王爷在干什么? 自家姑娘在干什么? 他们两个人在干什么呀? !!! 白露觉得自己大概是太久没见到秦阳了,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于是打开门去了济世堂外面。 屋里,两人并未察觉门开了又关。 确切的说,袭九渊看到了,但是不想被打断,所以发现门打开又被关上后,也就没理会。抬头,眸中压抑着跳动的欲望,沙哑着声音开口:“怎么样,才肯答应本王?” 尽管现在就想要了她,可是他知道,不行! 想要她不假,但必须是明媒正娶,太喜欢,反而不想委屈了她。甚至她的称呼——不敢喊“浅浅”,怕她生气,也不喊别的,怕她想起“浅浅”更生气。 第254章 又是寿宴 叶浅妤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还有点儿茫然:“答应什么?” 给他吗? 她一直心有芥蒂。 可心底里到底是喜欢着他,他侵略过来时,她毫无招架之力,甚至心里还有个没出息的声音在喊:“算了,从了他吧。在现代那么多分分和和呢,哪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细想过后,又开始别扭。 怎么就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仿佛激情过后的落差,脸色肉眼可见的黯了下来,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他的衣领。 袭九渊眼底一阵惶恐。 到底,她还是生气了吗? “对不起”三个字徘徊在喉口,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愿妥协,“她”又不回来—— 可如果真的回来了,她们之间,真要他做一个抉择吗?一个是他发过誓,要一辈子守候的人。另一个,是他这些年来,唯一动心喜欢的人。 想喊她的名字,却喊不出口,只能收紧了双臂。 将她按在胸口。 那一声喜欢,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他会想要逃避,想要一直维持现在这样的状态。 听着肩头的人叹气,叶浅妤心也跟着沉了沉。能感受到他的喜欢,他的为难,他明明已经失控,还极力控制着的本能,问她怎样才能答应他。 可是做不到让步。 故作轻松的推了推他的肩,“你不会查不到,所以来牺牲色相,要我不要怪你吧?” 袭九渊一怔,松了手臂,沉沉的盯着她的眼睛:“什么意思?” 他是魔怔了,一心只想着他们之间的事,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话题。几乎是开口的同时反应过来,脸瞬间黑成了锅底灰。 “在你眼中,本王便是那么没用?”还要牺牲色相求她原谅? “你有用,也要用事实证明嘛。” 拢上衣衫,她朝他伸出手。 袭九渊觉得,他可能真跟不上女人的思维。 脸沉的可怕:“干什么?” 女人理所当然的索要:“你查的结果呢?” 袭九渊拍掉她的手,俯身压下来:“支使本王干活,总要给报酬?”说这话的时候,九王爷大概忘了,是他主动请缨要去查的。 又是一番意乱情迷。 松开时,叶浅妤感受到身下那份伟岸,淡淡的想着,自制力还蛮好的,都这样了,还能停下来。 思绪落下,听着男人道:“是谢家养在外面的人,身份还在查。” 叶浅妤眸底闪过疑惑。 看来孟兰没说谎。 孟兰告诉她,无意间遇到谢夫人进了一间别院。 别院不是谢家产业,她好奇,便跟了过去,发现谢夫人去见了一个人。那人自始至终都背着身,没跟谢夫人说一句话,谢夫人说了很多,还说出要杀她。 至于杀她为什么要告诉男人,孟兰没说,也许是不知道。 正想着,男人打断了她的思绪:“再过半月是符老夫人寿辰,你帮本王筹备贺礼,到时陪本王一道过去。” 哈? 又是寿宴? 叶浅妤想起被拍死在寿宴上的沈康全……从袭九渊和符城的关系来判断,这次是真的贺寿吧? 第255章 悬梁刺股 袭九渊执意让叶浅妤准备送给符老夫人的寿礼,还以烧伤男人的身份做交换,说他费心帮她办事,她也不能闲着。 推托不过,她只能抽时间筹办。 男人的伤反反复复,几次命悬一线被她救回来。负责看管男人的管事见状,大概是回去征得了主人同意,没再提离开的事。 一晃七天过去了。 叶浅妤正在配制给男人敷伤口的药,凤毓派人传话,鬼面人愿意开口了。 她将拟好的方子交给孟子佼,然后出了门。 到了地方,谷雨自觉的守在巷子口,叶浅妤敲门进屋。 短短七日,鬼面人完全变了样。发丝凌乱,脸上挂着两个明显的眼袋,身体前倾,有气无力的挂在柱子上,完全靠绳子支撑才没倒下去。 他被凤毓熬了整整七日。 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还不让睡觉。 这就算了,凤毓每天当着他的面,大鱼大肉的吃着。到了睡觉的点儿,就效仿古人,给他来个头悬梁,锥刺股。 梁上的绳子一端连着他的头发,一端连着刀架。 他一旦犯困低头,刀架就会被拽着上升,刀锋刺进他的皮肉。 疼不是关键,关键是那刀尖对准的是他的重要部位,他要不想废了下半身,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么下来,神仙也熬不住啊! 见叶浅妤进来,强打精神抬起头:“你想问什么?” 叶浅妤笑:“肯说了?” 鬼面人哼了声。 凤毓一脚踹过来,“注意你的态度。” 鬼面人不服气,但没敢再吱声。 叶浅妤敛去笑容,眉眼间多了一抹冷色肃杀:“你是谢夫人的人?” 鬼面人冷哼,有气无力的回道:“本座自由之身,不受旁人差遣,自然也不在任何人手低下行事。” 凤毓冷嗤:“就你这三角猫的功夫,也敢称本座?” 鬼面人没理他。 叶浅妤继续问:“既是自由之人,又替谢夫人办事,这么说谢夫人与你有恩?我倒想知道,她帮过你什么。” 鬼面人拒绝:“与你无关。” 叶浅妤叹了口气,失望的看向凤毓:“看来我这趟白跑了。” 凤毓回:“不会。” 顿了顿,向鬼面人道:“看来这几天是我下手轻了,还没能让你认清事实。”话音未落,手腕一抖,一枚长钉脱手而出。 直直刺穿鬼面人锁骨,留下一个血窟窿。 鬼面人震住。 血液喷薄而出,疼得鬼面人脸都扭曲了。 这几日他受的折磨不少,但都是精神层面的,除了饿,他没受到任何身体方面的刑罚。 正是因此,他忽然的凤毓的残忍。 男人冷酷绝然的声音扫过耳际:“再问你一遍,说,还是不说?” 鬼面人闭了闭眼。 表情痛苦,脸色却看不出异样。 哪怕受了这些天的折磨,都不显苍白。叶浅妤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凤毓见他不开口,第二枚长钉骤然出手,却是从膝盖处穿入。 鬼面人发出一声哀嚎。 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下,他终于败下阵来。 手被绑着,他示意凤毓靠近过来,揭去一层人皮面具,赫然露出藏在下面的另外一张脸。 第256章 不为人知 叶浅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谢清璋?!” 她不是没想过鬼面人的真实身份,却唯独没有怀疑过谢清璋。 一来谢清璋是谢家长子,就算谢家有什么事,他们第一件要做的,也应该是让谢清璋择清关系,而不是让他置身于险境。 二来,鬼面人身材高瘦。 谢清璋不只高,还很壮,跟鬼面人完全是两种身材。 怎么可能是同一人? 谢清璋冷笑了声。 撕掉面具,那张脸显得苍白无力,却还留着几分仿佛浑然天成的戾气,反问道:“现在知道我为何杀你了?” 叶浅妤摇头:“还请谢公子明示。” 如果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是谢清璋本尊,她猜测十之八九,是因为她进了九王府,影响了谢家的计划。 但这种事情,她从来不用自己猜的。 她要的,是对方的供词,而不是自己在被人刻意引导下得出来的猜测。 谢清璋明显没想到叶浅妤会这么问。 愣了片刻,冷哼道:“一个弃妇,也配在九王府横行?就算我不动手,早晚也会有人拔了你这个眼中钉!” “这么说,谢家是想与九王为敌了?” “几句话就想挑拨谢家与九王府的关系,简直是痴心妄想。” 叶浅妤不知他饿了这么好几天,哪来的力气跟她逞嘴皮子上的功夫。但他话都说了,不反驳一下,显得她好像赞同他的话似的。 淡然一笑,反问道:“不知谢公子哪来的自信,觉得九王与谢家关系好。” “是不是因为江家军改名谢家军,谢家又占了江家的宅子,顶了江家的官位——谢大公子就理所当然的觉得,谢家小姐就能取代江家小姐,嫁进九王府了?” 谢清璋大怒。 “我父亲统领江家军,镇守边关乃是圣上旨意,岂容你这个蛊惑人心的妖女来大放厥词?至于袭九渊将来娶的是谁,还轮不到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说道吧?” 呵~ 叶浅妤冷笑,没反驳。 凤毓直接一拳揍得谢清璋腰都直不起来:“再敢胡说,我钉你到墙上!” 恢复了谢清璋的身份,他不再畏惧凤毓的威胁,狠狠吐出一口血水,戾眸瞪向凤毓:“杀了我,你们也逃脱不了罪责?” 凤毓反问:“不杀你就能了?” 谢清璋冷冷一哼,没回话,明显是不能。 所以凤毓又踹了他一脚。 叶浅妤不再浪费时间,转身往外走,凤毓不知她的打算,也跟着向外转身。谢清璋开始用力挣扎:“放开我,否则等他们找过来,你们谁也别想活!” 叶浅妤没理会他,直接到了院子里。 凤毓跟出来:“怎么了?” 叶浅妤摇头。 她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谢清璋为谢家清理障碍理所当然,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谢家要除掉她,根本不必劳谢清璋动手。 鬼面人似乎与箱尸案有关,如果谢清璋就是鬼面人,那谢家人在箱尸案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杀人的背后,到底隐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257章 报恩,赎罪 屋里谢清璋扯着嗓子叫骂,凤毓见叶浅妤脸色不太好看,遂道:“这小子不老实,我再去教训教训他。” 叶浅妤抬手拦住他。 “算了,他既然把身份亮出来,便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说什么,打也没用。” “……再饿几天?” 叶浅妤忍不住笑了,“也好。” 谢清璋丢了八天,谢家人就算明着没动静,暗地里也不可能坐视不理。找到这间小陆军,只是时间问题。他人不能留得太久,但也不能白白送回去。 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 当下,好像有个不错的机会…… 打定主意,她道:“我先回去了,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可不能像招呼江湖人那样,别怠慢了人家。” 凤毓心领神会,“你放心。” 叶浅妤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转过身,定定的望着凤毓:“九爷说,你是南楚凤家的五公子。” “是。” “可是凤丞相家?” “是。” “可我听说南楚凤家,只有三个儿子。” “父亲而立之年入京,我与四哥尚还年幼,不宜远行,便被留在祖居由叔伯代为照料。后多生事变,一直未去京城,知道我与四哥的人不多。” 叶浅妤不疑有他,“我与五公子之前可曾见过?” 这次,凤毓没有很快回答。 眸光落在叶浅妤眉眼间,看到的,却是她满脸是血的模样。当时她受了很重的伤,小小的脸蛋被鲜血染红,像个血娃娃。 可能岁月眷顾,没让那些伤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许久,凤毓收回视线,笃定的道:“见过。” 叶浅妤继续问:“我帮过你?” 凤毓点头:“是。” 叶浅妤记不起他们在哪儿见过,又问了一句:“所以你到南越,特意找我报恩?” 这次凤毓摇了头,“不是报恩,是赎罪。” 叶浅妤又想了一遍。 在她继承的有限的记忆中里,实在找不到与凤毓或是南楚有关的信息,只得放弃,半是解释半是感激的道:“多谢你出手,有些事我不记得了。” 凤毓不在意的笑笑:“没关系。” 她又道:“不管我之前帮过你什么,这次你帮了我,就算我们两清了吧。你不必再介怀。” 凤毓嘴上说好,心中却道:怎么可能不介怀? 问清楚了,叶浅妤也就不再觉得疑惑,辞别后离开了小院。 路上想起符老夫人的寿礼还没置办,不由得有些头疼。扭头问跟在身后的谷雨:“你见过符老夫人吗?” 谷雨面无表情的回:“见过。” 末了,他又补充:“姑娘要是实在想不出来准备什么,不妨去问了问符公子,符家几位公子中,老夫人最疼他,他也最讨老夫人欢心。” 符城。 叶浅妤眼睛一亮,她怎么把他给忘了? —— 侍卫来报有人求见时,符城正在审问犯人。 说是审问,其实是拷打。 将挂着倒刺的鞭子往身边人手中一扔,脱下手套转身往牢房外走,边走边问:“什么人求见本官?” 侍卫答:“是个……挺漂亮的姑娘。 第258章 乱划重点 漂亮姑娘? 符城第一次从求见列表中听到这么个称呼,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戏谑。这抹戏谑在见到叶浅妤时,张扬到了极致。 “外面起风了?” 叶浅妤忍不住发笑:“是啊,把我给刮武卫营来了。” 侍卫:“……” 这什么对话风格? 符城大刺刺的往主位上一坐,也让叶浅妤坐下,命人奉上茶水,“我这里不比九王府,简陋的很,姑娘凑合喝点,解解暑。” 叶浅妤接过茶,浅啜了一口。 闻言笑道:“原来符统领还有这么客气的时候。” 符城也不当她做外人,“嗐”了声:“听说你的医馆开张了,我这些日子忙得脚打后脑勺,都没顾上去给你捧场。不过我贺礼可是送到了啊,你不信可以问老九。” 老九—— 这是喊袭九渊? 叶浅妤从善入流:“九爷说了,不过捧场就算了,我开的是医馆。” 符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也是,谁没病没灾的,往医馆跑。” 两人闲扯了几句,叶浅妤步入正题:“我听九爷说,再有几日便是符老夫人六十六大寿了?” 符城瞬间明白过来:“他要带你去?” 叶浅妤心道:你能不乱划重点吗? 嘴上说:“他自己懒,让我筹备贺礼。我担心府中有忌讳,特意来请教符统领,想问问老夫人可有特别喜欢的物件吗?” 符城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求我帮忙?” 叶浅妤扯着唇角,“听闻符家几房儿孙之中,最孝顺老夫人的便是符统领,老夫人高兴了,符纵也高兴对吧?” 符城闻言,看向叶浅妤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用力点着头道:“难道老九宝贝你,果真是聪明伶俐的很。你说的对,老太太高兴了,我这个做孙儿的自然也高兴,就免费给你支几招吧。” —— 出来武卫营,叶浅妤一路上眉开眼笑。 谷雨纳闷的跟在她身后。 进了武卫营,谷雨就被武卫营副统领叫过去比试了,叶浅妤与符城说话时,他并不在场,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能让叶浅妤如此开心。 这份开心,一直持续到晚上。 叶浅妤为了方便照顾烧伤的男人,这几日住在济世堂。 袭九渊虽然不怎么高兴,但也没提出太反对的意见。他在济世堂占了个单独的房间,命人把书房里的折子、宗卷搬了过来。 这也导致几日来济世堂常有官员进出。 叶浅妤进门时,惊蛰刚送走刑部尚书。 看到叶浅妤,他一脸苦相的迎了过来:“叶姑娘,您还是搬回九王府去吧。您瞧瞧这儿,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 书房与卧房在一起,空间小的多一个人都嫌挤! 叶浅妤叹气:“我去劝劝九爷吧。” 惊蛰一脸惊喜:“那就有劳叶姑娘了。” 叶浅妤进门往楼上去了。 其实她知道劝也没用,有用的话,袭九渊就不会把东西搬到这里来了。 推开门,男人坐在书案前。 只见他手中捻着一张信笺,双眉紧蹙,只是不知信上写了什么。 第259章 友好协商 见她进来,袭九渊收起折起信纸,塞回到信封中放到了案台一侧,“听说你今日去武卫营了,怎么样?给符老夫人的寿礼选好了?” 叶浅妤没正面回答,嫌弃道:“他俩对你倒是忠心。” 他俩,自然是时时跟着她的谷雨与无影。 守在屋外的俩人备感冤枉。 袭九渊低眉浅笑,唇角勾起的样子,带着几分狎昵,“不怪他们,是符城来过。” 叶浅妤惊讶:“来这里?” 男人低低的“嗯”了一声,叶浅妤很快找到切入点,忽的沉下脸,不悦道:“你快搬回九王府去,在这里整日引得官员来来往往,病人来了都不敢进门。” 袭九渊也不在意。 朝她招招手:“过来。” 叶浅妤眼中顿时生出几分轻微的警惕:“做什么?” “本王又不能吃了你,这么防备做什么?”他还是招着手,直到叶浅妤靠近过来,一个用力将她拽入怀中:“这几日辛苦你了,医馆的损失,本王照价赔偿。” 叶浅妤不稀罕:“……营业损失你能赔,名誉上的损失赔得了吗?” 袭九渊表现的十分有诚意:“本王做个‘妙手回春’的匾额,敲锣打鼓的给你挂门前头?” 叶浅妤:“……” 佯装生气要打他,男人也不躲,借势将她搂得更紧。 闹了会儿,叶浅妤收住手,恢复严肃表情,一脸正色的道:“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袭九渊见她如此,也收了笑意,等着她下面的话。 叶浅妤将抓到鬼面人,以及鬼面人是谢清璋的事儿跟袭九渊说了一遍。末了,她继续道:“既然谢清璋不能杀,我想拿他跟谢家换个人。” 袭九渊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很快被抹平。 他问:“你想换楼下那个人?” 叶浅妤点头:“但是这么做,势必会影响你与谢家人的关系,所以我来与你商量。若是你觉得……” 后面的话未出口,嘴巴被堵住了。 袭九渊也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吻她。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捧着她娇嫩的脸蛋儿,一路吻到她脸红心跳,气息紊乱,才放开了她。 被松开了刹那,叶浅妤只觉得大脑缺氧,喘了好几口粗气才恢复正常心中。恼怒的瞪着男人:“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发什么疯?” 搅得她刚才说到哪儿,都忘了! 袭九渊望着她还挂着水渍的唇,笑意掩都掩不住,低醇的嗓音透出三个愉悦的字眼儿:“你做主。” 出了事,她能想着与他商议,他已是万般感动。 叶浅妤一怔,“可是……” 他早放话说她是他的人,她与谢家为敌,他也会受影响! 男人笑得狂妄,“你随便作,出了事有本王担着。”怕她担心,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觉得,就算没有眼前这些事,本王会迎娶谢家女吗?” 叶浅妤摇头。 公主他都不娶,何况一个小小的将军女儿。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他大概会一心一意的等着他的小青梅吧? 那个名字里带“浅”字的女孩儿。 第260章 谁不正经 袭九渊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那就放心做你想做的事,不必担心本王。本王与谢家,本就是势不两立的局面,只是他不主动挑起是非,本王也就按兵不动。” “你知道鬼面人是谢清璋?” “本王只知箱尸案与谢家有关,但有些事情尚未查清,不便打草惊蛇。” 叶浅妤忽然想到什么。 瞳仁一滞,问道:“沈康全,与谢家有来往?” 袭九渊眉眼间笑意又重了几分,颇有几分欣赏:“符城说,你很聪明。” 叶浅妤没好气:“……用他说?” 他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拉近,在她唇上啄了啄,低醇的声音染了几分黯哑:“本王也这么觉得。”不该过问的事不问,可很多事情不用他多说,一点就通。 叶浅妤推开他:“前些天不还说,不让我与谢家人来往?” 袭九渊难得摆了张无辜又无奈的脸:“还不是无影那个没用的东西,本王让他去抓鬼面人,结果他跑回来跟本王说,人被你带走了。” 人都被她抓走了,他再拦哪还能拦得住。 索性由着她吧,事情闹大了,大不了他出来收场就是。 刚躲进暗处的无影:“……” 这能怪他吗? 怪他吗? 袭九渊奇怪她为何对一个烧伤的人感兴趣,问了问那人伤势。不知怎的,两人上一句还在推测那人受伤的原因,下句就绕到功夫上面去了。 叶浅妤忽然发问:“有没有一种功夫,可以让人看上去比实际瘦?” 袭九渊想了想,没听说过这门功夫,“本王只知江湖上有缩骨神功一说,至于让人瘦下来的功夫,可能少吃几顿饭能管用。” 叶浅妤白了他一眼,“我很正经的问。” 袭九渊失笑。 难道他回答的不正经?可这天下哪有什么功夫,是能让人看着显瘦的? 叶浅妤决定暂时不理他了。 从他怀中离开,在书案一侧坐了下来。 话说多了有点儿喝,见案上摆着一盏茶,她端起来就喝。 袭九渊忙拦住她的手,“凉了。” 拿过她手中茶盏将茶水倒掉,重新倒了一杯热的递给她,顺便奚落:“还大夫呢,连凉茶不易下腹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如何给人看病?” 叶浅妤觉得不理他的决定是对的。 —— 已近子时,袭九渊还在看那些好像永远看不完的折子、卷宗。有一些是从边关各地呈上来的奏报,有军防的,也有民情的。 他掌管的镇行司与天行司一样,是凌驾于三省六部之上,直接受命于明帝的部门。 不同的是天行司暗中行事,而他是明里掌管着朝中大大小小的事。近来边关不稳,常有战事发生,他要费心处理的事情也就多一些。 叶浅妤开始还坐在一侧看药草方面的书,后来累了,干脆伏在案上歇息。 袭九渊见她犯困,让她回房歇息。 她嘴上应着,出门后,又去看望烧伤的男人。 男人自高烧陷入昏迷,便再没醒来。 走进房间,看到男人已经开始结痂的脸,心中阵阵压抑袭来。 第261章 给脸不要 或许是眼前的男人伤的太惨,太重,她控制不住内心泛滥而来的同情与泪水。每次面对他的时候,总会忍不住的难过心疼。 在床边的方凳子上坐下来,试了试他的脉。 脉搏探不出任何问题,只是不知为何,这几日下来,他却是昏迷不醒。 幽幽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他走不后久,本应该睡着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同于正常人,因为大火炙烤,脸上皮肉变形粘连。有一只眼睛能正常睁开,另一只眼,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看起来十分恐怖。 望着姑娘离开的身影,男人枯井般的眼底闪过深沉的痛意。 —— 距离符老夫人的寿辰只剩下五天,除了符老夫人的贺礼,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拿谢清璋来换这个被烧伤的人。 可怎么换,叶浅妤在考虑。 虽说暗地里大家心知肚明彼此的身份,但光明正大的提条件,无异于将这些暗地里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来。她是无所谓,怎么算她都是受害者,可她不想影响袭九渊。 哪怕他不怕被影响。 恰巧谢夫人差人来问玉佩的事,她回了句再想想。 结果那丫鬟就发火了。 “不就一个玉佩吗?你还当是金山银山了?我家夫人看得上,那是你的造化。三天两头坐地起价,你是没见过钱还是掉钱眼里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贪得无厌的人?不要脸!” 骂人的话跟竹筒里的绿豆似的,秃噜秃噜从她嘴里滚出来。 叶浅妤坐在几案边,手里把玩着一个茶盏。 白露去准备早饭了,要不然,肯定会骂这丫鬟一个狗血淋头。济世堂伙计倒是听到了,想上前阻止,被叶浅妤拦住。 玩了会儿茶盏,听着丫鬟可能骂累了,声音渐渐矮了下来。 叶浅妤道:“回去告诉你家夫人,玉佩我不卖了。” 丫鬟骂了半天,就是想激着她赶紧同意她将玉佩将出来,没想到适得其反。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涨红了脸,气冲冲的指着叶浅妤,“你……” 半天没说出话来。 叶浅妤起身,轻飘飘的去了男人病房。 丫鬟气得直跺脚,最后转身走了。 床榻上的男人一直在沉睡,叶浅妤进门后,习惯性的先探一探他的脉。 什么异常都没有,可是为什么不醒呢? 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很很遍,导致昏迷的原因可能是他在大火中受到撞击或者砸伤,也有可能是发烧的时候影响到了大脑,可这些都没有。 叶浅妤叹了口气。 袭九渊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此人是几年前谢家从边关带回来的家将。为救谢将军受了受伤,又没有家眷,所以安排在外面的别院住,吃穿用度也比寻常人好很多。 听起来似乎很合理。 可就是有种没来由的念头,让她想将他留下来。 吃过早饭,她去了小院。 手上拿着前几日到制衣坊做的衣服。 看着她拎着包裹进门,谷雨一脸震惊。他还以为那些衣服是给自家爷做的,虽然当时奇怪尺寸怎么不对,原来不是给自家爷的啊。 进门,叶浅妤将衣服丢到了谢清璋面前。 第262章 干的好事 这两日,凤毓没再折磨谢清璋,他看上去精神好了一些。 看着地上的包袱,瞪向叶浅妤:“这是什么?” 叶浅妤道:“把衣服换上。” 谢清璋冷笑:“我怎么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给一个阶下囚做衣服,和黄鼠狼给鸡拜年有何区别? 叶浅妤面无表情的回:“我不是与你商量,不想吃苦头就乖乖听话。兴许我心情好了,还能放你活着回谢家。”说罢,转身出了屋子。 尽管谢清璋不愿意,还是在凤毓的威压下,换了衣服。 从内到外,全换了个遍。 凤毓从房里出来时,叶浅妤问:“你看他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凤毓摇头:“看不出来。” 叶浅妤眸中闪过疑惑,“真是奇怪。” 凤毓也感到奇怪,上次他看出叶浅妤怀疑谢清璋的身份,他特意跑趟谢家。当时谢将军在前厅跟人说话,内容的确是在找人,丢的也的确是谢清璋本人。 “你怀疑他是假的?” “是。”模样可以改,可身材改不了。而且就算是人瘦了,谢清璋的骨架摆在那儿,不可能忽然从健壮型体形变成高瘦型的。 但如果是假的,谢家人明知两人见过,这么明显的漏洞……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谷雨的声音在敲门过后响起:“姑娘,有队人马往这边来了,看他们的步伐,不像是普通人,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叶浅妤立时反应过来:谢家人! 沉着的抬眸:“小院后面还有一个门,你带着谢清璋离开。” 凤毓问:“那你呢?” 叶浅妤笑了:“我一个高门贵裔出来的女人,但是和离出府,也得有些私房钱吧?找个清静的地方置办个小院,不是再正常不过?” 凤毓还是担心,被叶浅妤催着离开了。 他走后,叶浅妤才收拾干净屋里的痕迹,门便响了起来。 谷雨前去开门。 对方人很客气,也很硬气:“打扰了,我们是官府的差办,正在办一桩失踪案。人是谁不便泄露,但要挨家挨户搜查,还请行一下方便。” 不等谷雨回话,站在院子正中的叶浅妤开口道:“官家办案,我们自当协助,让他们进来吧。” 谷雨退后一步,十几个百姓打扮的官兵冲了进来。 他们自然搜不到什么。 查过之后,很客气的道谢离开。 门关上,叶浅妤心中多了几分明了。难怪事情过了十来天才查到这里,既不想打草惊蛇,让太多人知道,又要挨家挨户的查,的确是个费工夫的活儿。 知道谢家人比她还想低调,这事儿就好办了。 当天中午,叶浅妤派人给谢家传话,谢清璋换烧伤那人。 —— 镇前将军府。 收到消息,谢越一脚踢飞了面前的桌案,怒目圆瞪,狠狠的瞪着谢夫人。一席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干的好事!” 谢夫人也怒:“我怎么知道他这么没用?” 谢越重重的“哼”了声! 谢夫人的关注点明显与谢越不同,她紧盯着谢越的脸,“着火的别院里,到底住的什么人?” 第263章 终于醒来 闻言,谢越脸上嘲讽之意更重。 阴戾的眸,扫过谢夫人依然留有几分风情的脸,冷笑着:“什么人?你希望是什么人?” 看着谢夫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起来,他又反问:“一个在战场上为救本将性命重伤的人,本将还不能优待于他了?” 谢夫人眼中似有失望,“没有说不可以。” 顿了顿,声音中也多了一些嘲讽,更多的是试探:“那现在他们要用璋儿的性命交换,你打算怎么办?” 谢越冷然:“换就换,还能怎么办?” 语气里尽是失望,好像在怪谢夫人办事不利,又好像在恨谢清璋不成器。若仔细听,话语间还裹挟着一丝丝狠绝与杀气。 谢夫人终是没再说什么,离开了谢越的房间。 她走后,谢越一脚踢翻了桌案。 脸上覆盖着沉重的阴戾冷嘲。 她以为那个被烧伤的是什么人,当他看不出来?这些年来,为了那个人,夫妻两人背心离德,同床异梦,当他真的不知吗? 只怕,这次她要失望了! —— 叶浅妤回到济世堂已是半下午。 伙计吉祥兴冲冲的跑过来:“姑娘您回来了!轮班看守的那些人,半个时辰前忽然都撤了。他们是不是信了姑娘的医术,才放心把人留在这儿的?”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可是他们没留下银子,不会觉得诊费太高,把人丢这儿跑了吧?” 叶浅妤敲了敲他的脑门:“瞎想什么,干你的活去。” 吉祥撇撇嘴,走了。 叶浅妤去了男人房中。 他还在昏迷中,叶浅妤交待白露每天按时给他喂饭,可十来天下来,他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关上门,叶浅妤在他床前坐了下来。 轻声细语的道:“他们已经走了,如果你是装的,现在可以醒来了。”身体没问题却迟迟不醒,想来想去,就只有装晕这一种可能了。 话音落下,男人结着痂的眼皮动了动。 露出一道枯井寒潭般的幽深眼眸。 静默良久,男人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叶浅妤却从唇形上看出,他说的是——谢谢! 叶浅妤鼻子蓦然一酸。 有种控制不住的疑问,仿佛要冲出胸口。可男人忽然闭上了眼睛,好似并不想跟她任何的交流,也不打算跟她说话。 胸口滞了滞。 到嘴的话咽回去,只开口道:“这段时间你在这里安心养伤,等好你好一些,我再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男人没有任何回应。 叶浅妤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正常来说,病人对于救了自己的大夫,不应该感恩戴德吗? 看他的样子,怎么还多少有点儿—— 讨厌?! —— 晚上睡不着,她独处站在树下。半空中月光洒下来,映在女孩儿身上,仿佛为她渡上了一层轻羽薄翼的微光。 袭九渊从后面走过来,在她向边站定。 “有心事?” “谢清璋送回去了。” “谢家的事你不必担心,不过是将以前那些拿不上台面的事,摆到台面上来了。你不做,本王也会做。” 叶浅妤忽然抬头…… 第264章 做贼心虚 袭九渊被她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 视线猝不及防的撞进女人点漆般黑亮,却也带着三分探究七分问询的眼眸中,紧接着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他真的是谢越的人吗?” 可为什么她每次见到他,会觉得莫名压抑? 那种感觉,像是血浓于水,是即便不能相认也无法割舍的情感。 袭九渊有瞬间的心虚。 没等袭九渊回答。 叶浅妤继续道:“我怀疑鬼面人其实另有其人,谢清璋出来,是要我相信他们是因为你才杀我。我提出用谢清璋来交,他们答应的那么痛快,更加验证了我之前的想法,因为……” 她的话没说完,被袭九渊出声打断:“有件事本王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他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你。” 叶浅妤一怔。 不是她? 袭九渊轻叹了声。 “有些话本不打算跟你说,可是你既然已经卷进这场是非中,本王也就不再瞒你。”幽邃的眸深深的望着叶浅妤,也似是在心中下了个决心,“箱尸案的目标,本王怀疑是江浅。” 江浅—— 叶浅妤大脑有瞬间的停顿。 这是在得知她的名讳后,第二次从袭九渊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心脏蓦然一滞。 口中吐出一声低喃:“她其实还活着对吗?” 袭九渊没有接着回答。 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查了这么多年,一次又一次的捕风捉影与失望之下,他已经不敢再抱任何希望。九王府祠堂中,盖在江浅姐妹灵牌上的红绸,不知何时起,已经被他取了下来。 若非背后的真相令他触目惊心,他也许就这么接受了江家再无一人的事实。 可偏生,有人做贼心虚。 叶浅妤看着袭九渊渐渐沉下来的面孔,联想到在箱尸案中死去的女子。 十四到十六岁—— 可不是嘛,江浅今年刚好十五岁,介于死者年龄之间。她没有亲生父母,按出事时她的年龄来算,如果她侥幸活下来,只可能是某户人家的养女,又或者被卖到谁家当了丫鬟。 所以死的人,都是查不到来亲生父母的女子。 所以,只能是江浅还活着,否则他们怎会如此煞费苦心的想要斩草除根。 一丝寒意自心底窜出,蛇一般绕上她的脖颈,让她紧了呼吸。 若真相如此,凶手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千丝万缕的念头在脑海落定,她迟疑着又问了一句:“所以,江将军的死,也不是意外?”连流落在外,不谙世事的女儿都不肯放过,又遑是当年之事? 袭九渊没正面回答,“本王说过,你很聪明。” 这么说,就是确认了。 果然,当初的事只是一场阴谋吗? 眸中带着最后一丝疑惑,问:“你挖空心思站到现在的位置,是为了查当年的真相?” 袭九渊声音笃定:“是。” 叶浅妤心中岂止是震惊? 蓦然间,她想到另外一件事,抬眼,眸底带着隐隐浮起的凉意:“那你执意要我住进九王府,也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 第265章 出卖色相 袭九渊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也是片刻的迟疑,让叶浅妤心沉了好几沉。饶是她想过很多次,为什么他这样的人,会对她情有独钟,却没想过是如此彻底的利用。 也许是察觉了她眼底漫上来的冷意,袭九渊眸光也变得深沉。 甚至,多了一丝嘲讽。 “你觉得,本王想做什么,用得着牺牲感情出卖色相?”刚才还夸她聪明来着,她就用自己的聪明,来这么解读自己? 怒从中来,又不舍得朝她发火,他甩袖转身。 袖子拂过女人面前,被女人拽住,他的步子也跟着停了下来。头也不回,气恼的道:“不是说本王利用你,还拽着本王做什么?” 叶浅妤回:“不是不出卖色相,姑且信了你了。” 袭九渊都气笑了。 扭过头了,好笑的盯着女人有些讪讪的脸:“叶浅妤,是不是本王对你太好了,所以你现在都敢怀疑到本王头上来了?嗯?”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叶浅妤扯着他袖子的手用力了些,男人也没拒绝,指尖碰到她缠过来的小手,听到她带着几分娇嗔的声音:“那我要是恃宠而骄呢?” 袭九渊胸口狠狠一震。 女人的声音三分试探,三分撒娇,还有几分咄咄逼人。 如她所说,就是恃宠而骄。 断定他不会怎么着她,所以才会说出这么肆无忌惮的话来。在明知道自己犯了错之后,不但不承认错误,还敢跟他打马虎眼。 袭九渊开始还瞪了她两眼。 后来发现她是真的不怕,忍不住牙根痒痒,想狠狠的罚她。 典型的恼羞成怒。 叶浅妤见他眼底的怒火正飞速的往某个方面转变,马上意识到不对,立刻转了话题:“你说这个谢清璋如果是假的,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什么?” 她生切话题,袭九渊也不戳破,没好气的回:“你不是设计跟踪他了?” 叶浅妤撇撇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男人哼了声:“就你那点三脚猫的本事,还想瞒过本王?” 一阵风吹来,夹着夜里潮湿凉寒的气息,袭九渊反手握住女人瓣着他手指头玩儿的手,带着她往屋里走:“等他伤好一些,就别往这里了,不安全。” 他,自然指的是烧伤的男人。 叶浅妤明白。 跟在他身后开口:“我原先置办的小院已经暴露了,不能把他放在那里。这几天,我再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到时候送他过去。” 男人不假思索,又似早就打定了主意:“凉州城中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九王府。” “所以当初鬼面人能进去,是你故意放行?” 叶浅妤回的太干脆,男人脚步赫然顿住。 扭过头,漆黑幽深的眸死死盯着女人十分欠收拾的脸。下颌紧紧绷着,薄唇开启,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叶浅妤,本王看你就是欠,这次不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明天开始跟着你姓!” 怀疑他上瘾了是吧? 长臂一伸,将她横抱起来,大步朝着楼上卧房走去。 第266章 宣誓主权 袭九渊到底是没做到最后一步。 情到浓时,理智几乎全线奔溃,可他依然记着心中对她的承诺。他要光明正大的娶她进门,她不同意,他就等到她点头为止,不能这样不清不白的要了她。 身上肌肉绷紧,用力将她按在了怀中。 叶浅妤脸贴在男人胸口,听着男人强壮极富生命力的心跳。 都到最后一步了,她也很难把持。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对他动的心思,不再排斥他的亲近。甚至有时有想,他真的想要,她便给他,大不了以后江浅回来了,她离开便是。反正她也没想在这个时代嫁人,如今你情我愿,当是及时行乐了。 戳了戳他的胸口:“不继续吗?” 袭九渊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凝着她明亮的眸子。 心瞬间又乱了。 泼墨般的眸中涌动着情丝,薄唇紧抿,咬牙切齿的道:“你别激本王!” 他要多大的耐性才忍下来,她是看不到吗? 还敢撩拨他! 叶浅妤淡淡的“哦”了声,那声音里透出来的失望,又让袭九渊喉咙一紧,身体绷的更厉害。脑海里冒出一个声音:为什么一定要先成婚? 先要了她,再成婚不也一样吗? 这么一起,刚刚被按下去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 就在袭九渊下定决心时,来人了。 —— 坐在后院石桌边,凤毓看着黑着一张脸的袭九渊,眉心不自觉的跳了跳。 他与袭九渊见面的次数不多,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也知道袭九渊向来不苟言笑。可从见面到现在都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了,这么黑着脸不说话—— 他这是,打扰到他了? 想到这里,凤毓手放在唇前干咳了两声:“凤某知不该深夜打扰……” 不等他把话说完,袭九渊这边已经很不客气的接过话茬:“你知道就好,有事赶紧说,本王还有事情要忙。” 凤毓:“……” 想到“忙”背后的寓意,心情忽然有点儿复杂。 眸光不由自主的向上望去。 二楼处,一道娇小的身影映在窗上,抬着手臂的动作,似是在整理衣衫。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道:“劳烦九王转告叶姑娘,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鬼面人今晚已经离开了谢府,想必很快能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 袭九渊终于回凤毓一个表情。 唇角微微一勾,道:“辛苦凤五公子。原本她的事本王不准备插手,可如今看来,本王不管,怕是有人会欺负了她。剩下的事,就不劳凤五公子了,本王会给她撑腰。” 一句撑腰,摆明了在宣誓主权。 她是他的人,所以只要他帮她撑腰就好了,不需要别的男人插手。 凤毓又怎会听不出? 一张脸笑得风流隽逸,答起话来却也不留余地:“凤某既然答应了叶姑娘帮忙,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九王爷要为叶姑娘撑腰,不如先将之前欺负过叶姑娘的人,收拾了吧。” 他宣誓主权,他就说明立场,激将法谁不会似的。 闻言,袭九渊脸色一沉。 第267章 压力 叶浅妤在楼上听着两人对话。 眼见说着说着,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她赶紧整理好衣衫,下楼走了过来。没好气的看了挑事的袭九渊一眼:“有话不能好好说?” 袭九渊这次特别的给面儿。 立刻起身,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你说的对,凤公子是客,是本王失礼了。”扭头对凤毓道:“方才本王言辞有失,望凤公子大人大量,莫往心里去。” 凤毓:“……” 他还真是无时无刻的在提醒着他,眼前女人的归属。 心里翻了个白眼儿,也站起了身:“九王爷心直口快,本公子怎敢放心里记?”说着,目光移向叶浅妤,多了一抹温和轻柔:“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你不必担心。” 言语间,自己人的意味特别明显。 袭九渊眸光沉了沉,心里说不出的郁堵,他就一件事没应她,她就跟凤毓这么熟了吗? 呵~ 女人。 凤毓成心气他,言辞语气把握的特别好,等他告辞离开时,袭九渊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中间几度想打断,终是看在叶浅妤的份上没开口。 待到凤毓离开,他立刻将罪魁祸首的女人拎回了房间。 “离别的男人远点,嗯?” “他在存在,你不一直是知道的吗?”凤毓跟在她身边多久,她都不知道,大概在她还是叶浅予的时候,凤毓就在了吧?而且他的存在,袭九渊也是早就知道的。 这期间从未说过什么。 袭九渊心里说不出的沉闷,从前知道,但没觉出什么。 就好像谷风和无影一直跟在她身边一样,大概是习惯了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可是今晚,他从凤毓的眼中看出了喜欢。 那种喜欢,让他感到了威胁。 他不知道凤毓与她之间有什么牵扯,可他知道凤毓没有婚约,孑然一身。家世,出身,样貌都不错,叶浅妤想要的正妻之位他给不了,可凤毓给得了。 甚至,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想到这些,他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害怕,害怕她真的会离开。 掐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嗓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答应本王,嗯?” 叶浅妤忽然笑了。 他在担心什么,她离开他吗? 轻轻拂开了他的手,说不是上心酸还是无奈,“九爷放心,我与凤公子只是朋友。”她已经对他动了心思,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去喜欢凤毓? 中间夹着一个人,只能说相见恨晚吧。 掩下心酸,用力对他笑了笑:“时辰不早了,睡吧。” 袭九渊拽着她不肯放手:“一起。” 男人霸道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不太明显的撒娇气氛,又像是恳求。 叶浅妤勾勾唇,“好啊。” 和衣相拥而眠,袭九渊手环在她的腰间,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她背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听他低醇清越的嗓音在耳畔说道:“你给我一点时间。” 她淡淡的想,给他一点时间,这时间用来做什么? 想着想着,便睡过去了。 第268章 共图大业 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一阵大喊:“来人啊,走水了!” 叶浅妤一个激灵,猛的坐直了身子。 走水,不就是着火了? 身边男人已经快她一步下床,伸手拿起来的,却是她的外衫:“你把衣服穿好,本王出去看看。”话音未落,衣服落在她手上,男人顾不得此时一身中衣,长腿拔向门外。 叶浅妤胸口微微一震。 飞快的将衣衫套在身上,打开门,外面已乱成一团。黑色浓烟伴着人们救火的叫喊声,“哗啦哗啦”泼水的声,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气,还有—— 火油的味道! 叶浅妤心中一惊。 她想到谢家可能会派人来灭口,没想到这么快! 打斗声传来,一道白影在黑夜与浓烟缔结成的朦胧视线中,格外的显眼。 心一慌,正要去往受伤的男人那里,极少现身的无影忽然到了跟前:“见过姑娘,爷吩咐属下即刻护送姑娘回九王府。” 叶浅妤脚步未停:“我还有事。” 无影又道:“姑娘放心,谷雨已经带人过去了,救了人会直接带去九王府。” 叶浅妤这才停下脚步:“其他人呢?” 孟子佼、白露、吉祥,还有其它的伙计…… 无影看她担心,遂道:“发现着火时,火势还很小,他们都没事。” 叶浅妤这才放下心,可想到忽然燃起的大火,眉头又蹙紧了。 —— 浓烟处,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解。 转瞬之间,已过几十招。 黑衣人使出一技必杀,袭九渊出掌相迎。两股力量在空中相撞,形成的劲风掀起的火苗,蹿出几丈高。 两人借势翻身,相隔数步,落在一处房顶上。 相对而立,高高瘦瘦一身黑衣的男子,不是鬼面人又是谁?他扫过楼下滚滚而起的火势,率先开口:“九王爷真是好手段!” 袭九渊负手而立,一身中衣不减风华,“能让谢家如此高看,你手段也不差。” 鬼面人整张脸隐藏在面具下看不到表情,只剩一双冷眸在黑暗中泛着冷鸷阴寒的光,仿佛由喉咙深处发出的机械嗓音道:“江家早已不复存在,九王何不审时度势,择一个对自己更好的前程?” 呵~ 袭九渊冷笑。 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 俊美无俦的脸上,透出睥睨天下的矜冷贵气:“论权势,本王位及人臣,论地位,本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需要择别人来为自己谋前程?” 鬼面人站在他不远处,看不到脸,却能感受到那丝冷蔑深沉的笑。 依然是机械般冰冷的声音道:“一时风光,未必一世风光。高处不胜寒,功高震主的结果,九王爷一定比我更清楚。何不趁早觅得良人,保一世无忧?” 夜风乍起,木材漆器烧得噼啪作响。 大火愈烧愈烈,火苗眼看着便将济世堂的招牌吞没,整栋房子摇摇欲坠。 里面的人已经全部撤离。 叶浅妤跟在无影身后,回眸间,看到屹立房顶的两道身影。 一黑一白。 那道高瘦的身影—— 又是鬼面人?! 第269章 早有准备 叶浅妤担心受伤的男人,提前与无影一道回了九王府。进府后得知他被谷雨提前带回来,已经妥善安置在一间别院中,才松了口气。 等到袭九渊回来,已是半个时辰后。 她呆在前厅,看到白色身影走近,匆匆迎了出去。 男人还是那身白色中衣,墨发用发带随意一扎,散落在肩上。不同于往日里蟒袍金冠的庄重,多了几分随性,一尘不染的模样,像是踏月而来的谪仙。 在她面前停住脚步,尽管看出他很好,她还是问了句:“没事吧?” 男人闻言,精致的唇角扬了起来。 似乎进门时,就在等着她问这句话,也知道她会这么问。可真的从她口中听到时,心里又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被期待中的关心温暖,忍不住笑意就挂到了嘴角。 薄唇轻启,故作平淡的问:“你在关心本王?” 叶浅妤看出他的故意,抬手在他胸口揍了一拳:“你不想?”明明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还嘴硬,也不知道这种男人的别扭性子是怎么练成的。 袭九渊捉住她的手,将她拽进怀里,“准你以后多关心本王。” 叶浅妤被他按在怀中,也不挣扎。 在看到烧伤的男人平安后,她心里就只剩下对他的担心了。鬼面人几次三番五次顺利逃脱,袭九渊功夫再好,也难说不被算计,看到他们对峙,又这么久不回来,她心里着了火一样。 几次想回去找他,被谷风和无影拦了下来。 伸手环住他消薄的腰身,她闷声道:“谢清璋果然不是真的鬼面人。” 她曾经学过一种跟踪人的方法。 有一种药粉,在与人的皮肤接触后,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只要给白蝶喂过这种药,白蝶就会一直追着这个气味,从面确定那人的位置。 因为人对这种味道无感,所以不会察觉。 她给谢清璋穿的衣服上就涂了这种药,然后让凤毓跟着追踪用的白蝶。 鬼面人出现,身边没有白蝶,说明他不是谢清璋。 三番两次抓到的人,竟然都是假的! 袭九渊猜出她心中所想,大手轻抚着她的背安慰:“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本王会让他露出本来的面目。” 叶浅妤叹着气,仰起头:“你也没抓住他吗?” 袭九渊被她眼底忽然涌出的失望气笑了,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下:“不许小瞧本王,本王可是特意放他走的,跟你三番两次抓错人不一样。” 叶浅妤:“……” 用得着diss她来抬高自己吗? 撇了撇嘴:“今晚的事,你好像早有准备。” 而且准备的特别充分! 袭九渊早料到等她反应过来,一定会察觉不对,意外的是她反应的比他想象中要快。没想隐瞒,如实的道:“他们来只想杀人,火是本王放的。” 叶浅妤惊怒:“为什么?” 火势起的那么猛,一看就是提前泼了火油在济世堂四周,而且她在现场也闻到了火油的气味。 这么做—— 她猛然想到了什么。 第270章 引火烧身 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你要把这些事引到你的身上来?” 济世堂开张,他明目张胆带着侍卫前来,浩浩荡荡闹得满城风雨。他又放话她是他护着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一般人都不会来找济世堂的麻烦。 就算想来,也没那个胆子。 济世堂出事,没人会认为对方是为了杀一个昏迷不醒的伤患。 更多的人会以为是冲着他来的吧? 如果对方悄无声息的得了手,又没被抓着,事情便会不了了之。反之,事情闹大了,他就可以大张旗鼓的调查,将那些隐藏的背后的势力,一一揪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袭九渊眼底带着惯有的宠溺,伸手揉她的发顶:“今日起,你就在府中呆着,哪儿也不许去,知道吗?” 叶浅妤想说,她不是金丝雀,可以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面对敌人,可话到嘴边,却也只说了一句:“他们是冲着我来了。” 话音未落,便被男人反驳回来:“那是因为你是本王的女人。” 见她不高兴,他语气中又带了几分诱哄的味道:“好了,本王知道深浅,如果需要你帮忙,不会与你客气。你现在就在府中照顾好那个人好了。” 他也说不清为何要让那人住进九王府,心底里有个念头,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 折腾了半晚上,眼看着天边泛起白麟。他又说了几句放叶浅妤宽心的话,然后拽着她回房。半是诱哄半是强制的让她帮自己沐浴更衣。 叶浅妤一一照做。 肢体上的接触难免让人失控,袭九渊这么做的结果最终还是苦了自己。 可他就是心甘情愿。 唯一的问题发生在束发环节,叶浅妤自己都不会簪发,更何况是帮男人弄头发?看着好似是挺简单的事儿,可是叶浅妤怎么弄,都乱糟糟的。 不是上面的头发乱了,就是下面漏下几络。 试过几次后,她干脆放弃,“我去叫白露过来帮你弄吧。” 刚说完,被头发凌乱的男人瞪了一眼,没好气的道:“是不是以后嫁了本王,床弟之间那些事儿,你不会的也打算找人来替?” 叶浅妤:“……” 这是一码事吗? 不过说归说,男人还是自己将头发弄好了。 起身时,长臂箍着女人腰身,将她拉进怀里:“就你这技术,以后多练练。”低头在她唇角啄了啄,然后松开她,套上外衫,系好腰带,就往门外走。 叶浅妤压下起伏不定的情绪,在后面喊:“你去哪儿?” 袭九渊出门时回了一句:“该上朝了。” 他原本是想换完衣服去书房写道奏折,明正言顺的搜城,可闹到现在这个时辰,折子是没时间写了。 —— 金殿之中,向来准时上朝的九王爷今日来迟了。 谁不知昨晚一场大火,烧了九王爷心上人开的医馆?他们还听说,身为大夫的叶浅妤在医馆照顾病人,九王为了讨病人欢心,夜宿医馆已有些时日。 大火过后,九王又是破倒早朝迟到,谁知道—— 明帝脸上看不出担忧还是生气。 文武百官更是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唱告:九王到…… 第271章 挑衅皇家 身着玄色蟒袍的男人,迎着众人目光阔步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扭头向他望了过去。 一缕晨曦自金殿宽大的窗子透进来,打在男人玄色华服上。胸前银线绣出的巨蟒,在阳光映照下闪着幽幽暗芒,仿佛随时腾空而起,一飞冲天。 见他安然无恙,众人纷纷扭回头来。 袭九渊大步上前,走到谢越面前时,脚步忽然顿了顿。 自他进殿起一直低着头的谢越猛然一惊,眼底闪过慌乱,好在他低着头,没人看到他的表情。 袭九渊只停了片刻。 片刻后,提步继续向前走。 明帝不开口,百官没有人个人敢说话,甚至连呼吸也都尽可能的降低声音。看着男人步履从容的从殿门口走到帝王面前,停在距离台阶几步远的地方。 欠身行了一个揖礼:“参见皇上,臣上朝来迟,还请皇上降罪。” 明帝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丝毫的异样,或者是别的什么痕迹。可当他发现袭九渊与寻常并无变化时,眼底闪过不解,甚至是失望的神色。 快的抓不到痕迹。 接着,脸上露出仁厚贤明的笑,对着袭九渊抬了抬手:“爱卿快快平身。” 顿了顿,他又道:“朕听说昨晚那个叫济世堂的医馆出事,爱卿刚好也在。今日上朝爱卿来迟,朕方才还在担心爱卿可是受伤了,见爱卿安然无恙朕也就放下心了。” 袭九渊再次欠身行礼:“让皇上忧心记挂,臣罪该万死。” 明帝笑意也更重,“爱卿为了南越江山子民废寝忘食,劳苦功高,与爱卿的辛苦相比,朕这点担心又算得了什么?朕还听说,济世堂着了很大的火,爱卿可曾受伤?” 百官又惊又羡。 皇上对九王爷,果然偏爱有加啊! 袭九渊垂眸望着跟前半步远的地方,表情淡淡的道:“承蒙皇上庇佑,臣未曾受伤。” 明帝好像放下了心,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这一舒气,百官心中的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袭九渊可是高高坐在上面的皇帝陛下中意的驸马人选,要是他真在意外中受伤,那不管是为了女人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人,皇上震怒是必然的。 看眼前这情景,应该是没事儿了。 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明帝道:“没事就好,爱卿快快入列吧。” 到此,应该回到队列之中的男人,却站在原地未挪动脚步。 众人听到一道低沉隐怒的声音:“臣是皇上御赐的九王,享亲王之礼,臣不敢说自己身份有多尊贵,可堂堂国都,天子脚下,有人公然对臣下手,如此行径与挑衅皇家尊严有何区别?臣恳请皇上下旨彻查皇城,找出纵火行凶之人,以正法度,扬国威!” 一席话,将行凶一事提高了皇家尊严的高度。 明帝本不想深究,可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不答应,势必真的影响到皇家颜面。 要是答应—— 目光扫过殿中百官,落在一个身着深色官服的男人身上:“符爱卿,你办事向来稳重,九王方才提议,你意下如何?” 第272章 以下犯上 定远侯符罡是符城的父亲,南越开国元勋之一。 满朝皆知,符城与袭九渊走得近。 符罡虽不过问儿子在朝中与谁交好,但为官多年,秉性刚正。做起来事,更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有次族里有个后辈犯了事,主审官是他的学生。 族人求到他头上,想让他跟学生打招呼通融,他一口回绝,怒斥一顿后连人带东西一起赶出了侯府。非但对族人如此,在朝中,他从不结交官员,也不参与党政之争。在府中,他家教严明,从不准许儿女以符家人身份招摇。 符家儿女低调,他更是德高望重。 此时明帝忽然发问,百官的视线都向他看了过来。 他向前一步移出队列,欠身道:“臣以为,九王爷言之有理。九王乃皇上御令亲封的王爷,有亲王之尊,贼人敢在皇城脚下放火刺杀,实乃蔑视皇权之举。此贼不惩,不足以扬天威。” 众人心中唏嘘。 不是行刺了个异姓的王爷吗?怎么愤慨的跟皇上被行刺了似的? 想归想,这话可没人敢说,连心思都不敢泄露半分。 一来九王爷他们得罪不起,二来既然符侯爷都这么说了,十之八九,皇上是要同意的,这时候提反对意见,不是找死是什么? 都静默着不说话。 明帝看看符罡,再看看袭九渊,眸中闪过一抹不知何许的情绪。在百官又开始揣测皇帝决定时,他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声,沉声道:“两位爱卿说的对,一个小小贼子都敢藐视皇权,若是轻饶了,朕的国威何在?” 顿了顿,敛去笑容,声音拔高了几分:“九王!” 袭九渊欠身:“臣在。” 明帝道:“既然贼人是冲你去了,此事就交由你来办。朕准你调用武卫营兵力,十日之内,找出行凶之人,严惩不贷!” 袭九渊领命:“臣领旨,谢皇上恩典。” —— 退朝后,袭九渊被单独请进御书房。 行过君臣之礼,明帝从御案前起身,往一侧坐塌边走,自顾自的道:“爱卿有些日子没来陪朕下棋了,正好今日陪朕下两局,压压惊。” 说着,吩咐宫人准备茶点。 袭九渊跟在明帝身后:“如此,倒成皇上陪臣下棋了。” 明帝大笑:“朕陪爱卿,还是朕陪爱卿都不要紧。这满朝文武数百人,能陪朕下棋还敢赢朕的,也就爱卿你一人了。” 不无唏嘘的叹了口气,在棋盘边坐了下来。 袭九渊也跟着落座。 明帝执黑棋,先落一子,袭九渊旋即在几格外落下一枚白子,与黑子遥遥相望。 明帝饶有兴趣的问:“爱卿这是又创了什么招式。” 袭九渊答:“先布个疑阵,让皇上猜猜看。” 明帝道:“也就你敢让朕猜。”两指夹着一枚黑子,落在两枚棋中间:“朕给你从中斩一刀,看你还如何让朕猜。” 袭九渊笑而不语。 两人边下棋边说话,言辞间,明帝不失试探与警告。袭九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答从容却滴水不露。 明帝暗自恼火。 又一次将棋输给袭九渊,借题发挥道:“袭九渊,以下犯下,你可知罪?” 第273章 挖他祖坟 普通人要是听到这句话,早就吓得滚到地上浑身发抖了。 可袭九渊非但没露出一丝慌乱,反而笑着将已经输掉的黑子一粒粒挑出,丢回到明帝手边的棋笥中,“每次臣连赢皇上三局,皇上就会说臣以下犯上。臣若是连输三局,皇上又会说臣欺君罔上。您这样真的让臣很难做啊。” 明帝身后的大太监擦着冷汗。 心道:不只是九王爷您难做,我们这些当差的,也跟着提心吊胆呐! 明帝被揭穿,也不生气。 瞥一眼棋盘,道:“这次朕不与你计较,朕给你十日时间搜查贼人,十日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给朕把案子结了。”眸光移至袭九渊脸上,声线也变得强硬:“十日后,朕要给你与十三公主赐婚,你敢拒婚,就以抗旨罪论处!” 话音未落,又提高声音强调:“到时,朕绝不姑息!” 说罢,拍拍手站起了身:“前些天南楚大使来该,送来不少好东西。朕叫他们给你备了一份,正好你来了,朕就不让他们跑了,你自己回府吧。” 拂拂衣袖,大步往御书房后面去了。 袭九渊没谢恩,也没回话。将白棋捡起来,丢进棋笥后,后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明帝身边的大太监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宽慰:“九王爷早已到了适婚之年,皇上这也是为九王爷着急,才生出了赐婚之意。十三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皇上将她许配给九王,也是因为器重九王您啊!” 袭九渊颔首:“多谢公公提点。” 大太监听他道谢,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扰了,尖细着嗓门道:“九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奴是就实论事,十三公主也经常念叨您呢!” 袭九渊菲薄的唇抿了抿,道别后出了御书房。 往台阶下面走,刚好看到一道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身影,兴冲冲的朝他飞奔过来。 幽邃的眸闪过一道肃冷的杀意。 从前,没有查到江浅的消息,他心中也没有喜欢的人。只要皇帝没有下旨赐婚,不管十三公主怎么闹,他都不屑于理会。 如今—— 磕了磕眼眸,无视那道飞奔而来的身影,径直往出宫的方向走去。 要强塞十三给他,那就别怪他狠绝。 身后,十三公主停在他刚才站的位置,指着他的背影向春花大发脾气:“他刚才明明是看到本公主了的,本公主都喊他了,他竟然等都不等本公主!如此不将本公主看在眼里,真是气死本公主了!” —— 济世堂。 叶浅妤站在一片灰烬面前,漆黑的眸辨不出情绪。 白露站在她身旁,怒火直达头顶:“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我们行医救人,还犯错了吗?竟然放火烧我们的医馆!让我知道是谁干的,非把他们家祖坟给掘了!” 气不过,用力踢了一脚旁边的碎瓦片。 叶浅妤没什么表情,谷雨和无影满头黑线:白露姑娘您能不说了吗?要是让他家爷听到这话,别说以后挖祖坟,怕是今日就要闹出人命了。 念头尚未放下,就听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第274章 预料之中 阴测测的声音道:“你说什么?” 白露吓了一跳。 心虚的看看叶浅妤,又望望踏步走来的袭九渊,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毕竟她骂的是放火的人,这把火,又不是九王爷放的。 谷雨心悬到了嗓子眼。 担心的向自家爷看了过去,可千万别让他一语成谶啊! 无影眼观鼻,鼻贴墙,一言不发。 叶浅妤望着前方废墟,轻叹了声:“你怎么来了?” 袭九渊走过来,很自然的牵过她的手。 眸光扫过女子纤白的指,道:“医馆里有用的东西,本王都移到另一处院子了。离这里不算远,你想开医馆,再收拾一下即可。” 白露震惊,反应比平时快了好几倍:“九王爷您知道医馆会被烧?” 叶浅妤:“……” 谷雨:“……” 鼻子贴在墙上的无影:“……” 袭九渊脸黑了黑,看白露的眼神儿,让白露有种小命不保的压迫感。 她再次反省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可是想来想去觉得没有啊,他要是不知道医馆要被烧,怎么会提前把东西转移走? 难道—— 白露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变聪明了,惊讶的瞪大眼睛望向袭九渊。 但这种突如而来的聪明让她有点儿接受困难,主要是对上袭九渊那双好像能洞穿一切的眼神时,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赶紧把脑子里冒出来的,不着边际的想法狠狠压了下去。 不会的。 不可能的。 九爷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皮笑肉不笑的对着九爷扯了扯嘴角,默默挪动步子,与叶浅妤分开了两三步远的距离,然后远离了袭九渊。 扭过头,再也不敢往这边看。 叶浅妤好笑的勾唇。 袭九渊也不解释,握着她的手缓缓收紧,“不是让你不要往外跑?怎么又出来了?” 叶浅妤扫了一眼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谷雨,还有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的无影,不甚在意的开口:“不是有他们跟着?难不成,九爷派在我身边的人都不中用吗?” 谷雨:“……” 无影:“……好想打一架!” 袭九渊也不反驳,顺着她道:“本王已禀明皇上,不出半个时辰,武卫便会封锁城门,开始全城搜查。明日你便是想出来,怕是也出不来了。” 戒严搜城? 叶浅妤讶然,蹙眉望向男人。 搜城不是小事,更何况还是锁城搜查。 除非有在大事发生。 比如皇帝被刺杀,皇宫宝贝被偷了之类的,要不然,不可能搜城。可看男人表情淡淡,仿佛在说着一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儿。 她才相信,男人不是开玩笑。 遂惊讶地道:“因为济世堂着火?” 袭九渊笑得别有一番深意:“确切的说,是因为着火时本王也在济世堂。” 叶浅妤明白了。 搜城,是因为有人行刺当今九王爷。 袭九渊菲薄的唇勾了勾,说是给她压惊,拽着她去了城中老字号的百味坊。等菜时,叶浅妤透过窗子向下看,不经意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进门。 正是谢夫人。 眉心微蹙,她来做什么? 第275章 人不见了 叶浅妤发现谢夫人时,袭九渊也发现了她。 唇角勾了勾。 表情里细微的变化,没能躲过叶浅妤的眼眸,她狐疑着问:“你知道谢夫人会来?” 袭九渊掀眼,幽邃的眸透着算计的暗芒,不紧不慢放下手中茶盏,道:“本王又不是她的仆从,哪知她何时去入哪里?不过是知道这是她的地方,过来碰碰运气罢了。” 叶浅妤眉头蹙的更紧,“百味斋里是谢家开的?” 袭九渊摇头:“确切的是说,是谢夫人开的,至于谢越——本王猜想他应当是知道的,只不过表面上装作不知罢了。” 表面装作不知? 这句话,叶浅妤细想了番。 他答得意有所指,最明显的一层意思,便是谢家夫妇并非外人看到的那般恩爱,谢夫人有瞒着谢越的事。 会是什么? 谢夫人进门后,一路到了三楼一间雅座。 关上门,隐匿在暗处的鬼面人缓步走了出来,双眼透着不耐与阴戾:“本座说过,近日风头正紧,没事就不要找本座出来。” 谢夫人也没好气:“若不是你办事不利,我用冒险来找你?” 鬼面人闻言,面具下的一张脸更显暴戾鸷冷:“如今嫌我没用,是谁当初求着本座办事的?” 谢夫人被噎了一下。 片刻后,脸上的不悦怒火有些收敛,语气中的焦躁却是怎么也掩不住:“昨天在济世堂那种地方,人你都靠近不了,如今他进了九王府,你还如何见得到他?” 鬼面人被质疑,气得一甩衣袖转到了窗前:“本座自有办法。” 窗外,身穿黑衣的暗卫耳朵贴在窗边。 等他们说完,他向上一翻,消失在碧瓦朱甍间。 —— 袭九渊与叶浅妤出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皇家的布告已经贴了出来,九王爷深夜遇刺,贼人藐视王法,胆大包天。明帝亲自下旨,命武卫营彻查,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揪出来! 街头官兵涌动。 寻常百姓见状,哪还敢随便走动,有事没事的都早早回家去了。 经过几处昔日热闹的街头,都是人迹寥寥。 叶浅妤走在袭九渊身边,扭头向沉默着的男人看了一眼。男人身姿挺拔,单手负在身后,连闲庭信步的模样,都带着睥睨天下的矜贵雍华。 心头涌过一丝疑惑。 他带着她去谢夫人开的馆子吃饭,肯定不会是为了给谢夫人捧场,可偏偏他什么都没错。 也什么都不说。 一路步行回九王府,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刚进院子,惊蛰急匆匆的迎了出来:“爷,出事了!” 男人停下步子,矜冷幽凉的眸落在惊蛰脸上,似乎是嫌他冒失。菲薄的唇轻启,吐出一句淡然冷漠的话来:“何事惊慌?” 惊蛰迟疑着答:“昨夜从济世堂抬回来的那人,他……” 惊蛰没说完,视线已经转向叶浅妤。 叶浅妤莫名一慌,“他怎么了?” 惊蛰又是愧疚又是紧张,低着头不敢看叶浅妤:“刚才府中进了贼人,侍卫们抓贼的时候,又来了一波人将那人给掳走了。” 第276章 利用,解释 叶浅妤几乎想都不想,抬脚向别院跑去。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中,惊蛰才一脸担心的望向袭九渊,“爷,您说这个人跟叶姑娘是什么关系啊?叶姑娘好像很在意他似的。” 袭九渊不语。 有些事在查清楚之前,他也不敢下定论。 —— 别院中,连打斗和挣扎的痕迹都看不到,只是内室的床榻空了。 叶拈夕半路看到她往这边跑,也跟了过来。 忧心忡忡的望着她,小声安慰道:“姐,方才府中进贼了,前面乱成了一团。等他们抓着贼人,再回来别院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叶浅妤苦笑了下。 是啊,九王府进了贼,大家自然是会去抓贼。 谁会在意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连身份都不知道,又与九王府毫无瓜葛的人呢? 只是心底的失望,也不加掩饰的涌了出来。 刚回到泠风阁门口,袭九渊从对面廊中走来,四目相对,叶浅妤垂下眸子,扭身往屋里走。才迈进门一只脚,手臂被男人拽住了。 顿了顿,男人道:“生气了?” 叶浅妤淡然一笑,反问道:“生什么气?” 袭九渊被她问的一顿。 可能是因为心虚,他以为她一定会生气发脾气,反而在她表现的如此淡然时,他反倒是不知所措。 又或者,她心里是生气的,只是脸上没表现出来。 叶浅妤没再说话,进屋去了。 袭九渊沉默片刻,跟在她身后进门,本想跟着她进屋,她的脚步忽然停在门内。垂着眸子,淡漠的道:“昨晚一晚没睡好,现在困了想睡会儿,九爷您先忙吧。” 说完,便要关门。 袭九渊心猛的一沉。 这会儿他再看不出她生气,他就是瞎! 伸手挡着不让她关门,沉声道:“浅……你听本王解释。” 叶浅妤红唇扬了扬,扯出一丝看不出是嘲讽还是失望的笑意,却也没再抬头看他,“府中进了贼,侍卫自然要去抓贼,被人钻了空子在所难免。九爷您不必解释,我都明白。您还是去看看王府中有没有贵重物品被盗吧。” 手上用力,又要将门关上。 袭九渊只觉胸口气闷。 贼不是他招来的,他也确实算到了他们会赶在搜城前将人劫走。 如果她发脾气还好办,可是现在—— 看着房门一寸寸闭合,他胸口也跟着慢慢绷紧,终于在她关上门前,着急的道:“本王没有利用你。” 叶浅妤没开口,回应袭九渊的,只有门闩落下时的闷响。 正犹豫着要把门踢开,侍卫过来传话:“九爷,外面有人求见。” 袭九渊道:“知道了。” 深深的望了房门一眼,终是转身离开了。 屋里,叶浅妤缓步来到几案前。 也许他说的是实话,他这次没有利用她,可是,他利用了她带回来的人,那跟利用她又有何区别? 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笑容。 是不是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人都可以利用? 哪怕是一个身受重伤面目全非,连身份都无法确定的人呢? 第277章 直说就好 一时间,叶浅妤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说不出究竟是失望多,还是难过更多。 待袭九渊走后,她换了件束袖紧身的衣服,离开了九王府。 外面已经开始戒严,没事的百姓都躲回了家中,街头来来往往的,多是全副武装的官兵们。 上次甩掉谷雨和无影,是他们没有防备,这次想甩开,她着实费了点儿劲。 好在有凤毓暗中帮忙,她还是成功甩开了两人。 绕了几条街,最后进了一间客栈中。 她从前脚进门,凤毓后脚跟进来。看清四下无人后,才将门关上,带着几分担心又小心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叶浅妤把九王府发生的事告诉凤毓。 凤毓听罢,脸上浮出惊讶之色:“你说那人在九王府被劫走的?” 叶浅妤点头,“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吧?” 女子声音不高,但不难听出里面的嘲讽与失望。凤毓顿了顿,迟疑道:“你怀疑袭九渊故意让人将他劫走?” 叶浅妤反问:“要不然呢?” 九王府守卫何等森严? 那贼是有多活不下去,才敢到九王府行窃,还是在大白天,这跟自杀有何区别?自杀还能选个舒服点的死法,进了九王府,怎么死可就由不得自己了。再说,就算真有人穷疯了敢大白天去偷九王府,以九王府的兵力,完全不会顾此失彼。 唯一的可能,是袭九渊默许了他们将人劫走。 一面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九王府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一面放纵凶手得逞。如此两面三刀的行为,当真是让她看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 凤毓没反驳。 九王府他去过,叶浅妤说的没错,袭九渊不点头,没人能从九王府拿走东西。别说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就是一根针,也拿不出去。 “你想如何?” “此事与谢家脱不了干系,可是有袭九渊的人盯着,我行动不方便,你帮我……”告诉凤毓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凤毓点头:“好,这事交给我。” 又嘱咐了几句,叶浅妤辞别凤毓,从客栈离开了。 她走后,凤毓紧接着离开。 谷雨与无影找来的时候,刚刚好与他们擦肩而过,没能找到两人。 —— 九王府。 前厅,一位长者正襟危坐,他看上去五十几岁的年纪。眉清目明,身上的凛然正气一如挺直的腰背,在周身弥漫。 袭九渊坐在主位上,面上带着少有的恭敬:“世伯如何有空过来了?” 长者放下手中茶盏,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难得的温和与慈爱:“今日碰巧自你府前路过,听说你府上近来不安宁,便进来瞧瞧。” 袭九渊笑笑:“是侄儿不好,让世伯担心了。” 长者叹了口气,语气中不无心疼:“你自小独自生活,这些年来没少吃苦头,眼看着你长大成人,也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他叹了口气:“世伯知你情深义重,可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第278章 不知死活 叶浅妤与凤毓分头行动,凤毓寻找男人的下落。 这期间,叶浅妤故意找了点麻烦牵扯住谷雨和无影,然后赶来与凤毓汇合。 城门设卡,鬼面人出不了城,加上叶浅妤一直担心那人出事,所以在他身上留了记号。不到天黑,两人便找到了关押男人的破旧院子。 他们只有两个人,自然不能白天抢人,等到天黑,才悄悄潜到了院子里。 藏身近人高的杂草之中,凤毓小声开口:“一会我在前面探路,如果有埋伏,你只保护好自己,能跑就跑,我不会有事。” 叶浅妤“嗯”了声。 但也仅仅上嘴上应着,如果出了事,她从来不是逃跑的那个。 穿过草丛,两人到了后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拂过杂草的沙沙声。 屏息静气,才察觉到风声下,几丝轻微的几乎听不到的气息。 叶浅妤道:“房顶有九个人。” 凤毓道:“四周墙外面有十一个。” 叶浅妤笑:“一比十。” 凤毓回:“你应付得来吗?” 叶浅妤扭头瞧了他一眼,反问:“瞧不上我?” 凤毓不留情面的戳穿:“你身手还算敏捷,但似乎,没有内力上的修为。”武功造诣重在气运,招式再漂亮,没有内力支撑,便只剩蛮力。 比蛮力,女人自然没办法跟男人比。 叶浅妤看出他的想法,扬唇一笑:“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 她功夫是不好,可她也没说,她要用拳头打啊。 躲过伏兵视线,两人出了草丛,四顾没有危险之后,快速跃至墙边。贴着墙根,往房门的方向移动。 叶浅妤向前走,凤毓负责观察四周的动静。 一直走到门口,都没人发现他们。 “我觉得我们可能多虑了。”叶浅妤干脆不再隐藏,对方早有准备又按兵不动,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早发现他们了,只是在等动手的机会。 那他们还躲什么? 凤毓也站直了身子,不再躲躲闪闪。 躲在暗中的人大概一直在看着他们,见他们发现,忽然大笑起来。低沉的机械音在黑暗中愈发诡异阴谲,恍若幽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本座佩服姑娘这份不知死活的勇气!” 叶浅妤回:“整日装神弄鬼,也不怕哪日真成了鬼。” 里面声音骤然停住。 隔了片刻,声音再次传来,“看在你勇气可嘉的份上,本座准你选一个死法?” 叶浅妤冷笑:“我来救人,又不是千里送人头,那些奇奇怪怪的死法,贵座还是留着自己选吧。”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枚白色小球,对凤毓道:“你说,待会儿门开了,冲出来的人,是先迈左脚,还是先右脚?” 凤毓回:“也许是刀。” “那我们打个赌。” “一两银子?” “我很穷,最多出十文钱吧。” “好。” 随着那声“好”,凤毓飞起一脚踢开房门。 房间正中,诡谲的鬼脸面具映入眼帘,叶浅妤执起手中白球,一个飞旋,用力将白球向鬼面人掷去。 第279章 一场血战 九王府。 袭九渊抄起手边茶盏往前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茶水洒出来,溅湿了跪在地上那人的衣衫、靴面。连守在旁边的惊蛰都吓了一跳,慌乱的望向那人,他却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袭九渊火气不减,怒斥道:“谁准你这么做的?” 跪在堂中的,是九王府侍卫统领御风。 多年前,北境动乱,常有北方蛮族攻打南越边境,袭九渊在北境边关镇守整整五年。为了对付骁勇善战的蛮族人,他创建了一支无坚不摧的战队,御风便是战队主将。 后来蛮族退兵,边境恢复平安,袭九渊回京受命,这支战队也就重新编入了军中。 战队解散后,御临风本该有更好的前途与去处,他却谢绝了所有封赏。辞去官职,来到九王府,当了袭九渊身边一个小小的家将。 他看向袭九渊的眼光,有无辜,有不解,唯独没有退缩。 迎着袭九渊的怒火,他辩道:“爷,您放走鬼面人,不是就为了找出幕后凶手吗?卑职设计让他们将人带走,也是为了更快把凶手揪出来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个道理自家爷懂啊! 虽说那个人不能算是孩子,可道理,还是这么个道理啊。 袭九渊瞪了他一眼:“自作聪明!” 御风纳闷的皱眉。 以前这样的事做过不少,都没见自家爷发过这么大的火,这次是怎么了? 扭头看看惊蛰,惊蛰低着头叹气。 袭九渊只觉得胸口发闷。 上次沈府的事,他知道她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介怀。这下更好,她要救的人,偏偏在他手里弄丢了。 一甩袖子向外走去。 御风爬起来追:“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袭九渊顿住步子,沉声喝道:“再敢擅作主张,收拾铺盖爱滚哪儿滚哪儿去,别来碍本王的眼。” 御风:“……” 想起被发配到西凉边陲的谷风,他没敢回话。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劲衣的暗卫赶来,对着袭九渊拱手行礼道:“爷,找到叶姑娘了。” —— 袭九渊赶到那间久无人居住的小院时,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他心一沉,“叶浅妤!” 一脚踢开院门,冲了进去。 撞入眼帘的,不是单方面的凌虐,而是一场混战。 几十个黑衣人围在一起,正打得难解难分。 叶浅妤用自制催泪弹,制住了鬼面人和埋伏在四周的黑衣人。没想到的是,鬼面人恼羞成怒,唤来了一波又一波黑衣人。 她准备的再充分,也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 凤毓击退一波进攻,来到她背后,沉声道:“你先走,我护送你离开。” 叶浅妤摇头:“一起走。” 刚说完,黑衣人攻来,两人再次散开。 凤毓、谷雨和无影都是能以一敌十的主,动起手来自然不在话下。叶浅妤没内力,好在强项是近身肉搏,一来二去也没吃亏。 又是一轮血战。 叶浅妤身边十几人齐齐举刀压过来。 她举起匕首去挡,兵刃相撞,刀光冷寒。 巨大压力下,锋利的刀刃,一寸寸迫近她的肩头。 第280章 命比你硬 袭九渊视线快速扫过人群,几乎是瞬间锁定了叶浅妤的位置。 她身上的浅色衣衫已被鲜血染红,脸上、手上沾满血迹,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十几明晃晃的大刀压在她肩头,几乎是将她整个人压垮。 怒火瞬间蹿上头顶。 错步扬身,跃过黑衣人头顶,凌空一个飞旋,将那些人踢飞出去。 压在叶浅妤压上的力量忽然消失,她身体失衡险些摔倒,被袭九渊牢牢抱住。男人满是担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怎么样?” 叶浅妤咬牙:“没事。” 眸光错落间,只见袭九渊身后寒光一闪,叶浅妤大惊,用力扯开男人,飞起一脚踢落了射向袭九渊身后的箭。 袭九渊唇角一扬。 动作还真是敏捷。 如此一来,袭九渊不再单纯的保护,而是放心的与她一同对敌。 凤毓见状,不再担心叶浅妤,而是往屋子靠近过去。 与鬼面人交手时,他看到要救的人就在屋子里面。既然袭九渊都到了,他们全身而退不是问题,正好去将人救出来。 击退黑衣人,他破窗而入,将昏迷中的男人扶起来,带出了屋子。 就在他扛着那人往门外走时,消失了许久的鬼面人,忽然从对面屋脊刺身。 面具上涂红的唇角,竟然扬了起来。 叶浅妤发现了他,大叫一声:“不好!” 话音未落,只见空中闪过几道寒光,直直射向行至门口的凤毓。 提醒已经来不及,叶浅妤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黑衣人,直直向凤毓扑过去。娇小的身体,以一种坚定的姿态,挡在了凤毓面前。 凤毓大惊。 更为震惊的是袭九渊,他身手快过叶浅妤,在叶浅妤喊不好时,他也发现了鬼面人射出来的暗器。 宽袖一挥,几枚铁莲脱手而出。 空中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暗器齐齐落地。 出人意料的,是紧跟在暗器后面的袖箭。 它对准的,正是叶浅妤的胸口。出手已经来不及,电光石火间,男人长身拔地而起,跃过包围在四周的黑衣人,挡在了叶浅妤前面。 “哧——”利器刺破衣服,穿透血肉的声音格外明显。 “九王!” “爷!” “袭九渊!”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叶浅妤望着挡在面前的玄色身影,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为了救自己,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男人身体一晃,就要倒下。 叶浅妤忙扶住他:“你怎么样?” 他的体重压在她身上,她连退几步才堪堪站稳,目不转睛的盯着没入他胸口的箭矢,连声音都在颤抖:“你当自己是铜墙铁壁,金刚不坏之身吗?” 袭九渊气息有些不稳,还是笑了声:“本王命比你硬。” 叶浅妤:“……瞎说。” 谷雨和无影也赶了过来。 谷雨道:“叶姑娘,凤公子,你们先走,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叶浅妤知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扯着袭九渊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边打边往外走。袭九渊看似是倚在她身上,实则靠自己力气支撑身体,生怕压坏了她。 凤毓扛着救的那人。 边打,边退。 这时,外面再次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第281章 下不来床 最后进来的一波,是御风带来的人。 抓人,救人,一气呵成。 结束战斗,回到九王府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路上,叶浅妤便吩咐人提前回来准备包扎伤口用的药和物品,他们进府时,东西已经拿进了泠风阁。 袭九渊躺在床上,双眸紧紧锁着叶浅妤的脸。 她脸上血迹斑斑,看上去,比他这个中箭的人还要可怕。心中涌过担心,想伸手抚她的脸被她无情的按住:“别乱动,我先帮你把箭拔出来。” 拿起剪刀,望着他胸口那支箭。 她最怕的,是箭上有毒。 好在伤口的血都是鲜红色,应该没毒。 松了口气,拿剪刀剪开箭四周的衣衫。 当她看清没进皮肤一半的箭头时,松的那口气,顿时又提了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箭,非但箭头比普通箭大一倍,箭尖上更是遍布倒刺。想拔箭,那些倒刺势必会造成二次伤害,皮开肉绽。 不想让倒刺伤到皮肉,就要将伤口切开,把箭取出来。 这个时代,麻药效果远不及现代,无论拔箭还是切伤口,疼痛都无法避免。 袭九渊见她犹豫,苍白的唇动了动,扯出一丝笑:“下不了手,就让谷雨他们来吧。”箭伤是战场上最常受的伤之一,谷雨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处理伤口不成问题。 叶浅妤没理会他。 自药箱中拿出一个薄如纸的刀片来。 沉声道:“你忍着点儿。” 谷雨见她将刀片凑到伤口处,就要动手,吓得魂儿都飞了,“姑娘,爷伤的已经够重了,您这怎么还要再补一啊?” 开口的是袭九渊:“出去!” 谷雨惊呆。 一时间没搞明白,自家爷是让他出去,还是赶叶浅妤出去。 毕竟要在他伤处补刀的,是叶浅妤。 他没动弹,男人一个厉目横了过来:“本王叫你出去,还不滚,等着本王下床赶你吗?” 众人:“……怕是下不来床。” 谷雨:“……” 赶紧行礼退下。 剩下的人也如数被赶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叶浅妤和袭九渊两人,叶浅妤忧心忡忡的望着他,漆黑的眸中裹挟着心疼:“有点疼,你忍忍。” 说着,就要切伤口。 袭九渊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手一抖,刀片险些割在他身上,蹙眉道:“你干什么?” 男人阖了阖眸,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虚弱:“听本王解释完,再拔箭不迟。” 叶浅妤胸口一震。 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别胡闹,我先帮你把箭拔出来,万一迟了,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本王的身体,本王自己有数。”男人没有松手的意思,幽邃的眸紧紧攫着她的视线:“本王没有利用你们。”更没想用那人作饵。 叶浅妤胸口再次震了震。 忍下心中波涛:“这些话,等你伤好之后再说吧。” 袭九渊露出疑惑:“你不信?” 叶浅妤回:“没有。” 嘴上说没有,可眼神里明明是有! 袭九渊忽然怒了,松开她的手,沉声道:“你出去,叫谷雨进来。” 第282章 道歉认错 叶浅妤气结:“你这是什么意思?” 怪她不信他? 偌大的九王府,除了他,又有谁能号令这府中的侍卫?何况,他连她都可以利用,她苦心建下的济世堂说烧就烧,更遑是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人? 心中生气,连表情都凝重了几分,“给你处理完伤口我就走。” 拿起薄刀,就要帮他处理伤口。 袭九渊也是气极了,扬手去挥她的手,没注意到她手中冰片一般的薄刀。锋利的刀刃划在他手背上,霎时又添了一道半寸多长的伤口。 刀口太薄,片刻后,血才涌出来,滴答滴答的落在锦被上。 叶浅妤先是被他的动作掀的险些摔倒,紧接着看到他手背上的伤,顿时怒火中烧,冲着他吼道:“你闹什么?” 袭九渊看都不看她,冷着声音道:“本王死活,与你无关。” 说话间,反手握住胸口上的箭。 叶浅妤看出他的想法,欲上前阻止,刚来得及喊出一句“你疯了”,只见男人五指收紧,一个用力将胸口的箭拔了出来。 “嗤”的一声。 倒刺钩起伤口血肉,四处飞溅。 男人嗓子中爆出一声低沉嘶吼,身体随着拔箭的动作骤然掀起,又重重的落下。叶浅妤只觉得炙热的温度烫在脸上,不用想也知道,是男人的血。 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开,泪意模糊了心疼与怒火。 模糊的视线中,男人五官因疼痛而紧绷着,汗水大颗大颗的沿着脸部轮廓滚落下来。她忽然鼻子一酸,连眼睛都憋着通红,“闹这一下子很舒服?” 袭九渊嗤笑。 菲薄的唇勾起一抹自嘲:“是本王错了。” 叶浅妤讶然。 大概伤口太疼,他顿了顿才又开口:“你要的名分本王给不了,本王就不该勉强与你。你走吧,不必管本王,本王死不了。” 叶浅妤又惊又怒。 在他看来,她在意的只是那个正妻的名分,才会既不答应他的要求,又拖拖拉拉的不肯离开吗? 心中五味阿陈。 眸中凝聚的湿气终是化成泪滴滚落。 没理会男人的话,放下薄刀,随便用袖子蹭了一把脸,然后从水盆中捞起湿过的帕子,开始给他清洗伤口。 男人抗拒。 她道:“你这伤是为了救我,等你伤好了,我自然会走。省得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得愧疚一辈子。” “不需要。” “需要不需要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 外面众人不知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到争吵的声音。 有心进去看看,可想到自家爷赶他们出来时,那张要吃人的脸——惊蛰、谷雨、无影和御风四人面面相觑,都希望对方先进去。 凤毓则是负手站在廊前,默声不语。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叶浅妤打开门出来,将一张方子递给惊蛰,让他去备药。 惊蛰看完,告诉她上面的药材府上都有。 叶浅妤又嘱咐了煎药和喂药的时辰,然后叫着凤毓一道离开。 出了泠风阁,凤毓问:“他惹你生气了?” 第283章 层层谜团 “没有。”叶浅妤勉强笑笑,“今晚的事,多谢你了。” “该道谢的是我,要不是你救我,怕是躺在里面的就不是袭九渊,而是我了。”凤毓看出她有心事,没多打扰,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后,便提出告辞。 送走凤毓,叶浅妤回房换过衣服,去了烧伤男人住的那间别院。 男人还在沉睡,她把过脉后,发现他们只是给他用了蒙汗药,没做其它伤害他的事。 心下纳闷,难道他们抓他,只是为了引她过去吗? 不应该呀。 这些天来,总有些念头在脑海萦绕。箱尸案,鬼面人,还有谢家人,这些看似没有联系的事,似乎又有着紧密的联系。 就像眼前的人,明明不认得,却好似冥冥中有种无法割舍的情分。 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轻轻叹了口气,在榻边坐了下来。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晨曦自窗前透过来,斑驳的落在几案、地板上。 落在女子清宁的眉宇之间。 她拿出那块柳叶玉佩,纤白的指抚着玉器润泽的表层。叶片之间,一抹翠绿恍若溪流静静流淌,带出一丝沁凉在指尖漫延。 不知何时,床榻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看清她手中的东西时,男人枯井寒潭般的幽沉的眸蓦然一亮。 沙哑的嗓音开口:“这是他给你的?” 突兀的声音将叶浅妤吓了一跳。 抬眸间,手中的玉佩却被男人夺了去。想拿回来,只见男人视线死死盯着玉佩,那眼神中有震惊,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沉声问道:“你生辰几时?” 叶浅妤迟疑片刻,报上了自己的生辰。 男人轻喃:“怎么会……”被大火烧得变形的指,紧紧握着那块玉佩,似是回忆着什么,布满结痂的脸上覆着沉重的痛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的笑了几声。 叶浅妤看不懂那笑容。 只听他笑过之后说了一句:“你大概不知道吧,这玉佩的主人,叫江浅。” 江浅—— 男人声音不高,却如平地惊雷般,在叶浅妤脑海中炸响。她睁大眼睛,同样是不敢置信的模样:“你说什么?”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知道她?” 叶浅妤不知该说知道,亦是不知道。 若说知道,大概就因为她自小与袭九渊订下的亲事吧。可是这块玉佩,在她继承的叶浅予那部分记忆之中,是自小就带在她身上的。 叶浅予,江浅—— 江家出事时,江浅三岁,如今过了十二年,江浅如果活着,那就是十五岁。叶浅予这副身体,也刚刚好十五岁。 箱尸案的目标是江浅,鬼面人一直在追杀她。 鬼面人与谢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谢家,正是江家出事后,最大的受益者。 将所有的线索联系到一起,心头那个谜团似乎有了答案。 谢家设计谋害江家,取而代之。 十二年后的某天,忽然发现江家小姐还活着,他们找不到人,所以闹出了震惊朝野的箱尸案。将所有可能是江浅的人,全部除掉。 想到这点,叶浅妤心底阵阵发凉。 第284章 名花有主 原本她不在猎杀名单中,却因为机缘巧合碰到袭九渊,最终被认定是真正的江浅,成了重点追杀对象。 看起来,这似乎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解释。 可真是如此,那叶奶奶的死是怎么回事?三年前叶奶奶就被人下毒,说明三年前,鬼面人就知道她的存在,那时为何不下手? 这个神秘的鬼面人,究竟听命于谁?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男人。 定定的问:“你是谁?” 孟兰说,谢夫人找到这个男人时,情绪很激动。这说明孟兰跟踪谢夫人那次,也是谢夫人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的存在。 男人笑了声,将玉佩递回到她手上,“我是江华……” 叶浅妤蓦然怔住。 江华?! 眼前的人是江华? 大概是看出叶浅妤眼中的震惊,男人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嗤笑,唇动了动,又缓缓吐出四个字:“身边的人。”不等叶浅妤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继续道:“我以前见过这个玉佩,没记错的话,这玉佩还有一个主体。” 叶浅妤脱口而出:“一朵玉花?” 男人点头,“你见过?” 她当然见过,那日去沈府,袭九渊给她戴的,就是那朵玉石雕刻的花。 精致无双,却又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男人看她的表情便知她见过,解释道:“叶片与花本是同体,当年小少爷与小姐两小无猜订下终身,便将这玉佩一分为二。小姐留了叶子,把玉花给了小少爷。” 犹记得那对小孩子儿,面对面的站在他面前。 三岁的小丫头字都咬得不太真切,将玉花往大她几岁的少年手中一塞,含混不清的道:“浅浅是花儿,今日交与哥哥,浅浅就是名花有主了,哥哥不可将浅浅弄丢了。” 闭上眼睛,却掩不住心底铺天盖地的疼。 —— 叶浅妤不知自己怎么出的别院。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男人那句“玉佩的主人,叫江浅”。 原来,叶子和玉花是一对的。难怪上次她看到那个玉花,总觉着好像少点儿什么,大概是少了这片叶子吧。 可身世是怎么回事? 江浅是她?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别说玉佩怎么来的她都不知道,就算玉佩是她从小带在身上上,那也说明不了什么。这又不是长在身上的印记,许是多年前不知从哪儿捡到的呢。 可惜叶奶奶不在人世了,她连问,都不知道能去问谁。 收起玉佩,回了泠风阁。 白露和叶拈夕过来了,见到她,赶紧迎过来。叶拈夕拽着她的衣袖问:“姐,昨晚出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啊?” 叶浅妤摇头,“别担心,我没事。” 白露一脸惆怅:“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姑娘,要是我们还是去庙里烧个平安香吧?” 叶浅妤顺着她的话说:“去吧,顺便帮你家姑娘求个姻缘。” 白露:“……” 刚从里屋出来的惊蛰:“……” 惊蛰表情十分复杂也很纠结,走到叶浅妤面前,为难的道:“爷不肯喝药,要不姑娘您去劝劝他?” 第285章 任打任骂 叶浅妤接过惊蛰手中的药,进了里屋。 她一进来,谷雨、御风等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识相的赶紧退出去,关上门,将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两人。 袭九渊头也不抬的道:“本王说了不喝,出去!” 叶浅妤不理会他的话,端着药往里走:“你生我的气,为难他们做什么?” 袭九渊这才发现是她进来了,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本王死活用不着你管,出去。” 叶浅妤默默告诉自己,不跟受伤的男人一般计较。 走近一些,将木盘放到床边矮柜上,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瞧着某个闹脾气的男人:“你要是真想让我出去,就不会不喝药了。” 袭九渊被戳破,恼火的别开视线,“自作聪明。” 叶浅妤也不反驳他,端起药送到他嘴边:“趁热喝了,药凉了效果不好。” 男人这次干脆连脸都别开了:“你不是去找凤毓了,又回来做什么?本王喝不喝药,又与你何干?” 叶浅妤闻言,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梢:“听九爷这语气,吃醋?” 男人轻嗤了声,不置可否。 看着男人紧紧绷着的俊美轮廓,叶浅妤忽然就笑了。 大概是这一天一夜经历的变数太多,又太大,她也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端着药站在这里,男人一直不接,她胳膊有些酸痛,于是将手往回撤了几分。 轻微的动作,让男人眉心忽然紧了起来。 恨恨的道:“叶浅妤!” 她边晃晃手臂放松肌肉,边回:“给你你又不喝,难不成让我一直在你面前端着吗?”说着,她语气放低了几分,在他床边坐了下来:“闹够了,就把药喝了。命是你自己的,真弄丢了,没人心疼你。” 袭九渊只觉得怒气腾腾腾的往头顶蹿。 瞧瞧这女人,她都说的什么话,他可是为了救她受的伤! 没良心的女人! 挣扎着就要起身:“你把药放下,本王自己喝,用不着你管!” 叶浅妤忙按着不让他起,“袭九渊,你多大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伤口多深你心里没数吗?自己拔箭就算了,是不是非把伤口撕裂了,你才满意?” “那又如何?反正也没人疼!” “你……” 叶浅妤气得说不出话来,想丢下他不管,又狠不下心。 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是大夫,不能跟病患一般见识。如此安慰了自己十几二十遍,终于才说服自己,缓和下语气道:“你赢了,我心疼行吗?” 男人不客气的回:“敷衍!” 叶浅妤:“……” 想把药泼他脸上,不过看在他替自己挡了一箭的份上,还是忍了。 端起药碗一勺勺给他喂了进去。 喂完药,叶浅妤道:“屋里太热,出汗太多不利于伤口愈合,我让惊蛰拿些冰来给你放在房中,降降温,晚上你睡着也舒服。” 刚起身,手被男人拽住了。 男人凝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认真的道:“这次是本王食言了,你要打要骂,本王绝无二话。” 第286章 不算什么 看着男人认真的模样,叶浅妤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大概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人就会变得没有原则没有底限吧,她忽然不想跟他生气了。尤其看到他胸口洇上白布的血迹时,她心里只剩下难过。 倘若那一箭真的射中心口,她该怎么办? 当真怪他一辈子吗? 坐回到床榻边,指尖抚着他手上缠的厚厚的纱布:“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她这条小命还没用够,怎么舍得交待出去?敢去挡箭,是因为她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最多是受点皮外伤,绝不会危及性命。 可他呢,是正经拿肉体凡胎来挡的。 袭九渊黑了一整晚的脸,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心疼了?” 叶浅妤心里翻了个白眼。 折腾了大半晚上,叶浅妤最后在袭九渊床边睡着了。 在梦里绕来绕去,竟全是那从男人口中听到的话,还有那块柳叶玉佩。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一手拿着柳叶玉佩,另一只手拿着袭九渊的那个玉花。 她听到有个声音说:“哥哥长得这么好看,不能便宜外人,长大了娶我好不好?” 稚嫩的声音,连咬字都还不太清楚。 哥哥—— 忽然肩头一重,她蓦然惊醒过来,睁开眼,对上的却是袭九渊那双幽邃冷沉的眼眸。 他正将一条薄被盖在她身上。 见她醒来,心疼的道:“我没事,你回房里睡吧。” 叶浅妤第一反应不是回想梦里的内容,却是查看他的伤口,见到白色里衣上洇出的鲜血时,不无意外的发了脾气:“伤的那么重,能好好躺着别乱动吗?” 袭九渊头一回被人训,只笑了笑:“好,听你的。” 她扯下薄被盖在他身上,又扶着他躺了回去,“再过三日便是符老夫人寿辰了,你这样肯定去不了……”不等叶浅妤说完,袭九渊出声打断:“本王必须去。” 叶浅妤怒:“你不要命了?” 关系刚刚缓和一些,袭九渊可不想醒了就与她吵,伸手握过她的手,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道:“这点小些于本王而言算不了什么,你放心吧。” 小伤?! 叶浅妤怀疑。 可想到袭九渊带兵打仗的几年,可能与战场上受的伤比起来,这伤真的不算重。 莫名感到心疼。 敛了怒气,脸色却没有缓和,淡漠的道:“不管怎样,这几日你能不能还是别动的好。还有,受伤了不能吃的太油腻,我去给你做几样清淡的菜吧。” 袭九渊“嗯”了声,叶浅妤起身出去了。 门外,惊蛰等人还在守着。 见她出来,立刻都迎了过来。 惊蛰问:“叶姑娘,爷他怎么样了?药喝了吗?” 叶浅妤点头:“放心吧。” 谷雨也问:“伤口没事吧?” 很少露出的无影也冒了出来:“那箭不是普通的箭,没毒吧?” 叶浅妤一一作答,说完又嘱咐了一句:“这几日府中的事,不太重要的,你们还是别告诉他了,他需要休息。来的人,也能不见就不见吧。” 几人纷纷应“是”。 她出门,一直没开口的御风跟了过来,“叶姑娘。” 第287章 找个缺口 叶浅妤纳闷的顿住脚步。 御风负责府中安危她知道,平日里见过几面,但没怎么说过话。不像谷风、惊蛰他们,都已经很熟悉了,此时他喊她,她一时没明白用意。 御风上前,直接单膝跪了下来。 叶浅妤吓了一跳,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御风抱拳行礼,脸上满是愧疚之色:“叶姑娘,九王府招贼之事,是属下所为。私自放走劫持叶姑娘的人,也是属下的主意,并未授意于九爷,姑娘莫要因此误会九爷。” 御风的话让叶浅妤感到意外。 看出她没有全信,御风又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要不违背国之大义,很多事情我们都可自行主张,无需过问九爷。是属下疏忽了,没顾忌姑娘的的心思,亦没请示王爷用意。这才让姑娘与九爷之间产生了嫌隙,属下该死,还望姑娘莫要误会九爷。” 说完,低下头,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叶浅妤胸口震了震。 站在她的立场,也许可以责备御风擅作主张,可她没有身份指责一个忠心于袭九渊的人。 自始至终,袭九渊都是强调没有利用她,却没有道出过缘由。哪怕是属下擅自作主,他也承担起了这份“擅自作主”后的责任。 淡然一笑,“人救回来了,此事不提了。” 欠身回了一礼,往膳房的方向去了。 御风望着她的背影,半晌没有起身。他一介武夫,自然也想不到这方面的是,是无影提醒他之后,他才豁然明白自家爷为什么大发脾气。 赶紧来找叶浅妤道歉来了。 瞧着她说以后不提此事时也不敷衍,大概就是不生气了吧。 哎,下属不好当啊。 尤其现在侍候的,还是个有了女人的主子。 他头一次希望谷风那倒霉孩子赶紧回来,以前每次受罚,自家爷都是拿谷风开刀。 收拾一个谷风,儆他们一群人。 接下来的两天,御风一直很留意泠风阁这边的动静,没听到他们吵架,也没听到再提那人被劫持和王府里面招贼的事儿,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松了口气。 这两日袭九渊吃的东西,全部是叶浅妤亲手做的,药也是她亲自煎的。 嫌他总是动来动去不老实,伤口老开裂,她在他的药里加了安神助眠的药草。喝过药,袭九渊沉沉的睡了过去,叶浅妤给他盖好薄被,出了泠风阁。 守在门外的惊蛰忙接过她手上的碗。 叶浅妤道:“九爷要睡到晌午才能醒来,别让人惊扰了他。” 惊蛰连连点头:“姑娘放心,小的亲自在这守着。” 回到自己房中,叶浅妤又拿出了那块柳叶玉佩。趁着袭九渊睡熟之际,她找出他的玉花看过,两个放在一起,才是一块完整的玉佩。 名花有主—— 坐在书案前,捏拧着这片翠绿的玉叶。叶奶奶在世时,从未对她提过她的父母,袭九渊倒是说过,真是那样,叶奶奶为何不提? 谢夫人几次三番找上她,也是在见过这块玉佩之后。 水眸忽然一亮—— 人死不能复生,那就只能让活人开口了。 第288章 他的身份 半个时辰后,她在百味斋见到了谢夫人。 短短数日,谢夫人憔悴了许多,脸上少了几分华贵,甚至能看出鬓间添了白发。 叶浅妤坐在桌前,动都没动,只轻声笑道:“这么巧。”上次袭九渊告诉她,这间铺子是谢夫人开的,她打定主意,只要她光明正大的进来,肯定会有人去告诉谢夫人。 而这位谢夫人,应该也很想见她吧? 果然—— 谢夫人沉了脸,“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见本夫人?” 叶浅妤手上把玩着一个茶盏,笑得弯着眉眼,“谢夫人这话说的,这铺子打开门做生意,难不成我还不能进来吃饭了?” 谢夫人脸色更沉:“我不与你废话,他在哪儿?” 叶浅妤只作听不懂,放下茶盏幽幽的问:“谢夫人是问玉佩,还是烧伤了的那个人?” 谢夫人脸色蓦然一僵,目光变得焦灼,几步到了叶浅妤面前:“你将玉佩拿给他看了?他说了什么?可认得那块玉佩吗?” 叶浅妤紧紧盯着谢夫人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她很紧张,也很迫切。 这说明谢夫人不确定那个人的身份,想得到她的玉佩,不是单纯为了玉佩,而是为了确定那人身份。联系到那人身上的旧伤,可能他的脸不是这次大火毁的,而是之前就毁了。 所以谢夫人也没能认出他。 眸中闪过一丝确定,她重重的点头:“是啊,他见到了。” 谢夫人表情大有破裂之势,扑到叶浅妤面前,扶着几案,颤抖的声音问:“他说什么?” “他说,他是江华——”剩下的话,叶浅妤没说,因为她看到谢夫人因震惊而睁大的眼中,泪水潸然落下。所以,谢夫人真正喜欢的人,是江华? 难怪袭九渊不准她问,被仇家喜欢,的确是个挺膈应人的事儿。 掩下眸底的震惊,故作不知的道:“谢夫人这是怎么了?您可千万别这样啊,万一让人看到了,还以为我这个晚辈对您不敬呢。” 刚好外面传来敲门声,叶浅妤笑了笑,轻启红唇:“进来。” 谢夫人没想到她如此,匆忙抹了把泪水,坐直身,怕被来人看到她此时的表情,在对方放菜时,把头扭到了一边。 侍者放下菜,退出去了。 谢夫人这才扭回头。 眼中的震惊已经被怨毒取代,咬牙切齿的道:“叶浅妤,你到底什么意思?” 叶浅妤好笑的问:“谢夫人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 “那就请问谢夫人,您与我家祖母,是何恩怨?” —— 从百味斋出来,叶浅妤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如果那人真是江华本尊,他被困谢家这么多年,那是不是说明,十二年前那场灭门惨案,真是谢家人所为?谢夫人不知那人被困,那这事是—— 谢越干的? 难怪她第一眼见到谢越就觉得不喜。 她要真是江浅,摆在他们之间的就是灭门大恨,这些不喜很可能是出于本能。只恨这个技术落后的时候没有DNA检测,要不拉着江华去做个亲子鉴定,两人的关系大概就都清楚了。 也不知道滴血验亲这玩意儿到底准不准,她打算找个机会试试。 第289章 想骂就骂 回到九王府,惊蛰告诉她,爷醒了。 还有,十三公主来过。 叶浅妤心下一惊,赶紧推门进了袭九渊的卧房。 男人倚在床头,一脸不悦的瞪着她:“去哪儿了?” 她没回话,而是几步过来检查他的伤口。见伤口没撕裂,也没有出血的痕迹,才放下心来,回道:“府中缺了几味药,我去买了。” 那人的事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暂时先不说吧。 袭九渊明显不信她的话:“府中库存的药材比你的济世堂都全。” 叶浅妤划重点:“那九爷打算拿九王府的药材库,来赔偿我济世堂的损失吗?” 男人被她问的愣了下,好像忽然发现了她喜欢的东西,眸底泛起一抹亮色,小心的问:“你想要?” 叶浅妤嫌弃:“不要。” 男人顿时好像很失望的样子:“你想要本王如何补偿?” 叶浅妤白了他一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十三公主来做什么了?”男人身上伤口无恙,十三公主没撒泼也没闹事? 袭九渊露出喜色:“你吃醋?” 呵~ 叶浅妤冷笑了声。 九王府这些人,再算上符城,怎么一个个的这么爱乱划重点?吃醋,她现在可没那个心情。 袭九渊见她不答话,脸上讪讪的。 不等再开口,门“砰”的一声打开,闯进来的人正是符城:“本官听说有人三更半夜英雄救美,今日特意来探望舍命救美的大英雄。” 他大刺刺的走到床前,将手中拿的不知什么东西往袭九渊身上一丢。 袭九渊本能的伸手去接。 这一动扯到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叶浅妤瞪了符城一眼,符城只当没看到,笑呵呵的道:“伤这么轻,没诚意啊?” 袭九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伤口太疼,他一准把东西砸回来,嫌弃道:“很闲是吧?本王让你办的事,你办得怎样了?” 叶浅妤见他们有话要说,主动找了个借口,从房中退了出去。 她一走,符城立刻敛去吊儿郎当的模样,知着走近过来:“谢越最近没什么动静,倒是谢夫人勤快的很。”眼珠子一转,扫了眼门口:“我来之前,她还刚刚去百味斋,见过你府中这位小丫头。” 袭九渊意外:“她们见面了?” “没想到吧?”符城笑得别有一番深意:“你家这丫头不简单啊。” 她不简单,他自然知道。要不也不会在以为是自己故意让人劫走那人的情况下,与凤毓只身闯虎穴,去救人。 不光人不简单,胆子还大得很。 他前脚告诉她百味斋是谢夫人开的,她后脚就找过去了。 “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 符城不服气了:“你只说让我看着他们,可没说让我监督他们的一言一行啊!”真把他当他手底下的兵了,想指使就指使,想骂就骂? 袭九渊瞟了他一眼:“谢清宛如何了?” 符城一副被人看低的憋屈模样,走到屋子正中的方桌边坐下来,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还能怎样,你不让她醒,她能醒得了?” 袭九渊眸中闪过一道冷色:“是时候让她醒了。” 第290章 谋杀亲夫 转天,便是符老夫人的寿辰。 贺礼是叶浅妤准备的,自始至终,袭九渊都没问一句。 早上喂袭九渊喝完药,叶浅妤让惊蛰把药碗端走,纳闷的问:“这么重要的事你交给我办,不怕我给你办砸了,故意坑你?” 袭九渊菲薄的唇勾了勾:“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叶浅妤想起御风说过同样的话。 心道身处权利欲望的漩涡中,每日面对的不是勾心斗角,就是尔虞我诈。不知这男人的哪儿来的坦荡与自信,就不怕真被人坑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男人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放心吧,本王还没娶你,不会死。” 叶浅妤帮他换药的动作顿了顿,故意戳了一下他的伤口。 袭九渊痛呼:“你要谋杀亲夫吗?” 叶浅妤懒得跟他斗嘴皮子,把拆下来的细布丢了一边,用药水洗了帕子帮他清理伤口。 袭九渊的视线落在她在脸上。 她不笑的时候,唇瓣轻轻的抿着,泛着盈润的光泽。男人喉咙滚了滚,忽然捉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扯进怀中。 叶浅妤失声惊呼。 怕动作太大弄裂他的伤口,伏在他胸前不敢动弹。 嗔怪的瞪他:“你又发什么疯?” 袭九渊睨着她的唇,幽邃的眸中泛起层层笑意:“靠本王这么近,本王若是一点反应没有,岂不让你很没面子?” 叶浅妤:“……滚!” 男人非但没滚,反而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提近,耿唇蹭过她的脸颊,咬住了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扑洒:“你要本王往上滚,还是往下?” 叶浅妤脸“腾”的红了。 不知这破男人脑子怎么想的,这种情况下,还想着与她调情。 手上用力,刚推了他一下,男人痛呼:“疼……” 叶浅妤下意识觉得,可能是推他伤口上了,赶紧收手。手臂撤回了来才察觉,她推的左边,男人伤根本就在右面。 气恼的揍了他一拳:“再装看我还管不管你。” 作势要走。 男人赶紧认错:“好了,好了,本王不闹你便是了。”嘴上这么说着,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深深凝着的她的眼眸:“叶浅妤,若是本王……” 后面的话没说完,门忽然开了,符城大步走了进来。 “老九……” 刚开口,就发现眼前的情景好像不太对,剩下的话,如数卡在喉口。嘴巴张了张,尴尬的道:“那个,我还是等会再来吧。” 调头就走。 叶浅妤趁机从袭九渊怀中挣脱:“符统领等下。” 符城讪讪的转身,“叶姑娘有何吩咐?” 叶浅妤唇角向上扬了起来,看似温和的笑容,让符城莫名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脊背一阵阵冒凉气,正要开溜,叶浅妤将手中帕子丢给了他:“符统领从军多年,想来处理刀箭外伤应当很拿手吧?我还有事,九爷就拜托符统领了。” 绕过符城出去了。 符城看着袭九渊胸前伤口,干笑了两声:“那个,我来是想告诉你,今晚寿宴,谢清宛会去。还有,十三也会来。” 第291章 带在身边 寿宴在定远侯府宴月厅举行。 叶浅妤担心袭九渊动来动去的伤口撕裂,给他多包扎了几层,结果就是不但人看上去臃肿了不少,还特别热。 从马车上下来时,把符家负责接待的老管家吓了一跳。 老管家战战兢兢的问:“九王这是怎么了?” 袭九渊笑笑:“一点小伤,不碍事。”招呼着叶浅妤过来,指着老管家向叶浅妤介绍道:“这位是忠伯,符府管家,在符家多年了。” 叶浅妤不知他介绍一个管家给自己认识做什么。 但是人介绍了,她总不能装听不到,微微福身,算是行了见面礼。 忠伯也欠了欠身。 眼见袭九渊介绍完自己,没有再介绍叶浅妤的意思,行过礼,便招呼着九王府一行人入府。 门口遇到符城。 符城朗声道:“忠伯,我带九王进去吧。” 声音挺大,引来几道好事的目光,尤其是看到跟在袭九渊身边的叶浅妤时,那目光便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 这些年来,这是唯一一个能与袭九渊一同出现的女子。 且不说好样貌如何,但是能站在袭九渊身边这一条,已经足够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了。 叶浅妤被看的有点儿不在自,小声抱怨道:“我说不来,你偏要我来。” 袭九渊扫了一眼四周,故意低下头,亲昵的贴在她耳边低语:“给老夫人的贺礼是你备的,万一你坑我,我总要有个背锅的人。” 叶浅妤:“……” 在他受伤的手上狠狠捏了一把。 来不及跑,反而被他抓住手,大大方方的牵着往里走。 这样一来,看他们的人就更多了。 符城见怪不怪,带着他们到了宴月厅。 寿星符老夫人还没到,宾客倒是来得差不多了。袭九渊的到来,引来了不小的动静,厅中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叶浅妤又被参观了一遍。 客套一番后,符城道:“女眷在另外一个殿中,我带她过去吧。”送往九王府的请帖中没有叶浅妤,女眷席中自然没有提前为她留好座位。她身份又特殊,符城此举,是要亲自去给她安排一个安全保险的位子。 不想袭九渊拒绝了:“不必,她是本王的大夫,随本王坐。” 符城震惊。 一来这边坐的全是男人,叶浅妤跟在袭九渊身边难免别扭。二来,每年符老夫人生辰,明帝都会亲自过来。袭九渊是明帝钦定的驸马爷,让他看到袭九渊身边跟了个女人,还不得气死? 气死明帝事小。 万一明帝震怒,再想办法弄死叶浅妤,那就麻烦了。 想劝阻,袭九渊道:“本王如今来你府中,带着大夫都不行了吗?”之前他还犯愁不能明正言顺将她带在身边,这次受伤,刚好给了他一个借口。 符城还能说什么? 主随客便,不好勉强:“自己小心。” 袭九渊点头,牵着叶浅妤坐到了指定位子上。 他们坐下,殿中人基本齐了。半刻钟后,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唱告:“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顿了顿,又喊:“十三公主驾到……” 第292章 分外眼红 符家如今的家主是定远侯符罡,五十多岁。 与那些受祖辈蒙荫的世族王侯不同,他是战场上走出来的修罗,年过半百,身上依然留有当年的铁血之气。 走在明帝与符皇后身后,一身深灰色松鹤锦服极为显眼。 谢夫人扶着符老夫人,走在三人身后。 符老夫人已到八十高龄,发白如雪,精神矍铄,拄着当年高祖皇帝在世时赐的龙杖,走起路来不摇不晃,稳稳当当。 十三公主跟在几人后面。 进到宴月厅,众人纷纷起身。 袭九渊也在叶浅妤搀扶下站了起来。 明帝自他面前走过,特意停下脚步,“几日前你差人进宫说是受了伤,朕刚好忙于与楚国和亲一事,也没能去抽出探望你。伤势可好些了?” 袭九渊道:“蒙皇上关心,臣好多了。” 明帝点头,看到叶浅妤,眸中涌上几许打量:“这位姑娘是?” 袭九渊笑了笑:“是臣府上的医女,医术还不错,臣身上的伤便是她医的。” “哦?”明帝眼中闪过疑惑,“你懂医术?” 叶浅妤本还担心明帝认出自己,闻言松了口气,福身行礼:“回皇上的话,民女确实懂些医术。不过只会一些皮毛,是九王爷抬高民女了。” 明帝大笑。 “能让九王抬高的人不多,足以见得你有真才实学。”说完,嘱咐了几句让袭九渊好好养伤的话,便转身往主位上去了。 叶浅妤起身,刚好看到符罡也瞧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发现符罡不是看她,而是在看袭九渊,长者幽深的眼底带着亲和。袭九渊微微欠身,脸上有少见的恭敬,“世伯。” 符罡颔首,笑了笑,向前去了。 叶浅妤讶然。 世人皆知符城与袭九渊关系好,原来不只如此。 刚才符罡看袭九渊的眼神,那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与欣赏,若非自己人,绝不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正想着,忽然感受到一阵凌厉的视线。 抬头,对上了十三公主怨毒的眸。 十三公主气冲冲的瞪着她,那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两个窟窿出来。 要是不进府之前,明帝警告过她不要招惹是非,她一定不会放过叶浅妤。可想到明帝的警告,还有过几日后就会颁发的赐婚圣旨,她狠狠剜了叶浅妤一眼,走了。 帝后入席,主人落座。 众人行过参拜大礼之后,符罡寒暄了几句。感谢诸位同僚捧场为母亲祝寿,也叫大家不要客气,放开吃喝。 在场众人自是感谢盛情招待。 奏乐声起,寿宴正式开始。 女眷在另一个厅中,仪式结束,符皇后,符老夫人便离开了这里。 十三公主央求明帝让她留了下来。 琴声婉转,歌舞翩翩,男人们来回敬酒,热闹异常。叶浅妤没什么事,又被十三公主的眼神凌迟,浑身不自在,对袭九渊道:“我出去走走。” 袭九渊嘱咐:“这儿不是九王府,有些地方不能去,让谷雨跟着你。” “嗯。” “乖。”他不顾众人目光,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小心些。” “知道了。” 叶浅妤前脚出门,十三公主也带着丫鬟出去了。 第293章 勾三搭四 出了宴月楼,十三公主没走几步,就看不到叶浅妤了。 找遍了符府后院,都没找到她的影子。 怒火中烧,狠狠踢了一脚地上草坪,咬牙切齿的问春花,“明明刚才就走在本公主前面,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呢?” 春花也不明白,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眼珠子转了两圈了,指着前方的碎石路道:“反正符府就这么大,她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要不我们就沿着这条路往前找吧。” 十三公主也想不出好招,顺着碎石路向前走了。 走出花园,穿过一条廊道,前方是个月亮门,上面木牌上写有“石榴园”三个字。 过了石榴园,就是宴月楼了。 十三公主悻悻的跺脚,“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让她跑了!” 来之前,明帝特意将她召进御书房,说了几日后赐婚的事,还特意交待,到了符家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任性妄为。 可她就是见不得袭九渊对别的女人好。 更何况,他们还公然坐在一起,袭九渊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摸她的头! 在座的人中,谁不知道她十三公主喜欢袭九渊? 他这么做,不是当众让她难堪,打她的脸又是什么? 她怎么可能咽得下去这口气。 春花站在十三公主身后,东张西望的四下瞧着什么,忽然她用力扯了下十三公主衣袖。突然的动作,让十三公主惊了下,正欲发火,就见春花指着里面道:“公主,您快看。” 石榴园中走过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那道身穿月白色裾裙的,不正是她找了半天的叶浅妤吗? 十三公主大喜,提步就要追过去。 春花连忙拉住她,小声的道:“公主您先别急,您看,跟那个叶浅妤一起的,是不是符家大公子?” 十三公主定睛一瞧,的确是符城。 走到月亮门前,十三公主和春花躲在暗中偷偷瞧着两人。叶浅妤说了句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楚,只见符城笑得很开心。 十三公主碎碎念:“他们两人在一起做什么?” 看起来还蛮亲密的! 有心想上前仔细听一听,可石榴园入口处又没有遮掩,直接进去肯定会被发现。她踌躇半天,最多借着夜色遮掩,从月亮门外移到了里面。 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里面两人相聊甚欢,最后,一前一后,进了石榴园某个房间。 门关上的刹那,十三公主顿时炸了。 猛的从暗中现身,连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好一个贱人,竟然背着九王,与人做这种勾三搭四见不得人的事!她,她对得起九王吗?” 骂了半天不过瘾,抬脚朝那个房间冲了过去。 春花忙上前拦着:“公主,皇上特意嘱咐过,不准您惹麻烦。” 十三公主哪听得进去劝告? 一把推开她:“你知道什么,这贱人根本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她当初还在国公府时就勾引九王爷,如今可好,九王不给她名分,她又来勾引符家人,简直是恬不知耻!” 冲上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砰! 门开的刹那,不知什么东西溅了她一脸。 第294章 杀人凶手 黏黏的,还有几分湿热。 十三公主伸手抹了一把脸。 睁开眼,却见掌心之中一片赤红。 还没明白发生什么,只觉另一只手一沉,有人将什么东西放到了她手中,她本能的握住。接着,听到春花呼天抢地般的惊叫:“公主,您杀人了!” —— 符城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十三公主还保持着手握匕首的姿势。 双眼死死的盯着地上,满身鲜血的女人。 春花站在一旁,俨然是受到惊吓的模样,浑身发抖,连哭都是很小声的抽泣。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望向符城,眼神里带着询问。 符城小心的上前,轻声唤道:“公主?” 十三公主的还沉浸在春花那一声惊天动地的“你杀人了”之中,没缓过神,眼神呆滞。符城动作迅速的夺过她手中匕首,声音才提高了几分:“公主殿下?” 十三公主被惊醒,慌乱摇头:“我没杀人,人不是本公主杀的!” 符城也不反驳,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臣来迟一步,让公主受惊了。”扭头对着身后众侍卫吩咐道:“来人,护送公主回去。” 侍卫还没等上来,忽闻一声唱告:“皇上驾到……” 明帝与符罡等人赶了过来。 看到眼前的情形,明帝震怒:“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十三公主终于明白过来了。她拼命摇头,扑过去抱住了明帝大腿:“父皇,您听儿臣说,儿臣没有杀人,人不是儿臣杀的啊!” 她扭头对春花道:“春花,你快告诉父皇,人到底是不是本公主杀的。” 春花“扑通”一声跪到明帝面前,哭喊道:“皇上,此事怪不得公主,是他们故意激怒公主的。您是公主的父皇,可一定要为公主做主啊。” 十三公主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春花一脸无辜,又害怕:“公主,奴,奴婢想求皇上,为您作主啊。” 十三公主眨巴了眨巴眼。 溅到脸上的血迹被抹过之后,几乎涂满了大半张脸,鲜红鲜红的,看起来十分骇人。她明明看到叶浅妤和符城进了房间,怎么一转眼,她就杀了人了呢? 明帝怒气难平:“十三,你给朕说清楚!” 十三公主被明帝吼了个激灵。 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本来没准备来石榴园这边,是春花指了路,让她过来。过来了没看到叶浅妤,她打算走,也是春花指着里面的人,说那是叶浅妤与符城。 春花—— 她猛的起身,扑向春花:“你这个贱婢,竟敢陷害主子,看本公主不打死你。” 扬起的拳头铺天盖地落到春花身上。 春花边哭着喊饶命,边不停的往后躲。 一直退到墙边,缩进角落里。 明帝怒气滔天:“闹够了没?给朕住手!”十三公主没有停下的意思,明帝气得额头青筋暴突,冲着侍卫挥了挥手:“把她给朕拉回来。” 两个侍卫上前将十三公主拉开了。 春花被打得头发凌乱,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符城上前翻看死者,人已经没气了,看死者那张脸时,他蓦然一惊,随即向明帝禀报道:“皇上,这是——这是孟国公府的大小姐。” 第295章 顺水推舟 符老夫人寿宴,十三公主在符府行凶杀人。 消息虽然被封锁,严禁外传,可符家何等显赫?符老夫人寿辰当晚,几乎半个朝廷的官员都到了,就算事情传不到百姓耳朵里,在南越权贵中也是是瞒不住的。 一时间,十三公主成了南越世家热议的对象。 与她一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讨论对象的,还有袭九渊。 因为在此之前,宫里曾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是不出几日,皇上就会下旨,为九王袭九渊与十三公主赐婚。 人命案子一出,赐婚的事怕是要黄。 非但如此。 死的是孟国公府的后人,孟国公退出朝堂多年,可他是功臣,德高望重。虽说孟兰不是嫡出,可只要她姓孟,就不可能不明不白的死掉。 孟国公不要求,明帝也不可能放任事情过去。 一个是被他娇惯的嚣张跋扈的公主,一个是功臣之后,不管,怕寒了朝中众臣子的心。管,难不成让金枝玉叶的公主,给国公府的私生的女儿偿命? 就算感情上能舍弃,面子上也过不去! 进退两难之际,有人提醒明帝:“皇上,楚越两国和亲一事,不还没定下人选吗?” —— 九王府。 袭九渊身体底子好,加上有叶浅妤悉心照料,伤势已经不妨碍下床行走。这会儿,正坐在水榭边的凉亭中,与符城举杯对饮。 符城喝酒,他饮茶。 饮尽杯中酒,符城笑道:“一箭三雕,你可真是老奸巨猾。” 顿了顿,他又道:“幸好我们不是对头!” 要然,怕是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袭九渊掀眼,别有深意的瞧着他:“你这番话,是在告诉本王你很无能,不敢与本王为敌?” 符城不屑:“本公子光明磊落,不屑于用你那些手段罢了。” 袭九渊抿唇而笑,“算你刚。” 符城翻了个白眼,倒上酒自己喝了起来。 其实,那晚在石榴园,十三公主看到的的确是他与叶浅妤。十三公主不知的是,在他与叶浅妤进门之前,他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十三公主进门前,孟兰已经死了。 杀她的人,正是谢清宛。 当初在淑媛阁,孟兰为了陷害叶拈夕,将谢清宛推下楼梯。害谢清宛不但摔断了一条手臂,还在落下楼梯的过程中被铁钉划伤脸,毁了容貌。 谢清宛以为是叶拈夕所为,一直恨着叶家姐妹。 醒来后,袭九渊见了她一面。不但告诉她是谁推了她,还承诺帮她报仇,成全她的心愿。让她如愿以偿嫁进孟国公府,嫁给孟容。 谢清宛心动了。 她与孟兰交好,一方面碍于父母与符皇后的吩咐,还有一点就是孟兰是孟容的妹妹。她与孟兰交好,就有了出入孟国公府见孟容的机会。 所以无论她心里多看不上孟兰,面上待孟兰很不错。 正因如此,得知孟兰害她时,才会恨意滔天。在无影将刀递给她时,才毫不犹豫的捅进了孟兰胸口。 符城放下杯子,笑意朗朗:“你真打算让谢清宛嫁给孟容?” 第296章 亲自试试 叶浅妤从假山下面上来,刚好听到符城说这句,她接道:“谢清宛一心一意喜欢孟容,让她嫁过去,算是成全吧?” 睇了袭九渊一眼:“九爷可真是名利双收。” 还顺手将仇人推进了火坑,这种杀人不用刀的本事,她得好好学着点儿。 袭九渊朝她招手:“过来。” 叶浅妤立刻拉起十二分警惕,每次他喊她过来,都没什么好事。尤其现在当着符城的面,她可不想上演什么活春宫之类的戏码。 脚步动都没动。 符城瞧着叶浅妤踌躇不前的劲儿,捧腹不已:“你做了什么缺德事儿,把叶姑娘吓成这样?” 袭九渊随手拣了粒花生,朝符城砸了过去,一脸嫌弃的道:“你一个连通房丫鬟都没碰过的光棍儿懂什么,哪凉快滚哪儿呆着去!” 符城回:“这儿就挺凉快!” 叶浅妤却很的诚恳的划了另一个重点:“符统领连没碰过通房丫鬟?” 那不就是传说中的——CN? 瞧着叶浅妤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模样,符城十分憋屈。刚要反驳,却听到叶浅妤认认真真的问了袭九渊一句:“他没碰,你碰过?” 袭九渊:“……” 符城很给面子的忍了一秒,然后转过身,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谷雨也笑了,刚出声就被袭九渊狠狠瞪了一眼。 只好把笑意收回去,生生憋成内伤。 叶浅妤本来打着主意给他添点堵,至于真相——她很认真的想了想,其实还是蛮想知道的。这似乎是个,很引人深思的问题。 可惜袭九渊没回答。 她有点儿失望。 符城可能是笑差气了,捂着肚子去了别的地方,等叶浅妤反应过来符城不在了的时候,袭九渊已经靠近到了她身边。 男人阴测测的声音问:“你想知道?” 叶浅妤打了个激灵,脸上挂着粉饰太平的笑容:“九爷,您看到喜鹊在叫了吗?” 袭九渊不为所动:“喜鹊没看到,不务正业的郎中就有一个。”单手将她扣在胸前,低低的睨着她:“你医术不是很高明吗?帮本王把把脉,看本王碰没碰那些丫鬟?” 叶浅妤:“……” 见过行医救人的,没见过把脉看人家是不是——处的! 再说这哪试得出来? 呵呵~ 她干笑,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坑还挺深的。 符城下去一趟,再回到水榭时,袭九渊和叶浅妤已经不在了。他丢下句“重色轻友”,也离开水榭,拿着酒去了别的地方。 袭九渊抱着叶浅妤一路回了泠风阁。 叶浅妤挣扎着推他:“你又想让伤口开裂吗?放我下来!” 短短几日,伤口裂开好几回。 偏偏男人一点伤员的觉悟都没有。 男人薄唇轻抿,惯有的宠溺笑容里,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狎昵暧昧。那双幽邃的眸中泛着散碎的光,仿佛要将她看穿:“把脉试不出来,不如亲自试试?” 叶浅妤顿时慌了,“你不行。” 男人脸色顿时一沉,狭长的凤眸之中染了危险的色彩:“你说什么?” 叶浅妤:“……” 第297章 剧烈运动 天知道,她只是想提醒男人身上有伤口,不适合剧烈运动。 情急之下,用了不太合适的语言。 想解释,男人已经不给她机会了。将她往床榻上一丢,她连喊都没来得及喊出声,男人身体覆了上来,“想求欢直说,本王便是受了伤,也能做到你满意为止。” 话音未落,只觉得腰间一松。 衣袖被他扯开,远远的抛到了地上。 叶浅妤手忙脚乱的去抓他的手,想阻止他下一步的动作,口中凌乱的喊:“袭九渊,我……”不等说完,男人出声打断:“本王不会让你失望。” 捉住她手举过头顶,低头攫住了她的唇瓣。 叶浅妤剩下没说出口的话,如数被男人收入口中。 他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举过头顶,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扯开她的衣领,直接探了进去。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的胸口,身体狠狠一颤。想说什么,唇被他封住,化作几声嘤咛低喃自嗓子中溢出,让本就旖旎的气氛,更加动人。 叶浅妤不安的扭动着身体。 自济世堂被毁,两人关系降至冰点。尽管她每日帮他清理伤口换药,也会为了让他养病期间忌口,做些清淡的饭菜给他吃。 可心知肚明两人之间的隔阂。 有些话,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不提罢了。 从定远侯府回来,表面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孟兰的事也没人再提。实际上,袭九渊在暗中主导十三公主和亲一事。而她在查谢家,查别院里那人的身份。 也在查叶浅予的身世。 在她还没弄清楚叶浅予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江浅之前,她不想与他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 唇上忽然一痛,她惊呼出声。 不解的抬眼,只见男人面色不虞的盯着她:“这种时候,还在想别人吗?” 叶浅妤脑子飞快的转着。 这个时候,她要是敢再刺激男人,谁知道男人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嘴上逞一时之快,到最后哭的估计也得是自己。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九爷这是打算霸王硬上弓吗?” 霸王硬上弓? 女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情愿,细细听来,还有三分委屈两分无奈。 也许是为了不让他得逞,故意营造出来的氛围,但他依然被她这种“强迫之下不得不接受他”的情绪影响了。像寒冬腊月里兜头而来的一盆凉水,浇得他从头凉到脚。 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低沉黯哑的嗓音,裹夹着疼惜:“本王说过,会等到你愿意的那天。” 翻身躲在了她身边。 叶浅妤生怕他言而无信,下一秒再后悔了。 穿好衣服下床就跑。 袭九渊也确实后悔了,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默默念了句:“跑得比兔子还快。”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大概觉得自己危险,跑得也是这么快。 无奈的笑了声。 终究是不舍得勉强她,更不舍得她受委屈。 罢了。 等处理完这些事,他就告诉她,他已经想好了,这辈子,只要她一个。 第298章 装模作样 几日后,宫里传来消息,楚国使团将于三日后到达南越帝都。 轰轰烈烈的搜城工作也要正式结束。 收兵前,符城来了趟九王府。 他到的时候,惊蛰告诉他九王在接待客人,让他先在书房稍候。结果一候就候了半个多时辰,他嫌无聊出来游荡消磨时间,正巧遇上袭九渊送一个人出门。 那人一身墨色常服,金冠束发,举手投足间透着睥睨天下的尊贵之气。 待那人离开,他几步到袭九渊身边。 不无疑惑的道:“方才的人,是楚国的墨王爷?” 袭九渊点头:“见过?” 符城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没回答袭九渊的话,死死盯了他半天才开口:“不是说楚国使团还有三日才到凉州?他怎么提前到了?” 提前到了去的不是皇宫,面是先来九王府? 他想干嘛? 又或者说,袭九渊这家伙想干嘛? 看出他的心思,袭九渊失笑:“本王尚未娶妻生子,不会这么早把脚踏到棺木里。今日不是轮到你值守?不在武卫营当差,又跑本王府里来做什么?” 符城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挠挠头皮,讪笑道:“这不南楚使团快到了吗?搜城搜了也有十日了,今日宫里传来旨意,让收兵。” 袭九渊若有所思的“嗯”了声,淡漠的表情看不出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菲薄的唇轻启,冷然道:“既是皇上旨意,那就收兵吧。” 符城问:“谢府那边?” 不知是谢越真与此事无关,还是太沉得住气。 十日来,除了每日例行上下朝,再就是出席了符老夫人的寿宴。其它时候,要么在他掌管的军机处坐班,要么在府中闭门不出。 他没出来见过任何人,也没与人暗通有无。 袭九渊这次倒是笑了,扬起的唇角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放心吧,他撑不了太久了。” —— 镇前将军府。 谢夫人自穿廊匆匆而过,身后丫鬟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她的步伐。走到书房门前,谢夫人用力拍打房门:“谢越,你给我开门!” 喊了半天,房中半分动静都没有。 府中下人见状走过来,小心的道:“夫人,许是老爷不在,要不您过会再来吧。” 丫鬟也附和:“是啊夫人,老爷在的话,不会不给您开门的。”话音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谢夫人扬手打了那丫鬟一个耳光。 丫鬟吓得“扑通”跪倒在地。 谢夫人恶狠狠的训斥:“你一个丫鬟,知道什么?” 丫鬟连连磕头认错:“奴婢说错话了,奴婢罪该万死,求夫人饶命啊。” 连着方才来劝的下人,也跪了地上不该开口了。 这时,紧闭着的房门开了,谢越站在门中,冷漠的眼神中,尽是轻鄙与不屑,冷声嘲讽:“怎么,夫人如今是连贤良淑德都不愿装了吗?” 装?! 谢夫人愣住。 悲怆之意明显:“谢越,我嫁你二十几年,便只换回你一句装模作样吗?” 第299章 招蜂引蝶 叶浅妤没想到,和离后第一次见孟容,会是在九王府的家宴上。 袭九渊不安好心的为孟国公与镇前大将军两家保媒,撮合孟容与谢清宛两人在一起。论家世出身,论年龄样貌,在外人看来,两人都是门当户对。 若说一定要挑出来一个不般配的地方,大概就是孟容成过亲。 不过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又有谁会在意一段为了冲喜,而且已经结束了的婚事呢? 这不,婚事定下来,孟国公与谢越就登门道谢来了。 九王爷大概是最近在府中养伤养出了好心情,两人道明来意,他二话不说,命惊蛰张罗着设宴款待他们。 孟国公与谢越真可谓受宠若惊。 谁不知这位九王向来不与人结交,莫名其妙保了段媒,就已经让凉州城中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们,编出好几个段子了,何况如今又在府中设宴招待。 席间,九王爷频频举杯。 孟国公与谢越面面相觑,不明白袭九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孟国公想的是,以袭九渊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完全没有拉拢国公府的必要。谢越则是滴水不漏。从形势上来看,他在帝京的人脉不及孟国公更不及袭九渊,与孟国公府结成亲家是对谢家有利,能与袭九渊结交,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 谢清宛没到场,孟容倒是一派淡然。 他不喜欢女人,娶谁不一样? 再说叶浅妤出府后,孟国公盯他盯得跟儿子似的。他连府门都出不了,别说纯阳楼那些惊为天人的小倌倌,就是府里那些其貌不扬的家丁,他都恨不能弄上一弄。 真要娶了妻,他兴许就能恢复自由了。 窝心的是—— 抬眼瞧了坐在对面的叶浅妤一眼。 早听说这女人离开国公府当日便入了九王府,他以为袭九渊不过就是弄来玩玩,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袭九渊竟然当她是个宝。 翻了个白眼,破女人又阴又狠,有什么好的? 袭九渊看到他翻的那个白眼,轻笑了声道:“孟公子对本王的女人有意见?” 此话一出,孟国公与谢越皆是一惊。 孟容也没想到,自己就翻个白眼,也能被坐在数丈远的男人看出来。尴尬的找借口道:“方才眼里飞进了小虫,有些不舒服,让九王爷见笑了。” 袭九渊也不揭穿,“哦”了声。 故作玄虚的道:“本王府中种了几株毒蔓,那东西虽毒花却香得很,最爱招蜂引蝶的。那些沾过毒蔓花粉的飞虫,身上也带了毒。” 孟容自己挖的坑,这会儿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孟国公倒真有些担心。 袭九渊扭头看向浅妤,商量的口吻:“你不是能破百毒吗?要不你帮孟公子瞧一瞧?孟公子是客,可千万别在咱们府上出什么意外才好。” 叶浅妤心里想笑。 什么毒蔓? 九王府的百花园鲜花四季常开,招风引蝶是没错,可没有带毒的花草。 这么说,是故意整孟容。 她倒很乐意。 在袭九渊期待,孟国公疑惑,孟容忐忑的眼神中,点了点头:“九爷您都开口,我自然不能推托。” 第300章 她的打算 可怜孟容就翻了个白眼,被扎的满头银针,疼得死去活来。之后的日子只要想起“九王府”三个字,就不寒而栗,从心底里惧怕了袭九渊与叶浅妤两人。 当然,这是后话。 宴席整个过程还是和谐圆满的。 宴席结束,谢越借口边关要事请教袭九渊,孟国公祖孙先行离开。 袭九渊命惊蛰送孟家祖孙。 厅中只剩下他与叶浅妤,还有谢越三人,他开门见山的道:“说到镇守边关带兵打仗之事,本王向镇前大将军请教还差不多,何来经验传授大将军?大将军有话还是直说吧。” 谢越被戳破,也不尴尬,“九王爷豁达,下官就直说了。” 袭九渊点头:“大将军但讲无妨。” 谢越敛了笑容,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上次小女在淑媛阁遇意外,虽说无性命之忧,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可脸上,却留了疤痕。九王爷为小女牵线,下官实是感激不心,只怕……” 怕什么? 自然是怕谢清宛脸毁了,嫁到国公府后被夫家嫌弃。非但起不到两家联姻的效果,反而会因为谢家没事先说明,导致两家隔阂。 袭九渊脸一沉,怒意昭然:“谢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谢越忙起身离席,对着袭九渊深揖一礼。 “九王爷恕罪,此事实在是——不好向外说,只是定亲一事又突然,下官……” 不等他说完,袭九渊厉声打断:“你这意思是本王多管闲事了?既然如此,本王在皇上面前提议两家结亲之时,你为何不说?眼见婚事八九不离十,你来告诉本王,你谢家的女儿脸毁了?你让本王如何给皇上交待,今后又如何面见国公爷?” 狠狠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啪”的一声,案上碗碟颤了三颤。 连一边看热闹的叶浅妤,小心脏都跟着哆嗦了下。 这戏演的,不给个影帝,真是可惜了。 谢越满头大汗,慌的一逼。素来硬气的脸,这会儿也青白交错,就差给袭九渊跪下了,“九王爷息怒,下官断然不敢有怪罪九王爷的意思。” 不等他说完,袭九渊再次打断:“不敢?!” 他冷冷一哼,深邃看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中,泛着湛湛寒光:“你这话里话外的,是在心时责怪本王,嘴上不敢说了?好,本王现在就进宫面圣,求皇上取消了这门亲事。” 话音落下,豁然起身。 动作太大险些带倒坐在一旁的叶浅妤。 叶浅妤在心里向谢越默哀。 符城说的对,没跟袭九渊当敌人,确实是人生之幸。 这男人心太黑了。 谢越屡屡被打断,急得不行,擦了把汗急急的道:“九王误会了,下官想救九王成全,请叶姑娘跟下官回府一趟,医治小女的脸。” 闻言,本是怒火滔天的九王爷倏的敛起怒意,“早说啊。” —— 谢越走了,叶浅妤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袭九渊原本没觉得多好笑,可看她笑那么开心,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在她身边坐下来,温声问道:“你告诉本王,你要进谢府做什么?” 第301章 特别好看 叶浅妤收起笑容,泛着水光的眸,凝着袭九渊三分探究七分担心的眼睛。片刻,嗤的一笑:“谢清宛害我多次,我就不能去报复一下?” 袭九渊明显不信。 垂下视线,将她搭在几案上的手覆在掌心之中,低醇清越的嗓音中带着浓重的担忧,还有几许不悦:“别说谎。” 叶浅妤胸口震了震,眼睛愈发光亮:“骗你做什么?” 男人抓着她的手力道重了几分:“叶浅妤!” 叶浅妤在他发火之前,迅速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又在男人震惊之余,笑嘻嘻的道:“这是谢你的。” 然后爬起来跑了。 又来这套! 男人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无语的笑了。 不过她可以不说她的用意,他却不能不顾及她的安危。招手唤来无影,在他耳边交待了几句什么。 —— 叶浅妤没接着去谢家,而是在府中等了两日,在谢家忍不住再次派人来请时,她才懒洋洋的应下来。 慵懒淡漠的模样,让谢府来人十分恼火,又不敢多说什么。 再三确定她今日登门,便告辞了。 他走后,叶浅妤慢腾腾的起身,回泠风阁收拾东西。 袭九渊跟着她一道往回走。 走到门口,叶浅妤停下来不解的盯着他:“九爷最近是不是特别闲?”从前他好像有忙不完的事,自从受伤告假后,连折子都不见他看了。 没事就在她跟前晃。 袭九渊理所当然的回道:“本王难得受一次伤,好好休养都不成?” 叶浅妤皮笑肉不笑的扯唇。 他这哪是休养,明明是一天到晚的盯着自己。 回到泠风阁,随便拿了几个瓶瓶罐罐塞进药箱,又翻开药箱底层,检查过里面的物品,拎起来准备出府。 袭九渊拽住她,“真不打算与本王说实话?” 叶浅妤敷衍一知:“不打算。” 看到他眼里涌出的失望,她伸手捏起他的脸,用力向上扯了扯:“九爷,我发现您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看。” 意犹未尽的重重点头:“特别好看!” 袭九渊一巴掌拍开她的手,长眉紧蹙,要不换了别人,估计这会儿早被他一脚踹飞了。可面对眼前的女人,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知道她恃宠而骄又怎样? 还是得宠着! 叹了口气:“你不愿说本王也不勉强于你,本王让无影跟着你,不许甩开他!” 谢家想除掉她已不是一日两日,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从腰间拿出一个炮竹似的东西,放到她手中,“在谢府遇到危险,便拉响这个。本王在谢府外面安排了侍卫,必要时候,他们会保你安全。” 叶浅妤收了下来,很是感动:“谢谢你。” 袭九渊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发顶:“本王忽然觉得,你若是个乖顺讨巧的姑娘就好了,本王便不必担心你出去惹祸,丢掉小命了。” 话是玩笑话,担心却不掺假。 叶浅妤心中一动,抱紧了他精瘦的腰身:“我不会有事。” 身世都没搞明白,怎么能死? —— 六更,最近票票好少,求投喂~ 第302章 门缝看人 谢越不在府中,谢夫人称病不见客人,接待叶浅妤的是谢府管家,还是早先去请她的谢家家丁。 大概是因为叶浅妤之前态度过于冷傲,家丁态度不怎么友好。 到是管家很是客气,一路迎着叶浅妤进府。 绕过几个穿廊,管家道:“小姐住的院子就在前面了。” 那家丁也没闲着,冷言冷语的开口:“小姐自打受伤后便格外喜欢安静,你进门的时候动静小点儿,别吵到了小姐。” 叶浅妤没理会他。 这样一来家丁更生气了。 能代表大将军府到九王府办事,他的身份自然也不比那些低下的家丁,而是有点地位的。在他眼里,叶浅妤就是九王府中一个小小医女,与他在大将军府的地位比起来,差着不只一点半点。 这样想着,对叶浅妤愈发不满。 叶浅妤走着走着,一不小心踢到路上石子,弄出了点动静。 他立刻借题发挥,皱着眉头斥责:“叶大夫是耳朵不好使吗?都说了我家小姐喜欢安静,叶大夫还故意走路这么大声?” 管家正要制止,叶浅妤忽然停下脚步。 莫名其妙的打量着家丁。 肃冷的眼神,盯着那家丁十分心虚。 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叶浅妤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扭过头望向管家,“你家小姐喜不喜欢安静我没兴趣,倒是我很不喜欢聒噪。我告诉你,是你们老爷低三下四求我,我才来的。麻烦把你们府中养的狗牵走,别让他在我面前乱叫唤!” 家丁登时瞪圆了眼:“你,你怎么骂人?” 管家立刻责令他闭嘴,对叶浅妤赔着笑脸:“是小人办事不周,让人顶撞了姑娘。”不等他说完,叶浅妤开口打断:“你家小姐住的院子就是前面是吧?” 管家频频点头。 刚答完一个“是”,叶浅妤立刻接过话茬,把他剩余的话如数截住,指着那家丁道:“你把他弄走,我自己过去。” 管家面露难色:“这,不合适啊。” 叶浅妤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既然不合适,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连接话的机会都不给对方,转身就走。 管家这下脸上挂不住了。 赶紧拦下她:“叶大夫,我送您进去。”说着,不停的朝那家丁使眼色,让他快走。 叶浅妤也是有脾气的人,他们不走,她便不去医治谢清宛。 无奈之下,管家只好与家丁一道离开。 —— 叶浅妤进谢清宛住的院子时,管家进了另一间房,苦着脸禀报道:“老爷,她去进了小姐房中,但不准小的跟着。” 负手立于窗前的谢越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管家领命退下。 谢越身后,站着一个体型高壮的男人。 正是谢清璋。 男人冷硬的脸上布满疑惑,不解的道:“父亲,她不过是个皮货商的女儿,就算凭借医术留存九王府,与我们谢家也无威胁。父亲为要何煞费心思的将她引来?” 谢越斥责:“你懂什么?” 第303章 顺水推舟 叶浅妤走到门口时,谢清宛正坐在梳妆台前发脾气。地上散落着被她摔坏胭脂、发油,还有一些首饰。 丫鬟先看到了叶浅妤。 惊讶的张了张嘴巴:“你怎么来了?”伸手拽拽谢清宛,“小姐,小姐,你看谁来了。” 谢清宛头都没回。 一把扫掉梳妆台上仅剩的几件首饰,手指着门口的方向,“我不见,我谁也不见,你让他走,让他走!” 歇斯底里的哭喊在房中响起。 叶浅妤轻笑了声,从容迈步进来:“谢大小姐以为是谁?” 听到叶浅妤的声音,谢清宛先是一怔,接着转过头,看向叶浅妤的眼神,写满的震惊:“叶浅妤,你来做什么?”忽然想到自己脸上的伤疤,她猛的伸手护住脸,崩溃大哭:“你别过来!你走,你出去啊!” 叶浅妤举了举药箱:“谢将军要我帮你医脸,你确定要我走?” 谢清宛愣住。 许久,才反应过来,怔怔的问:“爹爹让你来的?” 忽然想什么,她眼中又多了几分震惊:“前些日子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说有一位大夫可以妙手回春,能治伤疤,祛斑痕。这个人,是你?” 叶浅妤淡淡一笑:“要不然呢?” 谢清宛将信将疑,捂在脸上的手却迟迟不愿意拿开,“可是,你又怎么会帮我?” “我自然不会帮你。”叶浅妤爽快道。 对上谢清宛惊讶不解的眼神,她长叹了口气:“我不想管,可是九爷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管闲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这整日在九王府蹭吃蹭喝的人,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干。你爹求了九爷,九爷又答应了,我只能来。” 药箱重重放梳妆台上一放:“行了,把手拿开吧。” 谢清宛听说是袭九渊让她来的,这才放下了戒心。袭九渊答应过帮她嫁进孟国公府,所以叶浅妤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慢慢将手从脸上移开,露出脸颊处两道狰狞的伤疤。 丫鬟小心的问:“我家姑娘这伤,好医吗?” 叶浅妤手挑起谢清宛下巴,左瞧瞧右看看,轻瞟的眼神让谢清宛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可偏偏对方是来帮自己医伤的,她连推开的权力和资格都没有。 等叶浅妤松开手,她才问道:“有办法医吗?” 叶浅妤轻飘飘的应下来:“办法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这祛疤和治病不一样,不是扎几针,喝几顿汤药就能好的。” 谢清宛十分急迫:“那要怎么做,你说。” 叶浅妤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怎么做你不必问,既然九王答应了大将军,我自然会信守承诺,把你的脸恢复如初。”不经意间瞥见外面一闪而过的身影,她眸中闪过一抹黯芒,“治疗期间,你一切要听我的。” 谢清宛满口答应:“只要能医好,我都听你的。” 叶浅妤说行医期间不喜人打扰,叫丫鬟出去守着门。谢清宛也不想让人见到她此时的模样,遂顺着叶浅妤的意思,将丫鬟赶了出去。 叶浅妤拿出一瓶药膏给谢清宛涂上。 几秒钟后,谢清宛昏昏沉沉的失去了知觉。 第304章 私自入京 叶浅妤连拖带拽的将谢清宛弄到床上,甩甩手腕,咒了句“真沉”!才给她盖上被子,无影翻窗户进来,“姑娘,需要帮忙吗?” 叶浅妤:“……早干嘛了?” 无影一脸无辜:“属下以为姑娘要自己动手。” 叶浅妤翻了个白眼儿。 也不知道这谢清宛整日吃什么,死沉死沉的,累得她手腕都疼了。 眸中闪过一抹算计,落在无影身上。 阴测测的眼神,让无影打了个激灵。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衣领,无影下意识的护住胸口,惊呼:“姑娘慎重,属下不是随便的人!” 叶浅妤扑哧一声笑了:“你想得倒美!” 谢清宛虽可恶,可她还没恶毒到要毁人清白的地步,“把你外衫给我。” 为了降低怀疑,她穿了平日里穿的白衣,现在是晚上,这样在府中行动太显眼。 无影无奈照做。 她接过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衣衫太大,她掀起衣摆一然,固定在腰带上,边道:“我去找谢夫人,你在这里看着谢清宛。我给她涂的药只能管半个时辰,若半个时辰我还没回来,你从药箱中找一个红色瓷瓶,把药涂她脸上,她就不会醒。” 无影见她要走,忙跟上前:“爷叫属下寸步不离,保护姑娘。” 叶浅妤将窗子拉开一道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回去告诉九爷,你根本没有按他的要求保护我。就刚才,你还在外面看热闹呢。” 无影:“……” 叶浅妤看清没危险,翻窗户出去了。 可怜无影被她扒走外衫,她的衣服,他又穿不上,只着一身里衣坐在榻边守着谢清宛。 叶浅妤从谢清宛院子出去,避开巡察家丁,一路往东院走。 根据白蝶的指示,那个扮成鬼面人的谢清璋后来又回到了谢府,位置就在谢府的东面。既然鬼面人是揭开谜底的关键,这个人又是谢家与鬼面人之间的联系,那就从他开始查起吧。 又躲过一波巡院家丁,她几个飞跃,靠近了东院的玉兰苑。 耳朵贴在窗前,听着里面的动静。 对话声传来,是一个温和的男中音:“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母亲还在担心什么?” 被他称做母亲的人回道:“我总觉得,那个人就是他。” 叶浅妤眸光微滞。 这个声音,是谢夫人?可是喊她“母亲”的男人,声音却不是谢清璋的。拿出匕首在窗纸上划开一道缝,向里面望去。 坐在谢夫人对面的,正是假扮鬼面人的“谢清璋”! 叶浅妤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果然不出所料。 眼前的这个人,既然不是真正的鬼面人,也不是谢清璋,他是谢家另一个儿子谢平璋。谢家手掌重兵镇守边关,为确保像谢家这样的人不会私自带兵回来造反,朝中早有规定,他们回京必须是皇帝下旨召见或者请旨批复,否则绝不准踏入京城半步。 谢平璋进京以来从未在任何场合露面,想来是私自入京。 眼底闪过一抹算计,她推门走了进去。 第305章 陈年恩怨 里面说话的两人,同时抬头看了过来。 看清是叶浅妤,谢夫人眼中的闪过慌乱。但慌乱一闪即逝,很快被狠戾取代。叶浅妤笑道走近:“原来温婉高贵的谢夫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谢平璋脸色也沉了下来,杀气腾腾:“你找死?” 叶浅妤眸中带着笑,在他们几步外停了下来:“谢二公子,你说皇上要是知道你擅自回京,会做何感想。他老人家会不会觉得,你们谢家不想当那个远在边关的土皇帝了,而是想——” 话没说完,谢平璋大怒:“你胡说什么?” 叶浅妤声线倏的一转,笑意顿失:“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吧?” 谢夫人插话:“你来做什么?” 没给叶浅妤开口的机会,谢平璋长腿拔开几步走到墙边,拔出架上长剑,剑尖直指叶浅妤:“母亲不必与她多说,这样的人,只有死了才能闭嘴!” 叶浅妤回:“那请问谢二公子,什么样的人,死了不能闭嘴?” 明知她是抬杠,谢平璋还是被气到。 剑举的更高。 叶浅妤好像很有把握,谢平璋手中那把长剑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眸光一旋,转而望向谢夫人:“谢夫人心里应该很清楚,谢大将军这些年来对夫人的利用吧?” 此言一出,谢夫人的脸“唰”一下子变得惨白。 谢平璋不确定的望向母亲。 当初谢越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守城副将,做到镇前大将军的位置,谢夫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自然不在话下。当然她也不是普通人,牙一咬,冷声笑道:“你以为你三言两语的,就能挑拨我与夫君之间的关系?” 叶浅妤红唇勾了勾:“你们感情好,自然不能,可是你们感情好吗?” 谢夫人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身上骤然扬起一股杀气,对着谢平璋沉声下令:“你还愣着做什么,杀了她!” 谢平璋刚要动手,就听叶浅妤大喊了声:“谢夫人不想再见江华一面吗?” 眼看着剑尖就要刺入叶浅妤胸口,谢夫人忽然改口:“别杀她!” 谢平璋手上的剑,停在叶浅妤胸前几寸处,不敢置信的望向自家母亲:“母亲?” 谢夫人眼底涌动着压抑的痛苦,还是朝谢平璋摆了摆手,“为娘有几句话要单独与叶姑娘说,你先下去吧。”顿了顿,她又道:“看着门口,别让人进来。” 谢平璋不情愿,满是警告的瞪了叶浅妤一眼,还是出门去了。 叶浅妤松了口气,手腕一转,把暗器重新收回袖中。同时,躲在房顶的凤毓见没了危险,也将方才对准了谢平璋的弩箭收了起来。 她扬唇一笑,“如果我没猜错,当年江家的事,不是意外吧?” 谢夫人不语。 叶浅妤继续道:“那就让我来猜猜看。” 望着谢夫人再次泛白的脸,叶浅妤娓娓开口:“当年情窦初开的少女机缘巧合下,爱上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可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将军早已心有所属,求而不得,于是她怀恨在心……” 第306章 忘了人心 听到“怀恨在心”四个字,谢夫人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指着叶浅妤失声大叫:“你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是云旗,是云旗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勾引华哥!如果不是她,华哥娶的人一定是我!” 叶浅妤只当没听到她的咆哮。 继续说着一个好像与面前的人毫不相关的故事:“后来将军娶妻,少女也在家中安排下嫁人。可是,她心中那份怨恨从未放下。看着将军夫妻恩爱,她心中的执念成魔。多年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在将军夫人临盆之时设下埋伏,用全家人的性命威胁将军放下一切跟她走。” “可她算准了一切,唯独忘了人心。” “且不说将军不答应,就连自己的丈夫,也在暗中利用了她。她用来威胁将军的筹码,成了丈夫除掉将军取而代之的工具。” “她后悔,可为时已晚!” “这些年来,她在不择手段培养势力,一是为了掩饰当年的真相,二来,是为报被人利用的仇。”望向谢夫人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谢夫人,箱尸案是你暗中操作吧?因为有天你忽然得到消息,江家在大火中没死掉的女儿就在凉州城中,可是你又找不到她们的踪迹,只好定可错杀也不放过!” 谢夫人满头大汗,脚步不由自的后退。 撞在条案上,撑着案台,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叶浅妤只觉得悲哀。 这种为了一己私欲,可以牺牲所有人的行为,当真是无敌又无耻。 磕磕眼眸,她问:“谢夫人,我说的对吗?” 话音落下,谢夫人没回话,反而是门口响起鼓掌的声音。谢越拍着手走了进来。男人脸上笑着,眼底却是一片肃杀冷寒:“不愧是九王爷中意的女人,聪慧敏捷,无人能及。” 叶浅妤似笑非笑:“多谢大将军夸奖。” 眸光扫向谢越身后。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强壮,一个精瘦,样貌几乎无异的两兄弟。 看到他们,谢夫人比叶浅妤还要激动。 指着谢平璋的手不停颤抖,不敢置信的声音道:“平璋,你……” 谢平璋上前一步,对着谢夫人行了一礼,语气平淡的道:“孩儿不孝。这些年来父亲让孩儿跟在母亲身边,便是为了保护母亲,防止母亲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毁了名节。” 谢夫人大惊,更多的是不敢置信,颤抖的唇中溢出三个字:“为什么?” 谢越冷哼:“为什么?你还有脸来问为什么?那为夫就告诉你。因为他姓谢,他是我谢家的后人!我谢家人绝不容许有人做出对谢家不利的事!” “我也不妨告诉你,你那日在院子里见到的人,便是江华!” 谢夫人眼睛倏的睁大。 腿一软,再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瘫倒在地。 叶浅妤也是一惊。 她不是没想过那人身份,大概是心理上无法接受那个传说中威武英俊的大将军会悲惨至此,所以宁可相信他是江华身边的人,而非江华本人。 听到他的名字自谢越口中出来,几日来被她刻意忽略的异样再次涌上心头。 第307章 螳螂捕蝉 那份生下下就已注定的,割舍不断的血浓于水,还需要其它证据来证实吗? 不需要啊。 她就是江浅,那个在大火中活下来的女孩儿。 或许是三岁孩子记忆太模糊,在叶浅予死后,记忆辗转进她的脑海时已然被忘却。又或许死里逃生的江浅又经历过什么,将三岁之前的记忆遗忘了。 做为从异世而来的另一个人,她做不到对这副身体前世的经历感同身受。 可又不能否认,这个人也是她。 至少在所有人眼中,她是叶浅予。而如今,叶浅予成了江浅。 那个袭九渊心心念念等着的女孩儿。 不知道那男人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呢?忽然很想看看。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冒出来,就听到一声厉喝:“你如果老老实实的呆在袭九渊身边,我本可以饶你性命。可你偏偏找死!你以为,我当真是要你来医治宛儿的脸吗?” 叶浅妤冲他一笑:“我当然也不傻呀。” 谢越冷哼:“不傻?就你带来的那几个护卫,你觉得他们能护你活着离开?” 打了个手势。 谢平璋对着外面喊:“带进来。” 连外衫都没穿的无影被押了进来,一脸幽怨的对着叶浅妤抱怨:“你那个东西不大好用啊,你前脚走,后脚谢清宛就醒了。还说我非礼她,让人把我绑了。也不瞧瞧自己那张脸,我还怕做恶梦呢!” 谢平璋冷喝:“闭嘴!” 无影“哦”了声,闭上嘴,十分无辜的样子。 叶浅妤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谢越抽出府兵腰间配刀,指着她道:“笑吧,笑够了,本将军送你去跟家人团聚。” 顿了顿,他又道:“哦,忘了告诉你,楚国使团提前到了,袭九渊奉命进宫接待来使。这会儿,大概正跟楚国来使交流感情,没空赶过来救你了。还有,刚才有人来告诉本将军,九王府有间别院着火了。” 扫一眼瘫坐在地上的谢夫人,故意加重了声音:“好像是,江华住的那间吧。” 叶浅妤眸中闪过疑惑,没全信他的话。 倒是瘫坐在地上的谢夫人,忽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豁然起身,朝谢越飞扑过去:“谢越,你这个禽兽!就算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谢越本能的挥刀去挡。 只听得一道利器刺破衣衫的声音,谢越手中的刀直接刺穿谢夫人胸口,从背中探出。 谢家兄弟大惊。 “母亲!”谢清璋想要扶她,被一把推开。 谢平璋则是望着谢越,“父亲……” 欲言又止。 鲜血大口大口的从谢夫人口中涌出,死死盯了谢越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染满鲜血的唇妖艳诡谲,“谢越,你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狗!早晚一日,你会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 双手抓住刀刃,用力往外一拔。 随着刀身拔出的动作,血光四溅,她身体猛的后仰,又重重跌落。 大概是情势发展太过出乎意料,谢家两兄弟怔了好半天,才扑到谢夫人身边。一个试图将她唤醒,一个大喊着快去请大夫。 谢越没理会两人,滴着血的刀指向叶浅妤:“到你了。” —— 日常求票票 第308章 黄雀在后 叶浅妤敛去看热闹时的漫不经心,掀起眼皮,娇懒的脸瞬时漫上狠意:“谢大将军真觉得,我是来送人头的?” 谢越目光微顿。 房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 众人骤然抬头,只见“哗啦”一声,上一秒还好好的房顶,忽然破了个大口子。瓦砾滚落,扬起的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谢越被迫后退。 叶浅妤也捂着鼻子退了几步。 谢平璋抱起谢夫人,与谢清璋一起退至墙边。 尘土落尽,才见一道身影自房顶飘落。踱步到叶浅妤旁边,拍拍身上尘土,又指着房顶对谢越道:“不好意思啊,房顶该修了,不结实。” 叶浅妤扫一眼凤毓,“不是说不毁坏公物?” 凤毓道:“这是私家府邸。” 谢越脸都黑了:“以为来个帮手,就能躲过一死?” 角落传来一道声音:“不是一个。”无影抖抖肩膀,轻而易举震碎身上拇指粗的绳子,不紧不慢的走到叶浅妤与凤毓身边:“还有我。” 相背而立,明明只有三个人,却是千军万马的恢弘气势。 谢越后退一步,大声喝道:“想多个人陪葬,本将军也不介意成全你们!……来人!” 声音落地,门外涌进来一群黑衣人。 这些人不是疆场作战的将士,而是谢越训练出来专门用于“特殊任务”的死士,每个人的眉间眼底仿佛刻着一个字——死! 手握弯刀,上来就是冲杀之势。 叶浅妤三人自知情势危险,在谢越喊出那一声“来人”时,便各自亮出了武器。 兵刃相见,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厮杀瞬间展开。 叶浅妤在力量方面没有优势,胜在动作快,身材娇小如灵蛇。又是事关生死存亡,她不敢有半分仁慈犹豫,匕首在自左手递至右手,便是一条人命。 凤毓与无影更明白非生即死的道理,下手毫不留情。 转眼半盏茶时间过去,胜负尚未分出。 谢平璋因为母亲的母亲的死迁怒叶浅妤,想出手,被谢清璋拽住:“你觉得怪她吗?” 谢平璋愣住。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谢越耐心渐失,召唤来更多死士加入战斗。 叶浅妤见势头不妙,拉响了袭九渊给她的信号弹。 火把由远而近,不知从何而来的弓箭手包围了整间院子,一道唱告响彻夜空:“皇上驾到……” —— “镇前大将军谢越训练死士,图谋不轨,其子谢平璋私自回京,擅离职守,一并押入天牢!”这是混战结束明帝下的命令,叶浅妤大概知道,袭九渊给她的信号弹召唤的并非九王府侍卫,而是皇帝。 九王府没着火,谢越得到的消息也是假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越大概也没想到,这盘棋下到最后,真正操控棋局的人会是袭九渊。从箱尸案案发,他就在部署这盘棋,看似按兵不动,实则一步步诱着谢越走向灭亡。 这个结果,他开始就算到了吧? 叶浅妤坐在书案前,手中捏拧着柳叶玉佩。想来,他已经知道她江浅这重身份了。 可叶浅妤这重身份,该怎么跟他说? 正想着,忽闻门响,抬头却见身穿玄色华服的男人推门而入。 —— 猜中了本章名字的大宝贝,你还在吗? 第309章 见过 她下意识的要将玉佩藏起来,男人道:“不用藏了,我早见过了。” 叶浅妤一怔,用眼神询问他何时见的。 袭九渊脸上带着惯有的宠溺笑容,在她身边坐下。 拿过她手中玉佩,又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玉花。解下玉佩上的流苏,将两块玉俩合二为一,将流苏重新系上,放在叶浅妤手中。 低醇清越的声音道:“那天你拿出来与玉花比对,我看到了。” 只是太过意外,没出声打断。 叶浅妤看着一块完整的玉佩,低头笑了。 浅浅静静的笑容里透着轻微的苦涩:“你不问我怎么忽然知道了这玉佩的来历?”毕她上次看到玉花时,还不知玉花来历。 袭九渊点头却没回答她的话。 用力捏了捏她的脸。 她吃痛,刚要拍掉他的手,他却顺势向前一探,扣着她的脖颈将她拉近:“这么多天都不透露一点痕迹,还自作主张跑去谢家冒险,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叶浅妤:“……” 她突然发现,他对自己的称谓从“本王”,变成了最简单直接的“我”。 不只如此。 定位上,更是直接成了夫君。 她知道吃自己的醋这种行为很无理取闹,可她情绪这种东西,也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动作先大脑一步推他的手,脱口而出:“谁认你是夫君?” 袭九渊又去拉她的手。 被拒绝好几遍也不生气,还好脾气的哄:“我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轻饶。” 殊不知,他越这么说,叶浅妤心越沉。 即便不去做那些不可能的假设,她心里也很清楚,真正的叶浅予,或者说江浅,已经死了。 她不叶浅予,更不是江浅。 虽然这些事只要她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可这样一来,他的感情,便不是给她的。说她矫情也好,别扭也罢,以前她舍不得离开,是因为知道袭九渊喜欢的是她这个人。 哪怕隔着与江浅的婚约,他依然喜欢她。 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江浅。看似是他将感情都交给了她一人,可事实上呢?她不愿意顶着另一个人的皮囊,来接受他的喜欢。 袭九渊见她失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轻声唤道:“浅浅……” 这一声“浅浅”,仿佛触到了她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一个用力将他推开,失控大喊:“我不是你的浅浅!” 爬起来跑回自己房中,砰一声关上了门。 袭九渊:“……” 以前她不喜欢这称呼,是因为江浅,如今又是为什么? 头一次觉得女人真是—— 搞不懂啊! 本以为她的身世浮出水面,他终于可以抱得美人归了,怎么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想了想,把无影叫了出来。 指指房门:“看到了?” 无影生怕被骂,低着头踌躇半天才心虚的“嗯”了声。 袭九渊问:“你说她为何生气?” 无影震惊:“啊?!” 袭九渊刀子眼甩过来,他吓得一个激灵,硬着头皮道:“叶姑娘为何生气属下不知,不过属下听说……” 第310章 主意 无影伏在袭九渊耳边说了句什么。 袭九渊怀疑:“真的?” 无影用力点头,不知哪儿来的自信:“属下听人说过,用这个法子,就没有哄不好的女人。” 袭九渊瞧瞧对面紧闭的房门,再瞧瞧一脸笃定的无影。 一脚踹了过去:“什么破主意!滚!” 无影:“……” —— 翌日。 叶浅妤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别院看望江华。他伤得重,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有的地方还是会感染化脓,每天都需要清理换药。 意外的是,江华不在别院。 榻上被褥整整齐齐,就连桌上用过的茶盏,都好像是特意摆放过。 叶浅妤心一沉,转身往外跑。 逢人便问有没有见到他。 问了一路,最后找到了坐落在九王府最深处的祠堂。 门开着,江华就站在祠堂正中。 不知是因为阴天乌云格外深沉,还是祠堂这种地方本就阴凉。他一身深灰衣衫站在那里,身上弥漫着孤寂凄凉的气息,就连地上那道薄薄的影子,都摇曳着悲伤。 叶浅妤只觉有把钝刀在心口来回拉扯,疼得红了眼眶。 前面供台上,摆放着二三十个灵位。 她看到其中一个灵位上,刻着“江云氏”三个字。 江云氏,是江浅的母亲。 记得那晚谢夫人说过,她叫云旗。叶浅妤继承的记忆中没有关于云旗的部分,但她想着,那么美的名字,人一定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吧? 与江云氏对应的地方空着,仔细看,还能看出案台上有个明显的轮廓。 这里,应当摆过江华的灵位吧? 江云氏下方,有两个位置空了出来。叶浅妤猜想,这里原本供奉的,应当是江浅姐妹。她是江浅,她的妹妹自然就是江家另一个女儿,江宜。 看了一圈,祠堂中供奉的三十几人,全是江家列祖。 心头掠过一抹疑惑。 袭九渊是江家养子,却没有供奉自己的祖上,难道,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身世? 正想着,江华忽然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男人枯井寒潭般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样,但很快被压了下去。整个人身上弥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绕过她,便要离开。 叶浅妤心中一急,脱口而出:“你就不问问灵牌空了的地方,原来摆着谁吗?”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 知道了她的身份! 男人脚步一顿,走得更快:“是谁,都与我无关。” 叶浅妤想追上去问一句,问一句你就不想认回你的两个女儿吗?双脚却好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了,眼睁睁看着江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泪水潸然落下。 亲情果然与爱情不同,她接受不了袭九渊因江浅而善待于她,却又因为血浓于水,想要认回父亲。 回去的路上,从沐青园走过,叶拈夕小跑着迎过来。 献宝一样将一个锦囊捧到她面前:“姐姐你看,有人送我礼物。” 叶浅妤接过来,看到红色锦囊上金线绣出的“宜”字时,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将锦囊塞回叶拈夕手中,匆匆往江华住的别院跑去。 第311章 假如 她到的时候,江华已经离开。 卧房里的矮桌上压了张字条,上面只有两个不算太工整的字:“莫寻。” 他走了,不让他们寻他。 叶浅妤跌坐在矮桌前,哭得不能自己。追过来的叶拈夕与白露不知发生了什么,呆立在她身边,想劝上几句,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 袭九渊匆匆赶回时,叶浅妤已经回到泠风阁。 看到铺在桌上的字条和女子哭红的眼睛,他先是吃惊,继而心中大痛。在她一旁边坐下,将她揽进怀中宽慰:“你放心,义父不会有事。” 他这么一说,原本已经不哭了的叶浅妤泪水又落了下来。 眼泪汪汪的望着他:“你说他会去哪儿?”受了伤,家没了,被困多年,现在终于恢复自由,也找到了家人,却不愿意相认。 袭九渊帮她拭去泪水,温柔的注视着她的眼眸:“无论在哪儿,他都是你的父亲。” 叶浅妤听了,泪水落的更急:“他都不肯认我。”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擦都擦不净。袭九渊干脆不再管,捧着她的小脸,轻言细语的哄着:“义父没有不认你,他离开之前,我去见他,他还问我们何时完婚来着。” 袭九渊没说谎。 从谢府回来,他得知住在后院的人,便是当年从狼群中救下自己,又养自己到九岁的义父。 惊怒之余,他去拜见了他。 在房中跪了整整一夜,江华才肯开口。 但也只是寥寥数语,让他保重自己,也照顾好他活下来的一双女儿。还警告他不要让女儿来认他,否则他立刻离开这座九王府。 袭九渊还没找到机会再去劝他,他已经离开了。 叶浅妤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床上了。刚想换个姿势,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醒了。” 这时,她才发现她睡在他怀里。 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略显慌乱的目光飞快的扫过自己,也扫过袭九渊身上,见是两人都是和衣而眠,这才松了口气。 袭九渊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 以前她还是叶浅妤的时候,他们比现在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也不见她这么警惕抗拒。如今倒好,确定了她的身世,反倒将她推远了。 缓缓起身,拉过她的手臂,一本正经的强调:“我们有婚约。” 她当然知道他与江浅有婚约。 拂开他的手,她望着他疑惑不解的眼睛,“假如,我告诉你我不是江浅呢?” 袭九渊无奈叹气:“你是怪我一开始没能认出你吗?” 叶浅妤没回答他的话,在心里措辞着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要是直接告诉他,她来自千年后,他会不会觉得她有妄想症? 这一犹豫,袭九渊以为她承认了。 解释道:“我之前确实查了你的身世,也与你说过。这其中的差池,想来出在老夫人在带你们回京途中,可路上千山万水,真的不好查。” “我没怪你。”叶浅妤道。 思量再三,她决定实话实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客栈相遇吗?” 第312章 贪心 袭九渊怎会不记得? 他刚回京,到客栈见一个很重要的人,结果人见完一出门就被她揪着强吻了。记起往事,他倏的一笑,“你当时还说我助人为乐,会多子多福。” 捏了捏她的下巴:“你要努力啊,不能许给为夫一句空话!” 叶浅妤:“……”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不能被他带跑了。 闭了闭眼,一本正经的道:“我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那时候,江浅已经死了。” 袭九渊表情不出意料的凝滞。 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叶浅妤一字一顿的重复:“我说,真正的江浅,在遇上你之前,就已经死了。”说这话时,她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想以此来分辨,他对江浅的感情。 从最初的震惊,不敢置信,到最后的疑惑,唯独没有受伤。 他问:“那你是谁?” 问出这句话时,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那份小心翼翼。 好像忽然明白了她这几日的冷漠与抗拒,紧绷的嗓音,是人在面对未知结果时,本能的忐忑与不安。 叶浅妤道:“我是一个军医,在一次执行任务时牺牲。我死的时候,江浅也刚刚好丢了性命,机缘巧合,我在她身上活了过来。遇到你那日,是有人给我留了字条,让我到客栈捉奸。刚好我也想摆脱在孟国公府的日子,便去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可之前的事……” “大概是共用一个身体的缘故,我醒来时,脑海中有一些江浅的记忆。都是三岁之后的,三岁之前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 “那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叶浅妤,与你知道的叶浅予只有一字之差,‘妤’字比她多了一个女字旁。” 袭九渊沉默。 不知是在消化这些消息,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他不说话,叶浅妤莫名感到一阵失落,猜想他也许是介意的。无措了一会儿,便要起身下床,却被他捉住双手,一个大力扯进怀中。 男人抱着她,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中。 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我不管你从前是谁,又是从哪里来,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从你胆大包天的与我作对开始,我便不想再放过你了。” “还记得有天我想与你说话,被打断了吗?” 手臂松了几分,让她抬起头来。 指腹抚过她的脸颊,深情凝望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你听好了,本王将那晚的话再与你说一遍。无论将来江浅是否回来,本王只娶你一人。此生,只许你一人。” 叶浅妤浑身一震。 此生,他只许她一人? 幸福来的太突然,只能多确认几遍:“在知道我是江浅之前,你就打算把自己许给我了吗?” 男人唇角勾起,指尖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在强亲本王之时,本王就决定让你付出代价了。”只是那时没想到,他会沦落的如此彻底罢了。 她惊喜又贪心:“来生呢?” 第313章 往事 他重新收紧双臂将她圈进怀里,“若有来生,过奈何桥时本王不饮那孟婆汤,转世后就去寻你。你可要耐心等着本王,在本王寻到你之前,可不能嫁了人。” 叶浅妤抿着唇,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夜已深,叶浅妤没有睡意,拉着男人絮絮叨叨的说话。 男人原本有的几分睡意,被她消磨的干干净净,想做点儿活动筋骨的事儿,她又不准。袭九渊头一次觉得,长夜漫漫,十分难熬。 半夜叫惊蛰起来备了酒菜,在外面凉阁与叶浅妤对饮。 开始是她问他一些从前的事,后来,换成了他问她答。从她儿时,说到参军,说到一路冲杀进入特别部队。这时的她特别骄傲。 微醺的脸染着酡红,眼睛却是亮的惊人。 她道:“你不知道进入特别部队有多难,我们几十个人,发完补给,全部送进死亡之谷。只有完成任务从死亡之谷出来的人,才有可能进入特种部队。那个地方又叫地狱之门,我们几十个人,短短三天就只剩下十几个。第五天的时候,我跟大部队走散了,在峡谷中遇到了狼群……” 回想起在死亡之谷的经历,叶浅妤可以说是终身难忘。 一辈子的阴影。 几十头眼泛绿光的狼盯着她,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亏得她记忆良好,还详细的给袭九渊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袭九渊开始只是淡淡静静的听着。 听着听着,一段埋藏脑海深处的记忆,在不知不觉中,被唤醒了。 【“到了,前面就到狼群出没的地方了。” “把他丢下去,快!”】 疾驰的马车中,一个口袋被扔了下来。 等他挣扎着从口袋中钻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成群的野狼。那时的他才满两岁,面对步步逼近的野狼,连跑都不会跑,更遑自救了。 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若非当年江华路过,他应该已经葬身狼群了。 当年害他的人—— 不等细细回想,叶浅妤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袭九渊,你有听我说话吗?” 他蓦然回神。 敛起思绪,对着她笑了笑:“有。” 灌了一口酒压下心底恨意,眼中恢复了惯有的宠溺:“依你所说,你与本王认识见面时才来这个世界不久,凤毓是是如何认得的?” 叶浅妤摇头:“他主动找的我,说是——赎罪。” 当时她问凤毓是不是找她报恩,凤毓很坚定的告诉她,是为了赎罪。 赎罪? 袭九渊咀嚼着这两个字。 倒上酒,与叶浅妤碰了碰,“据本王所知,凤毓是这半年才到的南越。你这半年要是与他没交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叶浅妤问:“什么可能。” 袭九渊将酒一饮而尽,笃定的道:“你是在返京途中,遇到的他。” 经他提醒,叶浅妤忽然意识到,凤毓和她三岁之前的记忆一样,从叶浅予那里,就是缺失的。很可能,与凤毓相见,也在三岁前。 “还有……”袭九渊忽然严肃起来。 叶浅妤受他影响,有点儿紧张。 第314章 不满 男人俊美的脸上写着不满,“你说你来自异世,不是江浅,本王信你。但是你能不能给本王解释一下,为何你肯认义父是你父亲,却不肯接纳本王这个未婚夫?” 爹是爹,男人就不是男人了吗? 叶浅妤:“……” 苦修了几年的心理学课程告诉叶浅妤,喝干醋的男人最好别惹。脸上聚起粉饰太平的笑,她手往已经泛亮的天上一指:“看,飞机!” 趁着袭九渊抬头之际,爬起来跑了。 等袭九渊反应过来被骗,她已经到了房门口,潇洒的摆摆手,丢下一句:“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进屋去了。 袭九渊失笑。 飞机,什么破玩意儿?! —— 江华留下字条不是让他们寻找,可为人子女的,怎么可能放心真的不找? 他离开当日,袭九渊便命人去寻了。 两日后传回消息,他在城外一处竹林安顿下来。 叶浅妤能理解江华不愿与他们相认的原因,曾经战无不胜威风赫赫的大将军,却落了个面目全非的下场,任是谁都不愿意面对吧? 尤其不愿面对自己的儿女。 叶浅妤想着过阵子,等他心情平复下来,他们再去劝一劝,也许他就答应回来了。 于是吩咐找过去的人,不要打扰他的清宁,在暗中护他安全就好。 袭九渊也是这个意思,两人不谋而和。 侍卫刚刚退下,惊蛰带着一位宫人打扮的人走进来,“爷,黄公公来了。” 黄公公是明帝跟前的大太监。 惊蛰说完,他便上前和行礼道:“奴才见过九王爷。” 袭九渊起身上前扶住他,笑道:“黄公公行此大礼,是要折煞本王吗?” 叶浅妤也跟着起身过来,对着两人福了福身:“黄公公有话要与九爷说,我先退下了。” 能在明帝跟前侍奉多年,黄公公必然是个百面玲珑的人。他虽不知叶浅妤身份,但也听说了有位奇女子,不知怎的就俘获了这位油盐不进的九王爷的心。 将其奉在府上,很是宠爱。 客气的朝叶浅妤颔首:“打扰姑娘了。” 叶浅妤又欠了欠身,出了前堂。 她走后,黄公公脸上笑容更甚:“皇上命咱家传口谕给九王,这楚国大使进京已半月有余,再有两日就要启程回去了。和亲事宜,皇上请九王多费费心。” 借着说话的空档,他向袭九渊走近一步。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谢越死了。”说完,向后退了一步,“皇上的口谕咱家传到,就不打扰九王了,告辞。” 袭九渊面上看不出异色,客套的挽留:“这么热的天,公公喝口茶再走。” 黄公公道:“多谢九王,咱家还要回去侍候皇上,下回再叨扰。” 袭九渊便不再挽回,命惊蛰送他出去。 惊蛰从袖中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锦袋,悄悄塞给黄公公,然后送黄公公出府。 见他离开,没走多远的叶浅妤又返了回来。 四目相对,她问:“出事了?” 袭九渊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谢越在天牢死了。” 第315章 验尸 古往今来,为越狱诈死的人不少。 叶浅妤不信谢越会这么轻易死掉,她让袭九渊利用职权,带她进了天牢的验尸房。 谢越尸体摆在停尸床上,蒙着厚重的灰布。 天牢监事战战兢兢的向袭九渊禀报:“卯时卑职巡察,他还好好的。可一个时辰前,他忽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请的大夫还没到,人就不行了。” 叶浅妤男装打扮,闻言伸手去掀谢越身上的布。 袭九渊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却自己动手,将盖在谢越脸部的布拉开,露出下面一张灰败的死气沉沉的脸来。 叶浅妤皱了皱眉,“仵作验过尸?” 天牢监事答:“验过了,犯人无中毒之象。当晚吃食和水都验过没问题,初步判定为恶疾。” 所有找不出原因,又莫名奇妙的死亡,都可以称之为恶疾。不怪仵作无能,毕竟肉眼能看到的真相太有限了。 她从药箱中取出一把薄刀,拉开谢越身上灰布,就要往他身上扎。 天牢监事吓了脸都变色了,着急的拦着:“先生,死者虽为犯人,可人死为大,没有上头命令不可动刀啊。” 叶浅妤如梦初醒。 一声“哦”带着长长的尾音,挑眸望向袭九渊。 袭九渊:“……” 被她眼中的挑衅刺激到,一个刀子眼甩向那天牢监事,“你当本王是死的?” 监事顿时吓得两腿发软,“卑职不敢。” “不敢就闭嘴。” “是,是。”闭上嘴不敢说话了。可闭上了嘴,头顶那道冷鸷的目光还是没移开,刚抬了下头,就听男人喝了一声:“滚!” 立刻马不停蹄的溜了。 天牢监事走后,叶浅妤在谢越身上扎了好几刀。最后看尸体实在没什么反应,才叹着气把刀收了起来。 袭九渊挑眉:“真死了?” 叶浅妤很遗憾的样子:“嗯,死了。” 袭九渊故意问:“就是妙手回春的叶神医,也没办法?” 叶浅妤伸手拍他,“你笑话我?” 袭九渊回:“不敢。” 叶浅妤白了他一眼,才回到尸体旁。垫着方帕拿起尸体的手腕,将他的手掌对准袭九渊,“你来看看他的手。” 男人凑过来。 叶浅妤继续道:“他掌心中的确有很多茧子,但握锄头磨出来的茧子与握刀磨出来茧子不在同一位置上。这个人,不是习武的人。” 袭九渊点头,的确。 她看的是表皮,而他看的是筋骨,但得到的结论是一样的。死的人虽健壮,却非练武之人。 离开天牢,他问:“你为何怀疑他诈死?” 叶浅妤道:“谢越那种阴狠不择手段的人,又怎会不给自己后退路?再者,堂堂镇前大将军,又不是纸糊的,怎么可能在天牢关几天就给关死了?” 袭九渊笑着揉她的脑袋。 她反应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瞪眼道:“你这手刚才是不是碰那具尸体了?” 袭九渊恶趣味的点头:“是啊。” 叶浅妤怒,扬手就打。 他顺势捉住她的手,取下她的药箱挂在自己肩上,堂而皇之的牵着她往前走:“不闹了,本王带你去见个人。” 第316章 战王 碧云轩。 仆人引着两人穿过长长的竹林弯道,来到一间坐落在翠竹碧水间的竹屋前,恭恭敬敬的欠身道:“九爷里面请。” 袭九渊颔首,仆人退下了。 推开门,叶浅妤跟在袭九渊身后进了屋子。 方桌前坐着一个穿身墨衣华服,头戴金冠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身着与袭九渊同样的暗色衣衫,气质却是大相径庭。 袭九渊俊美,矜冷尊贵中带着一丝邪佞。 眼前的男人完全不同。 棱角分明的轮廓,略显消瘦的下巴,长睫下一双锋芒毕露的漆黑眼眸。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身上便透出一股子睥睨天下的尊贵,雍华无双。 三人六目相对,男人清冥冷肃的脸上漫出一丝几乎瞧不出来的笑意:“你来晚了。” 袭九渊将药箱放在一旁,拉着叶浅妤在他对面锦垫上坐了下来:“谢越那个老东西诈死越狱,我去瞧了一眼。” 男人端起茶给两人斟上。 目光扫过叶浅妤时,微微一顿:“这位是叶姑娘?” 叶浅妤友好的勾勾唇:“公子,你好。” 袭九渊被她问打招呼的方式逗乐了,指着对面的男人介绍道:“这位是南楚的战王墨战华,不是什么公子。” 说是介绍,语气却极为随意。 这是第一次,叶浅妤见袭九渊在另外一个人面前如此放松。放下了平日里所有伪装,完全没有戒心,有的只是朋友见面时的开怀。 叶浅妤不由得多看了对面的男人两眼。 楚国皇室姓马,眼前的男人有王爷之尊,却姓墨。她好奇道:“墨王爷不是皇家人?” 墨战华威严冷漠的声音道:“南越皇族姓陈,你身边这位不也享亲王之尊?”言外之意,袭九渊能以异姓名列王侯之中,他自然也可以。 叶浅妤倏的笑了:“失敬。” 既非皇室宗亲,又能当列位王侯,想来眼前这位墨王爷本领不比袭九渊差。 袭九渊闻言,脸一沉,对着墨战华道:“整日板着张脸,难怪没人喜欢你。你给我换张笑脸,自个儿讨不到媳妇不要紧,别吓着我媳妇儿。” 一席话出口,墨战华没什么反应。 叶浅妤刚好端起茶要喝,闻言吃了一惊,一口热茶兜进嘴里,险些烫掉一层皮。 墨战华没吓到她,她要被他吓死了好吗? 更让叶浅妤惊讶的是,她本以为高冷如墨战华,不会搭理袭九渊这番话。才放下茶盏,就听到对面男人隐约含笑的声音:“我可没替你哄媳妇的义务。” 手一扬,丢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袭九渊伸手接过。 恍然一闪,叶浅妤瞧着像个腰牌之类。 袭九渊看都没看,直接将东西收了起来,“你何时回去?” 墨战华道:“明日启程。” 袭九渊眼底涌出意外。 早上黄公公到他府上,说楚国来使这两日会返程。可他没想到时间这么仓促,况且和亲细节还有些没敲定,按说不该这么着急才对。不由奇怪的问:“那边出事了?” 第317章 威胁 墨战华摇头,“一切都好。” 这袭九渊就更不明白了:“那你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 墨战华眼神里有几分闪烁,似乎是刻意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你要我帮你做的事,我都帮你做了,还不肯放我走。怎么,想让我帮你将这位叶姑娘一起收了?” 叶浅妤:“……” 她人就在这儿呢,开玩笑也要考虑一个当事人的感受好不好? 袭九渊自信:“你收不走。” 墨战华了不过一句玩笑话,没有再接话。 叶浅妤看向袭九渊,却见他很是意味深长的盯着坐对面的男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然后,叶浅妤平生第一次,在袭九渊那张矜冷尊贵的脸上,读出了八卦的味道。 他好像很不可思议:“你不会有心上人了吧?” 墨战华不语,低头给自己斟了杯茶,饮尽后才凉凉淡淡的道:“明日启程,我会带着十三公主一起走,至于和亲方面一些细节,就让礼部他们来订吧。” 他不再玩笑,袭九渊也收起了笑容。 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十三公主跋扈惯了,回去这一路上怕是要闹腾,你有得受了。”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 似乎只是单纯的聊天,但男人聊天的话题,总也脱不开政治时局,还有争权夺利的那些话题。所以,叶浅妤也从两人对话中听到了一些关于楚国,还有与楚国接壤的荆南等地的消息。 多是与战争有关的。 这大概也与两人的属性有关,都是因为战功赫赫,封了王位。 期间,袭九渊出去了一趟。 他离开后,墨战华打量般的看着叶浅妤:“听九渊说,你是江华将军的女儿?” 叶浅妤道:“他跟你真是无话不谈。” 墨战华唇角扬起,清冥冷肃的脸上露出了三分笑意,语气却很是意味深长:“有时候,只有不知道真相的人,才能活在阳光下。” 说这句话时,他似乎还有羡慕。 后来很长的时间里,叶浅妤一直没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刚好袭九渊从外面回来,两人简短的对话宣告结束,叶浅妤对着袭九渊笑笑:“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袭九渊走到她身边坐下来。 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枚通红的果子,“你不是识百果吗?猜猜这是什么?” 叶浅妤先是一喜。 从他手中接过那枚果子时,眼底一瞬而逝的喜悦已经被算计取代。借着起身的间隙,凑到男人耳边道:“敢算计我,回去收拾你!” 潇洒起身,对着墨战华道:“红果可是难道的药材,不介意我再去摘几个吧。” 墨战华点头:“姑娘随意。” 叶浅妤起身出去了。 墨战华有些同情的望向袭九渊:“这姑娘很聪明啊。” 袭九渊不置可否:“的确。” 一眼就识破了他拿果子诱她出去的想法,还警告要回去收拾他。 收拾—— 他忽然有点儿期待。 好不容易压下心底雀跃,沉声道:“你要的东西,在十三公主的嫁妆中,此行危险重重,保重。” “你的路并不比我好走,彼此吧。” 第318章 管家 回府路上,袭九渊自愿充当起了苦工的角色,肩上背上叶浅妤的药箱,手上还拎着她摘的一包红果。 叶浅妤走在他一侧。 想起那间碧云轩,只觉得格外风雅幽清,遂问道:“那是墨王爷的院子吗?” 袭九渊笑笑:“是本王的。” 叶浅妤哑然,转念一想,以他在今时今日的地位财富,莫说城外一个小小的碧云轩,怕是名下的房子产业不十个百个不止吧? 当初她离开孟国公府,孟国公的确补给她不少东西。 但都是金银首饰,再就是珠宝银票,她就自己创了个济世堂,开张短短数日,被男人一把火给烧了。 想想心里还是好生气。 男人敏感的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伸手揉揉她的发顶,一贯宠溺的道:“刚好你近来不忙,我叫惊蛰把府上的账目理一理,这两日就交到你手上。” 叶浅妤没明白他的意思:“交给我?” 袭九渊顿住脚步,拦在她面前:“既是本王的未婚妻,就该担起未婚妻该有的责任。以后本王府中进进出出的账务,你给本王把好关,要是本王收入没从前高了,本王便打你算账。” 叶浅妤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男人这是要将九王府的财政大权,交给她吗? 想起他当初黑她的十万两银子,她忽然有点儿激动,血压不停的往上升。 整个九王府啊,好多钱的吧? 袭九渊瞧着她那副贪财样,忍不住就笑了。 这女人有时候奇怪的很。你说她贪财吧,济世堂开张这些天,很多进来看病的穷人,她不但不收诊费,有时候药费都不收。你说她清高吧,看到银票她就两眼放光。 这会儿,眼睛亮的跟塞下了整个夜空似的。 无语的牵起她的手,往九王府的方向走。 身后不远处,一道黑影自墙角探出半个身子,那张隐藏在阴影中的鬼脸面具,透着阴冷诡谲的气息。 —— 翌日。 墨战华带的使团要返程,进宫来向明帝辞行。 十三公主的哭声传遍了整个皇宫。 御书房内,听着时高时低的哭声,墨战华清冥冷肃的脸变得愈发凝重:“南越皇陛下,我大楚也并非和亲不可,倘若十三公主确定不想嫁,陛下还是别难为公主了。” 明帝语塞。 黄公公立马打起了圆场:“墨王爷您这可真是误会我们十三公主了。公主殿下听说与楚国和亲,嫁的又是文武双全的三皇子殿下,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不愿意?” 墨战华挑眉望望门外,“那这是?” 坐在他对面的袭九渊笑着接话:“大概是公主殿下太高兴了吧。” 墨战华没再反驳。 辞别明帝,带上国书,他便出宫去了。 袭九渊将他送至城门外。 十三公主的马车晚一步才到。 听到袭九渊的声音,她从马车上冲下来,扑到袭九渊面前。救命稻草般的,一把抓住了袭九渊的手臂:“袭九渊,本公主没有杀人,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杀人。” 袭九渊面无表情:“公主此去楚国舟车劳顿,一路保重。” 第319章 复命 “不!”十三公主一声尖叫吓得马都打了个激灵。 她发疯般的扯着袭九渊往进城的方向走:“我不要远嫁楚国,你现在跟我去找父皇。只要你跟父皇说你愿意娶我,父皇一定会收回成全,让我嫁给你而不是去和亲!” 她用尽力气,却怎么也拽不动袭九渊分毫。 崩溃大哭:“袭九渊,你去啊,你去告诉父皇,你娶我好不好?” 袭九渊握住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腕,一个用力,迫使她松了手,“公主殿下,楚国使团的人还在等着。公主是南越的公主,和亲是为了南越子民,公主可不能因为一己私情,误了大局。” 一个手势,立刻有人上前,拽着十三公主硬是送上了马车。 马车中传出阵阵叫骂哭号。 墨战华走到袭九渊身边,清冥冷肃的脸上满是同情:“难怪你不要她。” 袭九渊睇了他一眼。 他立刻提高声音道:“恕本王冒昧提醒一句,都到这时候了,公主难怪还看不出来究竟是谁杀的人吗?” 马车中的哭声戛然而止。 袭九渊:“……”。 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不能将墨战华如何。 薄唇掀了掀,“算你狠!” 刚说完,十三公主乘坐的马车车帘掀开了,红肿含泪双眸中布满了震惊,“袭九渊,他说的是真的?当晚在符家,指使他们陷害本公主的人,是你?” 出事后,所有证据都指向她。 父皇不相信她的话,大臣们纷纷上奏折请求还孟国公府一个公道。明帝左右权衡之下给了她两条路,要么去楚国和亲平息众怒。要么以死谢罪,给孟兰偿命。 这哪是两条路,明明只有一条。 她要活下去,只能选择去楚国和亲这样一来,袭九渊就不必担心被她再来逼婚了。 袭九渊又看了墨战华一眼:“这样一来,你就清静了?” 墨战华挑挑眉梢:“效果不是很明显吗?” 随从提醒该出发了,墨战华抛给袭九渊一个得意的眼神。向前几步,翻身上马,“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九王爷留步吧,墨某告辞了。” 打马向前走去。 随行队伍浩浩荡荡的跟了上去。 大部队一走,十三公主的马车也跟着启动。十三公主拽着帘子,不死心的哭喊:“袭九渊,本公主不信,你告诉本公主,不是你做的!你说啊!” 袭九渊没回答。 那张俊美的令人趋之若鹜的脸上,此时却是冷若寒霜。 十三公主脸上的表情,最终定格成了恨。 不再的眼泪,不再有狂热,恨意如野草般在心中肆意疯长漫延。最后一寸一寸渗入骨血,弥漫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之中,怨毒成蛇。 握着车帘的手,指节寸寸泛白。 可无论她的表情如何变化,袭九渊的脸上,唯有冷漠。 他所有的喜怒哀乐,也只留给心头那一人而已。 车队行驶在官道上,马蹄、车轮扬起地上厚重的尘土,遮住了人们的视线。待尘土落下,队伍已经走远。 —— 半个时辰后,监视南楚使团的人回宫复命。 楚国使团已经出了凉州城。 第320章 复发 几日后,宫中传来消息。 谢越设计杀害大将军江华一家,私养重兵,一手缔造了震惊朝野的箱尸案,害人无数,已在牢中畏罪自杀。次子谢平璋无视国法军规,擅自进京,判斩刑,秋后执行。至于其他谢家人,皇上念及谢家多年来镇守边关有功,赦免九族,谢家人褫夺官位,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再入朝为官。 叶浅妤坐在茶桌边,听谷雨说这些时,一张娇懒脸始终沉着。 谷雨小心的望着叶浅妤。 按说谢家受到惩治,她应该高兴才,却不知她为何生气。 袭九渊让摆摆手,谷雨退下。 谷雨走后,他拉过她的手,捂在掌心之中,“你担心谢越没死,会伺机报复?” “不全是。”叶浅妤叹着气,“我们费尽心思才查出幕后凶手,也如愿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与众,可是结果呢?”谢越逃了,谢家其他人被赦免。 唯一一个被判押刑的,是谢平璋。 还是秋后处斩。 六月已过,秋天眼看着快到了。可入秋与秋后,中间隔着近三个月的间隙。短短几日,谢越都能从守卫森严的天牢中逃走,三个月,谁知又会生出怎样的变故? 若是最后连谢平璋都逃了,他们费尽心思做的这些,岂成了笑话? 到底还是小瞧了对手。 袭九渊看出她心中所想,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半是安慰,半是承诺:“皇上惩罚的不够的,本王来做,那些仁慈,谢家人本就不配享有。” 叶浅妤眉间带着不甘心:“这么多天过去了,谢越都没有露面。” 袭九渊幽邃的眸中带着笃定的神色,“放心吧,他一定会露面。他丢的不只是镇前大将军这个位分,同时丢的还有他谢越的身份。如今的谢越,不过就是一只丧家犬。” 只能活在阴暗中的丧家犬能做什么? 无非是报仇罢了。 叶浅妤忽然想到江华,蓦然从袭九渊怀中坐直了身子,“父亲那边,你多安排些人手过去。” 袭九渊轻笑:“等你这时候想起来,怕是谢越早就得逞了?” 叶浅妤又叹了口气。 论起算计人心来,她到底还是差了袭九渊不只几个段位,很多事情想的没那么周全。 正午时,符城来了。 叶浅妤以为他卡着点来蹭饭,正想揶揄几句,符城先她一步开了口:“本官可不是奔着你府中的饭菜来的,不但本官不吃,这顿饭,你家九爷也吃不成了。” 叶浅妤意外。 已经拿起筷子的袭九渊掀起了眼帘,“出什么事了?” 符城道:“箱尸案又出来了。” 袭九渊意外之余,眸底露出惊讶之色,将筷子放了回去,“在哪儿发现的?” 符城回:“就在南城门,歹徒当着众守城将士的面,将一个装有尸体的箱子抛至城楼上,然后逃走了。尸体不是十四五岁的女子,而是一个成年男人!” 袭九渊匆匆起身:“走,去看看。” 叶浅妤忽然想到什么,也跟了出来:“我也去。” 第321章 身手 三人赶到时,守城将领已经命人将尸体抬至城下阴凉处。一群好事的百姓正围在四周,议论着什么。 见有官员赶到,立刻让出一条通道,让他们进来。 守城侍卫长上前,将当时的细节描述了一遍。 说完,生怕被问责,着急的解释:“歹徒来时刚好是巳时,进出城门的人很多,他将箱子抛弃楼上,便逃之夭夭了。我带弟兄们追了出去,可那歹徒速度实在太快,我们根本就追不上。追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找不见人影了。” 袭九渊看着箱子没说话。 那侍卫长急得满头大汗,求助般的看向符城。 符城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这才松了口气,退到了两人身后。 在袭九渊与符城查看死都尸体时,叶浅妤退出人群往城门外走。侍卫看到她是与袭九渊、符城一道来的,自然不敢拦,由着她出了城。 叶浅妤站在城门下,抬头望向上方。 古代修筑城门是为了防御外敌,再小的城门也要五六米高。这里是南越国都,城门格外的巍峨气派,目测至少有十几米高。 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体重大概在一百四十斤左右。 加上木箱,要将这么重的东西,一鼓作气甩上十几米的高度,单凭臂力不可能完成的,他是借用了什么力量吗? 视线环过四周。 为了防止有人利用树林或建筑物做掩体,偷袭攻城,城门前数里一马平川的光地,寸草不留。这种地势想要借力,只能用撑杆跳了吧? 抱个小二百斤的箱子玩撑杆跳,就算歹徒能做到,杆也受不了。 正想着,袭九渊和符城从里面走了过来。 袭九渊在她面前停住脚步,眉心微微一蹙,伸手帮她抚平了皱紧的眉头:“苦大仇深的,想什么呢?” 叶浅妤扬扬下巴,示意他看上面。 望着站了一排人的城门道:“你们能将一个小二百斤重的东西,抛到上面吗?” 符城不想承认自己不行,让袭九渊先说。 袭九渊嗤笑,“不行直说,本王又不笑话你。” 符城自然是不服气的:“你行?” 袭九渊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光亮,长臂揽住叶浅妤腰肢,脚下一个用力,带着叶浅妤腾空而起。 叶浅妤只觉得脚下一空,眼前画像斗转星移。 本能的抱住男人脖颈。 随着腾空的动作,男人如飞燕般跃至城墙半腰处。脚尖往墙上一踢,借力翻转身体再次腾空。反复几次之后,人到了城楼上面。 符城惊得合不上嘴巴。 这厮的轻功果然不容小觑! 叶浅妤是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知道的飞檐走壁,那都是在大屏幕里看到的,就算是真有,也不会那么夸张。 此时却切身体会到了。 震惊过后,她抬头望向男人:“作案的人身手特别好?” 袭九渊笑了。 一手搂着她的腰,防止她摔倒,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身手不一定特别好,但轻功一定不错。” 叶浅妤脑海中忽然跃出来一个人。 第322章 路过 鬼面人…… 看到袭九渊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她就知道,两人个想到一处去了,“你也觉得,今天来的这个人,就是鬼面人是吗?” 袭九渊点头:“本王与他交过几次手,他有这个本事。” 叶浅妤也有疑惑:“上次在百味斋,谢夫人与他见过面,从表面上看,他应该听命与谢夫人。可眼下这种形势,谢夫人不该再主动招惹是非才对。” 不等袭九渊回话,城下传来符城的声音:“你们二人秀够了就下来好吗?” 叶浅妤“噗嗤”一声笑了。 袭九渊也勾了勾唇。 城门前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叶浅妤可不想被人围观。在袭九渊抱着她跳下去之前,先扯起他的衣袖,拽着他往楼梯处走去。 袭九渊顺从的跟着她,从石阶上走了下来。 围观的百姓已经被官兵驱散,京兆尹于康也赶到了。拜见过袭九渊,又征得他同意后,派人将尸体和木箱一并抬走了。 离开城门,袭九渊去镇行司,符城回武卫营。 京兆尹府也在同一方向,于康放弃乘轿,跟着他们一起走路。 边走,符城边分析:“从作案手法来看,这次尸体身上的伤口与之前尸体的伤口完全一样,应该可以确定是同一人所为。” 于康纳闷:“案子不是谢将军……下官失言,是谢越那个恶人做的吗?” 可是谢越畏罪自杀了啊。 人都死了,还能出来犯案,难不成变成鬼了吗? 宫里颁发的告示上写着谢越畏罪自杀,那越狱的事,无论龙椅上头那位知不知情,他们都不能随便说出来。 所以叶浅妤、袭九渊、符城三个都沉默着没回话。 京兆尹尴尬的挠头。 往前走了一段路,四人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叶浅妤打算往另一个方向走,被袭九渊拽住:“陪本王去镇行司。” 叶浅妤微微一怔,“你有正事要忙,我去做什么?” 袭九渊不由分说,拽住她的手往前走:“你是本王的未婚妻,陪伴本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了,镇行司里可不只有男人,你就不怕他们觊觎本王?” 叶浅妤声音放软:“那你会让她们觊觎吗?” “自然不会!” “那我还去做什么?”叶浅妤抽回手,“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九爷你就自己去工作吧,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 看着她轻飘飘离开的背影,袭九渊倏的笑了。 好像提前过了一个正月十五,漫天的烟火在脑海之中炸开。从心里透出来的笑意,在俊美无俦的脸上弥漫,整个仿佛沐浴在春风之中。 直到叶浅妤走远,他才转身离开。 —— 叶浅妤离开后,沿着凤毓留下的记号,找进了一间茶肆中。 凤毓正坐在屋子正中的方桌边饮茶,叶浅妤匆匆关上门,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这么着急找我,有事?” 凤毓给她倒了杯茶:“你刚才去南城门了?” 叶浅妤意外:“你刚才也在?” 凤毓摇了摇头:“刚才没在,不过那人闯城门时,我刚好路过。” 第323章 旧事 叶浅妤眼中涌出的惊喜,着急的问:“那你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了吗?” 凤毓瞧着她眼底翻涌的期盼亮光,还有脸上不加掩饰的着急——不知为何,视线好像被什么跘住,微微一滞。 心跳也跟着漏了半拍。 叶浅妤见他发愣,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凤毓?”两人来往的多了,已经不像开始那样般生疏的喊“凤公子”“叶姑娘”,而是彼此直呼对方的名字。 被她这么一喊,凤毓缓过神来。 略略笑了下,拿出一张卷起来的画纸,递给叶浅妤:“他蒙着脸看不到模样,不过身形和武功路数我画下来了,你看看对你们有没有帮助。” 叶浅妤接过来,迅速打开来看。 画像上黑衣蒙面的男人,正以跃起的姿势冲向城楼,一米长半米宽的木箱扛他肩上,轻松自如。大概凤毓撞见他时,他是正面角度冲过来,所以凤毓刚刚好捕捉到他的眼神,并且画了下来。 这个眼神—— 叶浅妤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眼睛,迅速收起画像,感激的道:“谢谢你。” 凤毓颔首,“跟我客气什么?” 听他这么说,叶浅妤很实在的就真不跟他客气了,丢下一句“我先走了”,拿着画像起身就走。 走到门口了,忽然想起那晚袭九渊说过的话。 她与凤毓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她三岁左右的时候。凤毓大她几岁,那些事她不记得了,凤毓应该还记得吧? 想到这儿,她又折身回来。 凤毓也不清隽的脸上挂着笑:“还有事?” 叶浅妤“嗯”了声,重新坐下来,在心中措辞了一下,才道:“上次我问你为何帮我,你说是为了赎罪。” 凤毓垂下视线,眸底有不经意间牵起的难过。 点头道:“是。” 叶浅妤心中解然,“上次见面,我有多大?” 凤毓知她不记得原来的事,这会儿她问起来,倒也没有多大意外,如实答道:“大概只有三岁左右。” 果然是那个时候! 叶浅妤眸中有微微掀起的惊讶之色,继续问:“是在什么地方?” 凤毓回:“瀛城,楚越、西凉三国接壤之地。” 瀛城,叶浅妤想了想,是南越的西北方。 当年江家守的是北境,她出现在地处西北方的瀛城——很大可能是江家出事后,救她出火海的人为了躲避追杀,沿着北境向西逃了。 “当时与我一起的,还有什么人?” 凤毓没有接着回答,而是回忆着当年的情景。 那时他也不过七八岁,野性难驯。瞒着家中长辈,悄悄翻过村子后面的大山,跑到西凉境内,采一种叫金樱子野果吃。 那次比较倒霉,刚好遇到巡察官兵。 逃跑时,在山路遇到另一队人—— 沉默良久,凤毓道:“大概有十几个人,好像被人追杀,全都伤痕累累。尤其是当时抱着你的那个人,他伤得特别重,浑身是血。还有个女人,好像快不行了,怀里抱着一个婴孩。” 时隔多年,忆起当年之事,凤毓更多的是歉意与愧疚。 第324章 恩过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官兵不会发现在树林休整的江家人,更不会因此引来追兵。 听着听着,叶浅妤眼角泪水滚落下来。 不用凤毓说明,她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想来在出事那日,江华夫妻其实都活着逃了出来,甚至顶着千里追杀,一路逃离了北境。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不曾想到,最后会因为一个孩子,暴露行踪。 凤毓低着头,口中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知道,一句对不起,不足以抵消自己当年闯下的弥天大祸。可此时除了对不起,他更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叶浅妤胡乱的抹掉泪水。 苦涩的摇摇头:“怎么能怪你呢?” 一个八九岁的熊孩子,自己都还在躲避官兵,又怎么知道树林里还有人在逃命。又怎么知道,树林外面,还藏着一群虎视眈眈的恶狼? 稳定了稳定情况,她问:“追兵来了之呢?” 她是怎么从江浅变成了叶浅予的? 凤毓深吸了口气,道:“追兵到了之后,三伙人就打到了一起,我当时也害怕,就趁乱跑了。逃跑的路上,遇到了那个受伤的女人。” 顿了顿,改口道:“她应该是你的母亲。当时护着她逃跑的人中箭死了,她不知得了什么病,整个人看起来特别虚弱。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再拉着你,别说逃跑,连走路都难,而且追兵已经追上来了。” 鼻子一酸,泪水再次湿了眼眶。 凤毓不知云旗得了什么病,可她知道。江家出事那晚,是云旗临盆的日子。一个刚刚生过孩子的女人,承受千里追杀,能活着已是上天眷顾。 他问:“所以当时是你救了我们是吗?” 凤毓摇头。 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是遗憾多一些,还是愧疚更多,“我那时只有九岁多,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对方只来了一个人,我足可以救你们。” 闭上眼睛,十二年前那一幕重新涌入脑海。 女人虚弱的几乎站都站不稳,却还是死死的将婴孩抱在怀中,身后跟着另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儿。 凤毓顽劣,可也知道是自己闯了祸。 杀手的箭射过来的时候,他很勇敢的挡在了女人和两个孩子面前。 云旗是女人,更是母亲,又怎忍心让一个未成人的孩子来替自己死?千钧一发之际,将江宜塞进江浅怀中,推开凤毓,自己受了那一箭。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扑向追兵,让江浅快跑。 三岁的江浅,不知是已经懂得了生死,亦是听话。看着刀锋没入云旗背部的刹那,当真抱着妹妹转身就跑。 摔倒了,都没松手。 凤毓追上去,从江浅怀中接过江宜,带着她们一路往山上跑。 这里是三国交界之处,只要翻过山顶,就到了楚国的地界。只要进了楚国境内,无论是西凉的官兵,还是南越的追兵,都不能跟过来。 九岁的孩子,怀中抱着一个不足满月的,手里牵着一个刚满三岁的,跌跌撞撞爬到了山顶。 眼看着追兵追来。 凤毓实在跑不动了,脚下一软,带着两个孩子滚下了山坡。 第325章 血债 收起回忆,凤毓道:“等我醒来时已经被人送回了家中,我返回去找你们,可是没找到。” 当时,他发疯般的找遍了大半座山林。 可是没有。 斟了盏茶喝完,他继续道:“我跑去问送我回家的人,他们说只在山坡上看到了我,没看到你们。后来我就想,是不是那些人追过来,把你们带走了。我又回了一趟山那边。别说是你们,就是当时打斗的痕迹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还活着,可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 无奈的摇了摇头:“直到有次来南越,在孟国公府外面,我看到了你。” 叶浅妤疑惑:“你刚见我那时,我才三岁,你当时并不知我的身份,如何见一面,便能确定是我?” 凤毓指指她的眉心。 那里有一颗不算太明显的美人痣。 他道:“这不是痣,是你抱着妹妹逃跑时,摔倒磕伤了。那边有的山上有种灰石,碰伤后会在伤口留下痕迹,看上去就跟痣差不多,但是比痣要淡一些。” 叶浅妤只觉得胸口阵阵沉闷。 凤毓再次道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令堂当年就不会死,你们也不会骨肉分离。若是你愿意,今后我凤毓这条命便是你的,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凤毓在所不辞。” 叶浅妤眸含泪光:“不怪你,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与妹妹也活不下来。” 用力揉了揉脸,将那些还没落下来的眼泪吞回去,强撑出一丝笑容,“认识这么久,你从来没问我过的身世,是已经知道了吗?” 凤毓实话实说:“只知你叫叶浅予。” 叶浅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眨着酸涩的眼睛,“我原来的名字叫江浅。” 凤毓震惊。 不由自主的重新上下打量她:“你,是江华的女儿?” 叶浅妤也惊讶:“你知道我父亲?” —— 从茶肆出来,叶浅妤握紧了手上那张画像。 谢越~ 你等着! 血债,我要你用血来还。 拿了江家的东西,我同样要你原原本本的吐出来! 无影像往常一样躲在暗中,虽然马上立秋了,可还是盛夏的天气。他竟然在这种温度里,感受到了一阵冷意,而且,那阵冷意的来源,正是站在不远处的女人。 停留片刻,叶浅妤去了谢家。 谢越入狱当日,镇前大将军府便被官府查封了。 如今判决的告示已经下达,谢家被查抄,子女全部贬为庶民,驱逐出府。 唯一没被连累的是谢夫人符菱。 她是符家的女儿,出事时又受了重伤。有定国候一家与符皇后求情,明帝网开一面,只褫夺了她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还给她留下一座府邸让她安度余生。 撕开封条,叶浅妤推门走了进去。 白露说,这间院子,原本是江家的祖宅。能成为谢家府邸,是谢夫人千方百计,通过符皇后,向皇上讨来的赏赐。 谢夫人既然如此喜欢这里,自然不舍得离开。 绕过几条穿廊,在后面被改成灵堂的别院中,她找到了一身素裹的谢夫人。 第326章 行动 望着空气中腾起的烟雾,她嗤声道:“如果父亲真的在天有灵,知道这纸钱是你烧的,他一定不会收。” 谢夫人太专注,被叶浅妤的声音吓了一跳。 猛的回过头来。 动作幅度太大牵动身上伤口,疼得她眉心一蹙。 尤其是当她看清来人是叶浅妤时,眼底闪过一抹慌乱的神色,“你说什么?” 叶浅妤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我说什么,谢夫人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啊。这么多年来,滥杀无辜的人究竟是谢越还是你谢夫人,谢夫人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谢夫人表情一僵。 叶浅妤继续道:“鬼面人真正的身份,谢夫人你不会不知道吗?” 谢夫人仿佛被说中心事,僵直的眼神死死盯着叶浅妤。好半天,她才捂着伤口,挣扎着从灵位前站起了身:“你说你是江华的女儿?” 叶浅妤眸色渐冷:“很意外吗?可你不该意外呀。” 她上前两步,拿出凤毓给她的画像,在谢夫人面前抖开:“这个人,谢夫人不会陌生吧?就算他戴了面具,变了声音,可夫妻多年,哪怕是同床异梦的夫妻,谢夫人也该认得自己丈夫这双眼睛吧?” “这么多年来你看着他滥杀无辜,却不揭穿他的身份,为的是什么?” “是当年求而不得怀恨在心,所以在他死之后,要将他的后人赶尽杀绝?还是得不到他的人,就要把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全部抢过来?” “江家祖宅你要,他的遗物你要,就连他为女儿选下的夫婿,你也照抢不误?” “你真以为,杀了我,袭九渊就能成为你谢家的乘龙快婿?” “你做梦!” 原本还是一脸苍白的谢夫人听到这里,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凄厉的笑声在一片雪白的灵堂之中回荡。笑着笑着,便笑出了眼泪,“你是江华的女儿,原来你真的是江华的女儿……” 她踉跄了几步,猛的撞到摆着灵位的长案上。 案台被撞得移位,上面的烛台没倒,反而是摆在正中间的灵牌晃了晃,“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木质的灵牌,就这样摔成了两块。 正如叶浅妤所说,如果江华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收她的东西。 谢夫人扑倒在地,双手捧起摔断的灵牌,崩溃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江华你告诉我,我到底那里不及她?为何你宁可选一个对你没的任何帮忙的女人,也不肯娶我?” “为什么啊?哈哈哈哈……” 看着谢夫人瘫在地上,一会哭一会笑,叶浅妤心头恶气出了不少。 要不是因为她是个现代人,有着以法制国的思想传统,觉得以暴制暴不可行。她真想一刀解决了眼前的恶毒女人,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年轻女孩儿们报仇! 从将军府出来,袭九渊刚好匆匆赶来。 男人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见到她,二话不说,长臂一伸,将她抱进怀中。清越低醇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绷:“你不是他的对手,以后别自己行动。” 第327章 分析 于康这个京兆尹是沈康全被拉下水,牵扯进去一众官员之后,新上任的。 因为“箱尸案”之前影响重大,他半分不敢怠慢,发动了所以能动用的关系,调动了所有的调用的人员。短短一天半的时间,就把死者身份给查出来了。 然后亲自跑了一趟镇行司,把查到的结果报给袭九渊。 袭九渊反应平平,令他很是不解。 可袭九渊通程在低着头看折子,他也不好打扰,只好讪讪的行了个礼,退了出来。 刚出门,遇上了符城。 前一秒他还垂头丧气的,下一秒立刻喜上眉梢,快步奔着符城过去了:“符统领,符统领。” 符城正脚步匆匆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听到有人喊停住脚步,往这边看了过来。 认出是上任没多久的京兆尹,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于康的用意。 语气淡淡的道:“原来是于大人啊,你不在你的京兆尹府呆着,跑到镇行司来做什么?要知道这里可是皇上亲自监管的地方,老人家最忌讳官员互通,万一被他听你跑来这里见九王爷,怕是脑袋上这顶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于康一听吓坏了。 大概也明白袭九渊态度为什么那么冷淡了,原来是因为皇上在这里耳目众多啊!慌忙解释道:“下官来见九王爷,是为公事而来,绝无谋私之意。” 符城点着头,“嗯”了声:“你来办的什么公事?” 于康如实回答:“是昨天南城门死的那人,下官查明他的身份了。” “何人?” “是个砍柴的,不过早些年在边关服过几年兵役,还立过战功。就是不知他为何会退伍回来,他服兵役时,家人便已经都不在了。”后面几句话,于康像是在自言自语。 在他看来,有战功的人留在军中,待遇可比回来砍柴强多了。 符城的关注点,和于康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于康说完,他忽然想到什么,心一沉,快步往袭九渊在的中堂走去。 于是,于康再次感受到了冷落。 但是他也不敢说什么,失望的走了。 中堂,符城门都不敲就闯进来,里面正在向袭九渊汇报公务的镇行司司使见状,向袭九渊行礼道:“九王有事要与符统领商议,属下先行告退。” 袭九渊抬了下手,他转身往外走。 从符城面前路过时,欠欠身,打了个招呼。 符城也朝他点了点头。 待司使离开,袭九渊不虞的蹙眉:“越来越不知道规矩,你当本王这镇行司是你符家后院?想进就进,门都不用敲一下?” 符城嘿嘿一笑:“我进在符家后院不敢不敲门。” 袭九渊没好气的瞪他:“不是走了,又跑回来做什么?” 符城走到他面前,也不管桌上摆着的茶是不是喝过的,端起来一口饮尽。袭九渊拦都没能拦住,脸上更是不加掩饰的嫌弃:“有话快说!” 符城道:“昨天那人的身份,你知道了吧?” 袭九渊不耐的点头。 符城很有条理性的分析:“死者早些年在边关服过兵役,又有战功在身,你说那个凶手他不会……” 第328章 冷漠 袭九渊打断他的话:“你想说他会不会找出所有在北境服役过,又回到凉州的江家军旧部,然后像当初有目的性的屠戮那些女子一样,将他们一个个赶尽杀绝?” 符城飞快的点头:“懂我!” 袭九渊拿起放在案上的一本书,随手丢给符城。 符城接住。 翻开来看,才发现这不是一本书,里面是个名单。 袭九渊边看折子,边道:“但凡名单上有的人,本王都安排过了,谢越想来一轮屠杀,不可能。”非但不可能,他会让谢越把之前欠的债全还回来。 符城又惊又喜:“你早就察觉了?” 袭九渊没答话。 伸手端案上的茶盏,都端起来了,忽然想起符城喝过。嫌弃的将茶盏放回去,横了符城一眼:“去给本王换杯茶来。” 看在男人比他聪明的份上,符城忍了。 堂堂武卫营统领,干起了端茶倒水的活儿。 —— 城外,竹林木屋。 叶浅妤还是没忍住来了。 隔着竹排连成的围墙,她看着坐在石桌边的男人。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不加遮掩的暴露在阳光下,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触目惊心。 扭曲变形的手,正尝试着用内力催动石桌上的茶盏。 心口隐隐作痛。 凤毓说,当年见他时,他就伤得特别重。这些年来他被谢越囚禁,是仇恨支撑着他一步步熬过来的吧? 向前几步,推门走了进去。 江华大概没料想到她会来,或者是根本没料到有人会来,匆忙收手。 起身就要回屋。 叶浅妤快走几步,拦在他面前:“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江华一滞。 幽深眼眸盯着叶浅妤,很久,冷漠的开口:“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绕过她,大步朝屋门口走。 叶浅妤快走几步拦下他,笃定的道:“你听得懂!” 绕到他面前,拿出他留给江宜的那个锦囊,递到他面前。 涨红的眸,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从你见到我身上的玉佩起,你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不是吗?你故意装作很冷漠,不就是不想让我猜出你的身份?你肯去见过小夕,还送了她这个锦囊。可是你却不肯认我们,你这不是逃避,是什么?” 江华别开视线,不再看她。 叶浅妤固执的绕到他的视线内。 “你不认我们,是不愿意面对你现在的模样?还是不想让你的儿女们知道,他们的父亲,早已不是那个叱咤疆场的大将军了?” “你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父亲,如今连弓都拿不起来了是吗?” “可是你想过他们吗?袭九渊处心积虑,九死一生换来现在的权势地位,他不是享受荣华富贵,他是为了报江家的血仇。” “你想过小夕吗?” “她才十二岁,她没享受过一天父母的疼爱。你就不想亲眼看着她及笄,亲手送她出嫁吗?” 男人残破的脸上没有表情。 似乎并不为之所动,声音依然冷漠:“说完就回去吧。” 径自进屋,关上了门。 第329章 发泄 叶浅妤震惊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有那么几秒脑子无法思考,泪水在眼眶中打晃。 她想过江华也许会抵触她的到来。 没想到的,他如此干脆彻底的拒绝。 她很想告诉自己,她不是真正的江浅,里面的人,也不是真正的父亲。可不知为何,鼻子就是酸的厉害。 倔强的吸了口气,不肯让泪水掉下来。 走到门口,她对着里面喊道:“你故意大摇大摆的出城,故意暴露自己的踪迹,你知道谢越没死,你希望他来找你对吗?可是你等了这些天,他一直都没有出现,你不觉得奇怪吗?” 许久,许久…… 久到叶浅妤以为里面的人不会回应时,男人的嘶哑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我行的端,做的正,无愧于天下,为何要遮遮掩掩?” 言外之意,他大摇大摆的出城,并非想要引起谁的注意。 叶浅妤忽然觉得,之前那些年的心理课,都白上了。遇上江华这种心态固若金汤,油盐不进的主,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全是白扯。 根本打动不了他。 泪水到底是能控制住,从眼眶里滚落下来,“你就这么铁石心肠,狠得下心不管他们吗?今天被杀死丢上城楼的,是江家旧部,也许明天,就是另一个跟你更亲近的人。也许是小夕,也许是我,也说不定,哪天就会轮到袭九渊。” 门从里面锁了,她赌气般用力拍了几下,“你忍心吗?”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她的情绪渐渐失控,带着哭腔道:“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我,是母亲,你也会躲在里面,不出来与她相认吗?” 江华不理她,气得她踹了几脚门。 她这次来,主要是想劝江华搬回九王府。 他以身犯险想诱谢越出来,可谢越又不傻,哪会乖乖就范?再说,袭九渊担心他的安危,安排了大量人手在这边保护,谢越再厉害,也不敢往雷区踩。 这次的箱尸案就是证据。 谢越不敢来,所以杀了江家旧部当饵,诱他们上钩。她真担心他一个忍不住,冲过去把自己脑袋,亲自奉到谢越刀下。 屋里一直没动静,她越发着急。 控制不住眼泪,也控制不住腾腾腾往上蹿的脾气。 “十二年来,你都没管过我们,如今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你还不肯认我们吗?就算你不认我和小夕,你连袭九渊都不认了吗?你不过养了他七年,可他为了给你报仇,从来都没顾及过自己死活!” “你明知道谢越阴险,你就看着袭九渊为你出生入死,你都不管管吗?” “……” 江华没动静,她抹了把脸上的涉,又踹了一脚门。 这会,里的人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你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当年之事并非你们想的那样。你回去告诉渊儿,江家与谢家的事就此了结吧,别再追究了。” 叶浅妤震惊:“死了那么多人,你说了结就了结?” 这个爹莫不是假的吧? 可找他问清楚,可不管怎么敲拍砸踹,里面的人就是不说话了。 第330章 收手 回到九王府,叶浅妤先去了一趟沐青园。 如果江华一直固执的不肯与他们相认,锦囊便是他留给叶拈夕唯一的东西。她拿来是为了让江华承认身份,如今用完了,便想着马上还回去。 进门时,叶拈夕和白露都不在。 打扫院子的家丁见是她,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见过叶姑娘,二姑娘与白露姑娘出门去了。” 叶浅妤微微一顿,继而笑了。 秦阳如今在镇行司当差,经常去外地,每次到他回来的日子,白露便会出去买些他喜欢的吃食备着。看这样子,明后天的,秦阳就该回来了。 叶拈夕不在,她也就没进屋,折身回了泠风阁。 袭九渊还没回来,想起在竹林木屋,江华说的那番话,不解之余,她更多的是难过。 为江浅、为江宜,更为袭九渊。 虽然当时与江华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可她说的,也都是实话。 袭九渊二岁入江府,九岁时江家出事,江华养他七年。为了这七年的养育之恩,江家出事后的十二年里,他九死一生,坐上了这九王爷的位子。 光鲜的表皮下,有谁会知道,一个无权无势力的少年走到这一步,经历多少苦难艰辛? 战场无情,又有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哪场战争中倒下。 朝中尔虞我诈,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他又是如何躲过这些明枪暗箭,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到头来,那个人却又不认他。 为什么? 她想不通。 谢家已经败了,谢越就算从天牢逃了出去,如今残命一条,也搅不起什么风云。 对他们,还有威胁吗? 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让他们收手? “唉……” 伏在桌案上,长长的叹口了气。 “半天不见,本王的浅浅就有心事了?”熟悉的声音响起,男人俊美的脸上带着惯有的宠溺笑容,自外面阔步走了进来。 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她心情忽然就好了一半儿。 都说颜值即正义,她觉得这话说的不完全对。 颜值不只是正义,还是治愈药。比看到他的刹那,她忽然觉得,人生还是有很多希望的。 坐在原地,慵懒的朝他张开双臂。 求抱抱~ 袭九渊失笑。 见过这女人的嚣张强势,也见过她的倔强隐忍,忽然见她猫儿一样懒散娇贵的朝他伸手指,心里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在她身边跪坐下来,上身前倾,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叶浅妤环住男人精壮的腰身,把脸躲进他的肩窝,嗅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 许久,许久,就这么赖着动也不动。 袭九渊猜想她可能心情不好,这也许是她用来疗伤的法子。她不说为什么难过,他也不问,就这么安静的抱着她,陪着她。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叶浅妤一直没开口,姿势倒是换了几个。 最后整个人像猫儿一样,蜷缩着身子,窝在他腿上。很久,她拉过袭九渊轻轻搭在她肩头的手,摆弄着他修长的指,幽幽的道:“我去见过他了。” 第331章 苦衷 她以为,平复了这么久,她可以用很平淡的语气来告诉袭九渊,江华不愿意认他们的事实。可是才张开嘴,泪水就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出口的话也变成了:“他为什么不肯认我们?” 她翻身起来,泪眼婆娑的望着袭九渊,楚楚又委屈:“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就不一点都不心疼吗?为什么,亲生的女儿他不要,一心为了他复仇的儿子他也不要。为什么啊?” 袭九渊心里酸,脸上还是对她笑了笑。 指腹轻轻擦掉她脸颊的泪水:“浅浅乖,义父不是不认我们,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苦衷。” 叶浅妤不依不饶:“他能有什么苦衷?” 他有什么苦衷? 这个要问江华才对啊,袭九渊答不上来。 可答不上来,也不能不答。 因为他的宝贝媳妇儿在哭啊,一个连媳妇儿都哄不好的男人,纵然他权倾全天下,又有什么用? 捧起她的脸,温柔一吻落在她的眼睑上。 再抬起头,幽邃的眸中透着刻骨的温柔,在她脸上落定:“你当进还小,可能不记得义父的脾气秉性了。可是我还记得。义父他不是擅言辞的人,很多事情他会去做,但也许嘴上不会说出来。你想啊,他真的不想再见我们,不想认我们,那何苦煎熬到现在?” “别胡思乱想了,相信我。” 此时的袭九渊,敛去了一身冷漠,连眼中都是最深情的温柔。 第一眼看到袭九渊时,她觉得,这个男人不笑都是好看的。 第一次看到袭九渊露出笑容的时候,她又觉得,无论多好看的人,果然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一些。此时,她只觉得,一个男人笑起来再好看,都不及深情起来的万分一二。 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袭九渊没想到她突然亲上来,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泼墨般的瞳仁,因震惊而睁大。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却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与往日里那些打打闹闹不同,她柔软的唇瓣,紧紧贴着他的唇,青涩甚至有些笨拙的碾磨。似乎想要撬开他的唇齿,却又不得要领,只能焦急的徘徊在外。 力气有点儿大,甚至还咬疼了他,大概也撞疼了她自己,所以迟疑着退了半分。 男人终于缓过神来。 含笑的眼睨着她的眸子,低低的说了句:“真没用。” 叶浅妤恼羞成怒,扬手就是一把掌。 他顺势捉住她的手按在胸前,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啄,空着的那只大手托起她的后脑,笑得愈发诱人犯罪:“这种带来,让男人来。” 话音未落,托着她后脑的手将她托近,低头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在得知两人真正的关系后,第一次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好像没了以往的种种顾忌,叶浅妤也变得更加的主动热情。 扯开他的腰带,顺着衣领探到他的胸口。 炙热的小手停在男人胸口,猫儿一样来回挠着他精壮的胸膛…… 第332章 失控 袭九渊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会由着她在自己身上作恶。 到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 松开她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几乎整整齐齐,而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女人扯得三三两两,莫说外衫,里衣也只是挂在胳膊上而已。 女人心情已经完全好起来了,窝在他怀里,脑袋枕着他一条胳膊。 懒洋洋的目光锁在他胸前,小手还故意作恶的戳了戳他的胸口,“挺结实的,身材不错呢。” 亏得他这会儿,还想着哄她开心,随口答了一句:“体力也不错……”下半句还没说出口呢,女人已经把话堵了回来:“我现在饿了。” 袭九渊为自己默哀。 忽然有点儿想用强的,但是想到这样可能带来的后果,又放弃了。 一脸幽怨的望着她:“浅浅……” 叶浅妤开始帮他整理衣衫,还假装根本听不出他语气里面的哀怨,“这个时辰晚膳该好了吧?你把衣服穿好,我去问问惊蛰何时布菜。” 袭九渊:“……” 他的衣服是谁脱的? 搂着她有腰不肯松手,“媳妇儿,要不我们……”完婚两个字还没出口,叶浅妤忽然好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子。 动作太急,险些撞到袭九渊下巴。 还好他身手不错,躲开了。 她从他怀中退出来,盘腿坐在他对面,一派认真的道:“有个事儿,我正想与你商量呢。” 袭九渊被她打断,一点脾气没有:“何事?” 叶浅妤道:“跟着我一起来到九王府的那个秦阳,你还记得吗?” 袭九渊想了想:“要养你的那个?” 叶浅妤:“……” 她就说嘛,九王府的这些人在划重点的时候,有着严重的方向性错误。秦阳身上特点很多,他怎么就记住了这么一句最无关紧要的? 无语的道:“就是他,他与白露青梅竹马多年,我想请你出面为他们办个婚礼。” 正等着男人点头后,她再详细的说一下自己的想法,跟他商量一下结婚的流程和细节。毕竟古代人结婚,礼仪跟现代不一样,她不懂。 结果很意外的听到男人嘴里吐出两个字:“不管。” 有那么一刹那,叶浅妤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反应过来男人拒绝了她。 等她反应过来,不解问男人:“为什么?”秦阳与白露情投意合,他们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成全一对佳人罢了,没什么不好啊! 袭九渊黑着一张俊脸:“你想知道。” 叶浅妤用眼神告诉他想知道。 袭九渊扯过她的手,放在身体某个位置上,炙热的温度烫得浑身一僵。 脸颊瞬间一片飞红。 抽不回手,她恼火的瞪着男人:“你又做什么?” 袭九渊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手,幽邃的眸中带几分不虞,薄唇开启,十分霸道:“本王尚未娶妻,他们凭什么在本王之前成亲?想娶媳妇儿的都给本王憋着!” 叶浅妤气笑了:“你不讲理!” 袭九渊破罐子破摔,“就不讲理了,你一日不嫁,本王就一日不准他们娶妻!” 第333章 失踪 叶浅妤没就这个问题,再跟他进行深入探讨。 因为探讨也探讨不出个结果来。 她决定先斩后奏,记惊蛰暗中给准备着,等到日子订下来,一切准备就绪——简单来说,也就是时机成熟的时候,再通知他一声,让他主持个婚事就好了。 秦阳和白露的父母双亲都不在了,总要有个人出面主婚。 如果他不高兴—— 不会的,她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有恃无恐了。就是无论她做的对还是错,他都会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哪怕是生气了,行动上还是会对她好,会顺着她。 晚膳在泠风阁用的。 布菜前袭九渊回了一趟卧房,再出来时,身上换了身常服。 叶浅妤瞧着他打湿的发梢,心道他换衣服时,可能顺便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还洗了个澡。动作还是挺快,从进去到出来,不过才用了一刻多钟。 她悄悄的想,不知实践起来,他持久性如何呢? 这么想着,在他坐下后,她故意凑到他耳边问:“做什么去了?” 男人立刻横了她一眼,眸底闪着一抹不坏好意和意味深长。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拉至近前,熟悉的气息扑洒在她脸上:“你想知道啊?” 叶浅妤立刻后撤:“不想。” 再闹下去菜都要放凉了,袭九渊没再闹她,指了指身边的:“坐在这边。” 叶浅妤这次没拒绝,挨着他坐了下来。 —— 晚膳过后,忽然下起了大雨。 袭九渊还有公事处理,去了书房。 叶浅妤则是去了沐青园。 房里的灯亮着,她以为叶拈夕和白露已经回来了。进屋后才发现,灯是下人掌上的,而本该回来的两人,从下午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 叶浅妤心中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匆匆撑伞去了府门口。 这些日子来,九王府已然将她当成了女主人,对她十分敬重。 守门家丁行过礼,“这么晚了,姑娘是要出门吗?” 叶浅妤摇头,“你可知我妹妹与白露是何时离开的王府?” 家丁想了想,回道:“大概午时刚过,二姑娘与白露姑娘便一起出府去了。不过到现在,小的都还没见她们回来呢。”说着,那家丁还嘟哝了句:“这么晚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叶浅妤心猛的一沉。 谢越就在躲在凉州城中,万一被他遇到——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叶浅妤伞都顾不上撑,折身回府。 家丁往外看一眼的功夫,想问叶浅妤要不要派人出去找找,一扭头,就只见地上剩下一把伞了。 叶浅妤门一路进了袭九渊书房。 袭九渊正与人交待着什么,见她浑身湿淋淋的进来,眸色一惊。 命众人退下。 起身到她面前,掏出锦帕帮她擦脸上的水,“出什么事了?” 叶浅妤脑海中翻来覆去,全是那些被害死,装进木箱中的女孩儿。脸色煞白,揪着袭九渊衣袖的手不停在颤抖,“小夕和白露午时出门,到现在没回来。” 袭九渊想到的也是谢越就在城中。 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开口:“你先别怕,我派人去找。” 第334章 别怕 袭九渊说的派人去找,派出去的不仅仅是九王府侍卫,一起参与搜查的,还有镇行司的密探。秦阳刚刚进门,听说白露不见了,二话不说跟着侍卫便一起走了。 凤毓也参与了搜查。 甚至,武卫营都出动了。 一场地毯式搜查,以九王府为中心,乘铺天盖地之势,迅速向四周漫延。 符城亲自带了十几个人,挨家挨户的找。 开始还只是零星飘下的雨滴,这会儿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那些参与搜索的侍卫、官兵连伞都没打,鬼魅一般翻过一堵又一堵高墙,登堂入室,又悄无声息。 不到半个时辰,半个凉州城已经搜遍。 符城带着的人,到了城北一片地处偏僻的民宅附近。 大雨倾盆,路上厚厚一层积雨,豆大的雨滴落下在,砸起一片又一片的水花。沉重的脚步踏着积雨,停在一条小巷的入口。 暴雨中,隐约裹挟着求饶的声音。 符城抹一把脸上的水,扬眸看向小巷中几道紧闭的房门。 属下会意,立刻分散开来。 行动敏捷的跑至每个院门前,身影一翻便消失在了院墙之中。符城守在小巷入口处,手握着腰间佩刀,雨花落下,那张英气的脸如同洗过一般。 耳边传来呼救的声音:“救命,救命啊!” 隔着重重雨幕,听得不太真切。 符城蓦然回头,只见几十米远的地方,一道娇小的身影挣扎着跌进雨水中。紧接着,后面追过来的人,抡起手中长棍砸下来。 符城眸光一凛。 脚步骤然踏过积水,身影凌空掠过雨幕,转眼间到了两人面前。 在木棍第二次落下来之前,一脚踢向那施暴那人。 那人大概也没想大雨中,会忽然冲出来个人,躲都没来得及躲,被符城一脚踢中胸口。身体像破布般的,摔出去好几米远,重重的砸在积水中,半天都没爬起来。 符城没管他,目光完完全全的,落在蜷缩在水中的女孩儿身上。 开始,他只是想确认她是不是叶拈夕。可当看到那副娇小的身体在雨中瑟瑟发抖时,男人心中莫名的保护欲瞬间占据了心头。 上前几步将她抱了起来。 叶拈夕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发丝一缕缕贴在脸上。 她额头受了伤,雨水和着鲜血流下来,愈发显得那张还不及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受惊小鹿一样的眼神,先是惊慌失措的盯着符城。 当看清楚眼前的人是熟悉的人时,忽然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委屈惊恐的哭声,在符城耳边炸响。 符城胸口狠狠一震。 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拍着她的背哄孩子似的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叶拈夕边哭边道:“她们还抓了白露姐姐,符统领,你快去救她。” 符城赶紧问:“在哪儿?” 叶拈夕害怕归害怕,可还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从符城怀中跃下,匆忙之中拽起他的手便往一个方向跑,“符统领,快,快一点儿。” 符城手一僵,机械的跟着她往前去了。 第335章 守候 消息传进九王府时,叶浅妤正在前厅焦急踱步。她要亲自去找,袭九渊不准,说她不在府上,便是找到了人,也不能在第一时间通知她。 好说歹说,才让她留在府中等。 收到符城传来消息,她连伞都顾不得拿,冒着雨冲了出去。 袭九渊赶紧接过谷雨手上的伞,追了出去。 一刻钟后,一行人赶到了城北那间偏僻的小院中。 雨势已经变小,屋檐下侍卫撑起了火把。 符城带着他们进屋。 就近请来的郎中正在给白露把脉,叶拈夕守在旁边,不时问郎中白露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好像只要点头说一句她没事,就真的没事一样。 秦阳跟在两人身后进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白露。 心一沉,上前一把扯开了郎中。 郎中大半夜被喊起来,心里本就窝火,这一拽打了个趔趄,扭头便想训斥秦阳。袭九渊一个眼色,谷雨立刻上前,把郎中请到了一边。 秦阳扑在白露面前,抚着她惨白的脸,轻唤她的名字。 白露没给他任何反应,秦阳急了,声音喊的越来越紧,慢慢的红了眼眶。 符城叹气:“找到时就不醒人事了。” 袭九渊担心的望向叶浅妤,叶拈夕也看到了自家姐姐,抹着泪水道:“姐姐,白露姐姐是为了救我受的伤。” 她额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通红一片。 叶浅妤顾不上帮她处理,先拍了拍秦阳肩膀,“让我看看她。” 秦阳知道她懂医术,依依不舍的将位置让了出来。 叶浅妤见白露脸色泛白,碰到她手腕那刻身体也是冰冷,心不由得一沉。边把脉,边挑开她的眼睑,看瞳孔。 瞳孔没有涣散,脉搏也正常。 松了口气,又检查她身上其它地方。在后脑处摸到一块明显的凸起,想来是被人用钝器打晕了。 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对秦阳道:“她没事儿,可能过会就能醒了。” 秦阳凝重的脸色终于松了下来。 满怀感激:“多谢姑娘。” 叶浅妤颔首,上前察看叶拈夕额头上的伤。伤口不大,有点深,不是打的,可能是她逃跑时不知撞到了什么,破了皮。 她出来没带药箱,郎中也已经走了,好在伤口不大,可以等回去再处理。 沉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叶拈夕还心有余悸:“我与白露姐姐去玲珑阁买点心,出来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醒来便在这里了。” 她看一眼白露,更加难过:“白露姐姐不会有事吧?” 叶浅妤答:“没事。” 袭九渊知叶拈夕与白露没事,也就放下了心,“你陪宜儿吧,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自他知她们是江华的女儿,对叶拈夕的称呼便改成了江宜。 倒是叶浅妤喊习惯了,一直没改。 袭九渊说完就往外走了,叶浅妤犹豫片刻,对叶拈夕和秦阳道:“你们守着白露吧,我也出去看看。” 追着袭九渊出去了。 雨中,一人被押进了隔壁房间。 第336章 成全 看到符城走进来,她拼命的挣扎起来:“放开,你们放开我!听到没有,我叫你们放开我!” 侍卫们根本不理会,她越挣扎,他们就越用力的压着她。 求救无果,谢清宛求救的望向符城:“表兄,我是宛儿,我是宛儿啊!你快让他们放开我。表兄,我真的是宛儿,你让他们放开我啊!” 符城沉着脸没有说话,往一侧让了让。 谢清宛这才看到,符城身后,还跟着袭九渊。 对上袭九渊那双眸,迸着肃冷杀意的漆黑眼眸时,谢清宛先是心底一凉。但也是片刻,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挣扎着要靠近袭九渊,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别动!再动我不客气了。” 谢清宛靠近不了袭九渊,只能用炙热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九王爷,你之前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你杀了孟兰,你就会帮我嫁进国公府,嫁给孟容。我做到了,我帮你杀了孟兰那个贱人,可是你不能食言啊!你答应过要帮我嫁进国公府的,你不能食言,不能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 袭九渊揉了揉耳朵。 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弥漫着的也只有冷漠。 菲薄的唇轻启,不高不低的声音道:“本王的确答应过,要帮你嫁给孟容……”话音未落,谢清宛情绪忽然变得很兴奋,睁大双眼,期待的问:“你不会食言的对不对?你不会食言!” 袭九渊点头:“本王的确不会食言。” 谢清宛狂笑,症若癫狂,笑声还未落下,袭九渊幽幽的补充道:“本王没有食言,本王答应你的,也已经做到了。” 笑声戛然而止。 做到了? 仿佛看出她的心思,袭九渊唇角似笑非似的勾了起来:“本王当着皇上的面,为国公府与镇前大将军府保媒,而两家也已交换了婚书。至于你谢家忽然落败,那是谢越咎由自取。国公府不再承认这门亲事,也是你谢家罪有应得,与本王可没关系。” 谢清宛拼命摇头。 若非双手被缚,她一定会捂上耳朵拒绝听到袭九渊这番话。 如果不是想要的幸福已经摆在面前,唾手可得,她一定不会如现在这般痛苦。可明明都已经迈到门口了,只差一步,她就能得到想要的人。 偏偏这时候,有人在背后狠狠拽了她一把。 那原本就要到手的幸福,就这样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不甘心? 哭声撕心裂肺,哀求的眼神落在符城身上,凄厉的声音一遍遍喊着“表兄”。 符城沉默。 符菱是他的姑母不假。 可事实上,符家与九王府的关系,远不只外人看到的他与袭九渊走得近这么简单。在谢清宛的哀求与袭九渊的属意间,他选择是毋庸置疑,不带任何犹豫的。 谢清宛终于认命的矮下了声音,“表兄,连你都不肯帮我吗?” 回答她的不是符城,也不是袭九渊。 而是一道女声。 叶浅妤从门外走了进来:“你想嫁给孟容?好,我成全你!” 第337章 假的 回九王府时,雨已经彻底停了。 马车上,叶浅妤慵懒的靠在袭九渊怀中,敛着眉眼,不知在算计什么。 袭九渊开始只是垂眸凝着她。 自从得知她便是江浅,庆幸之余,他终于也放下那份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责任。没了想要与她在一起,而违背当初誓言的愧疚,也没了夹在情与义之间的左右为难,如今的她,便是他此生的唯一。 曾经那个小小的,让他许下了誓言的她。如今这个聪明伶俐,让他弥足深陷的她。 她们是同一人。 他忽然觉得,上天到底还是眷顾了他一次。这大概是他活的二十二年里,遇到的最幸运的事了。 想着,忽然伸手戳戳她的鼻尖。 叶浅妤思绪被打断,一巴掌拍开男人的手,横了他一眼:“小心点儿,女人的鼻子不能随便碰,当心碰塌了!” 袭九渊疑惑,不明白鼻子怎么还能塌。 叶浅妤回:“因为是假的啊。” 随便解释了一下,二十一世纪风靡全球的隆鼻术。 于是袭九渊拿开她的手,认认真真的凑上来:“让本王看看,你这鼻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叶浅妤好笑的推开他,“我有事要问你。” 见她一脸认真,男人也只好暂时收起笑容,一副很认真的表情,“问吧,夫人问话,为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浅妤又横了他一眼。 他倒是自觉,上次还夫君呢,这会儿“为夫”这样的词儿都用上了,真不知道再过几日,他还能说出什么肉麻的话来。清了清嗓子,道:“谢夫人,是姓符是吧?” 袭九渊笑着答:“是。” 叶浅妤又问:“符城,也姓符是吧?” 这不是很明显吗? 袭九渊怔了一下,还觉得有点儿好笑,拿手试了试叶浅妤的额头,“是不是方才淋雨,把脑子淋进水去了。” 叶浅妤恼火的拍掉他的手:“你脑子才进水了!” 男人手背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恼,笑盈盈的瞧着她:“你是不是想问,既然符城与谢夫人都姓符,那谢家出事为什么符城不帮着谢家,反正来帮我这个外人?” 叶浅妤点头:“到底,谢清宛喊符城一声表兄。” 袭九渊不以为然的笑了声,“表面看上去的确如此,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符菱其实是符家养女,是当年符老夫人从庙里捡来的孩子。” 这倒是让叶浅妤感到意外。 更多的是不解:“可是就算她是养女,也是符家养大的女儿,总不至于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就直接把她当做外人看待吧?” 袭九渊唇角扬起一抹不屑:“只能说,她咎由自取。” 至于怎么个咎由自取法,袭九渊没细说,只是很随意的说了句:“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拍卖会上遇到的那个穆云音?” 叶浅妤想了一下。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英气倔强的脸。 如果当时没有袭九渊和符城拦着,她可能就帮穆云音赎身了,一念之差,也不知当时买走她的是什么人。 第338章 下落 此时提到她…… 叶浅妤眼前一亮:“你知道她的下落?” 袭九渊轻嗤:“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本王管她作何?提到她是想告诉你,当初陷害穆家的人,是沈康全。幕后指使的人,是符菱。” “那你祸害了沈康全,算不算给穆家报了仇?” 袭九渊:“……” 好好的话从这女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那么别扭? 什么叫他祸害了沈康全? 抿直的唇角勾起一抹邪佞笑容,“本王对祸害别人没兴趣,就想祸害你一个。”捏着她的下巴俯身靠近,阴测测的盯着她的眸子:“回府让本王祸害一下?” 呵~ 叶浅妤皮笑肉不笑的扯唇,牙缝里挤出来俩字:“没门!” —— 回到九王府,白露已经醒来。 秦阳担心她的身体,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开。叶浅妤看到了,吩咐惊蛰准备个房间,让秦阳暂时在九王府住下。 惊蛰满口应下。 秦阳则是担心的看向袭九渊。 袭九渊道:“夫人既然发话了,那你便在府中住下吧。” 秦阳眼底兴奋止不住的涌出来,深深的朝他揖了一礼:“属下谢过九爷。”又向叶浅妤行了一礼:“谢过叶姑娘!” 袭九渊睇了他一眼:“你喊她作什么?” 秦阳一怔,迅速反应过来,“属下谢过九王,谢过九王妃。” 袭九渊这才满意的进门去了。 叶浅妤十分无语。 去沐青园给叶拈夕包扎过伤口,她才回到泠风阁。 进门,就见男人侧躺在坐塌上。一手拄着脑袋,一手握着书卷,白色中衣领子松松垮垮的敞开着,露出一片结实健壮的胸肌。 见她进来,放下书卷,唇角勾出一抹浅笑。 男人本就生得俊美,这一笑,更是引得人心神荡漾。 叶浅妤:“……” 心跳漏了几拍。 要是换在几个月前,打死她都不会相信,这个面冷心更冷的禁欲男,会有如此妖娆的一面。 现在她信了。 回来路上她说不让他祸害,然后他变着法的,让她主动祸害他是吧? 故意无视男人存在,飘进了里屋。 关上门的一刹那,她抚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只觉再晚进来一秒,就忍不住扑上去,把他祸害掉了。 屋外,男人倏的坐直了。 无影个没用的东西,给他出的什么破主意?让他穿这样诱惑她,看女人那目不斜视的样,是个能诱惑得了的主吗? 这么点法子都想不出来,留着有什么用? 书房房顶,躲在黑暗里的无影脊背一阵阵发寒,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倒霉的事要发生。 —— 翌日。 叶浅妤一觉醒来,已近午时。 惊蛰叫人将午膳给她端到泠风阁,说爷有事出去了,临走前交待不回来用午膳了,让她自己先吃。 叶浅妤想起打算给秦阳和白露筹备婚礼的事,在惊蛰耳边交待了几句什么。 惊蛰听完很开心,眉开眼笑的去办了。 用过午膳,叶浅妤先去了一趟沐青园。见叶拈夕和白露都没事了,她才放下心来,带上谷雨出了门。 第339章 重建 从济世堂着火到现在,各种麻烦不断,叶浅妤一直没时间重新收拾烧毁的房屋。 这次过来,她直接找来了修房子的工匠。 烧了的房子能修的修,不能修的就拆了重新盖。反正她现在捏着九王府的财政大权,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一声令下,工人们当日就忙活起来。 谷雨站在外面,看着进进出出忙活的工人,不解的问:“姑娘要重建济世堂?” 就算重建,也不急于这一日吧? 去找工匠时,她说的是今日就要动工。 叶浅妤笑笑:“要珍惜时间。” 谷雨没能明白为什么忽然要珍惜时间,毕竟之前那么久,都没有人提过重建济世堂的事儿。要不九王那么多人,只要吩咐一下,这会儿早该建完了。 正想着,有个年轻人搀着一个老人走了过来。 看见眼前一片废墟,两人露出茫然之色。 大概周围实在没什么人可以打听,于是犹豫之后将视线落在了谷雨身上:“这位大哥,麻烦问一下,这里的济世堂,是出什么事了吗?” 谷雨扫了他们一眼,态度还算和气:“前些日子着火了。” 听他这么说,老人低着头叹气。 年轻人不死心的问:“大哥可知道这里的大夫搬去哪里了吗?” 谷雨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叶浅妤。 叶浅妤不知在想些什么,正望着前面干活的工人发呆。 他喊她,她都没听到。 谷雨只好歉意的对两人道:“这不正在收拾吗?收拾好了,大夫便回来了。” 年轻人眼中最终也露出了失望,搀着老人走了。 谷雨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他们走远,身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他才扭回头。叶浅妤还在望着前方,可前面的确没什么可看她,他又喊了声:“叶姑娘?” 这次,叶浅妤听到了。 恍然回过神来。 谷雨见状,很是担心:“叶姑娘你没事吧?” 叶浅妤摇了摇头。 谷风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更想不通的,是叶浅妤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 工匠们干活,交待好让他们怎么干就行了,不需要一直盯着。实在不放心的话,真要有人盯着的话,完全可以从府中找个家丁来看着,没必要她亲自守在这里。 叶浅妤不走,他也只能候着。 从半下午的光影,一直守到日头西斜。 叶浅妤看着眼前拆的更乱更破的济世堂,终于露出了笑脸,“好了,今日就到这里,我们回去吧。” 转身往回走。 谷雨一头雾水。 上前跟那干活的工头交待了几句什么,又赶上叶浅妤,两人一道往九王府走。她不乘马车,也不骑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 回到九王府时,已是小半个时辰后。 刚进门,惊蛰就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叶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爷等您吃饭,都等半天了!” 叶浅妤直接去了前厅。 饭菜已经布好,男人淡淡静静的坐在那里,面前筷子还是摆上时的模样。 她走到男人身边坐下来。 昂起小脸,冲着男人璀璨一笑:“我回来了,开饭吧。” 伸手去拿筷子。 男人蓦然攥住她的手—— 第340章 诱饵 俊美无俦的脸上覆着一层浓重的霾,那双眸如打翻了的墨台,翻滚着浓墨重彩的黑。薄唇轻启,声音中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绷:“本王不准你去冒险!” 叶浅妤胸口狠狠一震。 眼中慌乱一闪即逝,飞快的被笑容替代,“说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怎么可能冒险?我饿了,先吃饭吧。” 说着就要去拿筷子。 男人握着她手腕五指骤然收紧,一个用力,将她扯进怀中。 叶浅妤只觉身体失衡,肩膀撞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想发火,男人伏在她肩头,缓缓的开口:“你相信我,我会安排好义父的一切。义父不会有危险,谢越也接近不了他,你别拿自己当诱饵。” 叶浅妤心中又是一震。 才短短半日,他就已经觉察了吗? 济世堂是她的,谢越知道。她找来工人,大张旗鼓的修缮,便是为了引起谢越的注意。 谢越要杀江华,同样也要杀她。 江华拿自己当饵,诱谢越现身,谢越知竹林有机会,不敢冒险,便使阴招要江华出来。现在的江华,在实力上根本无法与谢越抗衡,真见了面,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不想江华有事。 既然谢越要杀的,是所有姓江的人,那么这个饵,她来当好了! 至少与现阶段的江华比起来,她会多几分生机胜算。她也知道这么做袭九渊早晚会发现,可这是目光为止,她能想出来的,最安全的办法了。 故作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瞎担心什么?” 袭九渊松开她,愠怒的眼底又有几分不舍得发火的隐忍:“今日起,给本王老老实实的呆在九王府,你要是敢到处乱跑,本王就罚他们。” 随手捡了粒花生向后掷去。 身后,传来一声沉痛的闷哼,被花生米打中某处穴位的无影泪流满面。 难怪他从昨天晚上就觉得不对。 果然是要倒霉啊! 可是,明明是叶姑娘自己要跑出去当饵诱敌的,关他什么事?他还很殷勤的去镇行司送了个信好不好?凭什么现在挨打的是他? 呜呜…… 这年头暗卫太难干了! 谷风那个倒霉玩意儿是不是死在西凉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正奔波在西凉边陲的烟瘴林子里,与一堆毒虫毒草打交道的谷风,倏的打了个喷嚏。心下一喜,一定是爷想他了,想让他快点找到需要的东西,赶紧回去! —— 入夜,袭九渊坐在书案看西北方传来的军报。 叶浅妤枕在他腿上,看话本子。 看到好笑的地方,她不时传出几声轻笑,肩膀跟着一颤一颤的,连带着他的脚也跟着颤抖。他看着看着,视线就从军报上,移到了女子娇俏慵懒的脸蛋上。 从前他没觉出来。 知得她的身份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她眉眼间真的与儿时有几分相似。越看,越发觉得眉间眼角带着几分孩童时的娇俏。 最后干脆放下军报,托着她抱进怀中。 第341章 误解 叶浅妤看话本子看得正着迷呢,被打断十分不满:“你干你的活,别管我。” 袭九渊睨着她的脸蛋:“本王不想干活。” 叶浅妤眼睛还在话本子上,没注意到男人眸底涌动着的情丝欲望,随口问道:“不想干活,那你想干什么?” 男人轻笑了两声。 低头咬着她的耳垂,伴着炙热的气息吐出一个字:“你。” 叶浅妤眼睛不舍得离开话本子,被他弄的耳朵痒,歪着头躲避,自然也没留意他说了什么。连躲边敷衍:“你想干什么就干嘛,别闹我。” 男人动作一顿,继而大喜,“你准?” 叶浅妤“嗯”了声,“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长臂一伸,将她横抱起来。 叶浅妤身体忽然腾空,手一松,话本子落到了地上,这才抬起头纳闷的瞧着男人:“你干什么?” 男人好脾气的又说了一遍:“你。” 怕她反抗,又特别好脾气的道:“你方才已经答应本王了,所以现在不能反悔。”还重点强调了一下:“反悔也没用,本王只尊重你做出的第一个选择。” 抱着她直接进了卧房。 叶浅妤:“……” 她做什么选择了? 又什么时候答应了? 她怎么好像只记得让他干活? 随着关门的声音,她身体重重落在床上,男人身体覆了上来。 叶浅妤双手抵在他的胸口,试图阻止他的靠近:“袭九渊,你是不是对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误解?我说的是让你干活!” 袭九渊轻而易举拿开她挡在的手。 微微一笑,俊美的脸带着极致的危险,向她靠近过来,“你问本王想干什么,本王回答了你,是你叫本王想干什么就干的。” 瞧她一脸不信,他笑意更甚。 捏了捏她的下巴,含笑的声音道:“要本王把方才的话,一字一句的给你重复一遍吗?” 叶浅妤摇头:“不必了。” 她好像想起来了。 都说看书育人,现在明明是看书误人啊! 袭九渊不再等着她说什么,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尽管两人从来没有做到过最后一步,可那么多次的亲密接触下来,他对她的身体已经足够了解。知道她怕什么,也知道她哪儿最为敏感。 片刻功夫,叶浅妤就在他的强烈攻势下败下阵来。 搂着他的脖颈,颤抖的声音唤他的名字:“袭九渊……” 男人已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那声低软轻喃,直接撩断了他心底最后一根弦。 将她压在身下,刚要扯掉她身上最后一块布料。前一秒还老老实实,柔软的似一湾春水的女人,忽然身子一挺,用力将他翻到了下面。 娇小的身子骑着他的腰身,双手扣在他手腕死穴上。 得意道:“你死了。” 袭九渊失笑:“你想打架?” 他要不想让她抓住,就她这小身板,莫说抓他的死穴,怕是翻身都翻不过去吧? 叶浅妤悻悻的松了手。 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水润的眸底闪过一抹犹豫,商量的口吻:“那,第一次能不能你不要动,让我来?” 第342章 探望 很快,袭九渊就觉得,在这时候答应叶浅妤,是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错误决定中的一个。 她说的不要动,那是真的一点都不需要他动! 几次想夺回主动权,叶浅妤手臂撑在他胸口警告:“你这次敢说话不算数,下次就什么福利都没有了!”在他纠结不定时,她又温柔的伏在他耳边哄着:“难道你不想多尝试几次不一样的感觉吗?这次是这样,说不定下一次,又会有别的形式呢?” 于是他败下阵来。 由着她作主。 她想怎样,那就是怎样。 反正她也说了,这次是这样,下一次,说不定换个别的方式呢。 总归,是令人期待的事情不是吗? 这么想着,也没轻饶了她。 一晚上让她折腾了好几遍,才放她睡觉。 临着前,叶浅妤只觉得别说是手,整条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 醒来进,袭九渊已经不在房中了。 昨晚迷迷糊糊困得厉害,没注意到榻上的情形,此时看来,才惊觉一片狼藉。她揉揉酸疼的手腕,这种情况,让别人收拾有点儿难为情。 她决定还是亲自换洗吧。 穿衣下床,外面响起一串敲门声,惊蛰的声音传了进来:“叶姑娘起了吗?九爷出门前吩咐,等姑娘起床后,把房中被褥、床单都换一换,您要起了,小的就让人进去。” 叶浅妤:“……” 想说她自己换就行,可想想外面的人又不傻。 孤男寡女睡在同一间房里,还大早上让人来换床品,不用问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她又何必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呢? 再说了,她进了九王府就住在泠风阁,她就算说他们两人是清白关系,估计也没有人相信。她还别扭什么?大大方方的打开门,让惊蛰带人进来。 九王府中,连扫地擦桌子的都是男丁。 一群人进来二话不说,低着头换完被褥,铺好床单就退出去了。 惊蛰没走,满脸堆笑的道:“姑娘昨天交待我置办的东西,都已经置办齐了。我还拿他们二人的生辰八字,去找先生和过了,先生给了几个吉庆日子,姑娘看看选哪个好?” 拿出一张书日期的红纸,递给叶浅妤。 叶浅妤接过来,只是看了看,便收了起来:“人生大事,还是让他们自己选吧。” 拿着红纸去了沐青园。 叶拈夕头上的伤还没好,贴着药棉,白露倒是没事了。 秦阳来看望两人,正坐在外面石桌上聊天。 意外的是,符城也在。 见她过来,四人先后起身,秦阳和白露行礼拜见,符城则是很随意的打了个招呼。叶拈夕直接走过来,扯着她的手:“姐姐来啦。” 叶浅妤笑笑,先看了看她额头的伤,“还疼吗?” 叶拈夕摇头:“不疼了。” 扭头望着符城,一脸惊喜的模样:“符统领是来看我的,还买了很多好吃的。” 这么一说,符城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解释道:“小叶姑娘在城中出事,是我武卫营失职,动手的又是我表妹。于公于私,我都该来这一趟,当是向小叶姑娘与白露姑娘赔礼道歉了。” 第343章 中意 叶浅妤看看符城,再看看满脸堆笑的叶拈夕,忽然想起来,为何第一眼见到符城会觉得他眼熟了。 他与叶拈夕,眉眼间竟有几分相似! 压下心底惊讶,她揶揄道:“认识符统领这么久,怎么也不知道,符统领原来还有这么知书达理的一面呢。” 符城手揉了揉鼻子,“这不是看在叶姑娘你的面子上吗?” 叶浅妤挑挑眉:“哦?” 符城知她不信。 怕她说出什么让他没面子的话来,赶紧转了话题:“听营里的兄弟说,你昨天开始找人重修济世堂了?人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从营里调些弟兄去给你帮忙。” 叶浅妤也不揭穿:“算了吧,我怕九爷找你麻烦。” 符城想想也是。 他要是动用人手去给叶浅妤帮忙,搞不好那个小心眼的男人,还以为他要横刀夺爱呢!出人出力再招一身麻烦的事,他可不干! 两人聊了几句,刚好有人来打,符城便告辞了。 他走后,叶浅妤拿出那张写有日期的红纸,来到秦阳和白露面前,“你们两人在一起多年,风风雨雨,也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请惊蛰找人帮你们挑了几个日子,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红纸递到两人面前,秦阳与白露皆是一惊。 她上次提过帮两人完婚的事,白露也向秦阳透露了消息。 秦阳自是再高兴不过,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将日子都帮他们算好了。感动之余,秦阳屈膝跪了下来:“秦阳谢过姑娘成全。” 白露也跟着跪下。 叶浅妤赶紧将两人扶了起来:“是你们二人感情好,谢我做什么?” 红纸放到白露手中:“日子你们选,成亲要用的东西,我让惊蛰去办了,你们抽空去看一下。要是缺什么,就来跟我说。” 白露惶恐:“这样好吗?” 秦阳不安:“劳烦九王府,不合规矩吧?” 叶浅妤笑道:“你既跟着九王当差,便是九王府的人,九王府为府里的人办喜事,天经地义。” 秦阳又深深揖了一礼,感情之情无以言表:“秦阳拜谢姑娘大恩!”说着,又要跪,被叶浅妤扶住:“你这跪来跪去的,是要折我寿吗?” 秦阳愣了下,低头认错:“不敢。” “那便好好挑个日子,将白露娶过门。”微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和警告:“露儿跟着我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我是将她看作姐妹的,成亲之后,你敢欺负她,我可不依。” “姑娘放心,若这世间有十分苦,秦阳绝不尝九分。” 秦阳这话,叶浅妤是相信的。 从她第一次在孟国公府伙房中撞见两人,秦阳不顾自己受罚,冒死替白露求情时。她就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是那个值得白露托付一生的人。 —— 济世堂的重建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袭九渊嘴上说着不准叶浅妤出门,又担心她在府中无聊,这几天都尽可能抽时间陪她一起,这也导致叶浅妤每次去看重建进展,身后都会跟着浩浩荡荡很大的阵仗。 第344章 露面 叶浅妤默默叹息,这样下去,就算是谢越真在附近,也是不敢露面的。 这样一来,她的确安全。 她安全了,江华就危险了啊! 但袭九渊盯她盯的这么紧,她一时又想不出脱身的法子。 另一方面,修缮济世堂的工匠们干活很快。短短几日,那些被大火烧坏的房子已经清理干净,开始按她给出的图纸,修建新房了。 照这个速度,可能用不了两个月,新的济世堂就会落成。 到那时,袭九渊肯定会在这里加派更多人手。 届时,想诱谢越出来就更难了。 袭九渊感受到身边女人心头弥漫的担忧,伸手牵过她的手,轻声道:“有些事情你不必太过忧心,本王自有安排。” 叶浅妤幽幽的道:“你又不告诉我。” 他要是能将计划告诉她,也许她就不担心了。 袭九渊看出她的心思,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道:“本王将计划告诉你,说不定你会更担心。倒不如什么都不问,好好做本王的王妃。” 他说着,忽然眸底闪过一抹幽芒,凑近她耳边:“你不打算再给本王换个别的方式?” 叶浅妤脸一红,推开了他。 这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的,那晚之后,就开始夜夜纠缠。 为了保住最后的领土,她只能变着法子取悦他。看似好像每次都是她说了算,事实上,真正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男人手中。 只要他想,她就得乖乖的把他给侍候舒服了。 不然,就换他来—— 换成他来,那可就是真刀实枪的上了,她可不想现在就连人带心一起交付出去。 至少,也要先解决了谢越这个大麻烦。 在济世堂这边呆了半柱香时间,两人便启程往回九王府了。 一行人刚刚转身,才打了一半地基的新房边上,一个身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抬起了头。 正是谢越。 其实叶浅妤猜的没错。 重建济世堂的第一天,他就觉察到这边的动静,并且成功混进重建济世堂的工匠队伍。当天下午,他就跟着另外十几人一起过来干活了。 只是他疑心太重,担心叶浅妤是故意设下陷阱,想抓他,所以第一天他只是在观望。 等后来发现第一天才是最佳的动手时机时,机会已经错过了。 后来,袭九渊保护叶浅妤保护的滴水不漏。别说他是想抓活的来诱江华出来,就是想在暗中要她的命,他都根本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愈发烦躁。 正想着,身后传来工头的呵斥:“干活,发什么愣呢!” 谢越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那工头顿时恼了。 “还敢瞪老子,给你脸不要脸啊?”上前一脚踹了谢越个趔趄,骂骂咧咧:“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给老子滚!要不是看你有几分蛮力收下你,就你这样的,给老子提鞋老子都不用!” 骂完,正欲转身,却见谢越还在发愣。 彻底怒了:“你特么聋了吗?老子跟你说话,你敢不听?” 一拳朝着谢越的脸挥了过去。 第345章 怪谁 谢越一把抓住那只挥到脸前的手。 眸泛寒光,冷厉的脸上杀气四溢,力气大的几乎捏碎那工头的手腕。 工头吓坏了。 疼得冷汗直冒,惊恐的望着谢越。 最终,弥漫的谢越身上的杀气还是慢慢消失了去,他松开工头的手腕,另一指手掸了掸工头的衣袖:“别脏了大人的手。” 低下头,干活去了。 那工头还愣在原地,仿佛刚才那来自死亡的威胁,也只是他瞬间的错觉。 愣了一会儿,心有余悸的离开了。 不远处,叶浅妤停下脚步。 回头望向这边。 袭九渊也停下脚步:“怎么了?” 叶浅妤皱了皱眉:“好像有人看我。” 有那么一会儿,觉得如芒在脊,好像有人在背后盯着她看。目光扫过一众干活的工匠。大家都在勤勤恳恳的干活,没什么异常。 袭九渊道:“许是这几日没睡好吧。” 叶浅妤白了他一眼。 没睡好,怪谁? ——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 济世堂新盖的房子已经起来了大半,不日将重新开张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凉州城。 九王府也将迎来两件大事。 一是秦阳与白露成亲,第二,是九爷的生辰快要到了。 这个生辰并非袭九渊出生的日子。 江华救下他时,他才两岁,一个两岁的孩子,别说哪生生辰了,连生辰是什么都不知道。江华怕亏待了他,便说死里逃生也是生,将救他的那日作了他的生辰,每年给他庆祝。 双喜临门,九王府被装扮一新。 连泠风阁门前的灯笼,都被换成了喜庆的红。 整座九王府上下一派吉庆之色。又因为建府这些年,府中从来没办过喜事,所以每个人对这桩婚事,都抱着新奇欢喜的态度,见面脸上都是大写的四个字:喜上眉梢。 除了袭九渊。 早上惊蛰安排的人来换他房门前的灯笼时,就被他瞪了一眼。 那一眼,吓得家丁差点从梯子上滚下来。 叶浅妤恰恰相反。 眼看着成亲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她脸上的笑容成倍数增长。 坐在书案前看着话本子,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翘。 袭九渊坐她对面,一脸嫌弃:“又不是你成婚,有什么好高兴的?”字里行间的嫉妒之意昭然若揭。 叶浅妤闻言,放下话本子,敛了笑容。 一本正经的回:“我高兴,当然是因为成亲的不是我啊。” 丢下这句话,起身拿着话本子去外面看了。 袭九渊咀嚼着这句话,半晌,忽然觉得这话哪儿不大对。 什么叫她高兴,是因为成亲的不是她? 跟他成亲,她就这么不情愿? 看来他还得真得加把劲,把这段无名无实的夫妻关系,坐实成无名有实才行啊。到时候生米熟饭一起煮,看她到底嫁是不嫁。 于是到了晚上,九爷再次缠着某个女人做那种事情。 覆在她上方,幽邃的眸凝着她的泛着星碎光芒的水眸,低低的道:“换点新鲜的,你的那些法子本王都腻了。你想不出来,本王便自己来。” 第346章 例外 呵~ 要说往时,叶浅妤的确会紧张,不过今日—— 搂着他的脖颈求饶:“九爷,你再容我几日嘛。过几日,待秦阳与白露成完亲,我一定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九爷。” 被她骗的多了。 女人在床上说的话,袭九渊是一句都不信。 一把扯下她挂在他脖子上的手,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服:“你最好乖乖的,要不呆会儿有你受的。” 叶浅妤假意抓他的手:“九爷,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男人想都不想:“别转移话题。” 叶浅妤在他耳边咯咯笑。 很轻松很不在意,还隐隐有几分得意的样子。 笑得他浑身一僵。 今天是什么日子? 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她为了十万两银子给他下药,他泡冰水澡缓解。一气之下,还将她也拖到了冰水中,冻得她病了好一阵子。 那天是—— 男人解她衣服的动作蓦然停住,低低的咒声在黑暗中响起:“叶浅妤……” 叶浅妤:“说了让你再容我几日嘛。” 这几日,袭九渊更不开心了。 看到府中四外招摇的红灯笼,愈发觉得碍眼的紧。 连带着平时里做事谨慎的御风,都被殃及好几回。现在只要自家爷回府,他保证百米之外绕着走,连九爷的书房都不敢靠近一步。 谷雨、惊蛰和无影更是人人自危。 尤其在袭九渊知道婚事由惊蛰一手操办时,看他的眼神,每次都让惊蛰有种时日无多的错觉。 惊蛰叫苦不迭。 头一次,四人同时怀念谷风大爷在的日子。 就在这种有人愁有人笑的煎熬中,终于迎来了九王府建府以来的第一桩喜事。 白露在沐青园,这时便成了她出嫁的地方。 秦阳也住在九王府中,新房在临月亭,是九王府中另一处院子。 九王府很大! 从临月亭到沐青园,抬着轿不紧不慢的走,能走上小半柱香的时间。所以迎亲的花轿,送亲的队伍,该有的,一样不少。 天还没大亮,临月亭响起一串鞭炮声。 泠风阁,袭九渊笑了下。 死丫头,就知道忤逆着他,他也不会拿她怎样,到头来,还是要顺应着她的意思来。 从书案前起身,穿衣出门。 丫头临出门前交待,秦阳与白露父母都不在了,让他主持婚礼。他敢不出现,怕是非但生米煮不了熟饭,连以前的福利都会被没收。 府中一派热闹的景象。 人家家里办喜事,是开门纳福。 九王府办喜事,把大门一关,闭不接客。那些收到消息,想借机送礼攀关系的人,全部被挡在了大门外。 唯一一个例外,是符城。 他进了九王府没去临月亭帮忙,反倒是一大早跑到沐青园,充当起了新娘子的娘家人。 叶浅妤十分无语:“你一个大男人,整日往人家姑娘的闺房跑,就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符城理直气壮的反驳:“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家,整晚睡在人家男人房里都不怕遭闲话。我来到这儿连房门都不曾踏进去一步,怕什么?” 叶浅妤:“……” 忽然想揍人! 贫嘴归贫嘴,没有外人打扰,婚礼进行非常顺利。 吉时一到,秦阳用大红花牵着白露进喜堂。 没有父母双亲,两人拜过天地,给代表着高堂的袭九渊敬茶。袭九渊喝过茶,嘱咐了几句夫妻相敬,举案齐眉之类的话,最后在司礼官宣布“礼成”后,两人被簇拥着,送进了新房。 新人一走,喜堂安静了下来。 符城走进来,对着袭九渊抱了抱拳:“恭喜九爷,喜气盈门!” 凑近他耳边,又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袭九渊点了点头,眸中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第347章 恩宠 虽然见证九王府喜事的人不多,但九王府办喜事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短短半日,便传得凉州城中人尽皆知,连宫中坐在御书房里那位,也收到了消息。 将手中折子重重的往御案上一放,不悦道:“你说这袭九渊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黄公公闻言,忙矮着身子回道:“奴才听说是九王府中一个当差的,娶了九王府上的丫鬟,所以才没有惊动太多人。连婚事,都是闭着门办的呢。” 明帝脸色并未缓和,而是阴沉沉的算计着什么。 半晌,才又说了句:“上次十三的事,他是不是心里一直记恨着朕?” 黄公公惶恐。 身子躬的更低,“皇上是君,九王是臣,皇上要将十三公主嫁给九王,那是他的福气。只是出了这样的事,皇上您也始料未及不是?九王他又怎么会怪皇上呢?” 明帝冷笑了声。 想起十三远嫁那日,宫外侍卫传回来的话,他心想十三出事,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袭九渊了吧?嘴上道:“他府中有喜事,朕也不好装作不知,你去着礼部备份厚礼,给他送去吧。” 黄公公震惊。 以为明帝刚才没听清,又提醒道:“皇上,今日成亲的,是九王府和两个下人。这礼部前去……”话没说完,便被明帝打断:“你当朕的东西,是送成亲的人的?” 不只是打狗要看主人,送礼也一样。 明知道十三杀人的事与袭九渊脱不了干系,可明面上,却是他的女儿德行有失,辜负了袭九渊这个准驸马。他这个当父皇的,不得找机会补偿一下? 不耐烦的甩甩手:“赶紧去办吧。” “是。” 黄公公领命退下。 半个时辰后,九王府收到了来自宫中的贺礼。 一对代表吉祥如意的玉如意,布匹、珠宝,还有各地进贡来的新鲜水果。送走官差,叶浅妤笑容满面的道:“皇上待你真是极好,进贡的水果,一般不都是赏给后妃吗?” 袭九渊脸瞬间黑了:“你几个意思?” 叶浅妤端了一盘荔枝抱在怀中,边吃边道:“九爷想到什么意思,便是什么意思呀。” 袭九渊脸更黑。 一旁被忽视朗久的符城不乐意了:“能不能注意点儿,这儿还有个大活人呢!”不满的朝叶浅妤伸手:“你跟某些呆久了,越来越不厚道了,怎么就知道自己吃?” 叶浅妤拿出几个荔枝丢给他。 袭九渊目光扫过来,盯着叶浅妤手中已经剥好的荔枝肉。 叶浅妤看出他的意图,扬手塞他嘴里,故意笑嘻嘻软绵绵的问:“甜不甜。” 袭九渊应了一个“嗯”。 符城差点就跳起来了,“你俩有完没完了,脸呢?” 袭九渊但笑不语。 叶浅妤挑挑眉梢,一脸无辜:“我一个整晚在男人房中厮混的未出阁姑娘,你问我‘脸呢’。脸是什么,贵不贵,能吃吗?” 符城:“……” 怎么这么不吃亏,他就是在嘴上占了她点便宜,至于这样打击报复吗? 要是有任务,他—— 正想着,御风推门而入:“爷,出事了。” 第348章 放血 关上门办喜事,在外人看来,是为了拒绝那些不必要的来往。 外人为所不知的,那便是九王府的安全。 办喜事少了不忙这忙那的人手吧,少不了喝酒庆贺吧——这样一来,九王府的守卫必然不及往日严谨。闭门谢客,是最稳妥的办法。 只要派出少部分人,看住别让人翻了墙就行了。 要说到唯一的失算,可能是宫里派人送贺礼这档子事。谁能料到,九王府的侍卫娶丫鬟,还能惊动了皇上下旨送礼? 可偏偏谢越知道了。 趁机混了进来。 九王府前院,本是在喝酒庆祝的九王府家丁们,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席边,一看便知是被人下了药。 众人中间,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脸上的鬼脸面具,在阳光下露着诡谲的笑容。手一扬,长剑直指几乎同时走近的袭九渊、叶浅妤和符城三人,“又见面了。” 袭九渊不无遗憾的道:“是啊,谢大人好耐心,让本王等了这么久。” 谢越藏在面具下的脸顿时一僵。 不等他反应过来,前一秒还躺在地上的人,下一秒已经全部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亮出兵器,形成一个包围圈,将谢越围困其中。 与此同时,提前埋伏好的弓箭手也现身出来。 叶浅妤站在袭九渊身侧,对着满脸惊愕的谢越喊道:“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谢越不敢相信,指着包围在四周的侍卫:“他们明明……”叶浅妤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他们明明中了你下的毒是吗?你可听说过有一种叫做青荼的花,可解百毒?” 青荼谢越自然知道。 以前九王府中就有一株,后来送了叶浅妤。 可是当时—— “那花你不是给了孟国公了?” 叶浅妤莞尔一笑:“笑话,孟国公中的那点毒,随便放放血就好了,我又怎么舍得几年才会开一次的青荼花?”眸光骤然一厉,沉声道:“谢越,没想到吧,你机关算尽,最后会栽在自己的多疑上。” 谢越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孟国公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长者深沉的眸,望着邪恶的鬼脸面具,“谢越,我孟国公府与你远无冤,近无仇,你又何必要置我于死地?” 孟兰母女跟随孟顾在外多年,从未提过名分之事。 且不说忽然回府让人心生疑窦,孟兰回到国公府,国公府就开被搅的鸡犬不宁。本来只是关上门院子里的事,结果到后来,连箱尸案都与国公府扯上了关系。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孙女,根本就是假的! 谢越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寸寸泛白,“江华离开九王府,也是你们故意安排的?” 叶浅妤“嗯”了声,语调轻松,“要不然呢?父亲受了那么多苦才活下来,我们隔那么多年才一家团聚。难不成再赶着给你送一次人头,再尝一遍生死两隔的苦?” 谢越整个人都不好了。 猛一下扯掉了脸上的面具,发疯似的举起长剑:“不可能,这不可能!” —— 求月票~ 第349章 恶战 的确不可能! 江华以自己作饵,诱杀谢越,可无论叶浅妤还是袭九渊,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江华涉险。一方面叶浅妤也在用自己引诱谢越上钩。另一方面,袭九渊制造了许多半真半假的消息,让江华觉得不值得舍弃布置好的陷阱机关,去博一份未知的输赢。 叶浅妤故意这么说,就是让谢越相信,他看到的都是假的。 一个自负智计无双的,一旦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原定的方向,自己就会先乱了阵脚。 谢越能把装有成年男子尸体的木箱,抛上十几米高的城楼,说明他身手和轻功都不错。敢闯九王府,肯定来之前也想好了退路,便是败了,也会有办法逃走。 如果不能打破他的计划,一旦让他跑了,想再抓人就难了! 此时情景明显已经脱离的谢越的掌控。 他变得暴躁癫狂,挥剑直接朝叶浅妤冲了过来。 叶浅妤脚步迅速往后一退。 袭九渊和符城两人一左一右,同时上前,将叶浅妤牢牢护住。同时,御风带着的侍卫冲上来,直接将他拦在半路,双方进入混战模式。 谢越身手的确出众。 被几十个受过严格训练的侍卫围着打,还能不时突破包围,冲向叶浅妤。 不过每次都是半路又被截了回去。 九王府侍卫也都不是吃素的。开始的时候,谢越还能占点便宜,打到几十个回合时,已经点不到便宜了。到了一百回合,他身上胳膊上添了好几道血口。 头发乱了,衣服破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侍卫也伤了不少。 一次暴击,双方暂时分开了几步远的距离。 谢越眸光扫过四周,已经在心中合计怎么逃跑。眼前的形势对他不利,打不过,他当然也不会拿命来恋战。 看出他的想法,袭九渊给站在高处,指挥弓箭手的谷雨打了个手势。 谷雨立刻叫弓箭手打起十二分精神。 上百支弓箭泛着寒光,直直的指向谢越。 没有人怀疑,只要他敢跑,立刻就会被弓箭扎成刺猬。 谢越不出手,侍卫就盯着他的动作在他四周警戒,也不主动出手。一时间,现场氛围好像静止住了,安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声音。 对峙中,谢越盯着侍卫,脚步却在不断的向外移动。 他移半步,侍卫跟着移半步。 他移一步,侍卫跟着移一步。 两者之间,始终保持着两三步,一个前冲,兵器便能直取对方性命的距离。 叶浅妤目光一直落在谢越身上。 看着他一步步,退到了院子里存水救火用的水缸边,手飞快的掠过水缸,她一惊,蓦然喊道:“小心!” 侍卫们也是一惊,就见谢越扬起一瓢水,泼了过来。 本能的挡手去挡,谢越趁机扬身而起。 凌空踩着众侍卫肩膀,身影朝袭九渊的方向掠了过来。高处,弓箭手纷纷瞄准,可是害怕误伤袭九渊与叶浅妤等人,不敢贸然出手。 袭九渊冷笑:“找死!” 宽袖一甩,手中多了一把软剑,身影凌空向谢越掠去。 第350章 大礼 天罗地网,逃无可逃,谢越最终败在袭九渊剑下。 倔强的昂头,让袭九渊杀了他。 叶浅妤走上前,冷笑了声:“谢越已经死了,你就活着吧。非但要活着,还得长长久久的活着,活个十几二十几年。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害我们家破人亡这十二年!” 袭九渊很赞成她的话。 软剑在半空中挽起出一朵剑花,干脆利落的断了谢越筋脉。 谢越骨头很硬,没怎么叫唤。 导致叶浅妤不怎么满意,于是袭九渊让人将他拖去地牢,好好招呼着,一定要让自己未来的媳妇儿满意才行。 侍卫和弓箭手撤退,院子很快被恢复如初。 短短半盏茶的功夫,便只剩了袭九渊、叶浅妤、符城,还有孟国公四人。 袭九渊对着孟国公抱了抱拳:“多谢国公爷出面。” 长者威严的脸不拘言笑,只微微颔首算做回礼,“九王爷客气了,上次的事,老夫还要多谢你。否则至少老夫还蒙在鼓里,竟不知接进家中的,是个冒牌货。” 袭九渊不客气的接受夸奖:“举手之劳,国公爷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客套了几句,孟国公眸光转向叶浅妤,七分亏欠,三分温和:“没想到你是江将军的后人,这些年嫁进我孟家,当真是委屈你了。” 叶浅妤莞尔:“过去的事不提了。” 孟国公放心的点了点头:“初闻你入九王府时,还担心你被欺负,如今看来,是老夫多心了。” 袭九渊理所当然的道:“的确。” 叶浅妤被他傲娇的模样给逗笑了:“国公爷,我有一事相请,不知国公爷愿不愿。” “你说。” “孟容到现在一直也没娶妻,我还在府上时,谢家女儿谢清宛便一直倾心孟容。之前九爷也撮合过两人婚事,虽然现在谢家不在了,谢清宛还是清白之身,国公爷不嫌弃的话,不如让孟容将她收了房吧?” 以现在谢清宛的身份,正房是不可能了,收了当个丫鬟小妾也无伤大雅。 孟国公犹豫。 现在这种情况下,跟谢家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又怎么愿意娶一个获罪人家的女儿。 一直默默无闻站在旁边的符城道:“国公爷大可不必担心日后为她所累,就算没了谢家,她还是我符家的外甥女。有符家在,亏待不了她。” 信誓旦旦的模样,与谢清宛求他救命时宛若两人。 孟国公望向袭九渊。 大概希望他说句话,最好是取消了此事。 可袭九渊面带微笑,对叶浅妤明显是听之任之的宠爱。加上之前袭九渊撮合两人,他的确是答应过,这会儿,倒是骑虎难下了。 最终只能点了头,“老夫回府便阵容儿商议此事。” 说是商议,其实就是答应了。 叶浅妤满意的笑了。 倒不是她故意要坑孟国公,而是对孟容那个死变态而言,娶谁都一样。谢清宛哭着喊着要嫁,她何不成全?当是送谢清宛一份“大礼”了。 独守空房—— 想到谢清宛将来要面对的日子,她不由得勾起唇角。 人生不要太空虚啊! 第351章 自信 这边打得如火如荼时,临月亭那边洞房闹得正欢,丝毫没有被这边的打斗声影响。 送走了孟国公,符城也有事先走了,叶浅妤想去临月亭凑热闹,被袭九渊拽住。男人炙热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成亲闹洞房那都是男人干的事,你一个女人去凑的什么热闹?” 叶浅妤不服气:“我不闹,我看看还不行吗?” 男人拒绝的不留余地:“看也不行。” 拉着她的手就往泠风阁的方向走:“你要真想知道,本王不介绍意让你亲自体验一下。” 叶浅妤:“……” 自从她坦诚布公的说明了自己身份,别的没觉得出来,这男人对某些事可是一日比一日来得热切。总想着哪天真枪实弹的睡了她。 想起前几日,他铁了心要生米煮熟饭,结果因为她亲戚造访,不得不终目时那憋屈的眼神儿。 她就忍不住想笑。 唇角勾了勾,跟在他身后道:“你要我体验,那也得体验全套才行呀。” 袭九渊脚步蓦然一顿。 转过身,先是怔怔的盯着她的脸,继而大喜。 那双泼墨般的眸中,喜悦如清晨那抹透过黑暗的晨曦,刹那间迸发出万丈光芒。双手抱着她的肩膀,不敢置信的再次确定:“你答应了?” 叶浅妤唇角缓缓的扬起。 笑容在娇懒明艳的脸蛋上绽放:“答应什么?” 男人笃定的道:“答应嫁给本王。” 叶浅妤没回话,只是对上男人那双太过炙热激动的双眸时,脸忽然红了,不自然的别开视线。 袭九渊心中狂喜。 是的,狂喜。 换成从前,他一定不相信这种情绪会出现在他身上。可看到她终于点头的那刻,这种喜悦,甚至超过了他之前二十多年加起来的快乐。 忽然俯身,环着她的双腿,将她举过胸前。 原地转了好几圈。 叶浅妤只觉脚下一空,随着男人旋转脚步的动作,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双臂紧紧抓撑在他肩头,紧紧抓着他的衣衫,才没仰过去。 等他停下,她惊慌失措的喊:“放我下来。” 男人抬头望着她的眸子,笑意不减,声音却格外的坚决:“不放。” 叶浅妤又好笑又好气。 幼稚的男人! 手用力捶在他肩上,佯装生气的道:“放下我!” 男人不说话,但是也没松手,就昂着头,眸色深深的望着她。说深情吧,带着几分狎昵,说戏谑吧,那双眸中流露出来的感情,又掺不了半分假。 叶浅妤忽然就笑了。 小手捧起男人俊美无俦的脸。 这男人生得是真的好看,好看到足以让人忽略他五官究竟是哪一部分最出色。看着他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无非就长这样。 她做为一个长得其实还不错的女人,感到很惭愧。 袭九渊看出她的心思,很真心的安慰:“你不必内疚,毕竟无论是谁嫁给本王,在长相这一点上都是不可能比过本王的。” 叶浅妤:“……你倒是自信。” 袭九渊道:“本王这是了解自己,不像有的人,口水都落本王脸上了,偏不自知。” 第352章 寒意 叶浅妤抹了一把嘴巴,“真的哎,怎么办呢?”低头煞有其事的凝着他的脸:“喂你好了。”说着,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袭九渊磕了磕眼帘,看着贴近过来的精致小脸。 初见她时,她脸色还有些不健康的黄,如今憔悴之色褪去,肤白若雪。眼睛紧紧闭着,长睫轻颤,安静的如同两只停靠的蝶。 她已经不像第一次吻他时那般青涩。 灵巧撬开他的唇齿,丁香小舌在他在口中织缠,引诱着他回应。悬离地面的双腿,早已缠在男人腰间,手臂环在他在他的颈间,旁若无人的吻着他。 袭九渊怕她累,双手托着她的臀部,无需要她用力,便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上。 远远望过去,男人身上像是挂着一只磨人的树袋熊。 御风、谷雨清点完将士,准备回来向九渊汇报一下战损情况,刚进院子,就看到了这激动澎湃的一幕。 两人同时站住脚步。 又几乎是同时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心里默默念着:非礼勿听,非礼勿礼,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 他们是装作没看到,叶浅妤是真的没看到他们。 袭九渊倒是听到了脚步声。 鉴于难得女人如此主动一次,他十分不想打断,又听到脚步声远走,便没出声。抱着女人转身,边吻着她,边往泠风阁走去。 当晚没睡好的,除了那临月亭那对新婚燕尔,还有泠风阁的两个人。 叶浅妤应男人要求,帮他解决了一次。 这次坚持的时间有点儿长,结束后,男人还抱着她腻歪了会儿。所以她真正睡过去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了。 男人起身下床,帮她盖好袖子,才穿衣离开。 门外御风已经在等。 见他出门,欠身欲行礼,话还没出口,袭九渊比了个安静的动作。 御风脸上露出不解。 男人没有解释的意思,只转身轻轻将门掩上,带着御风走远了些,才开口问:“怎么样了?” 御风遗憾的道:“法子倒是用了不少,什么都没问出来。” 袭九渊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只要吊着他那条命,能用的法子尽管往他身上招呼就行。一个法子行不通,便用两个法子,一天不开口,便问二天。本王就不信,他的骨头是铁打的。” 御风领命:“属下遵令。” 袭九渊没再说什么,绕过前面穿廊,出府去了。 —— 叶浅妤一觉醒来,又到了下午。 穿衣起床,简单吃了点东西,她匆匆忙忙的出了门。 谢越被擒,外面少了威胁,袭九渊也就没再安排太多人贴身保护。她出门时,身边只有两个人,明面上的谷雨,还躲在暗中,连她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跟过来的无影。 一路往城外去了。 谢越的事已经解决,叶浅妤想再努力一下,就算不能劝动江华回九王府,能让他松口认下她们姐妹,还有袭九渊这个义子也是好的。 一路颠簸到了城外竹林。 院子里没人,门没上锁,叶浅妤直接走了进去。 寒意袭来…… 第353章 难过 蓦然回头,只见江华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死气沉沉的模样,让叶浅妤心猛的一沉。 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去。 触到他的身体时,那股冷意自指尖直击心底。 叶浅妤不敢置信的望着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他体温散尽,身体已然僵硬。她颤抖的手甚至不敢去碰触他的眼睑,害怕看到一双涣散的眸。 泪水不知不觉中滚落下来。 “父亲……” 她小心的推了推他的身体,动作轻的好像害怕吓到他一样。 男人没有回答。 她声音又加重了几分:“父亲?” 男人僵硬的躺在床上,自然也给不了她任何回应。 泪水一颗颗,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叶浅妤在意识到江华再不会回应她之后,终于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失去,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你起来,你不能死。” “你都没尽到一日做父亲的责任,谁准你死的?你听到没有,你这么不负责任,你怎么给人当爹的?” “你起来,听到没有,你给我起来啊!” “我不要你死,你都还没好好的看我们一眼呢,你起来好不好?” “……” 门外,谷雨听到哭声冲进来。 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 半刻钟后,一骑快骑进了竹林。 不等马停完全停下,袭九渊已经翻身下马,急勿勿的冲进了木屋中。 叶浅妤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边,哭得眼睛都红了。 袭九渊胸口一滞。 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他心头那块软肉,疼得他急了呼吸。上前几步,直接将她从地上抱起来,紧紧的搂进怀中,“乖,不哭了,还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与宜儿。” 叶浅妤抽了抽鼻子。 沉默许久,才抬起眼眸,眸中还带着未干的裂痕,看着男人俊美的脸。 她开口:“袭九渊。” 男人心里一慌,眼中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轻声回道:“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从宫中出来立刻便往这边赶过来了。” 叶浅妤眸色沉沉。 看不出是信了,还是不信。 袭九渊心想,她应该是不信的,因为在她的眼中,除了难过,还有一丝丝的冷漠。 若是信了,该不会露出这般表情吧? 阖上眼帘,亦有泪水滚落。 浅浅,对不起,别怪本王。 —— 江华早在十二年前,已经去世了。 当时明帝念他忠勇,下旨将他葬在了皇陵旁的墓圆之中。如今,就算他们知道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他,也不能再重新给他办一场葬礼。 唯一能做的,是将他的尸身悄悄送进陵墓,将那具假尸体,拿出来葬到了别处。 事情办的悄无声息。 九王府的祠堂中,望着江华名字的灵牌,重新被摆了回来。 身不正,名不符,连穿孝都不能。因为这里是九王府,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无论成亲,还是丧葬,都不可能瞒得住。 叶浅妤在灵堂,烧了一叠又一叠纸钱。 此生多灾难,愿他到了另一个世界,能过得好些。 袭九渊站在灵堂外…… 第354章 承诺 叶浅妤从灵堂出来,袭九渊立刻迎了上来。 张嘴想说什么,叶浅妤对着他笑了笑:“我知道此事不怪你,你又不是神仙,预知不了生死。而且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袭九渊伸出双臂抱她,“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伸手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她如实的道:“我没失望,我只是难过。” 她难过,或者有这具身体的本能,但更多的,是因为江华这些年来所遭受的一切。一个铁骨铮铮,忠肝义胆的大将军,被人迫害受伤毁容,妻离子散,囚禁多年。 好不容易逃出牢笼,大仇得报,可以与儿女团聚了,却在这时丢了性命。 心中难过,小脸用力在男人胸口蹭了蹭,“小夕才十二岁,本来她是有机会得到父爱的。如今,什么都没有,连看着长大的人,都没有了。” 袭九渊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 平日里她硬气的很,这会儿在他怀中,却是低着眉眼感慨世事无常,哪还有半分往日里的傲气不逊? 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有我在,义父没来得及给她的,我都会补上。” 叶浅妤苦涩了一下。 他能在物质方面弥补,可缺失的父爱,又怎么补? 好在叶拈夕早已习惯没有父母的生活,她甚至有点儿庆幸,在得知江华还活着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叶拈夕。 否则,让她如何接受这种还没来得及得到,又猝然失去的滋味? 幽幽叹了口气。 听到吸气声,袭九渊松开她几分,揉揉她的小脸:“你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 “长兄如父。” 叶浅妤用眼神询问他此时说这句话的意思。 袭九渊笑笑,俊美的脸上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柔:“既然当初义父认下了我,我与你们便也有兄妹的情份。长兄如父,父亲不在了,自然有我个这兄长保护你偿。不会让人欺负了你,更不会让人欺负了宜儿。之前那些年是我不好,没能早日找到你们,让你们白白受了那么多苦。以后,不会了!” 这是对她的承诺。 更是对江华的承诺。 叶浅妤可能脑子里有点乱,还有点跳脱,听他说完后忽然幽幽的总结了一句:“愿天下有情人都是兄妹吗?” 袭九渊愣了一下。 叶浅妤也愣了一下,因为说到这句话时,她脑海中莫名忽然浮现出一个人。 那人最近往沐青园跑得有点儿勤快! —— 因为江华的死,袭九渊与叶浅妤本已提上议程的婚事,只能被搁置。古人守孝三年,就算外面的人不知道九王府有丧事,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三年内办婚事。 两人关系倒没受影响,只是莫名的,总有股子淡淡的阴霾笼罩在两人之间,挥之不去。 叶浅妤心想,可能是因为长兄如父吧。 现在看到袭九渊,她就不自觉的想起江华,觉得他应该是长辈。 好在供她胡思乱想的时间也不多,济世堂的重建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孟子佼他们也回来了。 是夜,待叶浅妤睡着,袭九渊悄悄起身,离开了九王府。 第355章 隐情 夜色深沉。 城外七里坡的土丘上,隐约可见屹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袭九渊加快速度,驱马上前。 离在那人十几步的地方,他翻身下马,屈膝跪地行了一礼:“孩子见过义父。” 背对这边的男人转过身来,正是江华。 一张人皮面具,遮住了男人那张破布般残破不堪的脸,枯井般的眼眸,落在袭九渊身上,黯哑的声音道:“起来吧。” 待袭九渊起身,他又道:“让你受委屈了。” 袭九渊眉头蹙着,没回话。 江华在犹豫片刻后,问他:“你想问为父为什么?” 袭九渊这次点了头。 那日早上离开九王府,他去竹林见了江华。 本想着谢越一死,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可江华在得知他们擒了谢越后,提出的,却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真的死了,包括叶浅妤姐妹。 他没有打算与她们相认。 袭九渊想不通,为何明明可以一家团聚,却要假死离开? 江华的决定,他不会忤逆。 这不代表,他不会为叶浅妤姐妹觉得委屈。 江华笑了一下,有无奈,有不舍,还有几分轻松释然,好像心里有什么事终于放下了。 他用力拍了拍袭九渊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长大了,比义父想的还要出色,义父当年没来得及教你的东西,你如今也都学会了。” 袭九渊鼻子有点儿酸。 江华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为人父母,哪个不想看着儿女成人?可我与她们相认,能带给她们的只有痛苦,倒不如让她们接受我不在世来得更痛快些。” “以后,她们姐妹二人,便托付给与你了,替义父照顾好她们。” 袭九渊听到交待遗嘱般的声音,紧张的问:“义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孩儿在城中有处依据,没有人知……”话没说完,被江华打断:“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袭九渊只能将没说完的话收了回来。 父子二人坐在土丘上聊了很多,算是促膝长谈,江华也有几分交待未来事的意思。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江华起身道:“回去吧。” 袭九渊也站了起来,眼见着江华要走,他憋了一晚的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义父,当年的事,可是并非谢越一人所为?” 江华身体骤然一僵。 好在有人皮面具遮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而他也很快反应过来,淡淡的道:“谢越觊觎江家多年,也算是筹谋已久。当时又是你义母临盆的日子,家中上下忙成一团,也是义父松懈了。” 简短的几句话,看似解释,实是说明。 袭九渊没再问。 江华不想说,他问的再多也没用。 这些年,他一直在查当年的事。 时隔太久,又有很多线索被人为抹除,他能查到的不多。 但从他断断续续查到的线索来看,当年冲进江家屠戮的人,根本不是普通将士,而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当时谢越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将,刚与符菱成亲,不可能训练来那批死士。 他总觉得,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第356章 长个 一个多月过去,笼罩在九王府的阴云渐渐淡去。加上叶浅妤与袭九渊刻意回避,不主动提及江华,日子慢慢又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转眼间,到了秋分时节。 大大小小的雨下了好几场,天气逐渐转凉。 又一场秋雨过后,叶浅妤把进九王府时做的衣服,找了件厚点的出来。 穿上一看—— 小了!? 她还以为是裁缝做的时候弄错了,又拿了一身出来,套到身上一试,怎么瞧衣摆都短一截。 再试,还是小。 袭九渊刚好从外面进来,见她铺了一床的衣服,笑问:“你这是准备收拾东西,搬本王卧房里?” 这些天在他的强行要求下,她一直睡他那屋。 时间久了,顺带着东西也拿过去不少。 叶浅妤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回道:“想得美!”刚要将衣服换下来,忽然想起什么,冲男人招了招手,“袭九渊,你过来。” 男人也不介意她连名带姓的喊自己,提步走了过去。 走到叶浅妤近前,刚想低头亲她一下,女人小手就在他胸口用力拍了几下,不满的喊:“站直了。” 袭九渊失笑:“本王站的不直?” 嘴上是这么么,还真抖抖肩,挺直了腰身。 叶浅妤往他面前一站。 小手举过头顶比了比,落在男人咽喉下方的位置,然后一脸惊喜的道:“袭九渊,你没发现我个子长高了吗?” 初相识,她的头顶还够不到他的肩膀。 现在已经与他肩膀齐平了! 袭九渊被她逗笑了。 俯身直接将她捞进怀中,高高抱起,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惯有的宠溺,落在她胸口处:“是呢,本王的浅浅长高了,让本王看看,是不是还长大了。” 叶浅妤:“……” 推了他一把,满脸嫌弃:“袭九渊,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什么?” 男人毫无被嫌弃后的自觉,理所当然的道:“本王这是在为本王的孩子们担心,怕他们出生之后食不果腹,从小便要承受挨饿的苦。本王心疼孩子,难道这也有错吗?” 叶浅妤:“……” 他这是公然嫌弃她? 顿时恼羞成怒:“你放我下来!” 男人笑:“不放。” 她挣扎,他怕她摔了,只好将她放下。 叶浅妤脚才着地,却又被他圈着腰身,圈进怀里。男人低醇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了,别生气,本王与你说笑呢。” 她嗔怪:“都是你,做那么多衣服穿不了,浪费了吧?” 袭九渊也不在意,牵着她就往外走。 她纳闷:“去哪儿?” 男人道:“夫人的衣服短了,自然是带夫人去做衣服。顺便——到外面吃个饭吧,你跟着本王这么久,本王好像都没单独带你出去过。” 叶浅妤心中微微一震。 从她进九王府到现在,各种麻烦不断,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像最近这个月这样,日子过得如此平静。 “可是……” 她扯了扯身上衣服,“我就这样出去?” 男人笑得分外认真:“放心吧,你跟本王走在一起,没人会注意到你穿了什么。” 叶浅妤:“……” 呵~ 这没脸没皮的自信,是哪儿来的? 第357章 吃醋 走到门口,遇到了正在进府的符城。 卸下甲衣,换上一身天青色锦衣的符城,俨然也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听说他们要出去,他也要跟着,还嫌自己一个人打扰他们,让叶浅妤把叶拈夕也给带上。 袭九渊果断拒绝:“不行,你也不准跟着!” 他和自家媳妇儿出门,带着他们碍手碍脚的做什么? 叶浅妤想答应。 扯了扯袭九渊衣袖:“带着小夕吧?” 叶拈夕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她想着自己的衣服小了,叶拈夕的衣服可能也穿不了了。 反正要去制衣坊,索性一起去了。 符城冷眼瞧着袭九渊,揶揄道:“你瞧叶姑娘多大方,你现今如何变得这般小气了?就出去吃个饭,多双筷子能吃掉你多少银子似的?” 袭九渊:“……本王给你银子,你自己去吃。” 符城回绝的也很痛快:“那多没意思,吃饭当然是人多了热闹。” 袭九渊冷笑了声。 最近这小子膨胀的厉害,大概是欠操练了。 他没再开口,叶浅妤当他答应了,扭头要让惊蛰去喊叶拈夕。符城主动道:“别麻烦惊蛰了,我去吧。” 快步往后院去了。 叶浅妤眸中闪过一抹疑惑,问袭九渊:“你不觉得符城最近表现的,有点儿奇怪吗?”以前他来九王府次数也不少,但都是来找袭九渊。如今到了九王府,十分八九会往沐青园跑。 袭九渊怎会看不出符城的心思? 要说托付终身,符城倒是个不错的对象。相貌出众,为人正直,又不像那些世家纨绔,整日花天酒地。而且他这个长兄在,又有江华与符罡当年的交情,她要嫁过去肯定也不会受委屈。 可是他们俩个—— 想了想,道:“我抽空探探他的口风。” 叶浅妤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符城条件倒是不错,不过小夕今年才十二,还是个孩子没定性呢,就怕以后会有变数。” 袭九渊不在意:“人各有命。” 说着,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酸溜溜的道:“十二岁不小了,有的人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嫁为人妇了呢!” 叶浅妤:“……” 呵~ 吃干醋,酸死你活该! 袭九渊不知她想什么,端看她的眼神,也猜得出没想什么好事。不问她想什么,牵着她往府外走了。 叶浅妤回头看:“他们还没到呢。” 闻言,男人脚步非但没停,还加快了几分,拽着她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你慢点,等等他们。” “不来才好。”袭九渊心道说不定符城故意磨磨蹭蹭的,要让他们先走。刚才要跟他们一起那些话,不过是找个带叶拈夕出门的理由罢了。 还真给袭九渊猜到了,的确是符城磨磨蹭蹭的想带叶拈夕单独走。 但结果差强人意。 袭九渊带着叶浅妤前脚才进淑媛阁,符城和叶拈夕后脚就找过来了。 看着两姐妹有说有笑,被冷落了的九爷十分不满,连带着看符城都不顺眼起来,“没用的东西!” 符城:“……” 他也很不开心好不好? 是叶拈夕一定要来找叶浅妤,他有什么办法? 第358章 针对 碍于对方是袭九渊,符城忍了。 没话找话:“你府上御赐的布匹锦缎不少吧?要量衣服,全凉州城的裁缝不得任你挑?干嘛跑这地方来?” 袭九渊抛给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符城只好闭上了嘴。 等了好半天,叶家两姐妹才心满意足的走过来。 身后跟着淑媛阁的女小二。 女小二将帐单清算了下,报出一个不菲的价格。 叶浅妤的想法里,肯定是袭九渊付钱。可她低估这男人的脸皮厚度,没想到他在众目睽睽下指着符城道:“钱这位公子付。” 拉着叶浅妤,往淑媛阁外面去了。 现场一度尴尬。 叶拈夕看看符城,再看看被拽走的姐姐,又看看女小二。然后怯生生的跟女小二商量:“我们能先不要了吗?” 女小二震惊。 这么大一笔生意—— 不要了? 正想劝劝她呢,符城开了口:“她跟你说笑呢。” 取出银袋看都没看里面有多少银子,直接丢给女小二,“本公子出门带的钱不多,当是订银了。给你们留个地址,剩下的银两,晚些你们差人去我府上取。” 女小二求之不得,赶紧过银子殷勤的道谢。 叶拈夕怯怯的。 可是她又没有话语权,也不能直接说让他们别去符城府,去九王府取。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回去以后再跟自家姐姐商量一下,把银子还给符城。 这会儿,叶浅妤已经被袭九渊拽到了大街上。 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你明知道符城出门不可能带那么多银子,故意的是不是?” 袭九渊不置可否。 叶浅妤又评价了一句:“心真黑,太坏了。” 袭九渊被这句“心真黑”逗笑了,不顾街上人来人往,直接伸手圈住她的腰,不满的抱怨:“谁让他跟着坏本王的好事。” 叶浅妤戳他胸口:“这么做,你良心就不会痛吗?” 符城和叶拈夕一前一后走出淑媛阁,刚好听到这话,符城大声回道:“他这么黑心的人,哪来的良心?” 叶浅妤倏的笑了。 叶拈夕看着袭九渊亲腻的牵着自家姐姐的手,脸不自然的红了起来。 四人当真是出来逛街的,走走停停,十分悠闲。 连符城都开始感慨,自他十二岁开始横刀立马,上战场历练以来,就没有过这么悠闲的一天。 叶拈夕惊奇,“符统领十二岁便会骑马了?” 叶浅妤道:“十二岁是去了战场历练,想来骑马很小的时候就会了吧?”武将家的孩子,都是几岁就开始学功夫。 骑马、射箭是基本功,应该很小就学了。 符城笑道:“的确。”他看了一眼叶拈夕,眼底有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我学骑马的时候,估计你还不会跑呢。” 袭九渊不遗余力的拆塔:“年纪大很骄傲?” 符城:“……” 叶浅妤:“……” 这次就连叶拈夕都觉出来,九爷针对符统领了。 符城正措辞着怎么反击,忽然迎面看到一个白衣姑娘。她的视线落在袭九渊身上,亮的仿佛这世上只有袭九渊一人。 激动的唤道:“九哥……” —— 求月票~ 第359章 别人 这一声“九哥”喊得柔情似水,颤抖的声线带着掩盖不住的激动心情。闻言,叶浅妤和符城同时向袭九渊看了过去。 前者在问这是谁。 后者,大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叶拈夕眨着漆黑的眼眸,看向女人的眼光带着敌意。她年纪虽然小,可护短的很,总觉得眼前的女人来者不善,好像要抢她的姐夫。 各怀心思间,女人快步走近,眼看着就要往袭九渊身上扑。 叶浅妤简直要惊呆了。 她曾经一度觉得,自己当初强吻袭九渊的行为已经够作死了,还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这么干,而且好像对方跟他还很熟! 不爽之余,还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结果—— 就在女人冲过来的时候,男人攥着她的手骤然用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拽得向前一步,挡在了男人和女人之间。 那女人终于看到了她。 震惊之余,脚步戛然而止。 叶浅妤:“……” 她知道是袭九渊拽的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故意冲出来,挡在袭九渊面前的呢! 黑心的男人! 果然,对面女人恨恨的瞪上了她:“你是谁,也敢挡在我九哥前面!” 叶浅妤笑笑。 袭九渊居高临下看着她明明想发火,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温婉大方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菲薄的唇轻启,声音中透着冷漠:“她是本王的夫人。” 女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红转白。 好像血色被一丝丝抽空,连眼里的亮度,也开始逐渐转暗。很久,才指着叶浅妤,说出一句颤抖的话来:“你说,她,她是你的夫人?”话音未落,又被自己否认:“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是你夫人。九哥你说过,你不会娶别人,不会的!” 袭九渊漠然道:“她不是别人。” 女人不依不饶的问叶浅妤是什么人。 叶拈夕厌恶的看她。 大概因为从开始就认定了袭九渊这个姐夫的身份,对于忽然冒出来,又好像跟袭九渊很熟的女人,有着从根源上的不喜。又见她拦在前面不让路,就更生气了。黑眸滴溜溜转了一圈,鼓起勇气上前拽袭九渊的衣袖:“姐夫,我饿了!” 符城震惊。 没想到这个平时看上去胆子不大的小丫头,竟然还是个小人精,人小鬼大。 叶浅妤也感到意外。 倒是袭九渊,被“姐夫”这个称呼取悦,温和的朝她笑了笑:“这便带你去吃饭。”目光再转向对面女人,已然恢复淡漠:“我改日去看望世伯。” 完全无视女人的,牵着叶浅妤离开。 不得不说,看到男人这么做,叶浅妤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自己维护权益和被人保护,是两个概念。连被男人推出来的顶锅的事儿,她都不准备计较了。在女人愤怒、恼火、不敢置信,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中,跟着袭九渊走了。 叶拈夕往前走了几步。 想了想,又回过头,对着那女人吐舌头扮鬼脸,气得她脸都青了,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符城笑了。 刚想跟上去,被女人喊住。 第360章 身份 符城被点名,不得已,只好退回来。 摸摸鼻子,老老实实的朝女人行了个礼:“城儿见过姐姐。” 符玉责备:“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符城心道明明是袭九渊不喜欢你,骂我有什么用?再说了,他不就是看了个热闹么,至于说他不像话? 这么想着,也就没回话。 符玉见他不说话,就更来气了,扫一眼越走越远的身影,道:“跟在袭九渊身边的,是什么人?” 符城不能说实话,敷衍道:“九爷认定的人。” 怕符玉不知深浅再惹出什么祸事来,半是提醒半是警告:“你刚才也看到了,九爷待她们与旁人不同,你可千万别打她们的主意,小心惹上麻烦。” 符玉嗤笑,不以为然。 符城扭头看向身后,那三人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早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他急匆匆的道:“我先走了,你可千万别以为我危言耸听。” 话音未落,追着袭九渊几人的方向去了。 符城走后,丫鬟念香走上前来:“真没想到,小姐离开才半个多,九爷身边竟然有女人了。” 符玉红艳的唇勾了勾。 明眸透出的精明,与方才的喜怒形与色截然不同,“是啊,我还真是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油盐不进的九王爷为她破例。” 念香问:“小姐不跟过去看看吗?” 符玉不以为然:“不去啦,父亲还在等我回府。地久天长,日子远着呢,我们就在这凉州城中,想躲一个人难,想见一个人,还不容易吗?” 转身,轻飘飘的离开了。 —— 袭九渊带着叶浅妤姐妹,来了百味斋。 叶浅妤不解。 凉州城中那么多菜馆酒肆,为何偏偏要选谢夫人开的这家?再说谢夫人上次被她刺激,又大病了一场,听说到现在还下不来病,哪有心思经营餐饮? 看出她心中所想,袭九渊但笑不语。 进到里面,叶浅妤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百味斋了。 四处装饰一新,连桌椅都换过。 一楼房间被打通,成了大厅。厅中是用花藤绿植隔出来的,独立又非密闭式的空间。亮堂又不失雅致,别有一番情调。 叶浅妤意外:“这里易主了?” 袭九渊不答反问:“可喜欢么?” 叶浅妤回:“只来吃个饭的话,环境还不错。” 袭九渊笑笑,刚好店小二迎过来,殷勤的将他们引至雅座中。 繁花盛开,幽香扑鼻。 符城也到了。 大刺刺在叶拈夕侧面坐下来,一脸不满:“你们可真不仗义,也不等等我。” 袭九渊翻着菜帖:“不等,你不也来了?” 符城作势拿筷子丢他,叶拈夕赶紧将菜给他,阻止他攻击袭九渊:“符统领,看看吃什么吧?” 符城勉强接了过来。 点菜原则是只点贵的不点对的。 菜帖上哪个标价高,他就要哪个,也不管好不好吃。 袭九渊不在意,随便点。 最后是叶浅妤看不下去,叫停不说,还去掉了几个他点的菜。理由是现在九王府她当家,真金白银拿出去,袭九渊不心疼,她心疼。 符城挑眉:“你不问她和九爷是什么关系?” 第361章 财迷 她指的是谁,在场四个人里三个人心知肚明。 另一个叶拈夕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 这不是她该听的,也不是她该插嘴的,她就权当没听到吧。但要是让她碰到有人欺负姐姐,她就是拼得头破血流,也绝不会让对方得逞! 叶浅妤弯眉一笑:“她重要,九爷自然会告诉我,她不重要,我就没有知道的必要,为什么要问?” 袭九渊对她这个回答很满意,高兴的勾起唇角。 符城不满:“万一是重要的人,他就不说呢?”话音未落,就被刚刚还在笑的男人,狠狠的横了一眼。介于在淑媛阁被坑了不少银两,符大统领很有勇气的瞪了回去。 叶浅妤觉得好笑:“重要又告诉我,说明我比她重要需要被保护。我都比她重要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叶拈夕在心里点头,好像有点道理哎。 符城觉得她这话不太对,又怕再说下去,真把旁边那男人惹毛了。只好改变策略:“你这哪儿学来的歪理?不怕教坏妹妹?” 叶浅妤道:“在心思不正的人看来,是歪理,在坦荡磊落的人面前,是正道。你就别费心思挑拨了,我不上你的当。” 符城:“……” 转而望向袭九渊:“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信你?” 袭九渊嫌弃的看他:“以为都跟你似的那么没用?”符城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高深的言论,结果他话锋一转,道:“只是相比较而言,人们更愿意相信长得好看的人。” 符城:“……” 呵,呵呵~ 厉害了,厉害了,这个真心比不了。 菜很快上来。 每个人单独点单,面前的菜品不甚相同,叶浅妤点菜时看到菜帖上有几个名字比较现代,就点了。上来了发现,连做法都是她之前的二十年习惯的样子。 诧异的看向旁边的袭九渊。 男人回以温柔笑意:“怎么了?” 叶浅妤不觉得百味斋的厨子们会突然改变手艺,再联想到百味斋有些现代风的装修,好像忽然明白袭九渊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了。 记得她跟他提到自己从前,抱怨过一句,这里的菜品太传统,不像她生活的那个时代,菜品多种,口味多样。 酸甜苦辣咸香鲜,什么样的菜都能吃的到。 他问她喜欢吃哪些菜,她随便列举了几个,从选材到制作工艺,都详细说明。说完又感慨了一句,估计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了。 说这话时,很遗憾的样子。 她其实是怀念从前,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都记心里去了。 这么来看,百味斋的确是易主了,而且现在的主子是—— 眼睛蓦然睁大,她问了一个很严肃认真的问题:“你哪来的银两,盘下这百味斋?”明明九王府的财政大权,都已经交给她了,他也没问她拿过银子! 袭九渊一杯茶喝到一半,险些呛到。 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本王只说九王府的钱归你管。” 言外之意,除了九王府,他还有别的收入。 第362章 婚事 符城听出话里话外的意思,“噗”的笑了:“姑娘你单纯了吧,九爷的家产,岂直一个九王府?”那不过是他名下,最合情合理的财产罢了。 叶浅妤笑笑:“也是。” 与他的权势地位相比,九王府的钱财的确好像是少了点儿。 吃饭的时候,话也少了起来。 符城不时看看身边的叶拈夕,小丫头自小颠簸流离,礼仪都是到了九王府在白露提醒下现学的。看得出来她已经很小心了,夹菜时还是会有声音。 叶浅妤看到了,心头微微一涩,道:“这儿没有外人,你放心吃就好。” 袭九渊也点头:“在九王府不会有人为难你,将来便是你嫁人,为兄也会为你选一户抵实的人家,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叶拈夕执着筷子的手一僵。 她不知自己身世,袭九渊也只在叶浅妤与符城这些知情人面前,才会喊她“宜儿”。此时,她也只以为袭九渊称自己为兄长,是因为她“小姨妹”这个身份。 爱屋才会及乌,足以见得姐夫对姐姐的好。 符城看她盯着袭九渊看,出声提醒:“小夕儿,城哥哥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的。” 叶拈夕思绪被符城拉回来,感激的道:“多谢符统领。” 符城不开心:“什么统领不统领的,多见外?你看我家姐便喊老九作‘九哥’;你以后叫我城哥哥好了。” 叶浅妤讶异。 刚才的女人,是符城的姐姐? 还有,他让叶拈夕喊他城哥也就算了,城哥哥是几个意思? 饭吃到一半儿,叶拈夕要出去,叶浅妤不放心,便陪着她一起去了。两人走后,袭九渊放下筷子,问符城:“她不是去苍山学艺了,怎么忽然回来了?” 符城一脸看热闹的期待:“怎么,怕了?” 袭九渊不屑:“本王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 符城嗤声:“那你问什么?”话音未落,被袭九渊丢过来的花生砸中脑门,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浪费可耻你知道吗?花生再小,也是流血流汗种出来的!” 袭九渊直接端了盘子要砸。 他吓得赶紧认输:“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你天不怕地不怕。是伯父叫她回来的,具体原因,就要去问我那个不问世事的伯父了。” 担心袭九渊为难他,紧跟着补充了一句:“你不怕我怕,我可不敢去伯父家。” 袭九渊眸中闪过一抹疑惑,正好叶浅妤进门,他将盘子放了下来。 —— 符家。 符玉出门已有些时日,这次回来,符野特意在家中备宴为女儿接风洗尘。 符家数得上的兄弟姐妹都到了。 符玉上前,落落大方的给等在厅前的符野行了一个万福礼,温婉灵秀的声音道:“女儿见过爹爹,外出多时,让爹爹担心记挂了。” 符野满脸堆笑的扶她起来,“回来就好。” 她又向在场长辈行过礼,和平辈的兄弟姐妹打过招呼,还给小辈们分发了礼物。 现场赞誉之声不在话下。 年纪比较小的符原忽然道:“姐姐这次回来,莫不是婚事近了?” 第363章 迎寒 百味斋,叶拈夕竖着耳朵,听隔壁兴致勃勃的聊天。 他们在说中秋迎月神的事儿。 秋分一过就是中秋节,南越有中秋迎寒祭月的习俗,是一年一度的大盛事。每逢此时,那些玩杂耍的江湖人,唱花脸的戏班子,带着狮子狗熊的马戏团,还有品样繁多的吃食,玩物,都会齐聚此地,将城南半条河都衬得热闹非凡。 距离中秋还有五日,城南已经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换作以前,叶拈夕肯定想都不敢想,没钱也没时间去看热闹。可是今年不一样了。在叶浅妤的宠爱下,她那颗玩心慢慢复苏。 从百味斋出来,拽着叶浅妤小声问:“姐姐,我们能去城南看看吗?” 叶浅妤问:“你想去?” 叶拈夕点头,满脸期待。 难得带她出来一次,叶浅妤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加上她自己也没见过那种盛会,便点头答应了。对袭九渊道:“你要是忙,就别管我们了。” 符城适时开口:“你放心去吧,她们交给我就好。” 袭九渊一脸嫌弃:“本王何时说过要走?倒是你,前天城南丢的那孩子你找到了吗?还有闲心在这瞎晃。” 符城被怼,讪讪的道:“那事不是交给京兆尹了吗?” 袭九渊脸上的嫌弃更加明显:“连个孩子都找不到,也好意思说。本王要是你,就老老实实回武卫营呆着。免得哪天皇上怪罪,本事不够也就算了,再落个玩忽职守的罪名,给祖宗脸上抹黑。” 符城:“……” 叶浅妤:“……” 要说嘴毒心黑,袭九渊的功力她是见识过的,所以符城说不过他,她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 “城南有人失踪了?” 袭九渊淡淡的道:“几日前有人到武卫营报案,说家中老人带孩子到城南玩。买根糖葫芦的间隙,孩子不见了。” 对此,符城颇有怨言。 “城中人口归户部管,大小案子归京兆尹管,武卫营负责的是安全,防患于未然,出了事,他们报案就要去京兆尹。可那人不知怎的,跑到我这武卫营来了,还闹着说我不管,他就不走。我瞧着他可怜,就派了人手去帮他找。这不,被笑话上了。” 叶浅妤问:“那姑娘多大?” 符城想了一下,“说是一岁多点。”说完,他还忍不住埋怨了句:“那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拽紧点。” 一直沉默着的叶拈夕忽然开了口:“会不会不是走丢的?” 闻言,符城一怔。 袭九渊也向她看来。 叶浅妤问:“你想说,有人带走了孩子?” 也可能是偷。 叶拈夕点头:“一岁多的孩子还不怎么会走路,便是下地学步,也会紧紧拽着大人衣服。这样的孩子,怎么会自己走丢。” “你怎么会懂得这些?” “以前农忙时,我帮人家照看过小孩,他们会拿吃的给我作报酬。” 叶浅妤心头一酸,上前抱了抱她,“你受苦了。”她还是个孩子,却要为了生计去帮别人看孩子。 符城打破沉默,“既然如此,我跟你们一起去城南看看。” 第364章 动手 越河边上,人头攒动。 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首饰玉器的,也有出售画卷、代写书信的。每一处,都是人声鼎沸。喧嚣中,不时夹杂着叫卖声,好一派盛世太平的景象。 从石拱桥走下来,边上是一个卖玉石的小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叶拈夕相中了一对小兔子,爱不释手。 袭九渊道:“喜欢就买了吧。” 他现在是典型的爱屋及乌,见叶拈夕高兴了,叶浅妤也会跟着开心,干脆把姐妹两人一块儿宠着。 符城没说话。 他现在有点后悔把银子全丢给淑媛阁了,现在想买串糖葫芦哄叶拈夕开心,都拿不出一文钱。 悄悄凑近了袭九渊。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借我点银子。” 袭九渊明知道他借银子的原因和用途,偏偏不让他如愿,菲薄的唇轻启,吐出两个没温度的字眼儿:“没钱。” 符城怒:“不信!” 袭九渊理所当然的道:“本王现在与你这孤家寡人不同,本王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王府的财政大权早交出去了,她又抠门,连月银都不给本王,本王哪来的钱借给你?”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是符城更生气了。 不借给他钱也就算了,还拐弯抹角的嘲讽他没女人! 冷嗤了声:“家室?说的跟真事似的,有本事你三书六礼,堂堂正正将人娶回府啊!再不济,写个文书写行啊!天天睡在一起,连个名分都不给,我都替叶姑娘感到委屈……哎哟!” 身体剧烈一晃,除些撞倒路人。 他忙扶住人家连连道歉,愤怒不已:“你怎么还踢人?” 袭九渊岂直想踢他,都想直接将他丢越河喂鱼。 什么是叫不肯娶?他巴不得现在就八抬大轿将她抬进府,就是皇帝要拦,他也都忤逆圣命。 可关键是,她一直不肯嫁啊! 好不容易松了口,结果义父假死出走,他们要守三年孝,这下真是想娶都不能娶了。不过有时候他也在想,既然她不是真正的江浅,而是来自异世,那是不是就不用守这三年孝了? 想归想,他敢提叶浅妤肯定会疑心。 毕竟就算她不是真正的江浅,他还是江华的义子。 符城揉着屁.股走回来,见他面色不善还不搭话,以为他真生气了,又巴巴的道歉:“我也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袭九渊没理他。 符城又道:“差不多得了,你这都动上手了,我说什么了?”想想觉得这么说不合适,临时改口:“以后在外面能不能别动手,我不要面子的啊?” 袭九渊这次开口了:“本王没动手。” 动的明明是脚。 符城:“……” 唇角努力向上扬了扬,闭上眼,心中默默念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磨其心性,磨其心性,磨其心性……打不过他,打不过他……算了吧,算了吧…… 正念着,忽闻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 第365章 乌龙 符城睁开眼,就见不远处一个妇人追着一个抱孩子的男人,边追边喊:“站住,把孩子还给我!站住!你别跑,还我孩子!” 男人脚步却是不停,拼命逃窜。 人很多,两人不时撞到行人、摊贩,一阵鸡飞狗跳。 袭九渊和符城想起叶拈夕的话,几乎是同时出手,箭步上前。一人从男人怀中夺过孩子,另一个人扭住男人手臂,脚往膝关节处一踢,将他按倒在地。 一连贯的动作行云流水,帅得不得了。 甚至还迎来了一阵叫好声。 意外的是,跑在后面的妇人忽然大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相公!”一个助跑冲过来,脑袋撞向符城胸口。 可怜符城半跪着单膝压在男人身上,被撞得一个趔趄摔出去好远。 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疼。 叶浅妤和叶拈夕赶过来,见状怔住。 妇人扑在男人身上,将他紧紧护住,惊恐的对着袭九渊和符城大叫:“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为何要抢我的孩子,还打伤我相公?” 袭九渊:“……” 符城:“……” 两人顿时傻眼,这什么情况。 正想问问清楚,这时又有一群冲过来。 为首的妇人上了些年纪,一路跑过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问明情况,她道:“两位公子误会了。” 指着袭九渊抱在怀中的孩子,叹了口气:“这孩子才七个月时候就打娘胎里出来的,是个早产儿,先天不足。我们求了很多大夫,都说他活不太长。这次托人从外面请来的高人,说要刮痧医治。可这么小的孩子刮痧,当娘的哪看得下去啊?孩子他爹便想着抱出来让大夫给治。” “孩子娘误会了,以为他要把孩子抱出去丢掉,这不追出来了。”说着,叫人将两人扶了起来。 女人问男人:“你不是要将钧儿扔掉?” 男人歉意又心疼的看着女人:“钧儿不光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就算他身体不好,那也是我们的骨肉,我哪舍得扔掉?” 袭九渊望向叶浅妤,叶浅妤刚好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模样。 袭九渊上前将孩子还了回去。 叶浅妤道:“……都追上来了,说清楚不就行了?街上这么多人,万一撞伤了孩子怎么办?” 年长的妇人认错态度良好:“姑娘教训的对,是我们错了。” 孩子的父母也纷纷道歉。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四人已然没了刚到时的兴致。漫无目的在人群中逛了半下午,小偷小摸倒是遇到了几个,至于偷孩子的,根本没察觉一点踪迹。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们离开城南,往回去的方向走。 符城要去九王府蹭饭,被袭九渊严词拒绝。 他想起淑媛阁的人晚上还要来拿银子,便也没挣扎,和三人道别后往自己府上去了。 袭九渊带着姐妹两人回到九王府。 待叶拈夕回沐青园后,袭九渊忽然拉起叶浅妤的手,折身又往府向走。 叶浅妤纳闷:“我们不是回泠风阁吗?” 第366章 惊喜 袭九渊不语。 两人走出九王府大门,下人已经备好的马匹等在门外,叶浅妤失笑:“你早计划好的?” 袭九渊点头,单臂抱起她,翻身上马。 叶浅妤只觉得脚下一空,眼前画面斗转星移,人已经到了马背上。 上马后,袭九渊没立刻驱马前行,而是偏头靠近叶浅妤耳边,低醇清越的声线问:“你信得过本王吗?” 叶浅妤斜睨着他。 水眸闪过轻微的警惕,“你要做什么?”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漫上笑间,没开口,而是从衣袖中取出一条一寸多宽的缎带,拿在手中,“你信本王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叶浅妤瞧着他手中的缎带。 不知他想玩什么,但是人都已经坐在马背上了,就像箭在弦上,不信,她还能跳马不成? 点了点头:“信。” 男人脸上笑意更甚,“闭上眼睛。” 叶浅妤听话的闭上眼睛。 男人拿起缎带蒙在她的眼睛上,轻轻的从后面打了结。缎带收紧,她眼中最后一抹光亮也被没收走,脑海中只剩下一片漆黑。 男人的手环在她腰间。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熟悉的声线中带着笑意,他说:“坐好了。”接着,她听到打马的声音,男人喝了一声“驾”,马蹄响起,载着她去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一路上,男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也不知目的是何方。 可大概袭九渊不知道,作为野战部队的特种兵,野外生存是最基本的技能。别说只是蒙上眼睛,就算再捂上耳朵,堵住嘴巴,她一样能辨清方向。 从上马时的风向与阻力,她还能算出他们的时速是多少。 所以在疾驰了小半个时辰后,她知道他们出了凉州城,又往东南方向走了大概七八里的样子。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速度变慢了。 马蹄声从踩到泥土路上的“突突”声,变成了踩在山石路上的“哒哒”声。耳边有汩汩的水流声,偶尔还有几声虫叫,身体有微微的后仰感,好像是在爬山。 又是半盏茶的时间,水流声变大。 耳边风声也有了变化,像是被墙体阻隔,在小范围内形成一股旋流,裹挟着淡淡花香。 她判断,是进了一间院子。 果然,袭九渊拽紧缰绳,叫马停了下来。 翻身下马,又将她扶下来,牵着她继续步行往前走。 她看不到路,袭九渊小心的扶着她的双手,一步步后退着向前。 因为是往后退,所以两人走得很慢。 叶浅妤已经清楚判断出,他们到了一座山林中,她没仔细研究过凉州城附近的山脉,不好说是哪座山。耳边风声慢慢被水声取代,隐约有瀑布落下激起的清凉。 男人声音忽然响起:“小心。” 手被他抬起,她本能的试探着迈出步子。 好像上船了,摇摇晃晃的。 这时,男人终于拆下她眼前蒙的缎带,含着的声音道:“好了,睁开眼睛吧。” 因为是晚上,倒也不用适应光线,她直接睁开了眼睛。 然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第367章 诱惑 她站在一艘画舫船板上,正前方,是冲天而下的瀑布,壮丽。隆隆的水声溅起巨大的水花,自他们不远处穿流而过,奔向远方。 画舫停靠的这处,水面却异常平静。 画舫一侧的湖面上,种满了睡莲。正值晚上,紫色的睡莲开了,映着半空中洒下来的月光,芬芳一片。 叶浅妤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 男人负手站在她身边,幽邃的眸望着前方盛开的睡莲,“喜欢吗?” 叶浅妤贝齿紧紧咬着唇瓣。 怎么可能不喜欢? 男人伸手捏她的腮,迫使她松开牙齿,“不许咬这儿。” 落在她脸上的漆黑眼眸,此时仿佛也沁入了月色,泛着光华。微微一眨,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这儿是本王的。” 叶浅妤笑着推他,他也不勉强。 直起身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看那儿。” 原本一片昏暗的树林之中,忽然亮起了点点星光。那些星碎的光芒缓缓升高,又往不同的地方扩散,好像在树林中挂满了星星灯。 一闪一闪,美不胜收。 叶浅妤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吐出三个字:“萤火虫?” 男人“嗯”了声:“你说的烟花本王找不到,不过从你的描述来看,可能和萤火虫飞起来也差不多,将就着看一下吧。” 叶浅妤:“……” 这,将就? 月光下的瀑布,开满睡莲的湖面,萤火虫的树林,还有—— 仿佛走近画卷中的他们。 猛的转过身,凝着男人那双如星光一般绚丽夺目的眸,“你做这些,是因为我说过的那些话?”她说烟花很美,他抓来了萤火虫;她说瀑布很壮观,他不但带她来看瀑布,还顺带送了一池睡莲? 感动之余,她想起一个词儿。 花前月下—— 转身,用力在男人胸口拍了一巴掌:“说,你从开始就打算着只带我一人出来,又是礼物,又是吃饭,费尽心思的,是不是为了睡我?” 男人唇角缓缓扬起。 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清越低醇的声线带着蛊惑:“那你让不让本王睡?” 叶浅妤拍掉他的手:“我要不让呢?” 男人敛去笑容,很认真的考虑。 等了半天,叶浅妤还以为他会说“硬来”,结果没想到,男人薄唇吐出来几个让她啼笑皆非的字:“那本王就再想想办法。” 叶浅妤忍着不笑:“你去想法办吧,我等着。” 刚要转身,男人手臂从后面环过来,轻轻揽过的腰身,从后面抱住了她:“要不,你再考虑一下?说不定试过之后,你会欲罢不能呢。” 炙热的气息扑洒在耳边,痒痒的,叶浅妤忍不住伸手去挡。 男人的吻落在她掌心中。 沿着手腕一路滑下。 滚烫的温度带起阵阵酥麻,透过肌肤直击内心。 叶浅妤早已放弃挣扎,在他怀中转过身,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拉低。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喃细语:“你就不怕我欲罢不能时,你会受不住?” 男人瞬间明白。 抱起她往画舫里面走:“不会。” 第368章 妖孽 画舫里面是一间布置奢华的卧房。 除了空间稍小,与真正的卧房没太大区别,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大概袭九渊有足够的自信,今晚一定会成功,所以床头的衣架上,还备好了两人替换衣服。 熏炉烟气袅袅,清香怡人。 叶浅妤望着袭九渊那张矜贵俊美的脸,忽然觉得分外勾人。捏着他的下巴,十分嫉妒:“一个大男人长成这样,真是妖孽。” 袭九渊从善入:“那就辛苦这位小仙女收了本妖孽吧。” 将她放到床上,人也跟着覆盖了上来。 —— 画舫外,紫色睡莲上铺着一层银光。 瀑布上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坐着两道身影。白色那个,笑盈盈的望着湖面上的画舫,半晌,开口问道:“念香,你说他们现在进行到哪步了?” 被点名的念香愣了下。 随即将视线投向飘的湖面上的画舫上,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回道:“奴婢不知。” 符玉笑意更大:“你想知道吗?” 念香噘着嘴。 她才不想知道!三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跟到这荒郊野外深山里,看人家谈情说爱。 她都怀疑,自家小姐是不是脑袋进水了。 念香不说,符玉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美眸闪过一抹算计:“你不想知道,我可想知道,你帮我下去看看。” “啊?!” 念香震惊。 她们在瀑布上面,他们在瀑布下面,这让她怎么看? 正想着,背上忽然有人推了一把,伴着符玉的声音:“本小姐教你的游泳,可以派上用场了,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受惊的不只是画舫里的两个人,还有刚刚放完萤火虫,正准备打道回府的御风等人。 众人停住脚步。 一个侍卫开口道:“大人,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话音未落,脑袋上挨了御风一记爆栗,无辜又不解:“大人,您有话就说,打我干嘛?” 御风瞪了他一眼,“打你是为了提醒你别去找死!忘了我们来时爷交待过什么了?” 他家爷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放完萤火虫就走。 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找过去看,否则,回来军法处置。为了一时好奇丢掉脑袋,这种事儿不划算,众人面面相觑之后,决定装作没听见,一个个挠挠耳朵,若无其事的往山下去了。 御风是最后一个走的。 他回想着刚才那道凄厉的女声,心中暗暗思衬,自家爷果然是非比寻常啊,听刚才那动静—— 嗯,厉害极了! 他反正是做不到的。 此时的画舫中,袭九渊动作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叶浅妤,叶浅妤也看看他,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的向窗外看去。 隔着窗纸看不到外面,只听到隐约有呼救声。 细细听了听,是个女人。 叶浅妤疑惑:“你带人来了吗?” 袭九渊的疑惑不比她少,“御风他们,我叫他们放完萤火虫便回去,这会儿应该下山了。” “那求救的人是谁?” —— 十更,求月票 第369章 救人 两人犹豫间,那求救的声音也越来越真切。 念香心里默默怨着自家小姐太狠了,那么高的瀑布把她推下来,就不怕她一头磕石头上?她要挂了,到时看谁还能给她探情报。 黑暗中漂了会儿,觉得距离画舫挺近了。 在这里呼救,里面的人应该听得很清楚了吧?用力吸了口气,开始拼命在水中扑腾。 连扑腾,边大声喊救命。 画舫中,两人被彻底打断。 叶浅妤不满的瞟了袭九渊一眼:“这也是你安排的?” 袭九渊听着这话不对,想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又想笑又想气,啼笑皆非:“本王脑子又没毛病,好好的机会,找个人来搅黄了?” 不管不顾的扯她衣服:“当没听到好了。” 叶浅妤忙推开他:“你去救人。” 袭九渊不乐意:“这荒山野岭白天都没人来,何况三更半夜?说不定是妖精诱人上钩的手段,你就不怕本王这姿色,出了画舫就被妖精抓住,不还给你了?” 叶浅妤气笑了:“……她不还我去把你抢回来,快去救人。” 袭九渊还是不肯松口:“这么晚跑到这种地方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不管她。” 又要扯她身上的衣服。 叶浅妤:“……你想当着一只冤死鬼的面做那种事,我可不想。快去,再不去真淹死了。”她听着外面呼救的声音好像小了。 哦,不,是直接没了。 袭九渊还想再挣扎一下:“是她自己掉下水的。” 叶浅妤磨牙:“见死不救,与谋杀同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袭九渊十分不甘心,叶浅妤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听不到半外的动静,着急了,就想推开他,自己去救。 袭九渊无奈,只得按下她:“躺着,本王去就是了。” 十分不情愿的下了床。 衣服都懒得穿,直接赤着上身往外走。心里想着管她到底是人是鬼,捞上来先揍一顿再说。 敢打断他的好事,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郁闷的是他都躲到深山时来了,怎么还能冒了来坏事的? 叶浅妤喊他穿衣服他没听到。 直接捡起里衣丢给他:“把衣服穿上,不管你英俊的脸还是美好的皮囊,都是本姑娘的一个人的,不许让别人看了去。” 因为她那句“都是本姑娘一个人的”,袭九渊心情略略好了些。 套上衣服讪讪的回了话:“那你还让本王去。” 湖水中,念香冻得打了个哆嗦。 深秋时节,昼夜温度大,白天已经开始泛凉,又何况是半夜的深山上?她喊了半天救命,嗓子喊哑了,也不见画舫里有动静。心想可能两人正你浓我浓难解难分,实在不方便来救她。 于是也就不再呼救了,准备回去复命。 才游出去十来米,忽然头顶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水性不错啊,怎么不求救了?” 念香吓得一个激灵。 这一个激灵不要紧,直接吓得她腿抽筋了。 本能去抱住抽筋的腿,身子瞬间没入水中,冒出一串泡泡,人往水下沉去。 第370章 赌气 叶浅妤出来看到了,大惊:“你怎么不救她?” 袭九渊反问:“不是叫你在里面等?” 叶浅妤:“……” 她虽然不相信有鬼神,可袭九渊有句话她很认同,三更半夜跑到这儿来的,十之八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不放心,所以在袭九渊出来后,也穿上衣服出来了。 瞪了他一眼,就要下水救人。 被袭九渊拽住。 袭九渊幽幽叹了口气,面色不虞:“等人救上来,你一定后悔!” 纵向一跃,下水救人去了。 叶浅妤开始还觉得,袭九渊是为自己故意不救人找借口。等他拎了个人上船,又认出是今天白天在城南遇到的那女人的身边的丫鬟时,顿时明白了。 不悦道:“是你主子让你来的?” 念香沉进水底,呛了好几口水,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揉着抽筋的腿不说话。 袭九渊生气叶浅妤不信他,赌气回画舫里面去了。他走后,念香揉了一会儿腿也站了起来,“谢谢你让九王爷救我,主子让我问的话,我已经问到答案了。” “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游走了。 卧槽! 叶浅妤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气得牙根痒痒。 这什么人啊? 就是故意来打断他们的吧? 偏偏她还上当了! 难怪袭九渊下水前说她一定会后悔,她果然是后悔了。 悻悻的走进船舱。 袭九渊已经换上了衣架上挂的那身衣服,只是头发还湿着,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脚边,湿了一片。 她走到男人面前。 还没等开口说话,男人已经将脸转到了另一边。俊美的轮廓紧紧绷着,别说继续刚才的事,看上去连搭理她的欲望都没有。 叶浅妤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在他面前蹲下来,很低的姿态,“生气了?” 男人别过脸不说话。 叶浅妤脸上挂着粉饰太平的笑,小心的试探着去拉他的手。 他没躲。 她又试着去解他的衣服。 这次男人拒绝了,扯过她拉进怀里,抱着去了床上。 搂着她,和衣躺下,“睡吧。” 叶浅妤被他不冷不热的语气刺的心里一疼,挣扎着就要起来。 男人抱住她,按在胸前,又扯过锦被裹在她身上:“本王不想你将来想起与本王圆房之时,记忆里还有旁人。这次不要了,下次本王找个绝对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 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声音柔软了许多:“睡吧。” 叶浅妤胸口狠狠一震。 昂起小脸望着他:“你刚才生气了吧?” 男人“嗯”了声,诚实的让人感动。 叶浅妤蜷着的手指,不轻不重的在他胸口划着圈圈:“现在还生气吗?” 男人又“嗯”了声。 她身子忽然一翻,整个人压到了他身上。 水眸透着晶莹的光:“你哄了我一整天了,剩下的时间,我来哄你好不好?”她哄他的方式,自然是每次都能让他欲仙欲死的那种。 男人伸手拉她拉下来,禁锢在身旁,“睡觉!” “你还在生气?” “本王哄你,是本王甘愿为你做的,不要你委屈自己来讨本王欢心。睡吧,本王不气了。” 叶浅妤觉得,她今晚收到的感动已经很多了。 可男人能给的感动,又好像比她想的还要多的多,哪怕生气时,行动上还是在对她好。 伏在他胸口,明明有点因了,却不想睡。 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他话。 “你是怎么把睡莲种在这种地方的?” “这儿水深,不太好种,本王从别的地方移来的。” “你准备了很久吧?” “不算久。” “袭九渊……”她忽然抬起头,深深的凝着他的眼眸。贴得太近,一缕发丝垂下来,落在他脸前。男人伸手拈起,塞她在耳后,“怎么?” 第371章 九儿 叶浅妤又摇摇头,重新将脸埋在他胸前:“我困了,睡觉。” 她不说,男人也不问。 帮她掖了掖被角,抱着她睡下了。 这一晚叶浅妤睡得特别踏实,甚至还做了个梦,梦到外面飘来烤肉的香味儿。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美食:洒满孜然辣椒粉的烤羊腿,飘着香菜叶儿的小龙虾,泛着金黄的肉串儿—— 然后,肚子“咕噜”一声,饿醒了。 醒来之后她忽然想起来,昨晚回府袭九渊就带她出来了,闹到一半被人打断,就悻悻的睡下了,没吃晚饭来着。 难怪一晚上做梦,梦到的全是吃的。 袭九渊早早的出去了,她肚子又是一阵咕咕乱叫,穿衣下床,想着去找他一起回去。 刚走出船舱,一阵香气袭来。 画舫不何时依靠在了湖边,不远处,袭九渊席地而坐,正守着一堆柴火在烧什么,香味便是从那边传过来。 他的面前,还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 女子背对着她,看不到脸。直觉上,应该是在城南遇到的那女子,也是昨天晚上派丫鬟来打扰他们的人。 晚上闹一次还不够,早上又来! 感受到她的注视,男人抬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男人俊美的脸上漫开一抹宠溺笑容,对着她招了招手:“醒了,饿了吧?过来吃东西。” 叶浅妤下来画舫。 走到两人身边,男人完全没有介绍她们认识的意思。无视符玉又气又恼的眼神,拉着叶浅妤在身边坐下,拿起柴火架上烧好的鱼,递到她面前:“尝尝好不好吃。” 叶浅妤刚想接,就见女人跺着脚道:“九哥,我也饿了!” 袭九渊眼皮都没抬一下,拿起另一条收拾好的鱼,放柴火架上一放,不紧不慢的翻着,“饿了就赶紧回家,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跑到这种地方深山野林里来,也不怕半路遇上歹人。” 符玉指着叶浅妤:“她怎么能来?” 袭九渊淡漠的表情与对待其他人无异,平直无澜的嗓音道:“你有本王护着,莫说是一座小小的山峦,便是原野大漠,又有何危险?”说着,终于抬起视线,赏了她一个眼神:“倒是你,不是出去学艺了?如何越学越没规矩?” 符玉怒。 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袭九渊收回视线,转眼望向叶浅妤时,眸底的冷漠已被温柔取代,轻声问:“好吃吗?” 叶浅妤是真饿了,他们说话的工夫,一条鱼已经吃掉大半。 闻言称赞道:“手艺不错。” 吃的太急,嘴角还沾着肉渣渣。 男人招招手叫她靠近过来,手托着她的下巴,拇指指腹擦过她的唇角,帮她把嘴巴上的东西清理干净,“慢点吃,本王又不跟你抢。” 叶浅妤心安理得享受男人的照顾。 眼角余光瞥见边上脸色发青的女人,故意道:“你不抢,不代表别人不抢。” 符玉气怒:“说什么呢,本小姐稀罕这条死鱼?” 叶浅妤道:“那可说不准,毕竟我家九儿烤的鱼,也不是谁都能吃到。”脸朝袭九渊一转,“是吧,九儿?” 袭九渊挑眉。 九儿?! 谁给的她勇气,敢这么喊他? 第372章 出事 当着符玉的面,袭九渊给足了叶浅妤面子。 连九儿这个称呼,也一并认下了。 回到画舫,他掐着女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枝,恶狠狠的道:“本王一日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 叶浅妤窝在他怀里笑:“知道,袭叶氏。” 袭九渊浑身一震。 袭叶氏—— 以他之姓,冠她之名,自此一生再不分你我。 心里的火气就这么被她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抚平了。幽幽眸光凝着她的小脸,最终化作春风般温润的笑意,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无可奈何。 所有的手段谋略在她这里全然无效,只能宠着。 哪怕上一秒,你还暴跳如雷,想要狠狠收拾。下一秒,就心软的一塌糊涂,只想要把她捧在掌心中,细心呵护。 一记缠绵深吻,他才放过她。 伸手揉揉她绯红的小脸:“下次再敢乱喊本王名字,饶不了你。” 本着坚决认错,就是不改的原则,叶浅妤很痛快的应了下来。 袭九渊这才罢休。 带着她山上逗留了半日,一直呆到下午才回城。 走到九王府附近,远远的,就看到惊蛰在府门前来回踱步,很着急的样子。叶浅妤眸底涌起一抹疑惑,扭头看向后面的袭九渊:“是不是出事了?” 袭九渊驱马向前:“问问就知道了。” 这时,惊蛰也看到了同骑一匹马回来的两人,匆匆迎了过来,“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袭九渊拽马停下。 翻身下来,又将叶浅妤扶下马,才不急不躁的开口:“出什么事了?” 惊蛰道:“是符统领,符统领他……” —— 袭九渊和叶浅妤来到定远侯府时,符罡正好送御医出门。 见到袭九渊,御医行了一礼,“九王是来探望世子的吧?下官就不打扰了,告退。”又向符罡欠了欠身,拎着药箱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袭九渊才向符罡行礼:“世伯。” 叶浅妤知他们关系近,恭敬的福了福身:“见过定远侯。” 符罡不知叶浅妤真正身份,又知袭九渊从不乱来,只道是她是他从外面寻到的能人,随时带在身边。微微颔首算作回礼,“进府说话吧。” 袭九渊点头,跟在符罡身后进府。 没去前堂,而是直接往符城住的院子里去了。 符罡知道袭九渊来的原因,不等他问,主动开口道:“昨晚丑时,城儿带人在越河那边巡察,遇到一伙人鬼鬼祟祟聚在渡口不知商议何事。他上前盘问,结果那些人二话不说,抽刀便砍。” 长者心疼的语气中,还透着几分恨铁不成刚的:“城儿也是学艺不精,竟被区区几个毛贼所伤。” 袭九渊眼底闪过疑色:“可有抓到那些人?” 符罡叹了口气:“等武卫营的人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分头跑了。加上城儿伤得重,他们赶着救人,也就没往远里追。” 袭九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三人到了符城住的院子,浓重的药草味道扑鼻而来。 第373章 撞鬼 进屋见到躺在床榻上的符城,符罡才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下人就来报说有人拜见。他只好与袭九渊打过招呼,然后离开了。 他一走,袭九渊与叶浅妤表情随意了许多。 叶浅妤上前,瞧一眼胳膊上、肩上都裹着白布的符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随口问了一句:疼吗?” 符城:“……你让人砍几刀试试?” 又见两人手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带,不满的道:“我现在好歹是个病人,你们来看病人,都空着手,连点吃的喝的都不拿?” 他光衣服钱,就花了好几百两呢! 叶浅妤歉意的道:“这次来得着急,下回给你补上。” 符城刚想点头。 转念一想不对啊,什么下次? 他才不想有下次! 翻了个白眼儿:“你可别咒我,下次为国捐躯了,做鬼也缠着你们不放!” 袭九渊不冷不热的语气带着讥诮:“你这算不上为国捐躯,顶多也就是死于非命!” 叶浅妤:“……” 符城:“……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能说句好话吗?” 看他伤成这样,袭九渊也不想落下欺负伤残的恶名,在床边木凳上坐下,问道:“怎么回事?”符城功夫不差,别说一般的毛贼混混,便是南越排得上名号的高手,能打过他的人也不多。 竟然伤得这么重! 符城感慨:“夜路走多了,终究还是撞了鬼。” 把在越河边看到六七个你鬼鬼祟祟凑在一起,他上前这盘问,对方趁他不备,拿石粉扬他,还乱刀将他砍伤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之前他觉得丢脸,瞒下石粉的事没说。 越想越气,义愤填膺的道:“都是这帮孙子太阴险,若是光明正大过招,他们断不是小爷的对手!” 太气愤,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这一用力扯到伤口,疼得他直咧嘴吸气。 叶浅妤站在袭九渊身边,着急的提醒:“你这些伤口挺深的,你别乱动,要是伤口撕裂了,有你受罪的时候。” 符城哼了哼,很不服气的样子。 袭九渊忍不住打击他:“兵不厌诈,败了就是败了。” 卧槽! 符城不满:“兄弟一场,嘴下不能积点德?” 袭九渊嗤笑:“本王将你夸成盖世英雄,你这伤就能不治自愈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话不能这么说啊! 符城一时打不到反驳的话,沉着脸生起闷气来。 叶浅妤只好在一旁打圆场,推推袭九渊,嗔责道:“他都受伤了,你跟个伤员计较什么?” 符城一听这话不开心了:“你说的什么话,收回去。” 伤员也是有尊严的,不能被瞧不起。 叶浅妤翻了个白眼儿:“多余管你。” 见符城说不过他就去欺负叶浅妤,袭九渊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说正事,伤你的那些人,可看清他们扮相了吗?” 按符城描述的情形,他应该没来得及看清对方长相,就被袭击了。 要查他们,只能从衣着开始下手。 符城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那些人聚在暗处,穿着打扮跟普通百姓无异,只不过—— 第374章 妇道 想起他们当时说的话,符城正色道:“那些人,很可能与城南丢的那个孩子有关,而且他们犯过的案子,绝非这一起。” 这句话提醒了袭九渊和叶浅妤。 袭九渊掌管的镇行司,办的都是大案要案密案。 人口丢失的案子,对于当事人家庭而言是天塌了的大事。可进了官府,尤其是像京兆尹这种设立在帝京的衙门,每天接到大大小小的案子数都数不过来,人口失踪案也就成了不起眼的小案子。 这种案子,就算是数案并查,也不可能报到镇行司。 至于武卫营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查案的部门。最多就是别人查案子人手不够的时候,叫上他们帮忙。 所以城南究竟丢了多少孩子,他们并不知道。 想到这点,袭九渊豁然起身,“浅浅,陪本王去趟京兆尹。”想知道最近在南城发生了多少起孩童丢失的案子,去京兆尹一问便知。 叶浅妤点头。 两人就要离开。 符城不干了,着急的在后面喊:“你们就这么走了?”来一趟,空着手也就算了,连句关心安慰的话也不说? 袭九渊停下脚步,不冷不热的道:“要不然呢?” 想到袭九渊那张见缝插针的嘴,符城心有戚戚然,果然觉得他们还是走的比较好:“那我就不送你们了,一路走好。” 叶浅妤气结:“你还安息呢!” 话音落下,手落入一个温暖宽大的手掌,男人令人心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理他,活该伤成这样。” 牵着她离开了。 剩下符城干生气,好的时候都打不过,现在躺在床上,就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 袭九渊带着叶浅妤来到京兆尹衙门时,于康正在升堂问案,公堂门口围了很多人在看热闹。 两人站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 原告是个三十几岁的妇人,无意中抓到自己丈夫在外偷腥,一气之下便将那负心汉连同姘头一起告到了公堂上。 四周人们议论纷纷。 有指责男人朝三暮四的,更多的人,是在斥责妇人行事不妥。这样一闹,男人的脸都丢光了,以后还怎么在亲戚朋友面前抬起头来? 叶浅妤扫了一眼边上振振有词指责妇人的妇人,眸中露出嫌弃甚至是厌恶。 袭九渊也看到了,唇角不自觉得的勾了勾。 见过她生气,见过她不屑,也见过她毫不留情面的嘲笑。可这种赤裸裸的厌恶,却是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到。 勾勾她的手指:“人家的事,你生什么气?” 叶浅妤沉着脸:“就讨厌这种拿自己思想来衡量别人的人,你愿意忍气吞声头顶草原,那是你的事,凭什么要求别人和你一样?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就是不守妇道了?” 公堂上,于康也正以“夫大于天”的思想,对告状妇人进行说教。 叶浅妤听得更为光火:“你瞧瞧,他这说的什么话?男人出去寻欢作乐就是天经地义,女人屁都不该放一个?还百姓的父母官呢,什么玩意儿?” 袭九渊笑了。 难道丫头这么义愤填膺一回,他侧侧脑袋,靠近她问:“想伸张正义?” 第375章 旁听 伸张正义谈不上,她就是单纯看不惯这些人打着道德的大旗,实际就是欺压女性。 袭九渊看出她的心思。 从她当过兵的事情来推断,大概猜到也许在她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里,男人和女人的地位是平等的。所以她才会认为,不只女人应该忠于男人,男人同样应该忠贞于女人,便是娶妻,一辈子也只能娶一个。 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笑意,牵着她的手往公堂里面走去。 衙役看到了,梃杖向前一栏:“什么人?” 这一声呵斥声音极大,引得厅公堂中众人纷纷看了过来。这里面,也包括正高谈阔论,意图用三从四德来教化女人的京兆尹于康。 衙役不认得袭九渊,可他认得啊! 袭九渊是何等身份?那是他平日里求着要见都见不到的人!这样的人忽然驾临京兆尹府,把他给惊得嘴巴都闭不上了。 声音戛然而止。 于康匆匆起身离座,大声喝令:“不得无礼!这是九王爷,还不快快退下!” 绕出案台,小跑着过来迎接。 那阻拦的衙役一听是九王爷,吓坏了,连忙收回梃杖跪地赔罪:“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九王爷,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条贱命。” 围观众人也都纷纷向他们看过来。 叶浅妤没出声。 袭九渊淡漠道:“退下吧。” 那衙役感恩戴德,连连磕头:“谢九王爷不罪之恩,谢九王爷。”拿起梃杖,诚惶诚恐的站回到边上了。 于康到了跟前,行礼道:“下官不知九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寒暄的话还没说完,袭九渊出声打断:“本王碰巧路过这里,听到于大人正在审案,一进好奇,就过来听了听。” 于康听说他在听自己审案,顿时惶恐。 矮着身子作揖行礼道:“下官考虑有不周之处,还望九王爷多多提点。” 袭九渊笑了下,“本王就是随便看看,于大人不必紧张。这堂上的人都还在等着大人公平断案呢,大人只当本王不存在就好。”瞧了眼前方案台,“大人快回去审案吧。” 于康抹了把汗。 真要让他当他不存在的话,站在人群中悄悄听便是了,跑到公堂上来做什么?出来了又让他装作看不到。 于康拿不准袭九渊是什么意思,又不敢问,差人给他搬凳子,他也不准。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回去继续审案。 袭九渊带着叶浅妤在一侧旁听。 其实是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可袭九渊身上那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是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于康不停的擦汗。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高谈阔论了,又问了一遍案情。 轮到堂下跪的男人开口时,男人道:“大人明察,小的并非与人通奸,而是李氏实在跋扈。小的与季娘情投意和,早有意纳她进门,是李氏横拦竖挡不让季娘进门。”他从袖中拿出一页纸:“这是小的连纳季娘进门的文书,请大人过目。” 于康看向袭九渊—— 第376章 动怒 袭九渊冰块似的脸不辨喜怒,于康见他没有插手的意思,才命人呈上来。 看过之后,惊堂木一拍,冲妇人喝道:“大胆刁妇,身为正室长妻,理应贤良淑德,体恤夫君,姐妹和睦。你可好,竟因嫉生恨,阻止夫君纳妾室进门,如此跋扈失德,你可知罪?” 妇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四周议论声更重,原本几个指责男人的观众,也因聘书的出现单方面倒戈,加入到了指责妇人的队列。 于康又看了看袭九渊。 见他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再次敲响惊堂木,就要下结论断案。 “于大人。”一直站在袭九渊身边,沉默着的叶浅妤开了口。于康被她喊的愣了一下,立刻向这边看过来。 叶浅妤声音不高,掷地有声:“民女愚钝,想请问大人这件案子审的是什么内容?” 这话把于康问懵了。 介于叶浅妤是跟着袭九渊来的,上次在箱尸案现场,他又见过他们,知道两人关系匪浅。说不定这女子就是未来的九王妃,他哪敢得罪? 放下惊堂木,恭恭敬敬的回道:“是妇人状告丈夫与他人通奸。” 叶浅妤点头表示明白,“那请问大人,我朝律法,对通奸的定义是什么?” 于康又懵了下。 想了想,还是答道:“律法有书,凡有配偶者,男女不论,与夫妻之外第三人发生关系者,视为通奸。” 叶浅妤再次点头表示了解:“那请问堂上这位女士,算是他们的第三人吗?” 于康只能承认。 承认之后,又迅速解释:“他们已写有文书。” 叶浅妤不反驳,依然是不急不躁的语气:“文书可有到官府备过案?府衙可加盖了印章?” 这次真把于康给问住了。 因为没有啊! 文书上白纸黑字的就是写明了双方身世姓名,生辰八字,还有写文书时的日期。 于康答不上来,叶浅妤沉下了脸。 言辞犀利的道:“原来我们凉州城百姓的父母官,便是这么为百姓当家做主的。人家击鼓鸣冤告的是丈夫与人通奸,你断章取义,凭一纸未经过官府认可的文书,便认定是告状之人跋扈无德。我倒是想问了,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来,这女子跋扈无德的?” 于康被问的张口结舌。 有心治她一个扰乱公堂之罪,可袭九渊就在她身边站着,他连句重话都不敢说,更遑说要治她的罪? 额头上大汗淋漓。 赔着笑脸:“姑娘说的是,是本官疏忽了。” 叶浅妤冷笑:“你那不是疏忽,是你本就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女人提出任何不满都是她不对。哪怕他们犯下了通奸之罪,也能凭着一张白纸黑字的文书,便能逃脱罪责!如是,那还要官府认证盖章做什么,谁想娶,谁想嫁,自己随便写写就是了!” 于康求救的眼神看向袭九渊。 袭九渊神情更为冷漠,薄唇轻启,淡淡的道:“浅浅说的对,既然大人不能公平公正的为百姓做主,这个百姓的父母官,你不做也罢。” —— 求月票 第377章 实情 于康是真的吓坏了。 袭九渊掌管着的镇行司,不但凌驾于六部之上,更有赦免官员的权利。撤掉他这个小小的京兆尹,都不用惊动皇上。 在九王爷的强大压力下,于康还是审完了案子。 男人最终承认是因为季娘守寡多年,又有几分姿色,他才动了心思,但并未想过娶她进门。至于文书,是因为被李氏抓奸,李氏要告,他才匆匆忙忙写下文书,推说是李氏不准他纳妾。 说明实情,通奸之人论罪入狱。 李氏得已与男人和离,去过自己的新生活。 那些指责辱骂李氏的人,早已鸦雀无声。他们大概也是第一次明白,哦,原来不只是女人需要忠贞。 退堂后,袭九渊与叶浅妤随于康到了议事堂。 进门,于康“扑通”一声对着袭九渊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道:“下官办事考虑不周,还求九王爷恕罪,再给下官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袭九渊也只是吓唬他,没想真撤他的职。 见他如此,顺水推舟的道:“好,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这段时间有孩子走丢了,来报官的案子,给本王找出来。” 于康感恩戴德,磕过头之后就去找了。 —— 袭九渊和叶浅妤离开京兆尹时,天已大黑。 无影被从暗中叫出来,手中抱着从京兆尹府拿到的最近半年来,凉州城中失踪人口的立案卷宗。 这些失踪的案中,牵扯进箱尸案的被摘了出来。 找到下落,结了案的,也被摘了出来。 只有那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一点线索都查不到的,才被袭九渊留下,带回了九王府。 用过晚膳,袭九渊本打算去书房研究那些卷宗。 叶浅妤也要去,他想了想,干脆让惊蛰把东西都搬到了泠风阁。 他坐在书案前翻卷宗。 叶浅妤就坐在他身边,也拿着卷宗看。卷宗字体倒是工整,不过这些古色古香的繁体字,她每次看着都很费劲。尤其是这些官文,用词上十分讲究,导致的结果是看上去乏味又难懂。 不时蹙着眉,分析某段话的具体意思。 袭九渊看到了,伸手将她手中卷宗抽拿下来,放回案上,“别看了,你在这儿陪着本王便好。” 叶浅妤也不勉强,叹着气:“这些东西太难了。” 袭九渊伸手揉揉她垮掉的小脸,一脸宠溺的笑容:“那些介绍药材的书,比这些还难懂,你都看得明白。这上头才几句话,你倒是嫌弃起来了。” 叶浅妤也很无奈:“那些东西我一看就懂,可是卷宗上面的字,我都有些不认得。” “你不用识那些字,认得本王就好。” 勾着她的脖颈将她拉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累了就去睡吧,本王看完这些就去陪你。” 叶浅妤扫一眼桌上,厚厚的一摞。 看完这些,天不得亮了? 坚持着将袭九渊抽走的卷宗拿了回来,“我陪你一起,我虽然看得慢,但总比你一个人要快些吧?”说完,不等袭九渊回话,坐直身子,认认真真的翻阅起来。 烛光摇曳,映着书案前两道淡淡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叶浅妤忽然开口:“你看这里——” 第378章 线索 她拿起刚刚翻过的几本卷宗。 翻到同一页,指着上面记载的内容道:“你看,他们虽然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失踪的,但都有几处共同点。其一,年龄都在五岁以下,且是女童;其二,都是在人多的地方失踪的。” 袭九渊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叶浅妤看完第二卷卷宗时,他已经看完了七八卷,早已发现这些案子中的共同点。 与袭九渊此时的风轻云淡相比,叶浅妤脸色凝重。 合上卷宗,她沉声道:“我觉得小夕的判断是对的,这些孩子不是走丢,而是被人偷走了。五岁以下的孩子是记住的事不多,也没有足够的表达能力。被抓之后,凭那些零星记忆,他们没办法自己找回来。就算有幸运者,机缘巧合下被救回来,也无法表达在失踪期间发生了什么,对抓他们的人造不成威胁。” 袭九渊认同:“你说的对。” 叶浅妤提出疑惑:“这么小的孩子,他们抓去了能做什么?” 问完,不等袭九渊回答,她忽然想到什么。 这是古代,不是重男轻女而是男尊女卑,不会有人买个女娃儿回去当后代养。 五岁还那么小,肯定也不会是卖去当童养媳的。那极大一种可能,她们被抓走后,会寄养在某个地方,会被赋予琴棋书画各种技能,培养侍奉人用的娼妓或是供人取乐的玩宠。 其结局下场,可想而知。 袭九渊看她逐渐惨白的脸,就知道她已经想到了。宽大的手掌,落在书案那只纤细冰冷的小手上,低醇的声线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所以,我们要尽快将她们救出来。” 叶浅妤点头。 刚要去拿剩下的卷宗,被袭九渊拦住:“时辰不早了,睡觉。” 叶浅妤疑惑:“不是要说看完?” 男人摇头笑笑:“不看了,现在去睡觉。” 拉着她起身。 问题的关键他们已经找出来了,便不必再在卷宗上面浪费功夫。何况昨晚睡得就不多,今日再彻夜不眠,明天哪来的精神去找这些人? 走到卧房门口,袭九渊忽然停住步子。 修长的指抬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的道:“折腾了一整天,累了吧?” 叶浅妤随意的“嗯”了声。 男人忽然凑近过来,眸中闪过一道精芒,勾着的唇中吐出一句话来:“夫人这般辛苦,本王真是心疼。不如,洗澡这等事,就由本王来侍奉夫人吧。” 叶浅妤果断拒绝:“不用……啊!” 身体腾空,被男人横抱进起来。 叶浅妤惊呼:“袭九渊,你放开我!我,我自己洗就成,不用你伺候。” 她这次没有拒绝“夫人”这个称呼,袭九渊唇角裂开的弧度更大,低醇清越的声音道:“口是心非这个习惯可不好,夫人得改改才行。” 叶浅妤:“……谁口是心非了?” 果然,已经认清自己的身份了。 不再说话,抱着她往卧房另一侧的浴房走。叶浅妤挣扎,却在挣扎中,衣服不知何时掉落…… 第379章 挖苦 浴池很大,下水后,叶浅妤便匆匆游到另一边去了。 袭九渊看她惊慌的模样,也不为难她,隔着大半个浴池,各忙各的。沐浴结束,换了寝衣,叶浅妤没回自己卧房,而是习惯般的,直接在袭九渊卧房中住了下来。 一觉到天亮。 叶浅妤醒的时候,袭九渊已经上朝回来了。 招呼着她起床梳洗,他也换了一身常服。等她梳洗完,用过早饭,便叫着她一道出门。 叶浅妤站在门口,盯着他身上的玄色华服。 袭九渊见她盯着自己衣服看,不由自主的上下看了几眼,“怎么了?” 叶浅妤道:“在这座凉州城中,怕是没人不知道你九王爷只玄色衣服了吧?长成这副模样就够出挑了,再穿成这样出门,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的身份吗?” 袭九渊失笑:“你是夸本王,还是挖苦本王?” 叶浅妤从善入流:“自然是夸。” 上前几步,扯了扯男人衣衫:“你换身别颜色的衣服。”玄色是衬他气质,可自打她认识他以来,还没见他穿过其它颜色的衣服呢。 隐隐有些期待。 袭九渊敲掉她勾在自己衣领上的手,“出吧。” 叶浅妤不甘心,追在他身后:“你不换衣服吗?这样出去真的很显眼啊!”才不承认,她就是想看看他穿其它颜色的衣服是什么效果。 男人也不戳破她的心思:“本王没有其它衣服。” 说着,人已经迈下台阶。 叶浅妤怔了怔。 她从来没打开过男人衣柜,不知道他说是真的,还是骗她。但从男人的衣着打扮也能看得出来,这男人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除了玄色,别的什么颜色都不穿! 她得给他治治这毛病。 正想着,男人已经迈进穿廊,她赶紧追了过去。 临近中秋,城南一天比一天更热闹。 上次来的时候,街头尚有落足之地,这次来,几乎是接踵擦肩。走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群给冲散了。 袭九渊小心的抓着叶浅妤。 两人在越河慢悠悠的逛了一阵子。 除了鞋面上被来来往往的人踩了好几个脚印儿,其他一无所获。叶浅妤有些悻悻的,倒是袭九渊饶有兴致的,买了几样小东西逗叶浅妤开心。 叶浅妤手中拿着根袭九渊买来的,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儿。 那东西又细又长,顶端绑了几根彩色羽毛,手一摇,羽毛摇摇晃晃。要不是觉得这时候的人没那么多心思,她几乎以为这就是根逗猫棍。 故意慢走几步,拿羽毛挠了挠袭九渊耳朵。 袭九渊一把抓住,顺着棍儿伸过手,将她扯到身边:“别闹。” 叶浅妤只好跟着他继续走。 看看四周热闹的人群,疑惑道:“你有发现吗?” 袭九渊轻声笑着:“难得清闲,你就当是陪本王过来游玩好了。” 从吹糖画的小贩面前路过,他停下来,拿了一支糖画。不等递给叶浅妤,叶浅妤就伏在他耳边道:“一个不够,再来两个,我给小夕和白露带回去。” 说这话时,眼尾余光扫过身后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童。 第380章 探路 人很多,大家都的都慢,那小童扯着身边妇人的衣裳,摇摇晃晃的跟着。她身后不远处,有个男人正虎视眈眈的中她们。 袭九渊又拿了两支糖画,付了钱,让卖糖画的老人给包起来。 回对时,见叶浅妤往前面去了。 他往前挤了过去。 眼看着男人跟到妇人身边,腰一弯,却不是抱孩子,竟是偷了妇人的钱袋子。 叶浅妤意外。 袭九渊随手丢了个铜板出去,不偏不巧,砸在小偷手上。 小偷吃痛,“哎哟”一声惊动了妇人,偷钱的行为也就被发现了。妇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只夺回了钱袋,还叫边上人的帮忙,要将他扭送官府。 人群中一阵杂乱。 袭九渊拉着叶浅妤到人少的地方,将糖画递给她。 叶浅妤接过糖画,却是一脸担忧:“中秋节马上就要到了,等中秋过去,这里的集会也就散了。此时是他们出手的最好时机,为何不见他们出现?” 袭九渊道:“他们这几日可能不会行动了。” 见叶浅妤露出不解之色,他又把糖画拿回来,递到她嘴边。 等她咬了一口,才道:“你的判断是对的,他们应当是想在中秋这里散场前,再做几桩案子。可是,昨晚他们遇到了符城。” 想到符城受伤,叶浅妤明白了。 “如果真是他们干的,符城与他们相遇,无异于打草惊蛇。” “对,就算符城没将他们与那些人联系到一起,符城还是武卫营统领。他受伤,动静小不了。估计我们回城前,武卫营已经开始搜查了,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敢再贸然出手。” “其实,他们出来,我们也不能直接拿人吧?” 袭九渊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本王的浅浅果然聪明过人。” 叶浅妤叹息。 那些人能将孩子偷走,不留下任何痕迹,作案的肯定不只面上的几个人。在暗中,他们可能有一个非常完善,分工明确的作案团队。 真正的幕后凶手,应该隐藏在暗处。 他们贸然把表面作案的人抓了,才是真正的打草惊蛇。 万一那些人听到风声转移了,别说整个抓住他们,怕是已经丢了的那些孩子,他们都没办法找回来。他们这次来,最多也只能算是探路。 袭九渊伸手揉她的发顶:“年纪不大,总爱长吁短叹的,小心老的快。” 叶浅妤皮笑肉不笑的扯唇:“我这不是为了与您老人家相衬吗?免得将来哪天我们成亲了,再有人说您老牛吃嫩草,多损颜面。” 袭九渊气笑了。 不就她十五,他二十一,她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的嫌弃他老么? —— 两人在城南呆到日头西落,离开时买了些吃的喝的,顺路去探望受伤的符城。 才一天,符城已经下床了。 叶浅妤吃惊之余,一副老大夫的严肃脸教训他:“你不要命了?身上那么多伤就四处走,是真不怕死,还是不怕疼?” 话音未落,讥讽的声音传来:“这谁呀,敢跑到我符家来装蒜。” 第381章 吵架 符玉带着丫鬟念香从外面走了进来。 叶浅妤不悦的扫了她一眼。 符玉生得貌美,若不是她数次挑衅,叶浅妤说不定还会看在颜值的份上,多看她几眼。如今,见到她这副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大小姐模样,她就觉得讨厌。 符玉大概也看她不顺眼。 这可能就是人们常常说的,两看两相厌吧。 有些人彼此讨厌,真的不需要什么理由,好像从见面那刻起,就注定站在对立面。 她和符玉可能就是这种。 没什么交际,甚至之前都没见过面,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单纯就因为她是袭九渊喜欢的人,而符玉又偏生喜欢袭九渊,所以她们就成了对立的两个人。 对方挑衅,她也不能示弱。 “都说符家是凉州城中最显赫的世家,光是皇后就出过好几位。我还以为这种家族教出来的后人,都会谦虚谨慎知书达礼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符玉怒:“你胡说什么?” 符城委屈:“你们吵架就吵架,能不能别把我捎上?”他也姓符,叶浅妤一棍子打死所有符家的人,他可不想跟着背锅。 符玉立刻训斥:“你不姓符?” 叶浅妤也笑着道:“是啊,你也不姓符吗?有人给符家人脸上抹黑,你身为定远侯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符家传统的,却不知维护自家颜面,有什么好推托责任的?” 符城:“……” 呵呵~ 果然女人吵架的时候,他就该闭嘴。 识趣的向袭九渊走了过去:“今天你们去城南了?” 袭九渊将视线从叶浅妤身上收了回来,点点头道:“去看了看,果然不出所料,昨夜袭击你的那伙人,应当就是这些失踪案幕后的人了。” “你查到线索了?” “倒是没查到,不过查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他不时看一眼叶浅妤,确定她没被符玉欺负,才继续道:“你正好借着受伤这事,让武卫营严加盘查城中出进人口。尤其是那些带孩子出城的,一定要查清孩子身份。” 符城应下:“我来安排。” 两人商量了下一步的计划,还有一些行动中要注意的事项。 商量完,袭九渊又看了眼符城身上。 他身上套着衣服,若非伤口透出来淡淡的血腥和药草的味道,很难看出他受伤了。眸底隐隐泛起一抹担心,道:“浅浅说的对,你伤口尚未愈合,还是多歇几天。搜查的事,本王派人去武卫营传讯吧。” 符城知道拒绝没用,点了头。 两人又说了会话,袭九渊再看向叶浅妤与符玉时,不知叶浅妤对符玉说了什么。只见符玉满脸通红,一副恨不能扑上去咬叶浅妤的模样。 叶浅妤则是满脸笑意,很得意的样子。 他失笑。 自家这个媳妇儿,现在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符玉遇上她,算符玉倒霉吧。 无视符玉气呼呼的眼神,上前几步,牵过叶浅妤的手:“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叶浅妤“哦”了声,就要跟着他走。 符玉不乐意了,上前一步拦住两人:“走?谁准你走了?” 第382章 千金 符家一直以来便是男孩多,女孩少,家里的女孩都宝贝的很。 符玉更是任性。 仗着袭九渊与符家的交情,她断定袭九渊不会对她如何,才敢公然为难叶浅妤。 叶浅妤心中一怒,就想上前,手被袭九渊拽住。 男人冷漠的声音带着警告:“让开!” 俨然失了耐心。 符玉不不肯,拳头一握,就要对着叶浅妤出手。 符城见势头不妙,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冲过来硬是将符玉扯到了一旁:“长姐就算想与叶姑娘切磋,也找个好点的时机,别伤了和气。” 扭头对叶浅妤和袭九渊道:“我代姐姐与九王还有叶姑娘道歉。” 叶浅妤也不想因为眼前这个妇人,伤了袭九渊与符家的和气,大度的道:“看在符统领的面子上,今日这事本姑娘就不计较了,告辞。” 脱开袭九渊的手,率先往外走了。 袭九渊幽邃的眸冷冷扫过二人,最后落在符玉脸上:“我告诉过你,她是我认定的人,下次再找她麻烦,小心我找你麻烦。” 丢下一句话,就要去追叶浅妤。 符玉喊:“你等等。” 袭九渊脚步一顿,就见符玉飞快的过来,要抢他手中油纸包着的糖画。 他哪会让她得逞。 侧身躲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追叶浅妤去了。 回府路上,叶浅妤都没搭理袭九渊。 袭九渊好脾气的往她面前凑:“生气了?” 叶浅妤别过脸不看他。 袭九渊只好将她拽停,一只手拿着她要带回去给叶拈夕和白露的糖画,另一只手抚在她的肩头,认真的解释:“我与符玉什么事都没有。” 叶浅妤并不是不相信他。 她也不知道究竟在生谁的气。 前天晚上好好的被人打断,今日又被冷嘲热讽一顿,就算她没吃亏,心里头也不痛快。 她沉着脸不说话,袭九渊只好从头解释:“你只知道她是符城的姐姐,其实,是堂姐。她叫符玉,父亲是定远侯的兄长符野,我与她也算是自幼相识。” 叶浅妤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青梅竹马喽?” 袭九渊又好笑又好气。 伸手捏了捏这个口不择言的女人的下巴:“本王的青梅是谁,还要本王提醒你吗?”他还不到十岁,便将自己许给了她,她可好,生起气来翻脸不认帐。 叶浅妤讪讪的。 但生气吵架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无理强三分的。 就是意识到错了,她绝不能认。 小眼神一转,凉凉的盯着男人,七分挑衅三分算账:“你不是说,重要的人才会解释?这么郑重的跟我介绍,是不是说明她在你心里很重要啊?” 袭九渊:“……”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 九王爷深有体会。 同时,他忽然悟出来一个道理,大概女人这时候是不讲理的。算了,反正他选定了她,也不是找来讲理用的。她不讲理,那就讲别的。 拉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心中透过掌心传来,她蹙眉:“干嘛?” 男人问:“重吗?” 叶浅妤眉头蹙的更紧了。 男人很认真的凝着她的眼眸:“你一个千金,住在本王心里,你说重不重?” —— 安利一个会说土味情话的九爷~ 求月票 第383章 动手 接下来的几日,叶浅妤经常出现在越河边的集会上。 有时是和叶拈夕,有时是和白露。 也不做别的,就是走走逛逛,偶尔遇到抱着孩子出来凑热闹的,还会好心情的逗一逗人家的小娃儿。 武卫营也在大张旗鼓搜查伤了符城的人。 声势虽然没当初九王府捉拿刺客时那么浩荡,但也足够闹得人尽皆知了。 紧锣密鼓中,中秋节到了。 以往逢年过节,九王府还会在大门口挂个红灯笼。这次因为江华的事,红灯笼都没挂,一眼望上去跟寻常日子无异。 宫中安排迎寒和祭月的时辰是在晚上,届时,城南也将迎来一年一度最大的盛典。 叶拈夕和白露都表示要去看看。 惊蛰和谷雨也觉得得去。 袭九渊因为要参加祭祀,需进宫与百官集合后,再一同前往城南祭台,不能与他们同行。叶浅妤等人也没管袭九渊,天还没黑,就早早的吃过晚饭出门了。 本以为来的挺早,到了才发现,他们还是来晚了。 靠近祭台,连石拱桥上都站满了人。 几人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往前挤的打算,又折身往后撤退。 耳边,两人姑娘正说着悄悄话。 “听说今晚的祭祀,九王爷也会参加呢。” “是啊,往年他多是在外征战,从来没参加过中秋祭祀。不过,我还听人说,他不但武功盖世,英勇无敌,人也长得俊美无双呢。” “也不知他们从哪个方向过来,我们在这里,能看到吗?” “是啊,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 叶浅妤看了一眼人群中眺望的两个姑娘,大概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一身浅色裾裙,穿戴不似大户人家的女儿那般讲究,但也清雅灵秀,是小家碧玉型的。 想起与袭九渊在宫中初见时,说的那番恭维的话。 果然,这男人早就声明在外了。 穿过人群,五人进了越河边一间茶楼。 茶楼里早就座无虚席,见有人进来,跑堂迎过来,一脸歉意的道:“对不住几位客官,咱们店里客满了。要不客官几位还是趁时间尚早,到其他地方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位子。” 等他说完,叶浅妤笑了笑,拿出一块竹牌交给他。 “我前几日便定好位子了。” 跑堂一瞧那牌子,立马满脸堆笑的道:“原来是贵客到了,小的有眼无珠没认出贵客,还望贵客恕罪。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寒暄完,引着几人往楼上走。 带着几人到了三楼一间雅座门口,打开门,殷勤的道:“几位贵客稍候,您点的茶水马上送过来。” 说完,退出去了。 叶浅妤率先走了进去。 叶拈夕一脸惊喜的跟在她身后:“姐姐都提前打算好了呀?” 叶浅妤笑笑:“知道你爱热闹。” 他们只有五人,雅座却是要的十人坐的大间,临街那侧有两扇大窗户。进门后,叶拈夕和白露立刻挤到一扇窗前向外看。 叶浅妤则是打开了另一扇窗。 这里位置绝佳,站在窗前可以鸟瞰半个越河,无论祭台还是下面游逛的人们,尽收眼底。 最后一日,那些人也该动手了。 第384章 注定 皇宫。 符玉离开凤央宫,大宫女姜月便到了符皇后身边。 屈膝奉上茶汤,让宫女退下后,不解的问:“娘娘,说到郎才女貌,昀儿觉得还是大小姐与九王更般配些。您当初要撮合九王爷的婚事,如何选了表小姐呢?” 符皇后喝一口茶汤,眸中漂上了淡淡的讥诮。 晦涩难懂。 姜月等了许久,以为皇后不会开口,正准备退下时,忽然听到她说:“玉儿自小长在本宫身边,她的心思本宫怎会不知?只是她与袭九渊,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 夜幕降临,越河两侧的灯笼亮了起来。红彤彤的如两条长龙,蜿蜒的伸向远方,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宫里来的仪仗队已经开拔到这边。 武卫营将士和禁军侍卫在人群中劈开一条道路,供帝后与百官通行。 保护帝后,是今晚的首要大事。 叶浅妤站在茶楼窗前,望着外面浩浩荡荡驶过的车队。 队列中间,一辆乌金打造的马车格外显眼。大概是因为其它马车多是富丽堂皇的,反而衬出它的低调雍华。 叶浅妤朝马车看了过去。 都说相爱的人会有心灵感应,马车上的男人感受到注视,掀开车帘,朝外边看了过来。 万人之中,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的女孩儿。 眉眼间溢出一抹笑纹。 叶拈夕也看到了袭九渊,指着他的位置大声喊道:“姐姐,快看,姐夫正往这边看呢!” 语音未落,手臂被白露扯了下来。 白露在她耳边小声提醒:“你没看到九爷的眼神吗?那明显是在看着姑娘呀!” 咦? 叶拈夕特意仔细看了看瞧了瞧,发现袭九渊真的在笑! 再扭头看看自家姐姐。 姐姐一直望着下面,一直到马车自楼下缓缓驶过,她的视线还在追逐着马车的方向。 白露说:“看到了吗?这种眼神,就叫做喜欢。” 叶拈夕“哦”了一声,不太懂的样子。 直到乌金马车走远,叶浅妤再看不到袭九渊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才依依不舍的将视线收了回来。 眼波流转间,不经意的看到人群中一个攒动的身影。 她迅速唤道:“无影,快去。” 闻言,一道黑影自窗外闪过,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谷雨和惊蛰也凑了过来。 惊蛰问:“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叶浅妤点头:“他们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 今晚帝后和百官都到了,武卫营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帝后,其它方面的防备必然松懈。加上祭祀过后,这里的集会也会跟着结束,今天不动手,错过机会就要再等一年了。 谷雨道:“我们也下去看看。” 叶浅妤点头:“去吧,小心点儿别打草惊蛇。” 两人应了声,一前一后出门去了。 叶浅妤又回到窗前。 乌金马车已经走远,银色月光与红色灯笼的映照下,只能隐约看到一顶镶嵌着暗纹的车顶。 这会儿,男人就坐在里面。 叶浅妤倏的笑了。 天天在一起时倒不见得多热络,才分开这么一小会儿,忽然想他了呢。 大概是看得太专注,她没注意到不远处敌意的目光。 第385章 不甘 符玉带着念香站在人群中,视线直直的盯着叶浅妤。 从袭九渊路过茶楼那会儿起,她就发现叶浅妤躲在这间茶里了。尤其看到袭九渊掀开帘子,对着叶浅妤笑的时候,眼间流露出的温柔宠溺,就像一根嫉妒的,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她对于袭九渊的执念,就像当初袭九渊对江浅。 之所以放心的从不插手他的事,是因为十几年来,袭九渊身边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女人。 她知道他在找,在等。 也知道,当初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女孩儿,不可能再回来。所以她一点都不着急,她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到袭九渊死心的那天,她的机会就来了。 她外出学艺,不过是为了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可没想到的是,离开短短半年的时间,得到的,却是他身边有了另一个女人的消息。 而且,那女人还是个—— 几次试探,他表现出来的,是对那女人的宠之入骨。甚至她就拦了那女人一下,他都会冷言相向。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从前无论她再怎么无理取闹,他对她有的始终都是耐心和容忍。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不甘心他的好,会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叶浅予—— 一个国公府的下堂妇,凭什么拥有他所有的疼宠和目光? 凭什么? 阖上眼帘再睁开了,眸底已是一片湛寒。 自小到大她符玉想要的东西,就没有人能夺走。从前是,现在也是,谁都不可以! 对面茶楼中,叶浅妤也将视线收了回来。 因为那辆乌金马车已经完全没入到人群中,连个顶儿都看不到了。 叶拈夕一脸忧伤:“姐姐,我们离着祭台这么远,一会的祭礼肯定看不到了。要不然,我们下去转转吧?” 白露探着半个身子往外瞧:“刚刚还觉得祭台挺近的,没想到这么远。” 叶浅妤已经绕到案台前坐了下来,茶凉了,她倒掉后给自己换上了一盏,才道:“别着急,袭九渊说了,过会他安排人过来,带你们去观礼区。” 叶拈夕抓到重点:“我们?姐姐不去吗?” 叶浅妤抿了口茶,笑着道:“姐姐还有事要办,你们先过去,晚些姐姐去找你们会合。” 叶拈夕“哦”了声。 不能与姐姐同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能近距离观礼,她又很兴奋。拉着白露,两人继续趴在窗边向外看。 叶浅妤将一盏茶喝完,放下茶盏,出了房间。 她走后,符玉带着念香从隔壁走出来。 身后房中,因她突然闯入而起了非分之想,被她打的满地找牙的男人正蜷成一团,表情痛苦。她若无其事的走到叶浅妤在的房门口,红唇角勾起一抹笑,好听的声音着狠辣,“听清楚她们说的话了?” 念香点头:“听清了。” 符玉眸底闪过一抹算计的精芒:“那就如她所说,送她们去前面观礼。” 念香不懂:“万一九王知道我们这么做,会很麻烦。” 符玉横了她一眼,冷斥道:“不过收拾两个下人,他就算知道了,又能将我如何?” 第386章 眉目 祭台。 明帝携手符皇后,双双登上高处。 等他们站好,回首以袭九渊与符罡等人为首的文武百官,分为四列,从远处缓缓走近。 列队后方还跟着家眷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叶拈夕和白露就跟在这些人之中。 接她们过来的人告诉她们,九爷在前面不方便带他们随行,特意将她们安排在家眷队伍中。家眷人数众多,既不会引起人们注意,距离祭台也近,可以清楚的看到祭台上面的表演。 叶拈夕不疑有他。 此时,真正直到茶楼来接叶拈夕的人也赶到了茶楼。发现雅座之中空无一人,便找来了小二问话。 人来人往,小二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来人人雅座等了半晌,实在等不到人,又没地方找,只好回祭台那边给袭九渊复合。 可路上人多,又耽搁了会儿,到的时候祭礼已经开始了。 袭九渊就在明帝面前,一人之下,万众瞩目。他这会儿不能过去,只能等着祭礼结束,再找机会去说明情况。 —— 城南另一处。 叶浅妤在人群中找到了无影,他正盯着不远处,一个穿着打扮与普通百姓无异的中年男人。 正是叶浅妤在茶楼中看到的那人。 他不远不近的跟着一个带孩子的妇人,也不时四下注意附近的动静。就在妇人停下来买东西的时,他忽然走到女孩儿身后,弯腰同时,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方帕捂住女孩儿口鼻。 只是片刻,女孩儿便松开了拽着母亲衣角的手。 男人抱起女孩,头也不回的离开。 速度之快,根本没有人察觉他的小动作。孩子又在昏迷中,不哭不闹,不明真相的人,只以为是父亲将孩子抱了起来,并没有人在意,更没有人阻拦。 孩子的母亲还在挑东西,丝毫没察觉女儿不见了。 叶浅妤看着男人穿过人群,往前一步跟了上去:“走,我们跟过去看看。” 将这些小孩子培养成他们想要的人,并非一时半晌就能完成。他们得手后,必然会将孩子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进行秘密训练。 她本以为,这个地方会在城外。 让武卫营的人盯了几天出入城百姓的情况,没发现有可疑人员出入。后来在已经结案的女童失踪案中,她发现找丢失的女童找回尸体的,地点都在凉州城内。 最终与袭九渊确定,这些人的窝点,就在凉州城中某个地方。 只要盯紧了线上作案的人,揪出同伙指日可待。 两人跟着抱孩子的男人,一路顺着越河方向往下走。走到人少的地方,看着他进了一间客栈。 叶浅妤抬头,记下客栈名字。 向无影使了个眼色。 无影身影一闪,下一秒,人已经消失在客栈上方。 叶浅妤整整衣衫,走进了客栈。 伙计见有人进来,满脸堆笑的上前迎接:“客官您里边请。” 叶浅妤道:“还有上房吗?” 伙计闻言面露难色:“对不住客官,别说是我们这儿,怕是整个城南,都找不出有闲余房间的店家了。” 叶浅妤遗憾:“那……” 第387章 收获 叶浅妤借口人有三急,借客栈茅厕一用。 伙计犹豫后,还是答应了。 将她带至后门,指了个方向,还特意提醒道:“姑娘一人在外,诸多不便,小店近来住得客人又多,自然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姑娘自己小心些。” 叶浅妤谢过他,进了后院。 在伙计注视下进了茅厕,然后茅厕后面,进了客栈楼上。 这期间,无影已经将客栈里里外外查了一遍。 两人见面,叶浅妤问:“可有收获?” 无影摇头:“那人进来之后便不见了,若属下料想的没错,客栈之中很可能有密道,能直接通到另一个地方。” 才说了两句话,伙计忽然从楼梯口出现。 无影立刻装作与叶浅妤不认识,擦肩而过,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伙计一脸惊讶:“姑娘,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叶浅水眸带着几分惊慌之色:“小二哥方才提醒我要多加小心,我从茅厕出来,就见迎面过来几个男人。我也不知他们是住店的,还是要做什么,心里害怕,就往这边来了。” 茫然的看看左右:“哪边是出去的路啊。” 伙计她见不似说谎,脸色松了几分,“你跟我来吧。” 叶浅妤感激一笑:“多谢小二哥带路。” 跟在伙计身后,叶浅妤出了客栈,重新往人多的地方走。 无影躲在暗中,见那伙计一直盯着叶浅妤走到人群深处,这才折回客栈,关上了房门。 他快走几步,追上了叶浅妤。 小声禀报:“姑娘,方才属下进了几间房中查看,里面被褥整齐,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叶浅妤边往前走着,边道:“我也发现了。” 这时候的客栈装修用料多是木材,没那么多杂儿杂八的东西,隔音效果也不及现在的酒店,她从一路过来,虽然好多房间都亮着灯,却没听到一个说话的声音。 客满,只是遮掩的理由吧。 无影想了想,问:“要现在派人过来搜查吗?只要找出密道,应该不难查到他们的窝点。” 叶浅妤摇头:“不急。” 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会只偷一个孩子,再等等谷雨和惊蛰那边的消息,说不定会有别的收获。 回到茶楼,谷雨已经回来了。 他跟踪的人得手后,抱着孩子进了另外一家客栈。也是同样进去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在客栈中查到的结果,与叶浅妤他们查到的基本一样。 叶浅妤拿出一方丝帕。 铺开来,上面是提前画好的城南的舆图。她用石粉块,在舆图上面圈出了两家客栈的位置。 距离不算远,从名字上来看,也没有任何的关联。 等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惊蛰回来了。 他没跟踪到偷孩子的人,他带来的,是另外一个消息:“不好了,二姑娘和白露姑娘出事了!” 叶浅妤一惊,“怎么回事儿?” 惊蛰一路跑着回来,喘了口粗气,道:“就在祭台那边,她们不知怎的混进了参加祭礼的家眷之中,被禁军抓到了。” “小夕……” 叶浅妤豁然起身,抓起舆图夺门而去。 —— 日常求月票 第388章 拿下 祭台不远处临时搭起的禁卫军营帐中,叶拈夕和白露被几个禁军侍卫押着跪在地上,面前不远处,丢着一个块刺绣精美的锦帕。 锦帕下,露出半截匕首。 这是从叶拈夕身上搜出来的。 “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首的禁军侍卫长一声怒喝,震耳欲聋的声音,惊得叶拈夕和白露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叶拈夕顶着头顶审视的目光,不慌不忙的道:“民女是凉州城百姓。” 话音未落,被一声更为粗暴的声音打断:“百姓?小小百姓也敢冒充官员家眷,还携带凶器?本官看你们是想蓄意行刺当今圣上吧?” 此话一出,二人俱是一震。 白露道:“没有,我们功夫都不会,哪来的胆子刺杀皇上?望大人明察。” 侍卫长冷冷一哼,“你们会不会功夫本官自然会查。说,除了你二人,可还有同伙混入祭台?” 同伙—— 她们就是来近距离看热闹的,哪来的什么同伙?可眼前这把匕首,真真让她们百口莫辩。 叶拈夕快速回想了一遍事情经过。 叶浅妤走后,有个侍卫打扮的人来到茶楼,说九爷派他来接她们。 她们不疑有他,一路跟着侍卫进了家眷队伍。侍卫临走前还交给她一个丝帕包裹着的东西,说是九王爷的,让祭礼结束代为转交。 她自然深信不疑。 祭礼进行到一半时,忽然冲过来两个禁军侍卫,说她们擅入皇家祭台冒充官员家眷。不但将她们抓了来,还从她身上搜出了匕首。 她年纪是小,可是不傻。 这么明显的陷害,她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她和白露两个人身份低微,不值得让人动心思。那加害她们的人,很可能是冲着姐姐,甚至是袭九渊来的。 想到这儿,叶拈夕哪还敢随便开口。 怕连累姐姐,更怕连累袭九渊。 白露跟叶拈夕想到一块去了。 这明显是有人陷害她们,他们不会冲着她和叶拈夕来,一定是冲着自家姑娘或都九王来的。他们对自己和秦阳恩重如山,她不可以做出任何对不起姑娘或九王爷的事来。 脑中百转千回,现实只是一瞬间的事。 审讯两人的侍卫长见她们默不作声,顿时怒不可遏。握在佩刀上的手骤然用力,“唰”的一声拔刀,眼中泛着肃冷的杀意:“不说是吧,本官现在就将你们就地正法!” “慢着!” 忽然传来一声高呼,侍卫长愣了一下。一愣神的工夫,叶浅妤不顾众侍卫阻拦,从外面冲了进来。 身后跟着几个禁军侍卫,还有谷雨、惊蛰两人。 他们一进来,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 叶拈夕吃了一惊:“姐姐?” 白露也是分外诧异:“姑娘,您怎么来了?” 比起叶拈夕与白露的惊讶,侍卫长眸中流露出几分得意,冷笑道:“来得正好,本官还怕抓不住刺客同谋,没想到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俨然将他们当成了同伙,沉声下令:“来人,把他们拿下!” 第389章 警告 随着侍卫长一声令下,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 谷雨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叶浅妤三人面前,摆出了保护她们的动作。与谷雨的冷硬相比,惊蛰却是笑了笑,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大人,起冲突前,可先看看这个?” 赫然亮出了九王府的玉牌。 那侍卫长不认得他们,玉牌上九王两个大字,他不会不认得。 先是一惊,继而眸底翻涌起疑惑。 似是在考虑。 叶拈夕和白露已经站了起来,有些惊慌的望着那侍卫长。叶浅妤也紧紧盯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突然的举动来,会伤到叶拈夕和白露。 侍卫长的目光锁在玉牌上。 片刻犹豫后,紧绷的五官倏的一沉,“此二人携凶器混入祭台,图谋不轨,事关皇上安危,本官不敢掉以轻心。便是你们有九王府的令牌,本官也不能放她们离开!倒是你们几个……” 声音蓦然一沉:“此三人形迹可疑,本官怀疑他们是同谋,拿下!” 一声令下,众侍卫立刻围将过来。 谷雨眸色一沉,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惊蛰也敛了笑意。 平日在九王府,他一直扮演着总管的角色,实则身手并不比谷雨他们差。收起平日里虚与委蛇的笑容,身上凛冽之势顿起。 感受到身边人身上腾起的杀气,叶浅妤心中一顿。 禁军是皇帝身边的人,与他们动手并非明智之举,可让他们带走叶拈夕和白露,那更不可能。眼帘微微一阖,开口道:“我奉劝大人还是想清楚再动手,以免将来皇上或是九王爷怪罪下来,吃罪不起。” 一语双关。 一来他们已经出示九王府玉牌,表明了身份,认定他们蓄意刺杀皇上,无异于当众说九王谋逆。二来,袭九渊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敢动他的人,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最后倒霉的还是这群禁军侍卫。 侍卫长也犯着嘀咕。 主要是因为惊蛰手中那块玉牌。 他认出玉牌是真的,可这并不排除有人趁乱偷了九王爷的玉牌,又混入人群之中,想要刺杀皇上。 若是放走了他们,万一出点事,他也担待不起。 在心中快速计算过,祭台出意外和九王怪罪这两件事哪个带来的后来更严重后,他在心中做出了判断。 手中长刀向前一指,大声喝令:“大胆狂徒,竟敢假冒九王府的人,给我拿下!” 这次,禁军侍卫没再犹豫。 没再有多余的话,一场恶战瞬间展开。 惊蛰与谷雨分开几步远的距离,将叶浅妤姐妹三个护在中间,与冲过来的禁军侍卫展开厮杀。 听到动静,守在外面的禁军侍卫也冲了进来。 小小营帐内,瞬间挤满了人,还有些进不来的人,就提着刀守在营帐外,有人倒下,他们立刻补进来。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禁军人多势众,谷雨与惊蛰两人双拳难敌四手,更无法将三人完全护在安全区域。忙乱之中,叶浅妤也已加入到战斗。 正打得难解难分之时,门口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第390章 交待 无影掀开门帘,袭九渊迈步进来。 惊蛰带叶浅妤过来的时候,无影借着轻功好,半路赶去找袭九渊了。 禁军侍卫见是袭九渊,匆忙收了兵器,纷纷跪地行礼。方才下令捉拿众人的禁军侍卫长先是一惊,紧跟着单膝跪地:“卑职见过九王爷!” 谷雨、惊蛰等人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来得及时,刚才虽然打得激烈,也有人受伤,便没闹出人命。 袭九渊理都没理会禁军侍卫长,直接越过他们,到了叶浅妤面前。紧张的拉过她的手,目光飞快的扫过她身上,检查有没有受伤。没看到有明显的伤痕和血迹,这才开口问道:“可伤到哪儿了?” 叶浅妤微微一笑:“我没事。” 看到他来,她就知道叶拈夕和白露都不会有事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人也跟着轻松起来。本以为袭九渊会先处理眼前的事,没想到,男人忽然一个用力,将她扯进怀中,紧紧抱住。 叶浅妤身体蓦然一僵。 尤其感受到男人胸口狂乱的跳动时,她身体几乎僵硬的动弹不得。 他是担心来晚一步,她会遇险,所以才紧张至此吗? 想安慰他,嘴巴张了张,组织好的语言刚想出口,耳边却传来男人微微颤抖的声音:“对不起,是本王不好,让你受惊了。” 叶浅妤胸口再次震动。 那些到嘴边的话,又通通咽了回去。 只用力抱紧他的腰,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三个再简单不过的字:“我没事。”有他在,她怎么可能有事? 袭九渊又抱了她一会儿,才松了手。 捧起她娇艳的脸蛋,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温柔的注视:“以后本王亲自保护你,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松开她,视线转向侍卫长时,已然漫上了肃冷的杀意。 到了这个时候,侍卫长再看不出他们的关系,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九王府的人,他就是又蠢又瞎了。 不敢去对视袭九渊的视线,指着叶拈夕与白露道:“启禀九王,卑职发现这两人并不在随行名单之中,故将上前盘问。结果,却发现她身上藏有匕首。卑职担心圣上安慰,才将她们押了回来。” 袭九渊没搭腔。 冷眸扫过匕首,眼底蓦然掠过一抹冷寒。 但也是瞬间,冷寒褪去,俊美的五官只剩下一层淡漠,喜怒不辨的淡漠。抬眸瞧向侍卫长,抿直的薄唇轻启,不高不低的声音透着肃杀:“人是本王的,匕首也是本王的,你若要拿,便将本王拿去给皇上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那侍卫长脸色都变了,单膝跪地换作双膝跪地,躬身作揖,毕恭毕敬的道:“卑职不敢,卑职不知是九王爷的人,多有冒犯……”话还没说完,被袭九渊出声打断:“现在知道了?本王可以将他们带走了?” 侍卫长埋着身子,没松口。 眼珠飞快的转着。 闹了这么大的动静,皇上肯定知道了。如今九王爷已经得罪了,他再将人放走,万一皇上问起来,难保不治他一个渎职之罪。 如果不放人,兴许皇上那边,他还能交待—— 第391章 嫉妒 基于人类强烈的求生欲望,以及在这种求生欲望支配下,不一定准备的判断力—— 侍卫长选择了忠心于皇帝。 他按下心底强烈的不安,硬着声音道:“九王爷您府上的人,自然可以带走。但这位私藏匕首图谋不轨的女子,请恕卑职冒犯,不能让她跟九王走。” 叶浅妤蓦然一滞。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茶楼之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叶拈夕身上为何会藏着匕首。可真让禁军带走她们,她们还能有命活着回来吗? 不行! 袭九渊感受到她的担心,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丝丝暖意自宽大的掌心传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叶浅妤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袭九渊。 男人轻声开口:“别怕,一切有我。” 没有松开她的手,直接转眸望向侍卫长,菲薄的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淡漠道:“是本王表达的不够清楚,还是本王的话你听不懂?本王再说一遍,你带来的人,是本王的,你搜出来的匕首,也是本王的。现在本王要带他们回去,由不得你准或不准!” 侍卫长大惊。 猛然抬头,似乎不敢相信袭九渊会强硬至此。要知道,他们是禁军,是皇帝身边的亲兵,再怎么位高权重的人,对皇帝身边的人,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忌惮。 可眼前的男人,明显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袭九渊已经不再看他,握着叶浅妤的手,冷漠的转身。 同时,对惊蛰和谷雨吩咐:“回府,把本王的匕首带着。” 从祭台下来,他派去接叶拈夕的暗卫来报,说在茶楼没找到人。紧接着,无影便找过来了,说有人将叶拈夕和白露带到了家眷那队人时里。这把匕首,应该就是他们留下的。 他倒想看看,谁敢的样他的名号,来陷害他的人! 牵着叶浅妤往外走。 谷雨和惊蛰就要带人离开。 禁军侍卫长也豁出去了,“九王爷执意要将人带走,那就别怪卑职得罪了!” 豁然起身,厉喝一声:“来人!” 这次,局势没有变得多紧张。 袭九渊缓缓回头,几乎是瞬间,身上弥漫起骇人的杀伐之气。 眸光扫过四处,冷漠道:“就凭你们,也想拦本王?” 对上男人冷鸷冰寒的目光,那些原本已经执起刀,准备冲过来的禁军侍卫,皆是吓得一个激灵,脚步不受控制的想要往后退。 拉着叶浅妤向外走,冰冷的字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过来:“一人挡,我杀一人,万人挡,我灭万人!”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谷雨戒备。 惊蛰迅速捡起地上的匕首,护着叶拈夕和白露往外走。 他们出去后,谷雨迅速跟上。 一行人离开营帐,回到街上,期间竟然没有一个禁军侍卫敢上前阻拦。 别说阻拦,就连开口问一句都不敢。 九王府的马车停在前方,袭九渊带着叶浅妤上了乌金马车,叶拈夕和白露乘另外一辆。 上马车前,惊蛰悄悄将匕首交给了袭九渊。 马车离开的刹那,黑暗处一双眼睛,泛着妒忌阴毒的光。 第392章 庆祝 中秋节,除了宫里准备的迎寒祭月活动,各家各府也有自己的庆贺方式。往年的九王府,青一色的大老爷们,祭礼结束,府中上上下下齐聚一堂,酒管饱,肉管饱,让大家喝个痛快。 今年不同了。 九王府练武场旁一片空旷的平地上,众人架起篝火烧起了全羊。 袭九渊带着他们回来时,羊肉已经快烧好了,空气中弥漫着羊肉浓醇的香味儿。 四周桌案围成一圈,整齐的摆着一坛坛美酒。 看到这一幕,叶浅妤失笑。 “还有心情篝火,你是真不担心那些禁军去皇上面前告你一状,说你目无君王。等不到天亮,皇上就派人来抄了你的九王府,判你个藐视皇家的罪名。” 袭九渊不以为意。 “这些弟兄跟着本王出生入死,本王能给他们的不多。今日是团圆之日,本王岂能因为那些小事,而扫了大家的兴。” 松开她的手,上前一步朝着大伙走了过来。 看到他,众人也不似平时那样行见面礼,只是很随意的打着招呼:“九哥回来了。”随意的模样,像对方只是自家的兄弟哥们儿,而不是上下级,更不是主仆。 叶浅妤有点儿意外。 九哥大概是他们给他的尊称,因为她看着喊袭九渊“九哥”的人,年纪怎么着也得有三十岁左右了。果然,其他人见了袭九渊,也是喊一声“九哥”。 御风从后面过来,见她站在这儿发愣,上前道:“姑娘,您怎么在这儿?” 叶浅妤问:“九王府每年都是如此庆祝吗?” 御风如实道:“也不完全是,往年肉和菜都外面做好了送过来。今年不知为何,九爷忽然说肉要自己烤。”他指了指那篝火:“瞧见没,就那团火,我带着几个兄弟忙活了好半天呢。” 不知是不是柴的问题,怎么点都点不着,搞得他一度想放弃。 叶浅妤没说话。 袭九渊让准备篝火的原因,估计是因为她。她曾告诉过袭九渊,他们在一次演戏中,打了漂亮的翻身仗,全营办篝火晚会庆祝。 所有人围在篝火边吃烤羊,喝酒,特别热闹。 大概因为她说的时候太兴奋,他记住了。 心中泛起一抹甘甜。 忽然想到什么,御风提醒:“对了,爷早先定过规矩,团圆节留下九王府过节的人都以兄弟相称。兄弟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不必遵循外面那些规矩礼仪。若今晚有人在称呼上失礼,还望姑娘多多包含。” 叶浅妤宛然一笑:“放心吧。” 御风道过谢,便往前边去了。 说是自己动手,其实他们自己就烤了一只羊,其实酒菜,依然是外面订好送进来的。 这晚,叶浅妤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袭九渊。 他与府中所有人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高冷,甚至有人上前搂他肩膀,他也没拒绝,带着众人玩得很是痛快。 不知为何,叶浅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符玉那张美艳的脸。 符玉也喊他“九哥”—— —— 求月票 第393章 羞耻 叶浅妤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阳光暖洋洋的从窗口洒进来,她迷蒙着眼睛好半天,才适应了房中明亮的光线。然后,发现自己以一种极羞耻的姿势,附在男人身上。 脑袋枕着男人手臂,手掌贴着男人胸口,大腿压在男人小腹下方。 隔着薄薄的寝衣,几乎可以感受到男人晨时昂扬傲然的某处,挺拔屹立。懊恼的闭了闭眼,昨天她好像喝多了,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身上穿的寝衣,不用问也知是男人帮她换的。 至于昨晚回到卧房,躺下之前有没有洗澡——她觉得这个问题,暂时可以忽略不计,眼下她得换个姿势。 这姿势,太羞耻了! 腿微微一抬,立刻有只宽大的手掌滑过来,落在她大腿上,将她的腿重新按回到他小腹处。这一动,她的膝弯靠的某处更近。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衫,在她身上激起一股不小的电流,身体过电般的颤了一下。 抬头就见男人睁着眼睛,幽邃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她脸“唰”的红透了。 两人同床共枕也有些天了,可是每次接触男人炙热的视线,她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浑身酥麻,紧张的眼珠子都不知往何处安放。 偏生男人还不打算放过她。 狭长的眸中漫上一丝狎昵,低低的睨着她:“热了?” 叶浅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嘴上回:“是你热,影响到我了。” 男人阖了阖眼帘,精致的唇角也扬了起来,“哦?本王怎么觉得好像是被你传染的?”手勾住她的膝弯向上一拉,她的姿势立刻变成了半趴在他身上,脸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红了一层。 嗔怒的瞪他:“都这个时辰了,你不用上朝?” 平日这个时辰他已经离开了,她需要在大早上面对他的时候不多,忽然来这么一次,怪难为情的。 男人见她如此,很失望的样子:“你不想醒来就见到本王吗?可是本王觉得,能在清晨与你一同醒来,很好。” 男人的声音本就好听,说这话的时候,嗓音低低的,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加上他幽沉的眼低透着几许失落,好像害怕她回绝似的,叶浅妤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开口:“不是。” 男人接的很快:“想就直说。” 叶浅妤:“……” 又被绕进去了! 果断的差开话题:“昨天晚上的事,皇上肯定要过问吧?你都不去上朝,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男人笑笑:“你是在担心本王吗?” 叶浅妤:“……我是怕你被问罪了,连累我也跟着倒霉。” 男人笑意更甚:“你也知你现在跟本王同命相连,不分彼此了?以后你对本王好点儿,本王保你一世安然稳妥。” 男人淡淡的语气隐有怨言。 叶浅妤作势推他:“我何时对你不好了?” 男人道:“可以再好点。” 修长的指拢过她的长发,扣着她的后脑将她拉近,吻上她的唇。同时,锦被中的手扯开她的寝衣。 忍什么,不忍了—— 第394章 打脸 窗外,秋风送凉,碧空如洗。 窗内,一室旖旎。 不知何时,两人的位置已经调换。 女人娇柔的身体被男人覆在身下,双手被他举过头顶,密密麻麻的吻沿着脸部轮廓一路滑下。 她闭上双眸,贝齿紧紧咬着唇瓣。 不知是因为身上覆着另一个人的体温,还是白日里温度高,她只觉得身上烫的厉害,偏生这会儿男人唇瓣带着丝丝凉意。 她好像置身于冰火两重天。 一会儿觉得凉,想将男人推开。推了一把,身上的燥热又无计可解,只好重新抱住他,主动将身体靠近过去。 袭九渊抬起头,望着身下脸色绯红的女孩儿。 长指掐了掐她的下巴:“浅浅。” 叶浅妤不知他为何忽然停下了动作,茫然的睁开眼睛,懒懒的“嗯”了声,“怎么了?” 殊不知,那声慵懒到极致的嗓音,瞬间让男人理智全无。 喉咙蓦然一紧。 扯下寝衣,挤进她的双腿间—— 两人都是第一次,进展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几次下来不得要领,男人额头沁上了细密的汗珠,亏得女人这会儿很不合时宜的睁开眼,不怕死的来了一句:“你到底行不行?” 男人最怕的,便是在这种事上被质疑。 还是被自己女人质疑。 袭九渊是怕弄疼她,才会小心翼翼,被她这么一问,险些气背过去,贴在她耳边狠狠的道:“哭的时候,可别怪本王不疼惜你!” 摞下狠话,箍着她的腰身,打算来硬的。 叶浅妤身体本能的一僵。 早已经打定主意把自己给他了,心里没有纠结,可真到这一步的时候,又难免紧张。 期待,又有点儿害怕。 听说很疼—— 不小心碰到男人那地方,尺寸很让人慌张,她又惴惴不安的喊他:“袭九渊……” 男人被她喊得动作一顿,“嗯?” 她也不知怎么,就是忽然有点儿怕,又不愿意承认。搂着他的脖子小着声音道:“你说,不会半路又有人闯进来吧?” 要不是被人打断那么多次,他们早就—— 不提这茬还好,提到这事儿袭九渊一肚子火:“谁敢再来打断本王,本王现在就送他出家当和尚,这辈子都别想动女人的心思。” 这大概是袭九渊从小长到大,说过的最打脸的一句话。 他刚说完,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伴着一声石破天惊的唱告:“皇上驾到……” 有那么四五秒,空气中一片死寂。 袭九渊盯着叶浅妤,没继续动作,也不说话。 叶浅妤看出他眼中的纠结和挣扎,想要继续,可对方是皇帝,他又不能装作听不到,因为皇帝也可能撞门冲进来。 五秒钟后,叶浅妤没忍住,笑出了声。 乐不可支的望着袭九渊俊美无俦的脸:“送皇上去当和尚吧,我看好你哟。” 男人一张俊脸瞬间黑成碳。 漆黑的眼底像打翻了的砚台,薄唇紧紧抿着,大有送皇上去当和尚前,先弄死她的架势。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她敢当笑话讲。 —— 七夕节快乐~ 第395章 发现 尽管百般不愿,袭九渊还是穿衣下床,出门接驾。 叶浅妤窝在锦被中没动。 目送着男人一步步往门口走,担心的同时,还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想起男人方才斩钉截铁立下的flag,她就忍不住笑到肩膀颤动。 这个注定是要打脸的了。 谁又能想到,明帝会突然跑到九王府来? 听到女人在笑,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忽然折身返回床边,裹着被子一起将她抱进了怀里。 叶浅妤强忍笑意,唇角却怎么压也压不下来。 这时,外面又传来敲门声:“九王爷,您在里面吗?皇上这都在门外等您半天了,你再不出来,皇上可就要进去了。” 叶浅妤斜睨了一眼门口,“他跑到九王府来,是为了昨晚的事吧?” 男人点头,“十有八九吧。” 看到她脸上笑意渐渐被担心取代,他又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她的脸:“瞎担心什么?本王在你眼中,便是如此无用之人吗?这点小事都摆不平,将来如何护你周全?” 清越低醇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叶浅妤脸上的担心又渐渐淡了。 撇撇嘴:“你不知道关心则乱吗?” 男人道:“要相信你在选男人方面的眼光。” 叶浅妤终是忍不住又笑了回来:“你这股子没脸没皮的自信,是哪儿来的?”虽然没见过江华受伤之前的模样,但想想也知道,江华那么严肃的人,不可能养出来这么傲娇的儿子。 这时,外面声音又响了起来:“九王爷——” 袭九渊收回想要反驳的话,用力捏了捏她的脸:“给本王等着,本王送走皇上,再回来收拾你。”在她唇瓣印上一吻,将她放回了床上。 叶浅妤笑笑:“好。” 等着才怪! 过了一个来时辰,袭九渊送走明帝再回来泠风阁时,卧房中哪还有女人的影子? 找来惊蛰一问,才知道她出去了。 无奈一笑,死丫头,说不担心他,还真一点都不担心了。也不怕她前脚离开,后脚皇上就震怒,找个借口把他关天牢里去。 正打算出去找她,下人来报,符玉来了! —— 这会儿,叶浅妤已经带着无影到了城南。 祭礼结束,集会也就结束了。 昨天还熙熙攘攘的街头,今日看起来冷清了许多。只剩几个打着最后处理货物的人,还在越河边支着摊位,想借祭礼的余温,再多赚点儿银子。 叶浅妤从石拱桥下来,带着无影悄悄潜进了昨晚发现的那间客栈。 查了几间房,果然如无影所说,这里虽然挂着客满的招牌,事实上,大多房间是空着的。他们从一楼查到三楼,除了房间被褥整齐,没有客人外,倒也没发现诸如暗道入口之类的地方。 眼下,除了四楼,就剩下一楼伙房等地方了。 他们决定先去四楼。 通往四楼的楼梯口加了道门,上着锁,无影查看过,只有这一个入口。 叶浅妤从头上拆下一支线夹,探进锁眼,左晃晃,右晃晃,把锁给打开了。打开门,两人闪身进门,叶浅妤又将锁锁上,放回原处。 才进去不久,来人了。 第396章 回去 那人视线落在门锁上,眸底忽然多了一抹警惕。 客栈伙计,还有一个随从打扮的人紧跟在他身后,等了许久不见他动作,纳闷的交换了下眼神后。随从矮下身子,恭恭敬敬的问道:“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那人没正面回答,却是退了半步,“回去。” 锁摆放的位置与从前无异,心中却隐隐有种直觉,这里好像被人盯上了。 转身,离开。 随从和伙计又纳闷的交换了下眼神,随从问:“最近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这里?” 伙计仔细的想了想。 思索过后,他道:“最近赶上中伙祭礼,前来投宿的人倒是不少,说到可疑——”他想起进来投宿,因没了房间而借用过茅厕的叶浅妤,遂开口道:“昨晚有个姑娘来用过茅厕,我等了她许久不见她出来,心中疑惑,便四下来找,结果在客栈里面找到了她。” 被称作“大人”的人,忽然停住脚步,“那女子长什么模样?” 伙计用自己的语言,将叶浅妤样貌描述了一遍,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那姑娘当时说外面天黑,又有人过来,她一时害怕才躲开了进来。” 那人听完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还是带着随从离开了。 待脚步声走远,叶浅妤和无影才从暗中出来。 女子蹙着眉,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无影道:“他是发现我们了吗?” 叶浅妤摇头:“可能是怀疑吧。”开锁前,她看过门上没有记号,进来之后,又已经将门锁复位,不至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有人动过锁。 唯一的可能,是那人本就十分小心谨慎。 “我听到他们喊他‘大人’,你刚才可看清他的样子了?” “看清了。” “认得?” “不认识。” “……”白问了。 既然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叶浅妤和无影把四楼的房间挨个查了一遍。 这些房中陈设明显比下面要高档,连屋里摆放的物件都似是精心挑选过的,个个价值不菲。房间也比楼下的房间更大,是套房。外面摆有几案和各类乐器,似是饮酒作乐之处,里面是卧房。 这样的装备,不难让人联想到青楼那样的地方。 叶浅妤眉头皱的更深了。 无影在外屋转了一圈,又进了卧室检查,片刻后,轻声唤道:“姑娘,这边有密道。” 叶浅妤闻言,快步进了卧房。 卧房里面有道类似于屏风作用的置物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器。无影颁着中间位置摆放的花瓶,用力一拧,将那花瓶转了半圈。 只听得一声轻响,床榻下方地板移开,露出一个方形的洞口来。 叶浅妤走上前察看。 发现里面是一层层的台阶。 察看过没有机关后,两人进了密道。 里有墙上有个凸出来的石块,应当是密道形状,叶浅妤担心外面来人发现他们,进来之后,便从里面把通道入口给关上了。 里面墙上点着几盏长明灯,光线不算暗,两人沿着台阶,一路向前走去。 第397章 密道 密道足足有两三百米之多,辗转向下。 两人小心翼翼的走了好一会儿,这才走到密道门口。门是从里面往外开的,没人看守,也没有遮拦,很轻松就出来了。 出来以后他们才发现,两人又回到了越河边上。 这里距离客栈,已经有一段距离。 无影不解:“留下这么一条密道,难道是在十万火急之下逃生用的?” 这话提醒了叶浅妤,她开始还在考虑这条密道的用途,总不至于是消防逃生用的吧?无影的一句话,惊醒了她,这是十万火急的时候逃生用的。 按那些房间里的规格,招待的必然不是普通客人。 那些达官贵人,世族贵裔来到这样的场合,最要命的,恐怕是被人查到抓现形吧? 这种时候,密道就派上用场了。 难怪他们从密道出来,也并不觉得密道中压抑难受。想来修密道的人,也费了不少心思,将密道尽可能修的宽敞通气,让用到它的人,也不至于太狼狈。 离开这边,两人又到了谷雨找到的那间客栈。 悄悄摸到楼上,发现了和刚才客栈中一样加了房门的楼梯口,同样规格的房间,还有密道。 从密道再次回到越河边,叶浅妤脸上一片凝重。 无影依然不解:“姑娘,照现在这些线索,其实就可以请九爷派人过来搜查了。至于其它的事,只要抓住他们的人,问一问总能问出孩子的下落。到时孩子就能救出来了,您怎么还这么不高兴?” 难道无影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叶浅妤却没有那么轻松。 抓人容易,逼供也不难。 可她的目的,并不是只救这一个两个的孩子,而是彻底打掉贼窝,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能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只是两间客栈和几条密道,没办法证明与丢了的孩子有关。” “姑娘的意思是?” “昨夜我们跟着的那人,他进了客栈之后便没再出来。这说明,他们还有别的密道,是通往另一个地方,而非用来逃跑的。” “我们再回去找找?” 叶浅妤想了想,打消了再回客栈的主意:“来日方长,我们去的多了,难免会留下痕迹。” 无影问:“那现在要做什么?” 叶浅妤答:“去趟京兆尹府,昨晚找不到孩子的人家,也许已经报案了。我们去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线索,能帮着我们找到其它家这样的客栈。” 无影觉得有道理,随她去了京兆尹府。 于康正对着几桩案子一筹莫展,看到叶浅妤进来,诚惶诚恐,连忙上前参拜:“下官见过姑娘,不知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姑娘恕罪。” 叶浅妤无意客套,“今天可有人报案丢了孩子?” 于康闻言,大喜过望:“姑娘这次来,还是为了失踪案?” 叶浅妤“嗯”了声,“有人报案吗?” 于康连连点头,上前将自己刚才还在研究着的案子捧到叶浅妤面前:“姑娘请看,从昨晚到现在,已经报过来十多起了。” 不只叶浅妤,连躲在暗中的无影都大吃一惊。 这么多! 第398章 生气 叶浅妤没像袭九渊那样直接把卷宗带走,而是誊抄了一份,将原文留下,带走了誊抄的那份。 回到九王府,就听到花园一阵欢声笑语。 符玉的声音传进耳朵:“九哥,我才从苍山回来,中秋夜就在家中陪父亲母亲了,没能过来陪你,你不会怪我吧?” 叶浅妤脚步顿了顿。 果然以前中秋,她都会来九王府过吗?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男人回话,她也不想上前犯膈应,转身去了沐青园。 叶拈夕还因昨晚的事心有余悸。 坐在软榻上,隔着一张方桌,与白露大眼瞪小眼。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害怕给叶浅妤和袭九渊惹来麻烦。她醒来后去了趟泠风阁,想问问进展,结果没找到叶浅妤,却从下人口中听说,皇上一大早来了九王府。 皇上都来了,她更加担心,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大半天。 见到叶浅妤,飞快的起身扑了过来。 “姐姐,你没事吧?” 叶浅妤看出她的心思,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将袭九渊早上说她的话送给了叶拈夕:“瞎担心什么,天担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呢,砸不到你我。” 叶拈夕担心不减:“九爷受牵连了?” 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九王府个子最高的,可不就是袭九渊吗? 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另有深意。 叶浅妤失笑。 没想到她随口说出来的话,会让叶拈夕更加担心,宽慰道:“他个子再高,还能高过这些亭台楼阁吗?放心吧,天榻不下来,我们也都不会有事。” 正好白露过来,她岔开了话题。 在沐青园一呆,就呆到了夜色降临。 晚膳都是在沐青园用的,袭九渊在前厅等她半天,不见她来,问了惊蛰才知道她不来了。想到叶拈夕刚受过惊,他猜想叶浅妤可能是为了陪叶拈夕,也就没去打扰。 晚膳后呆在书房处理公务。 戌时过后,他回到泠风阁,才察觉好像有点儿不对情。 这些天女人一直住在他的卧房,都已经习惯了,不用他开口,她自己也会过来。这次回来却意外发现,女人好像在自己卧房中已经睡下了。 他狐疑的瞧着紧闭的房门。 上前一推,门竟然还从里面反锁?! 什么情况? 时面的烛火已经熄灭了,不知女人是睡下了,还是没睡在故意装睡。他又仔细想了一遍,好像也没做过惹她生气的事儿。 这是怎么了? 还忽然给他来个闭门不纳? 抬手敲了敲门,试探着问道:“浅浅?” 叶浅妤正躺在床上生闷气,闻言猛的翻身,将背朝向门口。意识到门锁着,男人进不来时,她又恼羞成怒的“咻”一下扯过锦被盖在身上,用力闭上了眼睛。 动作太大,发现一连串的响声。 本来还在揣测她睡没睡的男人,瞬间知道她没睡了。 没睡还不理他—— 袭九渊更加确定,女人的确是生气了。 早上还好好的,回来就不高兴了,他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一种可能。 想到这种可能,男人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不再敲门,而是直接用内力震落门闩,推门进了房间…… 第399章 失望 在袭九渊震落门闩后,叶浅妤便听到了男人缓缓靠近的脚步声。要不是因为在装睡,她都忍不住,想问一问男人到底跟符玉聊了什么。 她从西沐青园回来时,符玉还没走! 男人脚步停在床边,她又听到宽衣解带的细微声响。 心里重重的咒了句:不要脸! 然后眨眼的功夫,被她暗骂不要脸的男人,就已经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掀开锦被明目张胆的钻进来,长臂环着她的腰,将她捞进怀中。 “别装了,本王知你没睡。” 叶浅妤一股火气顶到脑门,在他怀中转身,怒冲冲的瞪他:“出去!” 男人将她抱紧:“吃醋了?” 还有脸问? 等等,好像划错重点了! 他这是承认今天都在陪着符玉?无名火起,干脆上手要推开他:“真把自己当回事,谁稀罕吃你的醋?走开。” 男人擒住她的手拉在腰间,将她严丝合缝的禁锢在怀中。 低醇清真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笑意,在她头顶响起:“醋意都写在脸上了还不承认。”说着,不等她反驳,他又解释道:“本王在书房呆了一天,没见过符玉。” 他的书房与外人而言是禁地,能进的人不多。 叶浅妤不知。 脸上是大写的不信:“可我明明在花园里听到她跟你说话。” 袭九渊问:“你看到本王了?” 叶浅妤一滞,慢半拍开口:“没有。” 袭九渊又问:“你听到本王开口说话了?” 叶浅妤又愣了下,当时想听听袭九渊怎么说,还特意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声音,她才生气的走了。 难道说—— 知道她从外面回来,特意在花园等着给她演戏,让她误会袭九渊? 这特么是戏精本精了吧? 不愿意承认自己眼瞎心盲被人骗,她嗔怒道:“你说在书房呆了一天,就是呆了一天了?” 言外之意,有证据吗? 袭九渊失笑,伸出手一只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眼底带着惯有的宠溺,“知不知道你这幅口是心非的模样,像什么?” 叶浅妤下意识的问:“什么?” 他笑着靠近,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像不甘于被男人冷落的——妒妇。” 叶浅妤被戳中心事,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露出锋利的爪子。男人仿佛早料到她下一步的动作,准确无误的抓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 紧接着,覆身而来,吻住她的唇。 不似平日里那般温柔,而是惩罚般的,磨砺撕咬,恨不能将她拆骨入腹的霸道。 叶浅妤疼得闷哼。 终于等到他松口,她红着眼瞪他。 男人沉着一张俊美的脸,舌尖舔舐过她微微肿起的红唇,低哑的声音中带着警告:“再敢怀疑本王,绝不轻饶于你。” 说是警告,实则没什么力度。 说完,翻身躺下,双臂捞过她按在胸前,霸气宣布:“睡觉。” 叶浅妤:“……” 还以为他刚才那副恨不能吃了她的样子,一定会做点儿什么,竟然什么都没做。 心里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第400章 寻人 叶浅妤不知袭九渊是怎么做到的,叶拈夕和白露冒充官员家眷的事,就那么过去了。 皇上没怪罪,也没有人再提起。 至于现场找到的那把匕首,袭九渊拿回来之后,叶浅妤就没再见过。不知他是收起来了,还是丢了。 叶浅妤一直在查女童丢失的案子。 从孩子们丢失的地点入手,前前后后查出来十几家与此事有关的客栈。她将这些客栈的地点从舆图上圈出,几乎遍布整座凉州城东南西北。 位置都相对偏僻,不在闹区。 除此之外,她还查出他们有着很明确的分工。在连续跟踪了几个负责在地面活动的人几天后,她设计抓了一个。 济世堂密闭的房间里,男人怒目而视:“你们干什么?” 叶浅妤坐在几案前悠闲喝着茶,不紧不慢的道:“我们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一惊,很快藏好情绪。 面不改色,故意加大声音不知是为了吸引外面人的注意,还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我来抓药,又没少你们银两,你们凭什么将我绑了来?” 叶浅妤端着茶盏浅酌,笑意淡淡:“我知你是何人。” 那人冷笑:“我是何人与你何干?再不放了我,我出门便去报官,关了你这为祸百姓的铺子。” 叶浅妤道:“说到为祸百姓,我可不敢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 那人挣了几下,却没能挣开谷雨扣在他肩上的手,气急败坏的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们要不愿意卖药,我去别处买就是了!” 叶浅妤回:“你觉得,都换了几家医馆了,你的病为何一直不好?” 那人彻底被问的愣住了。 不久前,他忽然患了痢疾,呕吐腹泻。 这病本不难医,可也不知怎的,换了几家药铺抓的药都没效果。他打听到济世堂的郎中医术高明,他就来了。 结果刚来,就被抓了。 话点到此处,他要再不明白自己是被算计了,那他就真是蠢到家了。 眼底的怒意逐渐被阴戾取代。 直直的瞪着叶浅妤,道:“你是何人?” 叶浅妤放下把玩了半天的茶盏,笑盈盈的与他对视:“我是何人不重要。” 这也不重要,那也不重要! 不重要还费尽心思的把他抓了来,男人气得脸色铁青,心沉得跟吃了秤砣似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在下与姑娘可曾见过?” 叶浅妤摇摇头:“没有。” “可是在下做了何事,得罪了姑娘?” “得罪我的事,倒是没做过。” “那是在下无意中,惹到了姑娘身边的人?” 他想通过这些对话,来判断叶浅妤对他是敌意,还是其它什么态度。毕竟面前的人对他知根知底,而他却是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很不好。 叶浅妤看出他的意图,回答了两个问题之后,便不再答了。只笑盈盈的望着他,娇懒的笑意,只让男人觉得足底生寒。 等了很久,很久…… 他以为叶浅妤不会回答,正准备换个问题。 叶浅妤忽然开了口:“你不用费心思猜了,明确告诉你,我找你来,是因为走失的那些孩子。” 第401章 心虚 那人大惊:“孩子被偷跟我有什么关系?找我做什么?” 谷雨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怒道:“做贼心虚,跟你没关系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再说了,我们只说走失,你怎么知道孩子是被偷的?” 说漏嘴,那人懊恼不已。 叶浅妤依然是那副娇懒的模样,举手投足间透着心不在焉,又胸有成竹。 她不慌不忙,那人就越发心虚。 到底是不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他们的事,漫长的对峙后,那人率先败下阵来,迟疑着问:“你们是官府的人?” 叶浅妤粲然一笑:“不是。” 只不过有袭九渊这座大山靠着,她能光明正大,且毫无阻碍的去查官府的卷宗罢了。确定的说,比官府的人还好使呢! 那人还想问,被叶浅妤打断:“都说了,我是谁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件事情,想叫你帮忙去办。” 一个眼神,谷雨拿出一张字条,在那人眼前展开。 那人看过之后,脸色都变了。 频频摇头:“你们弄错了,我与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我警告你们,你们抓我来此,这是动用私刑,可是犯法的!” 说完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叶浅妤眼睛亮了一下,顿觉大事不妙。 果然,叶浅妤道:“既然你都说我们动用私刑了,我们也不好意思让你白白冤枉,干脆把罪名坐实好了。” 手一挥,对谷雨道:“把他打一顿。” 谷雨应声:“是!” 那人刚想挣扎,又听得叶浅妤道:“别打脸,不好看。” 谷雨“哦”了一声。 那人惊讶之余,没顾上开口,谷雨的拳头就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 正如叶浅妤所说,不打脸。 雨点般的拳头砸下来,全部是朝着小腹那种又疼还看不到明伤的地方。那人没出口的话,全变成了长短不一,高低不平的惨叫哀嚎。 打到最后,惨叫变成了求饶。 谷雨是发泄式攻击,根本不顾对发出的是什么声音,自然也没因为他求饶,放缓动作。 还是叶浅妤终于喝完一盏茶,叫谷雨停了手。 女子不高不低的声音响起:“我们抓你来,不是与你商量,此事你配合不配合,我们都会做。充其量,是给你一个选择生或死的机会而已。” 他们的分工太明确,如果不能打入内部,他们无法查清那些孩子的去向。 打入内部最快的方法只有一个,策反他们的人。 能让他们真心实意投靠最好,如果不能,逼迫他们就范也可以。如果两者都行不通,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人假扮他们的人,混进去侍机行动。 假冒的风险比较大。 不到万不得已,叶浅妤还是想用前两种办法。 茶盏悠悠往几案上一放,只是很轻微的一声响,让那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叶浅妤道:“不知道你们那里的规矩,会怎么对待背叛组织的人呢?” 那人又哆嗦了一下,惊恐的抬头:“你想做什么?” 叶浅妤叹了口气:“我想做什么,取决于你接下来的决定。” 第402章 造谣 进入到九月,最大的事莫过于袭九渊的生辰。 府中上上下下都在为贺礼的事犯愁。 这不一大早,叶拈夕趁着袭九渊出府上朝的间隙,拽着白露一起进了泠风阁。 叶浅妤还没起。 叶拈夕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扯着她,将她摇醒了,“姐姐,再过几日便是九爷的生辰了,上次他救了我与露儿姐姐,我总要表示一下。可我又没送过人东西,姐姐快给出个主意,贺礼我送什么合适呀?” 白露也一脸期待:“还有我,还有我。” 袭九渊可不只救了她的命,还成全了她和秦阳的婚事呢!可惜秦阳也没什么好招,要不她就听秦阳的话了。 叶浅妤还在迷糊着。 她昨晚跟袭九渊商量了大半晚如何保护祖国的下一代,曲线救国,睡下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袭九渊精神好,第二日照常早起上朝。 可她不行呀! 强打精神听两人说完,嘟哝了一句:“容我睡醒了再想。”说罢,将手从叶拈夕手中脱出来,躺下继续睡了。 叶拈夕震惊的和白露对视了一眼。 白露道:“以前从未见过姑娘如此疲惫啊!” 叶拈夕也道:“姐姐从前虽说瘦弱,可是精神极好,现在怎么都这个时辰了,都不醒呢。” 白露也不知道。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先退出泠风阁,打算找机会再说。 两人在九王府闲来无事,济世堂重新开张后,就又回了济世堂帮忙。日常闲聊,白露就问起孟子佼,平日容易贪睡疲倦是怎么回事。 孟子佼以为白露是给自己问的。 惊喜的问她平时可有厌食喜酸的情况。 白露想了想,她最近一次跟叶浅妤同桌用膳,是七八天前。当时叶浅妤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整顿饭下来,她像的确没吃多少东西,盘子里的菜基本没怎么动。 用力点头:“有。” 孟子佼又问:“月事可来了?” 白露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脸一红,随即摇了摇头。她现在与叶浅妤不住一直,月事来没来,她也不知道啊。 孟子佼却会错了意。 眼底涌上一抹喜色,随即去抓白露的手腕,想把个脉确认一下。 这一动作,白露明白了。 和着他把自己当成病号了,赶紧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澄清道:“先生您误会了,我说病了的人,不是我!” 孟子佼微微尴尬了一下。 出于对自己的人关心,他还是差距了一句:“不是你啊,那你是代谁问的?” 白露将早上见到叶浅妤的事儿说了一遍。 罢了,又补充:“姑娘从前没有这么娇弱的,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要不先生您抽个空,跟白露回去一趟,帮姑娘诊治一下吧?如今秋风凉了,姑娘可千万别是病了才好。” 孟子佼了然,问:“姑娘与九爷住在同一屋檐下?” 白露点头。 孟子佼又露出长者欣慰般的笑容:“那就对了,九王爷年轻,血气方刚,姑娘又是妙龄之年,有身孕很正常啊。”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造谣亲王,你可知何罪?” 第403章 私事 孟子佼和白露同进扭头望去,就见门外走进来一人。 是符玉。 她知道济世堂是叶浅妤开的,今日闲来无事,便过来转转。没想到走到门口,刚好听到白露和孟子佼的对话。 竟然说那女人怀了袭九渊的孩子,这让她怎能不气? 恨不能把孟子佼那张胡说八道的嘴给缝起来! 屋里两人一怔。 白露只远远的见过符玉,不认得她。孟子佼就更不用说了,连远距离都没见过,不知道这是哪儿冒出来的大家小姐。最关键的是,这位大小姐看上去很不友善,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的。 不会因为他刚才说了一句“有身孕很正常”,想弄死他吧? 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人家九王爷的私事吗? 符玉都走到跟前了,他是这里的大夫,再怎么着,也不能被一个来寻医问药的“病患”给震住了。挺直腰板,拢了拢衣袖,正色道:“姑娘说笑了,小可一介草民,怎敢做出妄议皇家贵胄之事?” 迅速转开话题:“不知姑娘来济世堂,是看病还是抓药?” 符玉却不打算放过他,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不敢?我看你胆子倒是大的很,你们方才在非议九王爷,这不是议论皇家贵胄,又是在做什么?” 白露不知她什么来头,看她故意找茬,不高兴了。 出言反击:“我们了议论九王爷你又能怎样?九爷是我家主子,议论也是议论我们九王府的事儿。你算哪根葱?我们说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吗?再说了,九爷知道我们议论的事儿,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符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脑子里轰一下炸开了。 她知袭九渊宠叶浅妤。 也知这个医馆是叶浅妤办的。 可是没想到,一个在医馆里干活的小小丫鬟,也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简直是岂有此理! 要不是有形象要维持,她几乎控制不住,想上前扇白露几个耳光。 压抑的太狠,反映到脸上就显得有点儿狰狞,“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一个侍婢没有名分,充其量就是通房丫鬟,再得宠又能怎样?不还是个下人?还有你,现在九王府这么没规矩了?奴才都敢称自己与九王是一家?” 白露瞬间气白了脸。 孟子佼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这位姑娘,您要看病吗?” 丫鬟念香一个眼神扫过来,叉腰怒斥:“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了!我家小姐好好的,敢咒我家小姐,现在就扒了你的皮!”说完觉得太狠太血腥,纠正道:“是扒了你的衣服!扒光衣服丢到大街上,看你还敢不敢见人就问人家有没有病?” 孟子佼:“……” 他们开的是医馆,没病的人会来这儿吗?再说了,他看她们不但有病,还是脑子有病,病的不轻! 四个分两伙,两看两相厌。 这时,外面迈步进来一道玄色身影,阴测测的声音问:“吵够了?” 第404章 护短 符玉闻言,心蓦然一沉,眼底刮过慌乱的神色。很快稳住心神,转身看向袭九渊时,脸上已经溢出笑容:“九哥。” 袭九渊没看她。 素来淡漠的表情辨不出喜怒。 这一来,符玉就尴尬了。 笑容僵持在脸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念香看出来,也向袭九渊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九王爷。” 行完礼,她自顾自的起身,提醒道:“九王爷,我家小姐今日来这里,是特意为了九爷而来。小姐她……”不等说完,袭九渊冷冷的开口,话是对符玉说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奴才,本王准她平身说话了吗?” 符玉和念香同时一惊。 先不说念香在符玉面前地位不比寻常丫鬟,就算是个普通丫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袭九渊这番话,明显是不给符玉面子。 符玉脸色不大好看。 好不容易才稳住无处安放的眼神,她开口,对着袭九渊说话的声音带着七分娇,三分嗔:“九哥跟个丫鬟计较什么?她不懂规矩,我回去再教训几日便是了,何需九哥动怒?” 担心袭九渊听到什么,她又问:“九哥何时到的?” 袭九渊回:“足够听到你刚才教训人的话。” 符玉心中暗暗一惊。 好在这些年她在袭九渊面前表现出来的,一直是率真坦然的模样,而非温婉懂事。璀璨一笑,指着白露跟孟子佼道:“原来九哥听到了,这俩个人大白天的议论九哥,太不像话了,我就说了他们几句。” 说着,还不满的盯了白露一眼。 白露听她一口一个九哥,好像与袭九渊很熟的样子,不敢再表现出任何不敬,低头解释道:“是奴婢今日见姑娘不太精神,便想着问问先生是怎么回事,正说着,这位姑娘就进来了。” 至于进门不分青红皂白,张嘴就骂的行径,白露没说。 符玉也没开口。 这种情况下,谁说多话,谁才是心虚。 袭九渊俊美无俦的脸沉着,完善的隐藏了所有的情绪,菲薄的唇轻启,吐出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来:“自己的丫鬟都教不好,还来指责别人家的事?” 别人家—— 疏离的语气,俨然将她划到了外人的行列。 符玉又愣了愣。 白露这么说,她可以反驳,可话从袭九渊口中说了来,当真是半分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那个女人的丫鬟,他都当成是自己人! 这个认知,让符玉心中好像豁开了个口子一样的疼。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最终也只能比别人多靠近他一步而已,可那个女人,就在她离开的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变成了他的“自己人”。 可以住在他的府中,睡在他的榻上。 如今,还怀了他的孩子? 这一连串的想法,打击的她连腰都直不起来。连吸进胸腔中的空气,都好像带着细密的刺,扎得她痛不欲生。 不会—— 不会的,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又怎么可能这么不清不白的睡在一起,连个名分都不给她? 符玉努力压下所有惶恐,挤出笑容:“九哥说的是,玉儿下次注意。” 第405章 秘密 叶浅妤一觉睡到中午,梳洗用膳后,出了门。 前几日查案时,她无意中发现凉州城中有个玉石市场。当时匆匆一瞥,觉得里面各种玉石籽料十分齐全,眼见袭九渊的生辰临近,她想送他一份特殊点的生日礼物,打算来这里找找原料。 人还没到目的地,半路被符城截糊,请进了定远侯府。 瞧着凉亭中喝小酒的符城,叶浅妤气笑了:“你伤都还没好利索,就开始喝酒,不怕侯爷看到了教训你?” 符城不在意的摆摆手,招呼她过来:“快坐。” 叶浅妤坐下,他提起玉壶给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尝尝。” 叶浅妤摇头:“我不喝。” 符城不开心,沉下脸,一副我不会坑你的表情,耐心劝道:“这可是府家传酿酒工艺酿制的桂花香,别的地方喝不到,快尝尝。” 叶浅妤小声问:“家传的啊?” 符城点头,很是自豪的样子:“是啊。” 叶浅妤又问:“你酿的?” 符城再次点头:“怎么,你不信本公子还会酿酒?” 叶浅妤嘴上不说,脸上是大写的不信和赤裸裸的瞧不起,眼着那杯酒揶揄道:“真是你酿的那就更不敢喝了,别人的酒最多是醉人,你的酒,怕是喝了会要命。” 符城:“……怎么说话呢,我不要面子的啊?” 叶浅妤不跟他废话,催促道:“找我来什么事儿?赶紧说!我还有事要去办,再啰嗦我走了。” 作势就要走。 符城赶紧伸手拦下她:“有事与你商量,你这么急着回去,老九在府中等着你呢?” 叶浅妤皮笑肉不笑的冲他扯了扯唇。 起身就走。 “哎……”符城见她真要走,只好收了嬉笑,认认真真的喊:“你别生气啊,我有正事要与你商量。” 叶浅妤这才停下步子,扭头问:“何事?” 符城指指锦垫:“坐下说。” 等她坐回来,他又不死心的将酒往她面前推了推:“这酒的确是府中家传手艺酿制,不过不是我酿的,你尝尝,好喝不醉人。” 看在符城如此努力推销的份上,叶浅妤勉为其难的端起杯子,小啜了口。 液体入喉,带着丝丝桂花香气,在喉口萦绕。 不烈,微甜。 叶浅妤意外的睇了符城一眼。 符城意料之中,明明从她的表情中得到了回复,却还是挑挑眉梢,明知故问:“怎么样?好不好喝?” 叶浅妤笑着放下玉杯:“还成。” 闻言,符城献宝般的,将放在身边的一罐酒抱到几案上,用力拍了拍:“这酒,送你的。” “无功不受禄,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相识一场,说‘求’多见外?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跟你也有关系,关系还不小。” “你还没上年纪,就这么啰嗦了?” 符城:“……” 大概是因为受伤这段期间,他一直在府中憋着。见的人少,说的话也少,久而久而,憋坏了。 好不容易见个熟人,想多说几句,捞捞本。 想了想,他还是步入正题:“我知道袭九渊一个秘密,你可要听?” 第406章 重点 就像所有身处爱情的人一样,对心上人的过往有着源于内心深处的好奇。想知道他从前做过的每一件事,想了解他所有的过去。 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从前缺失在他生命中的遗憾一样。 叶浅妤也是如此。 别说是秘密,哪怕是袭九渊少年时期的趣事,都足以让她松口。 脸上溢出笑容来,“你说说看。” 符城拿乔:“你先点答应帮我个忙。” 明知道他可能不怀好意,叶浅妤还是点了头:“行,只要不是违背原则的事,我帮你去办。” 听起来答应的痛快,其实叶浅妤还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原则这个东西没有固定的界限,它可以是不偷不抢,也可以是国之大义。 总归提出的人怎么,怎么是。 叶浅妤打定主意,如果符城敢提太过分的条件,她就可以推说原则不允许。 符城没多想,招招手让她靠近过来,隔着几案凑近她耳边。手一挡,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叶浅妤先是一顿。 继而睁大发眼睛,“真的?” 符城已经坐回原处,笑得十分神秘:“谁骗你变小狗的。” 叶浅妤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狐疑的看他:“你骗了我也变不成小狗,这个誓言根本不存在,所以你刚才说的话,根本就是假的!” 符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瞧着叶浅妤十分认真的模样,他扶着几案边缘,笑得伤口都疼了,眼泪差点儿流出来。 看在他重伤未愈的情况下,叶浅妤忍下了揍他一顿的冲动,“行了,今日就当是来陪你解解闷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抱着那坛桂花香起身就走。 符城赶紧收了笑容,一脸正色的问:“老九生辰马上要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叶浅妤顿住脚步。 心道这才是他喊她来的主要目的吧? 怕是真在府中憋坏了,兜这么大圈子才步入正题。扭回头,不答反问:“你赖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气秉性再了解不过,你打算怎么给他过?” 听她这么说,符城不高兴了,“什么叫赖?我们那是配合,配合你懂吗?” 镇行司和武卫营,经常一起办案。 叶浅妤提示:“别会错意,划错重点。” 符城只好收了跟她一辩到底的念头,认真想过之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这要是换了旁人,随便送点值钱的东西也就打发了,可偏偏他——不嗜酒,不好色,男人该喜欢的东西,他一样不喜欢。本公子作为正常男人,实在想不出来他那种不正常的,能喜欢什么东西?” 作为被那个不正常的喜欢的——东西,叶浅妤表示不高兴。 “你说什么呢?谁不正常?” 符城:“……” 忘了这茬。 眼底忽然一亮:“要不把你送给他?” 叶浅妤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来,跟这个神经病商量什么?她就算想把自己打包送给他,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告辞!” 第407章 熟人 在符家耽误了些时间,叶浅妤又去了玉石市场。 等她从玉石市场出来时,天色渐黑。正准备返回九王府,忽然从前方路口出来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言辞客气,态度强硬:“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叶浅妤挑眉望向拦路的人。 四十多岁的年纪,深色布衣,头发仅用一条发带束起,未佩戴任何的发冠。国字脸,五官端正,低敛的眉眼间,不难瞧出隐藏深处的狠意。 这种人,才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吧? 红唇微微一勾:“不知你家主子,是什么人?” 男人回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暗中,无影已经蠢蠢欲动,只要他敢露出一丝对叶浅妤不敬的迹象,他立刻就会杀出来。 叶浅妤自然知道无影就在附近。 非但无影在,她还知道凤毓也在。 楚回使团回去后,凤毓消失了一阵子,最近他好像回来了,她不时能察觉到身边有他来过之后,留下的蛛丝马迹。 身边有人如影随行,叶浅妤也说不出是好是坏。 好处是走到哪里都无所畏惧,无形中壮了胆子,坏处是时时被人盯着,没啥隐私可言。 男人见她默不作声,出声催促:“姑娘请吧。” 叶浅妤怀中抱着符城送她的酒,站在原地没动,轻飘飘的语气不失倨傲:“既然是你家主子要见我,又不是我要见你家主子,那为何是我去,而不是他来?” 男人眉头一蹙:“姑娘的意思,是不肯跟在下走这一趟了?” 叶浅妤扬唇:“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男人脸上维持着的客套瞬间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片冷寒:“姑娘不愿自己走,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伸手向叶浅妤抓来。 只听“砰”一声,男人动作戛然而止,痛呼着捂住后脑勺,视线转向身后。动手的不是无影,也不是凤毓,而是从后方走来的玄色身影。 他看都没看那男人,踱步到叶浅妤身边,接过她抱在怀中的酒。 叶浅妤意外:“你怎么来了?” 男人眼底含笑,空着的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本王担心,特来寻你回去。” 手滑下来握着她的手,往巷子外走去。 通程没有再看那男人。 叶浅妤从那男人面前走过,倒是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 那慌乱不是事情败露后的惊恐,反而像是害怕被袭九渊发现。 他认得袭九渊? 袭九渊一言不发,径直拉着她离开。 暗中,无影与凤毓对视了一眼,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只看了眼,无影便追着叶浅妤和袭九渊的方向去了,凤毓微微迟疑后,往另一个方面走了。 只剩下脑袋被砸了大包的男人。 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才悻悻的转身离去。 回府路上,叶浅妤道:“刚那人,不打算介绍一下?” 袭九渊眼底透出凉意:“不必理他,他敢再来,你就说本王说的,不准你去见他。” 叶浅妤了然。 这不是认识,是很熟。 第408章 进展 回到九王府,晚膳已经备好。 叶浅妤随便吃了几口,丢下一句“不准来打扰我”,匆匆回泠风阁去了。袭九渊回去时,她的房间关着,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袭九渊抬手欲敲门,想起她的话,还是作罢了。 时辰尚早,他又出了泠风阁。 走到院子里,无影从暗中现身,单膝跪地行礼道:“爷,谷风传来的消息。” 将一个极细小的竹筒举至袭九渊面前。 袭九渊接过,扭开盖子,抽出里面的纸卷。打开来看,上书只有两行工整的小字,“一切如旧,九爷勿念,不日属下便可回府。” 袭九渊笑了下。 这么说来,那边的事办成了。 很好。 无影见他如此,也放下心来。他虽不知谷风此行为何,却也知道一定有重要的任务。此时自家爷的表情,说明谷风任务完成了。 而且还完成的不错。 可能过不多久,谷风就回来了。到时,他就不会再背锅挨罚了,心里竟然有点儿激动,盼着谷风快点儿回来! —— 女童失踪案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 在叶浅妤胁迫下,被抓回来的丁满带着吉祥,回到了地下组织。吉祥机灵,没过几日传回消息,有人要去他们那里挑选“礼物”。 礼物指的是什么,叶浅妤心知肚明。 确切的时间和对方和身份,无论是吉祥还是丁满,都打听不到,只大概听说约在了城南那家客栈见面。 收到消息后,叶浅妤立刻让无影去了城南。 没有确定的时间,但既然消息传出来了,他们肯定不会拖得太久。为了以防万一,除了盯紧城南,她与袭九渊商量后,还从九王府抽调了一批人手,分别守在各个客栈附近。 无论最后他们是不是去城南,都不会错失这次机会。 两日后,无影终于传来消息。 城南有动静了! 叶浅妤收到消息,立刻赶来了城南。 客栈门外停着一匹马和一辆马车,只有马车夫一人守着。 两人躲在对面楼上,透过窗子盯着下面的动静。 无影道:“寅时刚过他们就到了,共有四人,管事模样的人带着两个伙计进去了,外面守着的是马车夫。算起来,进去有小半个时辰了。” 叶浅妤点头。 透过缝看了一眼下面的马车,世族贵裔这彰显身份地位,都会以各种形式在马车上做上记号。有的是用刺绣写上姓氏,有的刻着府名,更有甚者,像袭九渊那样,干脆弄一辆独一无二的马车,走到哪儿,只要见到那辆乌金马车,就知道是他到了。 眼前这辆,做工极其考究,却什么记号都没有。 想了想,她问道:“来的管事还有伙计,你看着眼熟吗?” 无影摇头:“属下见的人少,不认得,若是哪家府里的人,惊蛰在的话倒有可能认得。”惊蛰负责九王府里的迎来送往,平日里见的人多,认识的人也多。 叶浅妤想想也是,欠考虑了。 两人继续盯着外面。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门开了。 —— 求月票 第409章 染儿 客栈伙计先打开门,走了出来。 看过四个无人,这才向里面招了招手。接着,客栈里面先后出来三个人,正是无影刚才提到的管事和伙计。 他们出来后,又跟着出来了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 大概这就是他们今日挑选的“礼物”了。 出门后,客栈伙计恭恭敬敬的将他们送上马车,目送着他们走远,这才退回到客栈中,将门闭上了。 叶浅妤向无影使了个眼色:“走。” 两人下楼,悄悄跟了上去。 叶浅妤跟上去的目的,并非看对方是什么人家,而是要制造一个进入那个地下组织,摸清他们情况的机会。 马车在一座府宅门口停了下来。 叶浅妤脚步戛然而止。 无影正打算从这边过去,被叶浅妤拉住,也迅速退回墙边。 探出脑袋打量着四周环境。 宅子不大,又在这种偏僻之处,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住房,反而像是哪些大户人家为避人耳目,在外面置办的产业。 叶浅妤提醒:“回去查一下这房子的主人是谁。” 无影领命。 待他们进门,两人也翻墙进了院子。 只见管事的将女子引进一间厢房,又跟两个伙计交待了几句什么。伙计听他说完,便到了门口看守,他匆匆出门,带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叶浅妤没跟出去。 等到外面的人走远,再听不到马车声,她给无影使了个眼色。 无影会意。 翻身跃上房顶,故意扑腾出动静,引开了门口看守的两个伙计。叶浅妤闪进屋里,飞快的将房门关上。 那女子面纱未摘,正坐在床边。 听到声音蓦然抬头,惊声问道:“你是何人?” 叶浅妤食指抵在唇间,“嘘”了一声。 女子到底是没再喊,只是拿一双带着几分懵懂惊惧的眸子盯着她。待她靠近了,她好像才意识到也许对面的人很危险,仓皇的往后移了移,重复着问道:“你是什么人?” 叶浅妤笑得尽量温和:“我来救你。” 女子疑惑更深,“救我?” 叶浅妤点点头,试着去拉她的手,用这样的身体接触,来让她感受到她的善意:“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从小就被那些人抓了去,学习琴棋书画,还有侍候人的本事吗?” 女子没回答。 任由她拉着手,紧紧的盯着她。 叶浅妤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女子木然的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底,甚至还带着几分茫然,好像并不明白她的意思。许久,眸底晕开一抹笑意,“染儿会弹琴唱曲,你喜欢吗?染儿表演给你看好不好?” 叶浅妤怔住。 她的话,难道她听不懂吗? 试探着问:“你的名字叫染儿?” 染儿点头。 叶浅妤又问:“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吗?” 染儿答:“染儿自小父母便去世了,是成叔将染儿救了回来,还教染儿琴棋书画和为人之道。染而这次出来,也是成叔让染儿来的。成叔说染儿长大了,要离去别的地方生活,那儿便是染儿的归宿。” 第410章 死了 叶浅妤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她也不知那个组织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将一个本该有喜怒哀乐的人,训练成了对善恶一无所知,连自己的情绪都没有的人。 哦,不。 在他们的眼中,这些女子甚至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他们眼中的玩物,跟家里养的狗啊猫的,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叶浅妤本想从染儿口中问出一些地下组织的事,后来发现,她想多了。 在与染儿的对话中,她了解到,这些被抓走的女子,从小到大,都在密闭的空间中学习各种技能技巧。琴棋书画,甚至那些侍候人用的床笫手段。 除了教她们的人,在被送出来之前,她们没见过组织中的其他任何一个人。 她口中那位成叔,是一直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人。 大概因为一直照顾她,久而久之,她将他当成了亲近的人。 殊不知,正是她亲近的成叔,在潜移默化中给她灌输了思想,让她以为,她过得很正常。 是啊,一个尚不懂事的孩子,从记事起,便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久而久之,便习以为常了。哪怕现在离开了牢笼,她也相信是到了他们所谓的“归宿”,是该开始另一段生活了。 叶浅妤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 愤怒?悲哀? 都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她只觉得眼前的人有多可怜,背后的人就有多可恨! 外面,去追无影的两个人无功而返,回到屋门前。忽然想起会不会是对方故意引他们离开,对屋里的人下手?惊慌之下用力敲了几下门,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叶浅妤已经敲晕染儿,正换上她的衣服。 闻言,冷静的回:“没事。” 听到她说没事,两人放下心,继续守在门外。可到了晌午,送饭的人进来时,却发现说“没事”的那人,悬梁自尽了! 送饭的嬷嬷吓坏了。 守门的两个伙计也吓坏了。 消息很快传回去,管事匆匆赶来。 看到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的叶浅妤,他气的捶胸顿足,大骂两个伙计没用,饭都白吃了。可这么做除了宣泄心头的不快,半点用没有。 细想过后,他命伙计将叶浅妤扮成的染儿抬上马车,怒气冲冲的找回了客栈。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叶浅妤听到管事暴跳如雷的声音:“你们不是说人都没问题吗?我这带回去不足半日,她就上吊死了。还好我是提前几日来的,要是赶在当日,耽误了我家老爷的大事,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伙计连连赔罪。 叶浅妤还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也在扮着和事佬的角色。从言辞中听得出,他也是这组织中的一员,地位应该高过这客栈里的伙计。 她听到他说:“此事怪我们,您交的银子如数退还。至于这人——” 他顿了下,才道:“您再选一个便是。” 管事怒气不减,嚷嚷着发了半天火,才总算是降下了脾气,跟着伙计几人上楼去了。 说话那人没上楼。 他踱步到叶浅妤身边,自顾自的念道:“怎么就死了?” 说着,还踢了叶浅妤一脚。 第411章 诈尸 叶浅妤默默骂了句:王八蛋! 在心里狠狠记上了一笔。 等她抓住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这一脚,她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还回来。不知道“死”字边上一把刀吗?敢踹她,也不怕闪了老腰。 正想着,腿上又是一痛。 那人大概是赔了钱气不过,又踢了她一脚出去。 叶浅妤险些惊呼出声,连暗处的无影心都跟着揪了一下。不是怕她忍不住,是替那人捏了把汗,等他们落网时,还回来去的估计就不是三两脚的事了。 哎~ 人呐,要善良。 那人骂骂咧咧发了半天火,也不知道气出了没,转身要走。 伙计大着胆子问:“大人,这人怎么处理?” 那人扭头瞪了伙计一眼:“一年到头死的人比活着的都多,你说怎么处理?立个牌位供起来?一天到晚再给她上三柱香?” 伙计吓得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那人又骂骂咧咧的道:“这点事还用问我,废物!” 甩着袖子往楼梯上面去了。 他走后,伙计赶紧摆摆手招呼过来两个人:“拖走,拖走。” 两人过来拖起叶浅妤往后院走。 拖到后院井边,架起来就要往井里丢,叶浅妤见情况不妙,用力咳了两声。 这一咳,可把抬她的两人吓坏了。 尖叫一声,脱手将她丢了出去,同时两腿一软跌坐在地。 叶浅妤心里一阵卧槽。 他们本来是要将她往井里投,抬得抬高,还特意往上抛了抛。这摔下来,摔得自然不轻。揉着摔疼的腰立直身子,边咳边睁开了眼。 那两个吓得半死的人缓过神来,其中一个指着她问:“你,你没死啊!” 白纱下看不清叶浅妤的脸,只用一双茫然懵懂的眼眸望着他们:“你们说谁死了?你们是什么人呀?” 跌坐在地上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概明白是这姑娘是没死透,又活过来了。既然人还活着,他们也不能将活人扔到井里去,加上她去是卖出去的姑娘,也不能直接带回去,只好去禀明里面的人。 半刻钟后,踢了叶浅妤两脚的男人来了。 一顿臭骂,将她领回了屋里。 先前买染儿的人嫌晦气,任那人好话说尽,还是挑了另一个姑娘走了。那人没辙,犹豫之后,在扔了她赔上这些年培养她的钱和重新卖个高价之间,选择了后者。 叫人将她送回去。 他所谓的送回去,便是回到那个养了染儿多年的地方。 这正是叶浅妤想要的。 低头跟着带路的人走了两步,那人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蓦然叫道:“站住!” 叶浅妤心中一顿。 躺在暗处的无影心中也是一惊。 染儿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身材纤瘦灵动,而叶浅妤马上到十六岁了,尤其是这半年多里,个子长了不少,明显比染儿高许多。 眉眼可以修饰遮掩,身高却是隐藏不了。 来之前,叶浅妤想的是染儿能活成一张白纸,证明她没见过几个人,他赌他们都不会在意一个连脸都没露出来过的姑娘,个子能有多高。 此时被喊住,是露出马脚了吗? 第412章 虎穴 叶浅妤只是停下脚步,没开口,也没回头。 那人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身边,狐狸般布满算计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叶浅妤的眼睛。 叶浅妤毫不躲避的与他对视。 黑白分明眸干净澄澈,与男人阴鸷深沉的眼睛开成鲜明的对比。 许久,男人开口问:“你为什么自杀?”这么多年来他们送出去的姑娘不计其数,死法也五花八门。有玩行酒令醉死的,有本事不到家惹怒了主子被打死的,也有被人玩死的。 自杀的人,唯她一人。 在这些姑娘们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会教她们侍候人的那些事儿。还会让她们认为,这本就是她们应当做的,所以无论那些买主对她们做过什么,都不会激起她们的反抗。 更别说自杀这种过激的行为。 叶浅妤眼神迷蒙:“什么是自杀?”同样的话她问过染儿,染而并不懂。 男人愣了愣,语气凌厉:“你怎么会死?” 叶浅妤好像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望着男人:“染儿不知,有人说跟染儿玩个游戏,将绳子套在了染儿脖子上。后来,染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男人眸底涌出疑惑:“你说是别人杀你?” 叶浅妤先是点头,紧接着又摇头,“他们为什么杀染儿?染儿犯了什么错?” 男人看着她,一时间似是有烦躁在眼底涌动。 到底是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人将叶浅妤带走了。 叶浅妤松了口气。 暗中,无影也松了口气。 后院中,那人将叶浅妤带至柴房中,打开柴房一侧的暗门,带着叶浅妤进了一条密道。 柴房外面有人看守,里面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无影不能跟着进去。只能等叶浅妤的消息,或者是等以天黑后,找个没人的时候,悄悄溜进去。 密道一直向下延伸,走了半盏茶左右的时间,终于到了一条平坦的廊道中。 叶浅妤估算了下,他们应该在地下几十米。 又往前走了几米,直直的廊道变成了几条分岔口。 借着廊道中昏暗的灯光,她看到每条廊道两侧每隔几步远就有一扇门,俨然是一个个单独的房间。房中安静异常,不知房门里面是什么布置。 带路的人往一个方向拐了,她跟了过去。 随后,她被带进一间房中,房门关上前,那人道:“晚会儿成叔会过来,你先歇着吧。”说完,走出屋子,将记六关上了。 叶浅妤松口气的同时,又一口气压了过来。 成叔—— 染儿在这里唯一熟悉,也是将染儿从小带到大的人。她能骗过外面所有人的眼睛,是因为没有人见过染儿,成叔,怕是不能用骗的。 屋子虽然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却很宽敞,琴棋书画样样齐全。 书案上放着不少书,她随便拿过一本翻了翻。 春宫图! 里面各种让人看脸红心跳画面,各种难以想象的姿势——叶浅妤觉得,跟这些东西比起来,她当年看的那些动漫呀,动作片啊,简直弱极了。 还是古人会玩啊! 正翻着,房门忽然响了声,成叔来了! 第413章 活路 袭九渊得知叶浅妤只身入虎穴时,气得差点把无影拖出去乱棍打死。手指着无影,恨不能扒他一层皮下来:“本王叫你保护她,是叫你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的吗?” 无影那叫一个冤枉啊! 硬着皮头道:“爷,您说只要姑娘要做的事,都由着姑娘,属下不得,不得干预!” 啪! 一个杯盏砸到了他头上。 虽然袭九渊已经手下留情,可一个茶盏砸下来,还是疼得他咧嘴吸气。再也不敢狡辩了,死心认命道:“属下该死,求爷降罪。” 袭九渊沉着脸。 他是担心她觉得没有自由,才告诉他们不要干预她要做的事,还特意叮嘱过,不必事事都来向他禀报。 不事事禀报,不代表由着她去冒险。 越想越气,黑着脸骂道:“滚去刑堂领罚!” 无影赶紧应下:“属下这就去。” 欲哭无泪的从书房退了出来。 领多少,袭九渊没说。 无影当然也不敢问,万一问了,自家爷在气头上,让他领一百板子,他小命都得交待在刑堂。 去往刑堂的路上,他觉得自己愈发的思念谷风在的日子了。 发自内心的呐喊:谷风大爷,你快回来! —— 客栈地下房间。 叶浅妤打开门,将成叔迎了进来。 婷婷袅袅的福身道:“染儿见过成叔。” 闻言,成叔一愣。 眼光迅速落在叶浅妤脸上。 她的的面纱未摘,看不到模样,福着身子,又看不出真正的身高。可单是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眉眼,就足以让成叔认出她并非真正的染儿。 眼一瞪,正欲开口,叶浅妤却快他一步起身,一记掌刀劈在他颈部。 成叔白眼一翻,栽到了地上。 叶浅妤迅速关上门,把晕过去成叔拖到屋里,用绳子捆了起来。 做完这些,她在屋里转了转。 从里面屋里找到喝剩下的半碗水,泼到了成叔脸上。 成叔被泼得打了个激灵,猛的抬起头,拿眼睛瞪着叶浅妤:“你到底是什么人?染儿呢?” 叶浅妤面纱已经摘了。 拿了个垫子在他对面坐下,笑盈盈的道:“你是关心染儿的死活,还是害怕这个地方一旦暴露,你们不但会人财两空,还要为此付出性命?” 成叔嗅到危险,心中顿时拉起警惕。 上下打量着叶浅妤,想要透过衣着打扮窥探她的身份,脑子转得飞快,斟酌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可惜,他失望了。 叶浅妤身上穿着和染儿离开时一模一样的衣服,除了长染儿几岁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甚至怀疑,眼前的女人穿的可能就是染儿的衣服,不管是衣袖还的裙摆,都明显短一截! 成叔心里一阵愤懑。 上面的人眼瞎吗?这么明显漏洞看不出来,还把人给送下来了? 可是他气也没用,又问了一遍:“你是什么人?” 叶浅妤笑了。 最近总有人问她是什么人,这次她没卖关子,很不客气的道:“来端你们老窝的人,所以你最好乖乖配合我的行动,说不准还能戴罪立功,给自己这谋一条活路。” 第414章 摸底 成叔听她这么说,反而不怕了。 面上多了一丝嘲讽的味道,“你一个黄毛丫头,混进这里也不过是羊入虎口而已。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且另当别论,还想有所作为,简直是痴心妄想。” 蛇打七寸,诛人诛心。 叶浅妤又一次笑了笑,进来这种地方,最好和最坏的结果,她自然都考虑到了,也做了相应的安排和准备,“看来你们是在地上呆久了,对于上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你是觉得我会贸然进来,把自己折在这儿?还是觉得,我们会鲁莽行动,打草惊蛇?” 轻吁一声摇摇头:“为非作歹这些年,是时候为你们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成叔心里打鼓,猜想叶浅妤是官家的人。 言辞间带着有试探,也有警示:“就算是你们布好天罗地网又如何?你以为这些年来,官府就没动过抓我们的心思?结果呢?我们不还是该赚钱赚钱,该快活快活?识相的,现在放开我,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点的死法!” 叶浅妤璀璨一笑:“可惜我还没活够呢。” 成叔道:“只要我大叫一声就能将他们引来,到活没活够又有什么区别?” 叶浅妤回:“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糊弄?大叫一声真能将他们引来,你还在这儿跟我啰嗦什么?” 她瞧了一眼房门的方向:“要是我没猜错,这座地下城的房门和墙壁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能隔音吧?要不然她们就在各自的房中练习琴乐歌舞,如何都互不影响?” 成叔脸色明显一黯。 没想到这点细节她都注意到了,感受威胁近在眼前,眼底狠戾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你以为把我困在这里你就安全了?做梦!不出半日,他们便会发现我不见了,到时候,看你能不能脱得了干系。” 叶浅妤不以为意:“这就不劳你担心了。” 问了一些关于这里地下组织和暗道的问题,成叔梗着脖子不回答。期间还讽刺了几句叫她别痴心妄想,无论站在她后面的人是谁,这里他们动不了。 叶浅妤趁追问他们的幕后靠山,成叔果断不说话了。 眼前的女人太机敏,说多了难免露马脚。 叶浅妤套不出话,便不浪费时间再与他周旋。 找了块布条缠吧缠吧,拿着走近成叔。尽管他拼命挣扎,恶狠狠的瞪着叶浅妤,还是没能摆脱掉被堵住嘴巴,又塞到了床底下的命运。 做完这些,叶浅妤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她可不会真的在这里坐以待毙。 脱掉外面衣裙,露出里面束袖紧身的夜行衣来。她将头发拆开,又用一条发带简单的绑到上面,借着廊道中昏暗的光线,出了门。 她要摸清这坐地下城的结构。 顺便了解一下他们有多少人,分工如何,最好是能查到管事所在位置以及他们的逃生路线,有利于抓捕。 这一想,要了解的事儿还挺多。 进来时,她留意到密道出入口都有人看守,且里面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对面来人,藏都没地方藏。 正想着,前面来人了。 第415章 安逸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叶浅妤暗道出师不利,调头往回走。可廊道很长,她没走几步,还是被发现了,冷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站住!” 叶浅妤停往脚步。 转回身,欠身对着来人行礼,但没开口说话。 不知对方身份,贸然开口容易暴露。 视线所及,是三双黑色靴子,其中一双稍干净些,另外两双边缘有一层灰土,看得出是常时间在地下活动,踩踏泥土地面所至。 那双干净的鞋子—— 她腰身又矮了几分,恭敬道:“见过大人。”记得在客栈中,她听到是这么称呼他的,所以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人冷眸扫过她头顶,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浅妤道:“有位姑娘受伤,周叔命小的去药房拿药。” 人食五谷杂粮,不会不生病,这里又是秘密所在,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从外面请大夫,她猜想,他们在地下一定有有自己的药房。 果然,男人又道了句:“药房在前面,你为何往后走?” 知道有药房,叶浅妤就放心了,对答:“小人刚才走得急,忘了那姑娘的名字,正打算回去看上一眼,怕弄错了。” 男人没再疑心。 从她身边走过时,半是提醒半是宣泄的说了一句:“是那个叫染儿的赔钱货吧?好好的人出去,半死不活的回来,真特么晦气!” 语气中不难听出火气。 叶浅妤暗道了句“活该”,行动上再次欠身:“谢大人提醒。” 大人没回话,阔步往前去了。 跟在那人身边的两个随从各自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疑惑,也没吱声,迅速跟了上去。 等他们走远,叶浅妤直起了腰身。 看来安逸日子过的太久,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人,也会慢慢丧失在面对危险时,那种本能的嗅觉。 明明感到不对,却没有多想。 所以啊,是她运气太好,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吗? 迈着步子往前去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还真去药房,拿了几味清血化瘀的药。出门时,碰到一个男人抱着孩子进来,那孩子大声哭闹着要回家。 男人进屋,将孩子粗鲁的往郎中面前一扔,“她发烧了。” 孩子被摔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拽着男人衣角哭喊:“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娘亲,我不要在这里,呜呜……” 叶浅妤眉心蹙起。 这么小的孩子,一旦离开父母得不到照顾,极易生病。 暗下决心早日将她们救出去。 往外走时,忽闻身后一声清脆的响起,伴着孩子尖叫的声音。 她猛然回头,就见女孩儿摔倒在上,白嫩的脸蛋上浮现出五个手指印,嘴角鲜血直接冒了出来。男人指着她,恶狠狠的训斥:“再哭,我再就把你丢到蛇池里喂蛇!” 叶浅妤脚步停在门口。 本能的就想冲过去,教训那男人一顿。 可是不行—— 她一旦引起他们注意,难免暴露身份。到时别说这里的人她一个都救不走,就是她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握紧的双手,指节寸寸泛白。 第416章 龙铃 袭九渊匆匆赶到城南,过了石桥,正欲往前走,被守在桥另一侧的凤毓拦下了。 怒目一横,他道:“让开!” 凤毓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你难道没想过,她为何不告诉你?” 他怎么没想? 正是因为知道她的顾虑,他才更生气! 她要查案就查案,他从来没拦过她。她要人手,他把整个九王府的人都交给她,任她调遣。 她可好,行动上,商量都不与他商量一声。 要不是他今天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就叫人将无影叫回了府中问话。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女人那么胆大包天,竟然敢把自己送到狼窝里去! 那些人的行径—— 一旦事情败露,她会遭遇什么下场他想都不敢想。幽邃的眸泛着寒霜,握紧拳头,步步逼近凤毓:“让开!” 凤毓不想动手。 在袭九渊的压迫下后退了两三步,握紧的剑柄往他胸前一怼,沉声道:“袭九渊!” 袭九渊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 深不见底的眸酝酿着风暴,抬手握住凤毓手腕,便想用内力将他震开。 凤毓也不是吃素的,反手躲过一击,依然稳稳的挡在他面前。 袭九渊见他不肯退让,精致的五官弥漫起滔天怒火,五指骤然紧握,“本王念你这些天来明里暗里没少保护与她,现在让开,这次的事本王不与你计较。若横加阻拦,休怪本王不顾往日交情!” 凤毓:“……你冷静点!” 袭九渊冷斥:“以身犯险的不是你女人,你自然能无动于衷。赶紧滚开,本王不想与你动手!” 真动起手来,凤毓不是他的对手。 凤毓也知道。 可是叶浅妤进去之前交待过他,如果袭九渊找来了,无论如何别让他闯进去,否则她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咬牙道:“是,她是你的女人,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贸然冲进去,也许不是救她,反而是害她!里面的情况我们都不知道,也许不等我们找到她,先让她暴露了!” 袭九渊猛然一震。 凤毓继续道:“我与她相识不久,但也算是陪她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她远比我们想象中聪明、机智。我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应付里面的事。” 在凤毓苦口婆心的劝阻下,袭九渊脸上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 凤毓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铃铛似的东西,丢给袭九渊,“这是我凤家家传的龙凤铃,我把凤铃给了她。若她有危险,启动铃中机关,龙铃会响,到时我们再进去救她不迟。” 袭九渊接过,带着狐疑:“我们这样进去都不见得能找到她,有危险,岂不更来不及?” 凤毓道:“若是一只铃响,另只铃会引我们去找。” 袭九渊没放下心,却多少打消了冲进去的念头。 叶浅妤最近一直在忙女童丢失案的事,真要闯进去坏了她的事,她一定会生气。犹豫后看了看手中铜铃,带有几分不信,还有几分嫌弃:“这破东西与寻常铜铃也看不出区别。” 凤毓:“……” 第417章 廉耻 叶浅妤到底是按压下所有冲动,默然离开了药房。 她不能轻举妄动。 沿着廊道走了一段路,她发现这里看似固若金汤的防备,其实松懈的很。她往外走,那些守在各个廊道口的人并不拦她。 用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她大概了解这里的结构了。 几条廊道围绕着一个中心点,向六个方向延伸,又将几个末端用另一廊道打通,连成一个六边形。每条廊道两侧大概有十间房子,十二条线加起来,就是一百多间。 叶浅妤禁不住佩服设计这个地下世界的人了。 如果他将心思用在正事上,说不定能造福一方人。感叹的同时也在感慨,如此浩大的工程,施工时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它竟然能安然立于天子脚下,并且存在这么多年。 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些值守的人。 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平静的背后,会不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们不是松懈了,而是根本不怕有人来查? 想到这种可能,叶浅妤脊背一凉。 没发现这层有组织里管事人的住处,那些人又不住客栈里,她猜测这座地下城可能不只一层。在外面呆得太久,难保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查清这边结构格局之后,叶浅妤便回到了染儿住的那个房间。 进屋,床下传来碰撞声。 她想了想,上前将成叔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成叔嘴巴堵着,瞪着眼,表情扭曲,喉咙中发出阵阵痛苦的闷哼。不停的点着,往自己小腹方面使眼色。 叶浅妤故意不理会。 他急得不行,嗓子里发出“啊啊呜呜”的声音。 叶浅妤觉得差不多了,将他嘴上的布扯下来,来不及喘口气,他急不可耐的大喊:“快给我解开,我要方便!” 叶浅妤淡淡的道:“这里面的姑娘从不出门,房里肯定有恭桶吧?” 成叔闻言,憋红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你一个姑娘家,竟然面不改色的让男人当着你的面出恭!你,你简直是厚颜无耻。我告诉你,你不要脸,我这个老人家还要脸呢,放开我,我要出去上茅厕!” 叶浅妤好笑的望着他。 语气中不失嘲讽:“你一个坑拐良家少女的禽兽……不对,说你是禽兽,连禽兽都会觉得受辱!你连最起码的道德良知都没有,还好脸提什么颜面廉耻?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憋着,我就给你半盏茶的功夫,上完我有话要问你!” 成叔抵抗了一会儿,没憋住,去了内室解决。 期间又因为手被绑着没法解裤子,喊了几句,叶浅妤充耳不闻。 等他磨磨蹭蹭的出来时,叶浅妤在案台前铺开了纸开,将这里的结构图画了出来。她还根据这里的地形特性,推断出来几个可能设有密道的地方。 成叔在这里多年,应该了解密道所在。 她搁下笔,“你说的对,如果我把你扣在这里时间太久,他们发现你不见了,我可能会有麻烦。” 成叔插话:“你知道就好。” 叶浅妤微微一笑:“所以,有件事还得你配合下……” 第418章 等待 在叶浅妤的胁迫下,成叔交待了这座地下建筑的密道位置所在,还交待了这里分为上下两层。他们负责调教抓来的女童,和女童一起,都住在这一层,剩下的人住在另一层。 浅妤将密道位置在结构图上标了出来。 另一层成叔没去过,具体结构,还有那层是不是与这里共有一条密道,成叔都不清楚。 叶浅妤见他不似说谎,没再逼问,暂且放过了他。 地下与地上不同,没有日升日落,没有自然光,也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唯一的光亮来源,是那些四处点着的长明灯。 叶浅妤在地下呆久了会分不清白天晚上,她做事的同时,也在心里估算着时辰。 每过半个时辰,就在墙上划一道杠。 算算时间,外面应该已经天黑了。 客栈不远外的石拱桥上,袭九渊负手而立,幽邃看不见底的眼眸,一直凝望着客栈的方向。 凤毓与他一步之遥,坐在石阶上。 从日落西山,一直等到月上眉梢,又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袭九渊没有离开的意思,凤毓也在等。 期间谷雨来了,惊蛰也来了,甚至御风也短暂出现过几个时辰。他们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在自家爷不发话的情况下,也都不敢贸然行动。 商量过后,御风和惊蛰回了九王府,留下谷雨待命。 日升月落又一天过去了,袭九渊在石拱桥上快站成了望妻石,也没等到龙铃有点动静。 他和凤毓的饭都是惊蛰送过来的。 符城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消息,顾不上伤口未愈,也赶了过来。 问清情况,就和他们一起等在这里。 袭九渊叫他离开,他不听。不但不听,还想把武卫营的将士们调过来一起守着,生怕万一里面发生什么,他们赶不及过来救。 袭九渊脸色铁青。 恨不能一脚把符城踢到越河里面去。 他们几个没日没夜的守在这里,已经很招人耳目了好吗?再叫一批官兵来,那不明摆告诉客栈里面的人,他们就在这里埋伏着,等着端他们窝。 符城委屈:“你这样眼神看我做什么,我不也是担心叶姑娘吗?我让他们悄悄的来埋伏在附近,保证不让里面的人察觉。” 袭九渊冷声回:“本王的女人不用你担心。” 符城:“……” 这个时候还顾上吃醋! 眸光扫过坐在石阶上的凤毓,调侃道:“凤五公子,你不会也是担心叶姑娘安危,才在这儿等着的吧?” 凤毓面无表情的回:“我与你不同。” 符城:“……” 他不知凤毓与叶浅妤之间的渊源,只是有好几次,他遇到凤毓跟在叶浅妤身边,俨然是很熟络的关系。本想调侃他几句,可瞧瞧脸上覆着一层薄冰的袭九渊,再想想身处险境的叶浅妤,此时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他果断决定,还是先回去带人马过来。 符城从武卫营挑选了三十几个精兵,让他们埋伏在客栈附近。那些精兵埋伏时才发现,四周早已埋伏上了九王府的人马。 又是漫长的一夜。 凤毓都有些困了,袭九渊依然站在原处魏然不动。就在他想劝他休息片刻时,龙铃忽然发出一阵嗡鸣。 —— 厚颜无耻求月票 第419章 死刑 叶浅妤不能全信成叔,他老奸巨猾,在胁迫下招认出来的话未必是真的。就算是真话,也不见得没有隐藏。 真真假假,叶浅妤得亲自去查证。 为了查清地下所有的密道,将他们一网打尽,叶浅妤费了不少心思。 就在即将大功告成时,出事了! 那位被称作“大人”的人,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带人冲进了染儿房中。还好叶浅妤早有准备,一枚银针直接推进了成叔的体内,告诉他一个时辰后银针便能随着血液行至心脉,如果不在银针进入心脉前将针取出来,人就没救了。 想活,就得保住她。 成叔恨得牙根痒痒,可为了活命,只得在“大人”面前说谎为她作保求情,让“大人”看在养她这些年不易的份上,留着她卖个好价钱。 成叔恨叶浅妤恨的牙痒痒,是真想看她被人糟蹋又无力还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格外的咬牙切齿,甚至还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 只是一想,就觉得浑身舒畅,大快人心。 叶浅妤看出他的猥琐心思,冷笑了下,不予理会。 染儿从小到大就只有成叔一个人见过,成叔既然发话了,“大人”也就不再怀疑她的身份。思来想去,又觉得她去而复返,对组织来说是个潜在威胁。刚好客栈来了一位很重要的客人,“大人”短暂考虑后,决定把她送过去。 成叔又喜又忧。 喜的这里的姑娘只要出了门,都会有人严加看守,叶浅妤逃走的机会几乎为零。逃不走这里,就要成为别人的榻上的玩物,他恶气出了,他心里高兴。忧的是,只要有人守着,她就不能将推到他体内的银针取出来。 两个时辰后,他就玩儿完了! 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两圈,虚笑着道:“大人,染儿上次出阁遇到意外,想必受了惊吓。这才短短几日,小的担心她心中还有惊悸,请大人再给小的半盏茶功夫,让小的多教她一些礼节,也免得她冲撞贵人,给大人惹麻烦。” “大人”想了想,觉得有理,就答应了。 带着人离开了染儿的房间。 他们一走,成叔立时面露凶相:“你让我在他们面前保你,我照做了,现在该你兑现承诺,把针取出来了。” 叶浅妤笑笑:“着什么急啊?待我平安出去再给你取也不迟。” 成叔大怒:“你这是想拉我陪葬?” 现在门外守了人,她就算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逃得出去。就算他帮忙,充其量就是一个人被抓回来处死,和两个人被抓回来处死的区别。他不答应帮忙,她就不取针,他还是得死! 她根本就没打算给他留活路! 得到这个结论,成叔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着叶浅妤的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个窟窿出来,“好,你不让我活,我就拉你一起下地狱!” 转身就要出门。 身后,传来叶浅妤带着笑意的声音:“我还没说话,你就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了?” 成叔脚步停在了门口。 第420章 送信 叶浅妤让成叔带着凤铃出去。 她出来这好几天,袭九渊应该在附近守着。只要成叔将她画的地下城的结构图交给袭九渊,她相信袭九渊会在最快的时间里,安排人将这个地下组织一网打尽。 退一步想,就算袭九渊没在,凤毓和无影也应该在。 从这边去九王府或者武卫营都不是太远,无影轻功好跑得快,无论找到袭九渊还是符城,都会在第一时间出兵来这里。 一个时辰,足够了! 她要做的就是跟那些人周旋,拖延时间等到他们赶到。 换好衣服,戴上面纱,跟着那些人离开地下时,袭九渊与凤毓也找到了身上带着凤铃的成叔。 见不是叶浅妤,袭九渊心咯噔一沉。 阔步上前,夺过成叔手中的凤铃,拽着他衣领的手,力气大的几乎将他提离地面。俊美的脸上弥漫着肃冷的杀气,开口便是冻死人的冰寒:“她人呢?” 成叔本能的哆嗦。 他四十多岁,非但不瘦弱,还因长时间疏于活动,脂肪堆积,身材十分的臃肿。小二百斤的体重,就这么被揪着衣领提离地面,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尤其对上男人幽邃透着寒意的眸时,他冷汗瞬间就落了下来。 磕磕巴巴的道:“这位,爷,你……你有话,好好说……先,先放我……下来。” 袭九渊眸色一沉,声音加重了几分:“说,她在哪儿?” 凤毓站在袭九渊身后,焦急的眸光模糊了担心与紧张,没有阻止袭九渊的意思,反而也是异常焦灼的等着男人回话。 他磕巴着不说,他恨不能掰开他的嘴。 不对,是掰开脑子,也好看看叶浅妤到底在哪里。 成叔在心里又把叶浅妤给狠狠的骂了一千遍一万遍,让他冒死送信,结果这收信的人,竟然一个个如此凶神恶煞的。 明知没什么用,还是本能的握着袭九渊手腕。 粗喘一口气,艰难的答道:“她……她没事。让我来送信,你们谁手里有个……有和这个铃铛,一样的铃?” 要不是叶浅妤给他的时间有限,告诉他调兵遣将需要时间,他敢磨蹭,消费的就是他自己的性命,他真想拖着时间,让那些人先将叶浅妤糟蹋了再说。 心里不停祈祷让他们动作快点儿,最好在他们赶过去前,把该办的事办了! 这样的话,就算他们赶到把人救下来,那也晚了! 试想一个清白都没了的女人,以后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就算是活着,那也只能是屈辱的活着,一辈子都不可能抬起头来。那他被软禁,被羞辱的仇,也就算是报了! 心里这么想,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 袭九渊给他看了龙铃后,迅速把叶浅妤给他的信交给了袭九渊。 他是真害怕一个时间不到,那枚银针就走到他的心口处。入了心脉,可就不是看叶浅妤受苦的事了,怕是就算她受苦,他也没命看。 袭九渊打开书信,里面赫然放着一张地图。 第421章 打赌 叶浅妤被带进客栈四楼某个房间。 四楼房间都是套房设计,正堂之中,琴声悠扬,酒菜飘香。被称作“大人”的男人,正陪着另外几人饮酒作乐。 她匆匆一瞥,只觉坐上位的人十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时,坐在主位上的“大人”已经向她招手,“染儿,过来拜见钟大人。” 钟大人—— 她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名字:户部尚书钟翀。 上次在符老夫人的寿宴上,她与钟翀有过一面之缘,且她是在场为数不多的女子之一,又是跟着袭九渊入场,受的关注度自然不低。所幸现在她脸上遮了面纱,钟翀应该认不出她来。 顺从的上前,对着钟翀盈盈一拜:“染儿见过大人。” 钟翀掀眼向她看来。 目光微微一撞,叶浅妤立时别开视线,垂下眼眸。 钟翀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几分赞许的道:“早闻你这香月阁藏尽天下奇女子,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虚。眼前这位姑娘,虽说蒙着白纱,一双水眸却似敛尽世间光华,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啊。” “大人”闻言,哈哈一笑:“钟兄谬赞。” 抬眼提醒叶浅妤:“还愣着做什么?钟大人夸你,赶紧过来道谢,过来敬钟大人一杯?” 钟翀眼中有隐隐有期待。 叶浅妤欠了欠身:“染儿谢过钟大人。” 让她坐过去陪酒,那是不可能的。她眸光扫过众人座前抚琴的女子,又道:“大人让染儿给钟大人敬酒,染儿却觉得,大人的提议未免俗套。染儿也通晓音律,当中以曲作酒,谢过钟大人可好?” “大人”当众被说,面露不悦。 钟翀倒是饶有兴趣:“听闻香月阁的女人不只擅音律,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看来本官今日要开眼界了。”不同于“大人”的愠色,他一脸的望向叶浅妤:“染儿姑娘,不知你想为本官奏哪支曲子?” 叶浅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哪支曲子都不想弹给你听。 可是眼前的形式,她只能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眸光微垂,露出几分羞涩讨巧来:“来之前,染儿听周叔说钟大人非但是风雅之人,更是凉州城中的名士。染儿斗胆,想抚琴一曲,请大人来猜一猜曲子的名字,不知钟大人可愿意?” 香月阁出来的姑娘以干净懵懂著名,少有人会动这样的心思。 “大人”愣了下,想到叶浅妤话中提到了成叔,出来之前,成叔又主动要求再教她一些讨好人的法子,也就没再怀疑,将视线转向了钟翀。 生怕“染儿”的举动,得罪眼前这位尚书大人。 钟翀闻言,不怒反笑。 痛快的笑声在堂中回荡许久,他才捋着不长的胡子道:“好,本官应你。若本官猜到了,那叫你做什么,你可都要照做。” 叶浅妤道:“自然,若大人猜错了呢?” 钟翀完全没有那个担心,所以话也说的绝对:“本官依你三件事。” 叶浅妤道:“大人说话可要作数。” 叫停抚琴的女子,叶浅妤坐到了琴前:“献丑了。” 第422章 知情 叶浅妤弹了三支曲子,都是现代的,钟翀听都没听过,自然也不可能猜出来曲名是什么。 别说曲名了,他连曲风都听不出来是哪个派系。 可在座的几人都在等着,直接承认听不出来未免丢人,他只能借口琴音美妙,让叶浅妤继续弹。 叶浅妤微微一笑,找了首轻缓的曲子,不紧不慢的抚着。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心道:终于来了!纤指一勾,一根琴弦“嗡”的一声,断了! 钟翀与“大人”同时一惊。 断弦虽不吉之兆,众人心知肚明,加上有脚步声传来,两人脸色同时一变,向彼此看了过去。 “大人”明显不知情。 正欲起身,“砰”的一声,门从外面被踢开了。 袭九渊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他身后,十几名铁甲环身的将士鱼贯而入,形成一个包围圈,将还坐在原地的众人包围了。 刀光冷寒,直指众人。 钟翀大惊。 这时袭九渊带人冲进来,一定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震惊之余,也在飞快的想着对策。 他能做上户部尚书这个位子,也不是等闲之人。片刻惊骇后,很快冷静了下来。起身对着袭九渊行了一礼,面上还带了几分谦逊恭敬的笑意,道:“不知九王大驾光临,下官失礼。” 袭九渊冷漠道:“钟尚书好风雅。” 男人声音冷落梳理,模糊了言语之中的讽刺与赞许,钟翀心想,带着兵冲进来的,明显不是来凑热闹,这番话,自然也就是讽刺。 他笑得滴水不漏:“九王谬赞,只是下官不知九王带着如此阵仗,是何用意啊?” 袭九渊问:“真不是知?” 钟翀答:“下官愚昧,还望九王明示。” 袭九渊没理会他的话,转头看向叶浅妤,向来冷漠的脸上忽然浮上了一层笑意,甚至隐隐露出轻松的惊喜之色。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叶浅妤笑笑,起身过来。 袭九渊也不管现场有下属,有同僚,还有陌生人,待叶浅妤走近,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扯进怀中,按在胸口。 叶浅妤没防备,一头扎进男人怀里。 肩头撞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正欲开口,男人低沉中混杂着几分怒意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本王有多担心你?”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将担心的话,说得如此直白。 也是第一次,将怒火表露的如此明显。 感受到男人胸口极具生命力的跳动,叶浅妤终于觉得这几日的辛苦没有白费,危险也没有白担。伸手环住男人似乎比原先瘦了几分的腰身,昂起小脸问道:“你看到我画给你的地图了?人都抓住了吗?孩子有没有救出来?” 袭九渊盯着女人那双泛着星光的眸。 他知她长得好看,可没想到,拆开来依然是美得不可方物。脸蒙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灿若星辰,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怪她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换成了:“放心吧。” 第423章 出卖 这时候钟翀再看不明白,那就是真傻了。 他也知道,他这是被“钓鱼”了。 常年在河边走的人,忽然湿了鞋,不能火气撒在掀起浪花的风上面,反而怪起了河水来。怒瞪了“大人”一眼,“怎么回事?” “大人”也是一脸茫然加震惊。 后知后觉的想到,他的预感没错,回来的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之前的染儿了!火气从脚底板直接蹿到了脑门上,盯着跟在众人身后进来的成叔身上。 指着他大骂:“好你个老小子,竟敢出卖我们!” 成叔“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大人饶命,小的命捏在她手里,这也是没办法啊!”转身对着叶浅妤乞求:“姑娘说的,小人可是都照作了,还求姑娘兑现承认,将小人体内毒针取出来。” 袭九渊已经松开叶浅妤,闻言低头睨着她。 他看出这人不是心甘情愿为她所用,开始还在奇怪为何没半跑逃了,原来是被她牵制住了。 叶浅妤从袭九渊怀中脱身出来,笑道:“骗你的,我只是拿普通银针在你穴位上扎了一下而已,没有毒,针也不在你体内。” 成叔大惊,不相信,“我胸口为何发痛。” 叶浅妤好笑的解释:“大概是心理作用吧,我告诉你针会顺着血液往心脉走,所以你注意力就会一直停在那儿。本来没事儿,你想多了就有事了。” 成叔整个人僵住,不敢相信叶浅妤使诈。 他身后,“大人”暴怒,就要从几案后面冲过来,被官兵擒住按在地上。 袭九渊终于赏了钟翀一眼,幽邃冷漠的眼神,让钟翀心底一凉,面上却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神色:“请九王爷明示。” 叶浅妤心中腹诽,还真沉得住气。 袭九渊眸色凉薄:“尚书大人当真不知?” 钟翀彬彬有礼的回:“下官此赴宴,不想九王忽然带着官兵冲了进来。下官斗胆,想请问九王,可是下官犯了什么官司,劳驾九王?” 叶浅妤明白了。 钟翀这是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蒙混过关。 以现在这个场面看来,他甚至连风流事都没来得及做。就算真做了,也被抓到了,最多就是风流事一桩,哪怕传到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这些高官贵胄,有钱有势有权,几个不出来寻花问柳的? 只要他咬准了来这里寻欢作乐,那他们就拿他没办法。 想到这点,叶浅妤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个地下组织之所以做大,背后不可能没有权贵撑腰,从他与钟翀的对话中她听得出来,钟翀就算不是幕后的人,一定也在背后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袭九渊看出她的心思,伸手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中。 示意她不要着急。 菲薄的唇轻启,一如既往的冷漠:“钟大人不必紧张,本王为何而来,钟大人很快就能知道。” 挥了挥手:“都给本王带下去。” 众将士领命,齐呼:“是!” 威严整齐的喝声落下,众人几乎是同时动手,将屋里的人押了下去,片刻后,只剩下袭九渊、叶浅妤钟翀三人。 袭九渊抬手示意:“辛苦钟大人随本王走一趟吧。” 第424章 惊喜 香月阁的人落网,被偷来的女童如数解救出来。 那些年纪小的,刚刚被偷来不久,家人又报过失踪案的女童,都很快通知到家人,来将人认领了回去。 麻烦的是那些在香月阁多年,已经长大成人的姑娘。 她们自小被困,又不记得家在何处。就算京兆尹在早些年的卷宗中找到一些当年他们失踪,家人报案的线索,时过境迁,很多循着线索找过去,报案人连住址都改了。 想给这些女子寻到家人,犹如大海捞针。 京兆尹的告示贴出去多日,一个回来认领的都没有。 更令人头疼的是,这些女孩,香月阁都是照伶人来培养的。除了抚抚琴,唱唱曲,会的就是床弟间那些侍候人的技巧。连最基本的人情是非都不懂,让他们自己出去生存,怕是只有卖身青楼一条路可走。 听符城说完他从外面打听来了消息,叶浅妤也犯愁了。 总不能将他们从虎穴救出来,再眼睁睁的看他们进狼窝吧?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坐在书案前的男人。 袭九渊一直在看边关传回来的奏报,也不知听没听到他们说话。 正想着,男人忽然开口道:“这些女子失踪多年,又是落进这种人手上,便是回去家中,怕也会只会落得名声尽失,以后要嫁人都难。” 叶浅妤诧异:“你是说就算他们父母知道他们还活着,也不来认领?” 袭九渊“嗯”了声,“他们丢掉的时候都很小,算起来年龄大些的,都丢了十来年了。父母早已接受他们不在了的事实,忽然告诉他们人还活着,且是人青楼那样的地方,试想谁家父母愿意接受?” 叶浅妤明白袭九渊的意思,却不敢苟同他的想法。 试探着道:“到底是亲生骨肉。” 这次没用袭九渊开口,符城直接道:“亲生又如何?那么小便不见了,本也没有多少感情可言。加上他们此时回去,除了加重家里的负担,还会影响家里名声,让家里人也跟着抬不起头来。如此一来,谁又愿意接他们回去?” 叶浅妤沉默。 或许是在现代,听说了太多骨肉分离后契而不舍的苦苦找寻,所以接受不了人就在眼前,父母却不肯相认的事实。 沉吟许久,才道:“那就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袭九渊闻言,倏的笑了。 放下手中军报,看向她的眼眸中添了一丝宠溺之色,“记得济世堂着火后,本王说过赔你一间院子吗?” 叶浅妤点头:“记着。” 济世堂重修后,她还带人去将袭九渊提前转移过去的东西搬了回来,只是不知他忽然提到那里,是何用意。 袭九渊道:“那间院子后院有片空地,你可以找人教一教她们种桑养蚕,让她们自食其力。” 种桑养蚕,听起来还不错。 叶浅妤欣然点头,准备过几日再没人去认领那些姑娘,她就去问问她们愿不愿意跟着她回来,过寻常人的生活。 香月阁的事看似过去了,叶浅妤也备好了给袭九渊的生辰惊喜。 就在她出府取东西的路上,出意外了。 第425章 幕后 谷雨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视线模糊一片。 伸手摸了摸,掌心一片黏稠。 挣扎着爬起来,才发现被关进了低矮潮湿的地牢中。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有的还泛着血迹干涸后的乌黑。 头疼的厉害,视线愈发模糊。 他用力晃晃脑袋,试图换来大脑片刻的清晰。 这一晃,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他身体一僵,再次跌倒在地。 —— 叶浅妤不见了的消息传回九王府时,已是天黑。 平日里叶浅妤回来的倒还积极,偏偏今日袭九渊的生辰,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与她商量好一起给袭九渊庆祝的符城首先着急了,在九王府门口等的脖子都酸了,也没见到她人影。 后来袭九渊觉出不对,派人去找。 在距离九王府三条街,叶浅妤最后出现的地方,发现了她留下的记号。 有那么一刹那,袭九渊脑袋“嗡”的一声,气血瞬间灌到头顶,额头青筋暴涨,精致的五官杀气弥漫。符城丝毫不怀疑,这个平日向来喜形不于色的男人,此时是正直动了怒了。 御风站在他身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时间,街巷中安静的连心中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以为过了很长时间,可事实上,不过才三两秒,袭九渊身上煞气降了几分,道:“本王去见个人,你们先回府。” 话音未落,大步流星的向巷子外走去。 御风不敢多问。 符城则是快步追了上去:“你去哪儿,我陪你一起。” 袭九渊要去见的人一定与绑架叶浅妤的人关,敢在他眼皮底下将人掳走,身份也定然非比寻找,他不放心让袭九渊一个人去。 袭九渊头也不回的道:“你不会想知道他是谁。” 这话让符城莫名一愣。 又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凉州城内,敢与袭九渊叫板的人没有几个,蓦然想到那个可能带走叶浅妤的人,他眼睛不由的睁圆了。脚步也又跟紧了几分:“不可能吧?” “是与不是,本王去过便知。” 扯过面前停的马,袭九渊不再与符城解释了,一挥马鞭,绝尘而去。 剩下符城愣在原地。 如果袭九渊判断是对的,剩下的事情,符城有点不敢想。 袭九渊一路到了钟府。 钟翀的府邸。 钟翀正在府中招待客人,听闻下人来报九王驾到,十分震惊。 匆匆带人出门来迎。 “下官见过九王爷,不知九王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等一系列的客套话还没说出口,袭九渊已经出声打断了他:“本王过来,只有一事问你。” 钟翀道:“九王请讲。”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心虚不已。 香月阁被抄,他知袭九渊怀疑他在其中的作用。袭九渊若是找他问了话还好,偏偏将他晾了起来,连京兆尹都没来人问事情的经过。 这反倒让他感觉不妙。 尤其他知今日是袭九渊的生辰了,袭九渊忽然来这里,只能是出事了。 事关叶浅妤的安危,袭九渊一句废话都懒得跟他讲,单刀直入的问:“你背后的人是谁?” 第426章 生机 此话一出,钟翀大惊。 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压低身子不敢去看袭九渊的眼神,生怕一个眼神,便出卖了此时内心的慌乱。强装镇定的答道:“下官不知九王此言何意,还请九王明示。” 袭九渊冷笑了声。 俊美的脸上覆上了一屋薄冰,眸光扫过钟翀身后府门。 幽凉的视线,让钟翀本能的一哆嗦。 袭九渊沉默了两秒。 饶是只有短短两秒钟的时间,钟翀背上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他被袭九渊身上那股子气势压得矮着身子,头都不敢抬,更别说是去看袭九渊的脸色了。 两秒钟后,袭九渊开口:“本王要平了你身后这座府邸,无需与皇上打招呼,更不需任何理由。” 不需要理由,不必向皇上请命。 甚至,不用跟任何人交待。 只要他一句话,无论是守卫凉州城安危的武卫营,还是他府中的精兵,片刻之间,便能将钟府平得干干净净。哪怕他官居正三品,生死也不过袭九渊一句话而已。 官高一级压死人,便是这么个道理。 钟翀浑身一僵。 双腿已经抑制不住的颤抖。 可精神上,还是保持着三分清醒,拱手作揖道:“九王爷位高权重,有生杀之权,下官不敢置喙皇权。只是下官不知究竟何处惹得王爷震怒,要拿下官一家老小的命,来吓唬下官?” 不知叶浅妤处境如何,袭九渊根本没心思和他做无谓的周旋。 “本王告诉你,她是本王可以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人。朝中藏污纳垢的地方多,以前本王可以对你们视而不见,但是你们敢将主意打到她头上,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调头就要走。 钟翀深知眼前这位九王爷,绝非平日里看到的冷漠那么简单。 十岁跨马出征。 十二岁单枪匹马闯敌营,拎着对方主将人头回来,这种胆量与魄力,岂是寻常人能比的? 他丝毫不怀疑,袭九渊就这样走了,转身回来,就是踏平钟府之时。 而且不会给他任何挽回或者搬救兵的机会。因为眼前的男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他想杀的人,哪怕皇上拦在面前,他一样有办法得手。 钟翀怕了。 面对这样的人,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朝着袭九渊的背影,悲怆出声:“九王留步,九王饶命啊!” 袭九渊脚步停了下来,却是没有回头,菲薄的唇开启,吐出三个冷漠的字眼来:“他是谁?” 钟翀再次陷入犹豫。 不说,是灭门之灾,可是说了,又有谁能保证,他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毕竟那边的人,他也得罪不起。 再三挣扎,他问:“若是下官从实招了,可否请九王看在往日里下官对王爷向来敬重的份上,保得下官一家老小性命?” 袭九渊直接跃身上马:“本王给了你生的机会,你没把握。” 用力一扯缰绳,打马离开。 幕后的人是谁,他心中早有考量,在看到钟翀畏惧的表情时,心里已然确定。 —— 求月票 第427章 条件 半刻钟后,一队人马自天行司出来。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户部,拿走了户部近两年来所有的公文记录。 另一路直奔钟府。 近百名铁甲环身的精卫冲进钟府,吓坏了钟家男女老少。他们连句交待的话都没有,见人就抓,府中所有物品如数没收。 一时间,钟府乱成一团。 哭喊声连成一片。 钟翀试图反抗。 拿出部尚书的官印,试图阻止他们闯入,还扬言要去圣上面前告状。结果话不等说完,便被天刑司的人连官印一起拿下。 戴上锁链,押走了。 天行司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不足半个时辰,钟府上下被清空。 连人带东西,一件不剩。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钟翀被抓的消息,在南越各大家族间传开。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堂堂正三品的尚书大人,忽然之间就沦为了阶下囚。 不少人心里犯起了嘀咕。 甚至有人动用关系,打听起了钟翀犯的什么罪。 得到的结果是,天行司抓的人! 收到这个结果,众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天行司直接听拿于皇上,既然是他们行动,那肯定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 本着趋利避害,明哲保身的原则,众人连打听也不敢打听了。生怕乱打听消息的事儿被天行司的人抓住把柄,以为他们私下与钟翀有什么来往,再告到明帝那儿,到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九王府。 月色湛凉,映着凉亭中两道模糊的身影。 正是袭九渊与长风。 长风转过身,对着袭九渊欠身抱拳行了一礼:“九爷所托之事已经办妥,就不打扰九爷了,告辞。” 袭九渊颔首:“谢了。” 长风道:“九爷客气,今儿是九爷寿辰,这次的事就当是给九爷贺寿了。下次九爷有事找到我头上,我可要讨要报酬了。” 袭九渊回:“价钱随便开。” 淡淡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羁,消散的夜色之中,两人四目相对,了然一笑。 长风又欠了欠身,跃入夜色中,翻墙离开了九王府。 他刚走,御风来了。 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爷,人到了。” 是谁到了,不必御风说,袭九渊已经猜到。菲薄的唇角掀起一抹冷色,“来得倒是挺快。” 衣衫一拂,往前院去了。 前院,月色笼罩着一道稳重深沉的背影,待听到脚步声走近,他才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袭九渊眼底寒霜不加掩饰的流出来:“果然是你。” 那人面色淡淡的,没有被识破后的紧张,倒是有几分坦然,好像早就预料到袭九渊会有这番动作。沉吟片刻,他道:“我来,是想与你谈个条件。” 袭九渊没有接他的话,直接问:“我现在就要人。” 不是见,是要。 开口,便是不容置喙的口吻。 那人顿了片刻,不知是因为袭九渊的强势,亦是在斟酌得失。 在袭九渊丝毫没有退步眼神中,他做出选择也讲出了自己的条件:“好,我把人给你送回来,但你不可再插手香月阁的事。” 第428章 点背 墙边角落里,丫鬟打扮的叶浅妤避开一轮巡夜家丁,轻手轻脚的往一个方向摸了过去。 说起来也是点背。 袭九渊怪她自作主张,跑去香月阁那个地下组织冒险,不舍得罚她,把无影给打了。可怜无影挨了五十大板,到现在还下不来床,自然也不能保护她。 刚好这几日凤毓也不在。 她本想着就出门拿个东西,路途很近,而且有谷雨保护,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走了不到一半路,就闻到一阵刺鼻的味道,然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后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她趁丫鬟进门送饭,把丫鬟打晕了,逃了出来。 不知这是哪家的府邸,院子很大,她边躲着来来往往巡夜的家丁,边往外走。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还没找到大门在哪儿。 眼看着前面又有人走过来,她闪身跃进阴影中。 家丁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那丫鬟正嘀咕着什么,叶浅妤竖起耳朵,隐约听到她们说“地牢”什么的。 眉心微蹙。 难道谷雨也被抓来了? 目光扫过被灯火照亮的房屋和穿廊,不远处,是一座假山影壁。 看府邸的配备,不像普通人家,有地牢也正常。 只是不知地牢入口在哪儿,也不知丫鬟口中关在地牢中的人,会不会是谷雨。 家丁走过去后,她悄悄的跟了上去。 从身上拿出几块碎银子,对准一个丫鬟的脚扔了过去。 那丫鬟“啊”了一声,正要埋怨谁拿石头丢她,忽然发现脚边上一块碎银子。惊喜之余,把剩下的话如数咽了回去。 迅速抬脚将碎银子踩住。 走有前面的家丁,另一个丫鬟同时停下来。 问:“你怎么了?” 那丫鬟脸上露出一丝痛苦,装出难过的模样:“我脚扭了一下,有些疼,要不你先回去吧。”说着,将手中拎的食盒递了过去。 另一丫鬟接过食盒,担心的问:“要不我扶着你走吧。” 她忙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揉一下就好了。你快回去吧,晚了又要被嬷嬷骂了。” 另一丫鬟想想也是,便点了头,拎着食盒跟在家丁身后走了。 他们走后,留下的丫鬟赶紧弯下腰,将碎银子捡了起来。 不经意间回头,只见前面还有一块。 她喜滋滋的捡了几块碎银子,再抬头往前看,一双月白色锦靴映入眼帘。心头一惊,不及作出反应,已经有双手扣在了她脖子上。 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叶浅妤水眸泛着寒意:“要命,就带我去地牢。” 丫鬟吓得捡来的银子都掉了,连连点头。 带着叶浅妤到了地牢附近。 地牢有人看守。 丫鬟见她停下来,小声哀求:“我已经带你来了,放过我吧。” 叶浅妤道:“好。” 一记手刀将她劈晕过去。 风淡云轻的道:“等你醒了,就没事了。” 用声东击西的法子引开看守,闪身摸进了地牢。 她进去,地牢门口来了两个人。 符玉和贴身丫鬟念香。 第429章 光头 念香望着地牢门,小声的道:“小姐,奴婢瞧着被抓进来的那个人,像是九王爷安排在那女人身边的贴身侍卫。但是天黑看得不真切,不知是不是他。” 符玉闻言走近的牢门口。 牢门上挂着锁链,唯独不见守地牢的人。 她眉头皱了起来:“这儿人呢?” 念香扭头看向远处,只见两个家丁匆匆跑了过来,见是符玉,忙拱手行礼道:“奴才见过大小姐。” 符玉冲着地牢门扬扬下巴:“把门打开。” 家丁脸上露出难色。 其中一个开口道:“小姐,您不能进去。” 符玉脸一沉:“本小姐叫你们打开便打开,哪来那么多废话?” 俩家丁交换了个眼神,犹豫过后还是将门打开了。 此时,叶浅妤已经在地牢中找到了谷雨。 他头上受了伤,血已经干涸,脸上糊满了干掉的血块,看上去十分可怕。 叶浅妤检查过伤口才松了口气,故意很沉重的语气问:“伤口有点儿大,怕是不好处理,回去后你要遭罪了。” 果然,谷雨脸一白,面露惊恐:“没救了?” 他觉得还能抢救一下啊! 除了疼,他没别的感觉呀!眼不花,头不晕,心也不慌,四肢也没觉得无力,怎么会没救了呢? 可叶浅妤的医术他是知道的。 她都说很严重,那应该是真的很严重了! 可怜他才二十不到的年纪,未娶妻不说,连个未婚妻都没有呢,这就要不行了? 心中忽然无比凄凉。 谷风还没回来,这么说他连哥哥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无数的想法自脑海中涌出,不等叶浅妤回答他的话,他无比凝重的问:“谁干的?我死之前怎么也得替自己报个仇,我觉得我现在还能杀人。” 叶浅妤被他视死如归的表情逗乐。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拍拍手上沾上的干掉的血渣渣,好笑的道:“你想的倒美,九爷培养你花了不少心血吧?怎么能让你这么容易就解脱了?” 谷雨有点懵:“我没事?” 叶浅妤继续笑着道:“就是头皮破了道口子,流得血有点多。不过血能自己停住,说明伤口也不深,回去处理一下就好。不过……” 她故意顿了顿。 谷雨立刻表现的有点着急:“姑娘您倒是把话说完啊!” 叶浅妤见他急了,也就不再逗他,语气轻松的道:“头皮不同于别的地方,要处理伤口先要把头发剃掉,你怕是要留一阵子光头了。” 说完,就见谷雨没被血糊住的那半边脸,表情迅速凝固。 光头啊—— 那跟和尚有啥区别? 叶浅妤逗他一方面是想让他放松心情,另一方面,也是在了解他的伤势。 确定他没问题,便道:“你现在能起来吧?” 谷雨见她恢复认真表情,点头想答“没问题”。 这一点头,扯到头皮,剧烈的疼了一下,那三个字变成了呲牙咧嘴后吐出来的一声“啊”。 叶浅妤提醒:“小心。” 扶着他站起身。 这时,昏暗中响起一道好听却毒辣的声音:“叶姑娘,又见面了。” 第430章 成拙 接到命令,要送叶浅妤回九王府的人到了关押叶浅妤的房间,才发现叶浅妤不见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是来给她送饭的丫鬟。 这下,众人慌了。 叶浅妤在袭九渊那里的地位,大家早就心知肚名。 她不见了代表什么,众人更是清楚。 寻到地牢,发现地牢里的人也不见了的时候,他们心里简直是惊慌加恐惧。 仿佛瞬间被死亡阴影笼罩。 查出当晚没有人出府,不等请示主子,家丁总管立刻下令:搜府! 主子交待过,无论如何,必须保证叶浅妤的安全。 人丢了,他们上哪儿保证安全去? 府中所有人马立刻行动起来了,任何角落都不放过,开始地毯式搜索。 符玉房中,灯已经熄了。 房门被敲响时,念香过来开门,外面站着四五个家丁。 家丁道:“府中来了刺客,小的特意来问小姐安全,不知念香姑娘可听到房门外有什么动静?” 念香礼貌的笑着回:“这边一直很安稳。” 家丁试探着说:“事关小姐安危,小的怕刺客躲在这边,可否让小的们进去找一找?” 念香脸立刻沉了下来,冷斥道:“你这是什么话?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这是小姐的闺房!你们几个大男人,三更半夜跑到小姐闺房里来,这要是传到外面去,置小姐清誉于何地?” 家丁被她一训,立时都低下了头。 不敢再多说,只提醒道:“小的们冒犯了,若是外面有动静,千万别出来,记得及时叫小的过来。” 念香不耐:“知道了。” “砰”一声,将门关上了。 家丁不敢多留,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指着另一个方向道:“我们再去那边看看。” 可想而知,看再多地方,也是徒劳无功。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时辰。 九王府,袭九渊已然失了耐心。 狭长的眼眸中,弥漫着冷寒阴戾之色,放在桌案上的拳头,青筋暴突,握的“啪啪”作响。抿成直线的薄唇吐出一句话来:“符野,看在你姓符的份上,本王给你留了余地,让你将人送回来。” 剩下的话,他没说。 他本来有把握,符野不敢真的撕破脸。 就算是抓了叶浅妤当作筹码,来换得一时的安宁,也不会真的将叶浅妤如何。 可是现在,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也许叶浅妤真的会出事。 符野冷汗都冒出来了,他知道袭九渊脾气。 拿叶浅妤来危险袭九渊,实在是无路可走时最不得已的选择。他怕得香月阁的事闹大,会传到符罡那里,那时候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袭九渊向来无所畏惧。 说要到他软肋,只能是这半年来忽然出现在他府中的叶浅妤。 他命人将叶浅妤带回府,也特意嘱咐过,这个女人不能动,必须照顾好了。 为何这么久人还没送来,他也不知道。 心里特别忐忑。 万一叶浅妤出点什么事儿,怕是要弄巧成拙。 碍着头皮道:“符府到这里有些距离,怕是路上耽搁了。” 袭九渊豁然起身:“那本王去接。” 第431章 搜府 符野与袭九渊一道回到符府,府中早已乱成一团。家丁还在搜查,不知情的的女人们都聚到了前院。 孩子哭,女人闹,一片鸡飞狗跳。 符野回来,正在质问护院的侍妾立刻围了过来。 护院也走上前。 面对符野,侍妾自然不敢用质问的语气。 抽抽答答的抹着泪水,半是委屈半是撒娇的道:“老爷,您看看府中这些下人,真是愈发的没有规矩了,三更半夜,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带着人往屋里冲,这要是传出去,让外面人的如何看待咱们符家?” 她一哭,丫鬟也跟着哭。 孩子们也哭。 符野本就烦躁,听到哭声头都大了,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怒道:“哭什么哭,老爷我还没死呢!” 那妾室被吓得一怔,本能的停住哭泣。 丫鬟也不敢哭了。 可年小的孩子们没这个觉悟,被他高声一吓哭得更凶了,院子里充斥着嚎啕大哭带来的聒噪声音。 护院趁机插话:“老爷,里外都找过了,没人。” 说完这话,他陡然感受到一道带着强大压力的视线。 扭头才发现,自家老爷身边还站着一人。 说话都开始哆嗦了:“九,九王……” 袭九渊没回应他的话,刀锋般锐利的视线直接从他脸上移到了符野脸上,薄唇轻启,怒意昭然:“既然你们找不到,本王只好自己动手了!” 声音骤然一沉:“来人!” 身后铁甲环身的侍卫齐齐应道:“属下在!” 男人冰冷的眼神扫过众人,落在前方不远处挂着灯笼的屋檐上,一字一句,透着寒意:“把这儿拆了,也要找到人。” “遵令。” 侍卫们鱼贯而入,兵分两路冲进符府。 片刻后,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响起。 符家家丁搜查,尚会恭恭敬敬的敲门。九王府的人可不管,管它房里住的男女老少,一脚踹开门就冲进去了。 符野怒极。 这院子里住着的,可是他的妻子儿女。由着这些人横冲直撞,将来事情传出去,别说他抬不起头来做人,妻子女儿一样名声尽毁! 强压着胸口滚滚怒火,咬牙切齿的道:“袭九渊,你这是要弄得人尽皆知吗?” 男人俊美的轮廓紧紧绷着,垂于身侧的双手蓦然紧握成拳。 薄唇吐出四个冰冷的字眼:“那又如何?” 他已经后悔了。 后悔没有早一点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后悔顾忌着定远侯一家的面子,没有在第一时间,把符野揪出来。一念之差,竟给了他反扑的机会,让他对他的浅浅下了手。 那些女人的尖叫声,惊恐无助。 他的浅浅在出事时,是否比她们更加无助绝望?想到这些,他就恨不能现在就拆了这座符府。 符野道:“事情闹大,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袭九渊冷鸷的眼神骤然扫来,眉眼间的杀气让符野心中狠狠一惊,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喉咙。 他多年驰骋疆场,杀人无数。 胆子不算小。 可此时面对袭九渊,只觉得笼罩在一片死亡的阴影之中。 僵持之时,符玉来了。 女人面色平淡从容:“九爷就没想过,她是自己躲起来了吗?” 第432章 凌辱 哪怕是她自己躲起来了,也一样要找。 符玉的话等于没说。 袭九渊干脆理都没理她。 半盏茶后,御风回来禀报,紧绷的神情,迟疑的语气,都让袭九渊心蓦然一沉。不等御风把话说完,他已经厉声打断:“带本王去!” 御风犹豫着,还是转了身。 符野也跟了过去。 前院到后院,短短几分钟的距离,袭九渊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心尖上。 生怕过去看到自己不敢看的情景。 起初笃定符野不敢真的动她,他只是愤怒。愤怒之余,他又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将她平安无事的带回去,他不害怕她会出事。 可这会儿,愤怒已经完完全全被不安取代。 从未有过的惊慌笼罩在心头,让他连迈出去的脚步都显得那么的仓皇凌乱。那双素来深沉静谧,运筹帷幄的瞳仁之中,笼罩着密密麻麻的慌乱。 他真的——怕了! 这短短的路程,他觉得走了很长很久。 直到御风在一间房门前停下。 门开着,侍卫守在两侧,屋里清晰的传出男人痛苦呻吟的声音。 袭九渊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僵住了。 脚步沉重的像不眠不休打了半个月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门口,又怎么迈进房间的。眸光掠过地上躺着的几个男人,直直落在瑟缩在角落里的女人身上。 她发丝凌乱。 衣衫破碎。 手臂、肩头裸露在外。 身上伤痕累累。 鲜红的血水顺着手臂,流到指尖,在洁白的肌肤上留下斑斑血迹,又一滴滴落在地上。 脚边染红了一片。 混沌的眼神望着前方不足半寸的地方。 不知是惊吓,还是隐忍,身体不停的颤抖。 他轻唤她的名字:“浅浅……” 开口,嗓音已经沙哑,仿佛成千上根针同时刺在心头,疼着他瞬间红了眼眶,“浅浅,对不起,我来晚了……” 弯下腰,想要抱她。 忽然之间,木然呆滞的女人好像被刺激到。 手猛的向前一划,寒光闪过,尽管袭九渊本能的向后闪躲,还是被利器所伤。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冒了出来。 “九爷小心!” “你别碰我!” 御风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同时响起。 御风上前几步,本能的将手按在刀柄上。若是换了旁人,他们早就冲过去了,可眼前的人不同。 袭九渊扬手制止他们靠近。 眸光死死的盯着叶浅妤。 女人眸光猩红,眼神里丝毫不见往日的熟悉。只有狠,对待所有人都没有差别的狠,以及眼底隐隐透出的——害怕。 她害怕他的靠近。 她不认得他了。 那些心疼如数化作温柔,矮下身子,一点点向她靠近:“浅浅,你看清楚,是我,我来接你回家。” 叶浅妤有片刻松怔。 似乎是在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他甚至看到,她眸底燃起一丝滚烫。 可就在他伸手想拉她的时候,她忽然扬起手中那根三寸多长的鍉针,再次向他刺来,口中凌乱的喊道:“别过来,你别碰我!” —— 求月票 第433章 无解 这时,谷雨在九王府侍卫急救下醒来。 看到袭九渊,他几欲挣扎,艰难的开口:“爷,属下无能,辜负了爷的嘱托,没保护好姑娘。您快带姑娘回府吧,她中了合欢散。” 合欢散—— 传说中除了男女合欢别无他解的情药。 饶是经历过再多风浪的袭九渊,在听到那三个字时,脸色还是骤然沉了下来。 地上受了重伤的男人,她身上凌乱的衣衫,混沌的眼神,眸底的隐忍,以及刚才看到他时,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炙热——这一刻,都得到了答案。 她是拼命在忍着合欢散的毒,不让人碰她。 一颗心仿佛生生被撕扯,痛的血肉模糊。 眸底泛起阵阵薄雾,连发出的声音都在颤抖:“浅浅,是本王,本王来接你回家。” 本王—— 那是袭九渊自己的称呼,叶浅妤眨眨眼,眼底的炙热又多了几分。 袭九渊以为她听明白了,小心翼翼的靠近。 不等碰到她,却见她眸中掠过一丝异样,手忽然扬起来,三寸长的鍉针朝自己手臂扎了过去。 袭九渊大惊。 这才发现她手臂上那些血迹,是针刺伤后留下的。 她用这样的方法,来保持最后的理智。 心中大痛。 以至于忘了去抓她的手腕,而是直接将手挡在了她的手臂前。 叶浅妤这一针几乎用尽全力,锋利的针尖自手背刺入,掌心穿出。尽管减弱了力道,还是有一分部刺进了女人手臂之中。 刹那间的疼痛,换来了叶浅妤眸中片刻的清明。 看清眼前男人的时候,她眼底微微一亮。 喃喃的道:“袭九渊……” 袭九渊拼命点头:“是本王,是本王,对不起,本王来晚了。” 叶浅妤眼中有泪水落出来,还是努力的朝他勾了勾唇角,挤出一丝不怎么好看的笑来。她说:“我给你备了生辰礼物的……” 后来的话没说完,她浑身一软,扎进了袭九渊怀中。 袭九渊一只手被“钉”在她的手臂上,怕弄痛她,不敢乱动。另一只手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在胸口:“本王宁可不要这礼物。” 也不愿你有事。 放下心中最后的戒备,药性开始肆无忌惮的漫延,叶浅妤贴着袭九渊胸口,有些含混不清的道:“我难受。” 袭九渊回:“本王现在带你回去。” 怒吼:“御风!” 站在两步外的御风立刻上前:“爷。” “把针给本王拔了。” 御风迟疑:“爷——” “拔!” 御风不敢再犹豫,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握着鍉针露在外面的部分,大力往外一拔。 血花四溅。 鲜红的血落在脸上,愈发衬出男人俊美无俦的脸此时的苍白。 脱下外衫裹在叶浅妤身上。 抱起她,往门外走去。 自符野身边路过,脚步微顿,抬眼看了符野一眼。 那眼神幽冷深邃,平直无澜,越是这样,越是让符野打心底蹿起一股冷意。 从头凉到脚。 下意识的想说下药的人不是他,可人就在他府上出的事,他说跟他没关系有什么用? 离开符府,马车一路往九王府走。 叶浅妤倚在男人怀中,眼底波光一度度攀升。 第434章 折磨 符野也知道,他把人得罪狠了。 如果香月阁的事还有一丝余地,这次,却是真的没有转圜了。哪怕袭九渊离开时一句话都没说,他那个眼神,已经表示的再清楚不过。 袭九渊离开,九王府的人很快撤离。 他望着一地狼藉,长叹了声,怕是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符玉走了过来。 女子美丽的脸庞带着笑意,隐约里也有几分失望,走到符野身边,她若无其事的问:“爹爹为何要怕他?” 他,自然是指袭九渊。 符野意外,还有些吃惊:“你觉得为父能与他相争?” 以卵击石,他都有些怪自己的鲁莽了。 如果没招惹叶浅妤,最多是他经营了这些年的香月阁毁了。一个捞钱用的工具,大不了他再想别的法子便是,可得罪了袭九渊,却是个不归路。 愤懑的闭了闭眼。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说的大概就是他此时的心情了。 符玉不以为意,反而轻笑了声,“爹爹是忘了,我们也姓符吗?” 经她提醒,符野恍若想起了什么:“玉儿是说——” 符玉从父亲的表情中,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脸上笑意更浓:“难道不可以吗?袭九渊就算贵为王爷,不过是异姓王。说到底,是个外人。爹爹您可是皇后的兄长,太子的舅父,难不成,他还敢对太子的舅父,皇后的兄长,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符野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甚至脸上还露出几分笑,“你说的对,为父明天便进宫见你姑母。” 符玉摇头:“爹爹现在就要去。” —— 回府的马车上并不安宁。 叶浅妤没了心底的防备,药性上的很快,路程走了不到一半,她已经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娇小的身子在袭九渊怀中蹭来蹭去。 袭九渊被她搅得心猿意马,可此时在马车上,她中药了他又没中药,自然也知道不能做什么。 用力将她按在胸前,小声哄着:“乖,别闹。” 叶浅妤委屈的看他:“我难受。” 袭九渊怎会不知? 上次他被她下了药,那药的药力照合欢散比起来,不知差了多少倍。饶是他的耐性,都差点忍不过去,何况是她? 低头睨着她的狼狈的小脸,温声哄着:“再忍忍,一会就到了。” 他低下头,她就伸手去摸他的脸。 带着血痕的脸蛋上笑容一如往日里的娇懒,还有几分迷恋,没轻没重的搓了几下,吃吃的道:“你真好看。” 袭九渊眼底细碎的光芒,模糊了心疼与宠溺。 擒住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用力握在掌心之中,低醇嗓音带着嵌进骨子里的温柔:“丑了,怕你看不上。” 叶浅妤却没心思听这些。 抽回被他抓着的手,开始拉扯身上衣服:“好热。” 袭九渊赶紧阻止:“还没到家。” 叶浅妤这会儿只觉得置身蒸笼似的难受,哪管到没到家,就想把身上这些碍事的布料去掉。 袭九渊不准,她闹腾起来。 袭九渊只能不停催促马车夫快一点,再快一点。 片刻后,叶浅妤忽然不吵了。 她发现袭九渊身上好像挺凉的,小手扯开他的衣领,探了进去…… 第435章 闭眼 叶浅妤只觉得浑身燥热,袭九渊又扣着她的手不准她脱衣服。 她蹭来蹭去,发现眼前的男人身上好像很清凉。情急之中也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扯开他的衣衫,小手探了进去。 男人胸口的丝丝凉意顺着指尖传进心里,好像上瘾似的。 她贪婪的在他胸口摩挲。 可这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叶浅妤抬头凝着男人俊美的脸庞,视线忽然落在男人精致的唇上。 小手顺着胸口勾上他的脖颈,凑上去亲他。 他的唇比他身上更加清凉,她不满足于唇与唇之间浅尝辄止的碰触,想要更深一步的探寻。 勾在他脖颈上的手臂用力,往上攀了攀。 袭九渊担心她扯痛手臂伤口,搂着她的腰,矮下身子来配合她。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如此亲近,也不是叶浅妤第一次主动吻他,只是药性早就左右了她的理智。 她像是身陷沙漠,渴极了想要一瓶矿泉水的旅者。 更像夏日里渴望冰棍的孩子。 前后都是致命的诱惑。 那些熟能生巧,温言软语,只是在正常理智的情况下才有的东西。对于此时的叶浅妤来讲,统统都不是重点。 她只想拧开矿泉水盖子。 撕开冰棍包装纸。 目标只有那可以缓解身体需要的清凉,粗暴的撬开他的唇齿,在他的城池内横冲直闯。 碾着他的唇,没有任何技巧,却倔强的想要更多。 袭九渊由着她胡闹,几次被撞到牙齿,咬到唇瓣,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 恨不能下刻就回到泠风阁。 女人发泄般的吻着他,可饶是如此,体内的热度还愈演愈烈。 那种不知从何而起,又无法消散的躁动左右着她的思想,只有靠近他,这种难受才能得到片刻的缓解。 她从开始的窝在他怀里,变成了骑坐在他身上。 马车颠簸,他怕她摔下去,手护在她腰间紧紧的抱着。这样一来,他就顾不上别的,衣衫早被她扯得七零八落。 尤其是她还很不安分。 细细碎碎的吻自脸颊一路滑下,落在他喉结处。 狠狠的咬了一口。 袭九渊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偏偏女人还不自觉,咬着不肯松口。 他又是哄,又是劝,好不容易松了口,她嘴巴往下移了移,咬在他肩上。 袭九渊:“……” 算了,自己选的媳妇儿,折腾也得忍着。 只不过下毒那人—— 他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 今日的事,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符野,还有符家每一个害过他丫头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他们加注在她身上的,他会千倍百倍的还回去,让他们也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袭九渊瞧了一眼怀中,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他衣领全部被她扯开,半个胸膛裸露着。 这样出去—— 他倒是不怕,但不想让人看到她与他亲热的模样。扯过外衫将她裹往,托起怀中,掀开车帘前,大声喊道:“都把眼给本王闭上!” 第436章 解药 袭九渊抱着叶浅妤进王府时,马车夫、侍卫,就连看大门的家丁,都低着头,闭着眼。 他们深知不该看的不看这个道理。 主子都发话不许睁眼了,他们自然是连偷偷看一眼都不敢。 直到脚步声走远,他们才睁开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该干嘛干嘛。 袭九渊一路抱着叶浅妤回了泠风阁。 门口,叶拈夕坐在台阶上,白露不安的转来转去。 看样子等了很久了。 见他们回来了,立刻迎了过来。 夜色太暗,没看清袭九渊的衣着,等到靠近了,看清袭九渊的装束时,两人同时愣住。 叶拈夕脸一红,双手捂着眼睛,迅速调过头去。 白露慢半拍,也转过了身。 叶拈夕不敢回头,又放心不下叶浅妤,担心的问:“姐姐受伤了?要不要紧?” 袭九渊脚步没停,也没正面回答她的话,只吩咐道:“打盆热水过来。” 药要解,她的伤口更要处理。 话音落下,踢开门,抱着叶浅妤进了屋里。 白露听到袭九渊的话,本能的就往外走,要去准备热水。 叶拈夕一把拽住她:“露儿姐姐,你说我姐姐不会有事吧?” 匆匆一瞥,她看到自家姐姐身上裹着九王的外衫,天又不是特别冷,如果不是伤重,为何要拿衣服裹着? 念及此,她心揪到了嗓子眼。 想要进去看一看,袭九渊不放话,她又不敢。 白露心里也慌,刚才一眼,她没看清,但直觉上和叶拈夕一样。 叶浅妤一定是受了伤。 她努力镇定的道:“九爷让去打水,姑娘也许是碰到哪里,脸上脏了,拿手洗一洗。你别吓自己,我现在去打水,你在这儿等着。” 小跑着往后面去了。 叶拈夕走到门前,伏在门缝上往里看,门缝太不,只隐约看到外屋的摆设,看不到里屋的情景。 只能听着里面的动静干着急。 泠风阁的隔音又格外的好,她连动静都听不清。 里屋。 在药性的冲击下,叶浅妤理智全线崩盘。 袭九渊将她放在榻上,想看看她胳膊上的伤,她哪肯给他松开的机会?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近,胡乱的吻在他的唇上。 这一路,袭九渊被她折磨的不轻,这会儿哪还能扛得住诱惑? 不由自主的弯下腰。 女人哼唧着:“热,难受……” 已经回到府中,他不再阻拦,单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去解她身上的衣衫。边吻着她,边柔声细语的哄劝:“衣服脱了,就不热了。” 脱她衣服的同时,也将自己衣服扯下来,丢到了床下。 叶浅妤勾着的脖子,难受的嘤咛:“还是热。” 他继续哄:“一会就不热了。” 照这样下去,处理伤口是不可能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他抬头道:“把水放外面,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白露看一眼里屋紧闭的房门,低头应道:“是。” 放下水盆,拉着忧心忡忡的叶拈夕退了出去。 低下头,幽邃的眸凝着身下眼神迷离的女子,啄了啄她的唇,问:“认得我吗?” 第437章 你的 女子被欲望占满的眼眸中,隐隐透出一丝迷茫。 吃吃的望着他。 袭九渊明明已经忍到极致,浑身肌肉绷得僵硬,额头上挂满细密的汗珠,偏偏不愿让她迷迷糊糊的就跟了自己。抚着她的脸颊,温柔中带着执拗:“认得本王吗?” 叶浅妤磕磕眼帘。 朦胧中,是男人俊美的容颜,好看的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她去勾他的脖子:“袭九渊,我好想亲你呀。” 袭九渊失笑。 换作平日,这小女人便是真的想亲他,也不会如此时这样说出口吗? 心疼之余,又莫名开心感动。 能被喜欢的人喜欢,大概是一生中最幸运的事了吧? 怎么能不开心? 怎么会不感动? 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耳畔,低醇悦耳的声音道:“袭九渊,以后是你的男人,你一个人的。”蹭着她的脸颊,主动吻上了她的唇。 知道她是第一次。 哪怕在她被药物左右,神智并不十分清明的情况下,他依然小心翼翼的对待。 温柔在吻在她身上一一落下,直到她彻底放松下来,他才勾起她的双腿,与她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合在一起。这次叶浅妤十分主动,加上有了画舫那次经验,他动作也娴熟不少,整个过程算得上十分顺利。 女子尖叫声响起:“疼!” 袭九渊头皮一紧,进入的动作戛然而止。 过分的隐忍让男人额头鼓起了青筋,伏身在她耳边,粗声喘息道:“本王轻点儿。” 他动作缓下来,她不觉得那般疼了。 可身上的药,又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寸一寸,吞噬着她的理智。只觉那缓慢的动作,无法纾解她体内的空虚,难受的嘤咛:“你快点。” 袭九渊听了她的话,才开始,结果她又喊痛—— 一来二去,饱受折磨的变成了袭九渊。 叫停的是她。 喊不够的也是她。 在一次次的停止与冲撞中,她终于慢慢适应,不再本能的瑟缩,而是打开身体迎合着他的动作。 袭九渊也彻底失了分寸。 秋夜雨寒,红绡帐暖。 窗外月色遍地,房中一室旖旎。 不知过了多久,叶浅妤身上的合欢散的药性在一次次的沉浮之中,消散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四目相对,男人动作停了下来:“你没事了?” 叶浅妤眨眨眼,忽然有种男人好像在问她要不要继续的错觉,伸手抚着他被汗水浸湿的俊美脸庞,她道:“我给你备了生辰礼物。” 袭九渊道:“本王收到了。” 叶浅妤片刻恍惚。 男人捏捏她的下巴,眼中是惯有的宠溺:“你是最好的礼物。” 她忽的笑了。 “礼物才拆到一半,不继续吗?” “本王不介意多拆几次。” 男人说到做到,整整一晚,她不知被拆了多少次。只觉得身体要散架,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抗议,可男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甚至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 翌日醒来,被唱告声惊醒:“圣旨到!” —— 求月票 第438章 圣旨 叶浅妤睡得迷迷糊糊的,本能的起身。才起到一半,浑身一软,又跌回了男人怀中。 骨头跟散了架似的,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手臂钻心的疼。 昨晚的画面一帧帧映入脑海,她脸蓦然红了,抬眼恼火的瞪着男人:“你干的好事儿!” 男人失笑,“是你要的。” 瞧着她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红转黑,大有恼羞成怒,裤子没提上就翻脸不认人的架势。袭九渊赶紧从善入流,“怪本王,是本王初尝禁果,纵欲过度,与夫人无关。” 叶浅妤翻了个白眼儿。 她手臂上伤口已经包扎了,应该她睡死过去后包的,她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可见昨晚折腾的她多狠。 不由想起昨夜的情景。 她体力不支求饶,男人逼着她说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话。她开不了口,他就变得花样的要她。后来她扛不住松了口,男人还是一直做到自己满意,一点也没饶她。 以至于她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思及此,报复性的狠狠一把掐在男人腰上。 男人没看出来多疼,反倒是她扯到手臂上的伤,疼得直呲牙吸气。 “好了,不闹了。”他捞过她,在她唇上亲了亲:“你再睡会儿,本王去前面看看,过会回来陪你。” 叶浅妤没说话。 他贪心的又亲了她一遍,才掀被下床。 穿衣时,看似平淡的问了一句:“下药的人,是符玉?” 叶浅妤没接着回答他的话。 她昨夜在地牢中找到受伤的谷雨,本想救他出来。 结果符玉忽然来了。 符玉说符家与九王府虽从不在众人面前公开关系,但私下交情却是很好,符家绝不会做对不起九王府的事。 这件事中间定有误会,她来救他们出去。 叶浅妤并不相信符玉,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离开,于是跟着符玉去了符玉的房间。 符玉的确帮他们躲过家丁搜查。 后来外面乱成一团,符玉说出去看看情况,再想办法送他们出府。她担心符玉有诈,符玉离开后,便与谷雨离开了符玉的房间,结果被守在外面的一波人堵在了院子里—— 药,是那波人的。 她当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看着谷雨死,要么把药吃了。 她没办法让谷雨送命。 思索良久,她道:“我不确定。” 她不确定那些人是符玉提前安排的,还是单纯的在外面守株待兔。更无法假设她留在符玉房里,会不会等来同样的结果。 忽然想起什么,她急声问:“谷雨呢?” 袭九渊已经扣好腰带,正从衣架上取过外衫套在身上。 闻言,递给她一个心疼又十分嫌弃的眼神儿,“死不了,自己都顾不好,还去担心别人。” 叶浅妤道:“他是为了保护我。” 袭九渊勾勾唇角:“那个没用的东西,本王本打算赶他出府算了。既然夫人替他求情,本王勉为其难留着他吧。” 叶浅妤:“……” —— 离开泠风阁,袭九渊去了前院。 黄公公已在前厅等候多时,见他进来,忙请出圣旨:“九王接旨……” 第439章 转折 袭九渊屈膝下拜,身后惊蛰等人也跟着跪了一地。 黄公公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王英武果断,心系社稷,查处香月阁右拐童女案,镇行司与武卫营功不可没。今晚设宴云庆殿,论功行赏,钦此。” 收起帛卷,黄公公谄笑的走到袭九渊面前,“王爷,接旨吧。” 袭九渊双手接过圣旨。 黄公公立刻矮下身,七分恭敬,三分讨好的将袭九渊扶起来:“王爷,皇上还有口谕让奴才转告,今晚这庆宫宴,是特意给王爷安排的。” 带着几分寓意不明的笑容,他继续道:“奴才这旨意送到,话也传到了,这就告辞了。” 松开袭九渊,便要离开。 袭九渊将圣旨递给站在身后的御风。 御风接过,一旁惊蛰懂事的上前,递给黄公公一个锦袋。 黄公公悄悄接过,掂着里面的份量,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了扬,回头向袭九渊行了一礼:“王爷真是客气,那奴才就回宫恭候王爷大驾了。” 袭九渊道:“公公慢走。” 黄公公回:“王爷请留步。” 袭九渊跟出前厅,惊蛰继续送他们往外走。 等一行人身影消失在仪门外,御风才皱着眉头问:“爷,皇上此时在宫中设宴,会不会与昨晚的事有关?”香月阁的事,他们还没往上报,昨天搜了符府,这会儿皇上就知道了。 说不是符野从中搞鬼,谁信? 袭九渊没直接回他的话。 望着前方不远处。 幽邃的眸,仿佛蒙上了一层冰霜,泛着湛寒的冷意。 看似淡淡静静的模样,可御风知道,这才是自家爷真正动怒的时候。他要杀人,从不会将杀气写在脸上,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就把刀送过去了。 叶姑娘,果然是自家像的逆鳞。 谁也碰不得。 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自家爷忽然开口了:“昨夜本王离开符府后,那边有什么动静?” 御风如实回答:“符野也出府了,跟着他的人回来报,说他进了皇宫。属下找宫里的眼线打探过了,他进宫后去见了皇后娘娘,大概在宫中呆了半个时辰左右。” “如此看来,是皇后要保他?” “属下不知。” 御风自然猜不到他们的取舍与考量。 权势地位,富贵荣华,哪条不是用身家性命在博?爬得越高,承受的风险越大,到了定远侯乃至符皇后这样的位置,他们走出的任何一步,都关系着全族的命运生死。 袭九渊以为,符野走投无路时,会去求符罡。 不想他竟然直接求到符皇后那里,把明帝给搬出来了。 看到袭九渊眼底闪过的微芒,御风更担心了。 九王府与定远侯府关系非比寻常,符野虽说地位不及已经封侯的弟弟符罡,可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家爷要动符野,身为弟弟的符罡不会坐视不理。 何况他们还有个当皇后的姐姐。 算起来,符家在京中的势力,并不比九王府小。 袭九渊看出他的担心,冷笑了声:“本王要的人头,谁敢挡?” 第440章 尝试 等惊蛰回来,袭九渊交待了几句话,便回泠风阁去了。 叶浅妤还在睡。 褪去衣衫,他掀开锦被,在女人身边躺下,又将女人捞进怀中。在她额上落下一吹,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陪着她一块儿睡。 从前,要说他赖床睡懒觉,别说是旁人,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自打叶浅妤住进泠风阁之后,一切都变以。 以前他都是天不亮就起麻烦,哪怕不上朝,他也会去练武场与将士们操练切磋。现在,九王府的将士已经很长时间,没在练武场见过他。 他以前觉得只有没用的人,才会喜欢赖在床上。 现在他觉得,赖床也没什么不好的。 怀中抱着心爱的女子,似乎别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指腹触在女子娇滑的肌肤上,什么都不做,他心中便又开始蠢蠢欲动。若不是念着昨晚要了她那么多次,她身体吃不消,他真想拉她起来,再尝试些其它的动作。 睁开眼睛,垂眸望着女子姣好的容颜。 长长的舒了口气。 赖床有什么不好? 死在床上都是值得的好吗? 初尝禁果,他现在是典型的食不知餍,想要得到更多。心里想着不让她辛苦,可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听话的向她腰间滑了过去。 不轻不重的,揉着她背上柔软滑嫩的肌肤。 不知不觉,两人位置发生了变化。 他覆在她的身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眼睫、鼻尖,落在她樱红色盈润饱满的唇瓣上。炙热的气息,在她脸上扑洒。 叶浅妤睡得正香,只觉得脸上一阵阵酥痒。 好像有什么在蹭来蹭去。 抬手去挡,被男人擒住手腕举过头顶。 男人喘息逐渐粗重,被欲望支配的眼眸,沉沉的凝着女人沉睡的脸。 片刻后,不管不顾的吻了上去。 叶浅妤到底是醒了。 憋醒的。 呼吸忽然被剥夺,进入胸腔的空气越来越稀少,窒息的恐惧感逼得她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视线缓缓清晰。 撞入眼帘的,是男人那张放大的俊脸。 紧闭的眼眸下,那对长睫微微颤抖,恍若两只停靠的蝶。 她知他五官精致俊美,饶是这么近距离的看,依然是好看的惊心动魄。让人忍不住感叹,老天爷在造人的时候,明明是存了私心的。 要不,为什么有的人连睫毛都好像精雕细琢过一样? 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 被闹醒了,她困是困,可是没有一丝烦躁。 悄悄抽回手,环住他的脖颈。 闭上眼睛,主动回应他的亲吻。 袭九渊一怔。 继而,心中狂喜。 她睡得沉,他以为他把她吵醒,她一定会发脾气,所以他尽管克制不住,还是尽可能的小心。 没想到,她醒了,如此主动。 她的主动,便代表着默许了他下一步的行动。 欣喜之余,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叶浅妤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喜欢他。 不只是他想要,她也想。 哪怕第一次的经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可想到对方是他,她就愿意再尝试几次。 第441章 认输 从辰时刚到,两人一直折腾到近将近午时。 床榻上,窗前台,无一不留下了两人战斗过的痕迹。真实叶浅妤还踌躇满志的想要占据上风,渐渐发现,体力悬殊太大,根本不是对手。 到最后,她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双脚挂了男人手臂上,随着男人动作的幅度晃动,连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都是本能的喘息。 终于停下,她软软的瘫倒在床榻上。 袭九渊好笑着睨着她。 炙热的气息扑洒在她耳边:“刚才不还挺有劲吗?” 叶浅妤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男人笑意更甚:“认输了?” 叶浅妤白眼翻到了头顶,推了推他的手臂:“好饿。”昨晚就没吃饭,今早又没吃饭,她扭头瞧瞧窗外,这会儿该到中午了吧? 这么耗体力的活儿,还不吃饭,谁受得了? 不对! 这男人就受得了,精力还挺旺盛。 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 正想着,身体忽然一空,被打横抱了起来。她本能的勾住他的脖子,眸底露出惊乱之意:“你又干嘛?” 她是真的有点怕他了。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狎昵,“就你这小体格,还敢跟本王叫劲。”好笑的抱着她往浴房走去:“先洗澡更衣,该到午膳的时辰了。” 叶浅妤这才松了口气。 她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手臂上又有伤,可想而知,洗澡的整个过程,都是男人在忙活。 洗完澡,男人用毯子裹着她抱回卧房。 将她放在榻上,转身离开。 叶浅妤以为他去拿衣服,结果回来时,手中只拿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瓶子。在床榻边坐下,伸手去拉她身上的毯子。 她本能的伸手去挡。 眸露警惕:“你做什么?” 袭九渊见她防狼似的防着自己,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该做的都做了,该看的本王也看过了,本王刚才还帮你洗澡了,你现在拦着有什么用?” 叶浅妤脸瞬间红透。 佯装生气的瞪他,硬着声音道:“那也不行。” 她说不行,袭九渊也不勉强。 拔开瓶塞,将里面半透明的液体倒了一些在掌心之中,然后从毯子下面,将手探了进去。 叶浅妤大惊,按着他的手不让靠近。 恼羞成怒的吼道:“袭九渊,你到底有完没完了?” 袭九渊脸上是一惯的宠溺笑容,清越低醇的嗓音温柔到骨子里:“疼不疼?” 叶浅妤脸又红了一度。 烫的厉害。 刚才他帮她洗澡,她都没觉得这么羞耻。 猜到这瓶子里装的,大概是止痛或者有什么神奇作用的药材,她抬手去夺他手中的玉瓶:“你给我,我,我自己来。” 男人由着她抢,趁着她手挪开的空隙,宽大的掌心抚在了她身体某处。 轻轻揉了揉,将药抹匀。 夺过玉瓶的叶浅妤还没等反应过来,袭九渊手已经抽了回来,抑不住唇角上扬:“下次吧。” 拿回玉瓶,把盖子盖上放到了床边柜上。 叶浅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她不知这是什么药,药效却是极好,短短片刻,胀痛感便消失不见了。 男人弯身抱起她:“午膳本王让他们送来房里了。” 第442章 论功 皇宴设在云庆殿。 袭九渊到时,已过申时,帝后、定远侯、符野,还有几位奉旨前来赴宴的大臣,都已经落座了。 满堂只余下他一个人的位置空着。 符玉也在。 她没有单独的座位,侍奉在符皇后身侧。 唯独不见的,是符城。 看到符玉的那刻,袭九渊就后悔了。早知道该将叶浅妤也带来,这才离开王府多久,他就开始记挂她了。 睡得那么沉,也不知能不能起来用晚膳。 可别饿着了。 行过礼,明帝脸上隐隐带着几分不悦,“今日朕特意为爱卿设宴庆功,爱卿如何反倒姗姗来迟?” 袭九渊道:“府上有事耽搁了些时间。” 明帝没再说什么,着礼官引他落座。 符玉敏感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袭九渊视若无睹,径自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其实府中能有什么事呢?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仗着自己年轻体力好,就有些不知节制。 午膳后,叶浅妤喊着浑身酸。 他自告奋勇帮她揉身子,结果揉着揉着,手便不知往哪里去了。整整一个下午,他又在房中连门都没出来。 直到宫里又派了人去催,他这才不得不下床进宫赴宴。 心里老大不乐意。 倒是叶浅妤十分开心,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闷声坐下,就见明帝向符皇后看了过去。 符皇后头戴九尾凤钗,一身盛装雍容华贵。见明帝向自己看过来,微微颔首,对着他露出了端庄温婉的笑容。 明帝收回视线,提高声音道:“朕请诸位爱卿前来,其因有二。一来九王与符卿破获香月阁要案,救众无辜女童于水火之中,实在大功一件,朕今日要论功行赏。这两来嘛——” 他又向符皇后看了一眼,才道:“符家有女已到适龄之年,今日,朕有意为她择一门亲事。”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皇上口中的符卿,不会是符罡,因为说符罡的话,皇帝一般会说定远侯。听说抓捕时,武卫营也出了不少力,不过身为武卫营统领的符城没来,那最有可能的,说是的是定远侯的兄长符野。 要许配人家的姑娘,也正是符野的女儿。 合着,今日是符家兄长的主场啊! 也难怪,符野早年征战疆场,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是后来部下犯错,害他受到牵连,被召回京丢了将军之位。定远侯府的爵位又早就定下传给符罡,导致他上不上,下不下,地位十分的尴尬。 若这次立了功,正是恢复地位的好机会。 袭九渊唇角掀起一抹嘲讽。 看这局势,符野昨晚是没白往皇宫跑这一趟,明明是主犯之一,如今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破案的功臣。 符城没来,想必是将功劳一并记给他这位同族同宗的伯父了。 明帝简单说了几句,就让黄公公宣读圣旨。 黄公公上前一步,展开明黄色的锦帛,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英勇将军符野,为破获女童失踪一案,假意加入香月阁,潜伏数月,劳苦功高……” 第443章 权衡 袭九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幽邃的眸,寒光湛湛。 换作从前,就算他们把黑说成白,把丧心病狂知法犯法说成大义勇为,深入虎穴,他也丝毫不会在意。 可这次,他怎么也控制不住怒火在胸口翻涌。 他的浅浅为了救那些无辜女童,只身犯险,差点把小命搭进去。九死一生终于成功,到头来却为人所害,险些连清白都保不住。 到头来,不记她的功劳也就算了,竟然将功劳记给害她的人。 这口气,他说什么都咽不下去。 啪—— 一声脆响。 茶盏被他生生捏碎了。 水洒出来,溅满了衣摆,靴子,地上湿了一片。 黄公公受惊,宣读圣旨的声音戛然而止,帝后,还有在座诸官位同时朝袭九渊看了过来。 侍奉在他一旁的宫人也吓坏了。 以为茶盏原本就是坏了,才会洒了水。“扑通”跪到地上,连连赔罪求饶,拿出丝帕帮他擦衣服上的水。 袭九渊拦住她的手。 他已是有妇之夫,若是让府里那女人知道他被别的女人碰过,怕是要吃醋生气的吧? 宫人见状更加害怕,脸都白了。 哆嗦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黄公公也迟疑着,手里还举着圣旨,不知该继续念下去,还是等袭九渊那边收拾干净再读。 毕竟后面,是给九王的封赏。 万一他听不到,也不好。 殿中的人,大多同宫人一样,以为是茶盏的问题。可符家兄弟,还有坐在高位上的两人,却看得清清楚楚,是袭九渊将杯子捏碎的。 可见他也是动了肝火。 明帝眼底有不悦,却没表现出来,只是对着宫人训斥道:“连个茶盏都准备不好的奴才,留你何用?拖下去,杖责二十!” 宫人彻底吓得六神无主。 侍卫领命往这边走过来,她吓得扑倒在地连连磕头讨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在坐的诸人,有人同情,有人冷漠。 杖责二十,便是身强体壮的男子,都会被打得皮开肉绽,何况是个细皮嫩肉的丫头。二十板子下来,能不能活着,就看造化了。 为了一个小小茶盏,搭上性命,怎不令人心生可怜? 同情的还是少数,在这座深宫之中,一天到晚不知道有多少宫人侍女因为小事丢了性命,大多人已经习惯,同情不起来了。 眼看着侍卫到了跟前,袭九渊淡漠的开口:“不关她的事。” 侍卫拉扯的动作顿住。 殿中众人,眼睛也跟着亮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袭九渊会开口。 那宫人先是大惊,继而大喜,仿佛在大海深处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磕头如捣蒜:“求九王爷救救奴婢啊。” 袭九渊没看她,只抬眸望向明帝:“是臣失手。” 帝王的眼中,带着旁人看不透的幽深。 香月阁的事,他已经问过天行司。 天行司在城中遍布暗哨,很多事情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女童失踪案破案的过程,符野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明帝已然了解。之所以没有戳破符皇后,还答应记符野功劳,恢复他的将军之位—— 明帝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第444章 封赏 治国之术,自然要权衡各方势力。 谢家陨落,无论保种缘由,对于帝王而言,是权利的失衡。借此机会恢复符野的地位,等于在无形之中加大了符家在朝中地位,扩张了定远侯府的权势。 这样一来,定远侯与九王府旗鼓相当。 倘若有天袭九渊存了异心,朝中也好有人能与他分庭抗礼。 诸多心思在脑海中一掠而过,帝王素来沉稳的面上似乎没有过任何变化,淡然一笑,道:“既然九王开口,那就算了。” 摆摆手,命侍卫退下。 宫女忙谢过明帝和九王,哆嗦着收走碎掉的茶盏。 有人上前,重新为袭九渊奉上茶水。 黄公公看向明帝,获得允准后,才继续宣读圣旨:“原英勇大将军符野,封归德大将军,官丛三品,统率护军五千了,礼部择日就任。” 符野岂止是高兴,简直就是惊喜! 他本以为,能躲过此劫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没想到,不但平安躲过劫数,复了将军之位不说,还升职了! 他原来的英勇大将军,是外派的武官,丛三品,无召不得入京。现在的怀德大将军,虽说掌兵不多,可是驻京的官员,负责与武卫营配合,一内一外,守卫凉州城安危。 这是莫大的恩宠! 激动之余,都忘了起身谢恩。 还是符罡小声提醒他:“大哥,该谢恩了。” 符野这才反应过来,匆忙起身,绕出席案,跪地行礼道:“臣,符野,谢皇上恩典。臣定不负皇上所托,尽忠职守,死而后已。” 明帝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平起吧。” 符野再行次礼,起身回了座位上。 黄公公又宣读了袭九渊的功劳。 封赏方面,却不似符野,直接就定了基调,圣旨上只有表彰,却没说封赏什么。待黄公公念完了,明帝笑着问袭九渊:“能破获女童失踪案,你功不可没,想要些什么封赏?” 说是封赏,袭九渊心中清楚,符野重在封,他重在赏。 他已经是一品王爵,拥有自己的封地,爵位到了顶没有再提升的究竟,那剩下的,就只有赏了。磕了磕眼眸,他问:“皇上真让臣自己选?” 明帝大笑:“君无戏言,朕何曾与众卿说笑过?” 袭九渊垂着眼眸,看着是在很认真的考虑向皇上讨要什么奖赏。 殿中众人不由自主的望着他。 符玉更是目不转睛。 生怕他说出求皇上赐婚,将叶浅妤嫁给他当正妃之类的话。 他是王爵,婚事按理是皇家决定,而且他也早已到了娶亲的年纪。若非当初与江浅那个短命鬼订下婚约,怕是这会早就妻妾成群了。 不知叶浅妤用的什么狐媚法子,偏偏入了他的眼。 想起昨夜之事,符玉恨得要死。 她将叶浅妤带回房间,又不让家丁进屋搜查,看似是保护叶浅妤。 实际上,她命家丁守在门外,告诉他们等她离开房间,就进去抓叶浅妤,把她备好的合欢散喂叶浅妤。她是看着叶浅妤服下合欢散,掐着时间去找的袭九渊。 可没想到,那女人那么能扛。 要解合欢散,只能是****,想到昨夜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就嫉妒的要死! 第445章 妒忌 符玉在想着这些时,袭九渊已经起身绕出席案。 信步走到殿正中。 宽袖一甩,端端正正的向明帝行了一个国礼。 他是王爷,除非是隆重正式的场合,一般不必行此大礼。如今摆出这副架势,那便是大事了。殿中人皆是一惊,不约而同在心里嘀咕他究竟想要什么。 个个眼中泛着好奇。 连向来稳重的符罡,脸上都带了疑惑。 符皇后也好奇。 不过她端的是母仪天下,自然不会轻易表露出情绪,只淡淡的瞧着,等着袭九渊开口。符玉坐在符皇后身边,死死眼着袭九渊,恨不能在他脸上盯出个洞来,好看清他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明帝心中犯嘀咕,脸上保持着王者的笑容。 居高临下,不紧不慢的开口:“九王忽然行此大礼,看来所求之事不小,说来听听。” 袭九渊行过跪拜之礼,立直了身子。 双手交叠向前,微微颔首,郑重的道:“此次能破获女童失踪案,将案犯一网打尽,功劳并不在臣。真正舍身取义,深入虎穴的,是臣府上的医女——叶浅妤。”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哗然。 九王府这位医女,他们是知道的。 符老夫人寿辰,所有人带去的家眷,都在女席。只有这位特立独行的九王爷,将女眷带在了身边,他们对叶浅妤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可下人立功主子领赏,天经地义。 好比战场上,前方冲锋陷阵的向来的士兵,而打了胜仗回来领赏的,都是将军。 这会儿提到她,难不成,想将功劳给一小小的医女? 众人能想到这点,符玉自然也想到了。 心中妒火熊熊燃烧。 握紧的手,力气大的几乎撕碎手中的锦帕。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论姿色美貌,自己压她好几条街;论家世身份,他父亲就算再怎么不济,也是皇后的兄长,当今太子的舅父,还有整个符家做靠山,比那个不知从哪跑来的女人强了千倍万倍。 可为何,他就偏偏看上那个野丫头了? 用力过猛,忽然拽脱了。 手撞在桌子上打翻了酒壶,“砰”一声,酒洒出来溅湿了皇后的凤袍。 众人被声音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明帝也投过来不悦的眼神。 她吓了一跳。 在宴席中打翻东西,可是大忌,十分失礼的行为。 低下头,手忙脚乱的帮符皇后擦衣服,身后侍候着的大宫女也跪下来帮忙。 符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睨了她一眼,“算了。” 当着众人面,明帝倒是十分体贴,淡淡一笑,温和的语气问道:“皇后可要回宫更衣?” 皇后闻言,笑着摇摇头:“臣妾多谢皇上关怀,只是衣摆溅上了几滴酒,不碍事的。臣妾倒是对九王口中这位医女有些好奇,想听九王说一说。” 明帝点点头,视线转向袭九渊:“九王若想纳她进府……”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符玉这边又出状况了。就在明帝说出“纳她进府”几个字时,她忽然手一抖,玉壶落地,摔碎了。 第446章 恩典 说的话被打断,明帝脸上明显露出不悦。 符野看到了,怕他怪罪符玉,匆忙起身道:“皇上,末将教女无方,才使得她见到皇上紧张万分,失了分寸,求皇上降罪。” 刚奖完就罚,说不过去。 明帝耐着性子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她也非有意,此事便不追究了。” 符野忙谢恩。 符玉心中不快,面上不敢再表现出来,谢恩后收了收心思。 明帝示意袭九渊说话。 袭九渊依然保持着行礼时的动作,正色道:“皇上方才提到的功劳,都是臣府中这位医女所为。只是她出身低位,臣想恳请皇上,给她一个封号。” 明帝目光微顿。 给她封号? 深邃的眸底,涌过一闪而逝的冷色。 他本以为,袭九渊要借着这个机会,替叶浅妤邀功,求他帮叶浅妤恢复江浅的身份。 这样,他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娶江浅入府,哪怕他这个皇帝,也不好对一件定下多年,且当家人父母早已不在人世的婚事指手画脚。 可到头来,他却只为她求一个身份? 为何? 明帝百因不得其解,但心中又觉得不可不防,毕竟当年的事—— 沉默片刻,他试探着问:“你想为她求一个什么身份?” 袭九渊道:“她当初因家境所迫,嫁进孟国公府冲喜,虽说是和离出府,臣却总觉得委屈了她。臣想请皇上赐她郡主的身份,让她以后可以抬起头来做人。” 郡主—— 真是好大的口气。 在场的人个个觉得袭九渊是疯了。 小小医女,就算立下大功,皇上大发慈悲,给她个县主、乡主的封号,那都是她上辈子积来的德。袭九渊竟然狮子大开口,上来就要郡主的封号。 果然,皇帝听到他的话之后,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袭九渊依旧是矜冷淡漠的模样,继续道:“臣知她功劳尚浅,是臣念心了。臣手中尚还有些搜查香月阁时找到的账本、手札。臣以为,香月阁兴许还有余孽在京中活动,臣请皇上允准臣继续查下去。” 这么说,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明知皇帝知道眼前就有个香月阁的“余孽”,故意这么说。 符野心虚。 先是看看皇后,再看看明帝。 生怕明帝一气之下,再收回刚才的成命,把他给现场解决了。 袭九渊说完便垂下双手,一派等着皇帝下令的模样。 明帝脸色愈发难看。 袭九渊是算准他明知真相,却还要赏符野,所以才狮子大开口,上来就要郡主的封号。 深吸一口气,把袭九渊拖出去打死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平心静气的道:“若真如九王所奏,余孽自是要查。九王平日操劳边关军情,办案抓人的事还是交给大理寺与京兆尹去办吧。至于爱卿说的医女,功劳既归她所有,能救诸多女童逃出牢笼功劳自是不小,朕就依你所请,命礼部拟定封号,择吉日公布。” 一个有名无实的郡主,造不成威胁。 袭九渊满意的笑了:“臣替她谢过皇上恩典。” —— 求月票 第447章 缘由 皇帝气得牙根痒痒,当着众人面也不能表露出来,淡淡的道:“这是她应得的。” 谢过恩,袭九渊起身回位。 殿中众人惊得惊,震的震,十有八九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郡主啊—— 不是乡主,不是县主,是皇室后人才该有的封号。 震惊之余,目光纷纷投向坐在明帝下方的太子。太子殿下今日在殿中表现的尤为安静,以至于从开始至今,成了全场最没存在感的人。 太子低着头,双眉微敛,不知在想什么。 当然,想什么也没用。 皇帝拍板了的事,他哪有反对的资格? 何况身为储君,他也不会为了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衔,去得罪权倾朝野的九王爷。 皇后也没说什么。 倒是她身边的符玉,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叶浅妤真被封了郡主,那她以后进九王府见了叶浅妤,是不是得下跪行礼了? 凭什么? 一个出身卑贱的冲喜丫鬟,就凭懂些勾引人的狐媚法子,就能一跃而起,变成高高在上的郡主吗?她出身好,样貌好,哪点强不过她,反而连他的眼都入不了? 嫉妒成了怨毒的蛇,将她的心紧紧缠住。 顾不得众人眼光,向太子看了过去。 太子感受到注视,也知道来自谁,干脆别过脸,没往她这边看。 符玉脸都白了。 可这种场合,她连来都是以侍奉皇后的名义,哪有资格开口? 不服气也只能憋着。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明帝没心情再张罗符玉的事,草草说了几句。大概意思是日后择个好日子,叫朝中青年才俊和适龄女子齐聚一堂,大家都挑一挑。 皇帝没了兴趣,皇宴结束的格外快。 酒没过三旬,帝后一撤,众人也就自觉的散了。 出了云庆殿,符玉找机会跟上了太子。 “表兄……” 太子闻言停下脚步,警觉的四下看了看。 见没外人,才沉声问:“何事?” 符玉直接道:“方才九王明显是在威胁皇上,表兄如何也不拦一拦?” 太子嗤声:“拦?” 袭九渊执掌的镇行司,内揽六部朝政,有生杀大权。在外,握边关三十万大军,西南边关的事他一人就说了算。论权势,比他这个太子可大的多。 他惹得起吗? 不帮着说话,已经是得罪了。 提反对意见,不是将他往其他几个兄弟那儿推吗? 谁不知道,他那几个好兄弟都虎视眈眈的眼着太子之位,就盼着他犯点什么错,好找到借口将他拉下马。 袭九渊这样的人,他巴结还来不及,得罪? 开什么玩笑? 他又不傻。 —— 这边符玉气得整晚睡不着,另一方面,符城也在第一时间收到吧消息。 等不及天亮,火急火燎的冲进了九王府。 袭九渊睡得好好的,被他吵醒,不得不穿衣下床,出来见他。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写着被打扰后的不满,“本王看你上次伤得轻了,想在床上躺上三两个月?” 符城早习惯了他的态度。 也不在意,一脸八卦:“你知她身份,何不趁机将江家的东西要回来?” 第448章 疑惑 不只是“江浅”这个名字,还有江家祖宅,那些被谢越占去了的东西,早都该还给江家了! 符城义愤填膺,觉得他没把握机会。 他不是没想过趁着这个机会,对外公布她就是江浅,让皇帝将欠她的东西还给她。这样一来,他还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她成亲。 可她说过,她不是江浅。 她只是机缘巧合下,占了江浅的身体,她的名字叫做叶浅妤。 她那么骄傲,一定不希望用另一个人的名字来与他成婚,哪怕那个名字,其实和她本质上没有分别。他现在能做的,是在她自己喜欢的身份上,给她无上的荣宠。 至于两个的婚事,他可以慢慢筹划。 这些事袭九渊不能告诉符城。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道:“该拿回来的东西,本王会一样不少的拿回来,该她有的名利,本王也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符城不好再争辩什么。 毕竟再好的关系,他能给的也就是建议,袭九渊才是那个最终拍板的人。何况事情已成定局,现在再说也晚了。 抬眼往门口瞟:“还在睡呢?” 他可是听说,那晚两人回到府上时,袭九渊的衣服都被扯开了。可想而知,两人在马车上发生了什么。 袭九渊瞧出他不怀好意,一拳挥了过去:“滚!” 符城忙闪身躲避。 笑得一脸得逞:“话说叶姑娘搬到你这九王府来时间也不短了,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拖着,不给人家一个正经名分?” 袭九渊脸色沉了沉。 哪是他不想给,义父诈死离开,别人不知道,他们不能当作不知啊。三年孝期,怎么也得守完,除非义父忽然想通了,自己回来。 想起义父离开时,说过不让他再追查当年的事。 他难免又生出几分疑惑,当年与谢越合谋的人究竟是谁?事隔多年,还会让义父心如此忌惮。 —— 叶浅妤一觉睡到下午才醒,还是被叶拈夕和白露两人给吵醒的。 两人不知在争什么。 不过有她们在,说明袭九渊出府去了。 揉揉惺忪的眼睡,睡了一天一夜,她终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掀开被子下床,随便披了件外衫,去了外屋。 叶拈夕和白露见她出来,立刻停止争执,围了过来。 叶拈夕问:“姐姐,你伤势如何了?” 白露道:“姑娘可觉得哪儿不舒服吗?露儿去请孟先生来给姑娘瞧瞧。” 叶浅妤笑了:“我就是大夫。” 她刚睡醒,身子还有些发虚。说完,便上前几步,在厅正中央的方桌边坐了下来。 她一坐下,两人也围拢过来。 叶拈夕担心上下打量她,“姐姐那晚回来时,身上裹着九爷的衣服,可是哪儿受伤了吗?” 白露也附和:“是啊,伤得重不重?” 自她进屋,两人再没见过她。 开始袭九渊在屋里,她们不敢进来打扰。好不容易等到袭九渊出门了,还吩咐惊蛰守着,谁都不许进。 这可把两人担心坏了。 叶浅妤再三强调自己没事,两人才安下心。 白露去打洗脸水给她洗漱,叶拈夕坐在边上拉着她说话。她瞧瞧外面,见没人守着,神秘兮兮的道:“姐姐,小夕发现一件事……” 第449章 道喜 叶浅妤受伤的是手臂,却硬是被袭九渊禁了足。好几天不准她出门,就算出了泠风阁,也不准出院子。 就在叶浅妤闷得整个人都开始发慌时,圣旨到了。 惊蛰喊她去接旨,她一脸茫然。 问惊蛰,惊蛰也不知道,只说宫里来的人在前院等着,点名让她去接旨。 简单梳妆后,叶浅妤到了前厅。 袭九渊已经在了,正跟来传旨的公公说话,不知他说了什么,引得公公开怀大笑。 见她进来,男人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笑容。 起身迎了过来。 公公紧跟着站起身,却没往这边走,只定定的瞧着她。 走近了,袭九渊执起她的手,视线转向公公,道:“这位是宫里来的袁公公,特意来向你道喜的。” 叶浅妤一头雾水。 道喜? 她有什么喜可道? 难不成,皇帝给他们赐婚了? 不可能! 这个念头钢豆似的从脑海里蹦出来,接着又被她否认了。不可能,以她的身世,就算凉州城中的富贵人家的女儿嫁没了,也不可能轮得到她。 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那边袁公公已经请出了圣旨。 富态的脸上堆着笑,提醒道:“叶姑娘,还是先接旨吧。” 袭九渊牵着她的手:“来。” 扶着她一同跪了下来。 袭九渊一跪,身后惊蛰等人跟着跪了一地。 袁公公精明的眸底闪过诧异。 袭九渊身份何等尊贵?册封府中人的旨意,他完全可以不跪,只在一旁旁听便可。 展开圣旨,他宣读道:“……九王府医女叶氏,聪慧伶俐,机敏果敢,不惧险恶……”一段冗长的溢美之词后,袁公公终于读出了圣旨的重点:“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念叶氏护凉州城百姓有功,封邵阳郡主,赐玺印,宝册。” 叶浅妤又惊又懵。 眼神本能的转向袭九渊。 男人明显早就知情,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道:“本王知道自己好看,留着晚上再看,先谢恩。” 经他提醒,叶浅妤才反应过来。 行礼谢恩。 拜过之后,袁公公将装有圣旨、玺印、宝册的檀木托盘奉到叶浅妤面前,笑着道:“郡主接旨吧。” 叶浅妤双手接过。 袭九渊扶着她起身,袁公公道:“九王真是心细体贴之人,宣完旨,奴才这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这边就先恭喜九王爷和郡主殿下了。” 袭九渊但笑不语。 叶浅妤欠了欠身:“多谢袁公公。” 袁公公带着随从告辞,惊蛰依例奉上谢礼,送他出门。 待他们走远,叶浅妤拽过袭九渊。 托盘往他胸口一怼:“怎么回事?”那些罗里吧嗦的夸赞的话,她没怎么听进去,直接上好像跟女童失踪的案子有关。 袭九渊不答反问:“你立了功,奖励不是应该的?” 叶浅妤狐疑。 虽然她对封建祖制不是十分了解,好歹也知道,郡主王爷都是皇族血脉。袭九渊能封王拜将,是战场上拿性命拼回来了,她就破了个女童失踪的案子,怎么可能就成了郡主? 敏感的问:“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第450章 寄托 袭九渊睨着她:“你要送本王的生辰礼物呢?” 叶浅妤没想到他会忽然转话题,倏的笑了:“生转话题啊?” 袭九渊扫一眼托盘中的圣旨玺印,理所当然的道:“本王送了你这么一份大礼,你不该知恩图报一下,也送本王一份厚礼以示心意吗?” 叶浅妤道:“是你不准我出门的?” 明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不想告诉她究竟是怎么得来的这个郡主之位,她还是成功被他带离原轨道,顺着他的意思去了。 袭九渊诚恳认错:“怪我。”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本王今日闲来无事,带你出去走走?” 叶浅妤求之不得:“好啊。” 本来他不带她出去,她也想自己找个机会出去,把给他准备的礼物拿回来。他的生辰过去有几日了,她还没去将礼物拿回来。 把圣旨宝册送回泠风阁。 袭九渊说黎山的桂花开了,要带她去看桂花。 叶浅妤提出带叶拈夕和白露一起去,袭九渊不同意,嫌带着两个拖油瓶碍手碍脚,不方便。 叶浅妤只好作罢。 出门时,她发现他不只是不想带着叶拈夕和白露,他连马车夫都没带。 可怜谷雨又当保镖,又驾马车。 一路往繁华街市走。 期间,叶浅妤叫谷雨绕行了一段,马车在一条巷子口停了下来,她走到里面一间不太起眼的铺子里,取了样东西。 袭九渊陪着她一起。 待回到马车上,她才亮出一个檀木锦盒,宝贝似的递到袭九渊面前,“打开看看喜欢吗?” 袭九渊接过,打开来看。 里面是一块暖玉雕刻而成的护身符,形状像是龙,又不完全像。飞腾而起的龙爪下,雕刻着寓意着平安的如意祥云。玉身通透润泽,刻工精致细腻,一看便知出自名人之手。 他发现下面有字。 细细一看,是他们两人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男人深不见底的眸中涌动着喜悦的神色,嘴角压不住的扬了起来,“你有心了,本王很喜欢。” 叶浅妤得意的昂起下巴:“我就知道你喜欢。” 大概见不得她如此得意,他又被了一句:“如果是你亲手做的,本王会更喜欢。” 果然,叶浅妤闻言翻了个白眼儿。 她也知道这种东西亲手做,意义与外面找人做的不一样。 可有什么办法? 她这是双拿手术刀的手,又不是拿刻刀的。 在找这家人之前,她也不死心的试过。结果废了一块上等暖玉不说,还差点把自己这双拿手术刀的手给废了。 最后不得不承认,同样的刀,刻刀和手术刀还是不一样的。 它们属于不一样的艺术。 她将平安符从袭九渊手中拿起来,系到他脖子上,又塞进衣领中,“以后就由它来替我保佑你平平安安,戴上了不准摘下来。” 她不迷信。 只是那日看到袭九渊身上那些新旧交叠的伤,她忽然就心疼了。也许护身符本身没有效果,可那是一种寄托。 她会一直陪着他。 袭九渊伸手将她拥进怀中:“好。” 街头,乌金马车驶过,十几个黑衣人从房顶探出脑袋。 为首的人摆摆手,示意众人跟了上去。 —— 求月票啦 第451章 危机 马车出了城,一路向前,眼看再有半里路,就到了山道上。 两人几乎是同时,察觉到危险在靠近。 这是多年来职业练就的习惯,两人对于危险的感知,远远超过常人。 叶浅妤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四周的动静。马蹄、车轮压在碎石路上,掩盖了一部分远处的动静,但依稀还是可以听到极轻的脚步声,正由远而近。 袭九渊也听到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不必开口,便已知对方有所警觉。 叶浅妤道:“符家人?” 袭九渊还在警惕着外面的动静,边答:“不会。” 女童失踪案,符野成了最大的赢家,别说他没有节外生枝的必要,便是真想杀他这灭口,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叶浅妤眉头微蹙。 不是符家,那会是谁? 须臾间,传来破空之声,有人往马车这边冲过来了。 袭九渊飞快的开口:“听着,无论发生了什么了,呆在马车中不要出来!” 不等叶浅妤回话,迅速起身,闪身跃出马车。 叶浅妤听到马车四周,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马车门窗边框封条打开,隐藏在车壁间的暗门启动,顷刻间,马车门窗封闭。 门窗同样是乌金打造,坚固无比。 叶浅妤明白袭九渊为何让他留在马车中了,此时的的马车就像一座坚固的城堡,四周是铜墙铁壁。只要不出去,外面的人根本伤不到里面。 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弥漫。 “袭九渊——” 他启动这样的机关来保护自己,说明外面的人真的危险。 他知道对方是谁。 打斗声起,叶浅妤扑到车门前,缝隙中,只看到两个缠斗在一起的身影。 其中一人是袭九渊。 另一个人黑衣劲装,腕上戴着金属护袖。 护袖看着眼熟,她好像在哪儿见过,忽然初见叶拈夕那日,带走叶拈夕的,正是此人。 天行司?! 叶浅妤又惊又疑惑。 天行司是皇帝的人,皇帝要杀他们? 马车是最后的保护伞,机关不会只能从外面开启。手摸过马车中每一寸地方,焦急的寻找机关开关。 心中念着,千万不要出事。 她才第一天送他护身符,不要好的不灵坏的灵! 马车外,眨眼功夫,袭九渊与长风已经过了几十招。他身形一翻,刚好长风拳头袭来,他一把握住,往前一扯,控制住长风身体,将他拽向自己。 靠近后,长风用极轻的声音道:“有埋伏,快走。” 用力一挣,强大的爆发力迫使袭九渊松了手,他闪后退,两人分开了几步远的距离。 不甘的看了袭九渊一眼,扬手道:“撤!” 身后几人跟着他迅速离开。 袭九渊回到马车上。 叶浅妤刚找到开关撤掉机关,就见袭九渊掀帘进来。双眸扫过他身上,见他没受伤,才放下心,紧接着问:“天行司的人为何要伤你?” 袭九渊心道,他已经拽着长风往一侧躲了,还是被发现了。 摇摇头:“他们是来帮忙的。” 谷雨已经驾车继续前行。 隐蔽处,随从不解的问长风:“大人为何要提醒他们?” 第452章 交情 望着疾驰而去的马车,长风冷隽的脸上掠过一抹冷色:“我天行司行事,何时要借他人之手了?” 随从闻言,低头不敢说话了。 马车进入山道,袭九渊吩咐御风减慢速度,不必急着进去。 御风会意,缰绳减下了速度。 叶浅妤察觉,轻声道:“你想抓个活口?” 刚才看到长风,她是天行司的人要向他们动手。现在看来,跟踪他们的另有其人,天行司那个人,想是来提醒他们的。 这么说来,他与天行司也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样,各司其职,互生厌恶? 看出她的心思了,袭九渊解释道:“天行司与镇行司的确是各司其职,互不干涉。甚至,皇上还刻意培养两边之间的敌意,让我与岳崑争当他的第一心腹。这些人,在外人眼中,天行司与镇行司的确也在暗中叫着劲。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我与天行司首座的司使长风,有过命的交情。” 叶浅妤恍然明白。 睨着他俊美的脸:“所以当初你救小夕,也没花多大力气儿?” 袭九渊察觉到危险,迅速否认:“力气是没花,花的是人情。”言外之意,力气可比人情贵得多! 叶浅妤现在不跟他计较。 看了一眼车帘的方向,又转过眼神来看他:“天行司的人不是来杀你的?” 知她担心,袭九渊唇角勾了勾。 伸手揉了揉她触感极好的脸蛋,清越低醇的嗓音含着几话笑意:“不好说。” 叶浅妤拍他手的动作顿住。 怕她跟着担惊受怕,他顺势拉过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的额上,轻声道:“长风不会加害本王,可他到底是天行司的人,听命于皇上。” 袭九渊没明说,但叶浅妤听出来了。 两人私下交情甚笃。 但这种交情,也只仅限于私下。 长风听命于天行司,如果明帝要杀袭九渊,他只能执行命令,就像军人执行军令一样的道理。在皇权威严之中,没有儿女情长,没有兄弟义重,没有是非曲直,只有服从。 她明白,也理解。 她也曾是军人,知道服从命令这样的道理。 小手抚在男人胸前,蹭了蹭。 片刻后,袭九渊才明白,她是在找他胸前那块平安符。 倏的一笑,将她抱得更紧:“别担心了,以前没有平安符,本王不还是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了?如今有你的心愿保护,本王一定会长命百岁。” 顿了顿,又补充:“多子多福。” 多子多福—— 这是第一次见面,她强吻了他才觉察危险,跑路之际丢下的话。 他居然还记着! 叶浅妤果真被成功的转移情绪,嗔怒的推开了他:“谁跟你多子多福?”要知道冥冥之中,命运会将他们安排在一起,她说什么也不说出那句话。 袭九渊握着她的手。 嘴上不说,心里想着一定要让这句话变成现实。 越快越好! 叶浅妤不用问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避开他赤裸裸的视线。 下一秒,还笑着的男人,忽然沉下了脸。 第453章 冷箭 空中寒光闪过,两支袖箭同时刺穿车帘射进马车。 一直射向叶浅妤。 而另一支,对准的是袭九渊! 电光石火间,袭九渊已聚起内力的手豁然一场。宽大的衣袖旋起一股劲风,扫落飞向叶浅妤的那只袖箭。 只见寒光一闪,袖箭打在车壁上。 箭尖撞上乌金打造的车身,发出“哐啷”一声尖锐的碰撞声,火光四溅,紧接着摔落在下方地毯上。 另一只手慢半分,握住了射向自己的箭。 箭尖部分,已刺入衣衫。 叶浅妤大惊失色,扑上前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扒开衣服发现,刚挂上他脖子的护身符,中间部分已然多了一条裂纹。 袖箭不偏不巧,刚好躲护身符上。 叶浅妤脊背冒出一层冷汗。 还好,还好。 她简直不敢想,没有这个护身符,他会怎样。暗自庆幸还好她先去拿了护身符,还好路上就给他戴上了。没有故意卖关子,搞什么神秘感,没有藏着掖着要等着回府后才送他。 要不,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脑子里胡乱的想着,没察觉自己脸都吓白了。可坐她对面的袭九渊却看得清清楚楚,眸底带着宠溺与心疼,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放心吧,本王日后还要与你多生几个孩子呢,怎么折在这种小事上?” 叶浅妤原本担心的要命,闻言嗔怪的瞪他一眼:“谁跟你多生几个孩子?” 袭九渊回:“先生一个也行。” 叶浅妤又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你。” 起身坐了回去。 原本担心的情绪,也因为他的话安定了下来。他好像总能在不知不觉中,安抚到她的情绪。 马车还在前行。 叶浅妤试出马车剧烈的晃了一下,可能是御风离开了。 袭九渊弯腰去捡袖箭,她拉着衣袖拦住,拿出锦帕递到他手上:“小心有毒。” 袭九渊笑笑。 要是有毒,怕是这会儿他已经一命归西了。不过自家媳妇儿担心,他也不好拒绝。 顺势握她的手,另一只手接过锦帕,将袖箭捡了起来。 两支袖箭放在一起打量过后,发出一声冷笑。 叶浅妤挑眸:“认得?” 袭九渊点点头,用锦帕将袖箭包起来,放进衣袖中。幽声道:“还记得中秋祭月那日,宜儿身上搜出来的那把匕首吗?” 叶浅妤眸光微闪:“记着。” 事发之后,匕首被他收走,她不知他还留着,还是丢掉了。只隐隐觉得,他可能认得匕首背后的人,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有再去追究。 他不追究自有他的原因,她没多问。 袭九渊道:“这支袖箭和那把匕首,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叶浅妤震惊之意更加明显:“他们不是冲你来的。” 祭月时他们陷害的人是叶拈夕与白露,两个不谙世事的丫头,能得罪什么人?明显是冲她来的! 蓦然想到方才的袖箭。 以袭九渊的身手,挡开一支箭绰绰有余,但要同时挡住两支——不是护身符替他挡了一下,箭射中就是他的胸口。 背后的人,只想让她死!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符玉?” 第454章 活口 能触及他的底线,又让他手下留情,还偏偏看自己不顺眼的人,她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符玉了。 这样一想,那晚在符府发生的事,很容易就想通了。 符玉故意摆出姿态,赶走了搜寻他们的家丁,又让他们候在门外等她自投罗网。哪怕符玉没算准她会不会主动离开房间,家丁等不到她出来,自然也会冲进房里抓她。 倘若那晚她失身于人,怕是九王府再容不下她。 而当时的事,她又没有证据证明是符玉所为,符玉也有足够的理由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没了她在袭九渊身边,符玉又成了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九王府的女人。 蛇蝎美人,这话果然不假。 看着她眸中隐隐泛起的怒火,袭九渊握紧了她的手:“是本王连累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这笔债,本王一定替你讨回来。” 叶浅妤没说话。 符家与袭九渊之间的渊源,她不是十分清楚,但是符玉敢这么算计她,还有她为什么会被绑进符府,她一定会查清楚。 她可以不睚眦必报,但至少会恩怨分明。 袭九渊见她闭口不言,便知她生气了。正欲解释,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御风的声音:“爷,是死士,没抓到活口。” 言外之意,抓到的人已经死了。 叶浅妤抬眼看向袭九渊。 袭九渊会意,牵着她的手一起下了马车。 马车边躺着两个黑衣人尸体。 是死后御风带回来的。 两人身上都没有致命伤,最严重的伤在脸上。 有一个下巴都打脱臼了,死后肌肉组织失去弹性,无力的耷拉着,露出嘴里的血沫,看上去十分骇人。 御风站在旁边。 待两人走近,低头惭愧的道:“属下无能,没想到打掉他们藏在牙里的毒囊后,还是让他们找到了服毒的机会。” 袭九渊道:“既是死士,自然不会给你审问的机会。” 冷眼扫过地上两人,又问:“身上可有发现?” 衣服叹气:“除了袖箭与短刀,他们身上没带任何东西。” 袭九渊倒没觉得意外。 一个具备专业素养的杀手死士,出门执行任务,还能带着证据,让人在他们死后找到家门上? 自然是不能的。 如果真从他们身上搜出有价值的线索,怕也是用来诬陷别人的,信不得。对待死士最好的办法,就是抓活的,从他们嘴里问出来幕后的人是谁。 死了就没办法了。 袭九渊收回视线,“走吧。” 拉着叶浅妤准备回马车。 叶浅妤站在原地没动,眼光望着其中一人的手,他露在衣袖外面的整只手都变成了黑色,致命的毒便是从这只手上传到五脏六腑的,但手又没有明伤。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抽回被袭九渊握着的手,走近死士,要蹲下查看伤口。 袭九渊忙拦着:“小心有毒。” 他拿袖箭,她还担心的提醒他要小心。眼前的人可是实实在在中了毒死的,她反倒是不怕了,还要动手去碰。 叶浅妤道:“这种毒,我以前见过。” 第455章 话题 叶浅妤要拿死士的手,袭九渊一把扯住她,将她拉起来挡在自己身后,“你要查什么,本王来。” 说着,蹲到了她方才在的地方。 叶浅妤觉得他霸道之余,忍不住笑了。从前是无可奈何忍受他的霸道和欺负,如今一切都变了,他的霸道也变成了关心。 她站在他身后,指指死士的手:“你看他的指甲。” 袭九渊拿起死士的手,只见他食指指甲里带着一些干涸的血迹,大拇指指甲中,有粉末状的东西。 手黑成这样,指甲里的粉末应该是某种毒。 叶浅妤道:“我前几日在一本记载了各种奇毒的手记上,看到过这种毒。它是用鸩毒、葫蔓藤几种剧毒物合成,见血封喉,没有任何治愈急救的机会。” 袭九渊丢开那只乌漆抹黑的手,站起了身。 瞥一眼女人,拿那只刚刚握过死人的手,牵着女人回马车:“以后少看这些这谋财害命的东西,有功夫……”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女人耳边道:“你是大夫,开个一胎多子的方子试一试。” 叶浅妤:“……” 没来得及反驳,他又自顾自的补充:“其实本王不介意一个一个来,就怕你太辛苦,不乐意。” 叶浅妤:“…………” 这都哪儿跟哪儿? 刚才不是在说死士刺客什么的,话题怎么就忽然扯到生孩子上去的? 男人已经推着她上了马车,叶浅妤向来灵活的大脑陷入卡顿中,好不容易回过神,嗔怒的拍了男人一巴掌:“你胡说什么呢?” 男人俊美的脸是大写的无辜。 一本正经的道:“当初有人预言过本王多子多福,本王可是当了真的。如今又不准本王多娶,本王自然只能指望你多给本王生几个了。” 叶浅妤:“……” 她现在把那句“多子多福”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什么长命百岁、万寿无疆、福与天齐,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吉祥话用之不尽,她当时怎么就脑子一抽,说了句多子多福? 当然,这时的叶浅妤只是懊恼。 后来的很多年,她被男人压在床上要求兑现“承诺”时,才真正意识到,今天男人所说的话,究竟有多当真。 这也是后话。 马车外传来谷御风的声音,他已经把两个死士的尸体处理了,问道:“爷,我们去哪儿?” 袭九渊淡然道:“黎山,看桂花。” 御风领命:“是。” 马车重新启动,摇摇晃晃的往山道深处驶去。 叶浅妤瞧着他平淡从容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刚刚遭受过袭击,更看不出来丝毫的怒意。 忍不住出声:“还有心情?” 男人侧过脸,先是盯着她娇俏明艳的脸蛋看了一会儿,接着伸手要摸,被女人挡住,一脸嫌弃的道:“你这手刚才摸尸体了!” 男人失笑。 换只手,还是照着她脸揉了揉,浅笑着道:“怕你失望。” 叶浅妤胸口震了震。 前面长风提醒,他之所以继续前行,不是为了查清他们的来历,而是不想她失望? 忽然觉得他有点儿死心眼。 死心眼的特别可爱! 第456章 讨好 黎山在城外五里处。 到了半山腰叶浅妤才知道,山上有一处袭九渊的私人属地。入口专人看管,只有九王府的人或者手持九王府信物的人,才可以进来。 再往里走,阵阵桂花香自车帘外传进来。 叶浅妤主动勾过袭九渊的手,倚在他肩上。大概是回去之后还有无数的麻烦要面对,此刻觉得这份安静与美好格外的难能可贵。 闭上眼睛,她享受着这分宁静。 袭九渊与她十指紧扣,侧眸看她,幽邃看不见底的眸中,是极尽的温柔与宠溺。 马车在前面停了下来。 两人走下马车,进了前方的小路。 路两侧种满了桂树,已至九月,桂花过了最盛的时候,但枝头依然缀着簇簇金黄。风一吹,花瓣如雨下,香气漫山遍野。 叶浅妤可能是饿了。 望着遍山金黄,忽然想了到桂花糕、桂花饼、桂花藕——还有桂花酿。 走着走着,忽然抬起头,对袭九渊道:“我们摘点桂花回去吧。” 袭九渊一怔。 不知她摘桂花回去做什么,总归她开心就好:“你先个枝头,本王帮你摘。” 御风停好马车找过来,就见自家英明神武的王爷飞身跃上树。抻直了胳膊将高处一枝桂花枝整个折断,还不等下来,他又听到树下有人喊:“边上那枝也要。” 自家爷又伸手去够。 整个人站在桂树高处,颤颤巍巍。 “……” 御风站在远处看得胆战心惊。 生怕自家爷失足落下来,甚至摆出了随时冲过去接人的姿势。 好不容易等到自家爷掐了几枝桂花枝,从树上跃下,他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了回去。结果又听自家未来的王妃道:“这边的花好多都不太新鲜了,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吧。” 九月的桂花,是不及八月初的桂花新鲜。 袭九渊看了一眼手中桂花枝,点点头,两人往前面去了。 御风赶忙跟上去。 往山上走,温度要低些,花开的也偏晚,新鲜度果然是比山下好很多。 叶浅妤停在一株满树金黄的桂树前:“就它了。” 袭九渊笑笑,就要将手中那几枝丢掉,叶浅妤忙夺过来,拿在自己手中:“桂花又不只是能吃,还可入药,不可丢了。” 袭九渊道:“多摘几枝便是了。” 叶浅妤回:“那也不丢。” 好歹是他爬到树上亲手摘给她的,才不丢! 袭九渊瞧着她眸子里透出几分狡黠,不知她在想什么,但见她高兴,便也不再说什么。抬头瞧瞧那几丈高的树枝,正想上去,御风冲到了前面。 “爷,您歇着,这种事就交给属下来办吧。” 与其提心吊胆的看着主子爬树,还不如他自己来。 替自家爷办事,摔伤那是舍己为公,说不定还能换得几日休沐。无影的伤还没好,谷雨又伤了,最近王府里里外外都是他与惊蛰忙活,心里有点儿小嫉妒。 他也开始加入到想念谷风大爷的行列中了。 袭九渊挥开他:“边上呆着去。” 他讨好自己女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插手了? —— 这边其乐融融时,一个身穿蓝衣的男子,敲开了符将军府的门。 第457章 拜访 他随着家丁进府,绕过几条穿廊,来到后院一间凉亭中。 符玉已经在等。 见他过来,符玉摆摆手,让家丁退下。 待凉亭中只剩下两人,符玉脸上才露出惊乱之色,紧张的问:“你怎么来了?” 男子冷冷的勾唇。 眼眸之中,有沉淀已久的愤怒,更有隐忍不发的火气,繁芜复杂的情绪交织,化为一句冰冷的反问:“如何,这凉州城我来不得吗?” —— 在黎山呆到半下午,袭九渊才带着叶浅妤往回走。 回程时,御风又找来一匹马。 马背上堆满了芳香扑鼻的桂花枝。 回程路上很顺利,没再遇到埋伏、行刺,也没有人拦路,天黑之前,三人回到了九王府。 王府门前热闹异常。 叶浅妤获郡主封号的消息,在短短半日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她只身闯虎穴,与恶人斗智斗勇,最终助九王破获女童失踪案的事迹,也被传为佳话。说书先生们将它编成故事,在茶楼酒肆间传颂。 连她自己都不知,半日功夫,她已经成了凉州城中最炙手可热的传奇人物! 九王府门前这些人,都是来送礼的。 惊蛰苦口婆心的跟众人解释,“九王府不收礼,任何礼物都不收,王爷不在府上,郡主也不在,你们还是请回吧。” 人劝走一波又一波,惊蛰累的嗓子都哑了。 好不容易劝走最后一波人,抬头看到自家爷回来了。来不及了高兴,当他看到马背上的桂花枝时,顿时惊得眼都圆了。 拉过御风问情况。 御风两手一摊,“爷折的。” 惊蛰:“……” 这时,两位主子从马车上下来了,他赶紧招呼人过来将马和马车拉进府,矮着身子问:“爷,这么多桂花,是要放在哪儿啊?” 袭九渊看向叶浅妤。 意思是她作主。 叶浅妤想了想,道:“选几支新鲜的送到泠风阁,剩下的一半送去膳房,另一半等明天一早,送去济世堂,交给孟先生。” 惊蛰得令,“是。” 跟着进府分配桂花出。 御风没回府。 他的职责是保护两位主子,主子都没进府,他当然也要等着。 袭九渊抚着叶浅妤肩头,清越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诱哄:“你先回府,本王有要事要去处理,可能回来会晚些,你先用膳,不必等本王。” 叶浅妤眉心微微一蹙。 询问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一切小心。” 袭九渊脸上涌上笑意。 空气中还弥漫着桂花的香气,他伸手揉揉她娇嫩俏丽的脸蛋,嘱咐道:“让膳房拿桂花做几样点心,本王回来的时候吃。” 叶浅妤应下:“那你早些回来。” 袭九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九王府。 他转身刹那,叶浅妤脸色也沉了下来。 站在九王府门前,她一直等到袭九渊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这么着急,他是想去找符玉问个明白吗? 问明白之后,又会怎么做? 符玉姓符,她是符家人,难不成,他真要与符家为敌吗? 第458章 遇上 符府大门前的匾额,已经从“符府”两个字,变成了“符将军府”四个醒目的大字。 袭九渊到的时候,刚好府中走出来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 四目相对,男人目光冷然清傲。 只片刻接触,便移开目光,往府外去了。 袭九渊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此人一身布衣蓝衫,目光清明孤傲,不似朝中官员,反像是江湖中人。符野来往的江湖人不多,香月阁一灭,几乎就没有了。 他来见谁? 这时符府家丁已经迎了出来。 经过那晚这事,家丁已经认得他,匆忙差人进去请管事,他上前行礼道:“小的见过九王爷。” 袭九渊淡漠开口:“本王要见你家小姐。” 王侯将相家的小姐,那是说见就能见的?更遑又是晚上,男女有别,家本不敢私自做主,只道:“九王您稍候,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袭九渊没回话,面色沉冷。 男人身上弥漫的气场太过强势,家丁牙齿不由自主的打颤。他不点头,家丁也不敢将他扔在这儿府,只在心中默默祈祷管事赶紧来。 家丁觉得过了很长时间。 现实中,也不过是十秒八秒的事,管事小跑着出来了。 喘着粗气向袭九渊行过礼,他道:“禀报九王爷,将军外出巡夜去了,不在府上。” 袭九渊道:“本王要见的是你家小姐。” 管事露出诧异:“啊?” 九王再高贵的身份,那也是男人,大晚上来见自家小姐,传出去总归对小姐的名声不太好。老爷又不在府上,夫人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几位公子也都不在。 他想请示都找不到人。 这时,念香从后走了过来:“小姐说,请王爷进来。” 管事见是符玉身边贴身丫鬟,踌躇着不知该不该答应之际,袭九渊已经迈步进了府。 他进来了,没人敢拦。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往后院走了,管事对着身边下人吩咐:“快,快去南城门请老爷回来,就说九王来了。” 下人赶紧往府外跑去。 袭九渊跟着念香往符玉房中走,只见穿廊两侧廊柱都刷了新漆,是那晚他命人拆砸后,重新修缮的。 绕过穿廊,到了符玉房中。 符玉正坐在几案前,手中拿着绣花盘绣花。 不知是分心了,还是本就不精于此技,扎针时手一抖,扎到了拇指上。疼得她“啊”的一声尖叫,绷子都掉落在地上。 捧着手,露出痛苦之色。 念香忙跑上前,拿过她的手指看,口中念着:“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袭九渊冷眼瞧着。 好一会儿,符玉才叹着气,又将绣花盘捡起来。 同时,发现了站在门内的袭九渊。 眸中透出惊喜之色,笑意在顷刻间涌了出来:“九哥,你怎么了来。” 起身,快步绕出几案。 袭九渊没看她,反而是瞧着身她身后的念香,沉声命令:“你出去,本王有话要问你家小姐。” 念香犹豫着看向符玉。 符玉干脆的将她往外推:“快走,没听到九哥有话要与我说吗?” 第459章 中毒 念香出去后,符玉一脸深情的望向袭九渊,笑盈盈的问:“九哥,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还没用晚膳?要不我先叫人给你准备些吃的拿过来吧?” 袭九渊看都没看她。 她的话,他更似根本没听到一般。 从衣袖中拿出锦帕包着的两支袖箭,举至符玉面前:“这两支袖箭,认得吧?” 符玉眼底闪过一抹惊愕,快得抓不到痕迹。 美艳的脸上染了疑惑,眉眼敛下,疑惑中又有几分令人心生怜惜的楚楚可怜。伸手要拿袭九渊手中的袖箭,却又是冲着他的手去的。 眼看要碰上,袭九渊倏的往后一撤,躲开了。 符玉不满:“九哥这是什么意思?” 袭九渊冷笑,声音疏离又冷漠:“符玉,本王不是来问是不是你做的。本王来是为了告诉你,看在你当年救我兄长的份上,这次饶你一命,再敢打她的主意,本王绝不姑息!” 将袖箭往她面前一扔,拂袖而去。 门被打开又摔上,“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屋了都好像在颤动。 符玉眸底温和之色褪尽。 垂眸望着地上两支袖箭,还有那条在角上绣着荷花的锦帕。他连问都不肯问一句,凭着这两支冰冷的袖箭,就认定是她做了什么吗? 呵~ 眼底的温度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怨毒。 求而不得的怨,嫉妒的毒—— 一厘厘,一寸寸,将她整颗心吞噬腐蚀。 身体里流淌的血,仿佛也染了毒。 她喜欢了他十几年,十几年如一日的陪伴,竟也不及那女人出现来的这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吗? 敢动她,就容不下她了是吗? 垂在身侧的手在不经意间攥紧,指甲嵌入皮肉中,却浑然不觉疼痛。 既然非要把话说的如此决绝,她倒是想看看,就算她打了那个贱女人的主意,他又能如何? 明艳的红唇扬了扬,似笑非笑。 最终弯下腰,将地上的袖箭连同锦帕,一起捡了起来。 —— 袭九渊从符府出来,先去了趟镇行司,再回到九王府时,已至夜半。 泠风阁的灯亮着,开门迎面扑来一阵桂花香。 屋子正中的方桌上放了个花瓶,里面插着几分修剪过的桂花枝,桌上还摆了几样点心。 不用问也知道,是桂花做的糕点。 女人沐浴过,身上披着件月白色的寝衣,懒懒的斜倚在坐榻上,手里拿了本不知是话本子,还是药草类的书在翻看。 袭九渊猜想应当是话本子。 因为女人唇角挂着笑,连他进门都没察觉。平日里只有看话本子时,她才会露出如此醉人的笑意。 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叶浅妤手里拿的的确是话本子,是几日前,叶拈夕怕她在府中闷,极力推荐给她的。 说是特别精彩,又十分好笑。 她一直没看,方才脑子里莫名乱的厉害,药草书都看不下去了,才想起来还有个话本子。就随手拿了来看。正沉浸在话本子搞笑的剧情之中,没注意到缓缓靠近的男人。 倏的,手上忽然空了。 男人低醇悦耳的声音响起:“本王瞧瞧你在看什么。” 第460章 吃肉 叶浅妤吓了一跳。 像儿时写作业,忽然被家长抓包在打游戏,本能的激灵了一下,就要往回夺。边夺边吵吵:“快还给我!” 袭九渊将手举高。 女人本是斜倚着靠背的姿势,这会儿挣扎着爬起来,扑到他胸前,伸直手臂去够他举起来的话本子。 她身材本就娇小,又是跪在坐榻上,努力攀着他的肩膀还是够不到。 袭九渊怕她摔下去,伸手环住她的腰。 她娇小的身子挂在他身上,胸前的柔软,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他几乎可以透过衣衫,感受到来自她的压力。 身体不自觉的感到一阵燥热。 喉结滚了滚,低头睨着专心致志从他手中抢东西的女人。 女人眉眼精致,尤其是那双水眸,澄澈潋滟,仿佛敛尽了全天下的阳光。 感受到头顶那份炙热,叶浅妤停止动作。 抬头看她。 撞进她墨色瞳仁的刹那,心跳漏了几个节拍。 两人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都做过了,亲热了也不是一次两次,可她看着他眼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尤其想到这会儿她正在干的事儿,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 嗔怒的推了他一把:“幼稚!” 放弃话本子,就要坐回去。 袭九渊哪肯放她? 扣着她的腰身,不准她后退,薄唇开启,循循善诱:“这么轻易认输,不是你的作风。” 叶浅妤气笑:“你叫袭三岁吧?” 袭九渊一本正经的往下接:“少不更事,鲁莽之处便请夫人多多担待了。” 叶浅妤:“……” 倒会找台阶下。 抬眼瞧着被他高高举起的话本子。 她跪在坐榻上,跟站着的时候差不多高,抻直了身子,也就勉勉强强能够到他举起的小臂。想从他手里夺东西,基本就是不自量力。 男人道:“你亲本王一下,本王便放低一寸。” 呵~ 叶浅妤挑眸:“你知道你哪儿美吗?” 袭九渊意识到不是好话,还是顺着她开口:“哪儿?” 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想得美!” 袭九渊墨色的眸闪了闪,故意装作听不懂叶浅妤言辞间的讥诮,笑着道:“是吗?本王觉得本王不只是想得美,做的时候更美,夫人要不要感受下?” 叶浅妤:“……” 呵~ 脸皮这么厚,也是没谁了。 袭九渊浑然不觉自己脸皮厚,丢开话本子,擒住她的手,俯身压下。 叶浅妤被他扣着腰身,挣脱不开。 警惕道:“你干嘛?” 男人菲薄的唇勾了勾,吐出一个字儿:“你!” 叶浅妤:“……” 谁来告诉她,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脸皮这么厚了? 公然跟她开黄腔? 正欲开口,男人唇覆过来,堵住了她的唇。 未出口的话,如数被她堵在口中。 男人越压越低,她支撑不住,整个人跌落在座榻上。男人随即覆身而上,单手掌在她身侧,邪魅的笑容中带着蛊惑:“本王饿了。” 叶浅妤道:“给你做了桂花酥。” 她亲自下的厨这句话还没说出口,被男人打断:“本王不吃素。” 叶浅妤怔住。 不吃素,吃肉? —— 求月票~ 第461章 找人 一大早,叶拈夕和白露就到了济世堂。 早上刚开门,还没有人来看病,吉祥在扫地,见到他们开心的打招呼:“白露姐姐,小夕,你们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两人回了个笑脸。 才不好意思说,是去泠风阁的时候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儿,怕大难临头,赶紧出来避避。 白露拿了抹布擦桌子。 叶拈夕拿了箩筐,去后院捡昨日没捡完的药草。 过了不多时,有人来敲门。 吉祥抬头,却看不见人,纳闷的道:“谁没事敲着门玩儿?” 门又响了声。 急促沉闷。 白露也抬起头来看。 这一看不打紧,只见门下方扒着一只血淋淋的手。 两人皆是一惊。 连手里的扫把擦布都忘了放下,赶紧到了门口。 门外地上趴着一个人,他受了很重的伤,背上的衣服多处破口。破口整齐,应该是利器砍杀所致,露出的皮肤鲜血淋漓,有的地方皮肉翻起,深可见骨。 他是爬过来的,身后蜿蜒的血路一直延伸的巷子尽头。 大概是用最后的力气敲的门,这会儿手还扒在门槛上,人已经晕过去了。 换成从前,他们看到这样的情景,早就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可现在不同了。在医馆呆久了,刀砍在肚子上,肚肠流出来的都见过,何况这种? 吉祥把扫把一放,果断道:“还有闲着的房间,先把人抬进来。” 白露放下擦布出门。 叶拈夕听到前面有动静,也赶过来帮忙。 三人将伤者小心翼翼的抬进了房中。 平日他们跟着叶浅妤和孟子佼,多多少少都学了一些医术,尤其是包扎伤口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人抬进来,就开始做止血处理。 等孟子佼来的时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就是人一直昏着。孟子佼给他把了脉,开了方子让吉祥配药,煎服—— 忙活完,上午已过半。 济世堂门前,前来问诊的百姓排起了长队。 自开张起,济世堂便立下规矩,家境贫寒或是年满五十岁无人赡养的老者,来济世堂看病,不但免诊费,医药费也分文不取。便是普通人家,这边给的方子也更为实惠。 久而久之,人们都习惯了到这儿来看病了。 队列中,站着一个英姿挺拔的男子。 轮到他的时候,他没坐下,也没靠近,只冷冷的盯着孟子佼,眼神中带着打量。孟子刚将刚写好的方子递给排在男子前面的妇人,感受到异样的注视,不由自主看了过来。 见他眉目清朗,面色红润,不似生病之人,遂问道:“公子为家人而来?” 男子声音冰冷,目不斜视:“找人。” 孟子佼眼底闪过意外,转眼看向济世堂中各自忙着的三人,心里合计这人是找他们三个之中的谁。 视线不等收回来,男子又开了口:“不是他们。” 这个孟子佼更意外了。 来济世堂,不是找济世堂的人? 男人拿出一袋银钱抛到孟子佼面前的桌案上,“我府上有人病得厉害,想请你们掌柜亲自去一趟。” 第462章 好奇 这下孟子佼比先前两次加起来的震惊还大,且不说叶浅妤现在有郡主封号,就算没有郡主封号,她也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 尤其拿钱来请的,多半会被拒绝。 微微一笑,起身将钱袋子递还给男子:“实在抱歉,掌柜已有几日未到济世来了。” 男子面露不悦:“你们济世堂号称悬壶济世,请你们医病都请不动吗?” 孟子佼赔着笑脸,“公子言重,济世堂悬壶济世,对的是天下百姓。若今日公子若是叫小人上门,小人二话不说便跟公子走。可公子点名要找我家掌柜,掌柜确实不在,小人总不能随便拉个人出来蒙骗公子吧?” 男子冷斥:“强言狡辩!叫你们掌柜出来,我要见她。” 孟子佼刚才还在脸上还有几分笑意,这会儿却冷了下来:“某已经告诉公子,掌柜不在济世堂。公子若无他事,便请让一让,别耽误了后面的人诊治。” 他这么一说,后面排除的人都跟着嚷嚷起来。 纷纷指责男子没事找事。 男子闻言,非但没走,反而往诊脉的席垫上一坐,硬着声音道:“我既是来请人的,人不在,我自然要等着。她若不出来,那就等到她出来为止。” 如此无赖行径,让孟子佼这个文人感到无措。 想骂几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怕辱没医者风范,更怕坏了济世堂的名声。拖他出去吧,自己清瘦的小体格,明显不是对手。 心中暗道,等见到掌柜,他得跟她说一下,派个侍卫过来。 免得有人上门欺负,他们连还手的本事都没有。 男子如此无赖,排队看病的人不干了,指责声纷纷大了起来。 叶拈夕忙完手上的事,听到吵吵声过来看究竟。问清楚缘由,她问男子:“你要找我家掌柜?” 男人不耐烦:“是又如何?” 叶拈夕眼神淡淡的瞧着他,不紧不慢道:“掌柜在九王府,你要见掌柜,去九王府找就好了。不过你应该知道,但凡才高之人脾气都有些古怪,能不能说动掌柜去帮你的人看病,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男人冷哼:“几句话便想将我打发了,没门!” 坐在那里稳如泰山。 叶拈夕:“……” 什么人啊这是? 没胆子去九王府,就在这儿耍横! 白露和吉祥也过来了。 众人跃跃欲试想动手,却又因为不知男人身份,都踌躇着不敢主动动手。 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孟子佼叫吉祥把几案抬到屋子另一侧,让排队的人们到另一侧诊脉看病,将男子晾在那里不管了。 叶拈夕几人也该干嘛干嘛,只当他是透明人。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 男子虽不在济世堂捣乱,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但每日都来坐着。 一副见不到叶浅妤誓不罢休的架势。 再就是受重伤的男人在第三天下午终于醒了,可是任孟子佼怎么问,他都不愿开口,更不肯说自己身份及住址。 叶拈夕将事情告诉了叶浅妤。 叶浅妤好奇。 想见她又畏惧九王府,她倒想看看是什么人。 第463章 招牌 翌日,叶浅妤与叶拈夕、白露一起到了济世堂。 男人已经等在门前。 见是叶拈夕她们到了,眸中掠过一抹轻蔑,可眼光扫过叶浅妤时,微微顿了顿。开口,七分试探,三分疑问:“你是这儿的掌柜?” 叶浅妤笑意娇懒:“是啊。” 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露出任何高兴或者轻松的神色,倒有几分高高在上:“我家主子病了,有劳掌柜移驾,跟我回府一趟。” 理所当然的语气,惹笑了叶浅妤。 她道:“阁下贵姓?” 男人冷声回答:“你不必管我是谁,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叶浅妤细碎的眸光里,多了一丝轻嘲。 没再答他的话,直接转身往屋里走。 叶拈夕和白露也跟着她进屋。 男人见状,急走几步,就要拦下她。 一直默默守在叶浅妤身后的御风见状,疾步上前,一把扣住男人伸过来的手腕,推了回去。沉声警告道:“敢对郡主殿下无礼,你有几个脑袋?” 男人毫不畏惧,声音依旧冷硬:“我请她入府医病,有何不可?” 他语气生硬,御风也不客气:“治病救人也是你情我愿之事,哪条律法规定守,你来请,我们便必须要去了?” 男人声音提高了几分:“不能行医治病,这济世堂的招牌不要也罢。” 掌中提起的内力,抬眼间,便要打向门楣上悬挂着的,书有“济世堂”黑底鎏金大字的招牌。 御风大惊。 匆忙出手阻止。 两道内力凌空相撞,“轰”的一声,劲风四散,连门窗都震得颤动。 两人几乎是同时收手,各自退后,分开了几步远的距离。 白露与叶拈夕吃了一惊。 叶浅妤秀眉紧蹙。 这么明目张胆来砸场子的,还真是少见。 吉祥在扫地,听到动静匆匆跑了出来。见到叶浅妤,他露出惊喜的神色,毕竟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自家掌柜了,可顺着叶浅妤的视线再看到那男人时,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的无影无形。 不满的道:“你怎么又来了?” 男人冷声回:“你们掌柜尚未随我回府,我自然要来。”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叶浅妤是真觉得好笑,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红唇扬起,不轻不重的语调问道:“看阁下穿戴讲究,想来也不是在普通人家府上做事。只是不知阁下府中可有教导礼数的先生?若是有,麻烦阁下先回去,问问先生,何曰‘礼为先,度为上,智为尊,恒为贵’。若是没有,那请阁下提醒一下你家主子,该请位先生教教礼数了。” 转身对御风吩咐:“这几日你留在这儿,再有人来捣乱,打出去就好。” 自从有了郡主这个身份,说话都比原来有底气了。 御风领命:“是。” 男人站在几步外,眼底泛着寒光:“这么说,你是不肯走这一趟了?” 叶浅妤不在意的笑笑:“是啊。”说完,也不管那男人是个什么脸色,直接进济世堂里面去了。 叶拈夕说收了个重病号,她刚好来看看。 第464章 刺杀 有御风在,男人被拦在了济世堂门外。 白露和叶拈夕跟在叶浅妤身后,前者一脸担心,后者倒是轻松愉快的模样。 白露问:“姑娘这么拒绝,会不会惹来麻烦啊?” 不等叶浅妤回话,叶拈夕先开了口:“怕什么,明明就是他们理亏。来找姐姐去他们府上看病,不自报家门就算了,还故作玄虚。哪有这样的?万一他们是坏人,姐姐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理是这么个理,可白露莫名还是有些担心。 那人看着可不像好惹的。 叶浅妤没开口,心中也在想着男人的背后是什么人。 他既然找到济世堂,又点名见她,应该对她有所了解。而且刚才御风说出她郡主的身份时,男人脸上丝毫没有吃惊之意,这更说明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知她身份,那便知她背后还站着一个九王府。 这些条件加起来,还不足以让他说话客气几分的话,那他极可能是皇室的人。只有皇子或者公主手底下的侍卫,才会嚣张跋扈到这种程度。 只是不知哪位金枝玉叶生病了,需要请她过去,还不方便透露姓名呢? 推开门,进了受伤男子住的房中。 男子正闭目养神,听到门响连眼睛都没睁一下。嘴唇动了动,冷然道:“你们不必再来问了,医病的银子,我伤好后自然会取来还给你们,分文不会少。” 叶浅妤道:“瞧你这伤,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男子大概觉得声音陌生,倏的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黑色的瞳仁缩了缩。 这眼神—— 是故人多年未见,忽然在不经意间遇到时,才会有的神情。 他们认得? 叶浅妤搜了一遍自叶浅予那里继承来的记忆,并没有找到与眼前这男人相似的模样。心道难道除了袭九渊与凤毓,她还有什么忘记了的人和事? 若是,那可真是巧了。 所有重要的人和事,合着她就没有一点记住的,脑子里有的,全是些可有可无的事儿。 犹豫片刻,她问:“我们之前见过?” 男子视线已经移开,闻言再次向她看过来。 视线又一次撞上,男子眼底已经没有了一闪而过的熟悉感,仿佛刚才眼底那抹异色,只是她不小心的错觉。 男子问:“姑娘很喜欢攀亲戚?” 叶浅妤回:“没见过就好,我毕竟是个做小本买卖的,提前问清楚,免得沾亲带入被人点了便宜。” 叶拈夕:“……” 白露:“……” 男子不语,加上闭上了眼睛,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不说话,叶浅妤自然不能勉强,只当那一眼是错觉,看花了。他身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她走到床榻边,想看看他身上的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怕赔钱是玩笑话,但他住进了济世堂,叫得活着离开才行。 胸口几处刀口深的地方,纱布上还带着血迹。 叶拈夕跟在她身后解释道:“这些伤口本来快结痂了,结果他昨日自作主张下床活动,扯开了几处。” 叶浅妤“哦”了一声。 她转身之际,小憩的男人忽然睁开眼,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向她刺来。 —— 求月票 第465章 受伤 一方面是医者在患者面前本能的优势,又因为对方伤得实在太重,叶浅妤没有任何防备。突如其来的袭击,令人猝不及防,她已经最快速度撤身躲闪,还是被匕首伤到。 衣袖破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从手臂上漫出来。 男人见一招未中要害,扬身而起,这一刀直取她的咽喉。 跟在叶浅妤身后的叶拈夕,吓得脸都白了。 连呼救都忘了。 千钧一发,凌空闪出一道身影。 重重一脚,踢在握着匕首的手腕上,匕首距离叶浅妤几寸之遥,被踢飞出去。“砰”的一声击穿木板,嵌入房柱之中,屋里回荡着利器震动的声音。 无影并未停手。 身影一旋,电光石火间,擒住男人手臂。 男人伤得重,一击之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反抗,轻而易举便被无影制服。 怕他服毒,无影手脚卸了他的下巴。 叶浅妤提醒:“看他指甲有没有藏毒。”去黎山路上遇到的死士,便是将毒藏在指甲之中,他们防不胜防。 无影闻言,就要检查。 男人没被控制的左手,忽然扯向自己胸口缠着的纱布。 叶浅妤惊呼:“拉着他。” 无影反应也是快,阻止他扯伤口是来不及了,一记手刀劈在他后脖颈上。他手刚碰到伤口纱布,眼前一黑,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叶拈夕被刚才一幕吓得心惊肉跳。 这会儿才缓过来,去拉叶浅妤的手:“姐姐受伤了,我去叫孟先生过来,给姐姐包下伤口。” 叶浅妤看了眼伤口。 长长一道,但伤口不深。 估计他们是太过自信,这一刀一定能要她的命,所以没提前在匕首上下毒。要不然这会儿,她差不多已经到阎王殿报道去了。 摇头道:“不碍事,等会再去吧。” 无影已经就地取材,用纱布将男人双手牢牢捆到了背后。转身来到叶浅妤面前,单膝跪地请罪:“属下保护郡主不周,请郡主处罚。” 叶浅妤扶他起来:“对方狡猾,不管你的事。” 谁会想到,一个重伤险些丧命,住进济世堂治伤的人,会是派来杀她的死士。 这操作,还真是防不胜防。 忽然想到什么,她心中微微一惊,呼道:“去外面看看。” 快步往外走,在门口遇到找进来的御风。 叶浅妤问:“方才那人呢?” 御风答:“走了。” 眼尖的看到她手臂上的伤,脸色惊变,目光倏的转向跟在叶浅妤身后的无影:“出什么事了?” 无影侧身,把门口的位置让开,好让御风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时,御风瞬间明白。 心中感叹,这伙人为了达到目的,简直是不择手段! 叶浅妤道:“如果我没猜错,外面那个人跟他应该是同伙。他故意胡搅蛮缠,是为了将你留在外面。”可惜他们反应慢了一步,让他给跑了。 御风点头。 要不怎么会有那么不知天高地厚,来救医的人?思索片刻,道:“郡主还是回府吧,他们三番两次不得手,一定还会再来。” 第466章 御状 叶浅妤受伤的消息,一刻钟不到,便传到了袭九渊耳朵里。 正在处理公务的男人闻言,怒气直冲脑门。 尤其听到这些人,还跟黎山路上行刺的人是一伙时,他顿时怒不可揭。握着笔的手力道在不经意加大,“啪”的一声,笔杆折成了两断。 前来报信的暗卫见状,脸上的担忧又重了一层。 以前自家爷便是生再大的气,也不会表露出来。可最近一段时间,高兴和不高兴,几乎都写在了脸上,真正的喜形于色。 不像从前,脸上常年一副表情。 没有人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能看出他究竟是开心或者不开心。 现在,虽然生气时让人感到害怕,但身上好像比从前多了一丝烟火气,有了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 袭九渊将断了的笔一丢,起身离开镇行司。 暗卫赶紧跟了上去。 一脸忐忑的问:“爷,伤了郡主的人,已经关到王府地牢中了,郡主也已经回到府上。” 袭九渊没回话,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他不说,暗卫不敢再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半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符将军府。 守门家丁迎过来,不等行礼,袭九渊已经大步往里面走去。 家丁想拦又不敢拦,自家老爷上朝还没回来,他只得让人赶紧去请管家。 念香刚好来前院拿东西,见到袭九渊眼前一亮,迎了过来:“九爷这个时候过来,是来见我家小姐……” 话没说完,玄色身影忽然近了。 她只觉手腕一紧,铺天盖地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淹没。 念香看向自己双手。 手臂被男人内力震得筋脉尽断,外表看不出伤口,却是软软的耷拉着,仿佛被抽筋剥骨,使不上一丝力气。 她疼得失声尖叫起来。 不只是符家家丁,连眼在袭九渊身边的暗卫都吓了一跳。 吞了吞口水。 无论外人传得袭九渊如何心狠手辣,他们自己人都知道,他从未对女人下过如此狠手。 这次,是怎么了? 袭九渊俊美的脸上覆着一层薄冰,不高不低的嗓音掷地有声:“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既然她觉得本王的警告只是说说而已,那本王不介意做给她看。再有下次,断的便是她的手。” 丢下一席话,拂袖离去。 暗卫二话不说,赶紧跟在他身后离开。 偌大的院子里,回荡着念香歇斯底里的哀嚎,管家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半天得了没缓过神来。 王爷怎么了? 王爷就能私闯将军府,随意伤人吗? 欺人太甚! 简直是欺人太甚! 翌日早朝,符野就一纸奏折,把袭九渊告到了明帝那里。 平时都是文官告武官仗势欺人不讲理,这还是南越建国起,头一桩武官状告武官仗势欺人的案子。 退朝后,明帝将袭九渊和符野一起叫到了御书房。 扫一眼御案前立着的两人。 一个低着头闷不吭声,受了气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另一个身姿挺拔,眉眼沉着,要不是深知两人秉性,他还以为符野冤枉了袭九渊。 折子往袭九渊脚边一行,“给朕说说吧,怎么回事?” 第467章 质问 袭九渊扫一眼落在脚边的奏折,没弯身去捡,淡漠的声音一如往日那般不卑不亢:“皇上可记得当初将镇行司交到臣手上时,说过的话?” 明帝眼光闪了闪。 他当然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 当年西凉、楚国、荆南,几国同时对南越发起进攻。朝中大臣分为两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战,两边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主战的举荐不出带兵之人,主和的也推选不出议和之才。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 他的弟弟景王就趁着这个机会,举兵谋反。 一时间,内忧外患。 生死攸关之时,是袭九渊站出来,先平息了景王等叛军。一方面与楚国议和争取时间,另一方面,带兵直抵西凉边境,硬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平息了战乱,把侵入南越城池的西凉兵赶了回去。 同时,也与楚国达成盟约。 十年之内,不再起战乱。 袭九渊凯旋归来时,他亲自带着文武百官迎出城外十几里。 还朝后,袭九渊交回大军虎符。他为了约束六部,防止再有文武官对抗的事发生,建立了统管六部的镇行司。司使,就由屡立奇功的袭九渊担任。 镇行司执掌生杀,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袭九渊不想给自己招来太多麻烦,接任时,曾说过不要这个权力。明帝叫他不必担心,曾亲口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给了他生杀之权,便绝不过问他因何杀人!” 此时想起来,明帝只觉得当时太过任何他了。 没想到这些年过去,那个为了他为了南越,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少年,不知何时已成长为一个令他都忍不住忌惮的参天大树。 甚至,他有时候都要抬起头来看他。 他太强大,他感受到了威胁。想再牵制他,才发现他根基已稳,想动他,势力牵扯联众多。 明帝沉着脸,诸多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透过袭九渊那张脸,他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张几乎与袭九渊完全一样的脸,只不过早在很多年前,那个人已经死了。 帝王不悦:“朕说过的话自然记得,朕说不过问,是你所杀有罪之人朕不会过问。可你如今倒好,跑到旁人府中伤人,你这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袭九渊从容回道:“她有没有罪,不如叫来问问吧。” 符野:“……” 明帝:“……” 守在明帝边上的黄公公:“……” 一个小小侍女,犯了多大的事,能劳烦九王爷亲自上门,断了人家双手? 袭九渊偏偏不说缘由。 符野怒急,指着他道:“你简直欺人太甚,我府上的小小丫鬟,她能犯什么错?”见袭九渊看都不看他,朝着明帝跪了下来:“皇上,求皇上给老臣做主啊?” 明帝本以为袭九渊会开口,结果他吭都没吭一声。 明帝只好板着一张脸:“就算她犯了错,那也是符卿家府上的事,哪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管?” 袭九渊漠然道:“是,臣多管闲事了。” 符野:“……” 皇帝这是默认了他们的错? 第468章 办法 符野争了半天,明帝看似是在指责袭九渊,可他听来听去,没有一句是真正的指责。 到最后,袭九渊半点罚没受。 反倒是他,被责令以后约束好自己府上的人。 从御书房出来,他差点气背过去。 袭九渊不紧不慢的走在他旁边,擦肩时,袭九渊道:“以后想在皇上面前参本王,还是找点有用的。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本王真懒得与你争辩。” 符野觉得哆嗦 看着袭九渊潇洒离去的背影,恨不能扑上去踹两脚。 太过分了! —— 皇后宫中,符玉正哭哭啼啼的诉着苦。 侍女端一点心,符皇后示意往符玉那边放,边道:“就算你哭红了眼睛又如何?是你身边那丫鬟的手能接回去,还是袭九渊能来向你赔罪?” 符玉闻言,轻拭了一下眼角的眼,不再哭了。 只是本能的抽噎,“姑母,你说他如何这般不将符家,还有父亲放在眼里呢?上次冲进我们府中乱搜一气也就算了,今日倒好,直接折断了念香的双手。”说着,泪水落得又急了起来:“念香自小陪侄儿长大,她不是一般丫鬟,她于侄儿而言,就像亲姐妹一样。” 符皇后拿出锦帕帮她擦泪。 “好了,姑母知你难过,别哭了,再哭要变丑了。” 符玉趁机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住。 满怀期待的道:“姑母,九王他先前并非如此。从前就算是侄儿真犯了错,他都不会怪罪,可这次侄儿什么都没做,他非要说侄儿伤了他府中住的那个女人。” 她越说越激动,“姑母,一定是那个女人用计蛊惑了他,才让他变得如此。” 符皇后手被她抓得生疼。 听到她嫌恶的语气说九王府那个女人时,眉头微蹙:“玉儿,你已经不是小了,九王府的事,不是你该管的。姑母知你对袭九渊有意,可他既然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勉强?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你想要怎么样的,姑母给你找不到?” 符玉撇嘴:“侄儿只喜欢他一人。” 符皇后心中有怒。 可她是皇后啊。 母仪天下,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发脾气。 忍了忍,道:“恢复你父亲将军之位时,皇上说过要为你择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虽说后来没再提,不过姑母还是为你张罗了几个不错的人家,你都瞧瞧。” 向宫人打了个手势,那宫人立刻捧过来一本画册。 不用看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是那些公子的画像和身份,符玉一把推开了,“姑母,侄儿这辈子非袭九渊不嫁!” 宫人东西送不下,为难的看向符皇后。 符皇后摆摆手,命宫人退下了。 对于她这个在别的事上聪明伶俐,遇到袭九渊的事上就一直犯傻的侄女儿,符皇后有的不是出于亲情的疼惜,而是怒其不争的心痛。 “当初十三对袭九渊的喜欢,会比你少?” 符玉不语,她又道:“你只是一个将军的女儿,再尊贵,还能比得上金枝玉叶的公主?他的婚事若只是一个赐婚这么简单,哪还会拖到现在?” 符玉眼球滚了滚:“姑母,我有办法!” 第469章 贱命 镇行司。 刺杀叶浅妤的男人失手后,被关进了这里。 在济世堂捣乱,缠住御风拖延时间的人,也抓住了。 关在另一间牢里。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墙壁四处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有的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也有的因为长时间不曾使用,干涸的血与铁锈混在一起,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乍一看去,触目惊心。 那男人被捆在木架上,手上脚上都缠着粗重的铁链。 他已经受过很重的刑罚,赤裸着的胸前皮开肉绽,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脸上,发上,都糊着厚厚的血污。 吱呀一声,门开了。 袭九渊提步走了进来。 正严刑逼供的镇行司狱卒见到他,忙上前行了一个拱手礼:“属下见过九爷。” 袭九渊颔首,目光直直落在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 狱卒道:“嘴硬的很。” 袭九渊不意外。 能被当作死士培养的人,从小就会经历各种各样的训练。 这些训练中,也包含了意志力方面的磨练。他们就算被抓住,并且很倒霉的没死成,被带回来严刑拷打,一般也不会吐露组织的信息,更不会出卖主家。 那人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血污糊住的视线分外模糊,好半天,他才看清眼前的玄色身影。 艰难的开口:“杀了我。” 袭九渊冷漠的脸不辨情绪,闻言,淡漠的声音道:“贱命一条,本王要来何用?”扭头对狱卒吩咐:“留口气,他的命本王还有用。” 狱卒领命:“属下遵令。” 袭九渊没多留。 转身离开时,看到墙上挂的那些新的旧的刑具。 一个个,在光线阴暗的牢房中,散发着渗人的气息。扬扬下巴,道:“没事把擦亮点,绣得好像我们镇行司审案从不用刑一样!” 狱卒:“……” 镇行司审案,的确很少开刑。 因为他们主子说过,严刑逼供是最低端的审案方式。镇行司建立这些年来,他们便尽可能杜绝低端,能不用动武,他们就尽量用文明的办法解决。 只对那些“宁死不屈”的人,才会用刑。 但镇行司这个地方,“宁死不屈”的人,真的是太少了。 他们的刑具,基本就是摆设。 想归想,立刻吩咐下去,把刑具拆下来收拾。 袭九渊没接着离开,在镇行司处理公务一直到过了晌午,才回了九王府。 叶浅妤不在。 叫来惊蛰问话,才知道那丫头一大早就去济世堂了。 袭九渊幽深的眸,模糊了宠爱与温柔,明明是生气的话,听起来却是担心和疼惜更多:“自己的伤还没好利索,又往外跑,也不怕再遇上这么一出伤人案。” 惊蛰道:“谷雨伤好得差不多了,也跟着过去保护姑娘了。” 他跟着白露等人喊习惯了姑娘,虽然叶浅妤有了郡主的封号,他还是没改称呼。 袭九渊没说话。 近来叶浅妤走“背”字,接二连三的出事,保护的人再多都没用。 他想了想,不放心。 第470章 同罪 济世堂,人们里三层外三层,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饶是如此,还是很多好事的人,削尖脑袋,踮直脚尖,往里面挤。 好像生怕错过好戏。 里面隐约传来了言论的声音,死人,陷害……人们七嘴八舌,现场异常喧哗,往往一句话还没听全,便被另一个更高的声音掩盖过去了。 袭九渊站在人群外围,半天愣是没听明白他们说什么。 直觉上,好像济世常出了什么事。 谷雨伤势好转,御风便没再充当护花使者的角色,这次跟着袭九渊一起来的。 人们乱成一锅粥,声音更是吵得人头大。 他实在受不了,扯着嗓门大喊了一句:“九王爷驾到!” 济世堂与九王府的关系,早已是凉州城中人人皆知的秘密,甚至还有了古代版“灰姑娘”的故事,被写成话本子,在坊间流传。 听到“九王爷”三个字,人们立刻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这一让路,本就拥挤的人群,立刻更挤了。 很多人抬起的脚无处安放,只能半悬着金鸡独立,依然身边人的力量,来保持站立的姿势。毕竟是好多人挤在一起,好比捆成一捆的竹子。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一个人摔倒,极可能会牵连一片人。 所以尽管又累又挤,大家还是相互搀扶,晃晃悠悠,就是没有一个倒下来的。 袭九渊也不客气,信步往里走去。 御风担心自家主子进去了,他可没有九王的名声护体,百姓不可能给他让道。在袭九渊进到济世堂之前,他赶紧追了上去。 未及靠近门口,空气中传来一丝血腥味儿。 袭九渊心蓦然一沉。 又出事了? 脚步也迈得快了。 到了门前,只见有个女人一动不动的在血泊中。掠过众人,他的视线准确无误的落在叶浅妤身上,仿佛她身上有着某种引力,能让他滤掉所有人,只看得到她。 叶浅妤好像有预感,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前者眼中带着询问。 后者则是十分头疼的模样。 比起普通医馆,济世堂前厅算得上非常宽敞,这会儿挤了十几口子人,却显得十分拥挤。人群里有人认得袭九渊,站出来行礼:“小人见过九王爷。” 袭九渊随意的摆摆手示意免礼。 视线一直没离开,站在门槛时面的叶浅妤。 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问道:“出什么事了?如何来了这么多人?” 叶浅妤不满的扫向地上:“你瞧是谁。” 袭九渊这才转过头,又看了地上躺着的女子一眼。 这一眼,心又沉了沉。 念香—— 她躺在地上,脑袋下面是大片大片的鲜血,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僵硬,看来已经死了。 认得袭九渊的,是符将军府的下人。 见袭九渊打量念香,他道:“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人斗胆,恳请九王爷不要避疏就亲,偏袒庇护,还念香姑娘一个公道。” 虽然不知发生什么,他的话,袭九渊听懂了。 怕他袒护叶浅妤。 注定被袒护的女人开了口:“请问阁下,这话是何意思?” 第471章 敢当 那人硬着声音道:“念香姑娘受了重伤来郡主医治,郡主若是因为九王爷的缘故不救她也就算了,竟然加害于她,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郡主难道敢做不敢当吗?” 呵~ 叶浅妤心底冷笑。 半个多时辰前,念香忽然到了济世堂,说是双臂断了,求她帮她医治。 念香手臂是内力所致。 她不知是何人所为,可对方下手极重,手臂骨头全碎了不说,筋脉也断了。治愈根本不可能,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拿些止痛用的药给她外敷,以降低痛苦。 念香说好。 她亲自给她敷的药。 敷完药,念香一出门,就倒在了地上。 中毒—— 至于她脑袋下面那些血,是摔倒时,砸在济世堂门口一块尖石上,伤了后脑所至。 叶浅妤闭了闭眼,将吩咐压在眼底。为了陷害她,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济世堂天天打扫,门口有石头早被收走了,何来尖石? 就一块石头,不偏不巧的就砸了上去。 倒地前真的没瞄准过? 不过她也想不明白,是怎样的忠心,能让一个丫鬟为了主子,拿命来算计另一个人。 是她不小心拿错了宫斗剧本吗? 袭九渊猜到了前因后果,却想象不出来整个过程,轻声问:“出了什么事?”没有怀疑,是只再普通不过的关心的语气。 那人闻言脸色沉了沉。 似乎对袭九渊的态度不满,又敢怒不敢言。 叶浅妤感受到那份恶意,眉心微蹙。 有她在,袭九渊眼里完全容不下旁人,自然也没看到那人的表情。见她不语,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手,“你只管告诉本王发生了什么,剩下的事,有本王在。” 他没说不会让她受委屈之类的承诺。 因为不会! 他想信她不会做害人。 哪怕害了人,也是那些人自己上门找的,咎由自取,怪不得她。 不让他偏袒庇护,他偏偏就要护短。 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又谈何安身立命,保家卫国?叶浅妤是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人,陷害她,无疑于取他性命。 要他的命,还不让他管? 什么逻辑? 叶浅妤把刚才想的那些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只保留了济世堂会天天打扫部分。 念香砸在石头上,她没证据说石头是有人故意放的。又或者,那石头根本就不在地上,而是有人当成暗器,打过来了。 事发后,立刻有人冲出来指责她趁机伤人。 根本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连念香真正的死因并非那块石头,而是中毒,还是跟着他们来的大夫下的结论。至于念香中毒的原因,她暂时想不出来,但他们要陷害她,估计跟敷在念香手臂上的药脱不开关系。 忽然想到什么,叶浅妤眼睛倏的睁大了。 这时,指责叶浅妤的男人再次开口:“说的轻松,若不是你存心报复,如何人才出医馆,就倒地上了。” 袭九渊闻言,一个厉目扫了过来。 不是看他,而是看向站在叶浅妤身后的谷雨。 第472章 反击 凛冽的声音,夹着冻死人不偿命的寒气,训斥道:“你是死的吗?本王让你跟着她,她便是你的主子。有人对你主子出言不逊,你就在一旁看热闹?” 谷雨:“……” 这话他反驳不了。 莫名觉得自己的伤可能没好利索,需要再回去休养几日。 躲在暗中没现身的无影暗暗擦了把汗。 还好,还好,他只是个隐卫,不用抛头露面。要不然这会儿跟着挨骂的受罚的,他也是一个人。 如此一想,暗卫还是很好的。 以前心里那些抱怨委屈,瞬间烟消云散了。 谷雨讪讪的。 自家爷进来之前,他一直犹豫要不要替叶浅妤出气。他平生第一次把自己站在谷风的角度,想象了一下他家大哥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如何处理。 结论他贸然动手,就成了仗势欺人。 外面看热闹的人,可看不到背后那些龌龊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只会相信眼睛看到的,就是济世堂弄出人命,还仗着九王府做后盾,不承认错误,还打了人家家属。 所以叶浅妤不开口,他就没贸然动手。 自家爷来了就不一样了。 九爷保护叶浅妤,是九爷护短,影响不到叶姑娘的名声。 他两步到了说话那人面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男人震惊。 没想到他会主动动手,还是用这种十分耻辱的形式。 正欲开口,谷雨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他都惊呆了。 张开的嘴巴忘了闭上。 谷雨被骂,心里憋着火,说不准这会儿再不表现表现,回去还要挨罚。念及此,他抡起手臂,直接一拳砸在了那男人的脸上。 那人被打翻在地,弄了个乌眼青。 忿忿不平的瞪谷雨。 谷雨晃晃手腕。 关节处轻微的响声,带着明显的威胁,“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于你们?倒是你们,来济世堂看病,还随身带着郎中,难不成是提前设计好的阴谋,来故意陷害抹黑我们济世堂吗?” 他故意把事情起因往济世堂引。 济世堂办的风声水起,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眼红嫉妒。因为背后有九王府撑腰,那些人就算嫉妒,也不敢公开找事。 他这么说就是要误导看热闹的人,让他们觉得,对方是冲济世堂来的。 这要一来,对叶浅妤的影响就会小很多。 袭九渊心道:这小子何时变聪明了,做事竟然开始动脑子了! 叶浅妤暗暗感激。 那人捂着眼爬起来,一副被欺压的悲愤模样:“你们,你们这是仗势欺人!可怜念香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便是以前不懂事冲撞了郡主,可她也罪不至死啊!她手已经断了,郡主又何苦赶尽杀绝?” 袭九渊脸蓦然一沉。 矜冷俊美的五官上瞬间染了寒箱,幽甚的眸中泛着的寒意,真让人觉得仿佛陷入了冰窟之中。抿直的唇轻启,怒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来诬陷郡主?” 那人道:“小人不敢,有郎中作证……” 话未说完,袭九渊觉声打断:“你既来济世堂,为何身边还带着郎中?” 第473章 脏水 那人惊惧于袭九渊的威严,目闪躲,咬牙硬着声音道:“郎中说念香伤得太重,他医不了,小人才想着到济世堂来碰一碰运气。” 袭九渊冷笑。 “好一个碰运气!来人,把这个诬陷郡主的人给本王带走!” 立刻有人上前拉扯他。 那个吓坏了,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九,九王爷,小人,知郡主与您关系——匪浅!可您,也不能如此偏袒啊。俗话,俗话说天子犯法还和庶民同罪,郡主她……可是,杀……人了啊!” 听起来好像吓得语无伦次。 实则每句话,每个字,都在针对叶浅妤。 仔细听来,不难听出他还故意咬重了“关系匪浅”和“偏袒”这样的字眼儿。 袭九渊怒火已经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 垂在身侧拳头不经意的握紧了,好像随时会朝那人挥过去。 御风冷汗冒了出来。 自家爷早在少年时,便已练就了沉稳的性子。可近来怒气似乎压不住了,时不时的就暴露出来。 有了软肋的人呐! 外面议论纷纷。 济世堂在百姓中着很高的名望,围观众人半数沉默,半数不相信济世堂会做出暗中伤人的事。可随着那人言辞凿凿的指控,沉默的那一半人中,忽然有人开口了。 一人道:“上来就下狠手,还要将人带回去,这是心虚吧?” 有人附和:“九王爷做事向来心狠手辣,听说济世堂这位女掌柜,就住在九王府中,都说他们是那种关系。济世堂一出事,九王立马就来了,看来传言非虚。” 第三人道:“听说九王有婚约在身。” 第四人点头:“是啊,九王可是等了他那个未婚妻十几年,外面都传九王爷一片痴情,连公主都不肯娶。这女人能进九王府,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第一个又开了口:“名门贵胄,哪有简单的人?” 说叶浅妤与袭九渊关系不正的那人道:“这种连名分都不要,就与男人不清不白厮混的女人,能是什么好鸟?说不定死的这个丫鬟,还真跟她有过节。” 众人纷纷点头,“对对对。” 有人说:“许是九王爷瞧上的女子,她怕被争了宠,故意报复,杀人了呢。” 众人不约而同的,脑补了一出豪门争斗的戏码。 轻飘飘的落入旁人耳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几乎是顷刻间,叶浅妤的人设从济世救人的“女菩萨”,变成了凭姿色上位,心思歹毒,连丫鬟都不放过的“女魔头”。 人都有同理心。 在势单力薄的小丫头和已经成为人上人,有靠山,有背景的叶浅妤之间,他们理所当然的选择了相信小丫头是无辜的。 连那些曾经受过济世堂恩惠的人,也开始指责叶浅妤。 指责声起来时,最开始说话的那几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从不同方向悄悄离开。 袭九渊眼底闪过寒芒。 不等他说话,一直沉默着的叶浅妤开了口:“你们说她因我而死,那便请仵作来验尸吧。” 她看了眼吉祥:“去趟京兆尹。” 第474章 帮凶 吉祥出门,有胆大的拦住了他:“官官相护,京兆尹还是不要听命于九王爷?就算京兆尹来了,谁能保证他能公平?” 呵~ 冷笑声打破了这道声音。 袭九渊示意吉祥退下,上前一步,到了开口那人面前。眼角的阴鸷,刀片儿般刮过说话那人的脸,“你说的对,京兆尹什么的还不是要听本王的,那么麻烦做什么?” 叶浅妤心一沉,暗道不好。 来不及开口,只见袭九渊手骤然扬起,那人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扑了过来。 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脖子已经落入袭九渊手中。 袭九渊五指收紧,缓缓抬起了手臂。 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男人,被轻而易举的提离了地面,连一丝挣扎的余力都没有。窒息的感觉袭来,他张张嘴巴,本能的求饶,却因为嗓子被掐,只发得出阵阵呜咽。 众人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呆,纷纷噤了声音。 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袭九渊看都没看他,冷蔑的目光扫过众人,薄唇轻启,低沉的嗓音中透着极致的危险:“南越律例,以下犯上者,诛九族!叶浅妤是皇上御笔亲封的昭阳郡主,你们辱骂她,便是辱骂皇族。” 顿了顿,他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来人,全部拿下!” 手臂蓦然绷紧,将抓着的那人丢了出去。 所有人都吓坏了。 本以为法不责众,他们就跟着说几句风凉话。没想到,竟成了辱骂皇族了,还是诛九族的罪名! 这么大一个锅,任是谁背上了腿都得发软。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的,眨眼间功夫,方才还在指责叶浅妤的人们,齐齐跪到了地上,高喊饶命。 摔地上的那人,也终于认清形势。 扑到袭九渊脚边,磕头如捣蒜的求饶。一时间,只听到的求饶的声音,哪还有刚才指责她时那义愤填膺的气势? 袭九渊扫一眼御风:“愣着做什么?” 御风招了招手,一队侍卫从不远处跑过来,开始动手抓人。 众人一看动真格的,求饶的声音更高了。 在发现袭九渊无动于衷后,他们大概是觉得女人心软,更容易打劫,忽然将目标转向了叶浅妤,不停的喊着昭阳郡主饶命。 叶浅妤神情淡漠。 她心中有善念,所以济世堂更多时候会以助人为主,可这并不代表她圣母或者白莲花。 害她的人心思险恶,故意引导舆论。 这不怪他们。 可他们若是念及一分,她曾给过他们帮忙的情义,哪怕这种时候不站出来替她说话,只是管住自己的嘴,不拿唾沫星子喷她,她也会感激。 事实刚好相反。 他们都认为是她毒死了念香,甚至连问她一句的机会都没给。假设虽然没有意义,可如果不是袭九渊在这里,光是他们的唾沫星子,就可以淹死她吧? 泼脏水的人固然可恶,这些就不是帮凶吗?。 她不松口,袭九渊当然也不会让人停下来,众人又惊又恐,哀嚎声一片。 这时,忽然响起一声唱告:“太子驾到。” 第475章 演戏 袭九渊与叶浅妤眼中同时闪过一抹异样。 太子来干什么? 那些求救无门的百姓,全部看到了救星一样。纷纷转向太子,带着哭腔,异口同声的呼救:“草民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救命啊。” 御风与谷雨也是奇怪的交换了个眼神,暂时停下抓人的动作。 朝着太子行礼。 他们人在九王府,在军中也有官位,行的是军中的拱手礼,道:“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满脸和气,笑着示意他们起身。 最后才与袭九渊和叶浅妤见礼,笑吟吟的道:“九王这是做何?” 袭九渊面无表情的答:“这些人对郡主不敬,出言污蔑诋毁。本王念他们是初犯,便不予重罚,将他们抓起来关上几日,以示惩戒。” 众人听了,呼救声更大。 有胆大者高声道:“太子殿下明察,是昭阳郡主伤了人,草民等才会出声替死者叫屈。望太子查明真相,为冤死的人作主啊。” 话声落下,一众人跟着磕头应是。 叶浅妤不语。 袭九渊也没主动开口解释,只上前握住了叶浅妤的手。 看似是宽慰她,实则是在向太子表示他的态度。 太子为难起来。 他自小修习的便是治国之道,权衡之术,不会因为百姓一句话,而去问责朝中权贵。何况他心底里,十分想拉拢袭九渊,半点都不想与他为敌。 袭九渊明摆要维护叶浅妤,还要他的态度。 有心站在袭九渊这边,但眼下这么多百姓守着,表现太明显,难免落个昏庸的骂名。 对他顺利登基不利。 脑子里飞快的转了几圈,和颜悦色的道:“众人快快起身,本宫路过这边,尚不知发生什么。不过九王与昭阳郡主都是规矩之人,本宫以为,这其中可能有误会,大家稍安勿躁。” 御风他们没有继续抓人,众人心中稍安。 闻言,都安静了下来。 太子对着袭九渊讪然一笑,为难的道:“九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谦逊的语气,仿佛他根本不想过问此事,是迫于百姓压力,才开的口。 袭九渊菲薄的唇勾了勾。 演吧。 太子平日里进进出出的地方,他又不是不清楚。 无论是那些花街柳巷,风月场所,还是太子府、皇宫,还是专门处理国事的政务堂,都不会路过这里。太子今日来此,明显是受人指使。 此人是谁,袭九渊心知肚明,叶浅妤也猜得到。 先袭九渊一步,叶浅妤道:“太子殿下,是有人故意服下一种与镇痛药产生相克作用的药草,陷害臣女害人性命。” 太子作吃惊状:“还有这等事?” 被御风制住,却一直没带下去的那家丁,忽然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大呼冤枉。 “太子殿下,她说谎!念香姑娘之前曾得罪过昭阳郡主,此次受伤来济世堂求医,开药、敷药,全是郡主一人所为。念香出来济世堂,便中毒倒地身亡,若非开的药中有问题,怎会如此?” 坚定的言辞,已然没了方才的慌张与惊恐。 袭九渊唇角讥诮更甚:“你真当人死了,本王便能由着你泼脏水了?” 第476章 机会 对着无影使了个眼色:“把人给本王带上来。” 几个百姓打扮的人,被押解上前。 正是家丁说完叶浅妤杀人后,在人群中鼓动情绪,一唱一和制造流言的五个人。他们分头逃跑时,被追过来的无影等人,抓了个正着。 满脸悲戚的跪到了地上。 太子心里卧了个槽。 他的确不是自己想来的,是符皇后—— 他的母后,让他跑这一趟。 皇后的身份不便出宫,一旦袭九渊牵扯进来,京兆尹那些人,地位便显得微不足道了些。便是报了案,让他们出面,百姓也不信服。 太子出面,还有一个好处。 袭九渊有多维护叶浅妤,凉州城中人人皆知。 事情进展顺利的话,保住叶浅妤,那么在袭九渊这边,便是一个天大的人情。不能拉拢袭九渊真心效力,那么能赚他九王爷一个人情,也是十分值得的。 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太子眉头微几天皱了起来,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跪成一排的人依次报上名号。 都不是大人物,但在凉州城中也算小有名气,都是混迹街头,或是哪个堂口的小混混。他们不但报上名字,还供出被人收买,要适时说一些诋毁叶浅妤的话。 问到念香,他们表示不认得这人,他们只是收钱办事。 至于念香是怎么死的,不知道。 下面的百姓们一听说是被人忽悠了,才说出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甚至要被连累诛九族的话,全都变得激动不已。纷纷站起身,边喊冤,边挥着手叫嚣着打死他们。 叶浅妤眸底有轻蔑的碎光。 嘴长在自己脸上,脑子也是自己的,别人说什么就跟着添油加醋的说。 出事了,再来反咬一口。 袭九渊看出她心中想法,牵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用小指去勾她的食指,“太子殿下向来赏罚分明,他们冤枉于你,太子殿下不会姑息。” 安慰的话,却是说给太子听的。 太子心下明白,不但不能姑息,还要重重惩罚。 要不然,位高权重的九王爷不开心。 事情已经脱离的他的掌握范围,再惹得九王爷不开心,他这趟白跑了不说,还有可能开罪九王,得不偿失。 想到这种可能,心中狠狠骂着符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出的什么破主意?心中愤然,脸上还是装出风淡云轻的模样,甚至还有几分笑意:“有人胆敢陷害郡主,本宫自然不会姑息。” 他扫了眼台阶下。 念香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血液边缘已经开始干涸。 两步外,有个郎中打扮的人。 太子开口问道:“是你说,死者是中毒,而非是失血过多而死?” 郎中见过礼,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念香姑娘虽然倒地时摔伤了。可她的死确系中毒身亡,而非死外伤。” 不等太子接话,叶浅妤道:“中毒而死不假,可是不是我济世堂药的问题,一验便知。” 她之所以前面不开口,等的便是这一刻。 第477章 问责 念香是符玉身边的贴身丫鬟,拿她的命来陷害她,肯定不会只是为了制造流言,毁掉她,甚至是济世堂的名声。他们想的,一定是以命换命。 用念香的死,让她抵命。 她不动声色,便是等出面收场的人。 娇俏的脸蛋上笑意慵懒,她不徐不慢的道:“太子殿下,这位念香姑娘就算是提前服过与镇痛药相克的药物,血液中带了毒,可她手臂上的药,却还是原来的药,毒性只会向内,不会渗到外面来。殿下传唤个御医过来,查一查我给的药有没有问题即可。” 说着,她唇角勾了勾,看向指她害人的郎中:“这位先生,你说,我说的可对?” 郎中吓坏了。 她说的没错! 外敷的药与内服的药相克,会造成中毒之状。 可毒留在体内,无论如何,不可能传到外面敷着的药上。如果他们只检验念香手臂上敷的药,查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没问题。 她没问题,就说明他们有问题了。 冷汗冒了出来。 袭九渊平静的眸底覆着一层寒芒,不知所想。 太子面色淡淡的,也看不出是故作镇定,还是他对事情的结局根本就不在意。待叶浅妤说完,随意的挥了下手,吩咐身边人:“去请御医。” 有人应声离开了。 从济世堂到皇宫,来回大概在半个时辰左右。 有太子在,也不能一直杵在外面等,袭九渊招呼太子进济世堂里面坐下等。 御风等人留在外面守着现场。 白露奉上茶水。 袭九渊道:“济世堂是行医治病之处,不比殿下的东宫选茶那般精细,粗茶井水,殿下凑和着喝点,解解渴吧。” 太子笑笑:“九王爷客气,本宫早听闻济世堂的茶都有补气清火之效用,今日路过这里,有幸尝一尝,本宫已是心满意足,又怎会嫌弃?” 话音落下,当真将那杯大叶茶如数喝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弥漫。 太子眉头微微皱了皱,不好表现的太明显,自嘲道:“味道确定与本宫之前喝过的茶都不同,不知本宫可否向九王讨一些,拿回去?” 袭九渊目光转向坐在他下手方的叶浅妤。 眸底的冷色仿佛在瞬间融化,如沐春风。唇角微扬,道:“这是郡主的地方,本王说了不算,殿下想要,得郡主同不同意。” 语气中的宠溺味道不加掩饰。 便是客套话,太子也要客气到底。 于是真的向叶浅妤开口。 叶浅妤淡淡一笑,“太子殿下想要,臣女自然不能拒绝。” 吩咐白露包了一些,交给太子身边侍从。 三人没话找话的聊了半个时辰,御医终于到了。 查验的结果很明显,叶浅妤给念香敷的药中,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镇痛滋养的药物。换成任何一家医馆,处理时可能都会用到这些。 至于中毒原因,御医也给出结果。 从念香的口腔中残留的味道辨别,她确实服了一种与镇痛药相克的药物。 这才是导致她中毒的原因。 听御医陈述完,叶浅妤笑笑,问之前那个郎中:“我洗脱嫌疑了,下面来说说你做了什么。” 第478章 杖责 郎中真的吓坏了。 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太子殿下饶命,小的什么都没做啊!” 叶浅妤道:“什么都没做,为何要求饶?” 郎中一愣,脸上尽是惊慌之色。 嘴巴张了张,支支吾吾的道:“小的,小的方才说郡主毒害这位姑娘,有……有以下犯上之罪。小的也是看那姑娘死的惨,心中着急才会胡言乱语,断然没有冤枉陷害郡主之意。求郡主开恩,开恩呐!” 上有老,下有小之类的话,啰啰嗦嗦说了一堆。 叶浅妤淡淡的睨着他。 这些人态度转弯起来,当真是快。 墙头角似的。 风向稍稍一遍,他们立刻往另一边倒了。 袭九渊面无表情的看向太子。 太子的来意,他心中清楚,只是大家心照不宣。 这会儿,太子已经看得很清楚,是他们之前的计划失败了。心中嗤笑如此无用还想与袭九渊斗的同时,也不得不斟酌着怎么跟这事撇清关系。 说是路过,连他自己都不信。 毕竟济世堂这个地方,他活了二十年多年,路过的次数一巴掌都能数过来。 思量再三,他向袭九渊道:“既然是误会,本宫就代这些人向九王和郡主求个情,让他们向郡主磕头赔罪,此事大事化小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都凉州城的百姓,他们不知真相,难免被误导。” 袭九渊不说话。 叶浅妤偷偷捏他衣袖下面的手。 太子求情,让他放过的是那些百姓。说起来,他们除了说了几句闲话,倒是真没干什么别的事,就这么下了大牢,传出去难免影响袭九渊的名声。虽然袭九渊不在意,可叶浅妤介意。 加上为了这种事再得罪当今太子,不值得。 再说了,此事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便是将眼前这些人杀光了,也没有用。这样的戏码,那人随时还会再来一出。 袭九渊扭头瞧她。 她摇摇头,示意袭九渊别赌气。 两人相处的久了,叶浅妤的性子袭九渊也摸清了,她心里想什么,他很容易就明白过来,最终松了口:“太子殿下开口,本王自当遵从。只是此事可大可小,教训一下让他们长长记性,太子殿下不反对吧?” 这就是给面子了。 太子欣然点头:“是该教训。” 袭九渊吩咐:“每人杖责二十。” 众人免了死罪,还没来得及高兴,听到杖责二十,一个个跟秋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郎中不知自己命运如何,跪在地上不敢起。 二十大板,现场行刑。 十几个侍卫手持廷杖,分成几队开始打,不多时,现在便响起一阵哀嚎惨叫。 听得太子太阳穴直突突。 郎中面色惨白。 袭九渊没有离开的意思,太子也不好提议走。看一眼念香的尸体,他道:“九王,这尸体是不是……?” 先处理了? 袭九渊没接话,叫人搬来了凳子,“殿下坐下说话吧。” 自己先坐了下来。 太子不想坐。 他对看人们受刑没兴趣,但这么走了,还不知道下面地发生什么,只得坐下等。 心中对符玉的怨念愈发深了。 第479章 仁君 现场一百多号人,打完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太子来的时候还没到中午,还没到用午膳的时辰。 到了之后又是请御医,又是查死因,自然也没顾上吃午饭。这会儿饿的头晕眼花,偏偏耳边还有一帮人鬼哭狼嚎。 烦得他分分钟想甩袖子走人。 叶浅妤已经离开了,可袭九渊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在他身边坐着。不说走,也不说下一步的打算,好像故意熬他一样。 气得他头痛,又说不出什么。 眼看着侍卫打完最后一个人,收了棍棒,他扭了扭发酸的脖子,瞅准机会道:“郡主受了委屈,九王打了这么多人,了算是给她出了气。念香这丫头自己不小心,吃错东西丢了性命,也算是命苦,就差人找个地方,将她葬了算了。” 袭九渊点头:“这等事怎能劳太子,就交给本王吧。” 太子:“……” 他一点都不嫌辛苦,等了这么半天,就是想把念香的尸体带走。还有那几个办事不利的符家下人,他也想一并带回去。 省得人落到袭九渊手上,又不知折腾出什么风雨来。 袭九渊也说了,此事可大要小,若是只影响到符玉也就算了,万一影响到他母后或是定远侯一家,事情可就麻烦了。 念及此,他对符玉的反感又加深了一重。 从前见她总是跟在袭九渊屁股后面跑,他就有几分不喜。 没想到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眸中闪过一抹算计,道:“算不上麻烦,本宫刚好还有些事要办,顺路就给处理了。” 袭九渊道:“殿下要去办的,自然是正事,带着尸体让人看到不好看。还是本王去吧。殿下放心,本王一定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去处。” 太子还想说几句,袭九渊已经站起了身。 吩咐御风等人拿草席去了。 太子身份摆在这里,强行去争抢着葬一个丫鬟也不合适,只得放弃。目光又转向了陷害叶浅妤的家丁和郎中。 还有最开始制造流言的几个百姓。 袭九渊一直没说如何处置人们,九王府侍卫便将他们押在一旁,等候发落。 见太子看过来,几人眼中露出惊慌。 “殿下饶命,我等……” 冤枉两字未出口,太子出声打断:“九王既然答应本宫饶过他们,为何还留下他们五人?” 有人在,不在把柄,太子不想留下把柄给袭九渊。 袭九渊道:“他们挑唆百姓中伤郡主,此为本王亲眼所见,若是这样都能赦免,传出去会让人以为我南越的律例可随意变通。” 太子佯装赞同:“那就多打他们二十大板,让他们引以为戒。” 袭九渊菲薄的唇向上勾了勾,似笑非笑:“不可,殿下饶过百姓,是殿下仁慈。可明知这些人是得用百姓生事,殿下还要轻罚,那便是纵容。殿下心怀天下是好事,百姓也会念殿下的恩情,将来一日殿下登基,他们也都会记得殿下是仁君。这坏人,就让本王来做吧。” 一席话,太子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这样一来,人他就要不回去了。 第480章 送礼 几经博弈,太子最终败下阵来。 因为袭九渊说,坏人他来当,他要当一个百姓人人称颂的仁义之君。最终,太子谁也没能带走,无论尸体还是人,都被袭九渊带去了镇行司。 到了镇行司,活人被押入大牢。 死人—— 御风看了眼地上那具已经变硬的尸体,疑惑道:“爷,您将她带镇行司做什么?” 半路扔去乱葬岗多好。 还省力气。 要知道,他出门就带了十几个侍卫随从,涉事的百姓有近百个,每个杖责二十。他们每个人是挨二十板子,加起来,他们可是打了小二千板子,什么样的体格,要不是他们日常训练,这么打下来,受刑的人没事,他们这些用刑的人先累趴下了。 所以对于再扛一个尸体回来,大家十分的怨念。 袭九渊看出他的心思,冷笑了声:“找两个机灵点的,把人给符玉送回去。” 御风愣了一下。 把人送还给符玉? 那为什么不直接给太子?太子把人弄回去,肯定也是要还给符玉的。 这话他没敢问。 怕问了之后,自家爷会怀疑他不想干了。 心下又嘀咕了句,不就是扛个尸体,怎么还要找机灵的? 力气大不就行了? 当然这话他也没敢问。 老老实实照自家爷的吩咐,找了两个机灵的,将念香的尸体送回了符将军府。他本来说把尸体丢在门口就走,那两人商量了一下,路上买了个箱子将尸体装进去,上了锁。 抬到符将军府门口,将钥匙交给守门下人。 让他们交给符玉。 这时候,御风大概明白自家爷为何要人找个机灵的人来了。换作是他和谷雨来,很可能将尸体往符家门口一扔,不惊动任何人,就走了。 果然,机灵的人就是不一样。 符家下人不疑有诈,抬着箱子便去了符玉住的院子。 在房中等着太子的消息。 她不方便出面,便派了人去济世堂打听,得知袭九渊震怒,把那些围观百姓都打了板子。打完之后袭九渊与太子进了济世堂里面,打探消息的人进不了济世堂,只得提前回来,将看到的事情禀报了她。 她不知后面的事如何,心急如焚。 听到敲门声,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等丫鬟往门边走,她已经快步走过去开门:“我来。” 打开门,家丁将箱子抬了进来。 “小姐,外面有人送来这个箱子,说是请您亲自打开。”说着,将钥匙递到她的手上。 符玉接过。 看着大箱的大小,她眼皮跳了几下。 警惕的问:“什么人送来的?” 下人答:“来人没说,只说是交到小姐手上,请小姐亲自打开。”交待完,下人便行礼告退了。 符玉迟疑了半天。 丫鬟跟在身后奇怪的问:“这么大的箱子,想来里面一定放着不少好东西吧?小姐您怎么还不打开看看?” 符玉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心跳的厉害。 莫名的心慌。 开锁时,拿钥匙的手都不停颤抖,好半天才将钥匙插进钥匙孔。 “啪”的一声脆响,锁开了。 第481章 悔恨 木箱打开的瞬间,丫鬟吓得失声尖叫。 符玉顶着恐怕,向木箱里面看去。当她看到蜷缩在箱子里的尸体时,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美艳的脸上由红转白,又一寸寸,变成死灰一般的颜色。 不知过了多久,口中喃喃的唤了声:“念香……” 两行泪水自脸颊滑落。 军府伤人,完全就没有顾忌姑母与太子表兄的面子。上次是搜府,这次又是当面伤人,长此以往,下次……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这次若不给他一个教训,他还真当符家是好欺负的呢?” 皇后问:“你想如何?” 她答:“他是为了那个女人才来将军府寻衅滋事,侄儿有个办法,刚好可以教训教训那个女人。”她将让受伤的念香去济世堂治伤,念香的伤连御医都说医不好,外人更不可能医得好,正好借机杀了杀叶浅妤的锐气。 符皇后自然不可能同意。 她还是做了。 不但做了,她让念香去的时候,并不是为了教训叶浅妤,而是让叶浅妤死。 代价是用念香的死,来陷害叶浅妤。 她承诺给念香的家人一笔钱,也承认给予她厚葬,找最好的法师来为她超度,祈祷她来世投一个富贵人家。 念香挣扎过。 最后还是含着泪答应了。 一个失去双臂的丫鬟,于主子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唯一能用的,便只剩下自己那半条残命了。能用这半条命来换家人下半生无忧无虑的生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念香答应了。 思绪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中,她看着木箱中那张已然惨白冰冷的脸。 她知道念香会死,可是没想过,她会以这种形式被送回到自己面前。这样的方式,比官兵来通知她去义庄认领尸体,更让她感到难受万分。 念香从很小就跟在她身边服侍。 她不只中她的丫鬟,更是她儿时的玩伴,是她身边唯一一个可以倾吐心事的人。自她见到袭九渊的第一眼起,那些朦胧中生出的心思,那些多年来不曾说出来的喜欢,她都会说给念香听。 那些喜欢又不敢表露出来的岁月,都是念香陪着她度过。 没有人比念香更清楚她对袭九渊的喜欢。 这个时候,她才清楚的意识到,念香不在了。那个陪着她从小长到大的丫鬟,真的不在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瞬间,心仿佛忽然空了一块。 她后悔了。 挣扎着爬起来,扑到了木箱边,伸手去捞里面已经僵硬的搬都搬不动的尸体:“念香,你醒醒,念香,你听到了吗?你给我起来,我不要你去了,你回来。” 几次都没能将念香的尸体从木箱中抱出来,她扑倒在木箱上,崩溃大哭。 —— 九王府。 袭九渊回到泠风阁时,叶浅妤正在洗澡。 屋子里弥漫着氤氲的热气。 他关上门,绕过屏风,一直走到浴桶前,才停住脚步。 幽邃的眸,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坐在浴桶之中的女子。她双臂湿了水,在灯烛映照下,泛着莹白色的光泽。水面没过她的胸口,上铺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遮住水下曼妙春光。 第482章 想看 袭九渊如今是典型的食髓知味。 哪怕这样瞧着她,什么都没做,他都觉得浑身开始发热。 喉结滚了滚。 叶浅妤在他进门时就听到了声音,可是她洗澡洗到一半,也不到不洗了啊。只好硬着头皮,装作没看到他。可男人这么赤裸裸的盯着她看,她想忽视都难。 过了会儿,男人还不走,她只好抬起了头:“看够了吗?” 男人眉眼间立刻漫上一层笑意。 摇摇头,很诚实的回答:“没看够。”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本王想看的,不只是这些。” 叶浅妤:“……” 翻了个白眼,“不许看,快出去。” 袭九渊非但没走,反正往浴桶边又走了几步,手掌撑在浴桶边,倾身向她压了过来:“本王若是不出去,你能奈何本王?” 叶浅妤:“…………” 泼一身水算吗? 脑海中才闪过这个念头,手就先大脑一步行动,捧起一捧水,朝着袭九渊泼了过去。 袭九渊倾着身子,根本没想到她会动手。 “哗啦”一声,世界宁静了。 水不偏不巧全扬到了男人脸上,匆忙中,他只来得及闭上双眼。俊美的脸上水滴滴嗒嗒的落下来,连双睫,鬓发,都挂上了水珠。 滴滴嗒嗒的,看上去有些狼狈。 叶浅妤忍不住笔了。 男人睁开眼,就看到她在水中,笑得直不起来腰的模样。 浴桶中的水,也因为她一颤一颤的笑,旋起圈圈水花,撞散在桶壁边。 忽然间,他进门前的阴霾心情一扫而空。 手臂向前,也不管衣袖全部掉落进水中,湿了个透。握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从水中扯出来,扣进了怀中。低醇清越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戏弄本王,你可知道后果吗?” 叶浅妤身上湿淋淋的,把他胸前的衣服都弄湿了。 挣扎着想退后,却被他抱得更紧,修长的指挑起她的下巴,狭长眸中闪过一抹促狭的光亮,道:“穿成这样,是不是成心想勾引本王?嗯?” 叶浅妤:“……” 呵~ 穿成怎样? 她明明什么都没穿好不好? 没好气的推开他的手:“是啊,九爷你这么容易上钩,一点挑战胜利的成就感都没有。” 袭九渊道:“本王会满足你的成就感。” 腰一弯,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方向走去。 叶浅妤习惯性的去搂他的脖子,嗔责:“你这么猴急做什么,我还没洗完呢!” 袭九渊脚步停都没停:“过会本王陪你一起洗。” 她气笑了:“谁要跟你一起洗?” 袭九渊一本正经的回:“你将本王弄湿了,自然是要负责的。本王只说要你一起洗已经是便宜你了,要不然再给你立点规矩,你照着做?” 叶浅妤不服气:“凭什么你立规矩?” 两人吵闹的功夫,已经到了床榻边,男人将她放到床上。解衣的空隙,她用锦被将自己裹成结结实实的一团,“吃过寿司吗?” 袭九渊瞧着被子里露出的小脑袋,邪魅一笑:“本王现在就吃。” 第483章 八卦 红绡帐暖,秋风摇曳。 袭九渊缠着叶浅妤,一直闹到下半夜才罢休,床上尽是两人留下的痕迹。锦被有一半被叶浅妤身上的水打湿,没法盖了。 袭九渊抱着叶浅妤沐浴过后,懒得回来收拾,直接抱着她回了她住的那间房里。 时间是晚,可刚做了大量的运动,叶浅妤一点睡意都没有。 枕在男人手臂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男人胸口划来划去。 男人捉住了她使坏的手:“还不想睡?” 语气中带着的意味特别明显,叶浅妤想都不用想,便猜得到他想做什么。果断拒绝:“你就不累吗?”每次折腾的她连手指对都不想动了,他却乐此不疲。 好像真的不知疲倦似的。 袭九渊知她不想,便也不勉强,搂着她的肩头,将她搂在怀中:“本王现在要喊累,难过的就该是你了。” 叶浅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 她才不呢! 为了避免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会变得少儿不宜,她果断终于切入下一题目:“今天下午我走之后,你怎么跟太子说的?他没怪罪你吧?” 袭九渊笑笑:“太子一直想拉拢本王。” 言外之意,不过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便与他闹翻。 叶浅妤听出他话外的意思,说出自己的担心:“念香是符玉身边侍女,太子今日来济世堂,十有八九与符玉有关系,他们身后还有整个符家,我怕会对你不利。” 袭九渊脸色沉了几分。 略一迟疑,他道:“如今朝中的形势,并非大家看到的这样风平浪静。你知太子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又有符家这样有权有势的外戚当后盾,将来继承大统一定是板上钉钉之事。” 他顿了顿,叶浅妤问:“难道不是吗?” 袭九渊摇头,幽深的眸中隐约有嘲讽之意:“朝中大多数人与你一样,并不知太子其实并非皇后所出。” 此言一出,叶浅妤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刚刚才酝酿出的一丝睡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整个人精神的不得了。 她扬起身子,半趴在袭九渊胸口,昂着头问:“有八卦?” 袭九渊不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八卦”这两个字,猜测是她曾经用过的语言,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字具体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说出这个词时,情绪中至少包含了吃惊和好奇两种。 也许还有别的,暂且不提。 他道:“太子生母是早年皇后身边的侍女,有次皇上醉酒,在皇后宫里撞上她,临幸了她。不想三个月后,发现她怀了皇上的子嗣。本该是母凭子贵,她有了身孕,皇上怎么也会给她一个封号。只是当时的符皇后都还没生儿育女,又怎会让一个侍女生下皇上的孩子?” “她本想杀了那侍女,一了百了。” “后来一想,与其杀了她,倒不如将她这个孩子留下来。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如果再是皇后生的,那意义就非同凡响了。” 剩下的话袭九渊没说,叶浅妤已经明白。 第484章 取代 本以为,是在宫斗剧里才看到的戏码,没想到竟是真实存在的。 她望着袭九渊,疑惑道:“这种事情,已经算得上是国家级秘史了。任何人知道了都会被偷偷砍掉灭口的那种,你是如何知道的?” 袭九渊被她这套逻辑逗笑。 伸手捏了捏她的薄薄的下巴,道:“本王查当年的事,无意中得知的。” 当年的案子—— 叶浅妤忽然想到了江华。 那个苦了一辈子,最后还是难逃一死的男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若是真的有三界有轮回,他应该可以得到善待,也应该可以再投一户好的人家吧? 可别是再重复上辈子做过的事就好。 见她沉默,袭九渊敏感的想到她可能是因为江华的离开,感到难过或者遗憾。 捏着她下巴的手轻轻晃了晃,温和的声音安慰道:“你放心吧,义父忠义两全,他便是到了别的地方,也不会有人为难于他。” 他指的地方,与叶浅妤想的不同。 叶浅妤想的是三界,那些妖魔鬼怪可别为难他。袭九渊说的是人间,因为真正的江华并没有死。 他不能告诉叶浅妤,只能用行动来安抚。 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便是让她无暇难过。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一个用力,将她覆在身下,低头啄了啄她的唇:“本王看你睡不着,不如帮你改善睡眠。” 叶浅妤:“……” 睡不着怪她? 要不是他一个劲的折腾,她能到现在还睡不着吗? 不满的推他:“据现代医学统计显示,那什么的数量是有限的,你小心现在用完了,以后没得用了。” 男人在她耳边吹气,湿热的气息搅得她一阵心猿意马,心跳加速。 瞧着她故作镇定,男人笑问:“什么?” 女人答:“明知故问。” 男人一本正经的强调:“本王是真不知道。” 女人冷笑:“信你就见鬼了。” —— 东宫太子府。 被两人念及的太子殿下,如今也还没睡。 坐在书案前,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的方向,手中的书已经一个时辰都没有翻页了。 下人见状,担心的上前提醒:“殿下……” 他没听清,自然也没回答。 下人提高声音又叫了他一遍:“太子殿下。” 太子蓦然惊醒。 打个激灵收回了思绪,慌里慌张的问:“出什么事了?” 下人上前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道:“是属下见殿下这么晚了还不是去,怕明日早朝时候殿下犯困,想提醒殿下早些回寝室歇下吧。” 太子“哦”了一声。 起身,没有回卧房,而是走到了门口。 望着外面昏黄的光线,许久,他忽然开口问跟在身后的下人:“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真的放心我了吗?”当年母亲怀上了他,皇后本想直接杀了他们母子。 是有人给皇后出主意,让皇后等到孩子生下来,取母亲之位代之。 皇后采纳了。 他成了如今的太子,他的母亲,却死在了他出生那日的滂沱大雨中。 要不是有人告诉他,他还一直蒙在鼓里。 想起告诉他真相那人,他问道:“他近来可好?” —— 加更,求月票 第485章 幕僚 磬园,东宫中一个格外偏僻幽静的别院。 自那人住进来之后,这边连洒扫都不允许靠近了。 太子带着贴身随从走近。 到了门口,他命随从守在外面,自己推开门闪身进来,又将门关上了。 绕过碎石小院,来到了后面院子。 院子里,男人背对门口站着。 一袭黑色披风,宽大的帽子遮在头顶。 从后面看,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模糊的轮廓,仿佛融入沉沉夜色中。不等太子说话,他沙哑的声音率先开口道:“殿下如何这个时辰过来了?” 太子上前欠了欠身,态度极是恭敬:“打扰先生休息了。” 男人没回话。 太子犹自立直身子,望着男人背影。 眼底闪过疑惑,迟疑着道:“先生即肯入东宫,为本宫筹谋,却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闻言,男人枯井寒潭般的眸底闪过一抹戾色。 转过身,脸上俨然是一副青铜面具。 夜风冷寒,愈发令人觉得青铜面具下面那张双黑眸,彻冷孤绝,透着蚀骨的寒意。 太子打了个寒颤。 禁不住想起数月前,他主动找上门来那一幕。 他是储君,少不了招揽幕僚,为自己谋划,其他人投奔到他的麾下,都是恭恭敬敬的递名帖进来。 而眼前这个人,是打进来的。 从东宫大门一路杀到太子府主院,将府中侍卫打的落花流水。当时他正在与人议事,还以为府中进了刺客,吓得不得了。 那日府中兵荒马乱。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吓坏了。拦又拦不住,便想去通知他赶紧逃走。可速度也比不上刺客,通知他的人还没到呢,那“刺客”已经杀面前了。 他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刺客”自己把刀丢了。 就是那天,他知道了自己身世。 可是有一件事,他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本宫没有疑心先生的意思,本宫的身世,想来知道的人并不多。先生既然清楚,应该也是局中人,先生不愿意摘下面具,可是怕本宫认得先生吗?” 男人冷笑了声。 冰冷的眼神,模糊了冷漠与不屑。 太子自小被人捧在掌心中长大,除了在明帝面前,向来只有别人看他脸色的份,他对察言观色不是那么在行,自然也窥探不到男人这声冷笑背后的意思。 不死心的问:“先生是皇后身边的人?” 这次男人开口了,只有沙哑冷漠的两个字:“不是。” 太子还想继续发问,男人道:“殿下不必白费心思了,某不是符皇后身边的人,也不曾与殿下的生母有过交集。得知此事,纯是偶然。” 一席话,切断了太子接下来的问话。 太子噎了噎。 他的身位注定了他自小到大都是呼风唤雨,要什么来什么,何时受过今日这些闲气?先被符皇后指使,再到袭九渊那里碰钉子,好不容易这儿算是自己人了,问什么都不说。 心塞塞。 男人见他沉下了脸,主动道:“殿下今日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太子听出他语气中为数不多的关心,欣然抬头:“是!本宫有事向先生讨教。” 第486章 破费 符玉大病了一场。 外面的人传是自小陪着她的贴身丫鬟惨死,她伤心过度。也有人说,是受到了惊吓,因为府中很多人听到她生病前那晚,她住的院子里传出过惊叫声。 到底是因为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她的病倒是真的。 御医被请进府中好几回,人也换了好几个,都说是伤心所致,要多加休养,调节心情。只有心情好了,病才会好起来。 心情不好,吃再多药都没用。 看着符玉日渐消瘦,符野很是担心,下了命令,谁能哄小姐高兴了,赏银百两。 符府上下都开始想办法哄大小姐开心。 见效甚微。 消息很快传到了宫里。 也传进了九王府。 叶拈夕和白露正坐在沐青园的石桌边说话,听白露说完从外面听来的消息,叶拈夕撇了撇嘴:“果然是在大户人家的小姐,心情不好寻个乐子,就值百两纹银。” 她说这话时,皱着鼻子,语气酸的不得了。 白露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秦阳刚好进门,听到笑声远远的问道:“何事如此开心?” 听到秦阳的声音,叶拈夕和白露同时站起了身。 白露开心道:“你回来啦。” 叶拈夕低着头,规规矩矩的打招呼:“秦大哥回来了,小夕就不打扰秦大哥与露儿姐姐说话了。”微微欠了欠身,就往屋里走了。 秦阳忙将手中拎着点心包递给白露,给她使了个眼色。 白露会意,拿起点心追了过去:“小夕,这是阳哥给你带的点心。” 叶拈夕接过来,扭头又朝着秦阳欠身见礼:“小夕谢过秦大哥,每次都让秦大哥破费,实在是不好意思。” 秦阳还没等接话,外面传来一道爽直清朗的声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整日往这边跑,该不好意思的人是他才对。” 三人同时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符城大刺刺的走了进来。 叶拈夕眸底一亮。 一丝雀跃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也不着急回屋了,“符大哥不用去武卫营当值吗?今日如何有时间来九王府了?” 秦阳和白露没开口,眼神里也是这个意思。 符城笑道:“老九还告了假不去上朝,在府中陪着叶姑娘呢。本官就算再忙,总也得有个休息的时候吧?”说着,上前几步,将叶拈夕手中纸包夺过来,把自己拿的纸包递到叶拈夕手中:“给你的。” 叶拈夕先是一惊。 接着星碎的眸光亮了一度,问:“这是什么?” 拿秦阳的东西会说一声破费,可拿符城的东西,就好像天经地义一样。 符城道:“吃的。” 叶拈夕虽然看不到油纸里包着的是什么,却猜到许是蜜饯之类的甜食。哪怕还没有尝到,心中已经隐隐泛出丝丝香甜。 好像有几日没见他了! 符城被她看到脸一红,迅速转过身。 将从叶拈夕手中夺来的纸包,丢回给秦阳,故意硬着声音,以掩饰自己狂跳不安的心情:“小夕喜欢吃蜜饯,不喜欢桃酥,还是送给你媳妇儿吧。” 第487章 心黑 白露不服,“你怎知小夕喜欢蜜饯?” 秦阳:“……” 叶拈夕:“……” 符城也愣了愣。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 叶拈夕是叶浅妤的妹妹,她的喜好,自然是他磨着她那个小气又贪财的姐姐问出来的。为了问清楚这些,他还付出了不少财力物力。 结果叶浅妤告诉他的,还不完全是实话。 这么跌份儿的事,他可不想跟他们分享,给他们制造贬低和笑话自己的机会。 转移话题道:“方才我离着老远,便听到你们在说笑。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说出来,让我也跟着开心一下。” 叶拈夕和白露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 听说符玉是符城的姐姐。 两人都姓符,还是十分亲近的堂姐弟关系。 他们两人在背地里看符玉的笑话,被他这个堂弟知道,不太好看吧? 两人十分默契的摇头。 叶拈夕道:“昨日在济世堂听到一个笑话,觉得好笑,便说给露儿姐姐听了。不过是些孩子话,秦大哥与符大哥一定觉得幼稚,还是不要讲了。” 听她这么说,符城也就不问了。 符城到了,叶拈夕也就不算多余了,四人坐回了石桌边。 白露问秦阳近况,秦阳讲了些边关方面的事。说近来边关的形势特别奇怪,无论西凉还是楚国,都在往边关增加兵马,似乎是要有所动作。 可派过去的探子来报,他们的兵马到了边关,并没有参与排兵布阵,而是与之前的部队开始轮流交替守城。 看起来就像是正常的换防。 以前换防,换是的守城将领。 这次将领没换,反倒是换了不少将士,很奇怪。 军事白露和叶浅妤不懂,听得一知半解,只在该反应的时候,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在听着。倒是符城,听得十分认真,不时还提出疑问,应该是听到心里去了。 四人说着道着,不知不觉的到了中午。 袭九渊知道两人来了府上,府派了惊蛰来请他们去前面用膳。 符城是客,秦阳却不是。 按府里的规矩,他与白露是不能与袭九渊同桌用膳的。 惊蛰叫了,他们只得跟到前院,行过礼,秦阳道:“多谢过九爷厚待,卑职不敢越礼,卑职与露儿还是回房间吃饭吧。” 与白露一起行礼告退。 坐在袭九渊身旁的叶浅妤朝白露招招手,“过来这边坐,没有外人。” 白露不好驳叶浅妤的面子,为难的看向秦阳。 袭九渊见白露不乖乖听叶浅妤的话,反而去看秦阳,脸一沉,冷漠威严的声音教训道:“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像什么话?还不过来坐下?” 秦阳不敢再有二话。 谢过两人,拉着白露坐到了符城与叶拈夕对面的位置。 饭菜已经摆好,袭九渊道:“能坐在这里,便不算外人,本王也不招呼你们了,自己吃吧。” 秦阳道:“谢九爷款待。” 符城“切”了声:“他都说不要跟他客气了,你还谢他做什么?” 袭九渊随便捡了粒花生米,当成暗器向符城掷了过去。 符城发现的及时,也有能力躲过去,但他发现,袭九渊心是真黑。他躲了,花生米刚好能打到坐在他下方的叶拈夕! 第488章 玩笑 叶拈夕不会功夫,肯定躲不开。 他咬咬牙,挨了这下子。 花生米灌了不少内力,砸在脑门上,生疼! 他没好气的瞪了袭九渊一眼,那男人没事人似的,正在帮叶浅妤夹菜,看都不看他一眼。气得符城心里一阵愤懑,恨不能将那盘花生全砸过去。 不过看在打不过的份上,最后忍住了。 主位上,叶浅妤好笑着睨着袭九渊,用小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总欺负符城做什么?” 袭九渊瞧了符城一眼,他已经不往这边看了,正闷头喝酒。 轻声道:“他打不过我。” 叶浅妤:“……” 就算是打不过,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吧? 估计符城听到了得气吐血。 袭九渊边说话,也没耽误手上的动作,自前面盘中捞过一只虾,麻利的薄掉虾壳,放到叶浅妤面前的吃碟中:“看你近来脸色不太好,多吃点儿补补。” 叶浅妤道:“被你喂胖了。” 袭九渊回:“不用担心本王,你再胖,本王也抱得动。” 叶浅妤道:“不怕你抱不动,就怕长成了杨贵妃那样,再引得天下轰动,众人求娶。我瞧不上他们还好,万一再有一个貌似潘安,玉树临风的佳公子,被我看上,我不想嫁你了,怎么办?” 袭九渊冷笑了声。 拿起方才丢进她吃碟里的虾肉,直接塞到了她口中。 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道:“那样也好。” 叶浅妤优雅的咀嚼着虾肉,正想着他一定会恼羞成怒的反驳她,没想到他轻飘飘的吐出来这么一句,纳闷的盯着他:“那样也好?” 也好,是什么意思? 男人挑挑眉梢,“嗯,你尽管事要试试答应嫁给他,本王会在你嫁进去之前,灭了他的全家。以后你看上一个,本王杀一个。等你背上克夫之名,就没人敢求娶你了,你就只能嫁给本王了。” 叶浅妤:“……” 什么强盗逻辑? 开个玩笑都这么血淋淋的! 不过听起来血腥,却是十分受用,心里美滋滋的,就连被强行塞进口中的虾肉,味道都格外的鲜美。 秦阳也在照顾着白露吃饭。 鱼虾都是把肉挑好之后,才往白露的吃碟里面放。 符城有心无力。 人家一对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另一对——虽然现在没成亲,成亲也是早晚的事儿,何况早就住在一起了,是事实婚姻,可他要是贸然给叶拈夕剥虾献殷勤,行为上有点不好解释。 搞不好,还会害叶拈夕被人说闲话。 心塞的将一只剥好的虾塞进嘴里,胡乱的嚼了几口。 一顿饭吃的几人心情各异。 吃完饭,三个男人去了书房议事,叶浅妤则是带着叶拈夕和白露去了花园散步。 走到没人的地方,叶浅妤问叶拈夕:“小夕,你觉得符城如何?” 符城好几次明示暗示,让她找机会,问问叶拈夕对他有没有意思。她都以叶拈夕年纪太小,嫁人还早为借口,给挡了回去。 可想想,十三岁在这个年代,就算没嫁人,多数也许下亲事了。 第489章 灭亲 叶拈夕听她忽然这么问,脸倏的红了个透。 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叶拈夕眼珠子都紧张的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半晌,低着声音心虚的问道:“姐姐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叶浅妤笑笑:“符城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小夕若是喜欢……” 话没说完,便被叶拈夕着急的打断:“姐姐莫要取笑小夕,小夕哪有喜欢他?根本没有的事儿,姐姐可不能乱说。” 语无伦次的喊完,捂着脸跑走了。 叶浅妤笑着摇了摇头。 心道:不喜欢的话,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白露还跟在身边,她扭头问道:“你平日里与小夕在一起时间多,她平时跟你提起符城的时候多吗?” 白露认真的想了想。 用力点头:“多!” 她还用自己的经验总结了一下:“姑娘,露儿觉得,不只小夕对符统领有意,符统领对小夕也是非常上心。今日符统领来九王府,还特意给小夕带了蜜饯,从前阳哥喜欢露儿时,也会这般讨好呢。” 叶浅妤脸上露出了老母亲的笑容。 小夕是叶奶奶临终前的牵扯,如果她能幸福,叶奶奶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 书房中,袭九渊正与符城争执着什么。 符城一脸沉重。 赌气往锦垫上一坐,扭过头不去看袭九渊:“我不同意!” 袭九渊素来冷漠的脸不带一丝表情,看不出是生气,亦是算计着什么。磕了磕眼帘,将那抹阴鸷藏在眼底,道:“你是符家人,我不希望你牵扯进来。” 符城怒视着他:“是符家人就可以不分是非对错吗?” 袭九渊好言相劝:“不让你牵扯进来,是为了避嫌。大义灭亲这种事从话本子上看看就行了,现在也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还不用你这么做。” 符城情绪激动:“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就算大义灭亲,旁人也只会说他咎由自取。” 袭九渊不语。 倒了杯茶,示意秦阳给符城端过去。 等符城接过茶,他才又不紧不慢的道:“需要你出手时,不用你说,我自然也会找上你。” 听到这句话,符城活动的情绪才稳定了几分,但还是气呼呼的。瞪了袭九渊一眼:“这几日出这么大的事,你如何一点都不知会我?” 袭九渊轻笑了声。 低低的语气,模糊了无奈还是嘲讽:“知会你做什么?拿刀去砍了你亲伯父,还是杀你堂姐?” 符城顿时被问的没了底气。 袭九渊说的没错,他既不能去砍了符野,也不能杀符玉。 因为他姓符,他们也姓符。 可想到那些卑鄙小人与他拥有同样的姓氏,还跟他一脉同宗,他就跟吃了只苍蝇似的,膈应的恨不能把早上饭都吐出来。 他们简直在侮辱这个姓氏,抹黑符家的列祖列宗。 袭九渊看出他的心思,宽慰道:“人各有志,与你无关。” 符城立刻炸了,“怎么跟我没关系?” 到父亲这一代,定远侯是符家的顶梁柱,任何一个符家人出事,都会牵扯到定远侯府。想了下,他问:“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第490章 后觉 她指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陷害叶浅妤,无论是谁做的,在袭九渊这里就已经定了死罪。区别在于袭九渊想让她死得惨烈一点,还是痛快一点而已。 出事到现在有几天了,袭九渊按兵不动,他拿不准他想做什么。 袭九渊没接着回答。 符城难免又多想了几种可能。 也许被抓进镇行司的那几个人还没开口,他在等确凿的证据?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镇行司是什么地方? 那里动起刑罚来,可比天牢强多了,进去那里的人不出三个时辰,犯的事肯定招供。三天,能把上辈子犯的事也交待出来。 何况这都五天了。 里面的人,估计皮都脱了好几层了,不可能还没招。 袭九渊还是不开口,他忍不住瞪眼:“人家都了喜欢的人,都会变温柔,你怎么近来脾气见长?” 敛着眉想的男人闻言,抬头凉凉的瞧了他了一眼。 符城感觉到威胁,伸出去的胳膊腿往里收了收,警惕道:“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袭九渊嗤笑:“那是说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与你何干?” 符城:“……” 忍无可忍的吼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符玉?” 连对付都不是,而是处置。 在他们眼中,符玉根本不是一个需要对付的人,不动她不屑。一旦想动她了,哪怕“符家人”这个标签,也救不了她。 袭九渊眸底闪过一抹寒光,薄唇轻启,吐出两个没有温度的字眼:“不急。” 算算时间,谷风这几日该回来了。 袭九渊闷着不说,符城也问不出什么,只好换话题,说起了近来朝中的局势。太子似乎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也没大有胆子,时常犯错,但做起事来还是不太懂得悔改。 最近好像变了。 比以前勤快了不说,犯了错偶尔有大臣提出来,他还能做到态度十分的谦虚谨慎。 好像能听进去劝诫了。 对此,符城十分不解:“老九,你说他是不是受刺激了?” 袭九渊端起一盏茶浅啜,不以为然道:“你才看出来?” 符城震惊:“他早就这样了?” 袭九渊道:“数月前,有个江湖人冲进太子府,打伤了不少太子府府兵,闹出的动静不小。后来事情没了下文,本王安排在那边的眼线回来禀报,说太子府新去了一个幕僚,身手了得。也是那段时间,有七八日,太子告病没进朝堂,再回来时,便已经如此了。” 说到刺激,那个“刺激”一定不小。 符城感兴趣的问:“你知道原因?” 袭九渊摇头:“本王不知。” 符城讪讪的,一脸失望的样子,没再继续问下去。 沉默半天,没有一点存在感的秦阳,终于找到机会,把边关那些异动禀报给袭九渊。袭九渊没有太多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一样,也没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 秦阳有点不解。 三人在书房一直呆到傍晚。 天快黑的时候,府中下人来报,谷风回来了。 躲在暗处的无影心中一喜,差点儿从房梁上掉下来。 第491章 归来 谷风大爷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他再也不用当背锅侠了。 艾玛,好激动! 激动过度,脚下一滑,又差点从房梁上摔下来,手忙脚乱的抱住横梁,才勉强稳住身形,也因为动作太大,弄出一连串的声响。 符城和秦阳不约而同的朝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袭九渊也往那边往了一眼。 符城知袭九渊身边有暗卫,但他基本没见过他们潜伏在哪里,忽然听到声音,吃惊之余更多的是感慨。 这种水平的暗卫都敢留在身边,当真是不怕死吗? 秦阳则是拉响了警报。 他不知道袭九渊身边有暗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心道哪来的贼胆子这么大,敢偷到九王府来。 拳头一握,就要出手,暗中冒出一个声音:“兄弟,自己人!” 无影怕发生不必要的冲突,硬着头皮道。 秦阳又愣了下。 目光转向袭九渊,仿佛在询问他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袭九渊沉着一张俊脸。 幽冷的眼神,让无影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好像被嫌弃了。而且他隐隐有种错觉,自家爷可能想让秦阳过来揍他。 好在自家爷还有那么一点点善良,没让秦阳过来。 他在暗中松了口气。 —— 谷风离开九王府几个月,回来时,带回来大大不小几十个做工精细的檀木箱子。 这些箱子,如果搬进了泠风阁。 叶浅妤打开看到里面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指着那些花草,震惊道:“这是谷风从西凉带回来的?” 有好几种,只在医书上有只言片刻的介绍,却不知是不是真实存在。 袭九渊笑:“你要好好谢谢本王。” 叶浅妤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儿,反击道:“东西是人家谷风带回来的,凭什么谢你?” 袭九渊也不生气。 俊美脸上带着惯有的宠溺,清贵又傲娇:“是本王让他做的。“ 叶浅妤也笑了:“你想让我怎么谢?” 袭九渊心里激动了一小下,想了想伏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然后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叶浅妤脸倏的红了,嗔怪的推开他。 小声嘀咕:“想得美。” 袭九渊却不死心,伸出手臂,轻轻将她搂进怀中。咬着她的耳朵,清越低醇的声音道:“浅浅,你都很长时间没照顾过本王了。” 他说的照顾,自然是那方面的照顾。 叶浅妤十分的无语。 男人炙热的气息扑洒在耳畔,酥酥痒痒的,惹得她心中荡起一湾涟漪,泛着令人沉醉的甜。红唇抿着笑,嘴上却道:“那是想让你多留我几日。” 袭九渊幽怨的看她:“到手了,就不珍惜了是吧?” 叶浅妤被他逗笑,没好气的抵站他的胸膛,将他往远处推:“是啊,你听说过哪个渔夫将鱼钓上来之后,还会给鱼喂鱼饵的吗?” “这么说,你当时是欲擒故纵了?” “是你要如何?” 袭九渊佯装想了想,长臂一伸将她横抱起来:“钩都上了,还能如何?”抱着她往床榻上走去。 第492章 痴缠 半夜痴缠,叶浅妤沉沉的睡了过去。 袭九渊掀开被子下床,又帮她掖好被角,出了泠风阁。 屋外,谷风欠身行礼:“爷。” 袭九渊颔首。 又回头向里望了一眼,才轻手轻脚的将房门关上,招招手示意谷风往一旁走去。 出没泠风阁的院子,只避开房门一些距离,他便停住了脚步。 轻声问道:“查到什么了?” 他命谷风去西凉,面上是惩罚谷风犯错,还顺带着讨叶浅妤欢心。 事实上,事情远非人们看到的那样。 谷风去西凉的真正目的,并非西凉边陲的花花草草,而是代表他去见西凉皇百里星辰,查找当年参与过的江家灭门案的人。 谢越的死,看似是为当年的事画上了句号。 可种种迹象表明,此事一定另有隐情。 义父不让他继续往下查,可灭门之恨,他又怎会就此放下? 谷风道:“属下幸不辱命,查到了一些与当年将军府灭门案相关的事。还找到了几个当年参与过暗杀的死士。可惜的是在他们在执行完任务后,曾遭遇过一次屠戮,几乎所有参与的人都死了。” “何人所为?” 谷风眸色沉了沉,凑近袭九渊耳边,抬手一挡,说出一个人的身份。说完,他又补充道:“以属下目前查到的线索,还有从前我们查到的那些消息,能符合这个条件的人,这世上不出王人。属下再推断,应当是他了。” 听到那个名字,袭九渊向来沉静的眼底墨色翻涌。 从前的疑惑,忽然全部解开了。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敢去想,更不敢相信,那个一手主导了这场惨案的人,竟然是他! 幽邃的眸闭上再睁开,已将戾气压到眼底。 谷风问:“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人做事手段太果决,心狠手辣,根本没留下任何的痕迹。他能查到那些死士的线索,西凉皇在背后起到了不可忽略的作用。 顺着线索查出来的结果,只能推断出凶手是谁,却不能作为指认的依据。 袭九渊俊美的轮廓紧紧绷着。 眸底墨色深沉,漆黑的颜色,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神色冷沉,令人琢磨不透。谷风却明白,自家爷越是冷静,才越是可怕。 这时,才往往是他动了杀心的时候。 等待许久,才听到袭九渊阴沉的声音:“你先回去吧。” 谷风:“……” 他没听错吧? 袭九渊没再开口,只淡漠的转身,几步到了房门前,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顺手将门关上。 谷风:“…………” 这个做事风格,不像自家爷啊! 盯着紧闭的房门望了半响,转身离开了。 袭九渊回到房间,没有接着睡下,而是到了书案前。看着上面有些尚未处理完的折子,俊美无俦的脸上忽然添了一抹自嘲。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为保家国不退一步。九死一生回到家中,却敌不过转身时,自家人递上来的那一刀。 何其悲哀? 何其凄惨? 第493章 机遇 进了十月,天气忽然冷了起来,又过了些日子,一场大雪从天而降。 整座九王府银装素裹。 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换上了厚衣服。叶拈夕穿着一身樱粉色袄裙,兴冲冲的跑到了泠风阁,对着叶浅妤转了两圈儿。 “姐姐,你看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不等叶浅妤回话,她就见袭九渊从里屋出来,视线自她身上一扫而过,淡漠的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一样。 她脸瞬间红透了。 支支吾吾的道:“九……九爷,你没去上朝啊。” 在府中住了这些日子,也知道袭九渊看起来凶,实际上对自己人还是很好的。她从前是怕他,现在是敬大过畏,但是能少见也会尽量的避开见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家姐姐那样有受虐倾向,喜欢跟冰块儿呆在一起。 袭九渊没开口,叶浅妤率先道:“早上宫里来人传话,雪太大,不上早朝了。” 叶拈夕“哦”了声。 双手不自然的扯着裙摆,不知该告退离开,还是留下说几句话再走。 心里有点后悔来得在唐突了。 叶浅妤见她局促,白了袭九渊一眼,又向叶拈夕招了招手:“过来。” 袭九渊:“……” 叫妹妹过去便叫妹妹过去,白他做什么? 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叶拈夕小心的看了袭九渊一眼,生怕他不准自己过去似的。 袭九渊:“……” 他是做了什么,让她误会自己是豺狼虎豹,洪水猛兽,吃人了吗?一个个看他的眼神跟防死神似的。 心中不满,嘴上又不好说,转身朝外面去了。 叶拈夕这才兴冲冲的到了叶浅妤身边。 继续不死心的问:“姐姐,你快瞧瞧,我这衣服好不好看啊。” 叶浅妤点头:“好看。” 拉着她的衣袖,从上到将她打量了一遍,赞叹道:“小夕长成大姑娘了,越发的好看了。” 叶拈夕被夸的俏脸一红。 叶浅妤又问:“你这身衣服是从哪儿做的?”九王府的衣服都有专人裁制,除了上次有名媛阁,她们没额外做过衣服。裁缝送来的衣服她又都见过,可叶拈夕身上这身,她却没有印象。 这么一问,叶拈夕小脸露出一抹娇羞的神色。 很小声的答道:“是……符统领叫人送来的布料,露儿姐姐给做的。”说完,好像私自收了别人礼物的小孩子被家人发现,害怕训斥似的,不安的绞着手指。 叶浅即拉过她,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上。 言辞间间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的长姐气:“上次我问你是不是对符城有意,你还不承认,要不是,你肯收人家礼物?” 叶拈夕低头不语,默认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担心的道:“小夕是怕他不喜欢小夕,若是姐姐突然向他提了,万一他没有那个意思,那可如何是好?” 叶浅妤揉揉她的脸。 眼神里带着宠爱:“傻瓜,不喜欢送你东西做什么?不喜欢你他进了九王府总往沐青园跑?时不时就来给你送吃的?” 这些叶拈夕都想过。 第494章 见过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不只一次的问自己,符城是不是也喜欢她。甚至她还悄悄的看过秦阳看白露时的眼神,那种眼底有光,温柔中含着炙热的神色,她不只一次的在符城眼中看到过。 她又不敢问。 叶浅妤看出她的心思,也不戳破:“定远侯夫人差人传话,请了我去她家中做客,我带你一起去吧。” 当是提前接触接触,看看这个婆婆好不好相处了。 她对这种女人凑在一起家长理短的事不感兴趣,下人来报时,本想拒绝,但想到定远侯夫人可能是叶拈夕未来的婆婆,她就改主意了。 有必要认识一下。 毕竟婆媳关系很重要,万一定远侯夫人是宅斗文里那种跋扈的恶婆婆,小夕就算再喜欢符城,她也不会让小夕嫁过去受委屈。 这前死了的叶浅予就是例子,不能让妹妹步自己前世的后尘。 叶拈夕闻言,吓坏了。 “定远侯夫人?那不是……” 叶浅妤点头:“就是符城的母亲,她派了人过来请我去侯府,我本来还犹豫,正好带你一起去瞧瞧。” 叶拈夕拒绝:“我还是不要去了。” 叶浅妤道:“怕什么,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不是?何况,我们小夕不但不丑,还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叶拈夕脸又红了起来,一阵阵的发烫。 叶浅妤见她如此,笑着帮她将额前的一络碎发塞到耳后,瞧了瞧她空空的耳垂,道:“你这身衣裳好看,不用换了,我这里刚好有对红珊瑚的耳坠,和你的衣服搭,我给你戴上。” 拉着她起身到了梳妆台前。 拿出耳坠,帮她戴在耳朵上。 樱粉色的袄裙上有几朵鲜艳的小花,与耳垂坠下的红珊瑚坠相得益彰,俏丽又好看。 叶浅妤满意的道:“真好看。” 叶拈夕十分怀疑是因为姐姐戴着“亲情滤镜”,才会觉得自己好看。 叶浅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带着叶拈夕出发了。 雪还在下着,路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马车轱辘压在雪地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路上行人很少,大概都在有中避雪了。 叶拈夕打开车帘往看来,刚好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她缩回手,不停的搓手哈气:“姐姐,你说他们怎么会在这种大雪天,请人去府上做客呢?” 叶浅妤笑笑:“大概是因为没有天气预报吧。” 定远侯夫人早在几天前就派人来传话了,那时候她也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雪,反倒是风和日丽,连温度都比前几日降温的时候要高。 叶拈夕拧眉。 天气预报是什么东西? 雪天行的慢,九王府距离定远侯府不算近,马车慢悠悠的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到的时候,定远侯府家丁都十分意外。 边上前迎接他们,边向下要吩咐:“昭阳郡主到了,快去请夫人。” 谷风回来后,已经重新接过保护叶浅妤的重任,这会儿在马车前面充当马车夫。放好下马凳,打车了车门帘:“郡主,叶姑娘,到了。” 下了马车,不到片刻,穿戴讲究的妇人带着一众随从,迎了出来。 看清她的那刻,叶浅妤微微一怔。 她是—— 第495章 见过 看到定远侯夫人从不远处走过来,叶浅妤忽然觉得十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细想之下,竟与叶拈夕有几分神似。 她也说不出来究竟是哪儿像。 眉间眼角,尤其是笑起来时,微微提起的唇角,像极了。 两人四目相对,定远侯夫人迎了出来。 见过礼,定远侯夫人道:“今日忽降大雪,我早上差了人去九王府送话,想请郡主改日再来。不想传话的人回来说,郡主已经在路上了。天寒地冻的,还害郡主跑这一趟,委实是是委屈郡主了。” 叶浅妤笑笑:“夫人言重,我乘马车来,雪又淋不到我。再说了,马车上有火炉,手里还抱着汤婆子,哪会冻得到?倒是这么冷的天,还要辛苦夫人出来迎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说着,向跟在身后的白露打了个眼色。 白露会意,上前几步,将一个刻工精致的檀木锦盒奉到定远侯夫人面前。 叶浅妤道:“第一次登门拜访,也不知夫人喜欢什么,听九爷说,夫人平日里喜欢素雅的打扮,这副翡翠坠子十分雅致,不知能不能入得了夫人的眼。” 不必看里面的东西,光看盒子,也知九王府拿出手的东西,定非凡品。 定远侯夫人有些难为情的道:“我请你来府上做客,反倒让你破费,这多不好意思。” 叶浅妤回:“还想着下次再来。” 简单的言辞带着晚辈才有的俏皮,又不失礼节周到,引得定远侯夫人笑了起来。命人收下礼物,拉起着叶浅妤的手道:“九王称我一声叔母,郡主与九王相好,也就不是外人。郡主愿意的话,也称我了声叔母可好?” 叶浅妤不喜与人攀亲,但定远侯夫人眸底的和悦,却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亲和力,让她无法回拒。 欣然道:“那叔母就叫我浅浅吧。” 定远侯夫人笑意更浓。 叶拈夕躲在叶浅妤身后,不自然的偏出头来看定远侯夫人,知道他是符城的母亲,她心里有点儿毛毛的,生怕不被喜欢。 叶浅妤感受到她的忐忑,将她从身后拽了出来,“小夕,来见过叔母。” 叶拈夕一刹那有些不知所措,慌然道:“见……见过叔母。”结结巴巴的说完,飞快的福身行礼,还因为脚下一滑,闹了个大红脸。 是白露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定远侯夫人脸上带着长辈温和的笑容,上前扶她起来:“快快免礼。” 叶浅妤介绍道:“叔母,这是我妹妹叶拈夕,年纪小也没见过世面,今日出来,我便带着她一道过来了。失礼之处,还望叔母多多担待。” 定远侯夫人回:“这是哪里话,你叫我一声叔母,那不不是外人。都是自己人了,还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快快进屋吧,外面天冷,可别冻坏了身子。” 多看了叶拈夕一眼:“小夕太瘦了,更冻不得。” 被点名的小夕脸红了一下,不敢抬头看。 在定远侯夫人带路下,几人进了侯府,往后院走去。 第460章 喜好 雪下得纷纷扬扬,定远侯府也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因为都是女眷,他们没去前堂,而是直接去定远侯夫人住的院子。 谷风不方便跟着,到了院门口就停下步子,守在了外面。 叶家姐妹,还有白露一起进了院子。 定远侯夫人先进屋,叶浅妤抖掉毛绒披风上面的雪,又帮叶拈夕掸了掸头发、领子上的雪,这才跟在后面进屋。 目光扫过屋里的摆设。 房中没有太显贵奢华的饰物,窗台上摆着花瓶,里面几支红梅一看便知是早上新采摘来插上的。 房里摆着的屏风、挂花,无一不是素静、清雅。 叶浅妤赞道:“出门之前九爷便提起夫人是雅静之人,今日得见叔母房中摆设,果真名不虚传。这副芙蓉出水的画,可是出自大师纪山先生之手?” 定远侯闻言大喜,“浅浅认得纪先生作品?” 叶浅妤点头:“认得不敢说,只是在九王府的藏品中见过一副与这副出水芙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另一副画,叫做‘寒梅傲雪’。” 定远侯夫人大喜过望:“原来先生画的那副‘寒梅傲雪’在九王府上,难怪我寻了多年,也没打听出来它的去处。” 叶浅妤道:“那副画上次九爷许给了小夕,叔母若是喜欢,回头我让小夕讨过来,送给夫人做见面礼。” 定远侯夫人迟疑。 毕竟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且收了叶浅妤一份厚礼,再要东西说不过去。何况,叶浅妤也说了,那画袭九渊许给了叶拈夕,这说明叶拈夕也喜欢那副画。她一把年纪,怎么好与小辈争东西。 可理智归理智,心里却压抑不住那种对喜欢的东西的向往。 思衬着道:“这……不太好吧?” 叶浅妤笑着回:“好东西自然是要送给懂得欣赏之人,小夕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哪像夫人,能看出这画中的意境。放在她手中也是暴殄天物,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定远侯夫人心里顿时舒服了。 她也知道这些是恭维的话,可是没办法,人呐,谁不喜欢好听的?看叶拈夕这个小丫头的眼神,变得更温和可亲了。 叶拈夕正往这边看,不小心撞上她的眼神,慌的赶紧扯着唇笑。 其实,叶浅妤也是故意这么说。 画的确有,她在袭九渊的书房中见过。 袭九渊应当不怎么喜欢,因为画放在画筒中落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可能有些日子没人动过了。放着也是放头,不如拿来利用一下,正好让叶拈夕在定远侯夫人面前刷刷存在感,提升好感度。 水果点心奉上来,定远侯夫人忙招呼着他们落座。 说到书画,定远侯夫人好像找到了话题切入点,除起天来眼底带光。不似符老夫人生辰时,叶浅妤见过的那个稳重端庄的侯府夫人,更像一个专注于书画的学者,能将许多书画中的精髓,向她们一一道来。 不知不觉,就聊到了中午。 两人留下来吃饭,布菜前,叶拈夕出去了一趟,直到菜上齐了,还没回来…… 第497章 不见 定远侯夫人在说话,叶浅妤不好直接离开,便差了白露出去看看,半刻钟后白露回来,对着她摇了摇头。 没找到人。 叶浅妤眸底涌上担心的神了色。 叶拈夕偶尔孩子气,但不是不懂事的,这里是定远侯府,她就算好奇,也不至于四处乱路,找不到路。可也正因为这里是定国侯府,是符家,她才更担心。 符玉不会来了吧? 她从这里带走叶拈夕,可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好直接问,她委婉的道:“叔母今日还请其他客人过来了吗?” 定远侯夫人正在吩咐下人分酒,没留意到叶浅妤的神色,闻言,抬头看了过来:“原本想着大伯家的女儿玉儿与你年龄相仿,兴许说得上来话,便叫她过来陪着,哪知她病了这些日子还不见好,就算了。” 叶浅妤脸瞬间变了颜色。 顾不得什么礼节,豁然从席位上站起了身。 突兀的动作吓了定远侯夫人一跳,慌张的问:“这是怎么了?” 叶浅妤直言不讳:“叔母有所不知,我与符玉有过节,她若来到定远侯府,单独见到小夕,定会对小夕不利。” 不是误会,也没有客套的话,直接用的过节一词。 话音未落,人已经绕出席位,往厅外走去。 白露赶紧跟上。 定远侯夫人这边一怔,紧接着想到叶浅妤是袭九渊中意的女子,而符玉对袭九渊的心思好像也不太一样。 瞬间明白了。 也匆匆带着下人跟了出去。 叶浅妤先到了后院。 这会儿雪下得比她刚进定远侯府时还要大,片刻功夫,地上便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加上主路一直有家丁打扫,根本看不出人走过之后留下的脚印。 叶浅妤眉头蹙了起来。 定远侯夫人见状,对身旁丫鬟吩咐道:“你去门房问一问,大小姐今日可进府了吗?” 丫鬟应声离开。 半盏茶的功夫,丫鬟回来了,福了福身,禀报道:“两个门都问过了,大小姐没来过。” “她没来过?”叶浅妤狐疑。 眼中的担心无法掩饰的流露出来。 一瞬间,脑海中涌过无数张脸,叶奶奶,江华,甚至是早已故去的云旗。真正的江家女儿只有叶拈夕了,她若是出了事,她该怎么向这些人交待? 努力压下凌乱的思绪,听到定远侯夫人道:“你先别着急,兴许是小姑娘调皮,四处走了走,雪又大,一进半会找错方向才耽搁了时间。我这就命府上的人都去找找,说不定人就在府上呢。” 发生这样的事,定远侯夫人心里也不是滋味。 叶浅即明白她的假设也不是没有可能,遂点了头:“有劳夫人了。” 定远候夫人立刻吩咐下去,让府上的人去找了。 这里的定远侯府,叶浅妤一个外人,头一次进来做客,不好四处走动,只能跟着定远侯夫人回房等消息。 心里火烧火燎的焦急。 所谓关心则乱,叶拈夕不见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符玉,却没想到另外一个人。 第498章 去向 符城! 半刻钟后,下人回话:“找到叶姑娘了。” 紧接着,符城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做了错事生怕被家长教训似的,低着头,垂着眼帘的叶拈夕。 看到两人的瞬间,叶浅妤便明白了。 一股怒火直达眼底。 符城行礼道:“见过母亲,见过邵阳郡主,是我考虑不周。方才见小夕一个人在院子里走动,便想着带她看看府中的风景,让母亲与郡主担心了。” 叶浅妤没说话。 这里的定远侯府,符城做得再不合适,有定远侯夫人在,也轮不到她这个外人开口教训。 只朝叶拈夕招了招手,沉声道:“过来。” 叶拈夕小心的看了她一眼,赶紧走了过来。 定远侯夫人脸色也不好看。 她是过来人,见过他们一起走来进的时候,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做为母亲,本能的会更多的为自己儿子考虑,加上符城这些年来洁身自好,从未干过招蜂引蝶的事,她自然而然觉得是叶拈夕不好。 一个小姑娘,不晓得男女有别,要避嫌吗? 初见面时对叶拈夕生出的几分好感,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但她是识大体之人,又碍于袭九渊那层关系,自然要给对方留足颜面,所以对着符城训斥道:“你是越大越没规矩了,叶姑娘小不懂得避嫌,你也跟着胡闹,万一事情传出去,影响了叶姑娘的清誉,你担待和起吗?” 叶浅妤听出定远侯夫人的指责其实是两方面的。 定远侯夫人做得也没错,避疏不亲,是人之常亲,在护短的人身上尤其明显。说起来,叶拈夕的确也有错,便是两人心中相互爱慕,也不该私下相处,万一传出去,其实男方影响不大,坏的是女方的名声。 叶拈夕见符城被骂,刚想开口,被叶浅妤阻止。 定远侯夫人有定远侯夫人的考虑,她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就算刚才是两人遇到,是叶拈夕提出要符城带她玩儿,这会儿符城也要把事情扛下来。不是她自私,而是男人若是连这点小小的担当都没有,叶拈夕将来有一日嫁过来了,岂不是连个护着她的人都没有? 这一点,是她做为姐姐,必须要为叶拈夕考虑到的。 对着叶拈夕摇了摇头。 叶拈夕未出口的话如数咽回去,不安的看看定远侯夫人,又担心的看向符城。 符城好像心有灵犀一样,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视线也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冲着她挤眉弄眼,叫她不要担心。 叶拈夕见他当着母亲的面还敢如此,吓是赶紧低下了头。 定远侯夫人也在看着这边,她又不瞎,怎会看不到儿子的小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加重声音道:“母亲在跟你说话。” 符城问:“母亲是担心儿子坏了叶姑娘的名声?” 定远侯夫人心道,不光担心他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更担心叶拈夕坏了他的名声。 当着叶浅妤的面,这话不好说,她没好气的道:“你还有脸问?” 符城一笑,道:“……” 第499章 教导 符城在九王府不时露出放荡不羁的性子,在自家父母面前,却是十成十的稳重少年。微微一笑道:“若是坏了叶姑娘名声,儿子自然要承担责任,到时三书六礼,娶叶姑娘进门。” 这话一出,定远侯夫人差点气背过气去。 叶浅妤欣慰的同时,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把小夕名声弄坏了,到时候小夕只能嫁他的。 心机boy! 以后要提醒小夕少跟他单独在一起儿,免得被点了便宜。 定远侯夫人强忍怒火:“说的简单,婚姻之岂是你一个人做得了主的?便是皇上不给你赐婚,还有父母之命。再敢胡来,就去关禁闭!” 符城没再开口。 叶浅妤道:“也怪我,来之前没嘱咐好小夕,给叔母添麻烦了。” 定远侯夫人心里再生气,也不好表现出来,更不能对叶家姐妹发火,端着温和可亲的笑容,她道:“郡主言重了,是城儿不懂事,明知男女有别,还带着叶姑娘四处乱走。叔母代他向郡主还有叶姑娘道歉了。还请郡主多多担待,别往心里去。等侯爷回来,我一定禀明侯爷,让他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定远候夫人说的是客套话,叶浅妤也顺着她的话说:“我回去也会多教小夕些礼节。” 两人客套一番,便开始用膳。 符城要避嫌,不能与女眷同桌,眉眼含笑的瞧了叶拈夕一眼,便行礼退下了。 饭吃到一半,叶拈夕借着下人倒酒的间隙,凑近叶浅妤耳边问道:“姐姐,符统领不会真的被罚吧?” 叶浅妤听出她的担心。 定远侯府不比九王府,在九王府他们任意妄为,袭九渊非但不会管,还会惯着他们。府中其他人不会也不敢说什么。定远侯府不一样,对了兴许不会有人提,错了一定有人说。 她想让叶拈夕长长记性,便道:“难说,定远侯素来严厉,符城这么做,算是越礼,难保不被罚。” 叶拈夕脸色一白:“是小夕的错,小夕求符统领带小夕在府中转一转,并非符统领本意。姐姐,你能不能替小儿向夫人求个情?让夫人在侯爷在前说说好话,不要罚符统领啊?他是无辜的。” 叶浅妤道:“明知男女有别,他还带你去了,就不能算无辜。”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才对。 剩下的时间,叶拈夕一口饭都没吃下去。 忐忑不安的坐到宴席结束,回府的路上,又问叶浅妤:“姐姐,你说定侯会怎么罚符统领啊。” 叶浅妤沉下脸,严肃的望着她:“现在知道怕了?” 怎么可能不怕呢? 叶拈夕都快哭了,可怜巴巴的抓着她的手:“姐姐一直教小夕要懂事,这次是小夕错了,小夕不想连累符统领,要不小夕去向侯爷请罪吧?” 叶浅妤暗自叹气。 叶拈夕聪明伶俐,可她自小跟在叶奶奶身边长大,名门贵胄,人心比府邸更深。她哪知道,刚才小小的事情,已经改变了定远侯夫人对她的看法。 第500章 秘密 回握着叶拈夕的手,她语重心长的道:“小夕,姐姐不是故意吓唬你,今日之事,可大可小。如果仅仅是定远侯夫人和姐姐知道,不会带来多少影响。可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故意拿些事出去宣扬,你想想,你一个女孩儿与一个男人独处,传出去之后,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 叶拈夕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变白。 她是在回定远侯夫人房间的路上,遇到了符城。符城也是往定远侯夫人房中走。两人见面,自然十分开心,恨不得时间过得慢一点,好多相处时间。 符城送她到定远侯夫人门口时,一个不想进,一个不想走。 于是,符城便借口带她在府中四处走走,熟悉熟悉这边,以后再来的时候也方便,她欣然答应。 三绕两绕的,时辰就晚了。 而且在九王府,两人见成时,基本有白露在场。这次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机会,她只顾得高兴,一心想多与符城单独呆会儿,哪还想得到男女有别这样的世人偏见? 经姐姐提醒,她也惊觉险些犯一大错。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姐姐这样幸运,哪怕离了国公府,还能遇到九爷这样一个人,不嫌弃她的过往,一心一意的将她捧在手心中。她的名声若是毁了,便是符城喜欢她,符家人也不会允许她进门吧? 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小夕知错了。” 叶浅妤拍拍她的手背,换上了一丝笑容:“好了,不难过了,这次姐姐也是提醒你,下次一定要注意。” 叶拈夕咬了咬唇:“知道了。” 说完,不甘心的抬头:“姐姐,那符统领……会不会真的挨罚啊?” 叶浅妤摇头:“没事的,侯爷最多也就是教训教训他,他有功名在身,侯爷不会罚得太重。” 叶拈夕这才放下心来,暗道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连累符城受罚。 —— 大雪下到晚上还没停,连窗台上都落满了厚厚的一层雪。 叶浅妤从定远侯府回来后,便回了泠风阁,坐在书案一侧,喝茶,翻药材书。 袭九渊坐在她身边处理公务。 不知想到什么,叶浅妤忽然合上书,抬眸看向袭九渊:“世袭制的爵位大多都是传给长子或者嫡子,符城是定远侯嫡出的长子,为何世子之位没给符城,反而给了他的弟弟?” 袭九渊闻言,也放下了手中的卷宗。 俊美无俦的脸上漫上一丝宠溺,笑问:“何时开始关心起别人家的事了?” 叶浅妤道:“随口问问。” 袭九渊没直接回答她的话,再次反问:“今日叔母设宴请你去侯府做客,遇到麻烦了吗?我听府上的人说,你回来时不太高兴。” 叶浅妤掀眼看他:“符家有秘密吗?” 袭九渊瞧着她眼底泛着好奇的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娇嫩的脸蛋儿:“别说是符家这样的名门望族,便是普通人家,上下数三代,能有几家没秘密的?符家的事比较复杂,说起来有点儿长……” 第501章 先皇 叶浅妤听袭九渊说完前面几句话,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识,不由得美眸一翻:“说来话长,然后呢?” 袭九渊唇角一勾:“你有那些的心思,多关心关心本王,本王渴了,倒点水来。” 将茶盏往她面前一推。 叶浅妤:“……” 起身去给他添了水回来,放到他面前,不死心的道:“不能说?” 袭九渊顺势拉过她搂在怀中,一贯宠溺的眸睨着她:“本王答应过要帮他们保密,你想让本王食言吗?” 叶浅妤不开心。 伸手推他。 美人在侧,袭九渊自然不肯放手,长臂箍着她的纤瘦的腰身,哄道:“符家的事本王不能告诉你,本王给你讲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叶浅妤也不是真的生气。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先讲。” 她不再挣扎,男人收紧双臂,将她抱紧:“大概在十几年前吧,南越的皇帝还不是明帝,是先皇。先后共有十三个儿女,其中四个女儿,九个儿子。五皇子和六皇子早夭,出生不足满月便去世了。三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也在少年时便早早离世,活着成年的,只四个儿子。” 叶浅妤心中微震。 以前听说宫斗剧里的皇子们平安活下来的很少,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真的这样。九个儿子只活下来四个,存活率可以说是非常低了。 她问:“那查出死因了吗?” 袭九渊唇角掀起一抹冷嘲,似乎极为不屑:“查了,只是事情牵扯甚广,不只有后宫参与,还有前朝的大臣们卷进来。当时的南越边关战事频发,为了稳定社稷,先皇只好将事情搁置了。” 叶浅妤“呵”了声:“这皇上当得还真憋屈。” 自己的儿子被人害死了,还不能报仇,那要这九五之尊君临天下的地位又有何用? 袭九渊看出她的心思,轻笑了声:“你觉得他太没用?” 叶浅妤点头:“我心胸没那么宽广,只知道如果有人伤害了我在乎的人,我会不惜一切让他付出代价。 袭九渊闻言,唇角的弧度化成一抹笑意。 从叶拈夕和白露的事上,他就看出这丫头十分护短,得罪了她的人,尚有几分转圜的余地,伤害了她身边的人,那是绝对是睚眦必报。 揉揉她的脸颊,“若是有人伤了本王,你会为本王报仇吗?” 叶浅妤回了他一个双发音的“呵呵”。 男人瞬间一脸黑线。 “几个意思?” “我一定苦练轻功,争取保住你喜欢的人。” 袭九渊脸色更黑:“亏的本王对你这么好,遇到危险你只想着自己逃命,你对着起本王吗?” 叶浅妤也笑了。 “能打过你的人,功夫肯定了得,十个我叠在一起都不见得打得过,又何必自己送死?不过你放心——”她拍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的道:“我一定保存实力,等以后找机会来给你报仇。” 男人“嗤”的一声气笑了。 没好气的睨着她:“连尸体都不给本王收吗?” 女人笑得一脸狡黠:“我怕他们拿你作饵,诱我上钩,万一我被抓到,不就白白牺牲你了?” 袭九渊:“……” 第502章 故事 能把贪生怕死讲这么冠冕堂皇,他还觉得挺有道理—— 强忍着心底笑意,板着脸道:“故事还听不听了?不听就去睡觉了。” 叶浅妤:“这才几时?” 男人理所得然的回:“反正外面下雪,其它事情也做不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抱起她便往里屋去了。 叶浅妤:“……故事还没讲完!” 男人回:“床上讲。” 回到寝室,再做什么就由不得叶浅妤了。 窗外大雪沸沸扬扬,冰天雪地,屋里点着火炉,温度节节攀升,男人覆在女人身上,做着最荡气回肠的取暖动作。 一个回合没等结束,外面天渐渐黑了下来。 期间敲门声响了一次,叶拈夕跑了来。雪停了,今年第一场雪,就下得这么大,众人围在院子里堆雪人,她想来喊叶浅妤一起过去玩儿。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心里还嘀咕着这大下雪天的,关着门在屋里干什么呢? 叶浅妤双腿挂在男人手臂上,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荡。听到敲门声时,她拍拍男人肩膀,叫男人停下,想问问出什么事了。 刚张嘴,原本已经停止动作的男人,忽然一个大力挺进来,她未出口的话变成了一声不可抑制的娇呼。 恼怒的瞪脸上带着得逞笑容的男人。 男人道:“下次再不专心,罚你半个月下不来床。” 话音未话,继续还没完成的事儿了。 叶浅妤想反驳,被一次事过一次的冲击震的说不出话来,只剩下凌乱的喘息和娇呼,在男人耳边来回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叶浅妤迷迷糊糊的想着,再继续下去,她骨架都要散了,用力推了推覆在身上的男人:“起来。” 男人没动,回道:“用完就丢?” 叶浅妤:“……不服气,下次用都不用了。” 男人没回话,缓缓的移到她身侧躺下,扯过锦被帮她盖在身上,然后连着锦被一起,将她搂在怀里。 侧过脸,睨着女人因刚刚经历过房事而绯红的脸庞,略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问:“想把故事听完,还是现在去洗澡?” 叶浅妤懒得动,“先说完吧。” 男人道:“也可以一边洗澡一边说。” 女人掀起眼皮白了他一眼。 他收起唇角餍足的笑容,手臂搂紧她,转过眼眸,望着床榻顶部白色幔帐,仿佛在回忆一段很久远的往事。 “其实,先皇并非不想替他们报复,只是时机未到。后来等到边关休战,社稷也慢慢稳固下来,他设了个局,将那些当初参与谋害几位皇子的嫔妃和她们的外戚请到一起,翻了旧帐。” 叶浅妤懒洋洋的应了声:“是该算账,不正之风纵不得。” “是啊,当时涉及的都是朝中权贵,也不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他们落马,自然有人要顶上去,这样也引发了活着的几位皇子的争斗。当时那几位皇子,除了十一皇子年纪小,其余都已长大成人,各有各的势力,他们都想将自己的人,安插到权力中心来。” 学过历史的人,自然知道皇子之争代表着什么。 叶浅妤自他怀中抬起头,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后来呢?” 第503章 犯错 袭九渊道:“后来他们就各显其能,将自己的心腹往空出来的地方安插,这期间自然少不了争斗与陷害,也死了不少无辜的人。” 袭九渊讲得平淡,叶浅妤却听得震撼。 哪怕知道历史更迭,朝代推进,都是用普通人民的鲜血与生命换回来的,可看书上写的和听人在耳边讲,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听要比看更加深切。 她问:“他们暗中做的这些,先皇应该知道吧?” 袭九渊“嗯”了声:“就算知道的不是全部,朝中换了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得不到?只是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何况,他还想通过这些,来验证各位皇子的能力。” “既然皇子都已经成人,按说该立了太子了吧?” “是,已经立有太子。是先皇与文宁皇后的儿子,也是先皇的嫡长子,人称弘太子。” 听到这里,叶浅妤愣了一下。 扰她所知,当今明帝并非先皇与皇后的儿子,而是先皇与另一位皇妃之子,不是嫡,也不是长。 这么看来,是当今圣上夺位成功了。 自她来到这个时代,就没听人提起过弘太子,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传说。包括茶楼酒肆那些说书的,都没有关于弘太子的段子。 “弘太子水平如何?” 要是水平高,应该不至于被打压的活不下去吧? 袭九渊看出她的心思,发出一块轻微的几乎听不到的叹息,扭头瞧着她道:“弘太子文韬武略,朝中无人能及。” 叶浅妤蹙眉:“那是遇到垃圾团队了?” 毕竟夺江山这种事儿,指望一个人是不行的,还要有强大的团队加持。要不跟诸葛亮似的,把自己累死也没用。 袭九渊没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道:“是被人陷害。” 顿了顿,他又耐心的解释:“弘太子为人刚正,从不屑于朝臣那些趋炎附势的手段,也因此得罪了许多大臣。曾多次有人在先皇面前弹劾太子,说太子一意孤行,听不进劝告。说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先皇难免生出疑心。加上后来有人刻意构陷,弘太子也就慢慢失去了先皇的信任。” 叶浅妤道:“他自己不解释吗?” 袭九渊轻笑了声,讥诮之意明显:“若他愿意在先皇面前为自己求个情,说几句好话,最终便不会落得枉死他乡的地步。” 说这话时,男人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快的抓不住痕迹。 叶浅妤重新枕回他的手臂上,叹着气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话说的果真没错,做得再好又有何用?还不是比不过一张嘴。” 她说完等了会儿,听不到男人回话,遂问道:“弘太子是因为犯了错,被流放了,才会客死他乡吗?” 男人答:“不。是后来战事又起,先皇听信奸人所谏,派弘太子前往边关应战。待弘太子离京,他们又设下奸计诬陷太子谋反。先皇听信谗言,下旨召太子回京。就在回京路上,太子中了埋伏,死于非命。” 第504章 后人 听着袭九渊的话,叶浅妤不由得对那个惨死的弘太子生出几分同情来。从古到今,越是耿直忠良的人,越得不到好下场。 倒是些懂得献媚讨好之人,往往过得比较舒服。 比如严嵩,比如和珅,他们不管百姓死活,也不管朝堂兴衰,只想方设法讨好了上面的那个人,获得了圣宠,就能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思索良久,她问道:“没有从实谋反,应当不至于牵连家人吧?” 袭九渊淡淡的“嗯”了声:“太子的事后来被查出来是被人陷害,没有祸及家眷。只是太子的子嗣年纪还小,却不能替他继承皇位了。” 叶浅妤明白了:“所以才是今日的明帝对吗?” “明帝当时并不是四兄弟中最出色的,相反,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可能当初夺位的人谁也想不到,他们争来争去,两败俱伤,最后却便宜了碌碌无为的四皇子。” 叶浅妤阴谋论了一下:“说不定他的碌碌无为只是表面现象,谁知道那些争斗,有没有他在后面推波助澜?” 袭九渊抱在她肩头的手,用了用力:“你说对了。” 叶浅妤“呵呵”了两声。 宫斗权谋的剧果真没白看,害人夺权的路子简直如出一辙,她感兴趣的问:“弘太子没有留下子嗣?” 袭九渊答:“有,不过后来没了。” 叶浅妤水眸一翻:“什么叫后来没了?” 这还能到一半没了的? 袭九渊淡淡的道:“那些害了弘太子的人生怕有天事情败露,再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干脆就斩草除根,解决了弘太子的后代。这样一来,弘太子一脉就彻底断了,皇位彻底旁落,也没了后顾之忧。” 叶浅妤深深的叹了口气:“可惜了一代英才。” 难怪城中从来听不到关于弘太子的消息,既然当今圣上皇位得来不正,他自然不希望有任何关于正任那位的传言。 哪怕他已经死了,他也要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袭九渊幽邃的眸仁转了转,落在叶浅妤埋在他臂弯里的小脑袋上。 看着她皱起来的小脸蛋,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好了,故事结局并非只有这一个。” “有一种说法是有个忠心的奴仆救了太子的后人,带着他隐姓埋名离开了凉州城。还有一种说法,是太子后人被劫持离开了京城,具体去了哪里,不得而知,死活也不知道。第三种说法比较就有些古怪了,说是弘太子死后放心不下家人,从阎王爷那时借来了三日时间,在他自己的葬礼办完后,便带着妻儿永远的离开了京都,至于去向何方,就没有人知道了。” 叶浅妤难得听到袭九渊一次说这么多话。 大概是符家的事不能告诉她,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在补偿她吧? 想到这里,禁不住露出几分笑意:“外面说书行不行都编不出来的段子,不会你是编了来骗我的吧?” 袭九渊面淡漠,看不出来高兴抑是不高兴,“你当故事听听就好。” 血腥的一面,还是不要体会的好。 第505章 相配 叶浅妤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的时候,袭九渊已经不在身边了,就听到外面闹喳喳的。 穿衣起床,去了屋外。 白露和叶拈夕,还有符城几人在屋外堆起了雪人。 见到她出来,叶拈夕兴奋的喊:“姐姐快来,我们再堆个大点儿的雪人。” 叶浅妤笑笑。 她才起床,只觉得外面天寒地冻的。一阵冷风吹过来,将手缩进衣袖中,用力搓了搓。不等上前,就听外面传进来一道声音:“你们想胡闹就胡闹吧,还要拉着我夫人,也不问问本王准不准。” 几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身玄色的男人阔步走了进来。 叶拈夕咋舌,没敢再喊叶浅妤。 符城怕他,大笑着揶揄:“整日夫人长夫人短的,有本事你先把人娶过门再说,这么没名没分的养在府上算什么?” 语气可以说是很挑衅了。 换作平时,袭九渊可能就生气了,没想到今天一点儿生气的模样都没有,反而是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那笑模样,看得符城头皮有点儿麻。 手上刚滚起来的雪球,一个不小心给捏碎了。 叶拈夕和白露,一人手中拿着给雪人当鼻子用的胡萝卜,一个手上拿了条围巾,同时怨念的看他。第二个雪人就差这个雪球当脑袋,就可以“上装”了,脑袋碎了。 符城摊手,硬是扯出一抹笑:“我再弄一个。” 袭九渊嘴角扬了扬,似笑非笑的瞧他:“趁着现在大把机会赶紧玩吧,再不玩就没时间了。” 符城愣了下。 弯腰堆雪的动作顿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怎么就没时间了? 袭九渊走到叶浅妤身边,也不避讳,当着众人的面拉过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在掌心里帮她暖手,不轻不重的声音道:“再过几日,西凉使团就要到了,据本王所知,他们这次来带了一位外姓的郡主,想用来和亲。” 西凉皇室其他几个国家不同。 他们的皇族特别和谐,而且这一代只有兄弟两人。西凉皇百里星辰十几岁登基,到现在尚未娶亲,也没有后人,弟弟百里惊澜更是不理朝政,整日游山玩水不在皇城中,更别说娶妻生子。至于上一代,因为上上代经历了一场逼宫的戏码,加上旁系也只剩下两人,所以用来和亲的,只能是大臣家的女儿,封赏个郡主之类的称号。 符城眼皮一翻:“与我何干?” 袭九渊轻笑了声,好脾气的提醒:“外姓的郡主自然不可能让皇子来和亲,再说了,如今几位皇子,小的小,成婚的成婚,也没有适龄和亲的人选。想来想去,无论年龄还是地位,你当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符城听他说完,脸都黑了。 叶拈夕也完全僵在那里。 白露手上扯着条围巾,怔怔看看符城,再看看叶拈夕。她知道叶拈夕对符城的心思,突然听到这么个消息,一时不知该如何消化。 一时间,空气中安静的针落闻声。 是符城率先打破了沉默,不服气的瞪着袭九渊:“说起年龄地位,我倒是觉得九王爷你更相配。” 第506章 打赌 袭九渊笑得一脸狡猾,“可惜本王的婚事,他们做不了主。” 符城顿时垮了下来。 他说的没错,这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年代,皇上赐婚,他敢当场拒绝。可是换成他,甚至是朝中任何一个人,都是没这份胆量的。 默默的问:“你说的当真?” 袭九渊笑着点头:“本王何时骗过你。” 符城心中立马一阵卧槽! 愤然道:“那边使团何时出发的?” 换成以前,和亲也没什么大不了,娶谁不是娶?最多是对方长得实在对不起观众,他娶回来晾在府上,再纳几个喜欢的人就是了。可是现在不同了,他忽然喜欢上了叶拈夕,竟然有了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打算。 他得赶在西凉使团进京前,先把自己的婚事给搞定了。 免得皇上再打他主意。 袭九渊明知他着急,偏偏不紧不慢的:“本王没问,只知在一个多月前,使团已经离开西凉帝京喜州,往这边来了。” 符城一听,顿时傻眼:“一个月前就出发了,岂不明后天就该到了?” 嘉州距离凉州骑马也就不足一月的路程,使团人多,加上有老有小的,才会磨蹭了这么久,要不早该时京了。 心里一阵卧槽,拔腿就往外面跑。 等他跑远,叶浅妤才问道:“你吓他干嘛,便团不是日前才从西凉了发往这边来吗?” 谷风带回来的消息,使团在他回来后才会出发。 袭九渊勾唇:“真等到西凉使团进京,你就不怕宜儿的如意郎君真被那个西凉郡主抢了去?到时候圣旨一下,本王可没回天之力。” 叶浅妤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见叶拈夕还是一脸不开心,兴致缺缺的样子,她拽着袭九渊下了台阶,“我们来把没堆完的雪人堆完吧。” 袭九渊一脸嫌弃:“本王才不弄这种孩童才玩的东西。” 叶浅妤晃晃他的手:“当是陪我。” 陪我—— 袭九渊竟慕名觉得,这两个字分外好听,轻而易举的便说服了他。 随着她走下台阶,到了雪地中。 叶浅妤变下腰身捧雪,他怕她冻着,扯开她的手,自己上手来堆雪球。他个子身,弯着腰不太好弄,最后干脆蹲下来。玄色锦服映着一片雪白,宽大的手掌拢过一层层白雪,很快堆成了一个圆球。 手掌如刀,将雪球消的浑圆平整,起身垒到已经堆好的雪人身上。 在不远处围观的惊蛰和谷风惊得眼睛都瞪直了。 没想到自家爷还会堆雪人。 白露和叶拈夕也是,愣愣的看着两人,一时之间,都忘了把雪人的鼻子和眼睛装上去。 叶浅妤毫不吝啬的给他夸奖:“九爷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袭九渊勉为其难的接受:“就是雪人身子太难看了,不如重新堆一个吧,本王与夫人比比谁堆的好看如何?” 叶浅妤腹诽:是谁嫌幼稚,不要玩来着? 不过难得他有兴趣,她也正好被勾起了玩心,满口答应:“好啊,输了的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从未输过的袭九渊怎会退缩:“好。” 第507章 输人 惊蛰、叶拈夕等人本来看事的退到了院门口,准备离开,闻言又都停住了脚步。 要比赛堆雪人啊! 这么难得一见的赛事,哪怕冒着被骂的风险,也要看啊! 于是已经半只脚迈到了院门外的众人,又都齐刷刷的退了回来,规规矩矩的排成一排,打算围观两人堆雪人。 袭九渊长眉微蹙,沉声道:“一个个都闲着没事是吧?” 几人听出他话外的意思。 站在最边上的叶拈夕看看身边的白露,白露扭头看了眼惊蛰,惊蛰也不知道怎么接自家爷这话句,又朝边上的谷风看了过去。 谷风边上没人了。 他扭了扭头,发现没有可以推托的人后,咽了咽口水,道:“爷,既然是比赛,总要有见证人才能算是公平吧?万一雪人堆出来,夫人觉得自己的好看,爷您又觉得是您胜了,也总得找个评判的人吧?” 他指了指身边几人:“属下这不是现成的吗?” 袭九渊一个刀子眼扫过来,他冷汗都落了下来,举手发誓:“属下保证公平公正,绝不偏袒夫人。” 袭九渊:“……” 合着这帮臭小子现在都不将他看在眼里,开始讨好叶浅妤了!冷哼了声:“本王的夫人用得着你们偏袒吗?都给本王滚出去。” 谷风还想挣扎一下。 毕竟这种机会真的是非常非常难得的。 到嘴的话还没说出来,迎上了袭九渊带着警告的眼神,立马吓得把没出口的话如数咽了回去,低头道:“属下遵令。” 灰溜溜的转身离开了。 谷风都走了,惊蛰自然也不敢多留,行礼告退。 叶拈夕不敢看袭九渊,偷着瞧了瞧叶浅妤,希望她能开口,准许她和白露留下。 叶浅妤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多大了还一片玩心,回去多看看书。” 白露:“……” 叶拈夕:“……” 这就是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了吧?他们在院子里堆雪人不算玩心大,他们不过才要求围观看一下,就成了一片玩心了。 扁扁嘴没敢反驳,拽着白露出去了。 见到众人离开,袭九渊拉着叶浅妤的手,将她扯进怀中,修长的指拈起她额前一缕发线,轻轻的拈着:“说吧,输了拿什么给本王?” 叶浅妤扯着他的衣领,一脸倨傲:“你哪来的自信会赢?”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笑意清浅,上身微倾,一寸寸朝她逼近,唇间炙热的气息扑洒在她的脸上:“本王从未输过。” 所谓输人不能输阵。 女人被他压得身子后仰,还是扬了扬下巴:“那就让你输一次。” “口气可真大。” “彼此彼此。” 袭九渊瞧着女人倔强不服输的娇俏模样,那双水眸中在白雪映衬下,愈发的光亮动人。 喉结滚了滚,唇压了下来。 叶浅妤:“……” 男人攫着她的唇瓣,从最初绘制她的唇形,到不甘于眼前的浅尝辄止,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肆意萃取她的甘甜。 叶浅妤被他困在怀中,连呼吸都被一寸寸剥夺。 说好的输人不输势呢? 第508章 激怒 叶浅妤是饿醒的。 她从床上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还是想的单纯了。那男人根本就没想跟她比赛,只是找个机会,把院子里碍事的人赶走罢了。 瞧着身边空了的枕头,她有点奇怪男人干嘛去了。 第二次穿衣起床,去了外屋。 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男人坐在屋子正中的方桌旁,正拿火钳子挑火盆里的炭火。见她出来,眉眼间溢出几分温柔笑意:“醒了,快过来吃饭。” 叶浅妤没好气的瞧他:“有的人怕输,不惜出卖色相。” 袭九渊闻言,笑出了声,朝着房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自己去瞧瞧,看本王会不会输你。” 叶浅妤狐疑。 匆匆转身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在叶拈夕他们堆的那个雪人旁边,又立起来了一个雪人。新立起来的雪人与叶拈夕他们做的不同,不是一大一小两人雪球堆在一起,又用胡萝卜、扫把当了鼻子和手。 新的雪人在一人多高。 与其说是雪人,倒不如说是一尊用雪雕刻出来的雕像。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睛,甚至是衣服上,隐约看得出有细碎的纹路,应当是衣服上的刺绣。 叶浅妤:“……” 堆个雪人,用得着这么认真?她现在觉得不是输赢的问题,是两人的水平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以后不能比这种她不拿手的事儿,要比就比缝合伤口好了。 半天没说话,默默的关上了房门。 男人见她转身回来,若无其事的问:“还比吗?” 叶浅妤在他旁边坐下,并不是十分信任外在那个是他的作品:“你故意害我睡过去,是不是找了人来帮忙?” 男人一脸不屑:“本王才不会。” 叶浅妤还是不信,可又找不到什么证据来说明,总不能再让他出去,当着她的面再做一个吧? 就想她提出这个条件,以男人的狡猾,一定也不会同意。 想不出好办法,男人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送了他一个白眼,端起桌上已经盛好的饭,赌气吃饭了。 袭九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风淡云轻的强调了句:“夫人输了,记得欠本王一个条件,待本王想好要什么,再告诉夫人。” 叶浅妤没反驳。 九王府里的雪打扫干净了,外面街头积雪很厚,用过午膳,袭九渊没去镇行司,而是在府中处理公务。 他已经习惯了在泠风阁。 如寻常一样,一个坐在正位上看折子,一个坐在侧面翻阅这个时代疑难杂症的处理方法。 两人各忙各的,极少开口说话。 一直到傍晚时分,符家忽然传来消息,符城惹怒了定远侯,定远侯下令把他给关起来了。 叶浅妤眸中闪过一抹惊诧:“不会是因为小夕的事吧?” 袭九渊也拿不准究竟出了什么事,问前来报信的人:“你可知道侯爷为何关他?” 报信的人道:“符统上午回府,直接去了侯爷房中见侯爷,原因属下不知。” 叶浅妤眸光沉了沉。 这么说来,八九不离十,是因为叶拈夕的事了。 袭九渊长身拔地而起:“备马。” 第509章 被坑 袭九渊匆匆出了泠风阁,廊柱旁,叶拈夕走了出来。失魂落魄的望着袭九渊的背影,甚至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符城被关了—— 来报信的人没说具体原因,可她隐隐觉得,这事跟她有关。 她脑子里乱极了。 是不是因为她的关系,才惹的定远侯震怒,将符城关了起来?今日符城来的时候,还特意给她解释,母亲只是当着她们的面吓唬他,不会真的罚他。 她信以为真,没想到他回去就被罚了。 脚步不知不觉的向外走去。 —— 袭九渊到定远侯府,问清符城被责令在自己的房中禁足,直接就往符城的房间去了。 符家家丁不敢拦,只好悄悄的去通知定远侯。 符城正坐在床边生闷气,见袭九渊过来十分惊喜,起身抱怨道:“我爹真是越老越迂腐,竟然还拿什么门当户对说事。” 果然是因为叶拈夕的事。 袭九渊自顾自的在锦垫上坐下,瞧着符城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堂堂武卫营统领,就这点耐心?” 他刺激他一句,他想都不想就回来找定远侯摊牌? 不被骂才怪。 符城:“……万一明天西凉使团就进京,你说我怎么办,学你先把生米煮熟饭吗?别说到时候你家那位不会饶我,怕是父亲母亲都会觉得她不检点。” 袭九渊脸一沉:“有事说事,别把她拽上。” 好像他们不检点一样。 符城赌气似的往他旁边的锦垫上一坐,十分苦恼的问:“你说我现在怎么办吗?总不能拖着等到西凉使团来。” 袭九渊睨了他一眼:“使团还有半个月才到。” 符城:“……你说什么?” 袭九渊不紧不慢的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符城:“……” 豁然从锦垫上站了起来,手哆嗦着指了指袭九渊,大有和他打一架的阵势。不过看在他实在打不过的份上,还是识相的将手收了回来。 暴躁的在屋里转了两圈儿,又坐了回去。 怒气冲冲的瞪着那个淡定的跟没事人似的男人:“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你明知道我喜欢她,你还坑我。” 袭九渊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浅啜一口嫌弃道:“茶都凉了。” 符城不耐烦,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茶盏:“嫌凉别喝。” 被甩冷脸,袭九渊一点也不在意,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淡然从容的浅笑,道:“这么沉不住气,我如何放心将宜儿交给你?” 符城知叶拈夕便是江宜,闻言忽然明白了什么。 放下茶盏,凑近他问道:“你是不是早算计好了,让我回来跟父亲坦白,然后再想办法让父亲同意我娶小夕?” 袭九渊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从衣袖中掏出一条布帛,递给他,“你找机会进宫一趟,将这个交给你姑母,让她想办法成全你。” 说完起身要离开。 符城心里卧槽,你果然算计我,嘴上喊:“我现在连房门都出不去,怎么进宫?” 袭九渊头也不回:“自己想办法。” 符城:“……” 走出房门,定远侯匆匆迎了过来。 第510章 不见 袭九渊上前:“叔父。” 定远侯颔首。 都不是外人,也没过多客套,见过礼,定远侯道:“这么大的雪,贤侄是为了城儿那臭小子,特意过来的吧?” 袭九渊浅笑:“叔父误会,是镇行司那边有事要武卫营帮忙,我过来知会城弟一声,好叫他明日带人过去。” 定远侯不疑有他。 两人相互问了几句关心的话,袭九渊便告辞了。 符城在屋子里没出来,不过两人对话他听到了,有了袭九渊那句“叫他明日带人过去”,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出门了。父亲再怎么生他气,也不至于分不清里外,连正事都不让他出门。 袭九渊打马回了九王府。 刚把马缰交给守门家丁,叶浅妤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你出门时小夕有没有跟在你后面?” 袭九渊一怔:“没有,出什么事了?” 叶浅妤道:“你走后不久,露儿来说小夕过来送点心,一直没回沐青园。我担心她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我们说话,自己跑去定远侯府了。” 袭九渊眸底闪过担心的神色,“府中找过了吗?” 御风刚好赶过来,拱手行礼,禀报道:“府中上上下下全都找过了,没找到小叶姑娘。” 闻言,叶浅妤脸上担心更重。 袭九渊上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你别着急,我来回路上都未见着她,兴许她没往那边去。” 扭头对着御风吩咐:“你和谷风分两路,一路前去定远侯府寻找,另一路沿途查找。”又对着赶过来的惊蛰与谷雨吩咐:“你们再将府中仔细的找一遍,雪太大,别是伤着了没发现。” 四个齐声答:“属下遵命!” 正欲出发,叶浅妤补充道:“再去济世堂看一眼,也许她会去那里。” “是。” 四人分别出发了。 叶浅妤不安的望向府门外,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灯笼下,是侍卫们匆忙离开的身影。 袭九渊勾了勾她的手心,温柔的声音道:“别太担心了,也许她就是想去定远侯府看看符城怎么样了。知道符城没事,或者她进不去门,就回来了。” 叶浅妤点头。 可是怎么都放不下心。 整整一夜,九王府的灯笼亮如白昼。 府中里里外外全找了一遍。 就边结了一层冰的湖中,都挨着查了一遍有没有落水的痕迹。各个院子更不必说,能找的都找过了,叶拈夕不在府中。 御风和谷风也回来了。 前者去了定远侯府,结果是叶拈夕没有去过。谷风带来回来的消息,同样是没找到。 一夜未眠的叶浅妤更担心了。 白露站在她身边,也不是一脸的不安,“姑娘,您说小夕姑娘她一个人,能去哪里啊?” 这个问题叶浅妤也无法回答。 叶拈夕来到凉州城中时间没多久,认识的人也不多,能去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 忽然想到什么,她飞快的向外面走去。 白露着急的喊:“姑娘,您去哪儿?” 守在旁边的袭九渊也想到了那个地方,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本王陪你一起去。” 第511章 鲁莽 凉州城中有人打扫,路上还算好走,城外的积雪没人打扫,加上城门前来来往往的人多,早就将雪踩成了结结实实的一层。 马跑在踩实的雪层上,踉踉跄跄,几次都险些滑倒。 袭九渊跟在叶浅妤身边,生怕她摔下来,担心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的位置。好在有惊无险,大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城外叶奶奶的墓前。 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在这里看到叶拈夕。 这次,连叶浅妤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原野,她丧气的垂着肩头,喃声道:“她会去哪儿呢?” 袭九渊一手牵着马缰,另一只手上前去牵她:“我已经让御风他们加了人手去找,只要她在凉州城中,就一定能找得到。” 叶浅妤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她才十三岁。” 凉州城在天子脚下,治安说好也好,说不好,前阵子的女童失踪案就是例子。谁知道那些人落网之后,又会不会兴出新的犯罪办法来? 说不担心是假的。 一个十二三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不见了,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想都不敢往下想。 袭九渊明白她的心思。 他对叶拈夕虽然不及对叶浅妤上心,可到底是江华的女儿,他将她当作妹妹一样的疼爱,否则也不会费心思帮她谋划与符城的婚事。 眼下除了加派人手寻找,没有更好的办法。 用力搂了搂她的肩膀:“先回去吧,说不定不等我们回到九王府,宜儿就已经回去了。” 叶浅妤轻叹了声:“小夕是奶奶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 袭九渊道:“不是只小夕是叶奶奶的牵挂,你也是,她临终前,一定是希望你们两人都能过得平安幸福。” 拉着她的手向往走,“先回去吧,有我在,不会让她有事。” 叶浅妤这次点了头。 无论何时,他身上好像总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有他在,小夕不会有事! 因城路上袭九渊担心她会像来时那样危险,直接将叶浅妤的马缰也牢牢攥在自己手上,牵着她的马并肩前行。 这样一来,走得就慢了,两人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九王府。 没等来叶拈夕,反而等来了符城。 不等袭九渊和叶浅妤下马,符城赶上前,张口便问:“怎么回事,人怎么还能不见了?” 他今日打算好了,先去武卫营点卯,接着请旨进宫。 结果从武卫营出来,看到了街头匆匆忙忙的九王府侍卫。九王府侍卫极少在城中走动,他便上前询问出什么事了,结果谷风告诉他,叶拈夕不见了。 而且已经不见了整整一个晚上了! 袭九渊翻身下马,也将叶浅妤扶了下来,才答道:“昨天你那边的人来报,说你被叔父关了起来,可能宜儿在房门外听到了。” 剩下的话袭九渊没说,符城自己也想到了。 握紧的拳头用力砸在另一个掌心上,懊恼的道:“都怪我太鲁莽了,要不然怎么能让她跟着担心?” 第512章 冲动 符城想出动武卫营寻人,袭九渊没准,他担心声势太浩大,惊动了皇帝,反而会对他们不利。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把九王府出动侍卫的事,捅到了明帝那里。 明帝派人传口谕,召袭九渊进宫。 这边叶拈夕还没找到,那边明帝又不知安的什么心思,叶浅妤娇俏的脸上已然没了往日里的慵懒淡然,蹙着眉道:“这会儿召你进宫,不会是为了王府中的侍卫吧?” 无论是王侯还是将相,府中最多只能养三十个府兵或侍卫。 武器配备也有限制,九王府明显是超标的。 九王府的侍卫多是战场退下来的将士,有早年跟在江华身边,后来得知袭九渊带兵后投奔来的,也有从一开始就是袭九渊带出来的。战事结束后,他们不愿意再去跟别人,便都退下来,当了他的家将。 光是这些人加起来,便不只三十。 明帝知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出来生事,他就不管。可这次为了寻找叶拈夕,基本上这些人都动用了。 袭九渊笑容清浅:“不会有事,放心吧。” 这男人无论发生什么,总会跟她说上一句“放心吧”,这句话可以宽人心,也同样让人牵挂。 叶浅妤心里七上八下的,上前主动抱了抱他:“平安回来。” 抱了一下刚想放开,男人哪肯就这么放手? 手臂一收,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夫人这是担心本王回不来了吗?”清越低醇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本王还未光明正大的娶你过门,还未给你冠上本王的姓氏,如何舍得出事。” 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不会有事,放心吧。” 放开她,进宫去了。 他离开了,符城没走,热火上的蚂蚁似的,在屋里不停的转来转去。叶浅妤心里面本来就乱,让他这么一转,更是七上八下的。 御风小跑着进来,“姑娘。” 叶浅妤忙迎了过来:“找到人了?” 叶拈夕已经失踪了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她生怕听到的是不好的消息,见到御风露出肯定的表情时,心里先“咯噔”了一下子。 只见御风手中亮出一个翡翠耳坠。 将耳坠举至她面前,道:“姑娘,您看这个耳坠,可是小叶姑娘的吗?” 叶浅妤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心猛一个沉得更沉,一下握住那个耳坠,火急火燎的道:“这是小夕的东西,在哪儿找到的?” 御风道:“定远侯府后门。” 叶浅妤身子猛的一晃。 符城冲了过来:“你说小夕出事前,去过我府上?”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他? 九王府的人去侯府问过,得到的答案是叶拈夕根本没去过。 他们在说说谎!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中浮现出来,几乎是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让他再没办法思考别的可能。 不! 不可以! 符城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叶浅妤赶紧让御风追了过去:“快去看着他点儿,别让他冲动行事。” 第513章 散了 符城以为是自家父亲做的,顾不得礼数尊长,冲回府中就要去找定远侯问个明白。 御风上前拦下他。 拼死拽着他的衣衫,沉声道:“公子,你冷静点儿。” 符城心中像烧了一把火,焦躁夹杂着慌乱,整个人就站在崩溃的边缘,这会儿让他冷静,他冷静的下来吗? 硬是拖着御风往前走了几步,咬牙切齿:“放手!” 御风不敢放。 也不能放。 如一堵墙般拦在他在前,“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万一你将此事捅到侯爷那边,又不是侯爷做的,到时候侯爷会怎么看叶姑娘?” 御风平日里不爱言语,却总能一语中的的说到重点上。 符城愣住。 女孩子失踪关系着身家清白,所以即使袭九渊出动了九王府所有的人马出去找,也没对外说过他在找什么。父亲本就不同意这桩婚事,万一让他得知叶拈夕失踪了,只会加重他对叶拈夕的看法。 激动的情绪竟然慢慢稳定了下来。 冷静一想,父亲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就算再不同意他们两人的事,也不至于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小女孩儿。 揪着御风衣服的手不由自主松开了。 御风松了口气。 真不知道他刚才要是冲进到定远侯那里,又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来。其实对他们来说也许不算麻烦,但对小叶姑娘来说,事情一旦传出去,怕是这辈子都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 心道果然是关心则乱。 沉着稳重这样的事儿,只能用在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身上。一旦出事的那人变成了自己喜欢的人,再成熟稳重的性子,也难免会冲动犯错。 符城就是典型的例子。 御风无法体会到他此时的心情,却能给予最合适的建议:“公子再想想,不是侯府的人所为,会不会是来侯府的人,刚好认得小叶姑娘,又与公子或者是九王府有过节?” 他这么一说,符城真的认认真真想了起来。 认得叶拈夕,又与他或者九王府有过节,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并不多。因为叶拈夕在九王府中极少露面,见她的人,多是在济世堂见的,那些人与九王府乃至他都很难扯到一起。 会是谁呢? 真是着急,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 袭九渊还在宫中。 明帝宣他进宫,嘴上什么都不问,只说近来心思不宁,想找人来下下棋,解解闷。别人要么就是故意让着他,要么是棋艺不佳,总之不如跟他下起来过瘾,就派人召他进宫了。 袭九渊笑笑。 若是皇帝这点心思他都看不明白,他又怎么可能坐到权倾朝野的九王爷? 借着落子的机会,向明帝提起了自己府是那些家将,也委婉找了个理由解释了他们这次出动的原因。并表示他们虽归于自己府中,却一心效忠朝廷,若朝廷用到他们,他们像从前一样义无反顾。 棋盘上大杀了几个回合。 明帝道:“朕知你这些年来为朕分忧,费了不少心也受了不少累。可国有国法,便是朕不说,朝中也会有人问。你府上那些人,尽早让他们散了吧。” 将手中剩余棋子丢进棋笥,“朕累了,你先回吧。” 第514章 善良 袭九渊行礼告退,出了御书房。 踏下御书房台阶的刹那,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冷戾之色。棋差一招,他怎么算也没算到,叶拈夕会在这时候出事。 更没算到的,是叶拈夕人就在定远侯府。 布置雅致的房间中,叶拈夕已经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眼前站着的美丽女子时,她猛的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你想干什么?” 符玉勾了勾唇。 声音好听也毒辣:“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妹,我还以为你那个姐姐就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你也是一样的货色。一个出身低廉的贱人,凭什么嫁进我符家?还妄想当我符家的长房正妻?” 叶拈夕不语,她嗤笑了声:“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叶拈夕自然也不是坐着吃亏的主儿,沉着一张小脸反驳:“出身低怎么了?总好过有的人自以为高贵,背地里,却做着那种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卑贱事!” 符玉顿时怒了,“你说谁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 叶拈夕一点儿了不怕她:“谁心虚就是谁。” 念香的死,符玉一直耿耿于怀,将罪责记到了叶浅妤头上。哪怕袭九渊一再警告,她从来没放弃过报复的念头。奈何袭九渊护叶浅妤护得紧,别说平日里她不常出府,就是出了府,身边明里暗里的护卫也不在少数。 她一直找不到报仇的机会。 前几天定远侯夫人派人传话,说请了叶浅妤来府中做客,叫她过来一同陪陪客人。 她借口生病推掉了。 定远侯夫人得知她生病,还特意命人送了补品给她。她再生气叶浅妤,家里的礼尚往来少不了,这不打算过来定远侯府走动走动。 好巧不巧,路过后门时,就遇到了叶拈夕。 她打晕了叶拈夕,将她扮成下人,从后门带进了定远侯府,然后自己以陪定远侯夫人的名誉,也在这里住了下来。 她瞧着叶拈夕,忽然冷笑了声:“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不过小我有句话还是忠告小姑娘一句,既然落到了别人手中,最好还是乖顺一点儿。这样的话也许会少吃一些苦头。” 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条长鞭,朝叶拈夕打了过去。 这一鞭符玉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啪”的一声抽在叶拈夕手臂上,瞬时一道血痕透过衣服冒了出来,疼得叶拈夕大叫一声翻滚着躲避。 躲进床榻内侧,愤怒的瞪着符玉。 符玉冷笑:“你那个姐姐不是很厉害吗?九王爷不是很宠她,凡事都依着她吗?可那又如何,不照样保护不了你?” 语音落下,又是一鞭子甩了过来。 尽管叶拈夕躲在最内侧,鞭子还是无情的挥到了她身上。她本能的将双臂挡在面前,粗粝的鞭子抽在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她疼得瞬间红了眼眶,却咬着牙不让泪水落下来。 倔强的扬起小脸,硬着声音道:“你知道九爷为何喜欢姐姐,而不喜欢你吗?因为姐姐比你善良!” 第515章 找到 两天时间转眼过去,凉州城中里里外外被搜了个遍,除了那个掉落在定远侯府外的耳坠,再找不到丝毫与叶拈夕有关的痕迹。 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时间拖得越久,叶拈夕面临的危险就越大,这样的情况下,叶浅妤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仔细的分析着眼前的状况:“小夕除了之前得罪过谢清宛,她在凉州城中没有敌人,对付她的人,只可能是冲我来的。” 这一点袭九渊很清楚,“该查的人,我都查过了。” 叶浅妤问:“符玉呢?” 她能想到嫌疑最大的人,就是符玉。 念香的死,符玉很可能算在她头上,拿叶拈夕出气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也是上次在定远侯府,叶拈夕不见了时,她第一个想到符玉的原因。 袭九渊清楚她的怀疑。 道:“符玉这两日一直住在定远侯府,符远去她的房中看守,没发现异常。”低沉的语气,模糊了担心与疑惑。 叶浅妤低喃:“活生生的人,总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顿了顿,她问:“符玉以前常在定远侯府住吗?” 袭九渊道:“符玉儿时就在定远侯府长大,与符城亲如姐弟。侯府也一直留有她的房间,她想去住,随时都可以。” 叶浅妤眸色沉了沉。 袭九渊问:“你也怀疑宜儿被关在侯府?” 叶浅妤点头:“小夕的耳坠就在定远侯府外被找到,她出事之前一定到过定远侯府。符玉偏偏这个时候住进了侯府,不可能是巧合。符城进符玉的房间时面找,最多是看看表现,如果符玉有意隐瞒,符城一定看不出来。” 叶浅妤的怀疑与袭九渊的想法刚好一样。 他道:“我派了暗卫过去,天黑之后会潜入侯府仔细的找一找。”担心叶浅妤着急,他解释道:“定远侯府不是其它地方,不好硬闯。” 叶浅妤点头表示明白。 “我与侯爷见面不多,但也看得出他是刚正之人,应当不会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小丫头。我最担心的,还是符玉,她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下得去手,何况是小夕。” 如果叶拈夕落在符玉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袭九渊无言安慰,只伸手将她抱进了怀中:“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小夕,让你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叶浅妤伏在他怀中不语。 只盼着天赶紧黑,让寻找叶拈夕的人快点去侯府。 老天爷专门跟人作对一样,越是着急,时间过得越慢。开心高兴时一转眼就过去的时光,这会儿慢得好像停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叶浅妤知道暗卫开始行动了。 定远侯府。 十几个暗卫不动声色的摸进定远侯府时,符玉正将房门从里面关上,拉开了衣橱的门。 两日来滴水未进,受尽折磨的叶拈夕,奄奄一息的缩在角落里。 符玉蹲下身子,将烛火靠近了她:“已经两天了,他们还没找到你,不过你放心,我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明天他们就能找到你了。” 第516章 作对 符玉没能成功将叶拈夕带离定远侯府,不只是九王府的暗了进来了,不有不死心的符城也一直在暗中盯着她。 才将用黑色斗篷包裹着的叶拈夕带到院子里,符城便冲了过来。 “这么晚了,堂姐这是要去哪儿?” 符玉心中一惊,强作镇静的笑了笑,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都到这个时辰了,城弟怎么还没睡。” 符城眼睛一直往符玉身边看。 奈何那人身上的斗篷帽子太宽太大,将脸挡的严严实实。加上是晚上,除了身材较矮小,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人。 他想上前,符玉本能的拉着人往后退了退。 符城狐疑:“堂姐这个时辰还不睡,这是要去哪儿?” 符玉不动声色的道:“我带来的丫鬟不知何故,忽然生了麻病。城弟也知道麻病这东西传染的厉害,我怕白日让她出来会吓到府里的人,想趁着夜里天黑送她离开。” 符城眼睛再闪瞟向裹得如夜色一般黑的人儿。 不经意看到她露出袖口的手,也不知是因为冬夜太冷,抑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停在颤抖。 夜色昏暗,他却准确的看出她手背上的血痕。 一道一道,钝刀子般撕扯着他的胸口,怒火顿时噌噌噌蹿到了头顶,上前几步,就要扯掉盖在叶拈夕头上的帽子。 符玉大惊,一把挡开了他:“城弟!” 符城被推的踉跄着退了两步,更加确定符玉身边的人就是失踪了两天两夜的叶拈夕,拉下脸,沉声道:“放开她!” 符玉也沉下了脸,“你是忘了规矩礼数吗?就算这里是侯府,你也不可对我的丫鬟有过分之举!” 符城冷笑:“好一个规矩礼数,我的好堂姐,你要是心里没鬼,敢把她头顶的帽子摘下来,让我看看吗?” 符玉毫不相让:“都说了她得了麻病,见不得光也不能见人。你还是快些让开吧,何必为了一个丫鬟,伤了你我姐弟之间的感情?” 她这话一语双关。 一方面是强调身边的人不能给他看,另一方面,便是他们之间,还有长辈之间的亲情。符家是一个大家族,相辅相成才会有了今日。符玉的言外之意,便是不值得为了一个丫头,一个外人,闹得自己人不和。 符城怎会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英俊的脸上勾起一抹冷嘲。 儿时他的确是将他们当成家人的,甚至两三个月前,在等着遇见她从外面回来,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喊她一声“堂姐”。 只是他也不知道何时起,他这个知书达礼懂事通人情的堂姐,变了。 变成了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模样。 她面上温婉善良懂事,背地里做的事,却狠的连他这个堂堂七尺男儿,都觉得脊背发凉。 嘲讽淡去,脸上渐渐只剩下一种神色—— 冷! 唇轻启,凛声道:“你如果还念及一分你我之间的姐弟情分,现在便将她还给我,否则——别怪我这个当弟弟的六亲不认。” 符玉知道瞒不过去了,眸中涌上一抹阴毒:“你一定要跟我作对?” 第517章 悲哀 符城看到那张陌生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姐姐,哪怕知道她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他还是对她抱有几分期望。 希望她是一时糊涂,也希望她能迷途知返。 如今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上露出来的陌生表情,他开始觉得,也许袭九渊说的对,他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这位“姐姐”。“别再执迷不悟了,九爷喜不喜欢你与她无关。只要你放了她,我保证九爷和郡主都为会为难你。” 符玉眼中有不可思议。 “符城,你是被鬼迷了心窍吗?她们姐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为他们说话?我们才是一家人,袭九渊本该娶的人是我,他应该与我们站在同一条船上,而不是娶叶浅妤那个出身卑贱的女人来自降身份!” 符城第一次觉得符玉可悲,她边自己对手的身份都不知道。 可是他也不能告诉她。 漠然道:“他比你更清楚他想要的是谁,即使没有叶浅妤,他也不会娶你,更不会以符家女婿的身份,站到符家这条船上。看在你与我同样姓符的份上,我再劝你一句,放了小夕,我可以保证你平安离开侯府。你要是再一意孤行,别说我,就算是父亲与伯父,一样都保不住你。” 符城这时候还不知道九王府的暗卫已经进来了。 他是太了解袭九渊的性子,也清楚叶浅妤是有仇必报的人,符玉敢伤叶拈夕,他们俩人谁都不放会放她。 哪怕知道符玉有错,他还是希望她活着。 符玉并不领情,死死的瞪着他,用实际行动表达着自己不会收手和叫他让开的表情。 这时,忽然有道声音传了过来:“现在说后悔,已经晚了。” 袭九渊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在符城拦下符玉时,发现善的暗卫立刻返回九王府,将情况禀报了袭九渊。 他与叶浅妤立刻赶了过来。 叶浅妤看到符玉身边的被斗篷裹着的娇小身影,心中一急,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前,急声唤道:“小夕!” 符玉知道躲不过去了,手中亮出一把匕首,抵在了叶拈夕脖子上,“你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叶浅妤脚步一顿。 紧接着,听到“砰”的一声脆响。 符玉手中的匕首被击中,落到了地上,符城离得近,眼疾手快的上前,将匕首一脚踢到了远处。 叶浅妤立即上前推开符玉。 扶住叶拈夕,一把扯开了她头上盖着的帽子。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映入眼帘。 叶浅妤、符城,甚至是袭九渊,心中皆是狠狠一震。 夜色昏暗,依稀可见女孩儿脸上横七竖八的伤。有的像鞭子抽出来的,也有的像是掌掴,肿的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双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 叶浅妤心中大痛。 小心的取下缠在叶拈夕口中的布条,心疼的想要抚摸她脸,指尖刚刚才碰以她脸上的伤,她惊呼了声,本能的后躲。 嗓子里喊出一个哑哑“疼”,扑进她怀中,嚎啕大哭。 第518章 作主 府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定远侯。 他匆匆带人赶了过来。 见袭九渊与叶浅妤深夜前来,已是惊诧不已,再见到满身是伤的叶拈夕,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再用震惊来形容。 他目光转向符城,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归根结底,这事儿的起因是符罡没答应他和叶拈夕的婚事,要不然叶拈夕也不会那么晚了跑来侯府见他。他心里窝火,又不好朝着父亲发,别过脸,道:“问你的好侄女。” 定远侯想说你什么态度! 想到守着不少外人,还是给自家儿子留了几分情面,转眼望向符玉。 符玉目光闪躲。 定远侯从符城的口吻中听出与符玉有关,眼底生出疑惑,大概也因为符玉平日在长辈面前的形象太过正面,知书达理,又温婉懂事,所以很难相信她会做出伤人的事来。 像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你很难想象她考试会抄别人的答案一样。 定远侯等了半晌,不见符玉开口,愈发觉得事情不对。脸色一沉,加重声音道:“玉儿?” 符玉准备了两天,确定没有人发现,才打算将叶拈夕从侯府带出去。 哪想到刚出门就被抓了现形? 一时间也想不出为自己开脱的语言,听到符罡喊她,“扑通”一声,跪到了符罡面前,“玉儿求叔父给玉儿作主。” 叶浅妤闻言,头扭了过来。 女子水眸之中迸射出愤怒的冷芒,“符大小姐,您这句话大概是搞错了自己的位置吧?该有人作主的不是你,是小夕。” 不等符玉开口,她目光定定的望向符罡:“久闻侯爷处事公正,刚正不阿,不知您符家的女儿犯了错,是否也一视同仁呢?” 符罡被她这么一激,只能点头:“是玉儿错了,自然要罚。” “好。”叶浅妤也顾不得袭九渊与符家到底有什么渊源了,一心只想先把叶拈夕这口气给出了,指着叶拈夕道:“我倒想问问,我妹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在你定远侯府受如此折磨虐待!” 符罡进来时,只略略扫过叶拈夕,看出她受了伤。 此时被叶浅妤质问,才又仔细的看她。 这一看不要紧,瞳仁瞬间张大。 叶拈夕身体被披风裹着,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看不出她身上有没有受伤,端从脸上的伤来看,身上的伤也少不了。 怒视着符玉:“你打的?” 符玉点头,满脸委屈,泪水一滴滴自眼角滚落下来。 “叔父明察,玉儿不知她是昭阳郡主的妹妹。玉儿那日来向叔母道谢,回到房中,竟发现她鬼鬼祟祟的跟在玉儿身后,问她是谁她也不说。玉儿以为是府中进了贼人,才动手打的她。” “你胡说!”叶浅妤愤怒的打断她。 “侍卫在侯府后门找到了我妹妹的耳坠,你根本就是打伤她之后,又将她带进府里的。” 符玉道:“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叶浅妤冷声道:“是不是你先伤人,问一问我妹妹便知!” 第519章 亲疏 符玉跪在地上,闻言,抬起含泪的双眸望向叶浅妤。 凄悲的声音如泣如诉:“你对我的成见已非一日两日,我倒是想问一问,我的话是一面之词,不足以为信,难道她的话就不是一面之词了?” 说着,又望向定远侯符罡:“叔父,是不是现在受伤的人是我,你们就肯相信我才是无辜的?有人偷偷摸摸跑到我房里,难道我不该问吗?您是不是也要向着他们,置玉儿于不顾?” 在符罡眼中,符玉向来是个温婉懂事的孩子。 与接触不多的叶浅妤比起来,符罡更倾向于相信符玉。避疏就亲,是个恒古不变的道理,是每个人的本能。 再正直的人,也难免恻隐之心。 见符玉哭的凄惨,符罡说话声音禁不住温和了几分:“先别哭,让她将话说完,把事情弄清楚。若不关你的事,叔父会让她们向你道歉。” 顿了顿,又道:“你先起来吧。” 符玉听出符罡言语间为数不多的慈爱,心中窃喜,面上却是抹了把泪,委屈的抽着鼻子起身,站到了符罡的身后。 这样的姿态,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站队。 他们是一家人,都姓符。 叶浅妤唇角掀起一抹嘲讽。 官字两张口,普通人的生死都是别人上嘴唇碰碰下嘴唇的事儿,符玉故意往符罡后面站,是什么意思,叶浅妤很清楚。 她转过身,轻轻握住了叶拈夕的手:“小夕,告诉姐姐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必说了。”冷漠清傲的声音忽然响起,自进到定远侯府,便一直保持沉默的袭九渊忽然开了口。 他不说话,都很难让人忽然他的存在。 这一开口,众人更是齐齐向他行起了注目礼。符罡眼中有询问,符玉不安和慌乱更多一些,符城不解。 叶浅妤则是眸含怒火。 前几次没发生什么大事,他看在符家人的份上,选择放过符玉,她尽管心里不舒服,可是到底也没说什么。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她也不想斤斤计较。 可是这次不行,符玉敢把手伸到叶拈夕身上,就算他不同意,她拼着这条命,也要为叶拈夕讨回一个公道! 燃烧着怒火的眸中带着警告。 袭九渊收到她眼神中传递过来的住处,心中无奈叹了口气,死丫头,竟然会以为她要帮着外人。磕了磕眼帘,敛去无奈,冷然道:“叔父,此事缘由侄儿心中清楚,小夕伤得重,侄儿现在带她回去疗伤。至于符玉——” 被点头的符玉抬起头,却发现男人根本看都没看她。 袭九渊顿了顿,不高不低的声音掷地有声:“侄儿是叔父看着长大的,性情叔父最为清楚。浅浅是侄儿的认定的妻子,那么她的妹妹便也是侄儿的妹妹。侄儿向来不问对错,只分亲疏,敢伤她,就要会出代价。” 这番话,是摆明了符罡的面子都不给了。 叶浅妤刚刚吊起来的心放了回去,关键时候拎得清远近亲疏,不错! 袭九渊不等符罡开口,沉声下令:“把人给本王带回去。” 符城忽然冲了出来:“等等。” 第520章 成全 九王府暗卫上前抓符玉,符玉自然不肯,哭喊着叫“救命”。 正如袭九渊所说,符罡是看着他长大,又看着他一战成名,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成为权倾朝野的九王爷。 袭九渊的手段,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袭九渊的手段,看到九王府的人抓符玉,他心中才感到不安甚至是有点儿慌张,可袭九渊决定的事,他也改变不了。 符城冲出来,及时缓解了这种状况。 他刚想劝说袭九渊,却见符城“扑通”跪到自己面前。 还没等想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符城道:“父亲,此事的来龙去脉,儿子也清楚。小夕来侯府,并非堂姐所说的鬼鬼祟祟来府中生事,而是她听说父亲将儿子关起来,担心儿子受罚,才会赶来看望儿子。” 符玉愣了下。 她以为符城拦下袭九渊是要为她求情,怎么听起来好像不对? 叶拈夕红着眼睛,小心的望着符城。 明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叶浅妤和袭九渊脸上带着同样的表情,无一不是意外。 符城定定的望着符罡,一字一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儿子知道父亲不愿意儿子娶小夕为妻,可是父亲,您看看她。她现在这副模样可是被我们符家人所伤的,倘若她这张脸再恢复不了从前的样貌,这辈子就毁了。” “父亲您就当儿子是为了我们符家受罪,成全儿子,答应儿子与小夕的婚事吧。” 符罡:“……” 众九王府暗卫和符家家丁:“……” 袭九渊脸色黑了黑,沉默的脸上没表现出太多情绪。 叶浅妤倒是很想告诉符城,她有办法医好叶拈夕的脸,让她脸上留不下任务伤疤。她要的是人符家人付出价值,而不是道歉。 反过来想想—— 这好像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可以让符城和叶拈夕可以突破现实障碍的好机会。毕竟符城这个妹夫她是认可的,能让定远侯松口答应两人的婚事,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于是和袭九渊一样,选择了沉默。 符玉不甘心的道:“城弟,你可不要被她的外面骗了,一个市井女子,如何配得起我们符家少夫人的句号?” 符城冷笑:“堂姐,到这时你还不肯承认,是你嫉妒郡主又打不到机会对手她下手,才会对小夕下毒手泄愤吗?” 符玉不敢置信的落泪:“城弟,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 符城冷笑了声,没理会她,重重的向符罡磕了个头:“求父亲成全。” 叶拈夕心里难过,泪水跟着滚落下来。 她红着眼睛道:“侯爷避疏就亲,相信符小姐,小夕可以理解,侯爷觉得小夕出身薄配不上符大哥,小夕也无话可说。小夕只求侯爷不要再罚符大哥了,是小夕的错,不该对他有非分之想。” 说完,扯了扯叶浅妤:“姐姐,我们走吧。” 叶浅妤鼻子一酸,用力抱了抱她:“好,我们先回家,剩下的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这时,符老夫人忽然来了…… 第521章 安排 叶拈夕不想让符城为难,才想着不与符玉计较了,叫着叶浅妤与袭九渊一道离开。符老夫人忽然出现,打破了她那点小小的私心和保护。 符老夫人在侍女搀扶下走了过来。 她衣着朴素,又因为常年念经拜佛,不问世事,身上弥漫着一种宁静祥和之气,让人觉得十分亲善。 在几人面前停住脚步,随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出什么事了?” 符罡叹了口气,没接着回答。 符玉低头,委屈巴巴的擦起了泪水。 符城还跪在地上没起,直接转身磕了个头:“城儿见过祖母。” 袭九渊对符老夫人向来尊敬,便是再生气,也不会迁怒到老人家身上。上前一步,欠身行礼道:“九渊见过祖母,祖母安康。” 叶浅妤扶着叶拈夕,站在原地没动。 倒不是她不懂礼数,只是眼前的情形,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对符家任何一个人弯腰。 哪怕此事与符老夫人无关。 符老夫人目光淡淡的扫过叶家姐妹,上前扶住了袭九渊:“按位辈,是老身该向你行礼才对。你不让老身跪拜已是恩典,怎么还能再纡尊降贵向老身行礼呢?快快起来。” 袭九渊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道:“祖母是长辈,晚辈拜见长辈是应当的。” 他起身后,其余几人也纷纷直起了身子。 唯有符城还跪在地上。 符罡关他的事,符老夫人听说好了,此时又见他跪在地上,脸上不由得生出几分不悦,对符罡道:“城儿年轻还小,做得不对你指正几句便是,如何还罚上跪了?” 符罡冤枉,还不敢叫板。 符城道:“祖母误会父亲了,不是父亲叫孙儿跪的,是孙儿自己跪的。” 符老夫人听了,上前去扶他:“好好的跪地上做什么,快起来。” 符城倔强的跪在地上不起,“祖母,孙儿有喜欢的人了,想求父亲成全。可是父亲不肯答应,孙儿要跪在这里,一直求得父亲答应为止。” 乍一听是表决心,实则是向老夫人告状。 符罡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他不准符城娶叶拈夕当长房正妻,并非单单看不上叶拈夕的身世。最主要的是,符皇后暗示过他,符城的婚事,上头那位有安排。 皇上有安排,他哪还能随便答应让他娶亲? 那不是害人家姑娘吗? 这些话哪怕是从符皇后口中说出来的,圣旨下达前,他都不能随便说。 符老夫人听了符城的话,脸上不悦散去,涌上了开心的神色:“城儿有喜欢的姑娘了?这是好事,快起来跟奶奶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符城起身,目光瞧向叶拈夕。 四目相对,叶拈夕目光一闪,飞快的低下了头。 符老夫人这才注意到叶拈夕。 刚才匆匆一瞥,她只认出过寿时随袭九渊来过的叶浅妤,没怎么留意叶浅妤身后的女孩儿。此时定睛一看,竟然发现她身上到处是伤。 眸底闪过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叶浅妤冷眼瞧向符玉,她哭得梨花带雨,无端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第522章 认错 心底骂了句绿茶婊,他么全世界都欠你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有袭九渊和符城两个人在,讨公道的事,就交给他们来做好了。她轻蔑的笑了声,看符玉的表情像是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再美的皮囊,都遮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丑恶! 符罡与叶浅妤接触少,对她的为人不了解,加上之前符玉表现的实在太好,他一时拿不准应该信谁。心中措辞着怎么说合适,就耽误了点时间,没赶着开口。 符城在心里算计着拆穿符玉的后果。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袭九渊赶在他们开口前,欠了欠身,道:“是晚辈们切磋较量,让祖母担心了。” 符老夫人只是年纪大,眼睛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出来,叶拈夕身上的伤,根本不是比武切磋出来的?明明是被人打的,她不悦道:“连你也想蒙老太婆!” 袭九渊道:“小辈儿的事,怕祖母操劳。” 符老夫人没生他的气,而是慈爱的对着叶拈夕招了招手:“丫头,过来让奶奶看看。” 叶拈夕略图带不安的望几叶浅妤。 叶浅妤微微点头,扶着她向符老夫人走了过去。 她感觉到,符老夫人身上有种正气,便是知道犯错的是符家人,也会公平对待,一视同仁。扶着叶拈夕走近过来,福身行了一礼:“见过老夫人。” 符城跟着介绍:“祖母,这位便是前阵子皇上封的昭阳郡主。” 符老夫人微微一惊。 迅速扶起叶浅妤,便要行君臣之礼。 符家地位再高,朝中任职的人再多,那是臣。可郡主不同,郡主代表的是皇族,哪怕是立过大功受册封的郡主,那也是郡主,是君。 叶浅妤忙扶住她,“老夫人不可。” 符老夫人道:“老身不知郡主驾临,失礼了。” 叶浅妤淡淡一笑:“老夫人言重了,九爷都以晚辈相称,我又岂敢在老夫人面前卖弄身份?老夫人不嫌弃的话,便叫我的名号吧。” 见过礼,客套了几句,符老夫人转身过看向叶拈夕。 抬手轻轻抚着叶拈夕的脸,查看她的伤。 符玉心里不停打鼓,焦急的连眼泪都忘了抹。 她这祖母别看老了老了开始拜佛念经,年轻时可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尤其性子刚正耿直。符罡这一辈几兄弟性子都硬,跟她的教育脱不了干系。 如果让她知道叶拈夕的伤是她打出来的,肯定不会轻饶了她。 反过来想想,就算老夫人不轻饶,最多也就是挨个板子,听几句教训的话。要是被袭九渊带回去——落在袭九渊手中还好,袭九渊一定会看在往昔情分上,不杀她。 叶浅妤可就不一定了。 她不敢赌。 眼珠子飞快的转了两个圈儿,主动跪地,哭得无比悔恨:“祖母,是玉儿不好,她身上的伤是玉儿所致。玉儿知道错了,求祖母惩罚。” 叶浅妤眸光一凛…… 她怎会听不出符玉的意思? 符玉想借着认错,来让符老夫人罚她。这样一来,他们就不能再将她带走了,哪怕提出惩罚的重一点,都是他们心胸狭隘,不大度不宽容。 第523章 记号 叶浅妤唇角掀起一抹冷嘲。 她刚才骂错了,符玉不只是绿茶,还是名副其实的心机婊。 太有心机了。 适时的提醒道:“老夫人,九爷说的对,是我们小辈儿做事没有分寸。这种小事若连累老夫人操劳,晚辈真要过意不去了。” 说着,拉回叶拈夕被符老夫人拽起来的手,便要退回去。 符玉心里翻了个白眼儿。 她这么一说,符老夫人不但得管,还得“狠狠”的管了。 硬着头皮刚想再说句话,符老夫人开了口:“这伤是在侯府受的,就不是长辈小辈的事。定远侯府的小辈儿再不懂事,也万万没有拿鞭子招呼客人的道理。” 抬眼望向符罡,不悦道:“这是你定的规矩?” 符老夫人已经多年不生气了,符罡见她生气,冷汗都落下来了:“是儿子疏于教导,请母亲责罚。” “是该罚!”符老夫人愤怒的将手中龙头杖戳向地面,“砰砰”的碰撞声与严厉的嗓音同时响起:“敢在府中动用私刑,真是胆大包天!” 符玉这会儿脸都变色了。 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生怕符老夫人忽然来一句“家法伺候”,符家的家法,只有犯了大错的人才会受。她要是被家法惩戒了,将来传出去,定会名声扫地,以后都抬不起头来。 小心翼翼的看了符老夫人一眼。 符老夫人并没有看她,而是温和的望着叶拈夕。 老人慈爱的眼眸中,隐隐带着几分笑意,极温和的声音道:“孩子,你别怕,让奶奶看看你身上的伤好不好?” 慈和和声音,三分疼,七分哄。 叶拈夕再次看向叶浅妤。 叶浅妤攥攥她的手,轻轻点头,让开了前方的位置:“过来吧。” 叶拈夕这才往前迈了半步,又回到符老夫人面前。 符老夫人自叶浅妤手中接过叶拈夕的手,轻轻握着,将她的衣袖往上推了推。 女子纤细皓白的手腕上,布满斑驳的伤痕。 有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也有的还渗着殷殷血痕,有新伤,也有旧伤。旧伤也不过两三天的样子,刚刚结出暗红色的痂。 才露出小臂,已是触目惊心。 符老夫人没有接着往下看,声音沉重中带着心疼:“孩子,疼吧?” 叶拈夕犹豫着了头。 符老夫人像是无法排解心中的气愤,苍老满是褶皱的嘴唇紧紧抿起,用力点着头,“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简直是给符家人脸上抹黑,丢列祖列宗的脸!” 符玉心中警铃大作。 符罡听到这话,腰弯得更低:“母亲息怒,都是儿子的错,您要罚就……” 话还没说完,被符老夫人的声音打断:“孩子,你……你身上这块记号,是……是小时候就有的,还是,还是长大后受伤,留下的伤疤?” 她颤抖的目光,盯着叶拈夕臂弯处,一块暗红色,心形的胎记。 说是胎记,更像是烫伤后留下的疤。 叶拈夕也看到这处记号,道:“胎记吧,自小便有了。” 第524章 差错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向叶拈夕看了过来。 连站在她一侧的叶浅妤,也不例外的多看了她的手臂一眼。 那个伤疤在她还是叶浅予时,见过多次。当时她们还小,她攥着她的手臂,仔细研究过她这个是伤疤还是胎记,如果是伤疤,到底是怎么来的。 因为弄不清楚,还特意问过奶奶。 奶奶只说从小就有。 于是她们便将那个记号,定义成为胎记了。 符老夫人表情奇怪,目光悲伤,不停的摇头,沧桑的眼神之中,仿佛有泪水缓缓的渗了出来。颤抖的唇,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浅妤第一个发现她不太对劲。 情绪似乎很激动。 符老夫人毕竟年轻大了,心情太过起伏不利于身心健康。 她扶住老人家,轻声问:“老夫人,您怎么了?”隐隐有种奇怪的想法,老夫人见到胎记表现的如此激动,那个胎记不会关系着小夕的身世吧? 不对啊,小夕是她的亲妹妹。 眸光一瞥,忽然见到从不远处走来的定远侯夫人。 火光映在她脸上,敛眉不笑的模样,与小夕竟有七八分的相似。 心蓦然一沉。 脑海中涌出一个十分狗血的念头。 这边,符罡已经走上前来。 符老夫人过分激动,手一直紧紧的攥着叶拈夕的手臂,她试了几次,都没能将手臂抽回来。符罡走过来,清楚的看到她臂弯处,那块心形记号。 脸色蓦然变了。 眸光从臂弯处移至她的脸上,震惊中,带着细细的打理。 许久,他才开口问:“你今年多大?” 叶拈夕不解的望着两人,木然答道:“十三。” 想了想,又觉得十三太小了,与符城的差距太大。 补充道:“过完年就十四了。” 听到“十三”两个字时,符罡脸上震惊又加一重。看着叶拈夕的目光,惊愕,诧异,甚至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挣扎,十分复杂。 符玉被眼前的情景弄迷糊了。 袭九渊与符城交换了个眼神,一个是惯有的淡漠,看不出他是早知道真相,还是根本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另一个则是剑眉紧锁,迫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浅妤眸中闪过了然。 虽然她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但在看到符罡的一系列反应时,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视线向符城转了过去。 想起第一眼见到符城时,她觉得符城眼熟。 后来再见到叶拈夕,她才明白,这两人眉间眼角有三分相似。得知两人相互喜欢,她还向袭九渊打趣,说他们不会是从小看自己看习惯了,才会看上对方吧?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真该庆幸这时候人们保守,还没做出越轨的行为。 担心符老夫人和符罡说出让叶拈夕无法接受的话来,她道:“老夫人,侯爷,有话还是改日再说吧。小夕还要治伤,时辰不早,我们先告辞了。” 向袭九渊使了个眼色。 袭九渊会意。 眼下这情况不适合带上符玉,他暗中打了个手势,暗卫全部悄悄退了出去。 第525章 心刺 定远侯夫人已经走到近前,见到叶拈夕的伤势吃了一惊,再看到符老夫人和定远侯的表情,神情更为疑惑。 问旁边的符城,“出什么事了?” 符城道:“有人乱用私刑,将小夕打了。” 说这话时,不满的白了符玉一眼。 定远侯夫人自然看得出叶拈夕是被人打了,她关心的不是她如何受的伤,而是符老夫人与自家夫君因何这副表现。 借着定远侯夫人过来,符老夫人略略分神的间隙,叶浅妤将叶拈夕的手,从符老夫人手中解救出来,护着她退后了两步。 符老夫人一愣。 又想去拉叶拈夕,叶浅妤向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带妹妹去治伤,就不打扰老夫人和侯爷歇息了,告辞。” 扶着叶拈夕,转身就走。 袭九渊匆匆行了一礼,跟上去了。 符老夫人要追。 缓过神的符罡忙拉住了她,“母亲留步。” 符老夫人着急的指着叶拈夕的背影,“她是,她是……” 符罡道:“母亲先别着急,您这样贸然去问小心吓到她。等儿子将事情查清楚了,母亲再认她也不迟啊。” 听他这么说,符老夫人才没再追过去。 只是望着叶拈夕的背影,一直看着她走出长廊,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泛红的眼眶中落下了一滴浑浊的泪水,喃喃的道:“有生之年若能找到老二的骨血,知道他没白来这世上一遭,还有后人,为娘就算是死也能安心了。” 符罡叹着气:“母亲身体硬朗,定会如愿的。” 定远侯夫人听明白了。 符家老二,符疆。 符疆原本是符家天赋最高的一个孩子,文韬武略,也曾名及一时。当初符老将军抱病,符疆代父出征,在一次激战中受伤坠马。战场上兵荒马乱,没有人看清楚他坠马后的情形。 后来,清理战场的将士找到了他的佩剑和残破的铠甲,却没找到尸体。 战场上马踏人踩,刀斩剑伐,找不到尸体的人和对不上号的尸体不在少数,就算他身为副将,哪怕他身为副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主将统计过后,便将他的名字记入阵亡名册,报到了京中。 消息传来时,新婚妻子刚刚诞下一女。 他的妻子也是仰慕他的才华才嫁进了符家,听到噩耗几次哭晕过去。待孩子满月后,谁都没有说一声,带着孩子去了符疆出征的边关。 从此也没了音讯。 她离开时,正赶上符老爷子病重。 府中本就忙碌,她们母女又没了倚仗,哪会有人注意她们?待下人发现她们不见,禀报到当时还是符夫人的老夫人那里时,她们已经出了京城。况且当时的符夫人一心扑在病重的夫君身上,哪管得了这么多,只命下人自己去找。 下人找了几日,遇到符老爷子去世,又都回来办丧事。 等符府平静下来了,符老夫人想起她们母女时,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哪怕符家动用了当时能动用的所有关系,还是没能将人找回来。 这也成了符老夫人心中的一根刺。 每到夜深人静时,总会隐隐作痛。 第526章 堂妹 回到九王府,叶浅妤先给叶拈夕处理伤口,又拟了单子让白露去拿药来煮了给叶拈夕服下。看着她入睡后,她才回到泠风阁。 袭九渊坐在外屋书案前。 书中捻着一本书,视线却没落在书页上,神色清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浅妤走的过来:“等我?” 袭九渊闻言,淡漠的脸上微微扬起一抹笑纹,将书放了下来:“宜儿无碍吧?” 叶浅妤轻嗤了声,水眸中透着明显的怒,不加掩饰她要报仇的心思:“伤是要不了命,可下手的人,明摆着是冲着她的命来的。” 很难说符玉带着她离开侯府,不是为了杀人,或者用更残忍的手段来折磨她。 这一点袭九渊又怎会想不到。 起身到她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今晚不是我故意放她,我是担心……”符老夫人说出伤害叶拈夕的话来。 后面的话他没说。 他能想到的,叶浅妤一定也想到了。 叶浅妤蹙眉,有疑惑也有担心:“你也看出来,符老夫人的反应很不对了?” 袭九渊“嗯”了声:“你跟与我说过,宜儿与符城有几分神似,而且——”他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担心:“如果他们真是兄妹,我担心宜儿接受不了。” 叶浅妤叹气:“从前常听人吐槽,愿天下有情人都是兄妹。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这个理论袭九渊没听说过,所以没发表观点。 叶浅妤见他不说话,又道:“你说小夕怎么会忽然变成了符家的女儿呢?” 她拿到的剧本里明明有个妹妹,而且就是这个妹妹出世时,家里出了意外。按凤毓告诉她情形,父母是带着她和刚出生的妹妹一起逃出来。 怎么妹妹忽然成了别人家的女儿? 别说叶拈夕那个当事人,她都觉得有点儿懵。 她丢掉的那段记忆中,到底还发生过什么? 袭九渊瞧着她双眉紧锁,一脸烦恼,心疼的揉揉她的眉心,想要将她眉头的疙瘩揉平,“据本王所知,符家除了符野、符罡兄弟二人,还有一位二公子,名符疆。他很年轻便战死沙场,当时留下了一个遗腹子,是个女儿。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夫人在产女后不久,便带着女儿离开的符家,不知所踪。” 叶浅妤意外:“这么说,小夕便是符家人,与符城也不是亲兄妹?” 袭九渊看出她的心思,笑着摇摇头:“堂兄妹也不能成婚。” 叶浅妤:“……”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符城时,跟符城说过相面学。 当时只是为了调侃,如今想来,从面相上来看,小夕真有可能是符家的孩子,她与自己的相似度远不及与符家人的相似度。 这两人的感情,注定要悲剧了。 “也不见得。”袭九渊道:“你记不记得你之前问过我,为何符城是长子,反而符家的世子之位,给了比他年纪小的弟弟?” 叶浅妤应道:“你说要忠人之事。” 袭九渊道:“情况特殊,可以破例。” 第527章 托孤 叶浅妤顿时提起了兴致,“那你说来听听。” 袭九渊拉着她到方桌前坐下,倒了壶茶,才不紧不慢的开口:“符城并非侯爷亲生,而是侯爷一位同袍至友,在临终前托孤的孩子。” 叶浅妤震惊。 比看到符老夫人激动的拉着叶拈夕时,心情更为震动。 上次问到袭九渊时,她不是没想过符城也许不是亲生的。但想到封建王侯之家,对血脉要求一定是非常严格的,不是自己的了孩子,应该会认作义子什么的,而不是直接沿袭自己的姓氏。 比如袭九渊。 他自小入了江家,也没有改姓江,而是保留着自己的姓氏。 袭九渊见她眼底波光涌动,不知在想些什么,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别乱想了,符玉明天本王给你带回来,要怎么罚,你作主。至于宜儿——符家不是普通人家,不会单凭她手臂上一道伤疤就认定她是符家的女儿。他们一定会调查清楚。时隔多年,查也不是那么容易,少说十天半月,多则三五月都不见得查完。这些日子,你多劝导劝导宜儿,让她提前适应。” 叶浅妤点头:“今日符老夫人那般反常,她就算没问,心里也在考虑了。” 袭九渊道:“这样最好。” 两人又聊了会儿,便收拾睡下了。 至于叶拈夕如何与符家女儿扯上关系,手臂上那道记号又是如何来的,两人不得而知。 翌日,袭九渊果然信守承诺,将符玉带来了。 叶浅妤见到符玉时,她手脚被缚,眼上缠着厚厚的黑布。跌倒在地上不停的挣扎叫嚣,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温婉端庄和美丽。 大概是听到她进门的声音,叫骂声暂时停了下来。 符玉警惕的抬起头,支着脑袋试探着问:“袭九渊,是你吗?” 叶浅妤没开口,往前走两步。 符玉又道:“一定是你对不对,是你叫人将我绑来的对吗?”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委屈,让人听了忍不住想要心生怜惜。 叶浅妤心道,有的人明明心如蛇蝎,毒的不得了。 偏生总是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大概符玉就是这种人。 倘若她是男人,又对符玉不了解,这会儿听到她那委屈的小动静,一定恨不能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哄。可惜,她不是男人,袭九渊也不是懂得怜香惜玉之人。 看她被捆得这么紧,就知道他没手下留情。 符玉又叫了几声。 一直听不到回应,她大概明白来人不是袭九渊。 瞬间收起委屈巴巴的表情,露在黑布外面的脸庞,露出几分凌厉之气,沉声问道:“你是谁?” 叶浅妤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同样低沉的嗓音问:“看不出这里究竟什么地方,也不知对面站着的是什么人,你害不害怕?” 符玉脸色更沉:“叶浅妤?!” 叶浅妤没应她的话,而是沉沉的望着她。 符玉等了半天,得不到回答,心中认定自己猜测是对的,说话语气也随之有了微妙的变化:“你敢抓我,符家不会放过你的。” 第528章 出气 叶浅妤冷笑了声:“那就等符家的人先找到你再说。” 瞥见旁边桌上有条皮鞭,顺手抄起来。 将皮鞭盘在掌心之中,往前几步走到符玉面前蹲下身,皮鞭挑起符玉的下巴,冷然道:“大将之女,还是皇后的亲侄女儿——符玉,你大概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也会被人踩在脚底下吧。” 符玉脸都变色了,“叶浅妤,你想做什么?” 叶浅妤抽回手,缓缓站起了身:“我想让你尝尝小夕前几日尝到的滋味。”话音未落,握着皮鞭的手骤然收紧,狠狠一鞭子抽到了符玉身上。 符玉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吃过这种苦头? 一鞭子下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 她挣扎着往前爬,“叶浅妤,你敢打我,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叶浅妤站在她身旁,扬手又是一鞭狠狠抽在她身上:“好,我一定给够你理由,让你到时候不必心慈手软!”话音未医学,第三鞭也跟着落了下来。 符玉看不到,又脚又被绑着,连滚带爬的往边上躲。 因为不清楚屋子里的陈设,躲闪中,在桌案上磕了腿,又被书架撞了头,最后碰翻花瓶,砸到身上不说,还在翻滚之中压到花瓶碎片,身上割了多处伤口。 别人打人是往身上打,叶浅妤是往脸上打。 一鞭子抽掉她头上的钗环发簪,直打得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又一鞭子直接抽在脸上,脸颊一侧顿时添了一道血口,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符玉大叫:“别打我的脸!” 她不让,她偏偏就往她脸上打。 几鞭子下来,符玉那张美艳的脸,肿得面具全非,嘴都被打得闭不上了,歪歪斜斜的浪着血水。 那些警告的话,慢慢变成了求。 直到咒骂彻底变成哀求,她哭着求她饶恕时,叶浅妤问:“你将小夕关在屋里,折磨她,凌辱她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求过你?你放过她了吗?” 符玉哭得撕心裂肺:“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放过我这一回好不好?” 她试探着起身,要往叶浅妤身边靠近。 叶浅妤凌空抽出一声鞭响,吓得她立刻缩回去半米多。 后背撞在方桌尖锐的桌角上,疼得她哆嗦了一下,嚎啕大哭:“我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找你们麻烦了,你放过我,放过我啊。” 叶浅妤高高在上的站在符玉面前。 如果符玉有骨气一点儿,不向她求饶,或许她还能敬她是个对手。 现今,眼中只余鄙夷之色。 皮鞭往符玉面前一掷,沉声警告:“看在你与袭九渊有几分交情的份上,这次我放过你。下次再敢找我与小夕的麻烦,吃不了兜着走的人,一定是你!” 符玉没说话。 叶浅妤怕恶心到自己,再没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让守在门口的侍卫,将符玉从哪儿弄来的,丢回哪儿去。 侍卫照做。 等符家查到叶拈夕的身份信息,当真已过半月有余,西凉来的使团进京了。 第529章 使节 西凉多年来仗着兵强马壮,国力强盛,从不与周边国家修好,一言不和就动手。这次他们突然派人来和亲,连明帝都搞不明白西凉皇意欲何为。 纳闷之际,只得先安排人接待。 西凉使团为首的,是西凉皇嫡亲的弟弟越王百里惊澜,也是西凉国唯一一位正牌王爷。 为表尊重,接待方职位需要高过对方。 明帝斟酌再三,派了太子与袭九渊一起迎接。 太子是储君,袭九渊是南越国权势滔天的王爷,这样的阵势,可以说是非常重视了。 途经的大街也被装点一新,红幡招展,四处洋溢着喜庆的味道。 坊间传言,西凉皇族样貌冠绝天下,是看一眼都能怀孕的种族。使团进城那日,听到消息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想一睹西凉小王爷的盛世美颜。 人之多,挤爆了大街小巷。 为了保护使团人员安全,负责保卫工作的武卫营不得不从近处调兵,将安保人数增加到了原来的两倍多。 这样一来,街上也就更拥挤了。 人们一个个,抻长了脖子,探着脑袋往前看。 太子与袭九渊并肩等在城门前。 前都一身绛紫锦袍,金冠束发,后者是一贯的玄色蟒袍。衣衫上银线绣出的飞蟒在阳光下泛着幽亮的光,低调却不失气势凛然,既便太子胸前那团金色,都无法抢夺其锋芒。 相比之下,太子像跟着来凑热闹的。 须臾间,挂着西凉幡旗的使团已走近。 在城门前落了马。 百里惊澜一身天青色锦衣,袖口领口绣着几片碎花,清贵简雅。银冠束发,除却腰间悬着的青龙玉佩,身上再无配饰,装束简单又低调。 饶是如此,也掩不住少年的好模样。 他五官不似袭九渊的俊美无俦,也不像符城的风流隽朗。细细看来,一双桃花眼浟湙潋滟,又不失男儿英气,唇角自然上扬,便是不笑也带了三分笑意。 冬日的阳光映在他身上,如一朵天上顶端盛开的高岭之花,魅惑又令人不敢靠近。 都说百里家的男人个个好看,果然还是百闻不如一见。 人群中发出阵阵赞惊叹。 大姑娘小媳妇儿更是悄悄捂住了脸颊,生怕被人瞧出小鹿乱撞的心思。 太子侧目看向袭九渊。 袭九渊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先走。 太子这才扭回头,提了提唇角,昂首阔步的迎了上去,“本宫受父皇之托前来迎接越王殿下。殿下一路奔波,受苦了,父皇已在宫中备好酒席,为越殿下接风洗尘。” 百里惊澜抬手行礼:“有劳太子相迎。” 目光越过太子,落在袭九渊身上,又微微欠了欠身:“想来这位便是人称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名号冠绝天下的九王爷了吧?久仰。” 袭九渊淡然一笑,“都说南越小王爷绝代风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两人国际互捧,太子黑了一张脸。 心中不满,又不好发作,只得压着脾气等他们客套完。下令使团换上提前备好的马车,一行人往宫城的方向走去。 第530章 硬刚 按使团觐见的流程,百里惊澜先进行宫,洗去一路风尘,整理行装。然后再进宫,至金殿拜见明帝,奉上国书,最后才是国宴接风的环节。 进到行宫,卸下行李。 沐浴后,他换上了代表着身份地位的蟒袍。 修长的身材笼罩在青色蟒袍之中,愈发显得英姿挺拔,倾世无双。 太子输在个头上。 他的身高在袭九渊面前已显逊色,如今又添了个与袭九渊身高几乎无异的百里惊澜,往他身边一站。任是金冠紫袍尊贵无比,都无法让他太得众人的目光。 从行宫出来,人们议论的皆袭九渊的气势,百里惊澜的美貌。 至于他这个太子,无乎没人看到。 进宫的马车上,太子一度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身边心腹宫人也跟着抱怨:“皇上让九王爷与殿下您一道来接使团,这不明摆着让殿下您受气吗?”还顺便说了几句袭九渊的不是:“依奴才看,这九王爷也是故意的,明知殿下您才是迎接使团的正主,却处处与您抢风头,弄得殿下您好像跟来玩儿似的。” 这奴才平日被太子这宠信惯了,说起话来没有遮拦。 太子听了,更生气了。 冷哼道:“如今朝中半数以上的人唯他马首是瞻,连父皇都礼让他三几,本宫能耐他何?”不只如此,他府中那位还叫他多与袭九渊示好。 他倒是想示好,奈何对方对他不理不睬。 表现看上去敬重有加,实际上他心里清楚的很,袭九渊从开始就没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深吸一口气,暗下决心早晚有天让他们刮目相看! 里面的人嘀嘀咕咕,生怕被人听到。 外面,袭九渊骑着一匹白色狮子骢,走在马车最前面。百里惊澜是客,自然是坐在马车上,一路摇摇晃晃的进了皇宫之中。 启明殿,明帝与百官已经在等。 礼官通报过后,百里惊澜只带了两个随行官员走进来,行至大殿正中停了下来。双手交叠推至胸前,行了一个揖礼:“小王见过南越皇陛下,陛下金安。” 不等明帝开口,殿中有人提出异议:“越王殿下是臣子,觐见我南越皇上,不该行跪拜之礼吗?” 百里惊澜精致的唇角扬起,露出几分轻鄙的笑容。 “这位大人说的没错,可本王的臣子之位,也仅仅是在我西凉境内才作数。出了西凉,本王代表的便是我西凉的皇族。你要本王下跪,那便是说我西凉皇要向南越皇帝跪了?” 一席话,将开口说话那人噎得结结实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百里惊澜见他不语,声音沉了几分:“我西凉向来不主张与邻国修好,今日破例与南越和亲,也是带足了诚意。你们若是视我西凉此番好意为无物,大可不必应下此事,本王现在回程便可。”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一来没想到百里惊澜说话如此刚硬,不留余地。 二来,使团前来定是为了修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说话都不该这么不客气。 明帝脸色不太好看。 第531章 诚意 “皇上,”已经站到自己位置上的袭九渊开口道:“臣以为越王殿下言之有理。南越与西凉邻近,礼教却不尽相同。越王既代表着西凉皇前来,按邦交礼仪,他的确可以不必跪拜,还望皇上允许。” 有了台阶,明帝顺着就下来了。 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对百里惊澜道:“越王殿下言重了,不过是两方礼教差异,越王不必放在心上。” 对着宫人招了招手:“来人,给越王殿下赐座。” 有人应声离开。 不多时,抬着椅子走进来,放百里惊澜身后。 百里惊澜道谢后,坐了下来。 那开口指责他不行跪拜之礼的大臣低下头,不说话了。 百里惊澜坐在椅上,向随行的人打了个手势。 那人上前,躬身行礼,将一个道卷轴举过头顶:“吾皇命我等前来修和,带了礼物送于南越皇陛下,还望南越皇陛下笑纳。” 明帝会意,指了礼官下去将卷轴呈上来。 卷轴上面即是国书。 礼官取过卷轴,打开来看,里面除了表达修和之心的句子外,还有此行带来送于南越国的礼品清单。 礼官当场宣读:“……念边关百姓疾苦,将士辛劳,故寝食难安。日夜常思,唯百姓安居乐业,边关稳固,才是国之幸,百姓之福。今日起,西凉愿与南越修百年之好,自此收兵不再发起战争……”冗长的陈词后,是更长的礼物清单:“西凉送南越南海夜明珠一对,玉麒麟灵兽一尊,珍珠一斛……” 礼官读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将礼单上面列的明细读完。 前前后后的东西加起来了,岂止是价值倾城? 换作是个小国家,怕是国库中也拿不出来这么多珍奇的宝贝吧? 在场众人无不例外的倒吸了口凉气,这么多东西,足以见得西凉皇这次修和的决心和魄力了。看来西凉皇刚了这么多年,终于不想再打仗了。 西凉厌倦了打仗,不只对南越而言是个好消息。 对他周围各国,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只要他不出战,天下四分之三的国家,将会得到安宁,因为西凉实在是太爱打仗了!虽说打仗有输有赢,可这些年来他发起的战争,远远超过其它所有国家发动的战争总和。 实实在在的战斗民族。 明帝听着礼品清单,唇角也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这半年来,边关是宁静,可他心里一点儿都不宁静,生怕哪天西凉又派兵攻打过来。这也是他既然忌惮袭九渊手中权力,却一直不敢动他的原因。 一旦动了袭九渊,动了他手上的二十几万兵马。 西凉军打过来,他很可能找不到一个代替袭九渊去边关卖命,而且无往不利的人。 如果以后真的不打仗了—— 思及此,他唇角的弧度不知不觉中又高了几分。 不知情的人,以为他是听到了西凉皇送这么多礼物,才感到高兴,不会有人想得到,他心里的算计,早就超过了这小小的启明殿。 他想的更多,也更远! 第532章 人选 奉上国书,便提到了此行的另一个重要议题:和亲。 使团出发前,在西凉皇百里星辰写给南越的国书之中,便提到了和亲一事。而且百里星辰的国书中明确提到,西凉送来和亲的,会是西凉郡主。 众所周知,西凉在上上代皇帝在世时,曾发动过宫变事件。 当时那位西凉皇的弟弟,买通皇城侍卫,带着三万兵马冲进皇宫,杀死了当时的皇帝。血洗皇宫,除了当时在外征战的五皇子,他杀掉了那位皇帝的所有嫔妃与孩子,登基称帝。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当时年纪最小的七皇子被丢进乱葬岗,又醒了过来。 恰巧被一位世外高人发现,给救走了。 他在民间蛰伏多年,最后返回西凉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了当时夺位的那个皇子,抢回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同时,也又一次斩草除根,血洗了皇宫。 这一来一回,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西凉皇室人丁稀少。 而且夺回皇权的七皇子,他一生就娶了一个女子,育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当今的西凉皇百里星辰,另一个,就是站在启明殿中的越王百里惊澜。 当然,除了夺回皇位的七皇子,在世的,还是他一个哥哥,就是动乱时不在皇城的那位五皇子。 五皇子早年在外筹谋,没有心思成亲,再后来终于时局稳定,再娶妻时,他已上了年纪。成婚多年,也不过生了一个女儿。 他的女儿,是西凉唯一一位正牌郡主。 也就是说到了百里惊澜这一代,西凉皇室就只有三个后代。 据说西凉皇十分宠爱这位郡主。 别说让她来和亲,便是将和亲的人送到西凉,怕是只要郡主不乐意,西凉皇也都不会答应。所以这位送过来和亲的,说是郡主,充其量也就是哪位臣子家的女儿,封了郡主的头衔而已。 这样的女子,对仕途带不来任何好处,但凡在朝中真正有地位的人,是不愿意娶的。 但是地位不够的人,又不足以担起和亲这样的名誉。 所以和亲的人选,要十分慎重。 明帝沉吟良久,心中已经锁定了几个人选,抬眸望向殿中百官,道:“和亲一事事关我南越与西凉修好,众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吗?” 百里惊澜垂着视线,没有往人群中看。 至于和亲的人选,其实早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殿中响起小声讨论的声音。 不多时,一个文官打扮的人站了出来:“皇上,臣有一人推荐。” 明帝点头:“说来听听。” 那人道:“文成公家的二公子,已到娶妻之年,尚未婚配娶亲。” 他刚说完,便有人站出来反对:“皇上,文二公子虽到娶妻之年,可他好赌成性,这样的人,凭什么迎娶西凉郡主?” 百里惊澜怒:“竟要我西凉郡主嫁给赌鬼,你安的什么心?” 那文官愣住,明显是没想到这点。 明帝摆了摆手,“再荐。” 又有几位官员出来说了几个名字,也同样被各种理由推翻。 最后,符罡站了出来,“皇上,臣不才,犬子符城已行过加冠礼,并无不良嗜好,还望皇上成全。” 第533章 看天 这种和亲的事,别人躲还躲不及,定远侯竟然要把自己的儿子送出来。 要是官位低的,为了名利仕途,还说得过去。 定远侯府不差这些呀! 众人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 符罡垂着视线,眼神中尽是复杂的光芒,就连明帝一时间也没能看透他的意图。 符城是明帝中意的人选之一,但不是必选。 他有意让定远侯府与九王府抗衡,明里暗里扶持符家。符城娶西凉郡主,听起来不错,甚至他还可以借此机会,再给符城一些封赏,让众人觉出他对符家的倚重—— 可他清楚,这些都是虚的。 他现在还弄不明白,百里星辰忽然修和的目的。贸然让符家将郡主娶进门,万一娶进来的是个探子,放在这么重要的人家里,保不齐生出什么是非来。 敛眉沉思,在心中衡量利弊。 符罡提出这样的要求,自然也是左右衡量之后的结果。 他已经查到关于叶拈夕身份的线索,虽然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她就是二哥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但八九不离十,基本不会错了。 等她认祖归宗,她与符城便是堂兄妹。 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了。 倒不如现在借着和亲的事儿,直接断了他们两个人的心思。 明帝还有迟疑。 符罡还保持着请求的姿势,站在大殿正中。 时间久了,殿中难免引起讨论的声音。 有人道:“符公子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任武卫营统领,将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不知那位西凉郡主,可否能醒得上少年英雄的符公子呢。” 此言一出,有人附和,也有人叹气。 百里惊澜冷笑,不予评论。 袭九渊站了出来:“皇上,臣倒觉得,有人比符统领更适合和亲一事。” 符罡震惊。 目瞪口呆的望着袭九渊。 他完全没想到反驳他的不是皇上,而是一直敬他为父辈的袭九渊。心猛的一沉,不解的望向袭九渊,脸上写满了疑惑。 袭九渊微微欠身:“侯爷,得罪了。” 他说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此人地位不及符城,他给的理由是:“符统领虽年少有为,可到底少了世子的名分。鲁国公世子才貌双全,也有功名在身,臣以为,朝中属他最合适了。” 此人也是明帝中意的人选之一。 在明帝心里,鲁国公世子比符城更合适。 正如袭九渊所言,他有世子之位,身世比符城来得更名正言顺。 明帝有他自己的考量 鲁国公如今守着一分闲差,就算西凉和亲居心叵测,西凉郡主嫁进鲁国公府,也翻不出花来。眸底闪过满意的光芒:“朕也有此意,不知国公意下如何啊?” 鲁国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心说皇上您要答应的事儿,我愿意不愿意有何区别? 出列行礼:“臣听皇上安排。” 眼看和亲一事要拍板,沉默着的百里惊澜忽然开了口:“南越皇陛下,小王临行之时皇兄嘱咐过,郡主的婚事,三分看人七分看天。还请陛下将举荐过的人请到一起,让郡主抛绣球决定吧。” 第534章 利弊 朝堂中又变得热闹起来。 自古以来和亲都是皇家指定的人选,抛绣球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那些被点过名的朝臣,不愿娶的忧心忡忡,想娶却被过滤掉的又重燃信心希望。事不关己的,抱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但无论是哪种,心都跟着兴奋了起来。 绣球选亲啊,还是和亲的郡主,真是——刺激啊! 唯一一个不看好此事的人,是明帝。 袭九渊说的鲁国公世子,的确比符城更让他中意。可是满朝官员,却没有人敢把他最最中意的人说出来。 那人就是——袭九渊! 倘若西凉郡主嫁入九王府,就等于给了他一个削弱九王府权势的借口。 他可以明正言顺架空九王府的势力。 磕了磕眼皮,把算计敛入眼底,再抬头时,眉眼间带了几许笑意:“绣球选亲的确要算上几分天意,但变数过大,毕竟是西凉的郡主,朕以为此举未免太过儿戏。倒不如将绣球改为文武比试,这样选出来的和亲人选,就算不是南越第一,至少也是佼佼者。不知越王殿下意下如何?” 百里惊澜眸光微闪,不答反问:“南越皇陛下准备让哪些人参加?” 明帝眼底闪过一抹狠色,没想到这个传言从不理朝政,只知游山玩水,游手好闲的小王爷还挺难缠。 脸上保持着客套的笑容,道:“除去方才被举荐过的世族子弟,朕再加一条,但凡南越朝中适龄未婚的青年才俊,无论地位高低,都必须参与比试。胜者,无论之前在朝中是何官职,朕都加封一品侯爵,赐良田千倾,以免委屈了西凉郡主。” 如此诚心的建议,百里惊澜没法说不行。 点头称是,违心的夸了明帝几句。 朝中立刻沸腾了。 议论声顿起。 且不说良田千倾,单说一品侯爵,那可不是说得就能得到的。 从南越建国至今,封侯的才有几人? 侯爵之位世袭传承,也就是说只要这次比武胜出,那世世代代都会列位王侯之尊。这样的诱惑,不可谓不大,别说是没娶亲的青年,连娶了亲的才俊,都想回去休妻重来了。 百里惊澜面上平淡无波,暗中看了袭九渊一眼。 袭九渊俊美的脸上是一贯的淡漠,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想得到,他此时心中定然十分气恼,因为明帝主的是“朝中所有适龄未婚青年才俊”。 说到适龄未婚,袭九渊首当其冲。 他权势滔天,人们怕得罪他,都不敢明着举荐他娶西凉郡主。 南越皇帝一杆打,他敢推托,那就是抗旨不遵。 袭九渊不在他们计划之内,但是能让袭九渊上场,为了一个他根本不想娶的女人出手——嗯,不论结果如何,其过程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这么想着,唇角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拢了拢衣衫道:“那就请南越皇早日安排吧,事情早日办完,本王也好回去给皇兄交待。” 和亲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接待只剩最后一项,便是欢迎宴。 第535章 口误 宴席在双云殿举行。 双云,指的是大殿中央,两个形状如云朵高高立起的云台。舞姬立于云台上载歌载舞,四周观众都可饱览无余。 也只有最高规格的皇宴,才会设在这里。 明帝心情好,亲自引着众人进来,指了主位左侧的位子给百里惊澜。 南越以左为尊,百里惊澜清楚,上前落座。 他身后跟着的使团成员,也先后在他下手方落座。帝王的右侧,太子、九王,朝臣,也都按职位高低,依次坐下。 众人面前的桌案上,酒菜、点心已经布好。 帝王客套一番后,皇宴正式开始。 弦乐声起,在殿外等候多时的舞姬涌进云台。长袖翩翩,舞姿妖娆,殿中顿时一派歌舞升平。 明帝举杯:“比武一事,明日朕便吩咐下去准备。不过越王殿下也要心理准备,比武与抛绣球不同,时日较长,殿下可要耐得住性子才是。” 百里惊澜一笑。 清贵华丽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洒脱:“好说,左右本王在西凉也无事可做。比武的事南越皇陛下尽管安排,本王这边陛下就不必操劳了,安排个熟识路途的小吏过来,带本王四处走走便是。” 传言西凉越王不爱权势,只喜游山玩水,看来不假了。 明帝笑着答应:“好,朕给你安排最好的向导,陪你阅览我南越河山。只是朕可要提醒越王殿下,这山河虽好,殿下可千万别流连忘返了啊。” 百里惊澜听出他话中之意,淡然勾唇:“若真如此,那本王就留下,也向南越皇陛下讨门婚事,只当两国之间亲上加亲了。”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大笑。 纷纷表示西凉越王真爱开玩笑,和亲又不是儿戏,哪是他随口说的? 明帝嘴角抽了抽,决定避开这个话题:“喝酒。” 百里惊澜举起杯子干了。 落杯时,不经意的瞧见坐在斜对面的袭九渊。 男人敛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宫人斟上酒,他对着袭九渊举了举杯:“九王上次大挫我西凉军,还一直没找到机会与九王切磋一下,这次来到南越,还望九王不要客气。” 大军被挫,可不是光彩的事儿。 众人没想到百里惊澜会提到这茬,都向袭九渊看了过来。 袭九渊一脸淡漠:“越王想要怎么个不客气法?” 百里惊澜没回答袭九渊的话,反而将视线转向了明帝:“南越皇陛下,本王想确定一下,陛下方才在金殿所言,可是南越所有尚未娶妻又名列朝堂的男子,都要参与郡主夫君的比试?” 明帝点头:“是。” “也包括九王吗?” 不等明帝开口,袭九渊率先道:“本王早有婚约在身。” 百里惊澜与理据争:“南越皇说的可是尚未娶妻的人,即是婚约,那便说明九王未娶。未娶,便要参与郡主的比武招亲。” 说的好有道理,明帝忍不住想给他鼓个掌。 忍住不笑,他道:“是朕口误,竟忘了未娶妻的人中,还有立下了婚约的……” “陛下!”没等说完,百里惊澜打断了他。 第536章 挑衅 百里惊澜敛了笑意,表情变得十分严肃认真,“自古君王皆是金口玉言,陛下既然有言在先,那可不是一句口误,便可以收回成命,另改他选的。” 言外之意,袭九渊必须参与比武。 “这……”明帝面露难色。 他心里再希望袭九渊参加,此时脸上也不好表露出来。 为难的看向袭九渊。 袭九渊沉着脸不说话。 坐在明帝与袭九渊中间的太子,眸光闪了闪,觉得他的机会来了。 唇角微扬,道:“父皇,儿臣觉得九王有婚约在先。若是赢了比武,按先来后到,那西凉郡主就要伏低做小,倒不如把这机会让给别人吧?” 此话一出,连站在他身后的心腹侍卫都抹了把汗。 心道:我的殿下呀,府中那位叫您多与九王示好,可也不能明显到这种程度中了。您当着皇帝的面这么说,不是告诉皇帝,您要争取九王的势力,明着拉帮结派,夺权嘛? 哎—— 明帝闻言脸色很不好看。 殿中众人面色各异。 倒是太子的几位兄弟,一个个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听闻他们的太子皇兄最近请到一位高人,可也不知怎么回事,高人指点来指点去,太子却越来越不得圣宠。 偏偏太子殿下浑然不知情。 明帝迟迟没有回信,他加重声音问了句:“父皇?” 被他喊的父皇很生气,很生气。 当着这么多人,尤其还当着西凉使臣的面,不好发作,暗自气得肺管子都疼了,咬牙道:“太子的意思,是要朕朝令夕改吗?” 太子:“……” 后知后觉的发现,父皇好像不高兴了? 百里惊澜从中掺和:“南越皇是一国之君,说出的话自然不能朝令夕改。不如这样吧,本王也退一步,若九王得了胜,他原来的婚约不必作废,娶作平妻便可。但正妃之位,必然是我西凉郡主。” 明帝担心袭九渊不愿意,匆匆点了头:“就依越王吧。” 怕袭九渊说出反对的话来,他声音提高几分,沉声下令:“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任何人不得再提反对意见。” 任何人—— 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哪有什么任何人,明明就只有一个人。只要他不提,别人谁还敢提异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人看了过去。 袭九渊面色从容的接受注视礼,端起茶盏浅酌低吟,没再开口。 明帝暗自松了口气。 他也确实担心袭九渊死活不从,因为就算是那样,他也不能将袭九渊如何,还搞得自己下不来台。 当皇帝当到这份上,当真是憋屈了。 一时间,殿中只剩下歌舞琴乐的声音,百里惊澜一双桃花眼扫过众人,轻笑了声:“陛下这边都安排好了,那本王也说说本王的看法。既是比武,我家郡主自然也要参与。” 明帝问:“郡主如何参与?” 百里惊澜道:“参选者比武决出前六名,再与郡主比试,胜者,为我西凉郡马。” 明帝疑惑:“郡主能打?” 百里惊澜摇头:“郡主一介弱女子,就由本王代她出战。” 说这话时,他目光落在袭九渊身上。 挑衅之意明显。 第537章 规则 南越九王爷对决西凉越王,这样的场面注定是被期待的。袭九渊将会参与和亲比武,百里惊澜代替西凉郡主与求亲者比试的消息一传出去,便在民间掀起了巨大的热潮。 连堵坊都设了专区,专门赌两人谁会赢。 赌注下得特别大。 赌坊还玩起了一赔二,一赔三的服务。 短短半个月下来,赌坊光收的赌民交上来的赌资,都赶上这些年收入的几倍了。不过现在看着风光,风险也大,万一结果出来,真遇到那些要一赔二,一赔三的主,结果也够他们受的。 这边赌坊热火朝天,和亲比武在顺利的进行。 本来有些人对娶西凉郡主没抱多大兴趣,但宫里贴出来的布告上,明说了郡马会晋爵,还有良田千顷。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世族之中但凡没有娶亲的,都跑来报名了。 哪怕有了婚约还未成婚的,也都赶来凑热闹。 原本金殿中就举荐出来的只有十多人,到最后收完报名贴,被明帝指派来负责本次和亲比武的官员统计出来一看,报名的竟然有百人之多。由于人数远远超出了预期,他们担心按原计划的赛制会拖延太长时间,于是想了个法子,将比赛分成了四轮。 第一轮是抽签选对手,一比一淘汰。 这种规则完全凭运气。 抽到厉害的选手,一轮就被刷下去了。反倒是那些运气好,看天吃饭的人,遇到对方缺席,不用打也能晋级到第二轮里面。 第二轮看的是运气加能力。 五人一组混战,共十组,谁战胜其他四人从比赛场中走出来,谁进入第三轮决赛。 这一轮将第一轮靠运气晋级的人,刷下去的至少一大半儿。 因为有的人聪明,进到比赛场之后,便联合其他水平一般的人,先合伙干掉最强的,再逐一突破。虽然武力值不是最高,但靠技巧走到了最后。 第三轮,又是一对一淘汰。 从第二轮里面选出来的人中,再选五个人出来。 这次考的不只是武力和运气,还有智商。赛事级设定了一个关卡,里面有人把守,参与比赛的人需要通过前面的关卡,才能到达比武现场。现场也与之前的抽签不同,在两人碰面前,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赛制规定,头一个到的,与最后一个到的打,第二个到的,与倒数第二到的打。 这样选出来的人,也许无力不是最高的,智商也不是最高的,但相对平衡。 最后胜出的五人进入第四轮。 百里惊澜说过,决赛要选出来六人。经过前三轮比试,胜出的只有五个,最后一个名额是袭九渊。 他前三轮不用参加,直接晋级。 参与比试的人没有一个敢有意见的,相反,他们十分庆幸不需要跟袭九渊比。要不然,估计倒霉的人前二轮都过不去,别说第三轮了。 来来回回折腾了十几日,终于到了第四轮比赛。 人们对比赛的关注也达到了顶峰。 九王府中,惊蛰都忍不住说起了赛事的盛况。 第538章 想多 袭九渊与叶浅妤并肩从花园走过,就听到惊蛰和家丁在聊天。 惊蛰道:“鲁国公府那个没用的世子,刚上场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那叫一个惨。你都没看到啊,他一边抓着比武台围栏一边跑那样,真是怂得丢尽了鲁国公的脸。” “鲁国公当时脸都绿了。” “还有那个文二公子,他倒是挺聪明。一个文弱书生,第一轮愣是用三寸不烂之舌,把对手给骂输了。第二轮跟其他三个对手合伙,打趴了人们最看好的赵都尉,害得不少人输了银子呢!” 围观家丁一脸好奇:“大人,您押了谁赢?” 提到下注,惊蛰瞬间来了精神,眼神一挑,骄傲的不得了:“我当然是押咱们九爷赢了,西凉那小王爷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咱们爷吗?再说了,他以一敌六,咱们爷最后一个上场,说不定那会儿他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爬都爬不起来了,怎么可能打得过咱们爷?” 众人纷纷表示好有道理! 袭九渊从旁边走过,冷眼一瞥道:“本王劝你现在去换注,别到时候赌的血本无归,本王可不养你。” 凉飕飕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众人先是一愣,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爷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皆是吓得虎躯一震,瑟缩道:“爷……” 袭九渊目不斜视的离开:“都散了吧,以后再让本王看到你们有空聚到一块说闲话,都滚去后山开荒。” 众人闻言,一个个跑得比兔子都快。 眨上间工夫都散了。 只剩下惊蛰一个人还忤在原地。 惊蛰眼光闪了闪。 见袭九渊表情虽然冷漠,却不是真生气的模样,他上前一步,先是对着叶浅妤笑笑,算是行过见面礼。然后矮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对袭九渊道:“爷,明日便是和亲比武的最后一场了。” 袭九渊冷漠道:“还用你提醒?” 惊蛰嘿嘿一笑,“您真的会跟越王交手吗?” 袭九渊脸色更冷,眼光更沉:“要不然呢?你替本王去?” 惊蛰笑得十分心虚,硬着头皮道:“奴才哪有那个本事?爷您刚说才让奴才赌越王赢,您是打算放水了吗?” 袭九渊回:“本王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说罢,转身离开。 叶浅妤丢下一个同情的眼神,也跟在袭九渊身后走了。 走过花园,进了穿廊,叶浅妤才开口:“是你自己要去参加比试,冲着他们发什么火?”轻幽的语气,模糊了吃醋还是生气。 袭九渊脚步一顿。 眼神落在叶浅妤脸上,幽邃中带着几分警惕与探究。女子看出他在打量她的情绪,故意昂起下巴,一脸倨傲。 袭九渊被她的动作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扬起的下巴。 揶揄道:“吃醋了?” 这么多天下来,外面所有人都在传他会去参加和亲比武,甚至符城都跑来问他怎么回事儿。 唯有她,半个字都没提过。 他甚至看不出她究竟是太相信他,还是觉得失望才干脆不问。 叶浅妤拍开他的手:“……想多了!” 第539章 吃醋 其实叶浅妤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多了。 穿越前活的二十多年,加上叶浅予活动的十五年。她总觉得自己虽然顶着一张十几岁,娇俏白嫩,好像涉世未深的脸,实际上心理年龄已经七老八十了。 吃醋这种小女孩儿做的事,她做不来。 所以半个月前白露来告诉她,袭九渊也会参加和亲比武时,她先是不信,后来消息愈演愈烈,而袭九渊也没叫人澄清发,她知道事情是真的。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也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她想,他如果想说,一定会告诉她。 如果不说,那可能是他觉得事情跟她没太大关系,没必要告诉她。 做为一个成年且成熟的人,她不允许自己做出不符合年龄,不理智的事来,更不想让袭九渊觉得她无理取闹。 里好不好受,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拍掉袭九渊的手,她转身就走。 袭九渊长臂一伸拦住她的去路,又上前一步,手臂撑着廊柱,将她抵在胸口与廊柱之间,“都写在脸上了,还不打算承认?” 他又不瞎,自从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她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了,真当他看不出来吗? 叶浅妤垂着视线。 推他几下,没推开,反而男人胸膛靠得越来越近,近得几乎贴到她胸前。她手没有活动的空间,只好知难而退,抬头凝着男人喜怒不辨的脸:“你又想干嘛?” 男人唇角一勾,笑容邪魅:“是不是吃醋了?” 呵~ 叶浅妤鼻孔哼出一个单音。 反问:“我吃什么醋?” 男人凝着她明明不高兴,却嘴硬强撑的倔强小脸,不由得笑了:“不高兴就说,本王也没说一定要参加那个什么比武。” 原本她不问,他不说,她不确定袭九渊一定会参加。 这下好嘛。 不打自招了! 这几天压抑在心底的怒气瞬间化作一道无名火,猛的用力,甩开了他钳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怒道:“让开!” 袭九渊眸中一顿。 没想到她会忽然发火,片刻迟疑的功夫,在女人眼中,已经是算得上是心虚了。怒气更甚,偏偏他跟铜墙铁壁似的堵在面前。 脑海中念头一脑,动作比思想还快,抬膝踢向男人某处。 袭九渊眸光一滞。 迅速后退,同时出手,以迅速不及掩耳之势扣她的膝盖。 将她踢他的腿抬了起来。 用力一扯,叶浅妤被拽得随着他前移,身体失衡。“啊”的一声尖叫,两人变成了她一条腿勾在他腰上,他手扣在她腰间的暧昧姿势。 男人上身前倾,脸几乎贴在她的脸上。 薄唇开启,幽幽的道:“毕竟本王如此出色,承认吃醋也不是丢人的事了,又何必恼羞成怒?” 叶浅妤用力晃了晃身子,十分想踹他一脚。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还没能离开国公府的时候。有次袭九渊把她惹急了,她从背后踹了他一脚—— 那一脚踹得,简直是大快人心! 自从她搬进九王府,这男人表现一直可圈可点。要不是今天来了这么一出,恍惚里,她都忘了这男人之前“劣迹斑斑”了。 第540章 风俗 不怒反笑,叶浅妤睨着男人幽邃的眼眸,定定的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九王这是又打算故技重施吗?” 袭九渊先是一顿,继而笑了。 笑得十分的温柔善良,还平易近人,“本王问你,是想跟你解释。” 松开她的腿,扶着她站稳,腰上那只手却没有松开,温柔的将她揽在胸前,轻声道:“不是本王想去和什么亲,是皇上怕比到最后那些人拿不出手,再丢了他老人家的脸,便扯上本王去跟百里惊澜过招。” 说起来,真该好好教训一下百里惊澜那臭小子。 几年不见长本事了,敢在朝堂上算计他。 要不是他顾忌着接下来的计划,哪能顺了百里惊澜和明帝的心思? 叶浅妤不看不透他想什么了,追问:“那你打赢了呢?” 赢了百里惊澜的人就要娶西凉郡主,两国通婚,西凉郡主不可能嫁进九王府来做小。就算西凉郡主肯,她也不可能同意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输—— 他这么骄傲的人,可能会输给别人? 叶浅妤看不透袭九渊的想法,袭九渊却能看出她的心思,指腹划过她的脸颊,笑意里带着几分特有的宠爱:“是不是不想让本王跟他打?” 叶浅妤歪头躲开他的手指:“跟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嗔笑:“口是心非。” 听她这么说,叶浅妤火气又蹿了上来,压着脾气怒瞪着他:“那我说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吗?” 男人敛去笑意,认真的“嗯”了一声。 严肃的模样,让叶浅妤恍惚里觉得她如果说不准他去,他就真的不去似的。明知道那样的话自己说不出口,心中怒气还是下了一半儿,只是嘴上还不松口:“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管你?” 说起来,他们除了天天睡一块,还真没什么关系。 男人眸中染了笑意,低头向她凑近:“睡了本王那么多次,现在想翻脸不认帐了?本王告诉你,晚了!你这辈子只能乖乖躺在本王身下,也只能当本王的夫人。” 叶浅妤:“……” 明明是哄人的话,怎么从他嘴里出来,就变了味道? 她不说话,男人顿了片刻,忽然又开了口。 清越低醇的嗓音中带着七分商量,三分央求:“等这些事情过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本以为三年时间很快会过去,他们这样在一起,除了比别人少一纸婚书,与成亲的人也没太大区别。这几日看着她生闷气,又不肯说话,他才觉得,也许那纸婚书远比他想的重要。 叶浅妤有些松怔。 半仰着小脸,愣愣的盯着他。 男人顺势低头在她盈润的唇上啄了啄,继续道:“你来自异世,说起来,不能算义父真正的女儿,也就不必守那三年孝期。等这件事情过了,我们便择个吉日成婚。” 叶浅妤还是没说话。 想了想,他问:“你来的那个地方,成亲有什么风俗和讲究吗?三书六礼自然少不了,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第541章 承认 成亲的风俗和讲究—— 叶浅妤垂下眼帘,很认真的想了想。 在现代,她只活到了二十多岁,十六岁以后的生活,便是在军中度过。 结婚于她而言,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参加过战友和朋友的婚礼,也在电视、网络上见过各种各样,风情各异的成亲仪式。中式的,西式的,甚至还有少数民族的。 但无论看过多少对新人,成亲这两个字于她而言是陌生的。 她见到的只是表面,至于掩盖在幸福表面下的风俗,她看不到,也不了解。 依然记得在某网站的热搜榜上见到过“四平八稳”“万紫千红”“三金一动”这样的词儿,指的都是结婚彩礼。具体多少钱她不记得了,只记得评论区哀嚎一片,网友纷纷表示娶不起,娶不起。 袭九渊见她敛着眉眼还不开口,心不自由自主沉了沉:“浅浅?” 叶浅妤的思绪被他唤了回来。 眨巴眨巴眼,“你去比试,万一西凉郡主看上你,非你不嫁呢?” 袭九渊道:“还在生气?” 叶浅妤撇撇嘴,没说话,默认了。 袭九渊收紧手臂,将她按在胸前,低醇悦耳的嗓音别有深意:“本王惧内,府中一个女人已深感力不从心。再来一个,本王怕自己身体受不住。” 叶浅妤:“……” 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受他影响,听他说话时,她总不觉得的往歪处想。 受不住—— 啧啧,她才不觉得他会受不住。 现在受不住的明明是她,无论是谁主动开始的,到最后受不住求饶的肯定是她,不依不饶的肯定是他。想到他每晚疯狂索取,恨不能物尽其用的行径,她忍不住回嘴:“九爷的受不住,是受不住诱惑吧?” 男人在她耳边低笑:“能让本王把持不住的,唯你一人。” 手臂绷紧,弯腰将她横抱起来:“你冷落了本王有些天了,今日也该补偿补偿了。”话音落下,不等女人回话,已经抱着她往泠风阁的方向去了。 叶浅妤:“……” 不是在说明日和亲比武的事吗,怎么好像跑题了? 进了屋子,男人片刻工夫都不想浪费。 抱着她直奔里屋卧房,将她放在床榻上,倾身而上,覆在了她的上侧。 直奔主题。 麻利的解她的衣衫。 叶浅妤恼火:“…………袭九渊!” 男人:“嗯?” 叶浅妤喊:“你停手!” 男人没吭声,自然也没停手。 “……”叶浅妤胸口闷了闷,用力去扣他的手:“你,有话好好说!” 男人回:“只想用行动表示。” 叶浅妤被噎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闷声道:“……你明日还要去参加和亲比武,现在耗费体力,难不成你明天想输给那个西凉小王爷?” 男人动作忽然顿住。 凝着她因为焦急,而变得绯红的脸颊,幽邃的眸中涌上危险和警告:“你真想让本王去?” 他原本也没打算要去。 可她不让,跟他自己主动不去,是两码事。 她越是表现的不在意,他越想逼她承认对自己的在乎。 第542章 没完 叶浅妤头一次吃到了嘴硬的苦。 大白天的,被袭九渊折腾的浑身酸软下不来床,背对着他缩成一团,手软的连被子都没力气拽一下。 袭九渊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手臂撑在她身侧,心满意足的瞧着她:“明明在意,嘴上还不认。” 叶浅妤没力气翻白眼,撇了撇嘴。 男人被她逗笑勾起唇角,拈起她耳边一缕碎发塞在耳后,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柔软到骨子里的声音道:“你先歇息一会儿,呆会本王叫惊蛰将午膳送到房里来。” 叶浅妤意识到他要走,本能的问:“你去哪儿?” 已经准备起身的男人停住动作,重新回到她身边,轻声回道:“你不想本王参加和亲比武,本王总要去跟他们招呼一下吧?” 叶浅妤嘴硬:“我没说。” 袭九渊被她的骨气感动笑了,长眸闪过一抹促狭的光亮。 长臂一伸,连被子一起捞进怀中,“本王忙活了半天,连你一句真心实意的话都换不来。” 说着,手探进了锦被之中。 肌肤肤到一丝凉意,叶浅妤打了个激灵,美眸一翻:“没完了?” 袭九渊被她捉到,也不躲闪,由着她将自己的手推出来。又瞧着她用力裹紧自己身上的被子,一丝缝隙都没留给他。 他脸上笑意更甚,“出息。” 叶浅妤心道:下辈子反过来试试,就不信你出息能大到哪儿去! 袭九渊没再想她小脑袋里琢磨什么,将她放回床榻上,穿衣下床,离开了泠风阁。 袭九渊出门时,白露刚好拎着一包药从外面回来。 哪怕袭九渊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冰冷没有温度,白露见到他还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害怕。 两人正面遇上,白露战战兢兢的行过礼。 一路小跑回了沐青苑。 叶拈夕身上的伤恢复的七七八八,只是脸上还没完全复原。左侧伤得重,结痂掉落后留下的伤疤还没消除。 坐在梳妆台前,她拿出叶浅妤给的药膏,在伤疤上轻轻添了一层。 药膏是祛疤用的,只是不知多久才能把这刺眼的伤疤去掉。 想到那晚在定远侯府见到的情景,女孩儿眼底的雾霾又深了几分。自那日回来,她再没见过符城,听说他也再没进过九王府。 她想问,又不敢问。 白露进门,听到叹气声放下药包走了过来。 双手抚在叶拈夕肩头,望着镜子里面神色忧郁,眸光黯淡的女孩儿。她用力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自认为明亮的笑容,安慰道:“小夕,你瞧见了吗?要是不仔细看,你脸上的伤都已经看不出来了。” 叶拈夕不想让她担心,勉强笑笑,“是不太明显了。” 白露顺水推舟,用她这个文化层面能想到的,最美好的词儿鼓励她:“小夕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符统领不来,一定不是因为不喜欢你了。近来越西使团进城,他分身乏术,顾不上。等使团离京,他一定第一时间就跑到九王府来敲门了。” 第543章 比试 翌日。 和亲比武的最后一场在城南举行,工部早已搭好了比武台和观战用的篷帐。 正对着比武台的,是给明帝准备的观战台。 它比两侧的帐房高出不少,在一片临时建造的屋舍中允为显眼。四周白色布幔上绣有龙凤图腾,里面龙椅、篷房告等各类布置虽无法与宫廷内部的物件相比,却也奢丽贵气,一应俱全。 考虑到明帝会带皇后或嫔妃前来,工部还在观站台后方建了一座暖阁。 此时,皇后与几位贵妃就在里面。 暖阁前方是一层纱幔,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能清清楚楚看到外面的情景。因为地处高台之上,前方没有遮挡,只要到纱幔前,便可看到比武台上的盛况。 德妃与贤妃坐在靠近纱幔的位子上,漫不经心的瞧着外面。 凭着运气和才智一路走到最后的文二公子,这次终于用完了自己所有的运气。最后一轮,抽到首签出战的人,便是他。 比武台上,一袭天水之蓝暗纹华服的百里惊澜已经在等。 双方见过礼,百里惊澜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文二公子“啪”一声打开折扇,故作风雅的在胸口摇了两下,俨然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百里惊澜嗤笑。 文二公子问:“西凉小王爷笑什么?” 百里惊澜不语,文二公子折扇又摇了几下,自顾自的道:“莫不是小王爷瞧不上我等读书人?小王爷可知,读书人与习武之人的区别吗?” 百里惊澜眸色冷寒,情绪不辨。 文二公子等了等,他不说话,他也猜不出他是个什么心思。 真要是动手,就他这三脚猫的功夫,一定不是百里惊澜的对手。大冷天的继续摇着扇子,故作淡定的道:“看来小王爷是不知道,那在下就费些口舌,替小王爷解释一番吧。” 就在启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向百里惊澜白扯读书人和习武的人有什么区别。 为了这天,他其实准备了很久。 让他抓到机会,他可以从读书人为什么读书,一直说到书是怎么形成的,字为什么要用黑色的墨写,而不是其它的红黄蓝绿青紫橙等各种颜色—— 他能把人说死,本事也不是吹出来的。 只是这次,百里惊澜没给他发挥的机会,他话才说到一半,百里惊澜长剑忽然出手,连着剑鞘一起抵在了他的咽喉处:“兄台若是来说教的,那就走错地方了。” 他根本没看到百里惊澜是如何出手的,慌的一逼,扇子都掉到了地上。 第一轮,没等打就结束了。 台下篷帐中,文老爷子看得脸都青了,本以为自己儿子凭实力走到这一关,机会会很大。没想到,竟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败下阵来。 懊恼的叹了口气,一拳砸在桌子上。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句话,同样可以用在九王府中某位心存期盼的姑娘身上。 符城一直不出现,叶拈夕心终日悬着,闷闷不乐。 此次比武,朝中高官在观战台都安排有席位,可携带家眷前往观看。 九王府自然不在话下。 第544章 没来 白露为了哄叶拈夕开心,吃过早膳,便叫着叶拈夕出了门。 没想到的是,和亲比武已经是近一个来月百姓们最关注的事儿,盛况空前。前往城南的道路,早被赶去看热闹的人们堵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别说马车,步行都难。 白露拽着叶拈夕,一路跌跌撞撞往前挤。 第二场比试都结束了,才到跟前。 能近距离观看比武的不只是有身份,而且是身份特别尊贵的人。入口处守卫的两侍卫瞧着白露与叶拈夕的打扮,不像是哪家府上的夫人和小姐,直接提刀将她们拦了下来。 怒斥道:“什么人?” 白露拿出九王府的腰牌给侍卫看:“我们是九王府的人,来晚了,有劳大哥通融一下。” 一个侍卫接腰牌看了看,又抬眼打量白露。 另一侍卫问:“有问题?” 接过腰牌的侍卫摇头:“是真的。” 将腰牌递还给白露,却没有放她们进去,而是道:“两位稍等,小人去九王那边通报一声。”说完,转身往观战台走去。 九王府不比别家,他的篷帐紧挨着龙帐,放错了人,责任他们担不起。 还是小心为妙。 他走进九王府的蓬帐时,袭九渊正坐在锦垫上,漫不经心的望着走上比武台的第三个人。 前二局百里惊澜都没怎么费力气,剑没用出鞘,便把对方干掉了。 这第三个人,是南越高手排列榜排行前五里面的高手,百里惊澜纵使能赢了他,也要费些力气。他唇角扬了扬,端起桌上茶盏,浅啜了一口。 侍卫进来行礼:“卑职见过九王爷。” 说明来意,他指着入口处站着的白露与叶拈夕,恭恭敬敬的道:“九爷,那边的两位女子,您可认得吗?她们手上有九王府的腰牌,说是九爷您允准她们前来的。” 袭九渊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白露与叶拈夕正巧也在往这边看,三人六目相对,白露硬着头皮挥了挥手,高喊:“九爷,您让他放我们进去吧!” 叶浅妤都没来,袭九渊也没想到叶拈夕会来。 忽然想到过会即将出场的某人,他忽然生出几分看好戏的心思来,对侍卫说道:“她们二人是本王府上的人,放她们进来吧。” 侍卫行礼退下,回了入口处。 对着白露与叶拈夕深揖一礼,道:“方才误会两位了,情况特殊,还望两位见谅,里面请。” 白露扶着叶拈夕两人走了进去。 行过礼,两人才发现,原来叶浅妤不在啊! 出门前,白露特意去了趟泠风阁,想喊着叶浅妤一起来,结果发现她和袭九渊都不在。她自然而然的想,今日是和亲比武的最后一场,两人应该是来看比武来了。 她兴致勃勃的叫了叶拈夕一起来。 现在,场面有点儿尴尬。 袭九渊身后,谷风见两人愣着没动,主动道:“站那儿坐什么?过来坐。” 当着袭九渊的面,两人哪敢坐? 白露讪笑,小声的问道:“姑娘没来吗?” 早知叶浅妤不在这里,她说什么也不会跑进来,哪怕在外围看看热闹呢,也比来这里感受低气压要强呀。 谷风道:“姑娘去见皇后了。” 第545章 诊治 暖阁中,符皇后细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与上次在符老夫人的寿宴上见到几乎无异,她一身月白裙裾,衣着素淡。模样是娇艳了些,眉眼却十分的温软乖顺,和传言中手断狠辣的女人大相径庭。 可女人的狠,从来都不写在脸上。 符皇后眼帘轻阖,缓缓的道:“本宫听闻你医术了得?” 叶浅妤低着头,视线落在跟前不足半寸的地方。 她一大早跟着袭九渊来了这里,第一场比试还没开始,便有下人过去传话,说皇后身体不适,御医没有随行,问袭九渊可否让她给皇后瞧一瞧。 袭九渊拿不准符皇后打什么主意,不打算让她来。 她想着当众拒绝,弄不好给袭九渊惹麻烦,就劝袭九渊答应了。 跟着随从来了暖阁。 听皇后开口,她微微颔首,道:“医术了得不敢当,只是粗浅的学过一些医术,娘娘可是哪儿不舒服吗?” 皇后说话时,几个坐在外侧看比武的皇妃已经回到里面座位上。 闻言有的冷笑,有的讥诮。 但无论做出何种表情,都是在背地里,面上都做出了担心,甚至是着急的表情。 有人还嘘寒问暖的,叫人将火炉往皇后那儿移。 符皇后摆手表示不用,语气恹恹的:“本宫总觉得困倦乏力,这手啊,也使不上力气。你过来给本宫瞧瞧,看本宫是出宫时着了风寒,还是得了什么别的毛病。” 叶浅妤道:“是。” 起身缓步上前。 刚要诊脉,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冲过来,挡住叶浅妤把脉的手,指责道:“你这女子如何如此不懂规矩?连帕子都不用,皇后娘娘凤体岂是你碰得的?” 叶浅妤眉间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快得抓不信痕迹。 收回手,退后一步,微几天福身道:“对不住皇后娘娘,民女行走于市井,的确不懂得宫里的规矩。娘娘凤体欠安,这里距离皇宫也不算远,不如还是回宫请位御医来给娘娘诊治吧。” 大宫女怒:“你……我就说你两句,你还不愿意了?” 叶浅妤低头不语。 众皇妃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符皇后斜了大宫女一眼,斥责:“郡主好心给本宫看病,不得无礼。” 一个无依无靠的便宜郡主,论手上的权力,自然比不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大宫女不服气,可皇后发话了,她也不敢再多说。 符皇后见她不动,冷斥:“退下。” 大宫女恨恨的瞪了叶浅妤一眼,欠身道:“是。” 退到符皇后身后去了。 符皇后转过脸,对着叶浅妤温和一笑,“本宫没教导好宫中下人,让你见笑了。”拍了拍身边锦垫:“过来坐吧,好好给本宫瞧瞧。” 叶浅妤面色淡然,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拢在左边衣袖上的手,轻轻捏了捏里面一个圆管状的东西。 这是临进来前,袭九渊塞给她的。 趁着两人擦肩而过的间隙,男人匆匆在她耳边留下一句“遇到危险,便吹响这个,他会立刻过来”。 第546章 漏洞 叶浅妤给符皇后把了脉。 探清脉象的那刻,平静的眸底闪过一抹惊骇。 符皇后问:“怎么样?” 叶浅妤迅速抽回手,用微笑掩饰住了那丝不敢置信和惊诧,平静如常的语气道:“可能是外面天气太冷了,娘娘初出宫门,身体有些不适宜,并无大碍。” 大宫女不耐道:“不会是医术不精,诊不出来吧?” 叶浅妤这次没有回避,抬起眼眸,定定的望着那宫女,声音不高,掷地有声:“听这位女官的意思,难不成希望娘娘生病了吗?” 大宫女被她噎住:“你……你胡说八道!” 这句话可大可小,万一皇后信了,能要了她的小命也不一定。惊慌失措的向皇后表忠心:“娘娘,奴婢不是她说的那个意思,奴婢是怕她医术不精,耽误了娘娘……” 符皇后打断:“本宫知道,你退下吧。” 大宫女这才放下心来,心有余悸的瞪了叶浅妤一眼,又退回了刚才的位置。 几个皇妃眸底藏着笑。 有的借咳嗽掩饰,拿锦帕拭着唇角,有的干脆垂着视线不往这边看。 符皇后叫叶浅妤来,也不是为了真的叫她给自己看病,收回手,缓缓的拢在向前,叹了口气:“连你都瞧不出来本宫哪儿出了问题,看来本宫是真的老了,这毛病啊,说来就来。” 坐在后面的容妃道:“姐姐说笑了,姐姐现在正当年呢,哪会这么容易老。” 德妃也附和:“容妃妹妹说的是,皇后比臣妾还要年轻上几岁,皇后您要是老了,那臣妾岂不是以后都不能出门了?” 几位皇妃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起来。 叶浅妤默默的听着。 等她们说完,她欠身道:“皇后娘娘身体无碍,民女也就不打扰几位娘娘观看比武了,告退。” “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符皇后道:“观战台可不比这暖阁里面,隔风,有火炉烧着,还有汤婆抱着。你现在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听本宫的,就在暖阁里坐着,待会比武结束了,再回去。” 顿了顿,又道:“以后别一口一个民女,你现在身份不同了,郡主便要有郡主的体面。” 扭过头对着大宫女吩咐:“去把楚月和秋水叫来,让她们跟在郡主身边好生伺候。以后宫里的各项活动郡主免不了要出席,不学些礼数如何能行?” 不是商量,而是恩赐。 叶浅妤瞧着大宫女出去,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个着宫女服的侍人。 等到三人到了近前,符皇后拉过叶浅妤的手,语气中多了几分长老的语重心长:“你别怪本宫多事,以后就让她们两人跟在你身边,宫里的礼数,她们会一一教会你。” 不等叶浅妤点头或是摇头,对着两宫女吩咐:“还不过来见过昭阳郡主?” 楚月和秋水对着叶浅妤跪了下来:“奴婢见过郡主。” 叶浅妤大概明白了。 看病是假,想往九王府里面塞眼线是真。 这么多年来,九王府严密的就像一个铁桶,滴水不漏。 她,是九王府唯一的意外,也是唯一的漏洞。 第547章 多问 叶浅妤带着楚月和秋水离开暖阁。 走下台阶时,刚好听到礼官宣布第四场比武开始。 抬眸,却见符城单手执剑,走下比武台。 她怔了怔。 自叶拈夕受伤之后,她就没见到过符城。虽然平日说话时,袭九渊偶尔提到他,但都是与公务相关的事。至于他与叶拈夕的事,袭九渊好似在刻意回避,她也就没多问。 毕竟感情的事,要他们两人共同面对,她一个外人不好开口。 符城本就长得风流俊朗,此时一身宝蓝色常服,更是显得身材挺拔修长,英姿勃发。 往比武台中央走,四周叫好声不断。 百里惊澜已经打了三场,但那三场好像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一般。双手撑剑,长身玉立于擂台正中,风吹墨发起起落落,愈发衬得那张绝世无双的笑意焕发。 符城几步走过来,抱拳行了一礼:“久闻西凉小王爷剑法称奇,讨教了。” 百里惊澜桃花眼眨了眨:“好说。” 符城面色骤然一沉,左手缓缓提起长剑。 至视线齐平处,右手忽然出招了,只见空中闪过一道冷芒,剑鞘已不知何时飞脱而出,直直袭面百里惊澜面部。 百里惊澜勾唇一笑。 身形不动,脚飞快的向前一踢。 撑在地上的剑,瞬时间飞跃而起,在空中转了一百八十度。 剑鞘飞出,直直撞上了符城的剑鞘。 灌注了内力的剑鞘在空中相撞,“砰”得一声落地,巨大的声响震得现场众人直皱眉捂耳朵。 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缠斗在一起。 明帝黑成碳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一丝欣慰的神色。 一共就只有五个人从比赛中脱颖而出,来角逐这个西凉郡马的职位。 前三个上场的人,别说赢得比武了,百里惊澜打败他们,根本连剑都不用往外拔,十招之内全部惨烈下场。这样的战场,丢的不是打输了的那此人的脸,而是他这个南越皇帝的脸啊! 要知道,这五个人代表的可不是他们自己。 他们是从朝中所有官员的家中选出来的,未成婚的青年才俊,代表的,是整个南越名门。 打赢了取西凉郡主事小,为南越扬威是真。 当初他答应百里惊澜上场跟最终胜出来的人过招,除了看出来百里惊澜对袭九渊有敌意,想借百里惊澜探一探袭九渊的底之外,也想着借赢得比赛的人,来挫一挫百里惊澜,挫一挫西凉的锐气。 你想啊,西凉的小王爷在南越比武,被打得屁滚尿流,跪地讨饶,是多么长威风的事儿。 可看到现在,他觉得这不是给自己长脸。 打脸还差不多。 到第三个人灰溜溜下场时,他的脸已经黑的没法看了。 观战台里面,太子,皇子,还有其他侍候着的人,都小心的看着皇帝的脸色。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引来了皇帝的注意,被殃及。 连贴身侍候的大太监,都小心的擦着汗。 此时见明帝脸色有所缓和,一个个都松了口气,太子还趁机夸了符城几句。 隔壁帐内,叶拈夕看到符城的刹那,表情便僵住了。 第548章 发现 叶浅妤回到帐中,意外的看到了白露和叶拈夕。 她没想到叶拈夕会来。 看到她脸上的苍白,以及眼眶中隐忍不下的泪水,她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扭头望向坐在中间位置上的袭九渊。 他也正向她看来,眼神里带着几分问询。 她明白,这份问询,源自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两双“眼睛”。 她蹙眉,摊了摊手。 袭九渊幽邃的眼眸之中,那丝问询瞬间化作一抹了解,甚至薄唇还微微扬起了一丝弧度。两个人在一起呆得久了,总会生出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来。 哪怕她不开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能读懂她心里的话。 甚至有时候,她什么都不做,他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对着她招了招手,旁若无人的道:“过来坐。” 叶浅妤抬抬下巴,对着比武台中两道颤抖的身影,像是在问他怎么回事。 袭九渊扫了一眼下方。 百里惊澜与符城两人动作极快,打眼看去,只看得到寒光不停闪现,听得到长剑凌冽的破空之声,却看不清两人是怎么出招的。 他淡淡的道:“他要来,本王也拦不住啊。” 自符城出场,叶拈夕便一直死死盯着台下的情景。 任白露怎么喊她,她都没回话。 偏偏袭九渊说这话时,她回了回神,听到了。 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丝一丝抽离,最后只剩下一片惨白。目光空洞的,仿佛随着血色抽离的,还好眼中的神采。 白露吓坏了。 扶着她用力摇了摇:“小夕,你怎么样?” 叶拈夕不语,失魂落魄的,好像根本听不到她的话一样。 白露更加着急,声音忍不住加重了几分:“小夕,你别吓我,小夕……” 她都后悔带叶拈夕出来了。 符城都这么长时间没在九王府出现了,为什么她想不到,符城是来参加和亲比武了? 这么明显的事儿,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看叶拈夕难受的站都站不稳,她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真是太蠢了。 蠢到家了都! 九王爷,还有自家姑娘出门时,都没来沐青苑,她用手指头想,也应该想得到是因为符城会来参加比武呀!她怎么就想都不想,就撺掇着叶拈夕来了呢? 这下可怎么办? 怎么办嘛? 她急得红了一张脸,和叶拈夕站在一起,两人脸色一红一白。知道的明白是因为台下比武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人吵架呢! 叶浅妤并不知情,这会儿看到叶拈夕,难免心疼。 左右这么多人,篷帐又不是封闭的,再加上还有皇后派来的两双眼睛盯着,也是安慰她的时候,遂对袭九渊道:“要不先派人送她们回府吧?” 袭九渊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吩咐站在身后的谷风:“你送他们回去吧。” 谷风领命:“是。” 上前一步,叫白露扶着叶拈夕离开。 叶拈夕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白露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半是搀扶,半是拉扯的拽着她往外走。 从比武台一侧路过,符城刚好看了过来…… 第549章 受伤 符城正与百里惊澜打得难解难分,任何一丁点儿的分心,都可能导致败下阵来。就在叶拈夕从旁边走过时,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向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眼,正好对上叶拈夕视线。 女子通红的眼圈模糊了悲伤与哀怨,仿佛在问他为什么。 符城眸仁骤然一缩。 她怎么来了? 紧接着,胸口剧烈一震。 铺天盖地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不只是因为忽然看到她来了现场,更因为,百里惊澜猛然拍在他胸口的一掌。 双脚骤然腾空,狠狠的向后摔去。 尽管他飞快的调动内息,来平衡身体,抵抗百里惊澜这一掌带来的冲击,还是后退了七八步之后,才堪堪停住步子。 胸口受到重创,“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周围观站的人一阵惊呼。 不少人从位子上站起来,想要看清楚这一幕。 就连明帝腰身都立直了几分。 如果连符城都输了,六个人可就只剩下两人了。满朝文武中挑选出来的人,竟然连西凉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小王爷都打不过,让他这个皇帝的脸往哪儿搁? 符城不能输! 目光倏的转向比武台一侧,符城看的方向。 待他看清站在上面的是两个女人时,帝王深不可测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伸手将太监总管黄全招至身旁,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黄全矮着身子道:“奴才这就去办。” 退后两步,轻手轻脚的往观战台外面走了。 太子眼中闪过疑惑。 给杵在自己后面的随从打了个手势,那随从会意,趁着明帝和观战台里面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也悄悄的溜了出去。 观战台外,叶拈夕泪眼婆娑望着符城。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眼底那抹一言难尽的悲伤,比说出口的任何话,都更令人震撼心疼。 符城几乎控制不住脚步,就要往她那边走。 百里惊澜冷眸扫过叶拈夕,忽然唇角一勾,挥剑向符城斩了过去。 叶拈夕大惊,脱口而出:“小心!” 这一声喊得惊天动地,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黄全正往这边走着,听到喊声心肝跟着颤了颤,小声道:“我的小姑奶奶,您这喊的什么劲儿啊?是怕人不知道符公子因为瞧了你一眼,才受的伤吗?” 下台阶的步子更快了。 谷风隐约察觉事情不对,顾不得男女有别,扬手一记手刀劈在她后颈处,迅速抱起她往场外走。 白露赶紧跟了上去。 符城心里急得不得了,挥开百里惊澜迎面袭来的剑,身形一转,不等向往迈出一步,百里惊澜的剑又拦了过来。同时,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都有心上人了,还想来迎娶我西凉郡主,莫非你们南越的男人都如此贪心吗?” 他剑上没用几分力,甚至方才的伤了符城的一掌都手下留情了,只是缠着不准他离开。 符城架住他的剑。 目光望向远处,直到看着谷风抱着叶拈夕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扭回头,冷冷的削了百里惊澜一眼,“少废话!” 第550章 等你 百里惊澜当真没再废话,两人再次陷入缠斗之中。 如果说刚才两人还有三分保留试探,这会却都用上了全力。剑气相撞,掀起的激流在空中横冲直撞,直振得比武台上旌旗猎猎招展,地上沙土飞扬。 四周中叫好声不断。 篷帐之中,袭九渊眸光含笑的看向叶浅妤,手上拿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汤婆子,小心的碰了碰她的手臂,“冷吗?” 叶浅妤闻声扭回头来。 对上男人一贯宠溺的目光,她习惯性的淡淡一笑,模糊了担心与嗔怪,“你早就知道符城会来是不是?” 袭九渊拉过她的手,将汤婆子塞给她:“本王只知符城会来。” 但没预料到叶拈夕也会来。 叶浅妤叹了声。 想说什么,不经意间看到站在几步外的,符皇后派过来的两个人,又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道:“你说他们两人谁会赢?” 袭九渊回:“你希望谁赢?” 叶浅妤白了他一眼:“跟没说一样。” 袭九渊笑笑,没再开口。 符城被叶拈夕搅乱了心思,又受了伤,动起手来难免心有余力不足。几十招过后,渐渐变得吃力起来。 百里惊澜乘胜追击。 传言西凉百里氏的剑法一如他们的样貌,一招一式飘逸洒脱,十分耐看。 百里惊澜手中长剑,在半空中旋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剑气以肉可见的速度挽成一朵剑花,又骤然扑向前方。 美丽,却又锐不可挡。 直将符城逼得节节后退,直至比武台边缘。 台下众人是开始有多激动,这会儿就有多失望。一个个丧气着脸,恨不能自己下场打的架势。明帝更不用说,那张脸仿佛沉到了地下十万八千里的深海冰窟之中,不但黑,而且冷。 观战台里面再次陷入危机之中。 个个屏息宁气,拼命缩小存在感,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就拿他们开刀。也有人祈祷符城创造奇迹,能反败为胜。 百里惊澜的剑斩下来,符城挥剑抵挡。 剑刃相撞,“砰”的一声巨响,百里惊澜的剑如泰山压顶般,自符城头顶压下。一分分,一寸寸,汇聚了内力的气息越来越重。 符城脚下开始晃动,厚重的木板发出碎裂前的“啪啪”声。 现场静极了。 围观的人们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等待两人分出胜负的时刻。就在这时,忽然“轰”的一声,城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不明所以的人们纷纷朝那个方向看去。 没发现异样,也没有想象中燃气浓烟之类的现象,于是人们又转回了头。 一眨眼的工夫,比武台上的两人已经收了剑。 符城冷俊的脸不辨喜怒,剑尖向下提着,向百里惊澜行了一礼:“小王爷剑法高超,领教了。” 百里惊澜肆意一笑:“符统领也不差,不过分心了而已。” 和气行过了礼,符城转身往台下走。 百里惊澜没看他,反而抬起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往袭九渊的方向看了过来。眉间眼角,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那模样,仿佛在说:等你了。 第551章 下石 在场的所有人,连明帝都觉得百里惊澜是在向袭九渊发起挑战。 唯有叶浅妤不同。 她坐在袭九渊身旁,刚好迎着百里惊澜投过来的目光。只有她能清楚的看到,百里惊澜看的人不是袭九渊,而是她。 至于原因—— 她想,大概是因为百里惊澜已经得知袭九渊不会跟他打,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吧。 这位西凉小王爷,还真是十分的好斗。 碍于符皇后的人在场,有些话不方便问,她也就没问。 龙帐中,明帝握紧的拳头重重落在几案上,帝王肃穆的脸上,满是怒众臣子不争的心痛。 不怪敌人太张狂,只怪我辈太窝囊! 明帝怒火攻心,恨不能自己年轻几十岁,亲自上场教训百里惊澜那个自小子!悔不该答应和亲比武的事,不如随便抛个绣球,选着谁是谁了。 也免得丢这么大的人! 帐内几个皇子面面相觑,看准了机会,祁王忽然对着太子道:“皇兄,你的侍卫方才还站在这里,如何这会儿忽然不见了?” 太子被他问的一愣。 他让侍卫出去跟着的人,可是皇帝的心腹太监,让皇上知道那还了得? 干笑了两声,道:“别提了,这些奴才没事还好,一遇到事就爱偷懒。这不刚才跟本宫说吃坏了肚子,自己找地儿方便去了。” 祁王也陪着他干笑,“当真如此,皇兄用人可以谨慎了。” 太子扯扯唇,掩饰着内心的不满:“三弟费心了,回府之后,为兄一定好好管教他们。” 两兄弟明枪暗剑的聊了几句。 这时,黄全回来了。 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他脸色略显苍白,匆匆绕过几位皇子走到明帝身边。弯腰靠到明帝耳边,手掩着唇,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明帝脸色骤然一变,“此话当真?” 黄全急道:“事关重大,奴才哪敢乱说话呀!” 明帝勃然大怒。 太子因为之前为袭九渊说话,引得明帝对他不满,这回见出事了,便想借机好好表现一下。摆出了忧国忧民的模样,着急的道:“父皇,出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明帝“啪”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怒然起身,指着他骂道:“还有脸问,瞧你做的好事!” 太子被骂懵了。 他做什么了? 他不就是叫人跟着黄全出去了? 心里打了个激灵。 黄全回来了,他的人没回来,难不成他的人盯梢被抓了? 明帝没理会他脸上露出的不解和疑惑,长眉紧蹙,焦躁的在帐中转来转去。黄全心急的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拿主意。 祁王小心的问:“父皇,儿臣虽没有太子哥哥能干,却也愿替父亲分担一二。” 与太子的直接比相比,祁王说话多了几分艺术。 如果他也跟太子似的,上来直接评判,怕是这会儿也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果然,明帝只是冷眼睇了他一眼。 没说话。 当然也没发火。 态度跟对待太子的态度比起来,已经算是很好了。 祁王倍感欣慰。 第552章 借计 和亲比武进行到第五人,负责保护西凉郡主的侍卫忽然来报,郡主不见了! 那声炸响,地点正是郡主下榻的房间。 房间的窗子被炸开,来人破窗而入,掳走了郡主。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侍卫们搜查时,在现场发现了一块腰牌,正是太子府中人所有。 太子震惊。 与郡主相关的人已经来到龙帐中,同样,不相干的人也被请了出去。 龙帐中,只剩下两位皇子,还有百里惊澜等人。 太子眼中中尽是诧异和不解:“父皇,自比武开始,儿臣便一直在此处观战,没做过任何对西凉郡主不敬之事啊。而,而且——” 他急得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了:“郡主失踪,对儿臣,没,没有任何好处啊!” 犯罪讲究动机。 他掳西凉郡主,对自己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啊! 不光没有动机,他从一大早就到这里,非但没有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也不具备啊。 祁王在耳边小声提醒:“皇兄,你身边那个侍卫,去哪儿了?” 太子再次震惊。 侍卫—— 那是他的贴身侍卫,他身上有九王府的腰牌。 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 祁王趁机道:“皇兄方才不是说,侍卫方便去了吗?皇兄赶紧差人去将他找来,也好把话说清楚,免得父皇误会皇兄你啊。” 太子心道:你不说话还能少误会点儿。 他脑子算不得多聪明,但自小学的生在宫中,长在朝堂,耳濡目染,勾心斗角的事经历的也多。这会儿还等不见自己的回来,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回不来了。 脑海中飞快的想着应对的办法。 府中那位常常跟他说,出事一定要沉重气,不能自乱阵脚。 对,他首先得沉得住气! 百里惊澜怒不可揭,根本看都不看太子与祁王,那双潋滟的桃花眸中,此时反应着怒火:“南越皇陛下,郡主在你的地盘上失踪,你作何解释?” 明帝何曾被如此质问过? 可当下理亏,哪怕心中愤懑不已,脸上也不好表现出来。 尽量压低了声音道:“怕是其中有些误会,朕立刻派人去查,定会尽快找到郡主,给越王一个交待。”大手一挥,将禁军统领喊了过来:“立刻派人去查,找不到郡主,朕砍了你们脑袋!” 禁军统领硬着头皮领命,带人出去了。 除了禁军,明帝又下令城中武卫营,城外护军协同寻找。 不过半盏茶时间,进行的如火如荼的和亲比武被搁置下来了,当局最重要的是,是将被掳走的郡主找回来。 未完成的比武,被宣布延期。 回府马车上,终于摆脱了两个眼线,叶浅妤舒了口气,道:“可憋死我了!” 想说不敢说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袭九渊露出惯有的笑容,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既然不喜欢,不要她们来便是。皇后知你是本王的人,便是拒绝了她,她也不会将你如何。” 叶浅妤轻笑,“有了这两双眼睛,以后给皇后递话就方便多了。” 袭九渊问:“你想皇后知道什么?” 叶浅妤笑得狡黠:“她想知道什么,我就让她知道什么。” 第553章 破戒 西凉郡主失踪,太子的贴身侍卫也不见了。 原本此事与太子扯不上关系,但有人实名举报,出事前,曾在郡主下榻的行宫附近见到过太子的贴身侍卫。 太子的贴身侍卫为何出现在郡主住处,原因不得而知。 明帝震怒。 迫于两国社交压力,传旨关闭城门,禁军、武卫营,还有护城大军全部出动,必须在天黑之前将郡主找回来。 整个凉州城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成群的官兵在涌上街头,大到官家小到民舍,挨家挨户的找,真正地毯似搜索,一个地方都不放过。 袭九渊与叶浅妤回了九王府。 楚月与秋水也跟了回来。 进到府中,惊蛰诧异的打量着跟在叶浅妤身后的两个姑娘。 眼底涌过几分欣喜。 自打叶浅妤进了九王府,九王府阴阳失衡的情况,有了很大程度上的改善! 外面的人虽然明面上敬着九王府,可是他知道,总有些人在背地里偷偷的管九王府喊作“和尚庙”,因为一年到头,九王府就没个女人进来。可是现在不同了,自从他们家九爷“还俗”,破了色戒,九王府就不再是女人来不得的地方了。 说不准,他们府上很快就跟正常人家一样了,男女平等—— 想得太投入,叶浅妤喊了他好几声都没听到。 袭九渊眸底闪过一抹不耐,声音提高了几个分倍:“大白天的,做梦呢?” 惊蛰被吓了一个激灵,赶紧收回神思,脸上堆笑的道:“爷,姑娘,您两位回来了?” 袭九渊一脸嫌弃:“回没回来,你看不到?” 叶浅妤则是十分怀疑惊蛰今天洗头的时候,是不是脑子里面灌进去水了,怎么看人的眼神都怪怪的? 让她知道惊蛰这会儿的心思,怕是要笑死。 指了指楚月与秋水:“两位是女官是皇后娘娘叫来指导我礼仪的,她们在府中的饮食吃住,有劳你安排了。” 惊蛰虽不及谷风聪明,但是非问题上还是很明白的。 立马点头:“姑娘放心,属下一定安排的明明白白,绝不让两位姑姑在九王府受一丁点儿委屈。” 自然也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 叶浅妤点头。 正欲与袭九渊一道离开,楚月着急的喊住她:“郡主……” 叶浅妤停住步子,扭回了头。 娇懒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笑,和颜悦色:“楚月姑姑还有何吩咐?” 楚月福身行了一礼:“郡主这声‘姑姑’,奴婢不敢当。奴婢与秋水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来府中侍奉郡主,一切从简,住处还是跟着郡主吧。这样一来,也好照顾郡主平日里的起居。” 不等叶浅妤回话,袭九渊冷漠道:“本王不管你们之前是谁的人,到了本王府上,便要守本王府中的规矩。主子住的院子,奴才们一律不准同住。至于郡主的日常起居,自然有本王来照料,不必你们费心。” 楚月与秋水皆是一惊。 来之前,她们便听说了九王对这位昭阳郡主宠爱有加,没想到宠这种地步。 她的日常起居,竟然是九王爷亲自来照料的? 第554章 正事 楚月和秋水对袭九渊有些本能的忌惮,但皇后交给她们的任务,她们也不得不完成。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楚月咽咽口水,壮着胆子道:“奴婢来到九王府,不敢不遵从九王府的规矩,只是九王爷身份尊贵,怎可屈尊?再说了,郡主与王爷男女有别,王爷来照顾郡主的日常起居,传出去了,对郡主影响也不好啊。” 一番话听起来颇有道理。 袭九渊冷笑了声。 声音不高,却如一记重鼓在两人心头敲响。 心不约而同的沉了沉。 叶浅妤这会儿站出来充当的“白脸”,拽拽袭九渊衣袖,示意他别生气。 笑意盈盈的对着两宫女道:“既然你们进了九王府,那就不妨告诉你们,我与九爷虽未成婚,却早有夫妻之实。你们只管在府中安顿下来,皇后娘娘叫你们来教我礼仪,可没说还在照顾日常起居。” 面上带着笑意,语气中却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旁边的袭九渊沉着一张脸,好像随时会发火一样。两宫女在符皇后身边多年,虽未见过袭九渊发火,可他脾气不好睚眦必报的性子是早就听说过。 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老老实实的跟着惊蛰下去了。 叶浅妤拽着袭九渊的手回了泠风阁。 门一关,男人反手扯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抵在门板上。目光灼灼的睨着她:“弄两双眼睛进府,不怕以后连床榻上那点事,都被人瞧了去?” 叶浅妤咯咯笑:“你怕被人笑话?” 袭九渊轻嗤:“本王会被人笑话?” 传出去,他们也只会仰慕! 叶浅妤不知袭九渊眸底闪过不屑是几个意思,也来不及多想,男人已经俯身亲了下来,攫着她的唇瓣,不轻不重的咬着。 叶浅妤吃痛。 背靠在门板上,后脑勺还扣在男人手中,想躲都躲不掉。 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 男人倒也没做太过分的事儿,抱着她亲了会儿,便松开了。捏捏她的下巴,低头睨着她绯红的脸蛋儿:“本王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晚上回来再来给你补上。” 叶浅妤想到他在自己身上努力耕耘的模样,腿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嘟哝道:“谁要你补?” 男人眸光挑了挑:“不补,现在就要?” 叶浅妤:“……” 不等回话,男人垂下头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现在不行,本王还有正事要办,你且忍一忍,本王回来一定满足你。” 叶浅妤:“…………” 故意别开视线,不去看他那张没羞没躁的脸。 男人继续曲解她的意思:“好了,本王知道你想,可也要分个轻重缓急不是?本王应答了给你补,就一定给你补。补双份还不行吗?” 叶浅妤:“………………” 瞧着叶浅妤马上就要爆发,男人适可而止,果断开溜:“本王先走了。”又捏了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拉开门扬长而去。 叶浅妤气笑了。 回味着他蜻蜓点水般,匆忙而又热切的吻,唇角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 书房中,已经有人在等。 第555章 三哥 袭九渊推门进来,双脚翘起,搭在书案上的男人从容不迫的放下双脚,懒洋洋的坐直了身子:“你来的可真够慢的,小王要是来偷东西的,怕是你这书房都要被搬空了。” 袭九渊唇角勾了勾:“那你找到什么了?” 百里惊澜如数家珍般的报上来:“陈列架上三个机会,抽屉与暗格中分别放着你与西凉皇室,楚国战王府来往的书信。书阁后方有间密室,里面有不少宝贝。只可惜没有小王瞧上眼的,要不顺便拿两件走,也不枉路南越这一趟……” 不紧不慢的,将书房中暗阁,还有里面的东西报了个遍。 躲在暗处的无影冷汗都流了下来。 隐隐觉得自己要倒霉。 这个念头才从脑海里冒出来,就听到刚进门的男人低沉的嗓音:“你是死的吗?书房里的东西被人翻了个遍,你看不见?” 百里惊澜自然知道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他一进门,就觉察到房中,除了每个王侯贵胄的府上都有的暗格密室之外,还有一个隐匿在黑暗之中的暗卫。 暗卫最大的本事便是隐匿。 正常来说,就算功夫高过他们的人,也很难察觉到他们的藏身之处。更何况,这个地方对他而言,应当是非常熟悉的,更不应该被察觉。他之所以能轻易探出暗卫的气息,是因为西凉皇室培养的龙隐卫。 龙隐卫平日潜藏在皇宫中。 没有人知道他们具体在哪个地方隐匿着,但是有人胆敢图谋不轨,他们总会以一种令人想象不到的时机出现。儿时,他与他的皇兄做的最多的一个游戏,便是在宫中寻找龙隐卫。 也就是那时候,他练成了分辨气息的本领。 无论是在嘈杂的环境下,还是在安静的氛围中,无论对方的声音多么的轻微不起眼,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无影很冤枉。 也很委屈。 能进到这间屋子的人,一定是经过自家爷允许的。同样,被允许进来的人,也视为可以看这里的一切。 再说,自百里惊澜进屋,他就一直在。 压根就没看到百里惊澜动屋里的一花一草,他是怎么知道那些暗格的?退一步讲,就算他懂得这里面的玄妙,认出了机关所在,暗阁里藏的东西,他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冤。 以后书房这种地方,他还是少呆为妙。 闷哧了半天,讪讪的道:“属下失职,过会自己去领罚。” 百里惊澜扑哧一声笑了,对着黑暗处道:“看来九爷的手下不好干呀,不如跟着我回西凉吧,我西凉待人向来宽厚,从不轻易处罚手下。” 无影凉凉道:“多谢小王爷美意,属下生为九爷守府,死为九爷守坟,绝不离开!” 袭九渊没好气:“滚。” 无影表忠心失败,“哦”了一声。 隔壁传来“啪嗒”一下轻微的响声,窗子打开又关上,无影灰溜溜的离开了。 百里惊澜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完全没了方才清贵与高深莫测。好一会儿,才从书案前抬起头,“三哥,你这手下胆可真够肥的啊!” 第556章 猜测 当年江家出事后,袭九渊机缘巧合下,拜了一位高人为师。 这位高人,便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年纪轻轻,便将大好河山丢给年仅十二岁的长子百里星辰,自己带着夫人和幼子,游历天下的西凉太上皇——百里玉衍。 英雄爱才。 袭九渊天资卓越,又能吃苦,深得百里玉衍喜爱。 百里玉衍将皆生所学分一分为四,治国之道和医术传给了长子百里星辰,剑术给了次子百里惊澜,兵法传给了袭九渊。 百里玉衍本想着他们在各有所长,将来也不会起冲突。 可是没想到,三人离开他隐居的地方,一商量,将各自所长全都教会了对方。好在几人心中所向不同,都对彼此造不成威胁。 百里惊澜之所以称袭九渊三哥,是因为他们还有一个素未蒙面的同门师兄。 袭九渊俊美无俦的脸上辨不出喜怒,来到百里惊澜面前坐下来,不徐不慢的道:“太子那个侍卫是怎么回事?” 郡主失踪是他们安排的,计划中,没太子什么事。 百里惊澜愣了下,笑意全无:“不是你设计,诱太子那个贴身侍卫去的行宫?”下人来报时,他还以为是袭九渊故意引太子上钩的。 袭九渊摇头,“不是。” 百里惊澜眼底闪过异色,半是自言自语的道:“那就奇怪了。” 想了想,他又不介意的笑了声:“算了,别多想了。太子掺和进来,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说不定,还能早点儿帮你达成夙愿。” 袭九渊沉默不语。 他想到了祁王。 在众皇子之中,祁王不是最优秀,也不是最有资格与太子争的人。从前他在朝中的表现也一般,甚至可以说不太好。只是近来他好像忽然开窍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他件件办得漂亮,博得了不少叫好声。 反之,从前向来小心谨慎的太子,最近频频出错。 这一切转变,不会是巧合。 而且这个人能利用祁王打压太子,也能判断出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只能说明对方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明白百里惊澜此行的目的。 唯有这样,对方才能恰到好处的,在背后推波助澜。 思及此,袭九渊只觉一抹凉气自脚下蹿至头顶。 多少年来运筹帷幄,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有个人对你了如指掌,你却对他一无所知。就好像有人在你的眼前蒙了一层黑布,让你连眼前的路都看不到,而他,就站在明灯下看着你。 他手中是剑,亦是糖,你不清楚。 他帮你,亦是害你,你也不知道。 这种感觉,让人心生寒意。 百里惊澜见他锁眉,倏的一笑:“三哥你就别瞎操心了,我觉得那人没恶意,既然他愿帮我们,我们何不欣然接受?” 袭九渊嗤声:“难怪当年治国之道你怎么也学不会,若是每个人心思都能这般纯粹,又何来冤死的人?”如果没有当年那场变故,他,大概已经和他的浅浅成婚了吧?说不准已经是一个,或者多个孩子的父亲。 两人推测背后珠人是谁。 在大概猜了六七个人之后,房门忽然响了…… 第557章 见面 谷风从门外进来了,两人行过礼,禀报道:“爷,符公子来了,去了沐青苑。” 符城会来,在意料之中,袭九渊没说话,倒是百里惊澜开了口:“说起来,符城对你还真是没话说,明明自己也有心上人,还出来替你顶包。” 谷风道:“符家与江家是世交,爷还救过符公子。” 百里惊澜不屑:“农夫与蛇的故事没听过?恩将仇报的大有人在,何况他就算不主动出来,最多也就是坐视不理,算不上是错。” 谷风不说话了。 袭九渊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站在太子和祁王背后搅动风云的人,是他吗? —— 沐青苑,叶拈夕坐在床榻边,目光空洞的望着脚尖前面的半寸之地。 一声不吭,也能哭成泪人儿。 白露担心的不得了,一边帮她抹眼泪一边劝:“小夕,你好歹跟我说句话好不好?都怪我,我不该拽着你去看比武……” 叶拈夕摇头。 只是轻微的一晃,立刻又有泪水滚落下来,“啪嗒啪嗒”砸在地面上。 因压抑而略显沙哑的嗓音道:“不怪你。” 怎么能怪她呢? 就算她们没去和亲比武的现场,没有看到符城,他一样是以求亲者的身份站在了比武台上。想到那晚定远侯与符老夫人的反应,想到没问出口的话,她心如刀绞般难受。 到底为什么? 明明,他们是彼此喜欢的。 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心仿佛被豁开了一道口子,疼得无以复加,疼得她连吸一口气,都觉得颤抖。 她用力抓着白露的手腕,痛到极致,却也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不想让人听到,不想有人担心……更不想,让看到她丢脸的模样。 白露望着她悲恸却又不敢放肆大哭的模样,眸中闪动着几许复杂的神色。 是心疼……更是,愧疚。 外面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敲门声,叶拈夕猛的抬头。 不及出声阻止,视线猝不及防的撞进一道熟悉的眼眸之中。 心口漠然一滞。 本能的想扯出一丝笑容,装作没事的问他怎么来了。可是嘴巴张了张,话没说出来,噙在眼眶中的泪水,却是肆无忌惮的滑下脸颊,摔落在地上。 地上溅湿一片。 符城幽黑的瞳仁骤然一缩,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他心头那块软肉,疼得他急了呼吸。 深深望了叶拈夕一眼,对白露道:“你先出去吧。” 白露先是看看符城,又担心的看了看叶拈夕,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这才起身往外走。 出去后,将门关上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安静的针落闻声。 叶拈夕别扭的移开视线,用力吸了口气,想把眼泪压回去了,可眼泪就是不受控制的往下落,怎么止也止不住。 不但眼泪止不住,心里还酸的厉害。 符城心里闷得厉害,跟压了声千金重的石头似的,连气都喘不过来。 走上前,伸手帮她抹脸上的泪水:“别哭。” 第558章 疑点 他想说,他心疼,可话到嘴边,也只剩下“别哭”两个字而已。他从来不是会哄人的人,更别说眼前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了。 除了帮她擦眼泪,他无措到根本不知该做些什么。 叶拈夕别过头。 明明想躲开他的手,可他的手掌好像格外的温暖,她舍不得。 心酸的要命。 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红哭肿的眼。 有小天的时间,两人就这么一个擦眼泪,一个想躲又舍不得躲,连姿势都别扭。 终于,符城低沉的语气开了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拈夕回:“我什么都没想。” 符城紧跟着问:“那你哭什么?” 叶拈夕鼻子一酸,泪水又涌上眼眶,哽咽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符城原本是要哄她不哭,这才说了两句话,就见她哭得比刚才还凶了。更加的手足无措,帮她擦眼泪的手,力道也不自觉的加重了。 常年习武掌心磨出的薄茧蹭在脸上,疼痛却在心中无止境的放大。 最终,叶拈夕忍不住心中难过,扑在床上,埋头嚎啕大哭起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心中压抑的难过。 符城彻底慌了。 半晌,手还保持着帮她抹眼泪的姿势。 白露出了门,可是不敢走远。 这会儿忽然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暴风哭泣,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扭头想回屋,手都扶到门上了,动作又停了下来。 她与秦阳成婚前也吵过架,委屈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哭的,只要秦阳努力哄一哄,就没事了。但要是这期间有别的人在场,事情只会更糟。 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进去添乱了。 不安的向里面望了一眼。 当然,隔着房门她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情景,手缓缓的撤了回来,喃声道:“对不起,别怪我。”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为何道歉?” 她漠然一惊。 转过了身。 不知何时,叶浅妤站在了她身后。 白露惊慌失措的望着她,“姑……姑娘,您……何时过来的?” 叶浅妤淡淡一笑,娇俏慵懒的脸上带着与平日里无异的温和,红唇轻启,声音不重,却一字一句如鼓槌般在白露心头敲响:“在你向小夕说‘对不起’的时候。” 白露脸“唰”的白了。 眸中闪烁的泪光,模糊了愧疚与慌张。 “姑娘,奴婢没有……” 没有什么,白露没说。 叶浅妤也没有追问她没说出口的半句话,脸上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淡漠。沉声道:“为何要带小夕去和亲比武的现场?” 有些话袭九渊不说,不代表她想不到。 和亲比武连袭九渊都得参加,那么符城也得参加。区别在于袭九渊必须要参加最后一轮比试,而符城可以选择在前几轮落败。 败了,便不必成为和亲对象。 她以为,符城一定会在前三轮退出。 大概是太理所当然,所以看到符城上场时,她也是发自内心的意外。 那时,她还没觉得可疑。符城久不露面,叶拈夕受伤后闷闷不乐,白露借比武的机会带叶拈夕去散心,在情理之中。 只是…… 第559章 生路 只是比武现场守卫森严,光是关卡就有三四重,哪怕是有九王府的腰牌,不在列席名单的人也不可能进来。她问过袭九渊,他看到她们时,她们在最后一处关卡被拦。 那么前面的几关,她们怎么进来的? 白露眸含泪光,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姑娘,奴婢没有害小夕……” 这么说,便是承认故意了。 叶浅妤阖了阖眼帘,将几欲喷涌而出的怒火压在眼底。 再睁开眼,眸中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凉,还有几许压抑着的失望与难过。早在进到九王府之前,就有人提醒过她,要当心身边人。 当时,她还没认回叶拈夕,也没与袭九渊在一起。 她的身边人,只有白露。 一个可以冲上前来,自己的身体,为她挡棍挨打的人。 哪怕怀疑过,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因为在白露的眼睛里,她看得到阳光,一个心里阴暗的人,是不具备这种能力的。唇间掀起一抹嘲讽发,是对自己眼光的否定:“你的主子是谁?” 白露看到她眼中的失望时,浑身猛的一颤。 喃喃的道:“姑娘……” 叶浅妤别开视线不去看她的眼睛:“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这次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也不会告诉九爷。你不想出卖你的主子,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 离开之后,之前的情谊也就恩断义绝了。 白露心里清楚,彻底懵了。 惊慌失措的去拉叶浅妤的手,“姑娘,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你罚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只求姑娘不要赶奴婢走。” 见叶浅妤无动于衷,她跪着退了半步,一头磕在石板路上。 额头上立时现出一抹血迹。 叶浅妤之前没经历过背叛,也没有足够的经验来平复此时复杂的心情。她不是心狠的人,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日子,是白露陪着她走了过来。 狠心赶她走,说不难过是假的。 可是她也无法让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继续留在身边。 放她一条生路,算是两人主仆一场,她给她的,最后的情分吧。转过身,沉声道:“我会让九爷放秦阳离开,天高海阔,去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吧。” 说完,提步离开。 白露拼命挣扎着扑过去,扯着她的衣襟,拦在她面前:“姑娘,此事与阳哥无关!” 叶浅妤道:“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告诉秦阳。至于见面后你如何向他解释,你自己斟酌。离开了九王府,就不要再回来了。” 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露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泪水顺着眼角,无声垂落。 就在刚才,她看到叶拈夕无声的落泪,还在想她怎么不哭出来?此时才知道,一个人真正难过的时候,连哭都是无声的。 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双臂抱住了膝盖。 秦阳—— 她的秦阳哥哥如果知道她做出背信弃义的事,也一定不会原谅她吧? 可是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啊! 自踏进孟国公府那刻起,她的人生已经由不得她自己作主了。 第560章 不怪 符城和叶拈夕在屋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叶拈夕已经不哭了。 符城情急之中说了很多话。 说他见她第一面时就看她顺眼。说他后来进了九王府管不住脚,一心只想往沐青苑跑,还因此被袭九渊警告了好多次,让他不要动歪心思。动没动歪心思他不知道,只知道后来眼中再容不下别的女子,甚至还萌生了和她过一辈子的想法。 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究竟是哪句起了作用。 总之,叶拈夕不哭了。 甚至还红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悬在心口的大石头,在她露出笑脸时,终于放下来了。 依然保持着半蹲在地上的卑微姿势,他去拉她的手:“小夕,以后让我照顾你好不好?我符城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讨女子欢心的手段,可我愿以你为重,护你半生周全。” 叶拈夕心小,容不下太多感动。 顷刻间,泪水又充盈了眼眶。 符城吓得握着她的手蓦然攥紧,紧张的道:“你别哭啊!你觉得我说的不好不对,刚才那些不算,我全部重说。” 叶拈夕拼命摇头,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摔落。 话都说不完整:“不是,不是……” 符城看不懂她的心思,干着急:“那是什么?你说,我照做,你别再哭了。”要是被叶浅妤发现,还以为他欺负她妹妹,不定又要怎么揶揄他。 叶拈夕哭着哭着,就笑了。 红着眼睛,噙着泪水望着他:“你方才说的话,当真吗?” 符城赶紧点头:“当真!” 立起手作起誓状:“黄天在上,厚土为证,我符城在此立下誓言,方才所言句句真心。若将来有负叶拈夕,定遭……” 话未出口,被叶拈夕捂住了嘴巴。 叶拈夕道:“不准乱说。” 符城终于松了口气。 顺势抓住叶拈夕的手腕,在她掌心落下一吻,又擒着她的手腕,抚在自己脸上。脸颊蹭着她细细的手掌,道:“你还怪我吗?” 那日之后,他不是不想来看她,只是他去一趟外地。 和亲比武的前一日,才回到凉州。 众人只知袭九渊只参加和亲比武的最后一轮,殊不知,他也只比了一轮。 之前的三轮,是别人替他比的。 如果不是在现场遇到了她,这一场比试,他其实是应该赢的。 叶拈夕从他眼中看到失落和难过,本能往后撤的手,松下力道,由着他蹭了蹭,轻声低喃:“我不怪你。”哪怕难过,心里也没怪过他。 符城抬头,不经意间看到她脸上没好的伤疤。 心中一痛,“堂……” 本想说堂姐,想到符玉对叶拈夕的伤害,这声“姐”卡在喉口没说出来,他改口道:“符玉已经得到该有的报应了。” 他没说谁做的,也没说符玉被打得到现在还没下来床。 叶拈夕眼睛眨巴了眨巴,没说话。 她不是大度的人,不怪符城是因为喜欢,但不可能原谅符玉。 在心里说:谁做的,替我谢谢他。 符城不知她在想什么,又道:“祖母和父亲,对你没有恶意。而且,他们想……” 第561章 问罪 提到那件事,符城犹豫了。 有些话,到底不该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心底喟叹命运捉弄的同时,更多的是对叶拈夕的心疼。 眉眼间添了几分怜惜,出口的话变成了:“他们一定喜欢你。” 她的骨子里流着的,是同他们一样的血。 怎么可能不喜欢? —— 禁军、武卫营、护城大军全部出动,不等天黑,便找到了西凉郡主的下落。 同样被找到了,还有太子的贴身侍卫。 武卫营副统领方正带人搜到一所民宅时,太子的贴身侍卫正要出门,因提前收到消息,他极可能与西凉郡主失踪有关,方正命人制住他,又派人搜查院子。 果不其然,就在卧房的木柜中,找到了昏迷中的郡主。 百里惊澜派人,来将郡主接回了使团下榻的行宫,太子侍卫则是被带回皇宫中。 作为最大嫌疑人,太子也被传进了宫。 一直到跪在御书房中,太子整个人都是懵的。 扑倒在地,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父母,儿臣是冤枉的,求父皇明察啊!”他不过就是让人跟着黄全,想知道他的父皇,会对那个影响了符城比赛的小丫头做什么,怎么就跟绑架郡主扯上关系了。 明帝坐在御案前,看向太子的眼神,泛着冰渣子。 他这个儿子,论谋略,不及祁王;论功夫,不及五皇子;他所看中的,是他身上那股仁德之气。他便是做不了一个文武百官眼中的明君,至少他还能做一个贤主。 当局者仁,于百姓,于天下,都算得上是件好事。 可这半年来,他心性忽然变了。 他算不上聪明,但从前至少肯努力,兢兢业业,不耻下问。近来可好,没有变得聪明,反而是自以为聪明了。 从前拉拢朝臣只敢在暗中,如今都开始明目张胆了! 真当他这个父皇是瞎的死的吗? “你倒是给朕说说,你哪儿冤枉你了?是那个侍卫不是你自己府上养的,还是有人逼你掳走西凉郡主了?” 太子哑口无言。 这会儿,他也知道是有人故意掳走西凉郡主,同时又掳走了他的贴身侍卫,把郡主失踪的事安在他头上。可是空口无凭,他能说什么? 就算说了,也没人信啊! 冷汗一层层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见他不语,明帝怒气更重。 宽袖一挥,御案上的东西被如数扫落,噼里啪啦滚落了一地。玉制的砚台飞出去,砸在太子胸口,墨汁甩了太子一身,最后掉在地上摔碎了。 太子吃痛,脑子却忽然清醒了几分。 祁王—— 一定是他! 在观战台的时候,祁王就坐在他旁边,只有祁王注意到他派侍卫出去了。 事发后,祁王又三番五次的把事情往他身上推。 是他! 思及此,太子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顾不得面前摔碎的玉器,“扑通”一声磕在地上:“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明帝眼底是翻滚的愤怒:“还想狡辩?” 太子额头被碎玉刺破,血流出来,更衬得他那张脸惊恐万分:“求父皇允许儿臣见一见儿臣的侍卫,儿臣一定能从他口中问出话来。” 第562章 勾结 明帝准了太子去问话。 不是他多顾念父子之情,也不是他相信太子的为人,不会做出绑架他国郡主的事来,而是他想看看他这个外表谦恭仁和的儿子,还想整什么幺蛾子。 哪怕最后太子自证清楚,派人跟踪黄全这事推不掉。 有异心也是真的。 亏得前些日子有大臣私下告太子的状,他还给压了下去。想找机会再提醒提醒他,拉拢朝臣不要紧,凡事不要做得太明显。 没想到,他现在胆子大的,连自己的主意都敢打了! 这样的太子,还能留吗? —— 太子在天牢里,跟被用刑用得奄奄一息的侍卫聊了半个晚上。 看似是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则通篇总结下来只有两句话,反来复去的说。轻的是“我待你不薄”,重的是“我死了,你也没什么好下场”。 侍卫都快被打死了。 开始还努力睁着眼听太子说,艰难的开口,想要向太子解释。 可性命攸关,太子哪听得下他慢吞吞的解释? 揪着他衣领问,他是不是吃里扒外,暗中与祁王勾结,故意陷害他。 侍卫左右都是死,解释到最后,干脆也不解释了。 也没力气说了。 折腾到半夜,太子一句话有用的话都没问出来,恨得几欲发狂。要不是天牢里的狱卒死活拉着不让,他一定再拿鞭子将侍卫抽一顿。 太子无功而返,明帝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皇帝眼底露出冷笑。 再问也掩饰不了他暴露出来的野心! 动太子是大事,他不能草草了之,传了口谕,太子送回太子府禁足。禁军统领亲自带兵看守,任何人不得出入太子府。 消息传出来,祁王笑了。 慵懒的斜倚在几案前,把玩着紫纱壶,高兴的嘴都合不扰。 身边侍候着的侍妾们见状,一个个心照不宣的不去问原因。斟酒的斟酒,喂点心的喂点心,府中一派歌舞升平的喜悦景象。 九王府收到消息,比祁王还早。 泠风阁中,袭九渊摆摆手,让前来报信的侍卫退下。 侍卫行过礼,退了出去。 袭九渊扭头望向内屋,果然见叶浅妤站在门内侧,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换作从前,见他逗小猫儿似的动作,她总忍不住吐槽。 如今倒是习惯了。 提步走来,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将面前的小碟拿到她面前。 叶浅妤定睛一看,满满一碟剥好的龙眼肉。再看袭九渊面前的盘子里,堆满了壳子,合着方才侍卫禀报的时候,他低着头,就在剥龙眼了。 嘴上没说什么,笑容早已溢出唇角。 袭九渊见她没动作,拿起一颗递到她唇边,边道:“刚从泉州运来的,尝尝味道如何?” 叶浅妤张嘴吃下,“这个季节,还有新鲜龙眼?” 袭九渊“嗯”了声。 见她咽下,手掌伸到她下巴处,让她将核吐出来,又喂了一颗给她,“你有所不知,符后是继后,之前那位才是明帝的心头好。因她喜欢吃龙眼,明帝便令人在泉州修建了冰库,用来保存新鲜龙眼,让她四季都能吃到。” 叶浅妤感慨:“帝王的感情果真费钱。” 第563章 见面 袭九渊笑笑,继续喂她吃龙眼:“前皇后离世后,众人不再在皇帝面前提她生前喜欢的东西,冰库也就荒废了。本王上次见你也喜欢吃这东西,便叫人给你存了些。” 叶浅妤倍感欣慰:“你有心了。” 话音未落,身子忽然一晃,被某位有心的人扣着脖子拉近过去:“就知道自己吃,也不分本王点儿。” 咬着她的唇,硬是分走了她口中吃剩的半粒龙眼。 或者说,是颗龙眼核儿。 叶浅妤美眸一翻:“你这从别人嘴里抢东西的毛病,能不能改了?” 男人心里笑,脸上保持高冷,“不能。” 叶浅妤白了他一眼,“你跟我说这些,不会就为了告诉我皇帝的真爱是前皇后吧?”还有,就算是冬天,大晚上给她吃这么多上火的东西,也上火啊! 袭九渊拿起一粒没剥皮的龙眼,看了看,又将它丢回盘中。 清冷的声色道:“泉州,是祁王的地盘,同样,也是白露的老家。” 叶浅妤脸上笑意渐凉。 半晌,才出声问:“你怀疑,白露的事与祁王有关?” 袭九渊道:“与祁王有没有关系,问一问凤毓便知。”当初提醒叶浅妤当心身边人的,正是凤毓。 叶浅妤是行动派。 第二天天一亮,她便出门去了。 她刚入九王府的时候,凤毓还每日悄悄跟着保护她。她多次劝过凤毓,无论之前有什么恩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该了结还是得了结。 凤毓嘴上应着,但从来没离开。 直到了女童失踪案过后,凤毓才渐渐不再跟着她了。 至于原因,他没说过,她也不知道。 甚至这次出来,能不能找到凤毓,她都没有太大的把握。按照以前他们约定的方式,她在城中一个地方留下暗号,然后回府等消息。 等了一天,才收到回信。 约她在清月阁见面。 清月阁是凉州城中最贵的客栈,不只住宿践,酒馆贵,就连里面的茶水,都比寻常茶馆贵得不只一倍的价格。 但住的人还是多。 叶浅妤进到房中,没看到凤毓,入目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姑娘。 她身形消瘦,背对门口站在窗边。 映着窗外泛白的光线,愈发显得腰身纤薄,仿佛一阵风过来,便能将她吹走似的。叶浅妤眉头微微一蹙,脑海中映出一个女子的模样来。 上前几步,她试探着唤道:“穆姑娘?” 站在窗前的女子明显一怔。 片刻后,转过了身。 果然是她。 叶浅妤眼底涌出的神色,不只是高兴,还有惊喜,没想到会在这里到她。 当初穆家出事,她沦为官奴,被当作商品一样的拍卖。她想救她,却是有心无力,连最后是谁带她走的,她都不知道。 穆云音道:“姑娘还认得我。” 叶浅妤点头,说不遗憾是假的:“当初穆姑娘还救过我,穆姑娘有事时,我却没帮上忙,不知这些日子,穆姑娘过得可好?” 穆云音不在意的笑了笑:“都过去了。” 简单了当的四个字,听来轻巧,其中的艰辛只有经历的人懂吧。 叶浅妤问:“你替凤毓而来?” 第564章 圈子 穆云音解释:“他家中出了些事,回楚国了。” 看出叶浅妤眼中的担心,她又道:“你我都帮不上忙,就别问了,他走之前交待让我帮着照顾你。可是九王府看守森严,你出进又有人保护,也没什么需要我的。” 非但如此,她想靠近她都难。 叶浅妤道:“早与他说过,之前的恩怨都已经过去了,是他一直放不下。” 凤毓并未对穆云音说过他与叶浅妤之间的渊源,只托付她代为照看叶浅妤,而且这种照看,还不是因为喜欢。穆云音也不懂,只开口:“凤公子重情重义,他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叶浅妤听出她语气里的温柔,心中明了。 也是担心她误会,解释道:“我与凤公子其实……” 叶浅妤措辞了一下,借着她声音缓下的机会,穆云音赶紧插了一句话:“叶姑娘不必解释的,凤公子之前就说过,他与姑娘之间没有私情。” 叶浅妤放松了下:“那就好。” 顿了顿,又道:“我来找凤公子,有件事想要问一问。” 穆云音道:“姑娘尽管问,云音只要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绝无半分隐瞒。” 叶浅妤没抱太大希望。 毕竟不是凤毓本人,有些事情,凤毓不见得会告诉穆云音。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道:“当初在国公府时,凤公子曾提醒我要当心身边人,当时我并不认得凤公子,也未将提醒放在心上。前几日府中出事,事后得知是我身边丫鬟所为,我想问凤公子,当初所指之人可是那丫鬟?” 穆云音眨了眨眼,“丫鬟叫白露?” 叶浅妤意外。 穆云音知道白露,这是不是代表着凤毓走之前,曾交待过白露的事儿? 问道:“穆姑娘知道?” 在她略带期望的眼神中,穆云音摇了摇头:“我知道白露,是因为前几天我自九王府路过时,看到一个姑娘背着行李从府中出来。她边走边回头,不小心撞到人,摔了一跤。就摔在我旁边,我顺手扶了她一把,知道了她叫白露。” 想了想,又补充道:“她离开九王府,好像往北面走了。” 叶浅妤点头表示知道。 白露离开九王府后,她让无影跟了过去。 发现白露回了她与秦阳成亲时,秦阳在城北置办的间小院子里。秦阳在外,回来需要些时日,而且袭九渊在召秦阳回来时,并未说明是因为白露背叛,所以秦阳还蒙在鼓里。 这几日,白露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是发呆。 什么事都没做,什么人都没见。 叶浅妤让无影跟着她,不是为了查什么,只是不想她离开九王府便死于非命。 到底是姐妹一场,保护她活着等到秦阳回来吧。 从穆云音口中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叶浅妤也没着急离开,两人聊了这半年多来的生活。叶浅妤得知当初买走穆云音的人是凤毓,早在穆云音儿时,他们便认得。 穆云音帮叶浅妤,也是因为凤毓。 还得知穆家与当年的江家,也颇有交情。 叶浅妤感慨,这大概就是圈子吧,都相互关系着。 第565章 进展 从清月阁回来后,叶浅妤没再过多关注白露,只从无影口中得知秦阳回来了。至于白露怎么跟秦阳解释的,她没问,只让无影以后不用再过跟着白露了。 太子指使人绑架西凉郡主的事,一直没公布结果。 袭九渊提过一句,说天行司的人插手了。 天行司与镇行司,是明帝一明一暗两双眼睛。太子是储君,他的事关乎社稷稳定,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查办,交由天行司再合适不过。 朝堂上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暗中已是波涛汹涌。 和亲比武举行到一半草草结束,一直过去了七八天都还没有下文。太子府忽然被围,原因也没有人出来交待一句。 皇上对太子的事闭口不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更是三缄其口。 这让朝中不少人战战兢兢。 尤其是之前在夺嫡之中站了队的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又有几日过去了,宫里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倒是有几个皇帝信任的朝中大员,常出入皇宫。 这让人们生出更多猜测。 许多不明真相的官员们,开始想方设法打听和亲比武当究竟发生了什么。 袭九渊最近很闲。 暗潮汹涌中间毕竟还夹着一个“暗”字,都不是明面上的。他为了不在节骨眼上节外生枝,回绝了所有打着拜访的由头暗搓搓打探消息的人,日日蜗居在府中。 这样一来,难住了被皇后安插进来,打探消息的两个宫女。 每次辗转好几处,传到皇后那里的消息,没有一点价值。以到于皇后都开始怀疑她们二人被策反,连句实话都不给她传回去了。 这些私底下的动作袭九渊都清楚,只是还没到需要清理的时候。 跟他一比,叶浅妤倒成了大忙人。 几日前凉州城中来了一场暴风雪,一夜之间温度骤降十几度,不少人因为这场雪生病了。 白露离开,叶拈夕受伤之后又一直没再去济世堂,孟子佼他们忙不过来,叶浅妤便去了济世堂帮忙。这几日都是天不亮就走,晚上天黑了还回不来。 袭九渊本打算趁这机会享受几日岁月静好,这不,一个人杵在府上,静是挺静,就是不好。 叹口气,将手中书册丢到了案上。 书本“啪嗒”落下,守在一旁的谷风立刻看了过来:“爷?” 袭九渊抬头瞧了瞧他:“你说她天天忙什么?” 谷风向来聪明圆滑,闻言,欠身回道:“姑娘济世救人,这几日属下出门时,常听外面的人说济世堂有位女菩萨,不但人长得好,心地更是善良。将来谁能娶她回府,是十世修来的福分。” 袭九渊冷嗤:“就你会说。” 虽然知道谷风有夸大的成分,袭九渊听了还是十分受用。 被冷落的心情受到了些许安抚。 拍拍手,自书案前站起身,踏步向书房外走。 谷风赶紧跟上。 “爷,外面天快黑了,夜里风大,您添件衣裳再出门吧。” 袭九渊“嗯”了声。 回了趟泠风阁,然后出门了。 第566章 风声 谷风瞧着他从泠风阁出来时,还是穿着方才那身锦服。正在心里嘀咕他是不是在里面加了衣裳,就看到了他怀中抱着一件淡蓝色裘毛领的披风。 合着是给叶浅妤拿衣服了。 这会儿,叶浅妤还在济世堂忙着。 暴风雪惊扰了不少人,虽说都是些风寒发热之类的小毛病,扛不住病小人多。 一天下来,说话说的口干舌燥不说,连嘴皮子都被磨薄了。 人多了,说什么的都有。 应了那句人多嘴杂。 叶浅妤正在给前面的人写方子,忽然听到后面等着看病的人,在小声讨论着什么。仔细听来,说的是指使人绑架西凉郡主的,是当今太子殿下。 有人说:“听说不只有太子殿下,祁王还参与其中了。” 旁边的人附和:“我还听说,太子殿下府上有位高人指点江山,就不知道这位高人能不能助他逢凶化吉,避过这次大难了。” 开始说话的人又道:“皇城御街没点身份的人进不去,我可是听说太子府都被围了,就是不知真假。” “咳……” 人群里不知谁忽然重重的咳了一声。 说话的人立时噤了声,面色慌张的四下张望。 有人提醒:“别乱说话,小心被官差抓到,拿你们回去问罪。” 两人更慌。 各自扭过头,装出彼此不认识的模样来。 叶浅妤眸中闪过异色。 明帝禁了太子的足,还命人严过太子府,不准任何人出入,但原因却丝毫没有向外面透露。 知道的,只有朝中几个肱骨重臣。 如今百姓都开始议论,看来事情是瞒不住了。 几笔迅速将方子拟好,递给等在前面的人,嘱咐道:“共有两张方子,小方抓了药回去磨粉敷伤口,大方煮分两次口服,病情便可好转。” 病人感恩戴德:“多谢大夫。” 叶浅妤礼貌的笑笑。 刚好孟子佼外出诊病回来,见她还在忙着,快步走上前。将肩上药箱卸下来,放在诊台一侧,道:“外面天都要黑了,姑娘还是歇息片刻吧,剩下的我来看。” 叶浅妤没客气。 站起身,把看病的位子让给孟子佼。 后院还有些晾晒的药没收,她去了后院收拾。 吉祥过来放东西。 见她也在,抱着个箩筐鸟悄的凑到了她身边:“姑娘……” 叶浅妤正在想着方才那些人说的话,被他这一喊,惊得一个激灵,抬眼嗔怪的看他:“怎么走路连点动静都没有?” 吉祥委屈:“……我一直这样走啊。” 叶浅妤:“那就改改,人怎么能一成不变呢。” 吉祥:“……” 他心里有事,也顾不得考虑以后是继续这样走路,还是改一改走路的姿势,急切的道:“姑娘,最近露儿姐姐和小夕怎么都不来了啊?” 少年问这话的时候,眼神有点儿闪烁,好像害怕被瞧出什么。 叶浅妤并不意外。 吉祥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对身边的人有些朦胧的心思并没有错,她笑道:“小夕近不身体不太舒服,在府中休养。” 吉祥一听着急了,“我能去看看她吗?” 不及叶浅妤回话,一道肃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夕已有婚约在身,怕是不便见你。” 第567章 名分 在吉祥诧异、失望,又不愿相信的目光中,袭九渊走过来,将披光裹在叶浅妤身上。 回府路上,叶浅妤道:“你真狠心。” 袭九渊回:“明知不会有结果,还给他希望,那才是对他狠。”已知的结局,快刀斩乱麻,才是对两人都有利的结局。 叶浅妤不否认。 裹了裹脖子上温暖的裘毛,“你怎么来了?” 袭九渊答:“来接夫人回府。” 低幽的语气极是怨念,那双眸子在叶浅妤身上来回的扫着,既便不说抱怨的话,也能将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叶浅妤被他的眼神看笑了,“你忙。” 袭九渊挑眸:“嗯?” 高高扬起的尾音,明显已经将不满演变成了警告。他从出事后就在府中呆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是哪只眼睛看出他忙的? 叶浅妤嗅到危险。 心中警铃大作,果断换了话题:“符家打算认小夕回家吗?” 袭九渊被她这强烈的求生欲逗笑,唇角掀起一抹弧度,揶揄道:“生转话题啊?” 明知道她生转话题,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符疆就这么一个后人,只要符家查清楚了,将人带回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叶浅妤些担心:“如果不认回去还好,真认回去了,她与符城便有兄妹的名分。” 哪怕没有血缘,他们也很难被世人所接受。 除非符城也认祖归宗,离开符家改回原来的姓氏。 袭九渊握着她的手指把玩,闻言轻笑了起来:“你有功夫多想想自己,人都已经是本王的了,打算何时正式嫁进王府,做本王的夫人?” 叶浅妤没好气的将手抽回来:“不是你说这些事情过去之后吗?” 袭九渊听出她语气中的酸味儿,即刻改口:“你若是愿意,明日都可以。”他并非一定要等到事情结束,只是所乱糟糟的她不开心而已。 于他而言,自然是早一日成亲,早一日安心。 省得外面总有人惦记她。 凤毓离开时没告诉穆云音,其实他最近一段时间出现的少,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袭九渊。对于男女之事,他向来不是大度的人。哪怕知道凤毓对叶浅妤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可时间久了,保不齐不会日久生情。他可不想有别的男人,天天围着自己的女人转。 明里暗里给凤毓制造了点儿小麻烦。 凤毓是识趣的人,很自觉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只在她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直到后来楚国三个皇子夺嫡,朝野动荡,将凤家牵扯了进去,凤毓不得已,才回到楚国处理家中事宜。 叶浅妤笑笑:“还是等事情过后吧。” 男人忽然有点儿后悔把话说太满,现在心心念念想早日成婚的人,好像是他。反观她,虽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了个遍,她好像并不在意似的,也不着急着成亲。 心里隐隐有点儿不满。 他不愿意承认,这丝不满,缘于感受不到她的在意。 是的,她好像并不怎么在意他。 第568章 同甘 叶浅妤哪想到自己一句话,能让眼前这脸上半分表情都没表露出来的男人,一瞬间想了这么多? 惦记着在济世堂听到的传言,她问:“太子的事,还没查清吗?” 袭九渊把太子的情况大概的向叶浅妤说了一记,末了补充道:“这次太子是不可能翻身了,顺带着还能捎祁王一程。” 叶浅妤对朝堂中的事兴趣不大。 以前袭九渊向她提起,见她没兴趣,后来也就很少说了。 这次因为牵扯到太子与祁王两位皇子,兹事体大,他就多说了几句。 叶浅妤听他说着,联想起近来发生的一切。甚至是和亲比武时,那位目空一切,甚至当众向袭九渊挑战的西凉小王爷。 脑海中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紧盯着袭九渊幽深看不见底的眼睛。用力看着,好像这样,就能看清楚他眼里面的世界一样。沉默半晌,她问:“绑架西凉郡主的人,真是太子安排?” 袭九渊不瞒她,“不是。” 她心中了然:“那一定也不是祁王安排的吧?” 袭九渊笑着去敲她的脑门儿:“人是百里惊澜自己安排的。” 叶浅妤微微一怔。 刚刚进九王府的时候,她只以为袭九渊拼尽全力挣下来的滔天权势,是为了报当初江家灭门的仇。近来越来越发现,他远比自己看得到的更深不可测。 和亲比武的现场,符城落败,百里惊澜对着他露出的那个笑容,不是挑衅。 她之前研究过微表情,比武现场所有的人,大概除了袭九渊,只有她读懂了百里惊澜的意思。他那个笑容里面包含的含义是:一切安排妥当。 紧接着,便有人来报,郡主失踪了。 她不愿璅会这些事情,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百里惊澜是西凉皇族,袭九渊是南越重臣,他们之间的交互如果传到明帝耳朵里,那个罪名,大概就叫做“私通敌国”吧。 凝着袭九渊含笑的黑色眸仁,她问:“你有事瞒我?”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袭九渊眸色一顿,点在她额头上的手顺势滑下,落在她娇俏的脸蛋上轻轻揉了几下:“本王无意瞒你,不过有的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想给她的,只有温暖,岁月静好。 至于那些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敢忆起的往事,她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他只要她与自己同甘,不要她与自己共苦。 叶浅妤眨巴了眨巴眼睛,认真的问:“袭九渊,如果我说我想知道呢,你会不会跟我说实施?” 以前她不问,是觉得这些事情于他而言,都不是大事,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安危。这次比武之后,她忽然有种感觉,事情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他在做的事,或许并不怎么安全。 如果他可以轻松应对,她便躲在他身后,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带来的安全。 可如果事情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她也是可以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看到袭九渊眸中露出的犹豫,她坚定的道:“我不是你养的金丝雀,如果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那又算得上什么夫妻?” 第569章 交心 袭九渊胸口震了震。 不是因为叶浅妤不满于他只同甘,不共苦的作风,也不是因为叶浅妤同甘共苦的想法,而是源于她后面的那句“算得上什么夫妻”。 所以在她心中,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吗? 瞬间的喜悦充斥了他的内心,开口却道:“你就不怕吃苦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本王连累丢了性命?” 叶浅妤不是没想过他暗中谋划的,此时从他口中听到这番话,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惊了一下,联想到近来发生的事情以及现在的局势,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想造反?” 他不只是想替江家报仇! 袭九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矜贵俊美的脸上情绪莫辨,幽邃看不见底的眼眸中,更是蕴藏着旁人无法揣度的深不可测。他凝着叶浅妤,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不是反,是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 言辞之间,咬重了拿回来三个字。 后来的很多年,叶浅妤都记得他在说这句话时的模样。 像极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全身爆炸性的肌肉紧绷,仿佛等待着最佳时机给猎物致命一击! 是一种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 想着,她忽然笑了。 有人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有人热衷轰轰烈烈的一生。无论未来的路如何,艰难或是险阻,只要是与他相伴的一生,那此生又有何惧? 握紧了他的手:“我陪你一起。” 袭九渊眸底涌上温柔的神色,回握她的手,顺势将她拉进怀中,柔声问道:“不怕死啊。” 叶浅妤回:“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袭九渊抱得更紧,炙热的气息扑洒在她耳畔:“来不及了,贼船都上来了,哪有让你半路下去的道理?以后你跟着本王,本王生,你生,本王死……”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从前他孑然一身,功败垂成,关系的只是他一人生死。 如今不同了,除了府中同生共死的弟兄,那些为他奔波的友人,还多了眼前这个让他想拼尽一切守护的女人。 他生,她生,他死,他也要让她活着。 叶浅妤捧起他的脸,认认真真的道:“告诉我你们现在进行到哪步了?就算我没有你们的深谋远虑,但多一个人考虑,总会多一分周全。” 袭九渊扯下她一只手,放在心口的位置。 “难道你不该先问问我的身份吗?”他说他不是造反,只是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她不该先问一句,为何那些东西应该属于他吗? 叶浅妤眼底有好奇:“你是前朝皇子,还是当今圣上流落民间的孩子?” 袭九渊被她敷衍的表情逗笑了。 板起了脸:“都不是。” 前朝被灭距离现在已有三十多年,他才二十出头,怎么可能是前朝皇子?说到当今圣上,年纪上倒是符合,可若他真是当今那位的骨血,又怎会落得一个被抛荒野,险些命丧狼口的下场? 叶浅妤道:“我记得你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故事里的弘太子,是他的生父吧? 第570章 心腹 从回府路上,到回到泠风阁,到饭后睡前,袭九渊给叶浅妤讲了很多从前的经历。 当然是避重就轻的,只讲了好的部分。 那些命悬一线,死里逃生,他是半个字都没有提。 恍一听,好像就是身世玄乎了点儿,功成名就也像水到渠成,没费什么力气。 叶浅妤听着,心默默的揪了起来,他说的轻巧,这世上哪有什么水到渠成?只不过没看到前方挖渠人的艰辛劳作,觉得对方毫不费力气罢了。 她当过兵。 小小军医已是吃尽苦头,何况他的忍辱负重? 他身上的很多旧伤,看到这些伤,便知他这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再多的心疼都化作无声的语言,手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男人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覆身而上,搂着她的手变得不老实起来。 —— 流言愈传愈烈,等官府后知后觉的出来镇压,太子绑架西凉郡主的事儿,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听说西凉皇震怒,在皇宫里发了好大了脾气。 八百里加急,命人送来了国书。 国书内容简单明了,就一个内容,要么严重肇事者,还郡主,还西凉一个公道。要么,这亲就不用和了,战场见分晓! 还定下了期限。 五日内再不出结果,就叫百里惊澜带人返程。 百里惊澜收到书信很欣慰。 悄悄翻墙进了九王府,找袭九渊喝酒。 席间,他怨道:“你们这皇帝办起事来也真是磨蹭,查来查去,都查了半个多月了,还不给个准信儿。” 赶路的时间,加上和亲比武,还有出事后查案这段时间,算起来他到南越已经有差不多三个月了。再不赶紧了结,这个年他都得在南越过了。 虽说过年,西凉也没什么热闹的。 父母不回京,就那一个哥哥,还得先宴请百官,到后半夜,他们兄弟才能清静的喝个酒,交交心。但于人生地不熟的南越比起来,他还是愿意回家过年。 袭九渊道:“快了。” 百里惊澜道:“我还不知道快了?皇兄送来的国书中说的清清楚楚,五日内拿不出个处理结果来,就要战场见分晓。你说你们这个皇帝,他有胆子跟西凉打吗?” 袭九渊笑而不语。 百里惊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送死还差不多!” 时间只剩最后五天。 明帝的脸一天比一天黑,到第三天的时候,已经可以用乌云压顶来形容了。 御书房中,岳崑欠身行礼。 明帝屏退左右,连心腹太监黄全都没留下。 黄全走到岳崑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宫里宫外的人都说,明帝心腹有两人,一个是掌管着镇行司,可以插手六部之事的袭九渊。另一个,便是掌管内务,负责明帝日常起居的他。 其实外人不知,皇帝真正信任倚重的人,既不是他,也不是袭九渊,而是—— 岳崑。 天行司首尊。 朝中大小事宜,但凡涉及绝密的,都由岳崑经手。 四目相对,岳崑眼中有警惕,待黄全出了门,岳崑欠身禀报道:“皇上,臣查出郡主失踪另有隐情。” 第571章 转机 明帝黑着脸,森森寒气从眼里透出来,“说!” 岳崑拿出一本手扎,上前几步,躬着身子递给明帝:“皇上,不只是太子殿下,西凉郡主失踪一事,还与一人有关。” 明帝接过,翻开来看。 里面写明在西凉郡主失踪前夕,不只太子的人去了行宫,祁王也派人去了。 太子是为了绑架,至于祁王的人是去干什么,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祁王对太子侍卫绑架西凉郡主的事一清二楚。 “混账!” 帝王怒极,一把挥落了御案上的物品。 奏折落了一地,岳崑身子躬的更低:“皇上息怒。” 明帝冷嗤,目光森冷:“息怒?!” 岳崑没接话,明帝继续道:“你倒是说说,朕如何能息得了怒?一个明目张胆觊觎朕的皇位,明知不可为,偏为之。一个置江山社稷与不顾,眼睁睁的看着兄长犯错,别说阻止,还不得在后面推一把,踩一脚。如此品格,叫朕如何放心将江山,将百姓放心的交给他们?” 明帝也是气极了,说了许多愤怒的话。 岳崑规规矩矩的听着。 能成为明帝的心腹重臣,岳崑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更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皇帝生气了,可以说出废黜太子的话,身为臣子却不能轻易谏言。 黄全不在,落了一地的折子也没人收拾。 皇上已经不说话了,气还没出,胸口不停的起伏,待了许久,道:“你退下吧,叫黄全进来。” 岳崑施礼,退下了。 片刻之后,黄全脚步匆匆的小跑着进来。 看到一地狼藉,便知皇帝发过脾气了,迈着小碎步上前边拣东西,边尖着嗓子劝道:“皇上啊,国事固然重要,您可得先当心着身上啊。” 将拣起的折子规整好,又摆回御案上。 惆怅的看着帝王。 帝王一句话都不说,起身就往外走。 黄公公赶紧跟了上去,小心的问道:“皇上,外面风大天寒,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皇帝语气里透着心痛与失望:“去看看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 黄公公一听,这是要去见太子和祁王啊! 赶紧吩咐下去,命人备轿辇,又亲自回皇帝寝宫拿来了厚披风,给皇帝披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宫。 先去了太子府。 负责看守太子府的是禁军统领姜严,见到明帝,迅速上前见礼。 明帝扶住了他,指指里面:“这几日可有动静?” 姜严道:“太子回府第一日,还大喊冤枉,闹着要进宫见皇上,被臣给拦下了。第二日开始,便再没过来,臣听着里面的动静,太子好像每日读书习武。” 明帝倍感意外。 以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他将他关在府中,别说读书习武,他能在府上安生的呆半个时辰,都是奇迹。竟然这么多天都没动静,果真是与从前不同了。 心中愈发觉得,他低估了这个儿子。 视线往府门瞟了瞟:“开门。” 姜严领命。 叫人把府门的位置让开,明帝走了进去。 第572章 作秀 进门时,黄全想通报,被他一个眼神制止,“朕要去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黄全忙矮下身子:“奴才该死。” 怕动静太大,惊动了里面的人,明帝就带着黄全进了太子府。 通往后院的碎石路上不时有下人走过,见到皇帝皆是露出惊恐之色,同样不等开口,便被皇帝命令不准出声,只跪地行了礼。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太子书斋。 大冷的天,书斋房门却开着。屋里不见摆放取暖用的火炉,太子头上的伤还没好,包扎着白布,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认真研读。 明帝眸光复杂。 若是从前,他看到儿子这般认真端正,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可此时,却只觉得他心机深沉。 觉得他陌生。 从前的太子,做错事只会到他面前求饶。 那时他觉得,倘若有天他长大成熟,懂得让事情自己慢慢变淡,兴许会更好。如今他看到了,却完全不是当初的心情。 甚至,他心里还有个念头,希望太子能像从前一样闹腾。 那样的话,至少证明他心思不似现在这般深沉。 “黄全。”明帝唤道。 黄全领会帝王的意思,抬起头,高声唱告:“皇上驾到。” 正在看书的太子听到了,慌忙抬头。 对上明帝喜怒不辨的视线,他先是一惊,忙合上书匆匆起身,拎着衣摆迎到书斋外,跪了下来:“儿臣参见父皇。” 明帝没上前,只招了招手:“起来吧。” 声音中透着几许疲惫。 太子听出来了,没起身,反而满怀愧疚的道:“都是儿臣的错,害得父皇操心了。” 他只认错,闭口不提绑架郡主和禁足,又让明帝意外了一番。 暗道竟不知他何时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提步往书斋里面走。 太子起身,小心的跟着往回走。 在屋外看不全里面的情景,明帝还以为火炉许是放在里面了。进来才发现,的确没点火。凉气扑面而来,他道:“这么冷的天,看书怎么也不生个火炉?” 太子出奇的乖顺:“暖和了容易犯困。” 这样的回答,非但没让明帝感到高兴,反而心中又生出几分厌恶来。 他们小时候都在宫里的国子监读书,寒九腊月三九天,他从不准宫人们点火炉给皇子们取暖,原因便是暖和会使人犯困。 这会儿提起来,除了作秀博同情,还能有什么? 明帝气不打一处来。 失望一阵阵的往外涌,在太子府没呆多久,便离开了。 明帝走后,太子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把心腹手下叫了过来。一反刚才唯唯诺诺的模样,眼中泛着不安:“本宫方才表现如何?” 属下答:“安全是按先生说的来的。” 太子不解:“那父皇怎么才呆了这么一会儿就走了,而且什么话都没说?会不会是本宫哪里做得不够好,没有感动到父皇?” 属下哪里会知道? 只好凭着自己的理解安抚:“殿下您也太别担心了,先生不是说了吗?皇上什么都不说,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第573章 失望 太子松了口气,他哪里会知道,那位在暗中指导他的人,心中真正的想法? 明帝离开太子府,又去了一趟祁王府。 祁王这几日特别高兴。 打听到他的太子皇兄在府上看书,连火炉都不敢点,就等着有朝一日父皇去看他时,可以博个同情。可这么多天下来,父皇迟迟没有去,他的太子就只能一天天的熬着。 想到这儿,他高兴的脸上能笑出花来。 心情好,免不了歌舞助兴。 结果就在喝酒作乐兴头正盛时,明帝进来了。 相比之下,高低立见。 太子虽然是为了作秀,可至少他还作个秀给他看,可是祁王呢?自己捅下篓子,没被揭发出来就沾沾自喜,还在府中大兴奢靡之风。 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想而知,明帝在太子府没发的火,全部都发到了他这里。 直接拿茶盏砸到了他脑袋上。 当时就见血了。 祁王也不知道明帝怎么就来了,毫无准备,手足无措,还来不及后悔。吓得跪地求饶,任血流了一脸,都不敢喊一声疼。 明帝发完脾气,丢下一句“你太令朕失望了”,扬袖而去。 祁王傻眼了。 他就在府中看个歌舞,喝个酒,怎么就令他失望了? 百思不得其解。 明帝从祁王府出来了,又回头瞧了一眼悬挂着“祁王府”三个大字的门楣,似在是心中下了什么决定,“传朕口谕,召尚书、门下、内史三司进宫。” 顿了顿,他又道:“把袭九渊也给朕叫来。” 黄全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痕迹:“奴才遵命。” —— 距离西凉皇提出的期限只余一日,离过年还剩不足一月,百里惊澜提前来向袭九渊道过别,打算收拾东西回西凉过年去了。 宫里忽然传来消息,召西凉大使进宫面圣。 接到圣旨,侍卫匆匆来到九王府报信。 好在九王府距离他们下榻的行宫也不算远,要不连进宫都要耽误了。 两人正在后院雪庐下棋,侍卫禀报完,袭九渊笑着将手中棋子丢进棋笥,“看来年节你是要在南越过了,现在认个输,年夜饭时,本王给你留双筷子。” 百里惊澜哼了声,从锦垫上起身:“做人要有良心,我千里奔波是为了谁?” 袭九渊不以为然:“夫人说过,良心又不能吃。” 百里惊澜十分鄙视他这种凡事都往夫人身上推的作风,“哪日让我见一见嫂夫人,我将你这些年做的不光彩的事,都好好给嫂夫人讲一讲。” 袭九渊下逐客令:“不劳你费口舌,赶紧走吧。” 百里惊澜嘴上念着他无情,还是转身往后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翻墙出去了。 他轻功好,翻墙翻的干净利落,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跟在他身后的侍卫愣住了,半晌,在心中哀嚎:小王爷您走的时候,就不考虑一下身边人的感受吗? 九王府的墙,不是谁都能翻过去的! 听着外面脚步声渐行渐远,马上就要消失,他跺跺脚,转身往门那边走了。 第574章 落定 袭九渊没管他们主仆二人是怎么离开的,昨天明帝召他们进宫,商议的便是太子的去留。大致原因他也知道,太子绑架西凉郡主是引子,明帝心里还想给太子一个机会。 去太子府时,发现他还作秀给自己看。 这简直就是在挑战明帝的智商。 明帝哪还忍得了? 袭九渊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姿站在院中,望着不远处的一株腊梅。 以太子那点儿智商和手段,不可能想得到在府中卧薪尝胆给明帝看。让他这么做的,很可能是站在太子身后那位谋士出的主意。 不动声色的把太子往死里坑,还让太子感恩戴德—— 他对这人愈发感兴趣了。 —— 百里惊澜进宫,很快就出来了。 翌日,宫中传出消息,太子储君之位被废,祁王爵位被削。当然理由不可能是绑架西凉郡主,而是因为前阵子两人共同督建的运河堤修建的工事。 定的是重建,工事结束变成了修缮。 拿了重建的银子去修缮河堤,可见这一层层下来,他们私吞了多少银两。 且户部查出,在河堤修缮期间,太子还打着经费不足的由头,又从国库拨过不下两次银两。总共花费的银子加起来了,比重建还高出许多。 河堤修建不符合要求,明年汛期一到,生活在运河附近的百姓就处在危险之中。 私吞银两加上不顾百姓死活这两个帽子扣下来,朝中群臣没有一个人敢替他们二人求情说话,明帝还收回了两人私吞的银两,下令明年汛期到来之前将河堤重建完毕。 这是个大工程。 进入腊月,河面结冰,土地也出现冰层,要开工重建,就得等到来年春天土地融化。可这样一来,离汛期就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了。 修筑河堤少说也得半年,时间根本不够用。 旨意传下来,工部尚书愁得一个头两个大,只抱怨太子和祁王两个害人不浅。 当然这些事百姓不知道。 他们听到的消息,是明帝严惩了敷衍了事的太子与祁王,还要重修河堤。 万民齐呼皇上圣明。 心系百姓安危的帝王,百姓哪能不爱戴?纷纷自发为明帝祈福,住河堤下面的百姓,还筹钱给明帝塑了个金身,就立在河堤旁边,每日供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对于太子和祁王的处置结果,百里惊澜勉强表示没有意见。 接下来,就是和亲的事了。 之前因为郡主被掳,和亲比武被迫中断。现在郡主平安,罪魁祸首受到了惩罚,按说将和亲比武进行完,从中选出和亲对象,事情就结束了。 偏偏,明帝与百里惊澜就和亲比武继不继续,产生了分歧。 明帝说继续。 他本打算用和亲的事将袭九渊套进来,太子和祁王折进去了,他倒是没事儿。 百里惊澜说不继续。 原因十分简单,姻缘讲的是个“缘”字。 没能参与比武的人,说明与郡主的缘分不够。这是天意,所以只要从比过的人中选出一位即可。介于他们都败了,百里惊澜说让他们打一架,谁赢了谁当郡马。 第575章 出事 明帝不想同意。 赶在他开口前,袭九渊道:“皇上,臣以为越王殿下所言有理。臣有婚约在身,与郡主的缘分也就差了些,想来这也是命中注定的。” 两人一唱一和,竟把明帝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明帝不满又当了直接反驳,将视线转向金殿中的其他人:“众爱卿以为如何?” 殿中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主动站出来。 皇帝的意图表现的很明显,他想让比赛继续,那就是想让后面的袭九渊赢了百里惊澜。一来前面的四人都败了,南越脸上无光,这二来嘛—— 众臣子心照不宣。 摆明了皇上与袭九渊两个心思,此时开口说话就相当于站队,站皇上得罪袭九渊,站袭九渊得罪皇上。 无论是袭九渊还是皇上,都不是好得罪的。 不开口不说话,两边谁也不得罪。 明帝沉着脸等了半晌,见没人开口,他随手点了一个:“方爱卿,你是礼部尚书,礼制一事由你主理。你先来说说。” 礼部尚书方绍被点名,战战兢兢。 挪着步子移出队列,欠身行礼,诚惶诚恐的道:“回禀皇上,依律法来看,和亲之人由皇上指定即可,可以不必采用比武之类的法子。” 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皇上要是能自己说了算,就直接点了袭九渊去成亲了,还用费这么大力气比什么武?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点了另一个臣:“宋卿,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的大臣站出列队。 他能怎么看? 皇上无非是想找个人来点明他的想法,可顺着他说,就一定会得罪袭九渊。他谁都不想得罪,硬着头皮道:“臣以为,方大人所言极是。” 明帝脸色明显一沉,眼神比看方绍时还要凌厉。 顶着凛冽寒光,宋大人吓得对都不敢抬。 明帝又点了几个人出来。 殊不知,能站到金殿上的大臣们,个个都精明的很。谁也不想因为这种不相干事儿,搭上身家前途,青一色的避重就轻,模棱两可。 明帝气得不轻。 铁青着脸点了头:“既然众位卿家都赞同,那就不再比了。” 众人松了口气。 百里惊澜也不避讳众人,抬眼看向袭九渊,“不能向九王讨教几招,实乃平生憾事。” 袭九渊回:“来日方长,随时恭候越王殿下指教。” 明帝眼不见心不烦:“眼下年节将至,和亲一事不宜拖得太久,就明日吧。也不必再专门搭设擂台了,叫他们进宫来比吧。” 众人领旨。 明帝以身体欠佳为由,命众人散了。 从金殿出来了,有的人松了口气,也有的人庆幸皇上刚才没点到自己。总之,脸上多多少少的,都带了点儿劫后余生的庆幸。 百里惊澜有专人伴随,不能与袭九渊同行,远远的瞧了袭九渊一眼,迈步离开。 袭九渊也往外走。 还未出宫门,一个内侍匆匆而来。 在他跟前停下脚步,见过礼,道:“九爷,出事了。” 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袭九渊瞳仁骤然一缩,顾不得身边人眼光,折身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第576章 平妃 沁宁宫。 明帝继位后,这里曾住过一位封号平妃的女子。 只是不知为何,平妃自缢身亡。 明帝大怒,遣散了沁宁宫所有宫人,封了宫殿,再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吱呀”一声,袭九渊推门而入。 厚厚的灰尘自头顶落下。 他扬手挥了挥,大步往里走。 侍从赶紧也跟着进来。 孤冷晦暗的宫殿中,四处是东歪西倒的摆设。 从这堆东西来看,不难瞧出沁宁宫昔日的辉煌,只是如今这些东西躺在这里成了废品,充斥弥漫着落寞后的破败气息。 今每里深一步,阴森冰寒之气便更重一重。 走在他身后的侍从抱紧了手臂。 又出了几步,连侧面的窗户都被封死,光线越来越暗。 侍卫冷的牙齿打颤。 慌乱的眼神扫过四周密布的蛛网,还有几副早已覆满灰尘的觉得头发阵阵发麻,“九爷,娘娘可能不会来这边,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袭九渊没理会他的话。 幽邃的眸光扫过地面,厚厚的灰尘上,留着几个凌乱的脚印。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似乎是被人追赶着,连边上的摆设都有被推倒的痕迹。 奇怪的是,地上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往前走了几步,脚步不见了。 侍从吓得一佛出世两佛升天,紧跟着袭九渊,半步都不敢拉下。 穿过主殿,进了内殿。 这里应当是沁宁宫的寝殿,琴架上还摆着一张七弦琴,琴台上落了厚厚一层灰,琴却干净的很,琴台前的方凳也干干净净的,好像一直有人坐在这里抚琴一般。 侍从嘴巴张得快把魂儿吐出来了。 脸色煞白,“九……九爷,这……这地方不,不会有鬼吧?什么,人,抚琴啊?” 袭九渊没回话。 跨步上前,修长的指扫过琴弦。 “峥”的一声琴响,在破败的宫殿中回荡。 侍从吓得一个哆嗦:“九爷,您,您还是别弹了,在这个地方,怪渗人的!”他看到琴那里那么干净,就好看亲眼看到有个坐在那里弹琴一样。 吓死个人! 袭九渊站直身子,殷切的目光扫过四周,没有脚印,也看不出弹琴的人离开座位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许久,他开口唤道:“姨母,别躲了是渊儿,渊儿来看您来了。” 话音落下,人往床榻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时,床榻那边发出一丝轻微的响声,接着,有个黑影一闪,迅速往门口的方向夺去。 袭九渊眼疾手快的追了出去。 脚尖踏过地上,掀起阵阵灰尘,眨眼之间,两道身影同时消失不见,屋子里只剩下侍从一个人。 灰尘扑扑扑的落下来,他更害怕了! 扭头就往外跑。 一出寝宫,硬生生撞到了袭九渊背上。 袭九渊没事儿,他险些摔倒,堪堪立住脚步,才发现袭九渊对面站着的,果真是他们要找的人。惊慌之余,心里还隐隐松了口气。 袭九渊上前几步,走到女人面前。 轻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小心:“姨母,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第577章 结果 女人看上去四十几岁,双鬓已显斑白。听到袭九渊说话,她沉默不语,只是定定的望着他,眼睛里有几分与年龄不符的纯净。 袭九渊往前走一步,她退一步,时而警觉,时而小心。 侍从看不见去了,从袭九渊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道:“娘娘,这是九爷啊,您的大外甥。” 听到大外甥这个词儿,袭九渊本能的瞥了他一眼。 侍从缩缩脖子,“九爷饶命。” 女人仿佛听懂了“外甥”这个词儿,眼底有一丝动容。看向袭九渊的眼神,也不再是陌生与提防,而是多了几分打量,“你是……渊儿?” 袭九渊点头,唇角含笑:“姨母认出我了?” 脚步小心的移动,最后走到女人身边,一把握住了女人的手腕:“姨母跟我回去吧,这个地方不能来。” 女人已经完全认出他,指着卧房,“那是……” 不等她说完,袭九渊出声打断:“那里是宁妃的从前住的地方,宁妃已经不在了,渊儿知道姨母心里惦着宁妃,可这里真的不能再来了。” 牵着她往殿往走。 女人眼中闪过迷茫的神色,顺从的向外走。 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有不舍,亦有疑惑,仿佛不该离开这个地方。 回到掖庭宫,袭九渊将女人送回房间,又说了些安抚和话,才离开。 侍从小心的跟着。 走到没人的地方,袭九渊一改方才的温和,俊美无俦的脸上透出森森寒意:“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看不好吗?” 侍从腿一软,扑通跪地:“奴才该死。” 慌乱的解释:“奴才们日夜轮流看护,从来不敢怠慢,只是今早……”他回想了一下,“今天早上掖庭忽然来了个新人,说是做错事被罚,误打误撞的就进了娘娘的房间,结果……” 袭九渊眼底闪过疑惑:“新人?” 掖庭是犯错受罚的地方,近几年明帝潜心于朝政,后宫的争斗都比早些年少了,很少有人被送过来。最近也没听到后宫有什么风声,怎么会忽然来人了? 侍从答:“说是新进的宫女,规矩没学好,被送这儿来了。” 袭九渊没再多问,嘱咐了几句,转身离开。 —— 和亲对象由参加过决定的四人中选出,消息传出去,呼声最高的便是符城。他武力排行在南越前五名,得胜毫无悬念。 结果比下来,符城竟输给了排行榜前十都没进的小将林佑。 害得不少人下注押他赢的人输了银子。 林佑自己都意外。 从皇宫中出来,追上符城,问他是不是故意让着自己。 符城眼一横,“你长得格外好看啊?” 林佑:“……” 他是挺好看的,可这跟输赢有什么关系吗? 见符城要走,他赶紧上前拦着:“符兄,你若是故意承让,这局不作数,我们重新来打。” 这个不只不符城,连从后面出来,走路素来止不斜视的袭九渊,都多看了林佑一眼。那个眼神儿,大概是在想林佑这小子是不是被符城打傻了。 第578章 耽搁 不管林佑怎么想,也不管那些输了钱的人们有多怨念,成败已成定局。就算林佑赢得不服气,明帝也不可能再让他们打了。 喜事定在腊月十六。 事情一波三折,人们早没了初时的欢喜,又是和亲,不见得成亲的人心里会有多高兴。 倒是封爵和赏赐下来的时候,林家人欢喜庆祝了一番。 涉及和亲,婚事林家自己作不得主,都是由礼部一手操办。这样一来倒也省心,聘礼是南越回给西凉的国礼早已派人送往西凉皇宫,剩下婚礼部分,只要按礼部要求一一照办就是了。 娶亲当日,朝臣大多都到了。 明帝也亲临现场。 袭九渊、符罡等人也来了,热闹了一番。 和亲没有归宁一说,入了府,拜完堂,那就算是礼成了,百里惊澜出使南越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使团随时可以离开。 距离年关只剩下十四天的时间,西凉帝都嘉州与南越帝都凉州,骑马少说也要走一个月,其中还有山路、水中。时至寒冬,水路封了不说,大雪一下,山路也不见得通。 使团又是车马,又是行李,年前是赶不回去了。 出于礼仪,次日的宴席中,明帝邀请百里惊澜留在南越过年。 本来就是客套客套,他想着百里惊澜在这边耽搁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一定不会再留。结果没想到,百里惊澜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速度快得让他怀疑,他是不是就在等自己这话句。 懊恼又不好表现出来。 百里惊澜瞧出明帝憋气,得了便宜又卖乖:“这样一来,会不会过于麻烦南越皇?要不皇上还是拿个令牌给小王,小王带着他们出去住吧?” 明帝心里冷笑。 想的美! 给了令牌,岂不整个凉州城都被他玩翻天? 面上和颜悦色的道:“区区小事,谈何麻烦?越王肯留在南越过年,说明对我南越风土人情还算喜欢,朕高兴还来不及。” 百里惊澜符合着笑了几声。 使团一行的归期,硬是从原计的十月底,延迟到了一月份。 这期间,百里惊澜点名让袭九渊陪同。 明帝想着原本是太子与袭九渊共同接待的他,如今太子成了废太子,其他几个皇子年纪小的年纪小,就算是成年了的,资格也不够接待百里惊澜。 可让袭九渊与百里惊澜独处,他又不大放心。 略略一想,把符野给叫上了:“符将军负责京城安危,有他在,朕更放心一些。” 袭九渊沉默不语,究竟明帝是放心百里惊澜的安危,还是有人盯着他们,他才放心,怕是只有明帝自己心里清楚了。 百里惊澜则是行了一礼:“多谢南越皇周全。” 明帝摆手示意不必谢。 宴席过后,百里惊澜借着酒意叫他们今日不必相伴,回行宫休息去了。 符野与袭九渊也各自回府。 叶拈夕剪了几枝红梅,正往泠风阁走,见到他,脚步撤了回来。 见过礼,袭九渊视线落在她手中那束红梅上:“花是准备放到你姐姐房中的?” 叶拈夕点头。 袭九渊手伸过来:“给我吧。” 第579章 失忆 叶浅妤在房中摆弄药草。 她以九王府不养闲人的由头,把楚月和秋水送去济世堂干活了。 有了她们,吉祥轻松不少。 寒流过后,着凉的人少了,济世堂孟子佼一个人能应付,她就没过去。 小小的方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碗碟,里面盛着各式各样的草药。桌子正中还有个小炉子,里面不知煮着什么,咕噜咕噜冒着烟气。 屋里弥漫着草药甘烈微苦的味道。 袭九渊握着花的背在身后,缓步走了进来:“不看书,改亲自动手了?” 叶浅妤抬眼看他:“回来这么早?” 袭九渊应着,绕到她身后,倾身靠近,才看清小火炉旁边还有个琉璃瓶,里面装着几只活的毒虫。他“啧”了两声:“看来本王得找间房子来给你做药房才行。” 免得哪日毒虫跑了,误伤他们。 叶浅妤听出话外之意,忍不住笑:“这么怕死吗?” 袭九渊不回她的话,撤回身子,挨着她坐下来,将红梅递到她面前,“呐,宜儿摘的,方才想进来,见本王回来了,就叫本王带进来。” 叶浅妤笑:“是见你回来,不敢进屋,你自己把花枝要来了吧?” 被拆穿,男人也不反驳。 桌子上摆得满满荡荡的,他将梅花放在桌边。瞧着她熟练的将碟中药材倒进罐子里捣碎,男人幽邃的眸底闪过一抹犹豫,片刻后,他问:“有没有办法让一个人恢复记忆?” 叶浅妤闻言一怔。 扭过头来看他,“受伤失忆?” 袭九渊想了想,先点了头,而后紧接着又摇头:“很重要吗?” 叶浅妤笑了,“医生讲的是对症下药,我连他怎么失忆的都不知道,你叫我如何判断他能不能恢复?” 袭九渊道:“她受伤时我不在身边。” 叶浅妤点头表示明白,解释道:“失忆症大多是脑部受创所致,有短暂性失忆,也有长久的。短暂失忆多是淤血压迫脑垂体引起,淤血消失后能自行恢复。反之,就不好说了。失忆这种东西,就算是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也没办法治愈。” 袭九渊眸光蓦然一黯。 叶浅妤极少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有些失望,更多的是失落,她试着问:“很重要的人吗?” 袭九渊点头:“很重要。” 叶浅妤道:“要不你安排个时间,我见一见他?” 袭九渊应下来:“她在宫中,出来并非易事,我找机会带你进去吧。” 叶浅妤满口答应:“好。” 两人又说了些近来的发生的事。 林佑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将,一夜袭爵,功成名就,羡慕坏了外面很多人。反观符城,因为败给林佑,被人们指着脊梁说没有传言中厉害,当不起武卫营统领之职。 尤其是那些赔了钱的赌徒们,恨不能写大字报贴到符家门口,骂符城不中用。 可一想到那是定远侯府,皇后的娘家,就忍住了。 再没用,人家还是皇后的大侄子,喊皇帝一声“姑父”! 是皇亲国戚。 第580章 祈福 叶拈夕每次听到有人诋毁符城,都十分生气。恨不能上去跟人家辩驳几句,告诉他们符城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他重情重义,他温柔体贴! 每次都被陪她出去的谷雨拽住。 白露离开后,谷雨从暗中保护,晋级成了叶拈夕的跟班。 不管她走到哪儿,他都贴身保护。 搅得符城心中十分吃味,临近年关,出出进进凉州城置办年货的百姓多。趁着人多滋事,小偷小摸的也多,武卫营负责凉州城的安防,忙得不可开交。 符城实在抽不出时间去陪叶拈夕。 这些天,百里惊澜不时会来九王府,邀着袭九渊茶社酒肆乐坊花楼的逛。 符野没办法,也得跟着。 有次,百里惊澜非要去看凉州城中最美的歌姬,袭九渊便点了醉梦楼,带着百里惊澜前往。年轻人狂狂花楼算不得什么,他一把年纪,被人撞上免不了闹笑话。 推三阻四,硬是被百里惊澜拽着去了。 结果传到符将军府,符大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硬是跟符野闹了好几日。要不是符老夫人出面调和,怕是他们家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百里惊澜偷偷乐了好久。 传到了符野耳中,知道他们是故意捉弄他,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 一转眼,到腊月二十三。 二十三是小年。 小年一过,家家户户开始祭灶神,扫屋子。 人们碰面,开始不约而同的问上了过年的话儿。街头巷尾,不时有孩童放鞭炮,也有几个孩子围着糖画的老人叽叽喳喳的闹腾。 喜庆的味道一日浓过一日。 九王府中也是热闹异常。 二十三刚过,惊蛰就按往年的规矩,命人将府中上下全部打扫一遍。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六闾庭院,掸拂尘垢蛛网,疏浚明渠暗沟。 连水榭的木桩,花园的秋千,都粉刷一新。 挂灯笼前,惊蛰去问了袭九渊的意思,江华的事外面人不清楚,可府中的人知晓。 袭九渊让按往年惯例办。 外人不知道,忽然一改先例,过年不挂灯笼,不贴对联,难保不引起有心人的猜疑。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惊蛰会意,扫完屋舍,便差人将灯笼挂到了府前。 腊月二十五,是千灯节。 与正月十五看花灯不同,这个节日的灯笼是用来祈福的。人们可以在腊月二十五这天,带着自己做的灯到附近的寺庙祈福。 点亮的灯越多,得到的福气也就越多。 这也是北方传来的一个节日,因时逢年下,又寓意福运,很快为人们接受和推崇。 叶浅妤不信这些,但叶拈夕信。 打听到袭九渊不在,她手里拎着自己做的花灯,敲开了泠风阁的门。 叶浅妤刚用过早膳,面前的盘子还没收拾,便被她拽起来拉着往外走,“姐姐快些,再晚了我们就赶不上了。” 叶浅妤瞧见她手中还拎着几个花灯,纳闷的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叶拈夕道:“去寺里点花灯祈福。” 不由分说,拽着叶浅妤出了门。 第581章 不淑 叶浅妤不忍心叫叶拈夕失望,跟着她出了门。 姐妹两人乘马车往城南观音庙走。 开始走得还挺快,走着走着,速度慢了下来。到最后,几乎是停下不走了,半天都不见往前挪一挪,叶拈夕着急的掀开车帘往外瞧。 谷风、谷雨两兄弟充当马车夫,坐在前面。 见叶拈夕往外瞧,谷风道:“前面人太多,走不动了。” 千灯节是祈福的好日子,又临近年关,也有不少年轻的男子女子借着这个机会,来祈求缘分美满,所以每次来的人都特别多。 叶拈夕伸长脖子,怎么也看不到前面队伍有多长,不停的怪自己出来晚了。 叶浅妤笑着安慰:“我们有时间,慢慢等吧。” 叶拈夕闻见,反而愈发着急起来:“姐姐有所不知,每年这个时候来这里求平安符的人特别多,去得晚了,可能就求不到了。” 叶浅妤打趣:“平安符还限量发售啊?” 什么是“限量发售”叶拈夕不明白,一想到去晚了,就抢不到平安符,她就一脸的惆怅。又伸出头去看了看,只见后面不少人下了马车,步行往山上走去。 她眼睛顿时一亮:“姐姐,要不我们也步行上山吧?” 叶浅妤不忍叫她失望,答应了。 叶拈夕高兴的笑出声,拎着花灯,欢天喜地的跳下马车,顺着人流,往山上走。 马车不能丢,谷风驾着马车,让谷雨跟着保护两人。 谷雨信誓旦旦的保证,然后跟在叶家姐妹身后往前走了。 马车停下的地方,离着观音庙少说也有两三里路。等不及的夫人、小姐们都下了马车,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往上走。 熙熙攘攘的倒也热闹。 有些大户人家的女眷出行阵仗很大,光是丫鬟就带了三五个,加上家丁,嬷嬷,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走起路来占了大半条道。 叶拈夕心中着急,走路也就快了点儿。 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家小姐的肩膀。 尽管叶拈夕及时道歉,那位锦衣银钗,看上去衣着装扮十分讲究的姑娘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叶拈夕跪下磕头道歉才肯罢休。 叶浅妤道:“姑娘年纪不大,排场倒是不小。” 那姑娘一听,登时瞪得双眼浑圆,手指着叶浅妤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小姐说三道四?” 谷雨闻言,上前就想教训,被叶浅妤拦住。 那姑娘大概是看出谷雨不像好惹的,本能的退了半步。 又见叶浅妤拦下他,以为叶浅妤不敢惹事,顿时脾气又上来了,趾高气昂的往谷雨面前一站,“怎么,你还想打人啊?你打一个试试啊!” 谷雨眼里可没什么男女有别。 女人惹急了他照打不误。 要不是叶浅妤拦着不准他动手,他一准儿一个耳瓜子下去,打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认清楚眉眼高低。 敢骂他们家爷认定的王妃,简直就是活腻了! 叶浅妤冷笑了声。 没搭理那姑娘,叫着叶拈夕打算离开。 叶拈夕瞥了那姑娘一眼,跟着叶浅妤往前走,才迈出去两步,被无视的那姑娘忽然冲过来,一把打落了叶拈夕手中的花灯。 第582章 良言 花灯落地,不等叶拈夕抢回来,那姑娘冲上去,用力跺了几脚。边跺边喊:“让你们去祈福,我看花灯碎了,你们还怎么祈福!” 又要去抢叶拈夕手中另一个花灯。 叶拈夕愣了一下。 眼看着花灯就要被抢走,叶浅妤一个眼神,谷雨立刻冲过来,一把握住那姑娘手腕,狠狠掀了出去。 那姑娘一个趔趄,没站稳,栽倒在地。 不敢置信般的盯了谷雨半天,指着他失声尖叫:“你敢打我?” 谷雨不语。 叶浅妤也没理会她,看了一眼被她踩坏了花灯,对叶拈夕道:“你准备了两个灯笼,有一个,是特意给姐姐准备的吧?” 叶拈夕点头。 叶浅妤继续道:“姐姐不信这个,一会到了寺中,小夕只给自己祈福就好。” 叶拈夕心里不愿意,可地上的灯笼被踩破,根本没有修复,再做也来不及了。看向那姑娘的眼神,带了几分厌恶与憎恨,甚至有点儿想砸了她的灯。 “好了。”叶浅妤拉过她的手:“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咬回来,我们走吧。” 叶拈夕觉得有道理。 狗咬她一口,她再咬回来,她岂不也成疯狗了? 气鼓鼓的转过身,“听说寺里有灯笼卖,要不我们到了寺里,再求一盏吧?”虽然她觉得寺中求来的灯笼不及自己做的灯笼心诚,可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叶浅妤点头:“依你。” 他们正打算走,那姑娘忽然从地上爬起来,“你们敢骂我,我饶不了你们!” 扭头对着家丁大喊:“你们都死了吗?表兄让你们保护我,看到有人欺负我,你们竟然无动于衷!等回到府中,我一定禀明表兄,让他治你们的罪!” 一通威胁,众人吓得赶紧上前要拿下叶家姐妹。 谷雨哪会让他们碰叶家姐妹一根头发? 两方动起手来。 路上人流不断,这一动手,瞬间引起一阵恐慌。受惊的人们尖叫着向四面八方逃去,本就拥挤的道路,变得更为拥挤。 前方不远处,一个头戴幂蓠的女子往这边看来。 认出叶家姐妹时,她那双隐藏在白纱下的眼眸,变得阴狠毒辣,垂在身侧的拳头也在不经意间握紧了:“叶浅妤,又是你……” 普通护院家丁,哪会是谷雨的对手? 三下两下,便被打得落花流水,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惹事那姑娘吓得脸都白了。 叶浅妤凉凉的睨着她:“姑娘,未来的路很长,我劝你善良。”说完,不等她回话,带着叶拈夕继续往上山的方向走了。 谷雨也跟了上去。 那姑娘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开,先是气急败坏的将家丁骂了一顿,又跺着脚大叫大嚷,冲着叶浅妤的背影,叫她有种就留下名号。 叶浅妤自然不会理会她。 远处头戴幂蓠的女子摆摆手,将丫鬟招至近前,靠近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冷笑了声,道:“去吧,她不是问叶浅妤的身份吗?去告诉她,我倒想看看,她这个表兄有多大的本领。” 丫鬟奉命去了。 第583章 心意 上山的人很多,叶浅妤带着叶拈夕到达观音庙时,时间已经快到中午。按庙里的规矩,要先进法堂上香,求平安符,再绕到后院,将灯笼点亮,挂至观音庙后方长廊之中。 排队求完平安符,已是一个时辰后。 午时已过,两人饿得饥肠辘辘,但是叶拈夕十分开心。 平时寺里的平安符都是限量供应,今日千灯节,寺里特意开放政策,每个来的人都可以求。 而且可以求好几个。 叶拈夕为身边的每个人都求了一个平安符。 符城、叶浅妤、袭九渊、惊蛰、谷雨、谷风、御风、孟子佼、吉祥,还有白露和秦阳,凡是她能想到的人,她挨着求了个遍,等得后面的人都快睡着了,她才完成。 小心的将每个平安符上写上名字,然后去后方长廊挂灯笼。 在进门时,她又买了一个灯笼,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一起拿着到了长廊。临挂之前,她将灯笼放在叶浅妤面前,让她挑选一个。 叶浅妤不想扫她的兴。 拿了从寺院求来的,把她自己做的那个留给了她。 姐妹两人绕过法堂,去后面挂灯笼。 叶浅妤就随便找了个空地儿,将灯笼挂上了。叶拈夕诚心诚意的祈祷了一番,才将灯笼挂上去了。挂上之后,又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辞的说了些什么。 念完,好像了了一桩心愿般,脸上露出轻松笑容。 叶浅妤笑她:“还挺迷信。” 叶拈夕回:“心诚则灵。” 相视一笑正欲离开,叶浅妤忽然从万千灯笼之中,看到一个造型很特别的灯笼。不是好看,只是形状奇特,个头也比其它的灯笼大很多,在众灯笼之中很是显眼。 叶浅妤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走近才看到,灯笼上有一行娟秀的字。 距离有些远,看得不太真切,她又走过了几步,才将上面的字看清楚。写得竟是:白露祈求姑娘平安顺遂。 叶拈夕也看到了,万分激动:“姐姐,露儿姐姐也来过了!她的灯笼离神位如此近,她一定来得特别早!就是不知道此时离开了没有。” 激动的一个劲的往四周看。 若非佛堂之中不准喧哗,她都忍不住想喊她的名字了。 叶浅妤脸上的笑容,在看到白露的名字时,凝住了。自她让无影回来之后,就再没问过白露的消息,更没想到她会跑来这里为自己祈福。 心中说不了是何滋味。 叶拈夕找了一圈,没从人群中找到白露,失望之余,问道:“姐姐,露儿姐姐到底去哪里了,如何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 叶拈夕与白露感情极好,白露离开时,叶浅妤怕她难过,没告诉她白露离开的原因。 淡淡的回道:“她不回来了。” 说完,不等叶拈夕再开口,提步朝着出观音庙的方向走了:“外面人多,我们也该往回走了,要不然等走下山天都要黑了。” 叶拈夕只好跟了上去。 心中却在想着白露怎么不回来了呢? 第584章 拙劣 千灯节一过,进子腊月二十六,年节的东西基本备全,家家户户开始着手准备年节的吃食。 九王府里有厨子,就算是大年初一,他们也都在,吃食方面,也就提前准备了一些炸货。在叶浅妤的指导下,他们还做了藕合、虾球,还有萝卜丸子。 炸这些的时候,半个九王府上空都飘着香味儿。 百里惊澜来串门儿玩,问到香味儿,问袭九渊在做什么,硬是拿食盒装走了一些,说是要回去下酒喝。 他回去下没下酒不得而知,反正袭九渊当晚是喝了些酒。 叶浅妤也陪着他喝了。 饱暖生**,酒饱饭足两人没少折腾,以至于叶浅妤第二天醒来时,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是被敲门声惊醒的,要不然还能睡到日上四竿、五竿。 打开门,只见楚月站在门口。 叶浅妤拢了拢长发,尽量打起精神:“你不在济世堂帮忙,如何回来了?” 楚月见过礼,焦急万分:“是孟先生叫奴婢回来,请郡主过去济世堂一趟。先生说,您再不过去,他就要顶不住了。” 叶浅妤狐疑。 孟子佼的为人她不说百分百了解,该有的担当他还是有的。就算真的遇到麻烦,需要她出面,也绝无可能说出她不出现,他就要顶不住的话来。 疏冷的声音回道:“出什么事了?” 楚月才要开口,这时,吉祥一溜烟似的冲了进来。 跑得上气不接下去。 饶是如此,他见到楚月,还是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你怎么也来了?”明显不知道她前来九王府。 楚月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慌张。 迅速用担心和着急掩饰自己的不安:“先生让我来的。” 吉祥顾不得追问她是真是假,而是急切的望着叶浅妤道:“先生让我来告诉姑娘,这几日千万不要去济世堂。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疯子,带着人堵在济世堂门口叫骂,还说什么要叫姑娘身败名裂。明日便是除夕,姑娘还是在府上呆着吧,别去沾一身晦气了。” 也不是怕叶浅妤去了吃亏,而是大过年的,不希望她沾一身晦气。 叶浅妤已经想到闹事的是谁。 眼下过来通知她的两人各执一词,一个说孟子佼叫她回去,一个说不叫她回去。说谎的人究竟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楚月是皇后派过来的人。 她不动手,火候到了,自然也会有人收拾她。 淡然一笑,没有当着吉祥的面揭穿楚月:“你们先回去吧。” “那郡主您——” 问话的是楚月,她比吉祥更关心叶浅妤去不去济世堂。 叶浅妤道:“你们就不必担心我了。” 楚月问不出来她下一步的打算,不死心:“年关将至,郡主要是与那女子有误会,又不便出面,不妨告诉奴婢事情的原委,奴婢也好向那位姑娘解释。” 呵~ 叶浅妤心中冷笑,是好向皇后交差吧? 她与秋水一直在济世堂帮忙,关于她的消息,除了医病救人,便是救人医病。报到皇后那里,皇后只以为她们二人叛变,被反收买。 再这样下去,怕是皇后要忍不住了。 打发走了楚月,送走了吉祥,叶浅妤梳洗吃饭后,也到了济世堂。 第585章 牛刀 济世堂门口围坐着十几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型“医闹”现场。站在前方的,正是千灯节那日遇到的姑娘,看上去纤纤瘦瘦的模样,吼起来嗓音惊天动地。 有来看病抓药的,都会被她谩骂驱逐。 形象大概就跟泼妇骂街差不多吧。 孟子佼几次走到门口,不等开口,就会被指着鼻子骂个狗血喷头。 他是大夫,也是个斯文人,被气得不轻。 在门口来来回回好几趟。 想指责,每次张张嘴,欲言又止。 叶浅妤站在后方看一会儿,正准备上前,手腕忽然一紧,轻飘飘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年节当下,是谁这么不开眼,敢来本王的地盘上撒野,是不想好好过年了吧?” 叶浅妤本来还有些生气,被他一句话逗乐了。 笑道:“在观音庙遇见的女人。” 袭九渊道:“但凡京中名门贵裔的女子,本王基本都见过,瞧她眼生,当不是京城人。” 叶浅妤挑眸:“都见过?” 袭九渊“嗯”了声。 叶浅妤水眸光一瞥,声音压低:“还都记住模样了?” 袭九渊察觉话外之音,长眸闪过一抹促狭,揶揄道:“本王自小记忆超群,过目不忘。不像有的人,明明从小就哭着喊着缠着本王要嫁,如今长大了,反过来不认帐。” 叶浅妤不耻。 昂起小脸,底气十足:“我从小到大考试成绩全满分,同龄孩子读初中我读高中,十四岁考进医学院,十六岁破格入选特别兵,你……行吗?” 末了,还补充了句:“随便拿道高考题,就能考死你。” 她说的话袭九渊听不懂,尤其是那个能烤死人的高考题,他没听过。不过看她满一脸骄傲,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也就没反驳。 话题重新回到那姑娘身上。 叶浅妤道:“但凡有点地位的人都会自恃身份,别说骂人了,怕是脏字都不敢说一个,生怕让人觉得自己没修养没品格。敢肆无忌惮在人前撒泼,估计是仗着有个在京中当官的亲戚,不知天高地厚。可她哪知道,这里是帝京皇城,位高权贵的人多了去了。” 袭九渊提步向前:“为夫今日教会她怎么做人。” 叶浅妤拽住他:“你堂堂九王爷,权倾朝野,出手教训一个野丫头。传出去你不嫌丢脸,我还觉得杀鸡用了宰牛刀呢。” 袭九渊笑问:“你想怎样?” 叶浅妤道:“那日谷雨教训了她的家丁,她扬言要找表兄来报仇。不知她那位表兄,知不知自家表妹如此跋扈?” 相处久了,两人变得十分默契。 叶浅妤说的隐晦,袭九渊却瞬间明白了她意思,扬手招来谷风:“去把她的表兄请来。” 谷风领命离开。 京中大大小小官员多不胜数,但有亲戚过来投靠或是小住,户部都会有相关记载。不只如此,进城时,守卫也会做记录。 谷风先找到符城,翻了近几日进出城的记录,又到户部核对,很快找出那位姑娘的表兄。 不多时,带着他回到了济世堂。 第586章 飘了 来者,竟是因和亲西凉郡主,而晋封长安侯的林佑。 和亲之前,林佑之前是护城军中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将,立过几个微不足道的战功。林家在凉州城中也是小户人家,虽然家中成年男子都入了仕,但都没冒出头来,最大的官也就做到七品。 是林佑当了西凉郡马后,林家才被人认识。 济世堂门前指着堂口叫骂的姑娘,是林佑远在老家的表妹郭梨花。 林佑封侯,光宗耀祖,昔日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们,都想跟过来沾点儿光。 他的舅舅、舅母更是趁着年关,把女儿送了过来。临走时撂下话,不管是林佑纳她进门,还是帮她在京中找个人家嫁出去,都行! 郭梨花来了之后听说表兄是侯爷,还有封地,立刻就飘了。 天下之大,唯表兄独尊。 平时出门都恨不能横着走,叶拈夕走路不小心蹭了她一下,她立刻觉得威严受到了挑衅,必须对方跪下磕头赔罪才行。叶浅妤教训了她带的家丁,她非但不想一想对方是不是比她背景雄厚,招惹不得,反而变本加厉觉得叶浅妤不知天高地厚。 尤其有个丫鬟告诉她,叶浅妤是开医馆的,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立刻在她心里得到了释放。 前两天陪林母,她没捞着出来,可把她给憋坏了。 今天一大早林母去忙活别的,她立刻纠集了十几个家丁,浩浩荡荡的就奔着济世堂来了。 骂得嗓子都累了,也不见里面出来个人,她停下歇了会儿,继续指着门口骂:“姓叶的,有本事就出来,别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老娘告诉你,老娘今天非撕烂你那张嘴!竟然敢骂老娘是狗,要不是你那天跑得快,我一定饶不了你!” “千人骑万人睡的小婊子,你听到没有,快给老娘出来!” “……” 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孟子佼气得脸色铁青,在屋里直转圈。吵又吵不过,他一气之下抄起剪草药的剪刀就要往外冲,“老夫忍不了了,天下如何会有这般无耻之人?!” 吉祥吓得扑过来抱住他的腰。 “先生,不可啊。” 楚月和秋水也赶紧上前,帮着吉祥一起下了他手中的剪刀。 楚月道:“依我说,就该让姑娘过来,九王府又不是没人,让她堵在门口骂是什么道理?”她去找叶浅妤是有私心,可叫她出面处理也没什么错。 吉祥横了她一眼。 因为她们取代了叶拈夕和白露来这里帮忙,又是皇后派到九王府的人。他就算不知道那些勾心斗角的戏码,也知道她们来者不善,从心里排斥两人。 楚月哪是省油的灯,眼皮一翻,瞪了回去。 门外,林佑羞愧的无地自容。 郭梨花不知道济世堂的背景,可是林佑知道啊! 对着袭九渊与叶浅妤深揖一礼,腰都不敢直起来:“下官见过九王爷,见过昭阳郡主。” 袭九渊视线瞟向郭梨花站的地方:“认识吧?” 林佑头压得更低,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下官该死,没管教好表妹……” 第587章 该死 “你的确该死。” 轻飘飘的声音自袭九渊口中吐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却生生让周围骤降了十几度。本就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这一来,只让人不由自主的颤抖。 郭梨花没察觉这边的异样,还在喋喋不休的叫骂。 林佑此刻已经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双腿晃了晃,躬身作揖的动作变成了跪下:“九王爷饶命,臣这就将她带回去。” 身后随从也赶忙跟着下跪。 袭九渊眸光幽邃,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情绪莫辨。沉吟良久,才轻启薄唇,吐出三个与他表情一样没有温度的话来:“带回去?” 林佑心中一惊。 这意思,是连带回去,都不让带回去? 垂着脑袋,暗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他这个表妹小时候乖巧懂事,这几日在府中也是十分的温顺,今日出门时,父母还在说肥水不留外人田,与其说给外面的人,倒不如留在府里算了。待他们年纪大了,身边也需要人照料,和亲来的郡主是不可能侍候他们的,有个自己人在府中,也是好事。 可眼前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女人,哪有半分的温婉可言? 简直就是市井泼妇! 平日里的温柔乖顺,看来也都是装出来的了。 林佑越想越气,铁青着脸:“下官识人不清,连累九王爷与郡主遭受不白之辱,愿受王爷惩罚。”重重一叩,伏在了地上。 叶浅妤眸光微扬。 方才还说没管教好表妹,这番话,便是与郭梨花撇清关系了。 看来这位长安侯,也是个懂得看人下菜的主儿。 袭九渊道:“明儿便是大年夜,本王图个吉利,不想见血,把人带回去吧。”丢下一句话,牵起叶浅妤的手,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以后这种事不必亲自出面,交给谷风他们去办就好。” 牵着她往马车那边走。 叶浅妤没回话。 待九王府的马车离开,林佑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由着下人拂去衣摆上的尘土,眼底透出冰冷的杀意:“还没进门就开始给本官惹事生非,拖回去,好好的给本官教训教训!年节一过,就赶回乡下去。” 随从领命。 正欲过去,又听他道:“跟着她过来的下人,全部杖责二十赶出长安侯府,吃里扒外的奴才,侯府不要! 随从蓦然一惊,委身道:“奴才遵命。” 走上前,也不解释,命人拖郭梨花回府。 郭梨花带来的人林府的家丁,林佑贴身随从的话,他们哪敢不听?有人还犹豫了半分,有的几乎是犹豫都没犹豫,上前拖着郭梨花便往回走。 郭梨花没找到叶浅妤,踢打吵闹。 叫嚣着要林佑罚他们。 林佑气得七窍生烟,头发都快立起来了,上前几步,狠狠一个耳朵打在了郭梨花脸上。 郭梨花这才发现林佑也在。 不敢置信的瞪着他,“表兄,你……你怎么打我?” “还有脸问?”林佑指着济世堂三个大字招牌,“你知道这济世堂背后站的是谁吗?不知死活的东西,带回去!”最后三个字是对家丁说的。 家丁忙拖着郭梨花离开。 他们离开后,不远处的墙角边,露出半张脸来。 第588章 年夜 马上就是大年三十,得罪了袭九渊,可想而知,林佑这个年是过不踏实了。 不过这不是叶浅妤操心的事儿。 下午的时候,惊蛰来泠风阁禀报,说林佑带了厚礼来登门道歉。 济世堂的事儿没人告诉惊蛰,他说的时候还一脸奇怪,不知道这位新上位的长安侯哪儿得罪的九王府。 叶浅妤没开口。 袭九渊在看折子,头都没抬一下,“九王府的规矩,你是忘了吧?” 惊蛰心头一惊,“奴才这就去打发了。” 九王府向来不收礼,过年过节送礼的能排出去几里路,都没破过规矩,怎么这个长安侯一来,他把这茬都给忘了呢? 赶紧告退离开了。 叶浅妤笑:“瞧你把人家给吓得。” 奴才…… 啧啧,怎么听怎么像跟在主子身边侍候的小太监。 不过这话她没敢说,怕惊蛰以后讨不到媳妇儿记恨她。 一眨眼到了年三十。 辞旧迎新,普天同庆,连平时总爱出来挑事作怪的那些人,都变得消停了。 有个自南越建国之初延续下来的规矩,每年的大年夜,皇帝都会给朝臣子赐菜,以慰诸位大臣一年来的辛劳。菜品的档次,数量,也是按臣子的品阶来定。 九王府收到十三道菜。 赐菜里最高的规格。 且不说这菜品有多贵重,因为皇帝赐的菜,重要的不是菜品的价值。重点在于这些东西,多是各地送来的贡品,有钱都买不到。 叶浅妤视线扫过面前。 这大半年,她在九王府见识了不少山珍海味。饶是如此,这十三样菜里,她吃过的也只有一半不到。要不是平日里研究这些入口的东西研究的多,剩下的那一半,怕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袭九渊递来筷子:“口水要流到菜里了。” 叶浅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瞎说。”还是将筷子接了过来。 平日,下人不与他们同屋用膳。 今天是年夜饭,免不了破例,大家热热闹闹的聚在一个厅中。袭九渊将皇上赏赐的菜分了些给众人,准他们一醉方休。 吃饭时,袭九渊告诫叶浅妤少吃点儿,子时那顿才是年夜饭。 叶浅妤笑笑,感动莫名。 这是她来到这时代过的第一个年。 从前,多是在军中,和战友们一起过的。几十人聚在一起的打闹的场景,与此时竟也有几分相似。 叶拈夕坐在叶浅妤右手边,干净的眸子里闪烁着笑意。 不经意的看到姐姐浅笑的模样,她忽然生出一些羡慕来。心里想着有那么一天,她也可以如他们这般,相依而坐,喂彼此喜欢吃的食物,说着悄悄话……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心中那人踏步而来。 靠近门口的人纷纷打招呼:“符公子……” 符城一笑,算是回礼。 身上铠甲都没来得及换下,只摘下头盔,抱在臂弯处,不满的冲着主位上那人叫嚷:“你们这么早开饭,也不等等我!” 袭九渊嗤笑:“你不回侯府,跑本王这儿来?” 见他走近,他又道:“没你的座位。” 叶拈夕想说她这里可以坐两个人。当着众人的面,她又说不出口,眼中有着急的神色流出。 第589章 余生 袭九渊故意为难,符城怎会听不出? 扫一眼叶拈夕面前的酒菜,绕过几案,到了她身边:“这么多菜,小夕妹妹一个人也吃不完,不能浪费了。”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叶浅妤道:“你倒是不客气。” 叶拈夕心中狂跳,小声嘀咕:“我才不是你妹妹。” 袭九渊则是吩咐人拿了个锦垫给他,就算有铠甲护身,坐在地上还是凉。 谷风、惊蛰等人心照不宣的装作没看到。 只有平日里躲在在暗中的无影,这会儿好像觉出什么不对劲似的,出声反对:“叶姑娘一个姑娘家,符公子你坐那儿不合适,我这菜也不少,还有酒呢,你来我这边坐。” 此话一出,连惊蛰都想骂一句白痴。 叶拈夕脸唰的爆红,低着头,违心的驱赶符城:“你,还是去那边坐吧。” 叶浅妤憋着笑。 袭九渊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符城最淡定,扫了一眼无影面前面菜,“你饭量和小夕姑娘能比吗?我去哪儿吃不吃得饱都是问题,你总不能让我吃到一半,再换张桌子吧?” 面不改色中还点儿嫌弃。 也因为听到了叶拈夕嘀咕,这会儿把称呼从“妹妹”改成了“姑娘”。 无影很无辜。 他吃的也不多啊,毕竟身为暗卫,他多数时候都藏身暗处,追人的时候也需要轻功。轻功和隐蔽这事儿对身材的要求都挺高,他吃的可比谷风他们少多了。 谷风这会儿也抛过来一个关爱傻子的眼神,他就更生气了。 不满道:“你们这都什么眼神儿?” 谷风呵呵一笑:“关心你的眼神,还是多吃点吧。”端了自己桌上的猪心肉放到了无影桌上:“常言道吃什么补什么,你多吃点儿。” 无影伸手去挡:“……我不吃,你拿回去。” 谷雨也来凑热闹,把自己的也给了他:“来来来,不够的话,我的也给你。” 御风和惊蛰纷纷表情,他们的也可以让出来。 几人闹作一团。 袭九渊也不管,由着他们去了。 剩下的人都在看无影他们,没人再注意符城。他趁机拽着垫子,往叶拈夕身边蹭了蹭,看向她的眼睛亮的惊人:“这几天忙,都没顾上来看你。” 叶拈夕极力按捺着激动的心情,故作平静:“有什么好看的?” 符城道:“好看。” 叶拈夕脸上刚刚消散的红云,瞬间又涌了回来,嗔怪的瞧着他:“你饿不饿?” 符城刚想说饿,就听叶拈夕又自顾自的道:“你不饿我可饿了,我要吃饭了。”说着,慌乱的端起饭碗,也不夹菜,就往嘴里扒拉米饭。 符城被她逗笑。 拿起下人送来的筷子,给她夹菜,“你慢点儿吃,我不抢你的。” 瞧着两人眉开眼去的横着,袭九渊笑着收回视线,端起酒盏,举至叶浅妤面前:“这还是本王与夫人过的第一个新年,本王敬夫人。” 叶浅妤端起酒盏与他碰了一下:“余生请多指教。” 晚膳过后,便是守岁。 袭九渊不想被打扰,拉着叶浅妤去了明月台。 第590章 守岁 大年三十,便是在明月台,也是看不到月亮的。 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浩瀚星空。 这样的星空,在过度开发污染的现代是看不到的。叶浅妤枕在袭九渊腿上,仰面望着那片好像只有在画里才能看到的夜空,星星好像离她很近,近的像是一伸手就能抓到。 男人俯身。 幽邃的眸中,倒映出她的模样。 她以为她在看着远处的星星,殊不知,那些星星早已落进她的眼中。甚至,她眼中的光芒,比星光还要绚烂美丽,恍得人移不开眼睛。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四个字:岁月静好。 女人察觉那道炙热的眼神,收回了视线,对上他的目光时,倏的一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男人道:“好看。” 叶浅妤蓦然想到,方才吃饭的时候,符城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嫌弃道:“符城这么说,你也这么说,你们男人都是这么哄女人的?” 袭九渊低醇的嗓音带着揉进骨子里的温柔:“这叫情人眼中出西施。” 叶浅妤“扑哧”笑出声。 这大概是袭九渊说过的,最肉麻和不知廉耻的话了。不过她听得十分受用,笑也不是装出来的,挣扎着从怀中坐起来,正视着他的眼眸,“那你说西施好看吗?” 袭九渊嗅到危险,果断不上当:“本王没见过,不作评论。” 她还要说什么,他先她一步抢过话语权:“在本王见过的……人中,你是最好看的。” 说到最后,还补充了四个字:“不论男女。” 他本想说在他见过的女人之中,她是最好看的,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上次说他没见过郭梨花,她揶揄他记性好。为了不给自己挖坑,他果断选择了全民通吃。 叶浅妤笑到肚子疼。 闲着也是闲着,她没事找事:“跟西凉那个小王爷比呢?” 人都有点儿自恋,哪怕再丑的人,私下里也不承认自己丑,何况她本来就是美人儿。但相比百里惊澜的好看,连她这个女人都自愧不如。 袭九渊不答反问:“那你觉得本王与他相比,谁好看?” 叶浅妤很认真的想了想。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袭九渊是好看,符城也好看,还有她只见过一次的墨战华、久不露面的凤毓,他们都是万里挑不出一的美男子。所谓花有百样红,帅与帅不同,他们好看的各有千秋。 但他们的好看,是限于地球层次的,百里惊澜,好看的不像人类。 她想了好半天都没回答。 袭九渊眼底慢慢拢上来一层危险的薄光,冷湛湛的睨着她。 “叶浅妤,你敢……”他的话没说完,女人忽然凑上来,在他嘴上亲了下,笑吟吟捧起他的脸:“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九爷你不只长得好看……” 剩下的话她没说口,眼底涌动的波光已经告诉了他。 男人喉口蓦然一紧。 箍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拉近,“算你机灵。” 要是她敢说百里惊澜比他好看,他一定不会轻饶她。虽然这会儿他也没打算轻饶她,到底法子不一样。俯身,加深了刚才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第591章 手凉 同床共枕半年多,叶浅妤早已不是那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勾着他的脖颈热情的回应他的吻,另一只手直接探进他的衣衫,抚上胸口。 袭九渊猛的激灵了下。 动作一顿。 叶浅妤怔住,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袭九渊回:“没事儿。” 就想继续。 叶浅妤推他,“到底怎么了?” 摸着他胸前平平滑滑的,不像是受过伤的,难不成跟谁打架,内伤了? 一脸狐疑。 袭九渊瞧着她担心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真的知道?” 叶浅妤板起脸:“快说。” 男人唇角勾弧度更大,薄唇吐出两个字:“手凉。” 望月台四面通风,又是大年三十晚上,天寒地冻的。身上的衣服厚,温度高,她手在外面露了半天,乍一放到他身上,可不是凉么。 叶浅妤脸一红,就想将手抽回来。 男人捉住她的手腕,“没事,放一会儿就好了。是本王不好,外面冷,应该给你带个汤婆子。”说着,拉过她另一只手,也放进了怀中。 指腹触到他温暖的胸膛,叶浅妤本能的蜷了蜷手指,想将手拿回来。 男人干脆搂过她,将她整个人都拥在怀中。 清越低醇的嗓音带着几分邪肆与蛊惑,在头顶响起:“方才还说本王不只是脸长得好看,才这么一会儿,就不想继续了?” 叶浅妤笑了:“大冷天的,你想做什么?” 男人低下头,凑上来咬了咬她的耳垂:“你说呢?” 叶浅妤:“……这是外面。” 男人嘴唇沿着她纤细的颈子往下移,细碎的吻落在她颈间。酥酥麻麻,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配合着他的动作,恍惚中,听到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没事儿,他们知道本王与夫人在这儿,没人敢来。” 所以,他是想?! 正要反对,身子忽然一轻,被男人横抱起来。 她本能的“啊”了一声,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我们回屋吧?” 袭九渊嘴角衔着笑意,清楚她要回房的原因,故意道:“今儿是大年三十,大家都会守岁,如果我们回去太早,他们一定会多想。” 叶浅妤心道:天天睡一起,还用想吗? 瞧着四周没有一处遮拦,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你真想在这儿啊?”就算是除夕夜,九王府中还是有来来回回巡夜的人,万一真被撞见,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 袭九渊好笑的睨着她:“你说呢?” 叶浅妤嘀咕:“我又不是你肚回的蛔虫。” 总让她说,她哪知道? 袭九渊也不回答,转眼间抱着她绕到明月台一侧。不知他按了哪里,看着像是墙的地方,忽然移开了一道门,袭九渊抱着她走了进去。 叶浅妤:“……这里还有暗室?” 袭九渊道:“是茶室。” 叶浅妤:“……” 没见过茶室放在明月台这种地方,还专门弄上个暗门的。 茶室里面点着火炉,很明智,叶浅妤暗道他一定早就计划好要来这里了。 袭九渊不解释,抱着她放到了桌子后面的坐榻上。 第592章 拜年 叶浅妤过了一个特别难忘的除夕夜。 男人再次身体力行的向她证实了,他的确不只脸好看,某些方面,更是好看到让她只想求饶。子时一到,鞭炮齐鸣,她如浮萍般整个人挂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摆动,嗓子喊的都快哑了。 外面鞭炮响至后半夜,男人也奋战到后半夜。 年夜饭好了,惊蛰四处找人找不到,差点想把王府翻过来,还是谷风好心提醒了他。 谷风说:“呆子,你活够了?” 惊蛰瞬间炸毛:“大过年的,你咒我?” 谷风:“……” 想了想,大过年的,确定不太适合说不吉利的话,难得好言好语的提醒:“你说平时爷跟谁在一起的时候,不想让你找到?” 惊蛰顿时明白。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吗?说什么活够了?你才活够了。” 谷风大人有大量,不跟没脑子有脾气的人计较。 明月台。 叶浅妤懒懒的窝在袭九渊怀里,靠着他的胸膛取暖。 袭九渊指间拈着她的一缕长发把玩,问:“饿不饿?”本想要她一次结束,刚好差不多是年夜饭的时辰,结果开始了就刹不住车,要不是她求饶,他还不想停下来。 叶浅妤是有点饿了。 袭九渊说有年夜饭,让她少吃点,她当真很听话的没有多吃。 结果被折腾到这个时辰。 撑着双臂翻身起来,两眼放光的盯着他:“早过了年夜饭的时辰了吧?” 便是早过了年夜饭的点儿,瞧着她这副表情,他也不忍心让她失望。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颊:“想吃什么?本王亲自给你做。” 叶浅妤意外:“你会做饭?” 袭九渊淡淡的道:“早些年跟在师父身边,他老人家喜欢清静,山庄中除了他就只有我与师母。他不舍得师母受累照顾我,就让我做饭照顾他们。” 叶浅妤:“……你那时几岁?” 袭九渊回:“七岁多。” 叶浅妤无语的笑了笑,果真是媳妇儿比徒弟亲多了。 不过他的那位师父,是西凉国上一任帝王,口味应该很挑剔吧?这样一想,忽然对袭九渊的厨艺充满了期待。 穿好衣服,两人下了明月台。 刚回到泠风阁,就见一道身影走了过来。 走近了才发现是叶拈夕。 她端着一个木托盘,里面放着两碟菜,还有一个汤。 叶拈夕道:“年夜饭时没见九爷和姐姐回来,小夕心想九爷和姐姐一定也饿了,便去膳房准备了些吃的,就是不知合不合九爷与姐姐的胃口。” 袭九渊心情很好:“你有心了。” 叶浅妤即高兴,又失望。 高兴的是小夕心里装着她这个姐姐,失望的是……尝不到袭九渊亲手做的饭了。 不过来日方长,总会尝到。 大年初一串门儿拜年的人多,叶浅妤也没闲着。 她与袭九渊的关系早已不是秘密,袭九渊也无意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带着她一起招呼来宾。 林佑又来了。 不出意外的,还是被挡在了门外。 着急之时,有人从后面走了过来:“这位,不是长安侯吗?” 第593章 轻信 林佑前面有人进去,到他却被九王府的守门家丁拦下。换成旁人是敢怒不敢言,他是怒都不敢怒,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的跟家丁解释自己的身份。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忙回头看了过来。 符玉缓步走上前,对着林佑微微一笑:“长安侯新年如意。” 林佑以前没见过符玉,也不认得她是谁。但自从成了这个长安侯,里里外外多了很多与他相熟的人,他现在已经见怪不见了。上下打量了符玉两眼,见她样貌气质都十分出众,又好像是奔着九王府来的,所以态度也还算和气,“敢问姑娘是?” 符玉直接报出名字。 林佑顿了下。 紧接着躬身行礼:“在下见过符姑娘。” 凉州城只有一户姓符的人家,那便是当今皇后的娘家。 无论眼前的女子是护城军的统领符野符将军那一脉,还是定远侯符罡一脉,都算得上出身名门。身份低不了,他得敬着。而且据说符家与九王府关系好,他又开罪了九王爷,说不定还可以找眼前这位符姑娘给通融通融。 念及此,他笑容更加谦恭。 符玉不知他心里想什么,但眼里那份殷切,她能看出来。 前几日郭梨花在济世堂前叫骂,她就在背地里看着,自然也知道郭梨花被林佑带了回去。不但如此,她还知道林佑重罚了郭梨花,还将她赶出府,送回了乡下。 这些,想必也是林佑来九王府道歉的筹码吧? 脸上依旧保持着礼节性的笑容,道:“侯爷是要来九王府,被拦下了?” 林佑叹气:“舍妹不懂事,冲撞了九王爷和邵阳郡主。在下想当面给王爷与郡主赔下不是,来了几次,下人都说九王爷不见客。这不想趁着年节再来拜见王爷,还是被拦下了。” 边说着,边不停长吁短叹。 符玉轻笑出声:“侯爷怕是不知道,九王府向来有不见生人的规矩吧?” 林佑确实不知。 他只听说过,九王爷清傲,九王府的大门不是谁都进得去。 苦笑了声:“以前在下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卒,哪敢肖想有朝一日,会到九王府这等贵地来?那时只觉得传言未必可信,没想到有一天真来了,才发现比传言中还难进啊。” 符玉“扑哧”笑出声来。 忙用手掩了个嘴角:“侯爷这样说,要是传到九爷耳中,岂不又要让九爷误会?” 林佑说这番话,其实也有试探的意思。 闻言,装出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连连摆手道:“在下也就是说说,符姑娘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万一要是真让九王爷听到了,在下可吃罪不起啊。” 连连给符玉作揖。 符玉笑了几声,也就不笑了。 抬起头,一脸正色的看他:“你不用试探了,九爷不喜外人进府,带你进府是不可能的。你有何话要与九爷说,我帮你带个话吧。若是九爷想见你的话,自然就会派人去找你了。” 林佑喜出望外,“那在下就谢过符姑娘了。” 第594章 破例 林佑斟酌措辞了半天,差点想破脑袋,才憋出几句既能体现他道歉诚意,又不过火,不会让人觉他是在奉承讨好的话来。 转告符玉,让符玉帮他带给袭九渊。 符玉满口答应。 他又承诺一定会重谢符玉,还当场将随身佩戴的一块护身符,作为谢礼送给了符玉。 符玉收了护身符,叫他不必太担心,回家等消息就好了。 林佑又感恩戴德的一番,这才离开九王府。 他一走,符玉立刻换了一张脸。 那换脸的速度,比川剧里面的变脸大师速度还要快。 以至于林佑走到一半忽然回过头,跟她摆手说再见时,她猝不及防险些暴露。生生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与他挥手道别。 心中暗骂了句蠢货! 这次一直等到林佑消失,她才敢收起僵硬的笑纹。 抓起林佑拿给她的护身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嗤声道:“真是块不错的玉石,林佑啊林佑,可惜啊,都说护身符能佑人平安,为了几句话,竟将保命的东西送了出来。” 转身离开九王府门口。 心中默默的道:林佑啊林佑,你只知九王府你进不去,可你不会想到,如今的九王府,连我这个曾来去自由的人,如今也进不去了吧? 自袭九渊得知她对叶浅妤的敌意,九王府的大门,便再不为她敞开了。 别人是没有九王允许不能进。 而她呢,是九王特意交待过,任何人不得放她入府。 笑意渐渐凝结的美丽脸庞上,恨意如潮水般涌来,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紧握的手,骨节寸寸泛白,指甲几乎嵌进皮肉之中。 口中无声的呢喃着:“叶浅妤,此仇不报,我符玉枉生为人!” 狠狠一甩手,将林佑的护身符丢了出去。 玉质的护身符落到地上,“啪”的摔成几块,碎了。 符玉几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飞快的退回来,将玉上碎成几段的护身符捡起来,一并带走了。 九王府门口,看门家丁好事的望着这边。 刚好谷雨送客回来,见他一个劲的往这边瞧,朝着他脑袋上就是一记爆栗,“看什么呢?” 家丁猛不丁脑袋被揍,疼得差点儿跳起来。 刚想发火,发现是谷雨,立刻软了下来,赔着笑脸道:“刚才那个长安侯又来了,小的拦着不让进,他墨迹了半天,后来被个女的叫走了。小的瞅着那女的,好像是符大小姐。”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离得远,小的也没认清到底是不是。” 谷雨又是一记爆栗打在他头上,“我看你小子是想偷懒!我告诉你,今儿是大年初一,府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你给我机灵着点儿。” 家丁忙不迭的点头,看都不敢往那边看了。 连声应着:“是,是,是。” 谷雨进府前,往他说的方向瞧了一眼,别说什么符玉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一定是那小子想偷懒! 大摇大摆的进了府。 花园中,叶浅妤正在陪奕王妃散步。 第595章 讨好 奕王是四皇子,除了太子与祁王,数他最年长。 往年他极少与朝中大臣们走动,因为他清楚,有太子与祁王在,他再怎么走动,皇位也轮不到他。今年不同了,太子与祁王双双落马,局势一变,他成了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 那么这些朝臣,他自然也得笼络笼络。 刚好赶上年节这么个礼尚往来的好时候,他首先想到了袭九渊。 自花园中走过,奕王妃惊叹道:“实在是没想到,九王府的花园中竟有这么多奇花异草,哪怕是寒冬腊月,还开得如此美丽。我那小园子可就不比这里了,入冬的时候,花都凋零了,如今啊,也就剩下几株冬青还绿着呢。” 说着,不无唏嘘的叹了口气。 叶浅妤敷衍的笑笑:“说起来还是花匠的功劳,这些花花草草,平日里都是他们在照顾。” 奕王妃又将九王府的花匠夸奖了一番,非要借过去几日,让他们也帮着收拾收拾自己的花园子。叶浅妤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给推掉了。 奕王妃本想着找个理由,以后好来往。 见一计不行,奕王妃瞧着叶浅妤装扮素素淡淡,除了发间佩戴的金簪外,身上便没有其它配饰,于是心中又生出一计来。亲热的拉过叶浅妤的手套近乎:“听夫君说,郡主过完年才满十六岁,真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当真是羡慕的紧呀。” 叶浅妤依然保持着礼节性的笑意:“王妃年纪也不大。” 奕王妃叹着气,“我可要长你好几岁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愿意让我叫你一声妹妹吗?” 叶浅妤道:“王妃抬爱,自是受宠若惊。” 其实真正受宠惊的,是奕王妃,没想到她痛痛快快的答应,免不了又拉着她说了些拉近感情的话。叶浅妤几次想不动声色的抽回手,都因为她攥的太紧没有得逞。 若是明目张胆的抽回来吧,又好像故意给人难堪一样。 大过年的,暂且忍了。 奕王妃故意握着她的手左右动,让她露出空荡荡的手腕,故作惊讶的道:“妹妹正是年轻需要打扮的时候,怎么连个首饰都没戴呢?看来外面人传九王爷为了国事日夜操劳,一点都不假,这连心上人都顾不得了。” 不等叶浅妤回话,飞快的脱下自己腕上玉镯,就要套到叶浅妤手腕上,“妹妹皮肤白,最适合戴羊脂暖玉了。” 叶浅妤心中腹诽,这个时代的人,都喜欢拿自己身上的首饰送人吗? 当初她在钱庄救下谢夫人时,她也当场脱下自己的玉镯,要送她当作谢礼,她因为拒绝,还被谢夫人的丫鬟骂作不识抬举。 可惜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学会识抬举。 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奕王妃的手:“奕王妃好意我好心领了,我平日不喜欢戴首饰。这么好的东西,若是因为到了我的手中而变成了闲置一旁的物件,岂不浪费?奕王妃还是自己留着吧。” 奕王妃佯装为悦:“妹妹不肯要,是嫌弃姐姐戴过?” 第596章 博弈 叶浅妤摇头:“王妃不要误会。” 奕王妃脸上不悦之色更明显,故意冷下了脸:“你瞧你,方才还说认我这个姐姐,一口一个王妃的喊着,这哪是认了我这个姐姐?这根本就是将我当作外人嘛!” 叶浅妤身后,谷雨心道:你本来就是外人,没错啊! 其实,叶浅妤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种话,也就是能在心里想想。 真说出来了,得罪人! 她笑得客套又疏离:“王妃……不,是姐姐误会了,我是真的心疼这个玉镯子。我又不戴,接过来也是放到首饰盒里让它落满尘土,与其这样,还不如……姐姐您戴着呢。所谓花为悦已者容,玉也是一样的,戴着它,它能滋养身体,还是保平安,这要是摘下来了,那可就什么价值都没有了,姐姐觉得我说的对吗?” 说的很对,奕王妃竟不知如何反驳。 但她来九王府,是带着任务来的。 南越上下,谁不知权倾天下的九王爷冷漠寡情,谁都高攀不起,只唯独对她不同。不理会世人目光与偏见,将她一个成过婚的下堂妇接进府中,还宠得上天入地,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来博得美人一笑。 她开医馆,他亲笔题字。 怕有人上门欺负她,他放话全南越济世堂有他罩着。 她位份低,他想方设法给她要来了郡主的名号。 有人欺负她,哪怕是公主,他照打不误。 外面人都说九王爷难结交,可清楚九王爷的人知道,只要能哄得他身边的昭阳郡主开心,九王爷那里,你什么都不用做,他都高看你一眼。 她来,就是专门哄这位郡主的。 别说是一个玉镯,便是十个,一百个,只要叶浅妤开心,她都能拿出来。 所以绝不能给机会让她拒绝! 再次拉过她的手,“理是这么个理,可我摸着你这手冰凉冰凉的。你可别小看了这只玉镯,它看似普通,其实不然。它是一种暖玉,可滋养身子,你戴上一阵子,保管手不再这么凉了。” 叶浅妤忽然想起昨天夜里,袭九渊被她冰的一个激灵。 她听过玉能养人的说法,只是没有亲自实验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瞧出她脸上的松动,奕王妃趁机将玉镯套上了她的手腕。 拍拍她的手背道:“这就对了嘛,姐姐送给妹妹东西,哪能算是礼物呢?你就好好的戴着,若是不管用,你只管来找我!” 拿人手短,叶浅妤笑笑,“那就多谢姐姐了。” 奕王妃欢喜道:“妹妹再这般客套,姐姐可真要生气了。” 叶浅妤道:“那我就不说谢谢了。” 事实上,这种突然冒出来的认亲戚的行为,叶浅妤排斥的同时,还有几分瞧不上。 奕王妃是真心的高兴。 她高兴,并非因为叶浅妤收下了她的礼物,而是因为完成了与叶浅妤初步建立关系的任务。这是一种成就感,能让人发自内心的笑。 两人边赏花边往前走。 与此同时,九王府前厅,袭九渊与奕王也在博弈。 第597章 拉拢 奕王深知袭九渊精明过人,他来九王府的目的,不明说袭九渊也心知肚明。甚至,他可能连自己的说辞,都猜的一字不差。 既然如此,奕王也不挣扎了,干脆把事情挑明了说。 袭九渊听他说完,淡然坚定的声音道:“奕王尽管放心,为臣者,忠义为先。臣今日是如何效忠当今的,将来也会怎样效忠新帝。” 奕王一听,这不是打官腔吗? 他要的不是他效忠皇帝,是要他站在自己的队伍中。 当然了,有朝一日他坐上了那把至尊之位,还是要他效忠于皇帝的。但在此之前,他需要一双强有力的手,来扶他走上那个位置。 这个人,袭九渊再合适不过。 他知道袭九渊一定明白他的意思,左右扫过厅中站着的下人,长出一口气,靠近袭九渊轻声道:“九王当知道,本王想表达的,不是九王说的这个意思。” 袭九渊回:“臣的意思,想必奕王殿下也懂。” 奕王这下被噎住了。 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那他这就是拐着弯的拒绝自己,告诉自己不会站队了! 这可不行。 一来太子虽然废了,可并未在金碟除名,依然是皇长子。加上内有统筹六宫的符皇后,外有符家这个势力庞大的外戚,说不定哪天,他又东山再起了。 如果他不趁现在巩固实力,直接让太子没机会复辟,以后谁输谁赢,就很难说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早就来争取袭九渊的原因。 沉吟良久,他道:“九王想要什么?” 袭九渊没有马上回答,抬眸,刚好看到叶浅妤与奕王妃从外面走近。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涌出一丝笑意,下巴往她的方向扬了扬,“她来了。” 开始奕王没明白他的意思。 想过之后才明白,袭九渊要说的,是叶浅妤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如今已经得到了,所以无论如何,他是不会站到他这边来了。 心底隐隐生出几分恼怒与失望。 怕被袭九渊看出来,于是向他的奕王妃看了过去。 奕王妃也在往他这边看,四目相对,奕王妃脸上有笑,眼底有光。 奕王觉得,他近来受的刺激可能有些多,心情起伏的厉害。方才心里的恼火失望,这会儿已经完全变成了兴奋,难言的高兴。 他从奕王妃眼中看到了成功。 这么说来,虽然他没成功说服袭九渊,便奕王妃那边成了。只要与叶浅妤搭上了关系,就不怕拿不下袭九渊这个难题。 待到两人进来,袭九渊与奕王一前一后站起了身。 袭九渊上前,握住叶浅妤的手,将她拉至向前,温声问:“冷不冷?” 垂眸间,看到了叶浅妤腕上的玉镯。 叶浅妤见他看前,特意抬起手,展示宝贝似的将玉镯摆给他看:“奕王妃说我手太凉了,戴这种暖玉的镯子会好一些。” 袭九渊笑得宠溺。 重新将她的手握紧:“是会好一些,你可有谢过王妃?” 叶浅妤道:“没有呢,想请九爷出个主意。” 第598章 回礼 对方送的礼物重,回礼自然也不能轻了。 袭九渊命人拿来一支出自名家大师之手,镶嵌有十颗红宝石的发钗,送给奕王妃作为回礼。与羊脂暖玉做成的镯子相比,这支发钗贵了不只五倍。 如此一来,送玉镯的情义,当场就算还了。 奕王脸都黑了。 如果不要,叶浅妤一定会将玉镯退回来。要了,玉镯也就白送了。奕王心道袭九渊做事真是狠到不留余地,接了贺礼,带着奕王妃匆匆告辞,离开了九王府。 袭九渊没去送行。 他前脚走,后脚符家来人了。 符家是太子的外戚,奕王不摔脸子给他们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了。 打了个照面,各走各的。 袭九渊带着叶浅妤与符家人见过礼,符城快言快语的问:“奕王这个时候来,是想拉拢你给他效力吧?他未免也太心急了点儿!” 符罡教训:“不许胡说!” 符城不服气的回嘴:“我说的就是实话,他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符罡眼一瞪,板着脸刚想教训他几句,这边符夫人还没来得及劝,那边符老夫人已经开了口:“这大过年的,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 符罡、符城父子两人都先后不说话了。 叶浅妤不好开口,悄悄的向袭九渊看了过去。 袭九渊一改面对外人时的冷漠疏离,敛起高不可攀的姿态,低眉浅笑道:“外面冷,祖母、伯父、伯母还是进屋里说话吧。” 符城嘀咕:“还有我!” 符罡回他:“哪都少不了你。” 符城翻了个白眼。 叶浅妤瞧着这父子俩,不知为何,她有点儿想笑。 一行人进了前堂。 下人进来奉上茶水,又退出去了。 落座的时候,符城特意坐得距离叶浅妤很近,因此又被符罡用眼神教训了一顿。符城低头假装看不见父亲眼神里的警告,趁父亲不注意时,悄声问叶浅妤:“小夕呢?” 叶浅妤小声回:“早上犯懒没起,说是困。” 符城“哦”了声,两从又嘀咕了几句什么。符罡听到了,一个眼神甩过来,符城立马摆正姿态,一副正襟危坐,正人君子的模样。 叶浅妤更想笑了。 袭九渊没多问她这边,恭顺的与符老夫人说话。 定远侯府与九王府两家关系好,过年过节都会走动。但出来走动,也仅限到符罡这一辈,符老夫人年纪大了,极少出门,这次符家举家前来,倒是少见。 闲话了几句家常,符老夫人转入正题:“渊儿啊,祖母这次来,是为了老二的事。你看——” 犹豫了下,才继续道:“能叫她过来,让祖母瞧瞧吗?” 老二,是符疆。 叶拈夕真正的父亲。 自打在定远侯府得知叶拈夕的真实身份,可能是符家后人,袭九渊去查了所有与她相关的事。年代久远,有些事情已经无从考究,叶拈夕到底是怎么变成符家后人的,真正的叶拈夕又去了哪里,根本查不到。 唯一能确定的,是事发时间,正是叶浅妤第一次遇到凤毓的时候。 第599章 打算 上次凤毓说起与叶浅妤的相遇,只提起过有个婴孩,那个婴孩就是叶拈夕。至于其它的,不智凤毓也不知道,还是他故意瞒着没说。 袭九渊扭头向叶浅妤看了过去。 叶拈夕是她的妹妹,要不要让她出来,他尊重她的意见。 叶浅妤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私心的想希望,叶拈夕可以少面对一些痛苦。甚至,她觉得符家如果可以避开此事,让叶拈夕与符城成亲,做符家的儿媳妇,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样两个人承受的压力与痛苦都会变少。 对符家而言,也不会损失什么。 她沉默不语,符老夫人脸上的期待慢慢变成了压抑的痛苦。 符罡轻声唤道:“郡主……” 闻言,叶浅妤向他看了过来,目光冷静中带着一丝淡漠:“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这次兴师动众的来见小夕,作何打算?” 这个问题,把符罡给难住了。 他们是打算将叶拈夕认回符家,具体后面的打算,要等到见了叶拈夕之后再说。 叶浅妤猛然一问,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符城本来瞧着叶浅妤,这会见父亲不语,又向自家父亲看了过来。 沉默片刻,符老夫人先表了态:“若她是我符家后人,符家断然没有让她流落在外的道理。”言外之意很明显,只要她是符家女儿,就带她回去。 叶浅妤点头:“带回去之后呢?” 这一问,符老夫人也愣了。 困顿片刻,又开口道:“回去之后,自然是恢复符家女儿的身份。我儿去世前留下不少家产,这些年一直由我这个老太太代为保管着。到时,我便将这些产业一并过到她名下,也算是她备下了份丰厚的嫁妆。” 这点保证,叶浅妤也满意。 既然开诚布公,她要将所有的话都说到前头:“上次小夕在侯府受伤,原委老夫人您应该问过,也该知道,小夕她心中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喜欢的人”四个字,符城心口蓦然一跳,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不知叶浅妤要说什么,紧张的望着她。 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则是欲言又止,应该是没想到她会提及此事。未出阁的女孩儿与男人有私情,并不是光彩的事,她竟能如此坦然的说出来,不免令人意外。 符老夫人早先年经历过大风大浪,相比刚进门时的焦灼,这会儿已经平静了下来。 镇定的道:“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虽是她姐姐,可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婚事,还是由长辈来定夺吧。” 这么说,叶浅妤就明白了。 淡淡一笑,水眸中多了几分疏离:“我是未出阁,可我比诸位更了解小夕。如果回到符家代价,是让她放弃喜欢的人,我想她是不愿意的。” 符城胸口一震。 因为叶浅妤口中那句“不愿意”。 符老夫人脸上生出几分怒意。 这些年来,符家后人对她毕恭毕敬,外人更是对她礼敬有加。哪怕是人人闻之色变的九王爷,在她面前,也是个温驯的晚辈。 她何曾看过别人脸色? 第600章 发怒 握在龙头拐杖的手收紧了,“听郡主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出来见我们了?” 责怪之意明显。 袭九渊跟符家有交情,叶浅妤可没有。 她对他们客气,是看在袭九渊和符城的面子上。他们要冲她发火,她可不惯着,清冷的声音回道:“老夫人这话说的不免霸道,小夕的事,我不能代她作主。但作为她的姐姐,我自然会为她争取她更想要的生活。” 这个论点,符老夫人无法苟同。 刚才还敛着的怒意,这会儿已经不加掩饰的摆到了脸上,“你也知道你无权为她作主,那就叫她出来,让我这个老太婆亲自问一问,我倒要看看,我符家的女儿,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叶浅妤不紧不慢的回:“在我们的分歧商定前,请恕我难以从命。” “你!”符老夫人勃然大怒,手拄拐杖豁然起身。 起得太猛,身子剧烈晃了下,吓得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赶紧起来扶住她。 符罡说:“娘,您先别着急。” 定远侯夫人劝:“母亲有话好好说,别把身子骨气坏了。” 符城也跟着站了起来,嘴巴张了张,带着欲言又止的为难。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神色紧张的看看家中三个长辈,再看看叶浅妤。 刚鼓起勇气要开口,符老夫人拔高声音道:“我符家的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 大概是气极了,言辞也失了分寸,拐杖用力拄了拄地面:“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一个出过府,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的女人,如何教得好她?” 此话一出,众人俱惊。 定远侯与定远侯夫人赶紧拦着,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符城则是本能的先去看袭九渊的脸。 男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瞬间如阴云密布的天空,黑压压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屋里气氛一度紧绷。 就连躲在暗处的无影,都试出了不对劲儿。 谷风原本守在门里面,这会儿悄无声息的挪动脚步,从里面移到了门外。又从门口往边上挪了两步,躲到屋里就算扔东西,也砸不到了地方。 叶浅妤眸底一片冷色。 定远侯深知袭九渊的脾气,老太太这番话哪是指责叶浅妤,分明就是打袭九渊的脸。 飞快的开口:“两位别误会,母亲也是因为郡主不答应让小夕出来见面,情急之下才会口不择言,万万没有指责郡主的意思。” 话音未落,符老夫人厉声道:“怎么,做得还说不得了?” 她目光炯炯的盯着叶浅妤,字字珠玑:“你自己作践自己也就罢了,如今连我符家的女儿都要教坏。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身为姐姐,也辨不清对与错吗?连与男人私订终身,都能说得理所当然振振有辞,我如何能放心将孙女儿放在你这里?” 这次不等定远侯夫妇阻止,袭九渊忽然开了口:“够了!” 一声厉喝,语惊四座。 无影激灵了下,手一滑,差点从藏身的地方掉下来。 饶是身经百战的定远侯,也被他身上弥漫的怒气震住,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第601章 失控 开始,袭九渊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副随之任之的宠溺模样。由着叶浅妤如何,他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只用行动表示,他会站在她身边。 无论她如何选择,他都支持。 只是事情超出了预期。 男人俊美的五官弥漫着滔天怒意,目光如刀,冰冷的扫过眼前几人。平日里与他从不怕他的符城,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一股寒意自脚底板蹿到头皮。 “九哥……”想说什么,不等开口就被打断:“谷风,送客!” 退至门外的谷风,以迅速不及掩耳的速度,回到厅中。对着定远侯几人拱手行了一礼,面不改色的道:“符侯爷,侯夫人,符老夫人,符公子,请吧。” 符老夫人气得浑身哆嗦。 指着叶浅妤怒道:“你……那是我符家的孙女儿,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凭她是我姐姐!” 众人闻言,齐齐向门口看了过去。 大年初一图个吉庆,叶拈夕身上穿的是叶浅妤先前为她准备好的新衣。肩上一朵盛开的牡丹花,衬着女孩儿初绽的美丽容颜,也衬着她脸上的意外与悲伤。 缓步进门,目光自符城脸上掠过,直直落在符老夫人脸上。 声音不高,却是十分的坚定:“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在门外听到了,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会跟你们走。” 符老夫人不敢置信:“你是符家后人!” 叶拈夕反问:“那又如何?” 她目光一一扫过符家在场的几人,再次落在符城脸上时,顿了顿,冷漠的让符城心蓦然一沉。 符城想解释,被她抢先开了口:“你们说我是你们符家的女儿,我今天十四岁了。这十四年来,你们可曾给过我一粒米,一口水?可曾教过我说一句话,认过一个字?我身上穿的衣服,头上戴的花簪子,可有一个是你们给的?如果没有,你们又凭什么来指责养育了我十四年的姐姐?” “凭我身上流的是你们符家的血吗?”她忽然拔高了声音,“如果是,那我把血还给你们,你们给我姐姐道歉!” 上前一步,“唰”的拔出谷风腰间佩剑? 众人猝不及防,吓了脸色大变。 叶浅妤惊慌的冲过来:“小夕,你干什么?把剑给我。” 伸手要去夺剑。 袭九渊怕她被叶拈夕误伤,长臂一伸,拦住她,将她抱在怀中,镇定的道:“小夕听话,有我在,没有敢欺负你姐姐,把剑放下。” 谷风被夺了剑,脸都绿了。 躲在暗中的无影已经在找机会,夺她手里的剑。 符城更是无措,紧张的都想给她跪下了,“小夕你相信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你把剑放下好不好?乖……” 叶拈夕谁的话都不听。 举起剑直指定远侯夫妻和符老夫人:“你们给我姐姐道歉!” 符老夫人气得浑身哆嗦,不停敲着手里拐杖:“反了,反了,小小年纪竟敢拿剑指着祖辈,简直是无法无天!”每个字都在颤抖。 第602章 在乎 他们不道歉,叶拈夕就不肯将剑放下,双方陷入对峙。 符老夫人怒极,拐杖几乎在地上戳出个洞来,布满沧桑的眼底,充斥着怒其不争的心痛:“忤逆犯上,如此不懂规矩的事都没得出来,你对得起你死去父母双亲吗?” 叶拈夕回:“奶奶教会我知书达礼,姐姐教我与人为善,可我还知道,对自己不好的人,根本没必要与他们客气。你们那般辱骂姐姐,姐姐也不过是叫你们走罢了。我告诉你们,别以为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别人也会高看你们一眼。我叶拈夕就算饿死街头,也不会跟你们走,更不会认你们这样的亲人。” “还有你!”她转眼怒视着符城:“姐姐为了保护我被骂,姐夫尚会出面维护,你竟就在这里袖手旁观!你走,我以后不要再见你了。” 符城大惊,“小夕,你听我解释。” 叶拈夕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胡乱的挥了几下长剑:“你闭嘴!我要你们现在就给我姐姐道歉,听到没有?!” 符老夫人气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不住的点头,“好,好……” 定远侯想劝,袭九渊一个眼神扫来,冷漠中带着警告:“烦劳侯爷以后看好你府上的人,今时起,我九王府的大门不会再让你们踏进来一步。” 称呼已然从“伯父”变成了“侯爷”。 定远侯一惊。 袭九渊护短,向来只问亲疏,不问对错。 更何况符老夫人辱骂的,可不只是叶浅妤,更将他也一并骂了进去。让他们走,算是留足颜面了。 默默的叹了口气。 符老夫人不肯罢休,直直盯着叶拈夕:“你想清楚了,回到符家,你就是符家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可留在这个地方,你连个像样的身份都没有,更别说将来嫁户好人家。” 她看了眼符城,斩钉截铁:“你们的事,我更不会同意。” 叶拈夕语气无比坚定:“我的事用不着你同意!自我跟着姐姐来到九王府,姐姐从未缺过我什么,我也什么都不缺。” 举了举手中长剑:“你再不向姐姐道歉,我不客气了。” 符老夫人被她这一吓,气得差点撅过去。 定远侯夫人赶紧扶着她。 叶浅妤知道叶拈夕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温顺,要不然当初在名媛阁,也不会推谢清宛下楼。气极了的叶拈夕就像一只愤怒的小刺猬,竖身浑身硬刺,只为保护她在意的人。 说不感动,是假的。 说不难过,那也是假的。 事情忽然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算叶浅妤不回符家,她与符城的事,怕是以后也会困难重重。心撕扯般的疼,轻轻推开袭九渊,走到叶拈夕身旁:“小夕,姐姐知道你心疼姐姐,姐姐不怪他们,叫他们走吧。” 叶拈夕扭过头,泪水“哗哗”往下掉 “姐姐,他们骂你。”低幽的语气,像是质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他们说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为我做过什么?他们凭什么骂你?” 第603章 后悔 叶浅妤胸口骤然一紧。 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叶拈夕小小年纪,她承受的已经够多了,她不希望她再受任何的伤害,可事与愿违。 深吸一口气,将泪光压在眼底,她轻声道:“嘴上在别人身上,他们愿意怎么说便怎么说,姐姐不在意。你听话,把剑给姐姐好吗?” 伸手想要拿叶拈夕手中的剑。 叶拈夕向后退了两步,拼命摇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的往下滚:“就因为我这条命是他们符家给的,他们才敢站在这里辱骂姐姐。我现在就把这条命还经他们,我就要他们向姐姐道歉!” 话音落下,猛的扬剑割向自己喉咙。 “小夕,不要!” 一声尖叫响起,每个人的心有刹那间吊到了嗓子眼上。 叶浅妤大惊。 符城喊完“不要”后,飞身扑来。 可是他离着远,眼看剑刃就要落在叶拈夕脖子上,他急到不行。双眼死死盯着,那把一寸寸靠近叶拈夕喉口的利刃。 千钧一发之时,袭九渊手腕一抖,暗器自指间打出。 叶拈夕忽然失了力气。 手一松,剑自手中脱落。 谷风与无影只比袭九渊晚了一步,几乎是同时出手,也在同时发现了对方。 无影身影一晃,不等人们发现他,已经潜回了暗处。谷风凌空一个翻身,接住叶拈夕掉落的剑,落地的同时,将剑收回鞘中。 暗自松了口气。 叶拈夕拿的可是她的剑,真出事了,他这条命,怕是只能拿去给她陪葬用了。 想到这里,脊背又一阵发寒。 手不由自主按在了剑柄上,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可得小心了! 每个人揣着不同的心思,可事实上,惊险也不过是一瞬间,甚至连半秒钟都不到。叶浅妤冲过来,一把将叶拈夕扯到面前,急得话都不能好好说,大着声音吼她:“谁准你干傻事的?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吗?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问过我这个姐姐吗?” 话音未落,符城已经冲过来,一把拉开了叶浅妤。 叶浅妤不备,被他推了个趔趄,还好袭九渊就在边上,长臂一伸扶住了她。冰冷的眼神扫过符城,隐约有一巴掌拍过去的架势。 符城哪顾得上看袭九渊的脸色? 顾不得在场的许多人,直接将她搂在了怀中,“小夕,别做傻事。” 叶拈夕挣扎,符城死死抱着不放:“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真相的,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 符城心里乱得很,语无伦次的。 他只知道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害怕以后再她见不到她,害怕她真的会将她的性命—— 还给符家。 脸埋在她的肩上,不停呢喃:“对不起,对不起……”不知他是在代符家,向她们姐妹说对不起,亦是因为叶拈夕的指责,他后悔刚才没替叶浅妤说话。 定远侯沉着脸。 如果早知道会发展到这步田地,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来认亲。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没有什么事儿,是可以重来的。 第604章 疑惑 大年初一,别人府上是热闹,九王府是真热闹。 迎来送往中,无论多真的心,掺杂进了名利权情的味道,也变得假意起来。袭九渊下令送定远侯府的人离开时,符城不想走,是在定远侯的威慑和谷风的劝告下,才不得不离开。 走的时候,恋恋不舍的望着叶拈夕。 叶拈夕一句话都没说。 也没有再看他。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今日这一场闹剧下来,他们会面临着怎样的结局。 无论如何,叶浅妤在她心中的地位,远远高过任何一个人。 送走符家人,九王府闭门谢客。 后面借着年节前来拉拢关系的人,如数被拦在了府门外。 符家人走后,叶浅妤去了在沐青苑陪着叶拈夕。任她说什么,叶拈夕也都只是红着眼睛点头或是摇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叶浅妤放心不下,一直在沐青园呆到晚上。 直到后来叶拈夕睡下了,她才走出沐青苑,打算去泠风阁与袭九渊说一声,再回来。 刚走出沐青苑,修长的玄色身影映入眼帘。 她唇间扬起一抹弧度,迎着他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袭九渊道:“等你。” 清越低醇的嗓音中,带着几许黯然,叶浅妤不由得想起符老夫人上午说的那番话,轻嘲一笑,道:“你不会还在生气早上的事情吧?” 袭九渊点头:“是。” 叶浅妤主动去拉他的手,扯着他往泠风阁的方向走:“寿宴那次在定远侯府见到符老夫人,本以为她是一位德高望重,值得人令人敬重的老人家。真没想到,她竟如此蛮横不讲道理。”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步子,双眸晶亮的望着他:“袭九渊,我发现一件事。” 袭九渊勉强摆出一副好像很感兴趣的表情,“说。” 她被他那副明明没兴趣,还装出很想听的牵强模样给逗笑了,伸手去戳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不想听你就直说,我又不是非要你听,你瞧瞧你这张脸皱的,真难看。” 袭九渊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本王就算一脸皱纹,都比你好看。” 叶浅妤:“……自恋!” 不用问也知道她主的不是好话,袭九渊可不想自取其辱,敛下思绪,俊美的变得异常认真严肃:“浅浅,我叫人合过八字了,出了正月再过八天,便是一个好日子,我们成亲吧。” 叶浅妤意外也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她想到了他会介意符老夫人的话,也一定会将婚事提上日程。意外的是,他动作也太快了,今儿是大年初一,他上哪儿找人看黄历,合日子? “扑哧”一声笑了:“你自己合的日子?” 袭九渊不理会她的话,抬眼瞧了瞧身后的沐青苑:“小夕怎么样了?” 叶浅妤意外,“称呼换得倒快。” 袭九渊道:“她又不是宜儿。” 叶浅妤听了又忍不住叹气:“是啊,真奇怪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变成宜儿的?宜儿又去了哪里?” 第605章 提前 这个问题,只能经历了那件事的人来解答了。 江浅当时年纪太小,连自己的事都记不清,更遑是一个比她还小的孩子。她们姐妹两人都不清楚,这个问题在她们这儿,注定是得不到答案的。 叶浅妤忽然想起来一个人:“说不定谢越知情。” 只是可惜,没有机会问了。 经她这一提醒,袭九渊也想起来一个人。 那便是他的义父——江华。 不知江华此时身在何处,如果他在,也许可以回答他们这个问题。 叶浅妤不知袭九渊在想什么,扯了扯他的手,“出什么神呢?” 袭九渊反应极快,迅速挤出一丝笑来掩饰情绪,凑近她的耳畔,清越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狎昵的味道:“在想本王与夫人的洞房花烛夜。” 叶浅妤脸一红,迅速别开视线:“没正经。” 本来乱糟糟的心情,竟然三言两语的,便被他打乱了。 袭九渊趁机问道:“你方才想说发现什么?” 叶浅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现在不想说了。” 推开他,径自往前走了。 其实,她是想说,虽然以前他干过那么多“坏”事儿,还在她例假时将她拖进冰水,害得她着凉发烧好几天。可跟这些豪门贵裔里的人比起来,他算得上是正人君子了。 他都是正面刚,光明磊落。 不像其他那些人,在背地里阴人。 袭九渊快走几步,追了上去:“小夕到底怎么样了?” “我回去收拾一下,回来陪她住几日。” “本王不准。” “理由?” “大年初一你便叫本王独守空房,说出去让本王这张脸往哪搁?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小心,让楚月和秋水两人住过来便是了。一来她们能陪一陪小夕,二来,正好也有人盯着她们,一举两得。” 叶浅妤:“……” 这什么逻辑? 不过听起来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南越不比现代。 现代春节七天假,南越小朝廷,领土不大,放起假来十分的豪放。从节前二十几日,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无需上朝。有紧急事务,单独请旨进宫禀报。 就如现代的法定假期。 官家歇息,百姓也效仿沿袭,每逢年节,总空出几日歇息的时间。 叶浅妤也给济世堂的人放了假。 放假后,楚月和秋水便住回了九王府。年下人来人往,两人报回皇后宫中的消息,自然也多了起来。虽然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儿,可闹得多了,就像你吃饭时,总有只苍蝇围着你的饭菜转一样。 苍蝇也干不了什么,可是看着膈应。 九王府对面严密的跟个水桶似的,楚月和秋水也做不了什么。但是有的人吧,他什么都不用干,只是她的存在,对于某些人和事来说,就是个错误。 小夕不一样。 小夕与符城的感情,在符家早就不是秘密,符皇后一定也清楚。楚月和秋水真进了沐青苑,除了叶拈夕与符城的感情外,一定打听不到别的结束。 如此,也不知是一个好主意! 叶浅妤答应。 第606章 生怒 接下来的几日,叶拈夕心情都十分低落。 低落到谁来沐青苑她都不在意。 要不是叶浅妤每日来哄着,她连饭都不吃。 好在这几日九王府大门关得严严实实,不管是真心来拜年的,还是虚情假意,打着她的名号来与九王府,与袭九渊套近乎,攀感情的,都被挡在了王府外面。 日子过得倒是清静。 这短短的几天里,楚月共通过飞鸽传书的方法,给宫里递过几句话。先后提到了叶拈夕的身世,还委婉的向符皇后表示,叶拈夕不是叶家骨肉。 符皇后看过字条,勃然大怒。 “这两人是越来越没用了,竟拿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糊弄本宫!她们现在难道边辨别消息的能力都没了吗?” 身边侍候着的嬷嬷忙躬身行礼:“娘娘息怒。” “息怒,你叫本宫如何息怒?让她们找机会混入九王府,不是让她们去积德行善的!你给本宫说说这两个贱婢,出宫之后,日日呆在济世堂那个医馆里面。依本宫看,本宫交待她们两人的事,她们是彻底忘得干干净净了!有用的消息一次都没送回来,偏偏这些惹人生气的消息,送回来不少!” 用力一掷,将纸卷丢进火盆里面烧掉了。 那嬷嬷跪在地上,没敢开口。 符皇后坐在软榻上,眸中涌动着怒色,半晌,才开口:“你去给本宫打探清楚,她们二人可是背叛了本宫,故意传这些消息来敷衍本宫的。若是如此,干脆给本宫清理了,也省得来污了本宫的眼睛。” 嬷嬷领命,起身退了出去。 她换了身衣服,悄悄出了皇宫。 来到九王府门口时,正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在九王府门前犹豫徘徊。看着像是想进九王府,又不何故一直不肯向前,却又迟迟不愿离开。 嬷嬷眼中闪过一抹算计,走了过去。 “姑娘……” 白露回过头,见喊自己的是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陌生妇人,疑惑道:“您是?” 嬷嬷笑着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老妇路过这里,看到姑娘一直往九王府那边瞧。冒昧的问一句,姑娘可是想进九王府?” 自然是想的。 连做梦都在想她可以重新回到九王府,重新让姑娘和二姑娘重新信任自己。 她不是第一次回来了。 已经有很多回,她悄悄的回来这里,静静的看着九王府里面,人们出出进进。偶尔也能等到她盼望的两个人,但是时间总是太短,总来不及多看她们一眼,她们人便已经走远了。 千灯节,她特意去为她们求灯祈福,盼望他们平安。 昨天晚上,秦阳在外面打听到叶拈夕好像出事了,好像还与符城有关,她才匆匆赶来。 还带了叶拈夕喜欢吃的东西。 只是到了九王府门口,她一直没有勇气走近。尤其看到来访的人,一个个被拦在府门外时,她更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一步。 心里想,并不代表她会告诉眼前的人。 不答反问:“您也来九王府拜访的?” 第607章 体面 九王爷要迎娶邵阳郡主的消息一传出来,立刻引起了轰动。 知道叶浅妤底细的人,纷纷表示不解。 袭九渊当初将叶浅妤掳进府,还放话出来,她是他的人,可谓爱护有加令众人瞠目结舌,不敢相信。惊讶过后发,事情逐渐归于平淡,人们想着,男人嘛,总归是喜欢抢来的东西。新鲜劲儿一过,就算不被驱逐出府,也不过是没名分的通房丫头。 叶浅妤被封郡主时,人们又惊讶了阵子。 感慨她的手段。 现今听到九王要迎娶她的消息,简直跟炸了锅一样,比过年还热闹。 开始是知道内情的官员们传,到后来,百姓们也开始议论。 御书房中,符皇后一身朝服面见明帝。 行过国礼,坐在御案前的明帝抬起了头,又见她穿戴正式,眼底生出几分疑惑,“皇后如此隆重的来见朕,可是为了袭九渊的事?” 年节才过,朝中里里外外算得上大事的,就只有袭九渊要成亲。 符皇后道:“早些时候皇上要为袭九渊与十三指婚,他推三阻四的不同意,说当初与江家女儿有过婚约。皇上念他情深义重,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他。可他倒好,这两日忽然放出话来,要娶他府上那个女人为妻。如今不只是朝中,连外面百姓都议论上了。” 符皇后一脸愤懑:“他就算不是皇家血脉,好歹也是皇上您亲封的王爷,怎可如此不顾皇家颜面?” 明帝冷冷淡淡:“一个女子,他要娶娶便是了,皇后何必生这么大气?” 符皇后忿忿不平的回:“皇上,您也知那叶氏早先是孟国公府的孙媳妇儿,后来与孟国公的孙儿孟容闹翻,这才和离出府。她这样的女人都能嫁进皇家贵胄的王爷府中,当了正纪,这不是往南越皇室脸上抹黑吗?就算他的正妃不是出身高贵的公主郡主,至少也得是个清白姑娘吧?可他……” 符皇后抱怨了半天,明帝没听出一句有用的来。 袭九渊要是那么听话的人,十三公主还用远嫁楚国去和亲吗?他早下道圣旨给他赐婚了。待符皇后说完,他耐着脾气问道:“皇后以为如何?” 符皇后有意露出不满。 沉声道:“以臣妾的意思,他若真喜欢那个叶氏,纳进府给个小妾的位分便是了。九王正妃的人选,还要皇上您亲自定夺才是。” 她派去九王府的人回来禀报,大年初一那日,定远侯与老夫人进了九王府。 后来不知何故,忽然就吵起来了,而且吵得异常激烈,似乎是叶浅妤的妹妹有关。但所为何事,没能问出来,最后是袭九渊下了逐客令,而且还下了命令,以后不准符家人再踏进九王府半步。 派去的嬷嬷在九王府门口,不只遇到了白露,还遇到了符城。 正传言所说,九王府下人拦住了符城,任他好话说尽,也没放他进府。 这些符皇后知道,明帝并不知道。 他晦涩深沉的眸中带着几分探究,落在符皇后脸上,耐着性子继续问道:“皇后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第608章 挑选 无论外面吵成怎么样,九王府中是一派喜气。 到正月十五时,惊蛰特意将府中里里面面都挂满了红灯笼,说是先提前聚一聚喜气,把九王府中不好的东西全部赶出去,以后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大吉大利,平安顺遂。 叶拈夕出来帮着惊蛰挂灯笼。 女孩儿脸上笑得如出事前一样灿烂明媚,不见半分难过。 只有叶浅妤明白,她眼里没了往日的光亮。 他也知道符城来过。 到底是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叶拈夕不想见他,她不能替她做任何决定。况且符家老夫人那般蛮横不讲理,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嫁过去之后受委屈。 妹妹还小,男人可以慢慢挑,不着急。 晚膳后,她日常看书。 男人坐在她身边,年下事情少,他早早的处理完了。这会儿不用处理公务,就盯着她瞧。 开始叶浅妤还能若无其事的看书,最后,实在抵不住他炙热的眼神,将书册合上,半笑半怪的望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再看,把你眼睛蒙起来!” 袭九渊不语,手朝她勾了勾。 示意她告过来。 叶浅妤满脸警惕:“叫我过去做什么?” 袭九渊笑:“你害怕什么?” 叶浅妤:“……” 她害怕什么,难道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以前他忙,偶尔她还能有休息的时候。这些天他不必上朝,又吩咐下去九王府不见客,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他每日就是喝喝茶,吃吃饭,比混吃等死还混吃等死。 唯一的运动,大概就是缠着她做那件事了。 做得多了,她都有种恍惚感,觉得他们再这样下去,人都颓废了。 可他乐此不疲。 这会儿已经过了二更,他伸手是什么意思,她再明白不过。她可不想再重复前几日的操作,非但没听他的话过去,反而撤着身子往离他远的地方移了移,退出他的触手可及的范围。 袭九渊失笑。 也不为以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本王成婚,有几位好友要赶过来。” 自他放出消息后,他无论是在她面前,还是在府中其他人面前,都没提过他们成婚的事。以至于她有些恍惚,他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因为符老夫人的话,一时冲动说了,现在又后悔了。 她清楚袭九渊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造成她这种想法的原因,可能跟结婚恐惧症有关系,之前嫁进国公府的人叶浅予。说起来,她虽然有过一次婚史,但对于结婚这个事儿,其实十分陌生。 心中乱糟糟的,一不小心,就想多了。 这会儿听到袭九渊的话,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轻松的同时,又感受到另一种压力。思索片刻,闷声道:“袭九渊……” 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袭九渊轻笑:“想问什么你问便是了,反正本王也不一定说,你别再憋出毛病来。” 叶浅妤:“……成亲的事,我觉得我还需要好好考虑。毕竟我还小,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一辈子又这么短,不好好挑选,如何对得起——啊——” 话音未落,被男人拦腰抱起,“本王有必要再努力一下。” 第609章 滋味 东边太阳西边雨,有人欢喜有人忧。 泠风阁中,两人笑闹作一团时,正有人将一封书信送到了叶拈夕的房里。 白天叶拈夕还能强装出笑脸。 到了夜深人静,身边所有人都休息了,世界也仿佛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努力克制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悲伤,便如潮水一般涌来,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 从前她见着自家姐姐与九王爷站在一起时,九王爷的眼睛从来都只是长在姐姐身上。 她曾一度觉得袭九渊是个特别可怕的人,身上弥漫着那股子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总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畏惧来。可是站在姐姐身边,他身上便完全没了那种凌人之气。 她一直觉得,那才是喜欢的模样。 看着姐姐嘴角的笑意,她也一度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件美好的事情。 一如她开始喜欢符城时,总是怀揣欣喜。 哪怕是偷偷的,远远的,看一眼他的身影,她都能够偷笑好久。 不知何时起,这样的心情变了模样。 他时不时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开始变得念心起来,不只是想要远远的看着他,而是想与他走得更近一些,见他的时候更多些。 甚至,她敢拽他的衣袖,向他提一些小小的,很容易满足的要求。 那时候,她心里也是无比愉悦的。 她一度觉得,她与符城笑着望着彼此的时候,应当与姐姐和姐夫是一样的。他们也是彼此喜欢的,他们也是彼此幸福和快乐的。 直到听说定远侯要符城成亲的消息。 她彻底慌了。 她不顾一切的去了定远侯府,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去了之后能做什么,或者是,她究竟是去做什么。 她还是去了。 不想,在府门口遇到了符玉。 符玉打她打得很狠,那些伤口在她身上,半个多月都不见好。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疼,因为有时符城会来符玉的房间。她嘴巴被堵得没办法呼救,却可以在暗中听到符城的声音,那道声音,是那几日里,支撑着她坚持下来的原因。 她疼,可是想到他正在找自己,她忍忍就过去了。 再后来,姐姐终于找了过来。 也就是那日,意外的遇到了符老夫人,还有定远侯夫妻。 如果没有那次的意外,符老夫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看到她身上的印记,也不会认出,她可能是符家的后人。前几日的一切便不会发生,她与符城,还可以在一起。 可是—— 没有如果,也没有可是。 一切都回不去了。 叶拈夕一直以为,喜欢是幸福,是甜蜜。 如今她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滋味,远远不只想到他会不由主的笑出声,还会忍不住就掉下眼泪来。 从最初的甜,到如今的苦。 心好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漓的,她这些天,把上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 楚月过来敲门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哭了。 听着外面一连串的敲门声,她连忙抹了一把眼泪,对着房门喊道:“门没锁,进来吧。” 第610章 来信 楚月走进来,见过礼,将一封信交到她手上,“小叶姑娘,前面送了封信过来,说是让您亲自打开。” 叶拈夕接过信。 信封上面空空如也,连个名字都没写。 叶拈夕反复看了几遍,疑惑道:“何人送来的?” 楚月道:“是看家护院的下人。” 叶拈夕又问:“问是什么人将信送到府上来的了吗?”这么晚了,忽然有人送信上门,她本能的觉得,对方没安什么好心。 楚月摇头:“奴婢没问。” 叶拈夕没再说话。 楚月自从来到九王府,就一直没能办成一件让皇后满意的事儿,见叶拈夕皱眉不语,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道:“小叶姑娘若是觉得信不妥当,要不就由奴婢代姑娘拆开吧?” 不等叶拈夕点头,她已经伸手去拿叶拈夕手上的信。 叶拈夕不动声色的避开,“时辰不早了,楚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楚月手拿了个空,尴尬的退下了。 等她出去,叶拈夕才拆了信。 里面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宣纸,上面书有两行娟秀工整的小字:“小夕,见信如面。一别多日,十分挂念,可愿在观音庙一聚?” 落款处只有一个字:露。 叶拈夕一怔,喃喃自语道:“白露?” 名字中带“露”这个字的人,她只认得白露一个。信中提到多日不见,与她分开多日不见的人,只有白露。信中还提到了观音庙,她忽然想起节前她与姐姐与观音庙中挂灯笼,看到过白露挂的灯笼。 将信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 除了信纸上的字,就再没有其它机关了。 与白露住在一起这些日子,她没见过白露写字,一时也难辨清这究竟是不是白露写的字。想了想,她将书信收拾起来塞进衣袖中,披上衣服,往泠风阁去了。 以后这个时辰,她断然不能来泠风阁打扰。 这次情况特殊。 白露这么久没回九王府,说没出事她根本不可能相信。又这么久没与她联系,忽然来这么一封信,三更半夜的,约她去偏僻的观音庙,她相信没鬼才怪。 匆匆走过穿廊水榭,到了泠风阁门前。 正欲敲门,巡逻府中安全的御风忽然从不远处走来。 折身上前,将叶拈夕敲门的动作给拦下了:“小叶姑娘,都这个时辰了,爷与叶姑娘应当已经睡下了,您有事还是明日再来吧。” 叶拈夕眸底透出失望。 御风一身男人气,最见不得女孩儿楚楚可怜的模样,赶紧道:“小叶姑娘您实在是想进,那就敲敲试试吧,属下是觉得门可能不会开。” 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叶拈夕未经世事,自然不懂得御风暗中在指什么。 可她又御风的语气中听出来,此时不太好打扰里面的两个人。叹口气,对着御风强行挤出一个笑脸:“多谢将军提醒,先告辞了。” 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泠风阁。 回到沐青苑,她越看书信越觉得必须要去看一看。 万一真是白露的信,万一是求救呢? 第611章 不见 翌日。 叶浅妤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穿衣下床,准备梳洗。 自从白露跟了她,她的起居一直由白露照顾着,她也习惯了有人侍候的日子。白露离开后,她有很长时间都不适应。 梳洗完,外面忽然传来一连串敲门声。 她怔了下。 这个时辰,一般只有惊蛰才会过来,但不会这样敲门。 想着,她到了门口。 打开门,外面并没有人。 她疑惑了一下。 四下观望,确定的确没人后,退了一步,正打算关上门房,忽然发现地上放着一封信。 弯腰捡了起来。 眸中闪过更深更重的疑惑。 九王府守卫森严,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信放到她的门口? 信封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她将信拆开来看。 信上只有八个字:观音庙后,一个人来。 字迹工整,落笔有力,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刚硬之气,像是出自习武之人的手笔。 习武之人—— 叶浅妤细想了下,没想出来谁会用这种方式叫她出去见面,而且地点还选在观音庙,她认识的人之中,似乎没有人与观音庙有联系。 “郡主……”楚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跑着到她跟前,见过礼,她略有些为难的问道:“郡主,小夕姑娘在您这里吗?昨晚小夕姑娘说过来找您,到现在还没回去呢。” 叶浅妤心里“咯噔”一下。 “她什么时辰过来的?” 楚月回想了一下,才道:“大概子时不到,奴婢起夜,看到二姑娘从房间出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奴婢怕小夕姑娘有事,便上前问了几句。小夕姑娘只说来郡主这边,也没说别的,奴婢便也没往心里去,就回房了。今早去喊小夕姑娘起床,才发现小夕姑娘不在。她的被褥很是整齐,好像昨晚……” 没回来这样的话,楚月没敢往下说。 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楚月虽然不在意会不会出事,但她担心叶浅妤听了不高兴。 叶浅妤眸中闪过一抹担心,“她说来泠风阁?” 楚月飞快的“嗯”了声,生怕被责怪似的:“小夕姑娘说完便走了,奴婢看她当时走的方向,正是往泠风阁这边来的。也怪奴婢,奴婢当时应当跟着小夕姑娘才对。” 说着,面带愧色的低下了头。 片刻后,才又问道:“郡主,小夕姑娘昨夜没过来吗?” 小心翼翼的话,却是提醒了叶浅妤。 她昨夜是没见过小夕,现在看来,小夕很可能是真的出府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私自在外面过夜,无论是不是被迫,传出去,影响的是小夕的名声。 想着书信里的话,她握着信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了。 “她昨夜不太舒服,过来让我帮她看看。我担心她回去再有事,便让她在泠风阁的厢房住下了。” “那她现在……” “花灯节快到了,下人们出去置办花灯,她觉得热闹,要跟去玩儿,我便应下去。” 楚月松了口气:“奴婢这就放心了。” 叶浅妤不再答话,手藏在衣袖中,捏着信便往外走。 第612章 报信 楚月磕了磕眼皮。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接近她,眼珠子转了两圈儿,提高声音喊道:“郡主您要去哪儿?奴婢陪着您一起去吧。外面天冷,奴婢再给您拿件衣裳。” 就要推门进泠风阁。 叶浅妤顿住脚步:“等一下。” 楚月刚要高兴,脸瞬时又垮了下来,不敢在叶浅妤面前表现出失望,扭回头时,又笑了笑:“郡主,您穿得太淡薄了,这样出门会着凉。” 乍听上去,没毛病。 要不是她是皇后派过来的眼线,又的的确确给皇后传过很多无关紧要的消息,叶浅妤说不准会相信她是想要关心自己。 红唇一扬,淡漠道:“不用,你去膳房给小夕备些吃的吧,说不定过会她就回来了。” 楚月自然不愿意。 为了不让叶浅妤起疑,她也只好慢腾腾的从泠风阁门口移开。 又不甘心的试探:“郡主,您一个人出门多有不便,还是奴婢陪您一起去吧。小夕姑娘这边有秋水在侍候着,说起来,秋水做饭比奴婢要好许多呢。” 叶浅妤道:“不必。” 干脆利落的不留一丝余地。 楚月还想说什么,叶浅妤已经走远了。 待叶浅妤走远,楚月气愤的跺了跺脚,整日就会让她们两人干那些没用的活儿。再这么下去,万一让皇后觉得她们无用,别说再回去宫中,怕是能不能保得住性命都是问题。 忽然眼前一亮。 叶浅妤匆匆忙忙的离开,这是不是说明? 猛的扭头,望着泠风阁的房门。 她不让自己进去,也不让自己跟着,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希望有人看到? 叶拈夕不会如自己看到的那样,真的不在九王府吧? 思及此,竟莫名兴奋。 不行,得赶紧想法子禀报皇后娘娘! 这个消息,可以说是大事了。 她找来秋水,两人兵分两路,一人悄悄的盯着叶浅妤,看她往哪边去。另一个往前后宫,找符皇后禀报这边的情况去了。 楚月跟着叶浅妤,还没出九王府,便被发现了。 叶浅妤警告了她一番,没多说。 楚月吓得战战兢兢,连声解释不是跟踪她,还把自己提前编好的,一个听起来还说得过去的理由讲给了叶浅妤听。 叶浅妤心中着急。 没深究,只告诫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惊蛰命人牵来了马车,她刚要上车离开,无影跟了上来:“姑娘您要去哪儿?” 叶浅妤报上地址,“不用跟着我。” 无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姑娘您就别说笑了,爷要是知道您出门属下偷懒不跟着,还是得活活剥去属下一层皮啊?就算您不让我们跟,我们肯定也是要跟着的。” 叶浅妤手里的信攥成了一团儿。 他们既然让她一个人去赴约,路上定会派人盯着她的行踪,倘若她带了人去,说不定会威胁到小夕的性命。 这个险她不能冒,也冒不起! 好说歹说才让无影放弃了跟着她的念头,她又道:“你不跟过来,也有别的任务。你看着时间,若一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你叫九爷去观音庙后山找我。” 第613章 赴险 留下无影,飞快的离开。 如果换成谷风,也许会考虑一下叶浅妤这番话背后的原因,无影脑子没那么复杂。他也觉得事情不对,然后很费劲儿的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哪儿不对。 于是真的在等一个时辰过后,才袭九渊一起去。 这个时间,叶浅妤计算过。 从九王府到观音庙,马车要走半个时辰。 到了顺利还好,倘若不顺利遇到然险,拖延时间的本领她还是有的。袭九渊知道她有危险一定会骑马赶过去,骑马比马车快,到观音山用不了半个时辰。 她只要拖延半个多时辰,袭九渊就能赶到。 观音庙坐落在城南的观音山上,年前千灯节,是观音庙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盛势虽过,但山路上还时时可以看到千灯节时,那些没能挤进观音庙的人,他们留在路边树上的灯笼和红绸等物件。 风一吹,灯笼摇晃,红绸招展。 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日的热闹与拥挤。 叶浅妤落下掀开车帘的手。 她自然是没有心情欣赏这些。 年节过去,正月十五很快就要到了。初一、十五也是上香的时节,尤其是正月十五与八月十五两个节日,许多人会借着这个时日到来之前,到庙里上香祈福。 路边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隔不远,叶浅妤便能感受到来往的行人之中,有双眼睛在朝她这边看着。 她想的果然没错,路上的确是有人盯梢。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观音庙的后山。 后山有一外小院,远远看去,里面是几间石头建成的房子。不大,好像有些年头没有人来过了,墙根四周的干草,差不多得有一人半高。 山上温度底,年前下的雪尚未消融,墙根下方的还有些零零散散的白色。 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夫道:“姑娘,到了。” 叶浅妤应了声。 马车夫掀开车帘,扶着她下了马车。 抬头望一望路边那间破旧的石屋,马车夫都一脸疑惑:“姑娘,大冷天的您一个人来这儿做什么?” 叶浅妤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淡淡的道:“你去前面等我吧。” 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天气冷,你再去看看,有没有能喝茶或者取暖的地方,有的话就过去歇息片刻,别着凉了。” 马车夫接过银子的瞬间,眼神顿了下。 赶紧握住手里的东西,将手抽了回来,只剩下满脸震惊与疑惑。 “姑娘……?”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叶浅妤说着,下巴微微一抬,指了指前面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轻声道:“你去前面等我吧。” 马车夫欠了欠身,往前去了。 叶浅妤站上山道上,目光落在屋子入口处。 那里的草明显被清理过的痕迹,包括里面的干草枝,乱糟糟的杂草丛,也都被简直的收拾过。清出来一道小路,直接通往里面的石屋。 叶浅妤走了进去。 脚步落在杂草路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走到门口,没有人。 她大着声音喊了一句:“不是要我独自过来吗?我现在到了,出来吧。” 第614章 陷害 这时,屋里传出来一阵痛苦的呻吟。 小夕—— 心头一紧,顾不得判断是不是陷阱,提步往屋门口跑。 来都来了,便是陷井,又有何惧? 转眼间,人已经到了门口。 门紧闭着,靠近门口,呻吟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沙哑低沉的声音,不是小夕,是个男人的声音。她胸口骤然一紧了,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上前一步踹开了门。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才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年久失修,她不过一脚,还没有用太大的力气,那扇木头制成的门,竟然就这样被她一脚踢了下来。 “嘭”的一声,落到地上。 沉重的木门掀起地上尘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里面的呻吟声停了。 尘土模糊了视线,叶浅妤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冲进去,只全身戒备,守在门口。过了会儿,传来几声咳嗽,还伴着男人萎靡的嗓音:“谁?” 这个声音? 叶浅妤心又沉了沉。 男人的声音昏沉无力,还带着几丝萎靡和媚音,好像是被人下了——情药! 忽然想到什么,她转身便要往外走。 这时,房顶落下来一个身影,那身影在空中一旋,忽然出招,一记长拳袭向她的面门。 叶浅妤避无可避,只得出手接招。 拳脚她是懂得一些,但仅限于拳脚功夫,内力她不懂得分毫。硬是接了对方用内力打出的一拳,她身体失衡,整个人如风筝般飘起来,向后方坠去,落在石屋的门板上。 这样重的一击,按说应该伤得不轻。 可是除了摔在门板上,被门板在硌得生疼之外,叶浅妤没有一丝受伤的感觉。那人也不恋战,用内力将她推进房门,迅速转身离开。 速度之快,叶浅妤都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心中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手臂撑着门板迅速起身,连身上的土都顾不得拍,正要往外走。只觉身后有人靠近,不及她反应,腰间一紧,被人抱住了。 接着外面响起说话的声音:“九哥,郡主应该是往这边来了。” 都到这份上了,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卑鄙!” 从后面抱着她的男人中了情药,发疯了似的凑过来亲她。她拦着他的嘴,便顾不上抱在她腰间撕扯她衣服的手,去扣男人的手,嘴眼看着就贴到她脸上。 她一只手抵住男人下巴,另一只手用尽全力,朝男人太阳穴砸了过去。 她出手快,男人又毫无防备,被她一拳撂倒。 “砰”的一声,地上又扬起一层尘土。 灰突突的,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男从倒地还想爬起来,叶浅妤一脚将他踢到出数步远。不及他再爬起来,她已经大步迈出屋门。 迎面过来的,正是符玉与袭九渊。 符玉走在袭九渊一侧,好看却也阴毒的眼睛里满是得意。 袭九渊则满脸的担心。 见到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将她拉到近前,边检查她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有没有受伤,边担心的问道:“哪儿伤了?” 第615章 信任 叶浅妤摇头。 这时,身后那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朝叶浅妤扑了过来。 袭九渊眼底闪过戾色。 飞起一脚,将那人踢飞出去。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呼声,那人被踢出几丈远,先是撞上墙壁,又滚落到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地上厚重的尘土掀起来,呛得他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袭九渊认出他:“林佑?” 他怎么会来这里? 叶浅妤不认得林佑,也没回头看他。只是扫了一眼跟在袭九渊身后进来的女人,冷漠中隐隐有些生气:“你怎么跟她在一起?” 袭九渊想解释,被符玉抢了先:“这话该是九哥问你吧?” 她高高在上的扫了一眼林佑,眸光轻鄙:“九哥已经定下婚期,要迎娶你过门,你便是九哥的未婚妻子。一个已经许配了婚事的女子,竟在这种地方私会男人。叶浅妤,你对得起九哥吗?” 啪! 话音未落,狠狠一个耳光打了过来。 动手的不是叶浅妤动。 而是袭九渊。 符玉捂着脸,满脸满眼的不敢置信:“九哥,不守妇道,做对不起你的事的人是她,你打我做什么?” 男人冷哼,冰冷的眸光刀片儿般凌迟着符玉,“符玉,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今日真正想叫本王去符将军府的人是你吧?借着请本王过去的间隙,告诉本王你从观音庙上香回去,刚好遇到浅浅,然后带着本王过来捉奸,以离间本王与浅浅的关系?” “符玉,你当本王真的信你?” 符玉先是吃惊,而后拼命的摇着头,惊慌又委屈的落下泪水:“九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是喜欢你不假,可是这些年来,我又何曾骗过你?是她!” 她伸手指着叶浅妤,一字一句的指责:“是她在做对不起你的事,不是我!” 叶浅妤眸色湛寒。 在他们进门时,她已经明白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 林佑被下药,只要她进了这间屋子,一定会被林佑轻薄。这也是方才她察觉不对,要离开时,为何藏在暗处那人只逼她进入房中,却没下狠手的原因。 她身上没伤,才能说明是自己进来的。 才能坐实她与人私通。 小夕失踪,是引她来观音庙的砝码,所以小夕现在应当安然无恙,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安全回到九王府了。她解释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小夕,那么小夕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证明她说的是谎话。 连这点都算计到了,真可谓煞费苦心。 若是袭九渊对她存有一丝疑心的种子,这会儿倒霉的就该是她了。 从孟国公府离开,她是和离,还得了玉如意,这段经历依然会被人们所诟病。如果是因为与人通奸的罪名被逐出九王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抬起头来。 甚至,还很可能活着离开九王府的可能都没有。 便是普通男人,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偷腥。 何况袭九渊。 符玉不是要让她身败名裂,而是想让她死!冷笑一声,看向袭九渊:“她害我。” 第616章 报仇 轻飘飘的三个字从叶浅妤口中说出来,符玉瞬间炸了。 指着叶浅妤,大声吼道:“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不守妇道,不知廉耻,连私通男人这等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竟然还诬陷于我!” 试图去拽袭九渊的衣袖,被袭九渊甩开,她喊声更加尖锐:“九哥,你不能被她骗了!” 袭九渊冷漠的声音回:“她便是说谎,本王也信。” 他话不多,说出来却字字诛心。 符玉情绪瞬间崩溃。 哪所他指责她的心肠歹毒,故意设计诬陷叶浅妤,她都不觉得如此这般的心疼。可他偏不,他明知道她喜欢他,最受不了他对另一个女人好,他偏偏就说,哪怕叶浅妤说谎,他还是会相信叶浅妤。 一字一句如尖刀般刺进心口,疼得鲜血淋漓。 符玉泪水一串连一串的往下掉。 脸色苍白如纸。 好半天,才有颤抖的声音开口:“九哥,她能给你什么?你忍辱负重这些年,难道不是为了有朝一日,拿回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吗?她什么都帮不了你,可是我不一样,我能给你的,远比她能给你的多的多。你跟她在一起,除了承受旁人那些闲言碎语,什么都得不到。” 袭九渊声音冰冷如霜:“那又如何?” 符玉回:“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可以将她留存府中,玉儿不会介意。九哥应该明白,这些年来,玉儿对九哥的心思从来没有变过。” 袭九渊道:“只怪本王瞎了眼,没早一步认清你。” 符玉还想说什么,叶浅妤不想再听下去,沉声打断:“袭九渊,你还没说清楚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尽管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可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她莫名生气。 不等袭九渊回答,符玉忽然撕心裂肺的哭喊:“与你有何关系?你来之前,我便与九哥在一起。你以为九王府真的没有女人可以出入吗?我告诉你,我就是那个例外!” “除了我,九哥从不准别的女人进府!” 扭过头,满目泪光的望向袭九渊:“九哥,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一出现,你就变了?你敢说,如果没有她,你不会娶我吗?” 袭九渊道:“敢。” 男人眸光冷漠,清越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不屑:“即便没有浅浅,本王也不会娶你。” 符玉大哭:“你说谎!” 冲过来抓他的衣袖,被他甩开。 拉扯之中,脚下一滑摔到了地上。男人不再理会她,握紧了叶浅妤的手:“是本王不好,害你受委屈了,我们回家吧。” 叶浅妤挣开他的手:“等会儿。” 男人疑惑。 叶浅妤扫了眼扑倒在地的符玉。 符玉生得倾国倾城,家世又好,若不是执迷不悟,嫁个好人家,一生无忧不是问题。可惜她不知轻重,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这次她抓了小夕还会放回去,谁知下次会如何? 抬眼望向袭九渊:“我这人有仇必报,就算是你的面子,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第617章 恶果 瞧着女人一脸“此仇必报”的模样,男人忍不住笑了。 重新拉回她的手,觉得她手凉,还刻意的用手掌裹了裹,完全是宠着纵着的态度,“有本王在,怎么能脏了你的手?她自己种的苦果,让她自己吃就是了。” 话音落下,另一只手提起力道,豁然扫向符玉。 符玉还在悲愤之中,身体不受控制的,被一股大力的推向屋里。不偏不巧,停了在了林佑身旁。 林佑受伤,不敢再往前冲,正忍得难受。 这会儿有人送上门来,想都没想,翻身扑了过来。 符玉生在将门,自小习武,功夫并不比林佑差,伤心之余运起力气正欲推开林佑,空中飞来一粒石子,落在她穴位上,反抗的动作停住了。 目光直直的望向袭九渊:“你……” 袭九渊脸上覆着一层薄冰,幽邃的眸底没有半分温度,“自食恶果这个道理,你从小就学过。林佑身上的药是你下的,此药不解,最多一个时辰,他便会七窍流血而死。既然药是你下的,自然该由你来解。” “不……”符玉大喊。 刚才是伤心,这会是害怕。 是真的害怕了。 林佑已经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顷刻间攥紧了她的心脏,拼命的求饶求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九哥,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袭九渊无动于衷。 “刺啦”一声,林佑已经扯开她胸前的衣服,露出大片的嫩白的胸脯来。 袭九渊扭过了头。 一阵冷风袭向胸口,符玉吓得连连尖叫。 动不了,不停的叫骂。 林佑哪听得到她的叫喊? 只本能的撕扯着她的衣服,想要找到出口,发泄体内汹涌澎湃的欲望。 “哧……” 衣袖被撕碎,露出一截细嫩的手臂。 符玉又尖叫了声。 终于发现袭九渊真的不管她,她再顾不得对叶浅妤的敌视,开始哭着求叶浅妤:“叶姑娘,郡主,我真的知错了,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不会与你为敌,以后再不出现在你与九哥面前……啊!” 林佑胡乱的扯开了她的腰带。 叶浅妤被袭九渊握着的手指动了动,想说什么,袭九渊先她一步开口:“走吧。” 态度很明显,是不打算放过符玉的。 叶浅妤问:“这么走了,不怕定远侯那边交待不过去?” 袭九渊牵着她大步流星的离开:“初一那天,你当本王只是随便说说吗?今后,符家人都不得踏进九王府半步。” 叶浅妤随着他往外面。 踏出小院时,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还有咒骂。 叶浅妤心想,咎由自取,大概就是说的符玉吧。 上次她险些要了小夕的命,她打了她,却没要她的命,便是想给她一次机会,让她改过自新。以后,她们自过自的,互不相干。 她倒好,变本加厉。 这次,她不会再心软了。 正欲上马车,忽然前面来了一个人。 第618章 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废太子。 他与祁王同时犯事,他被撸掉太子之位。可怜祁王直接落了个金碟除名的下场,一家大小被驱离帝京,终生不得再回来。 他搬离太子府,换到了之前一位王府里。 府弟小了,皇子之位还在。 从马车上下来,他上前两步,和袭九渊见过礼,语气中不失揶揄:“年节才过,天气还这么冷,九王就有这么好的兴趣,跑到这荒郊野地的小院子里来?” 叶浅妤腹诽,大冷天往这种地方跑的人,都是有目的的吧? 要不谁会来这句子不拉屎的地方? 这些事情她想得到,袭九渊自然再清楚不过,面无表情的回:“大皇子雅兴也不错。” 大皇子也笑笑,折扇轻轻敲着另一手掌心:“我路过。” 路过这种话,是傻子也不会信了。 叶浅妤但笑不语。 袭九渊道:“那臣便不打扰大皇子继续路过了,告辞。” 牵着叶浅妤便要离开。 大皇子手中拿着折扇,步子往前一迈,挡在了两人前面。视线向小院里面挑了挑:“听着里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九王不打算进去一探究竟?” 袭九渊道:“臣哪有大皇子这般有雅兴?不去了。” 大皇子没有让路的意思:“我瞧着九王和昭阳郡主好像从里面出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袭九渊不答反问:“大皇子如此上心,进去看看便是。” 大皇子是收到消息来的这里,也知道里面在发生着什么。他就是有点儿奇怪,怎么出来的人袭九渊和叶浅妤,难不成,他那个表妹出事了? 可看袭九渊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反倒是不敢往里走。 生怕有陷阱。 叶浅妤不想与他啰嗦,“进不进大皇子殿下自行斟酌吧,山上天冷,恕我们就不奉陪了。” 绕过大皇子,便要离开。 大皇子更加认定是符玉出事了,符玉派人去通知他过来,说是有机会让他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与赏识。差点丢了皇子的身份,他现在是惊弓之鸟,不敢随便相信。 符玉只好交待了整个计划。 他听了之后连连反对,最后被符玉说服。 符玉说,只要没了叶浅妤,袭九渊与符家的便会恢复从前那种亲密的关系。到时有她在,还愁袭九渊不支持他重新夺回谪位吗? 嫡位对于大皇子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 以至于人一旦念心起来,便会失去理智。 哪怕符玉的计划听起来没那么周全,与他所谋之事更是悖离,他依然同意了跟她一道实施。 符玉之前骗取了林佑的信任。 她告诉林佑,袭九渊对叶浅妤言听计从,只要取得叶浅妤支持,袭九渊一定会另眼相看。林佑信以为真,符玉又告诉林佑,叶浅妤今日会到观音庙上香,她安排两人暗中见上一面。 林佑深信不疑,被算计下药。 符玉掐着时间,将袭九渊引来,打算来一场现场捉奸的大戏。 大皇子的作用,是为了将事情引上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让袭九渊哪怕对叶浅妤有情,也不得不放弃她。 可现在这个情况…… 第619章 互证 大皇子飞快的在脑子里计算着利弊。 他忽然前来,袭九渊一定能猜出他来的原因。他现在已经不想着怎么能让袭九渊来支持他了,只想怎么样才能让袭九渊不对他产生敌意。 以他如今的处境,袭九渊要坑他,简直是易如反常。 相对无语半晌,袭九渊打破了沉默:“大皇子来都来了,难道不关心表妹的情况?” 大皇子略显尴尬。 应了吧,等于承认了他是有计划而来,不应,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心里不由得怪起符玉来。 自从出事以后,他就听府中那位“面具人”的话,深居间出,潜心学习。皇帝虽然没有松口说要见他,可是他派在皇帝身边试探的结果是,皇帝已经不那么生气了。照这样下去,再过阵子,他要进宫面见皇上,说不准皇上就准了。 这个节骨眼上,万一再弄点是非出来,他前些日子的努力,全都会付诸东流。 这样一想,就更生气了。 斟酌了半天用词,才道:“九王切莫误会……” 不等他说完,袭九渊不甚在意的笑了声:“大皇子多虑了,臣是陪未婚妻出来走走,不想就走到了这里。至于这里发生了什么,臣不知,也没兴趣。” 视线转向叶浅妤,变化温软柔和:“浅浅,我们走吧。” 叶浅妤无视屋子里传出来的叫喊声,点了点头。 袭九渊复又对着大皇子道:“臣与内人先行告退,大皇子殿下请随意。”面上看似客套谦恭,实则并不在意大皇子是个什么反应,说完,便牵着叶浅妤绕过大皇子往外走了。 这时,有侍卫打扮的人匆匆跑来。 到了大皇子跟前,行过礼,轻声说了句什么。 大皇子面色骤变。 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袭九渊,再次拦到了袭九渊两人面前:“九王留步。” 袭九渊面上冷了几分:“不知大皇子还有何指教?” 大皇子道:“九王既然来了,那就随我一起进去看看吧。”说着,身体往前一倾,凑近袭九渊耳边道:“我的人过来禀报,说看到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赶,如果没看错,坐在马车中的人,是父皇。” 袭九渊狐疑。 叶浅妤眼底也有疑惑。 楚月来给她报信,说小夕不见了,那极可能符皇后知道并默许了符玉的计划。 废太子来在她预料之中,皇上怎么忽然来了? 大皇子道:“九王该知道父皇向来多疑,便是真如九王所说,九王只是陪郡主过来走走,不知里面发生什么,父皇也难免疑心表妹的事,九王有份参与。” 袭九渊闻言,唇角扬了扬,俊美无俦的脸似笑非笑:“殿下想说什么?” 大皇子见他松口,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煞有其事的道:“既然我与九王在此巧遇,想来也有几分天定,不如我们彼此证明清白。” 彼此证明清白。 呵~ 袭九渊心中冷笑。 这样一来,等于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他淡漠道:“好。” 第620章 真假 大皇子简直是欣喜若狂。 他实在没想到,关键时候,袭九渊会这么好说话。 想想也是,被皇帝惦记怀疑上,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袭九渊聪明过人,与跟自己跳上同一条船起比来,后者简直不要太划算。 心里窃喜的功夫,那边人马已经近了。 停稳后,明帝自马车上下来。 几人上前行过礼,明旁瞧了一眼不时传出凄惨叫喊声的破败石屋,脸上隐隐带着怒意,“荒山野岭的,你们二人如何到了一起?” 袭九渊瞧了一眼大皇子,率先开口道:“回禀皇上,臣与邵阳的婚事近了,臣盼子心切,便提前带她来拜拜观音。求送子观音娘娘,可以保佑臣一胎双子。” 邵阳是封号,对方是皇帝,他要称呼官方给的称号。 此话一出,叶浅妤脸红了。 没想到他会扯这么没谱的借口。 明帝也是没想到。 他与叶浅妤的婚事,明帝本就耿耿于怀,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提及。 非但提前,还说什么一胎双子。 怎一个气字了得? 明帝狠狠的瞪了叶浅妤一眼,沉着脸道:“尚未嫁娶,便急着来拜送子观音,你们可真是够心急的!” 袭九渊不紧不慢的回:“臣都二十几岁了,不比朝中新起的青年才俊,再不生个一男半女的,怕是都要耽误孩子打酱油了。” 明帝冷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袭九渊道:“臣早就后悔了,故才着急着赶紧成婚,赶紧生几个孩子出来。” 他这番话非但没能安慰到明帝,反而让明帝更生气了。 早先多少次要指婚给他,他死活不答应,说什么等着江家的女儿。现在可好,找了个成过一次婚的女人不说,还急急火火的说什么成亲生孩子。 这不是故意气他吗? 狠狠瞪了叶浅妤一眼,目光又扫过后面破房子:“求子如何求到这荒山野岭上来了?” 叶浅妤几次被他眼神凌迟,心中腹诽又不是她说的求子,老瞪她做什么? 袭九渊感受到女人的怨念,好笑的攥了攥她扣在他掌心里的手指,“皇上,这里并非荒山野岭,这是观音庙的后山。臣与邵阳拜完观音娘娘,从庙中出来,刚好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往后山来,便跟过来想看看出了什么事。走到这里,刚好见大皇子殿下也在。” 大皇子为什么在这里,他故意没说。 明帝目光转向大皇子。 大皇子懵了一下,满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袭九渊。 明明是他先到,怎么颠倒黑白呢? 可是刚才说了要做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他怎么也不能把实情说出来了,硬着头皮道:“儿臣近日在府中潜心思过,深知犯下大错,罪孽深重。借着十五到来前,特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抄经文拿来观音庙焚烧,以绵薄之力,替父皇求得一分安康。” 太子说话时十分虔诚,连叶浅妤都想信他的话了。 明帝不太相信。 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此事当真?” 第621章 惹祸 太子拼命点头,情绪激动:“儿臣为父皇祈福,怎敢说谎?父皇您要是不信,可以到儿臣府中看看,儿臣府中还有抄完未拿来的经文。” 府中经文的确有,是刚出事那几日,他抄的。 明帝对他的话并不全信,但也没再问下去,瞧了一眼后面:“谁在里面?” “这……” 大皇子脸上露出难色。 袭九渊面色如常,常年喜怒不辨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叶浅妤回头看了一眼。 从他们出来到现在,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符玉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想来林佑的药解的差不多了,人也该清醒过来了。 明帝见大皇子犹豫,瞬间来了气,怒斥道:“说!” 大皇子吓得一个激灵。 矢口否认:“儿臣……儿臣不知啊。儿臣与九王也是刚刚到这里,听到屋子里面有动静,正打算进去看看,父皇您就到了。” 明帝却是不信了。 转眸看向袭九渊:“你说。” 袭九渊欠身行了一个揖礼:“皇上,殿下所言非虚,您到之前,臣与殿下也是才到。” 明帝看看袭九渊,再看看大皇子。 冷哼了声。 这种破地方,平日里请他们来,他们都不见得来,这么巧碰到,骗鬼呢? 震怒之下,推开两人便大步往里面走去。 他这举动,吓坏了黄公公。 连忙上前拦着:“皇上,这不知里面是何情况,您可千万不可进去啊。万一,万一里面有危险呢?还是让奴才先带人进去看看吧。” 明帝想想也是,就让他带人进去了。 过了没多久,人出来了。 黄公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很是一言难尽的模样。 明帝问:“出什么事了?” 黄公公欲言又止:“这,这……” 明帝更气,“一个一个都想着欺骗朕!废物!” 再不听什么劝告,直接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符玉不着寸缕的躲在墙边角落里,林佑一脸茫然,也是衣衫不整。 地上衣服扔的七零八落。 结合刚才在外面听到的声响,屋里发生过什么,不用想也能猜得到。 明帝火气瞬间顶到了天灵盖。 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 手指着里面两人,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们,你们……你们可真是朕的好子民,你们现在来告诉朕,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暴躁的吼声,震得叶浅妤耳朵嗡嗡直响。 用力揉了揉。 心道林佑的前程怕是要毁了。 封侯拜将才一月有余,眼看着前程似锦,这马上就要玩儿完。 果然,人不能念心。 林佑身上的药已经解了,他刚才脑子里一团乱,在回想究竟出了什么事。明明是符玉叫他来观音庙,说是想办法让他与叶浅妤见上一面,也好在九王爷面前说说好话。 怎么一转眼,他就跟符玉…… 关键他什么都不记得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皇帝进来,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是皇帝的话,将他惊醒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了,这个祸,比他得罪了袭九渊更要严重千百倍。 第622章 拒绝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扑倒在明帝面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明帝铁青着脸,要不是眼前没有趁手的东西,早朝着他脑袋砸过去了,咬牙切齿的道:“你倒是说说,朕为什么要杀你?又为什么要饶你?” 林佑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臣,臣……” “臣……好一个臣,你还敢称臣!”明帝四下张望,没寻到合适的东西,情急之下,上前一脚将他在踹翻在地。 这样还没解气,又解解的在他身上踹了两脚。 等他停下,林佑赶紧爬起来,又跪好。 叶浅妤看着无聊,伸出手指,勾了勾袭九渊的掌心。 袭九渊侧眸看她。 四目相对,袭九渊宠溺一笑,握住了她主动送过来的手。 大皇子看到了,眸眸闪了闪,不知所想。 符玉半死不活的躲在那里,早已失去了平日的光鲜美丽,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蔫了。见到明帝,她也没起来行礼。 明帝大发了一顿脾气,最后命了将林佑押回去。 也派人将符玉收拾了收拾,送回符家。 临走的时候,还将大皇子训斥了一顿。理由自然不是因为来了这里,而是找了些其它的借口。比如大皇子早些时候监办的案子,到头来又查出新的凶手。 想骂袭九渊时,没找到合适的借口,只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甩袖子走了。 黄公公赶紧向袭九渊与大皇子行过礼,还给叶浅妤也道了个别,匆匆追着明新官上任走了。 没一会儿,空荡荡的山上,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大皇子拱手行礼道:“方才多亏有九王,父皇才相信我们的话。” 言辞间,已然亲近了几分。 袭九渊已然是冷冷淡淡的模样:“殿下不必客气,臣也是为了自保。臣也要感谢殿下才是,若不是殿下那番话,怕是臣也会被怀疑。” 大皇子嘴角的已经压制不住。 调整了半天表情,才将唇角稍微压上去一点儿,语气中,依然是压抑不住的欢喜:“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与九王一起下山吧?听府里人说凉州新开了一家馆子,厨子是从北境那边过来的。九王在北境长大,想来应当喜欢那边的口味。今日我作东,请九王与九王妃一起坐坐。” 既然上了一条船,大皇子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可以接近一下关系了。 袭九渊想都没想,拒绝了:“我与浅浅还有事。” 大皇子虽然不是太子了,可到底还是皇家血脉,从小到在没被人拒绝过,难免尴尬。 笑容掉了一半,试图劝说:“观音山虽说不高,可走下去也要些时间。等到山下,就到用膳的时辰了。九王与九王妃也少不了要吃饭,一起吧。” 袭九渊冷漠道:“浅浅不喜与陌生人同桌。” 不再解释,拉着叶浅妤直接离开。 他前脚走,后脚太子贴身侍从不满的道:“这个九王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从前见到殿下,还知礼让一些。如今越发不将殿下放到眼里了!” 大子面色渐冷:“以后会让他刮目相看!” 第623章 幕后 回到九王府,叶浅妤让袭九渊回泠风阁,她去了沐青苑。 楚月已经回来了,见过礼,告诉她叶拈夕在房里。 叶浅妤心道果然不出所料。 推门走了进去。 叶拈夕回府后去过泠风阁,得知叶浅妤不在,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这会儿忽然听到门响,立刻从坐榻上站起身。见是叶浅妤进来,匆忙迎了过来:“姐姐来了,小夕方才去泠风阁,惊蛰说姐姐一大早出门去了,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啊?” 叶浅妤淡淡一笑,走了进来:“小夕,你昨晚出去了?” 她这一问,叶拈夕眼光不安的闪了闪,小声的道:“昨夜小夕收到露儿姐姐递进来的字条,叫小夕前去观音庙见她。小夕怕她有危险,就去了。” 叶浅妤问:“什么时辰?” 叶拈夕如实答道:“子时不到。” 叶浅妤又问:“见到人了?” 叶拈夕摇头,生气的撅着嘴:“小夕走到半路,不知怎么的,就睡过去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就在王府后门不远处,便回来了。”怕叶浅妤担心,也害怕责备,她说完又急忙补充道:“小夕昨夜去找姐姐,可是姐姐房门锁着,小夕没敢打扰。小夕没事,身上也没受伤。” 叶浅妤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庆幸。 没受伤是万幸,因为符玉这次的目标不是她。 可就算符玉无心害她,万一打晕她的人,半路生了歹心呢? 拉着她回到坐榻上,语重心长的道:“小夕,你视白露为姐妹,这本身没有错。可是你想救人,必须要有足够的禁不住才行,你有这样的本领吗?” 叶拈夕沉默。 惭愧的低下了头。 叶浅妤安抚般的揉揉她的长发,待叶拈夕心情平复下来,她才又开口:“昨晚收到的字条,你还留着吗?” 叶拈夕点头,拿出纸条交给她。 叶浅妤看了一眼,复又将字条递给她:“你瞧瞧,这是白露的字吗?” 叶拈夕疑惑,拿过来细细察看。 眉头越皱越紧。 叶浅妤将字条收回来,道:“好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你要知道,你的善良,便是坏人的可乘之机。很多时候,为你的善良买单的,都是你在乎的人。” 叶拈夕顿时愧疚起来:“是小夕疏忽了。” 忽然想到什么,她用力抓住了叶浅妤的手:“姐姐,你早上出去,可是有人拿我的性命威胁姐姐了吗?他们想要什么,姐姐你可千万不能随便答应他们条件。” “傻孩子。”叶浅妤拍拍她紧绷的手:“没事了。” 叶拈夕还是不放心,“露儿姐姐也被他们威胁了吗?” “没有,她过的很好,放心吧。” 安慰了叶拈夕几句,叶浅妤便出了沐青园。 铺开手掌,重新展开了那张字条。 简短的字迹,的确不是白露的,若她没记错,这字迹却与秦阳的字有七八成相似。看得出来有几分刻意,只是不知是刻意写得不像,还是刻意模仿他的字迹。 她希望是后者。 折了折,将字条放回衣袖中。 第624章 见面 转眼间,上元节到了。 因为年前出了太子与祁王的事,过年宫中都没办皇宴,正月十五的上元节,宫里就更不可能大办了。朝臣们也都谨慎着不敢闹出大动静。 倒是百姓们不在乎这些,家家户户挂起了花灯。 往年上元节城里都有花灯会,今年连花灯会都省了,那些想借着花灯会出来幽会的年轻男女们,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落脚,只好往那些黑灯瞎火的地方钻。 符城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将叶拈夕给喊了出来。 拽着她躲进了河边一片小树林子里。 刚钻进黑暗处,符城便迫不及待的抱紧了叶拈夕,“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自打大年初一在九王府闹翻,袭九渊直接下令,不准符家人跟进九王府一步。符老夫人拉不下面子,也发了话,不准符家人再靠近九王府一步。 他有差事要做,符老夫人的话他有办法应对。 可袭九渊是认了真,动了怒,不准放符家人进府,连他都不行! 叶拈夕平日不出门,他是干着急进不来。一别半月,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连跟她解释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叶拈夕用力将他推开。 女子表情冷冷清清的,脸上写着不愿意见你:“有话便说,别拉拉扯扯的。” 说着,又去推他握着自己的手。 符城哪肯松开? 她越推,他握得越紧,攥的她手生疼,倔着脾气不吭声。 两人推搡了半天,叶拈夕实在挣不脱,生气的皱起了眉头:“你到底要做什么?” 符城道:“你还在生我气?” 叶拈夕回:“该说的话,那日我已说得清楚。男女有别,符统领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让人看到了,容易说闲话。” 符城道:“谁敢?” 叶拈夕回:“符统领还能堵住悠悠众口吗?” 符城不服气:“怕什么?” 叶拈夕回:“符统领不介意闲言碎语,我还是要颜面的。” 符城:“……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符统领?” 叶拈夕掀眼看他:“符统领可否先放开民女。” 符城一口气没上来,气得差点儿背过去。 牙一咬,心一横,狠了好几狠,最后还是没放开她的手。颇有几分低声下气的道:“小夕,那日是我错了,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你先放手。” “不放……” “……” “哎……” 最后一声叹息,是无影发出来了。 自上次的事件之后,他被派过来保护叶拈夕了。 这次叶拈夕从府中出来,他悄悄的跟在暗中保护,没想到她出来见的人是符城。更令他意外的是,平日里看上去浪荡不羁的男人,竟也有低声下气的时候。 这让他想起了自家曾经冷傲孤清的九爷。 曾经是皑皑雪山上的那朵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如今,也置身红尘中,不惜代价只为博美人一笑了。 哎,男人啊…… 还是当一名暗卫好,女人什么的,连肖想都不敢肖想。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嘈杂。 符老夫人忽然来了。 第625章 欺骗 符老夫人身后,跟了十几个举火把的人。 他们一来,将整个小树林都照亮了。 叶拈夕脸一红,用力将手抽回来,往后退了两步,与符城分开一些距离。 符城本能的去抓,抓了个空。 目光复杂的望向符老夫人:“祖母,这么晚了,您怎么会来这里?” 符老夫人笑得分外慈祥:“城儿啊,你来之前不是与祖母说好了,你喊小夕出来,祖母来带她回去吗?对了,祖母出门时,你父亲还让祖母转告你,你一心求娶的那位尚书府的秦姑娘,你父亲已经找好了媒人,明日便去尚书府为你提亲。” 一席话如平地起惊雷,瞬间在叶拈夕脑海中炸响。 定定的望着符城,“她说的是真的?” 不及符城开口,符老夫人已经笑盈盈走近:“你是符家的女儿,身上流着符家的血。城儿他是符家的儿子,是你的堂兄,他当然也想让你早日回到符家,认祖归宗了。” 一个眼神,命身后的人过来拉叶拈夕。 叶拈夕瞬间炸了。 发疯般的尖叫起来:“别碰我,你们别碰我!” 符城脚步一动,瞬间闪到她面前,拦住了上来抓她的人:“退下!” 叶拈夕哪还领他的情,用力将他推开:“你这个骗子,你走!” 符城背对着她,一时不备,被推得趔趄的向前冲了几步。努力稳住身型,转过来想靠近她,却被喝止:“符城,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扬手拔下了发间的银簪。 尖锐的簪子抵在喉口,死死的盯着符城与符老夫人。 符城动都不敢动,抬着的手微微颤抖:“小夕,你听我说,不是祖母说的那样。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把簪子放下好不好?” 符老夫人气得脸都青了:“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哪像是我符家儿女?” 叶拈夕不屑:“谁稀罕当你符家的女儿?让开,我要回九王府!” 叶拈夕长得娇小,却也是个烈性子。符城知道她的脾气秉性,不想退后,又不敢硬挡着她的路,怕她被逼急了,真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来。 脚步缓缓的后退。 符老夫人端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硬是一动没动,“不管你认是不认,你都是我符家的女儿,今日不妨告诉你,你便是死了,也得跟我回符家!” 暗处,无影正在靠近叶拈夕。 他有点儿理解不了符老夫人的执着。 想不明白她图什么。 要说把叶拈夕带回去,是为了让符家老二有后。将来再让叶拈夕招个入赘的女婿,也等于是续上了符家老二的香火。 那要带死她,是图什么? 图多个坟头烧纸,让他们一家在地下团圆吗? 一步一步,从暗中接近了叶拈夕。 叶拈夕脸上带着自嘲的笑:“符城,我悔不该信你的话!”两行泪水自脸颊滑落,她猛的用力,将银簪子用力扎向喉咙。 符城大惊:“小夕,不要……” 不顾一切的扑冲过来。 符老夫人也是一惊,眼睛都瞪了起来。 第626章 决裂 符老夫人以为叶拈夕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万万没想到,她性子这么刚硬。 宁可死,也不跟他们回府。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时,只见一道黑色流光,自昏暗的夜空中掠过。在符城之前,夺下了叶拈夕手上的银簪,护着她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头发在拔下簪子时,便散落下来。 这一晃,如数披在肩上,愈发衬出女孩悲伤难过的表情。巴掌大的小脸,如雨水打过海棠。 符城腿都软了。 看到她平安的那刻,有一瞬间,想跌坐在地上。 心慌得几乎跳出胸口。 无影护着叶拈夕,小声的问:“二姑娘放心,有属下在,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二姑娘。” 叶拈夕心中再难过,还是十分礼数的应了声,喃喃的道了句“谢谢”。 低着头,再没往符城那边看。 她不后悔来见符城这一面,要不然,她说不定还心心念念的惦着他,怎么会知道,他原来要与尚书府的秦小姐订亲了呢? 秦小姐她不认得,也没听过。 大户人家的姑娘,应当是知书达礼,温婉端庄,还门当户对。她出身不好,也不认得几个字,半路跑出来认亲的人,还是他的家人,认回去的身份,是他的堂妹…… 她不想哭的,可是鼻子好酸。 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符城想过来这边,看到她脸上滚下的泪水,他心里五味杂陈。很多话堵在嘴边,却不知该先说哪话,想让她相信自己,怎么也开不了口。 殊不知,他越是不说,叶拈夕越难过。 吸了吸鼻子,她道:“我们回去吧。” 无影护着她要走,符老夫人依然不肯退步:“老身没猜错的话,你是九王府的人吧?你回去告诉袭九渊,这孙女儿,老太婆今天一定要带回去,至于他那边,老太婆改日亲自登门解释。” 向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带八小姐回府。” 符野、符疆、符罡兄弟几人的后代按年龄排序,符疆当年生下的那个女孩儿排行老八。算上符城在内,她的前面,有七个哥哥姐姐。 无影不慌不忙:“奉命办事,只好得罪了。” 符老夫人让拿人,无影不肯让开,符家家丁见无影身手不凡,不像是好惹的。交换了个眼神,一哄而上,七手八脚的一起朝无影挥了过去。 无影边护着叶拈夕,一边接招。 毫不吃力。 这边打得如火如荼,不远处的两人停住了脚步。 正是白露与秦阳。 他们两人这些年聚少离多,便是成亲后,在一起的时间也屈指可数。上元节更是只有儿时在一起度过,今年虽然没有花灯,两人却难得在一起,便来了河边走走。 看清里面的人时,白露惊声叫道:“是小夕,他们遇上麻烦了!” 秦阳眸光一凛。 看清人群中的叶拈夕时,他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过去。 无影已经将那些家丁打得七七八八,秦阳一来,直接放倒了剩下的三两人。 白露过来扶住叶拈夕。 两人见面,亲切自不必说,只是当下也顾不上倾诉。 四人离开河边,回了九王府。 第627章 决裂 一同回到九王府的,还有符城。 其他人,连秦阳和白露都顺利回到府中了,他走到门口,被守门家丁给拦了下来。 家丁十分客气:“符公子,王爷有令,您不能进去。” 符城心中着急,哪还顾得上什么礼数,上前一步推开家丁:“让开!” 家丁见他要硬闯,急喝:“来人。” 十几个铁甲环身的侍卫鱼贯而出,一字排开,挡在他面前。 家丁道:“符统领,您还是请回吧。” 符城眸光一寸寸冷了下来:“我若执意要进呢?” 那家丁为难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您别为难我们。” 符城的确无意为难他们,可是与他们相比起来,他更害怕叶拈夕对他的误会加深。家中的确有意撮合他与秦尚书的女儿,可他并未同意,父亲放了话,同不同意由不得他。他怕事情闹大了,会传到叶拈夕耳朵里,所以这次见面,他想先知会叶拈夕一声。 告诉她,他不会变心,更不会背叛。 没想到的是,不等他把话说完,祖母就带人赶到了,还说了那些让叶拈夕误会的话。 有人进去通报。 不多时,御风也出来了。 侍卫让出一条通道,他出过来,客客气气的对着符城行了一礼:“符公子。” 符城道:“你来的正好,代我向九哥禀报一声,我去见小夕。” 说着,便要往里走。 御风拦住他,脸上露难色:“不是小人不愿意给公子行这个方便,只是方才二姑娘说了,不想见公子。” 符城一怔。 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是叶拈夕本来就在生他的气,不见他在情理之中,见他才怪。意外是,她竟然还能猜到他会来,让御风拦着他。 可他也不能因为她不想见,就不去见了呀。 试图说服御风:“刚才祖母说了些话,让小夕误会了,才会不想见我。我进去便是想将实情告诉与她,也免得她伤心难过。” 御风犹豫。 他知年节那阵符家人来大闹了一场,之后自家爷便不准符家人进府了。可私下里,自家爷与符城还是多有往来,并非真如外面传的那般决裂了。 刚好谷风从府中往外走,他忙叫住了他:“大哥,符公子想入府。” 这一喊,谷风愣了下。 符城也愣了下。 谷风莫名其妙,“府上的事,不是你与惊蛰管吗?” 问他做什么? 御风简明扼要的道:“二姑娘伤心了,符公子想要解释,可爷发过话,不准符家人进门……”剩下的话他没多说。 谷风听懂了。 无语的瞧了御风一眼。 合着爷不让干的事,到他这里还能通融了? 他又没长三头六臂,万一爷发火了,他可没多余的脑袋让人砍。 正欲开口,符城冷笑了声:“不让几位弟兄为难了。” 御风闻言刚想高兴,就听符城继续道:“九王府的大门,今日符城进定了,能拦得住,你们尽管上吧!”随着利器出窍的声音,长剑已然握在手中。 御风为难。 谷风道:“公子并非只有符家公子一个身份,何必大动干戈?” 第628章 相助 此话一出,符城和御风同时愣了下。 符城先御风一步反应过来,面上一喜,随即收了剑。自腰间掏出武卫营的令牌,往众人面前一亮:“武营卫统领符城,求见九王爷。” 御风慢半拍,但没再拦着。 符城进了九王府。 直奔沐青苑。 秦阳与白露护送叶拈夕回来,立刻惊动了泠风阁的两人。 院子里,袭九渊负手而立,秦阳屈膝跪了下来:“九爷对于属下恩重如山,属下却辜负了九爷的信任与栽培,此来王府,只求九爷降罪。” 袭九渊眸光望着不远处,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枯枝。 秦阳听不到回话,缓缓抬头向他看了过来。 袭九渊这才收回视线,缓声道:“夫人既已放你们离开,便是不再与你们计较,此事就过去了。以后,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吧。” 秦阳眸色复杂。 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却是欲言又止。 最终也只是伏地行礼:“九爷不罪之恩,秦阳没齿难忘。若将来九爷有用到属下的地方,便是赴汤蹈火,属下万死不辞。” 袭九渊淡淡的“嗯”了声。 符城进来时,秦阳已经站起来了,两人正说着什么。 三人六目相对,袭九渊率先开口,淡漠的声音夹着嘲讽道:“看来本王府中吃闲饭的是越来越多了,几十个人守着,连门都看不牢。” 符城道:“九哥莫要怪罪他们,是我硬闯。” 袭九渊冷笑:“能叫人毫发无伤的闯入后院,看来本王手下那些侍卫,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不如都打发了吧,免得本王连个安稳觉都不敢睡。” 跟到院门外,正打算进门的御风:“……” 藏身暗处的无影:“……” 连站在他两步外的惊蛰都默默擦了把汗,这是又撞节骨眼上了? 守在房门前的楚月与秋水望着这边。 不知所想。 符城没往这边看,朗声道:“九哥要罚,罚我一人便是,等我向小夕解释清楚秦姑娘的事儿,回来要打要罚,都听九哥的。”说完,径直往房门方向去了。 众人视线纷纷投向袭九渊。 用眼神询问是否阻拦。 袭九渊只当没瞧见。 众人顿时明白:哦,这是不用阻拦的意思啊! 纷纷放心了。 连守在沐青苑院门外的御风,都能感觉到空气忽然舒缓了几分,不似开始那般紧绷了。 自家爷应当不是真的生气。 楚月和秋水站在门口,符城进门时,楚月别的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符城着急,都没注意到门口站了两个大活人。 他进门不久,叶浅妤和白露出来了。 门外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迎了过来。 袭九渊道:“小夕怎么样?” 叶浅妤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双水眸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心,“哭半天了,符城进去时才不哭了,瞧着也是赌气,故作坚强。” 袭九渊失笑。 叶拈夕年纪小,脾气当真是不小。 不在意有外人在场,笑着揶揄:“小夕脾气不像符家人,倒与你有几分相似。” 叶浅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着秦阳与白露的面她不好与他计较,嘴上也就没说什么。对着秦阳笑笑:“今日之事,多谢出手相助。” 第629章 端倪 秦阳道:“姑娘言重了,若非姑娘心善,当年秦阳与露儿怕是已命丧黄泉。今日举手之劳,又怎当得起姑娘一个‘谢’字。” 叶浅妤不动声色,打量着秦阳。 他目光坚定,不像是在说谎或者故意制造机会与他们相处。 想了想,将那日骗叶拈夕出门的字条,拿出来,递给了秦阳:“这张字条,可是你写的?” 秦阳愣了下,双手接过。 打开看到上面的字迹时,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当即摇头:“姑娘,九爷,这字绝非出自秦阳之手。”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与纸条一同,递到叶浅妤和袭九渊面前:“这封信,是秦阳亲笔所书,还望九爷与姑娘过目。” 袭九渊伸手接过。 打开书信,与字条上面对照,的确能发现字里行间,有许多不同之处。 他是武人,腕力大,下笔用力,写出的字不说好不好看,入木三分,这是臂力不足的人,效仿不出来的。模仿他写字的人,大概是个书生,下笔没有他那般沉重有力。 袭九渊大致一看,便还给了他,“此事本王会查清。” 秦阳道:“谢九爷。” 袭九渊点了点头,朝着惊蛰使了个眼色。 惊蛰上前,拿出一个锦袋递给秦阳:“这是九爷一点心意,多谢二位仗义相助。” 秦阳哪肯收? 推推搡搡半晌,最后还是叶浅妤一声令下,让他们将银子收下来。 握着鼓鼓囊囊的锦袋,白露“扑通”一声,跪到了叶浅妤面前:“以前是露儿对不住姑娘,辜负了姑娘对露儿的信任。露儿知错了,求姑娘给露儿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让露儿留在姑娘身边侍候吧?” 叶浅妤忙扶她起来:“此事不必再提,以后你与秦阳好好过日子便可。” 招呼惊蛰送他们离开了。 他们走后,两人也出了沐青园。 没回泠风阁,而是沿着花园的青石路,往水榭那边走了过去。 眼下已入春,温度却还没上来,水榭前方的湖面冰没化,岸边阴凉处,还有零星的白雪。袭九渊牵着叶浅妤来到水榭的长椅边,自己先坐下,拉着她坐在自己怀中。 清越杜淳的声音问:“冷不冷?” 叶浅妤摇头,心里想的还是叶拈夕的事儿:“上次写信引小夕出去的人,会是符玉吗?” 袭九渊如实道:“信上的字,并非出自她之手。她身边的人,能模仿出秦阳的字,又能故意写得七成像,三成不像的人,不多。” 或者说,根本没有。 叶浅妤道:“他故意让我们误以为信是秦阳写的,用于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他应当知道,白露曾背叛过我们。” 袭九渊唇角掀起一抹笑意:“本王正是此意。” 叶浅妤继续分析:“白露身份败露,宁可以死谢罪,也不肯透露指使她进国公府的人是谁。若那人对她而言不是十分重要,那极可能是曾有恩于她。” 这一点提醒了袭九渊。 或者,他们可以从白露这边查起? 第630章 不负 叶浅妤赞同。 道:“早先我听白露提起过,她与秦阳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又知书达礼,也能断文识字。这样来看,两家便是算不上大户人家,家境应当也算得上殷实优渥。白家家境败落,白露才被卖身进国公府,当了丫鬟。若是背后那人有恩于她,很可能是她家道中落期间遇到的。” 袭九渊“嗯”了一声:“本王派人去查。” 这边两人商议接下来的计划时,沐青苑那边两人终于和缓下来。 符城又是哄,又是求,终于将叶小姑娘给哄好了。 提着半颗心坐在她身边,握紧了她的手:“小夕,你放心,我符城便是今生不娶,也绝不负你。” 叶拈夕睫毛上还沾着泪水。 用力吸了吸鼻子,抽抽答答的看着他:“谁要你今生不娶了?” 符城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帮她擦眼泪,“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待我回到侯府,便禀明父亲,叫他打消去尚书府提亲的念头。” “侯爷若是执意不肯呢?” “他虽不是我的生父,对我却有养育之恩,他若执意不肯,我便以死拒婚。” 叶拈夕闻言,着急的去捂他的嘴:“谁要你死了?” 符城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上唇上亲了亲,“舍不得我?” 叶拈夕本能的往后躲,却怎么也躲不开,羞赧难当,巴掌大的小脸烧得通红:“谁舍不得你,你别瞎说了。快些放开,万一被姐姐撞见——” 不等她说完,符城开口打断:“你姐姐与九哥又不是没做过。” 觉得不够,他又补充:“他们做得更过。” 叶拈夕反驳:“再有半月,姐姐与姐夫便要成婚了。” 符城道:“那也是成婚前做的。” 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近,便要凑过来亲吻她的唇。 叶拈夕吓得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了,手忙脚乱的推他:“你……别靠过来,我,我还没答应,没答应你,要原谅你呢。” 符城动作蓦然停住。 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你说什么?” 叶拈夕瑟缩了一下。 她脾气是大,可是胆子并不大,符城这么一瞪她,她有点儿不知所措。 脸一寸寸由白转红,一直烧到脖根。 符城攥在她腕上的手蓦然用力,将她扯进怀中,紧紧的抱住:“好,那我便等你原谅,这之前,抱抱你总是可以的吧?” 叶拈夕不知如何回应。 他力气大,勒得她连喘气都十分困难。 符城不似袭九渊那般无法无天,他说什么都不做,便真的只是抱了抱她。一直呆到天亮,定远侯府派人来传话,说符老夫人病重,他才不得不离开。 符老夫人病重的消息,惊动了皇宫。 符皇后心急如焚,特意向明帝请旨,出宫看望。 符家是大家族,定远侯这一脉只有兄弟三人,旁系人却是不少。 符老夫人辈份高,又有做皇后的女儿,在家族中十分有名望。她这一病,不只符野回来了,旁系连出了五服的人都来探望。 定远侯府中来来往往,比过年还热闹。 九王府,叶浅妤却一脸疑惑,问袭九渊:“你不觉得,她病得蹊跷?” 第631章 疑点 袭九渊若无其事的拎起小火炉上煮沸的水,倒进茶壶中,又将泡好的壶倒出来一杯,推到叶浅妤面前,才不紧不慢的道:“高山雪水泡的云顶,尝尝。” 叶浅妤白了他一眼,“跟你说正事呢。” 男人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却运筹帷幄的模样。俊美无俦的脸上洇出一丝笑,温和的望着她:“他们家的事,你瞎操的那门子心?昨天折腾了一天,汤圆都没吃好,本王让膳房又做了些,呆会儿拿来给尝尝。” 叶浅妤:“……你不担心小夕?” 袭九渊道:“你真当符城是吃素的?他连拒绝这样的事儿都干的出来,若是符家人敢做出对小夕不利的事,他会坐视不理?” 叶浅妤不担心符城。 可是提到符城,她又想起来一件事儿:“符老夫人说,小夕是符家老二的孩子是吧?” 袭九渊点头。 叶浅妤提出心中疑惑:“为何我瞧着小夕与定远侯夫人更像?” 小夕是符疆的女儿,应当与符家人像才对,这也是她曾怀疑符城与小夕是亲兄妹的原因,符城与小夕有几分神似。得知符城并非符家亲生,她还怀疑过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出问题了。直到见到定远侯夫人,她才觉得,可能是久居在一起的人,会在潜移默化中产生影响,举止形态间,会产生相似之处。 小夕真正像的人,是定远侯夫人。 救小夕出定远侯府那晚,她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定远侯夫人。初一他们到九王府时,她才细细的对比了一番。无论眉间眼角,还是脸型轮廓,两人都有着相似之处。 只是小夕年纪还小,五官没长开,所以看上去没那么明显。 袭九渊笑笑,瞧着她面前的茶盏:“再不喝,茶要凉了。” 叶浅妤:“……我问你正事。” 袭九渊不反驳她的话,也没正面回答。拿起碟中放的点心,递到她嘴边:“小夕说你近来口味变了,喜欢吃山楂糕这些酸味的东西,不是有了吧?” 叶浅妤:“……” 用力咬了一口,胡乱嚼几下,吞了下去。 山楂糕口味酸甜,叶浅妤以前不爱吃,前些日子在小夕那边吃过一块后,忽然就喜欢上了。 最近来吃了不少。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袭九渊,你再胡说?” 袭九渊将手中剩下的一半山楂糕塞进嘴里吃掉,拍拍手上剩下的残渣,这才收起笑容,异常认真,又有点疑惑的道:“你与本王睡一起也有些时日了,怎么也一直不见有动静呢?” 叶浅妤磨牙:“……袭九渊!” 男人作认输状:“好,好,好,是本王的问题,改日你亲自给本王瞧瞧。” 瞧着他故意混淆视听,转移话题,又扮无辜装纯良的模样,叶浅妤想发火都发不出来,最后把自己给气笑了。 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袭九渊不答反问:“夫人聪慧过人,本王能瞒得住?” 叶浅妤:“……别绕圈子。” 第632章 不和 袭九渊这才敛了笑意,下巴扬了扬,示意她向后看。 叶浅妤扭头。 只见一位蓝衣少年自不远处走来。 到了近前,拱手行礼道:“萧逸见过九爷。” 袭九渊颔首,他微微转身面向叶浅妤,垂着眸光,礼数周全态度恭敬:“见过九王妃。” 叶浅妤也点了点头。 她没见过这位年轻隽秀的少年,但萧家她知道。 萧家在凉州城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光是官位做到了五品以上的,便有三四人。其中一位年纪轻轻,便考中状元入了翰林院,还得皇上指婚,娶了符家一位女儿。 看萧逸进门轻车熟路,想必与袭九渊也是旧交。 她进九王府这么久,竟没听人提过。 应了一声便站起了身,道:“萧公子到访,想来是与九爷有事要谈,我先告辞了。” 袭九渊拉住她的手,笑容宠溺:“不用走。” 叶浅妤纳闷。 袭九渊道:“他不是外人。” 叶浅妤更加纳闷。 不是外人? 如何她从未听过? 萧逸笑着解释:“属下在镇行司供职,极少前来九王府。今日也是受九王爷差遣,才过来打扰,还望王妃恕罪。” 叶浅妤轻应了声。 袭九渊示意惊蛰上茶,招呼道:“坐吧。” 萧逸谢过。 退后几步,一撩衣襟,在袭九渊下手边的锦垫上坐了下来。 惊蛰奉上茶,退下了。 袭九渊拉着叶浅妤在自己身旁坐下,边给她倒茶边问:“情况如何?” 叶浅妤不知袭九渊问什么,纳闷的抬了抬眸。 萧逸答:“动静不小,几大家族都派人过去探望了,还有些八杆子打不到的关系,也去了。属下到时,刚好赶上皇后娘娘带着御医回府,属下便多呆了会儿。听御医的意思,老夫人这次病得不轻。” 叶浅妤这下明白了。 合着刚才袭九渊弯子绕了好几道,是为了等萧逸回来报信。 好好说不行吗? 听萧逸说完,袭九渊问:“身患何病?” 萧逸道:“气的。” “……” 符老夫人这一病,十来天都不见好。 有传言道因为九王闹的那一出,符老夫人才气病了。对于此事,九王府一反常态,示出面压制谣言传播。加之符老夫人病后,九王府未出面探望,人们更加确定符老夫人生病一事,与九王府有关,纷纷猜测两家关系再无转圜了。 对此,有人欢喜有人忧。 九王府与符家交恶,从前那些与两家都有交情的,保不齐就得选择一家站队。站队这种事儿,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一方面,符家有符皇后、符罡、符野两兄弟,多年来地位稳固。 另一方面,袭九渊坐揽大权,风头正劲。 谁都不好得罪。 最好的,是他们误会一场,化干戈为玉帛。 年节过后,宫里恢复正常上朝,因为节年积压下的大事小情,都集中在这几日处理。众人忙得脚打后脑勺,还有心思八卦九王府与符家的事。 以前袭九渊与符罡见面,也不见得说话。 如今,两人擦肩而过没大声打招呼,便会被议论很久。 不和之事越传越烈,引起了明帝的注意。 第633章 密谋 御书房,明帝命所有宫人都退下。 黄公公走在最后面,走出房间,又转回身将房门关上,守在了门口。 屋里只余两人。 明帝。 另一位,是天行司首尊岳崑。 这位岳首尊,平日极少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可众所周知,他才是明帝最为信任倚重之人。袭九渊办的是明面上的事,他,办的是那些拿不到台面上的事。 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事,才需要自己人动手。 这个道理明旁明白,袭九渊明白,岳菎更明白,所以明帝让他做任何事情,他都尽心尽力,毫不拖泥带水。 待众人离去,岳崑上前行了一礼:“臣叩见皇上。” 明帝忙将他扶了起来,“这儿没有外人,那些虚礼便不必了。” 言辞间,透出与旁人不同的优厚。 岳崑站起了身,“不知皇上急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明帝在御案前坐下,帝王忧国忧民的幽深眼神中,隐隐透出担忧,“朕让你去查袭九渊与符罡的事,你查得如何了?” 岳崑回道:“回禀皇上,九王与定远侯的确在年初一大闹了一场。打那之后,九王便下令,符家人不得再踏进九王府,就连素来与九王交好的武卫营统领符城,也不准进门了。” 明帝眸中闪过疑惑:“果真如此?” 岳崑道:“千真万确,据臣所查,符统领瞧上了九王府的一位姑娘,这才与九王起了冲突。” 明帝脑海中闪过叶浅妤那张脸。 怒气自心底窜起,沉声问:“哪位姑娘?” 岳崑道:“是九王妃的妹妹。” 九王妃—— 明帝冷哼:“好一个九王妃,她与袭九渊尚未成婚,哪来的九王妃?” 岳崑自知失言,躬身请罪:“臣失言,还请皇上降罪。” 明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查的时间也不短了,可还有其它发现?” 岳崑自衣袖中抽出一封密函,上前递到明帝手中。尽管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他还是万般小心的看了看四处,才道:“臣查出,九王爷这位小姨子,身份蹊跷。” 明帝打开信,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眸底闪过一抹隐晦幽芒。 许久,将信掷到御案上,愤然道:“身为朝廷命妇,竟如此不自爱,真是丢尽了我南越的颜面!” 岳崑道:“皇上息怒,臣倒觉得,此事不见得是坏事。” 明帝余怒未消:“此话怎讲?” 岳崑道:“符老夫人反对符公子与九王府这位叶姑娘的事,为此,费尽心思的给符公子张罗了一桩亲事。对方是工部尚书秦维的女儿,两家倒是都满意,只是符公子死活不答应。这次符老夫人借着生病,以死相逼,要符公子娶秦姑娘过门,现在府里闹得正僵。” 明帝冷嗤:“一个个的,倒是痴情。” 岳崑也跟着笑了笑,倾身向前,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在明帝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明帝磕了磕眼帘。 帝王阴沉的脸上,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散去,嘴角勾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来:“就依爱卿所奏,去办吧。” 第634章 心思 岳崑又在御书房呆了半刻钟左右,才离开。 如进宫时那般,离开皇宫时,也是悄然静默,没有惊动任何人。 转眼间,正月见底了。 气温开始慢慢回暖,阳光充足,积雪消尽。湖面上的冰也开始融化了,只剩薄薄一层,风吹过水面,便能听到冰层断开的声音。 吱嘎作响。 满打满算,距离二月初八只余十来天的时间。 今儿一大早,叶浅妤才梳洗完,惊蛰便来报信,说裁缝带着前些日子订做的喜服,到九王府了。想让他们试一试喜服尺寸,万一不合身,也还来得及修改。 袭九渊上朝还没回府,叶浅妤便叫惊蛰先将喜服收下。 等袭九渊府,再一起试。 惊蛰满口答应,笑得别有深意。 等到他离开泠风阁,叶浅妤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这番话有歧义。 想解释,惊蛰已经跑远了。 想想又忍不住失笑。她与袭九渊朝夕共处,别说是九王府,就是在外在都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这么一想,心里也就淡定了。 不就一起试个衣服么? 又不是没试过。 用过早膳,她先去了趟沐青苑。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话说得一点不错。正月十五那日,小夕从外面回来便一直哭个不停,她怎么哄都没用。还是符城出现,解救了她的不开心。 这些日子符城虽然没再来,叶拈夕却没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难过。 不用问也知道,符城一定给她承诺过。 想到近日外面那些流言,叶浅妤心情忽然重了几分。 符老夫人一病不起,以性相挟,要符城与秦家那位小姐成婚。符城虽不是符家亲生的儿子,可受了符家这么多年的养育恩,怕是很难拒绝。 如果他真的娶了秦小姐,小夕又该如何? 进屋时,她看到叶拈夕伏在桌案上,桌子正中,摆着一个木头雕刻的小人儿。 她指尖点着那小人儿的脑袋,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 认真的都没察觉她进屋。 叶浅妤人都走到近前了,叶拈夕还在摆弄那个小人。 她听到她说:“再有几日,姐姐与姐夫便要成婚了,你说,我送姐姐什么礼物好呢?姐夫待我也好,我是不是要准备双份贺礼才好啊?” 叶拈夕嘟嘟囔囔的唠叨着。 跟木偶说话—— 叶浅妤笑了笑,上前仔细看了一眼那木头小人。小人刻得倒是精致。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十分的英俊硬朗。乍一看,小人儿的有还有些眼熟。 想明白小夕手里的人儿是谁时,叶浅妤失笑。 今儿大概是没带脑子。 木头小人儿的脸,不正是符城吗? 轻拢衣衫,在叶拈夕对面坐了下来。 这时,叶拈夕才后知后觉的看到叶浅妤,一个激灵,本能的将木头小人抄进手中,就要起身行礼。 叶浅妤扶住她:“自家姐妹,这么见外做什么?” 叶拈夕脸登时红了,眸光不也去对视她的眼睛,不安的道:“姐姐何时过来的?” 叶浅妤道:“你问那个小人儿送姐姐贺礼时。” 叶拈夕脸更红。 叶浅妤无意逗她,正色道:“小夕,有件事姐姐想告诉你。” 第635章 暴露 清风阁。 袭九渊才走近门口,掌柜的已经亲自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的躬身行礼:“九王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快快里边请。” 袭九渊应了声。 迈过门槛,径直往楼上去了。 掌柜殷勤的跟在他身后:“九王爷,您这是来找人?” 袭九渊道:“你不用跟着。” 掌柜怔了下,紧接着连连点头:“那王爷您随意,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小的立马过来。” 说完,没敢再跟。 袭九渊犹自上到三楼,推开了一间雅座的房间。 酒气扑鼻而来。 他皱皱眉,走了进去。 房间的窗子关着,光线昏暗,地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酒罐子。符城坐在几案前,举着个酒罐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 听到门响,也没往这边看。 袭九渊走到距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还没喝够?” 符城这才放下酒罐子,胡乱抹掉嘴角溢出来的酒滴,醉醺醺的抬头。少年昔日英俊硬朗的脸上,此时带着鲜少会有的颓废嘲讽,细看之下,还有一丝无奈与悲切。 眼睛泛着红丝,好似哭过。 袭九渊叹了口气:“你醉死了有用吗?” 符城唇角嘲讽之意更重,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换作是你,又该如何?”一边是养育他二十年的家人,一边是他深爱的女孩儿,他该如何选? 眸底泛起酸意,他别开了视线。 听到袭九渊不轻不重的声音:“没有人能逼迫得了本王。” 轻飘飘的声音自男人薄唇中吐出,却如一记惊雷在符城耳边炸响。 没有人能逼迫他。 是的。 他是袭九渊,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婚姻,便是皇帝都想插手,都要问一问他是否愿意—— 可是他呢? 闭上眼,泪水自眼角滚下,握着酒再次举了起来。 袭九渊摇头叹气。 瞧着他的表情,恍若在看自己不争气的孩子。也不阻止,等符城一口气灌了半罐子酒下肚,他复又开口道:“你想娶小夕?” 再简直不过的一句闻讯,符城仿佛听到希望,骤然抬起了头:“你有办法?” 袭九渊没直接回答,而是道:“别喝了。” 从清风阁出来,袭九渊将喝得站都站不稳的符城推给谷风,叫谷风用马车送他回侯府。 谷风扶住符城:“爷,那您呢?” 他们出来就带了一辆马车,去送符城,袭九渊就只能步行了。 袭九渊道:“镇行司就在前面,你不用管了。” 谷风这才将符城扶上马车,驾车离开。 袭九渊往镇行司走去。 绕过一个路口,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幽邃的眸底闪过一抹异色,脚步微微一顿,即刻又往前走去。 身后墙壁转角处,岳崑松了口气。 袭九渊果然够警觉,哪怕他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被他发现了。松口气的同时,也庆幸还好是他亲自来了,否则刚才那一下,估计就被发现了。 为免打草惊蛇,他打算暂时离开。 转身间,袭九渊那张清冷孤傲的脸映入眼帘,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诮,开口道:“这么巧,能在这里遇到岳首尊。” 第636章 嫁衣 岳崑眼底尴尬一闪而过,不躲不闪的迎上了袭九渊的视线,客套道:“多时不见,九王爷风采不减啊。” 袭九渊勾着唇角,似笑非笑:“人逢喜事精神爽。” 岳崑回:“起初听下面人说九王要迎娶昭阳郡主,本尊还当是谣传。不过如今看来,本尊得赶紧备份厚礼了,也好赶得上去九王府讨杯喜酒,沾沾九王爷的喜气。” “岳大人公务繁忙,本王不敢劳驾。” “本尊再忙,还能比得上九王爷日理万机,一人统筹六部之事?” 两人面上一派和气,看似恭维,实则字里行间明枪暗剑。拐弯抹角的兜了几个圈子,岳崑借口办案,先提出告辞。 袭九渊自然不留。 两人道别,各自离开。 袭九渊去了镇行司。 萧逸刚好要出门,见他这个时辰来,备感意外。 见过礼,两眼放光的道:“九爷,属下来的路上遇见司衣局的齐裁缝,说是您的喜服做好了,去给您送喜服。您如何不在府中,还来镇行司了?” 袭九渊胸口蓦然一紧。 接着问:“今日是正月二十八?” 萧逸道:“二十七,齐裁缝说提前做好了,送去给九王和王妃试穿,万一不合适,修改时间也宽裕一些。” 袭九渊绷着的神经又放下了。 还当自己记错了日子。 听说裁缝去府中送喜服,眸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都到门口了,也没再往镇行司里面走。嘱咐了萧逸几件事,便转身离开了。 回府路上,特意绕道买了叶浅妤喜欢吃的山楂糕。 山楂糕酸中带甜的味道沁入鼻翼,他忽然想起上次问叶浅妤的话。算起来,叶浅妤入府都半年多了,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的问题? 不行,改日真要好好和她深入研究一下这个问题了。 回到九王府,他将山楂糕交给惊蛰拿去装盘,自己回了泠风阁。 卧房中,叶浅妤背对房门站在榻前。 送来的喜服,就穿在她对面的衣架上。 例来的规矩,皇家贵胄的穿戴便与寻常百姓不同。就如绫罗绸缎要有身份的人才可穿戴,平民只能穿粗布麻衣一样。皇室喜服,与寻常人家的喜服也是区别开来的。袭九渊虽非皇室血脉,但有王位在身,他的喜服,包括成亲所需的一切,都由礼品负责筹备。 爵位不同,喜服的颜色也略有差异。 袭九渊享一品亲王之尊,平日便着玄色衣衫,这次的喜服也不例外。 玄色的外衫上,金线绣出的巍峨河山,在阳光下闪着幽亮的光芒。两条四爪飞蟒自肩头跃至胸前,威风凛然,气势逼人。 里衣是传统的红。 镶嵌着鸽子蛋大小红宝石的金冠,与腰带上黄金打造的祥云扣遥相呼应,相得益彰。 新郎服饰已是华贵到此,更遑新娘嫁衣? 且不说外衫上美轮美奂的锦绣,单是一层又一层交叠的衣领,材质做工都是分外的讲究。自白色至深红,层层加深,贵气无比。 袭九渊上前,双臂环过她纤细的腰肢,抱紧了她:“嫁衣穿在你身上,一定好看。” 第637章 幸运 叶浅妤在他怀中转身,望着男人俊美无俦的脸。 唇角弯起的同时,还带着一丝小小的失落:“从我见你第一面开始,你便是一身玄衣。本以为成亲时,能见你换身别的衣服穿来看看,结果又是玄色。” 袭九渊失笑:“本王穿玄色不好看?” 叶浅妤垂眸,指腹一下一下在他胸口滑动,似是不经意的说着实话,“再好看,也有看够了的时候啊。” 袭九渊磕了磕眼帘。 总觉得,她这话听起来,好像意有所指似的。 沉默片刻后,松开她的腰身,修长的指勾着她下巴,让她抬起头,与他视线相对,“你方才说,再好看的风景,也有看够的时候是吧?” 叶浅妤点头:“不是吗?” 男人狭长的眸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弧度,凉凉视线让叶浅妤莫名有点儿脊背发凉。 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孟容出轨,还辱骂她,她一气之下强吻了他。 当时他看她的眼神儿,就好像她下一秒,就会与这个世界告别一样。倒说不上狠,就是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也让被看着的人浑身发凉。 男人盯了她一会儿,薄唇动了动,挤出一句话来:“你的意思,你看本王看腻了?” 叶浅妤“扑哧”笑出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景了?” 男人沉着脸。 倾身逼近:“本王比景可好看多了。” 叶浅妤不否认。 这男人不仅脸长得好,身材也好,再普通的衣服,套在他身上,也能衬得那衣服华贵几分。同理,再不起眼的风景,他往那儿一站,也能装点出几分清雅出世来。 就是卖笑,都能提高青楼逼格。 袭九渊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有别的想法,捏着她下巴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叶浅妤,本王告诉你,便是你看腻了,这辈子,也只能看本王一个人。” 叶浅妤被他这一掐,悠的回过神来。 回想起方才那点儿小心思,若是让男人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果断转话题。 伸手拍掉他的手,“齐裁缝叫早些试试衣服,万一不合身,还来得及改。若是晚了,就来不及了。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万一因为衣服不合身影响心情,那多不划算。” 袭九渊笑:“生转话题?” 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不舍得与她对着干。没有再揪着她的话不放,抬起眼眸,目光落在并排摆着的两身喜服上。 再次打量,他轻叹道:“委屈你了。” 可惜此时成家,他能给她的,只是亲王妃才可佩戴的凤冠,而非代表着至高无上尊贵荣宠的九头凤冠。他本想给她更好的,让她成为那个令天下所有女子都羡慕的女人。 换作从前,叶浅妤也许猜不出他这话的意思。 自从知晓他真正的身份,知晓他是当年弘太子遗孤,懂得了他的心意向往时,她便也知道他所指为何了。 眼底漫出笑意,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女子带着暖意的声音道:“我不觉得委屈,相反,能遇到你,成为你心尖上那个人,我觉得很幸运。一点儿都不委屈。” 第638章 食色 袭九渊贴着她的脸颊:“能让夫人满意,也是本王的荣幸。” 男人清越低醇的声音的耳畔回荡,吐出的热气如一根轻羽薄翼的羽毛,自她的心房扫过,荡起层层涟漪。那涟漪自心间涌出时,仿佛又加快了速度,最终愈演愈烈,变成惊涛骇浪,叫嚣着涌向四肢百骸。 她与他分开些许距离,凝望着他的眼眸。 “九王爷……” “嗯?” “九爷……” “嗯。” “袭九渊……” “嗯?!” 她细细眸噙着笑,俏皮的变着法儿叫他的名字。 男人开始还以为她有事,最后便是不厌其烦的应着。从“九王爷”到“九爷”,再从“九爷”到“袭九渊”,最后,她试探着喊他“小九”。 还记得符城当初想坑她,让她喊他“小九”。 男人笑笑,也不生气。 “本王哪儿小了?” “名字小。” “……胡说。” 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开始袭九渊还好声好气的跟着她闹,过了会儿,实在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再磨蹭到午膳的时辰了,喜服还试不试了?” 叶浅妤痛快的道:“试!” 她就打算成这一次亲,喜服当然要试! 有一分不合身都不成! 就要从袭九渊怀中脱出来,去试衣服。 袭九渊环着她的腰不放手,眉间眼角弥漫着温柔到骨子里的笑容:“喜服繁重,你一个人穿不来,需要有人帮忙。” 叶浅妤刚想说什么…… 他低头,一个吻落在她唇上,将她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舌尖熟练的撬开她的唇齿,登堂入室,卷着她的丁香小舌,肆意汲取她的香甜。 叶浅妤不由自主的轻哼出声。 嘤软的嗓音,刺激了男人的感官,手不知不觉中,轻车熟路的滑到她的腰间。扯开她的衣带,滑进衣领。 轻拢慢捏。 温度低,男人手有些凉,叶浅妤本能的哆嗦了一下。 男人抱得更紧。 手上力度也大了几分。 她哼了哼。 难受在他怀中来回闪躲。 男人呼吸渐重。 温度渐高,空气中弥漫着一片旖旎的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抬起头,指腹自女子绯红的脸颊上划过,清越含笑的嗓音道:“下次记得叫夫君,相公也可以。” 长臂收紧,将她横抱起来,放到榻上。 人也随之覆了上来,“天气尚冷,换衣服前,先活动下,暖暖身吧。” 这一暖身,便暖到了午后。 叶浅妤累得不想起,便又睡了会儿。 这段期间,惊蛰来敲了两次门。 第一次,是送山楂糕。 敲了几声,没听到里面的人回应,他识趣的退下了。 第二次,是考虑到他们可能不会去前面用午膳了,便将饭菜端了过来。 结果还是没敲开门。 惊蛰忍不住感叹,自家爷的身体果然是好啊! 持久性惊人! 半下午,叶浅妤睡醒了。 男人盘膝斜倚在床榻边坐着,手中拈着一本书册正在看。他身上只着了一件白色里衣,因为侧着身,领口大开,露出胸口大片精壮的肌肉来。 叶浅妤扫了眼…… 嗯,饿了! 第639章 饿了 两人卿卿我我,直到夜色暗了,才消停下来。 叶浅妤软绵绵的窝在锦被中,望着逐渐朦胧的窗棂,轻幽幽的道:“都春天了,天怎么黑得还这么早。” 袭九渊拿过中衣套在身上。 闻言,狭长的眸中闪过一抹促狭的光亮,笑道:“还想继续?” 叶浅妤翻了个白眼儿。 心道换到现代,袭九渊一定是彻头彻尾的资本家,榨干劳苦大众身上最后一滴油的那种。嘴上不服气的道:“想呀,你再来?” 慵懒的嗓音,故意的撩拨。 袭九渊轻笑了声。 拢上衣衫,上身前倾,靠近她的面前,修长的指自她下巴滑过,清越低醇的嗓音带着欢愉后的餍足感:“这会儿先饶过你,晚上再来。” 叶浅妤哼了哼。 他头低下来,在她唇上印了印,“你先歇息片刻,想吃什么,本王叫人送过来。” 叶浅妤不怕死的拽他衣领:“吃你。” 小手嗖的摸进他的衣领。 男人笑容软的几乎滴出水来,将她的手自衣领中拉出来,塞回锦被中,好脾气的帮她掖好被角,“这会儿来劲了,不是方才哭着喊着求本王放过你的时候了?” 叶浅妤撇撇嘴,不去看他的眼睛:“此一时彼一时。” 男人不揭穿:“本王记得了。” 起身,套上外衣,往外面去了。 叶浅妤瞧着男人的身影消息在房门外,侧了个身,裹紧了身上柔软舒适的锦被。 视线不经意扫过榻前。 衣架上,穿戴整齐的两套喜服。 上好的布料,布料上造型考究的图案,巧夺天工的雕琢绣工,每一处,都透出雍容华贵之感。 她忍不住想象这身衣服穿在袭九渊身上的模样。 男人那副好身材,放在她生活的年代,不亚于时尚画报里走出来的模特儿。便是再普通不过的布衣穿在他身上,都能衬得那衣服质地非凡,更何况这精工细作的蟒袍喜服。 想着两人并肩而立的模样,唇角忍不住的往上扬。 好在到了九王府的这大半年,她吃得好,住得好,还自己调理了调理身子,个子长高了许多,站在他身边,终于不像是跟在大人身边的小丫头了。 要不然,总觉得低他一等似的。 袭九渊离开时间不长,便转了回来。 回来时,手中端着早上带回来的山楂糕。 叶浅妤是真的饿了,见他端来吃的,立刻精神起来。 袭九渊到床榻边坐下来,拿了一块递到她嘴边。瞧着她一口吃下,嫌弃的道:“这么酸的东西,你也喜欢吃。” 叶浅妤笑而不语。 吃完一块,他又递来一块时,她从锦被中伸出去,拿着他的手,将山楂糕推到他嘴边:“你来一块。” “本王不吃。” “你尝一块嘛。” “不吃。” “吃!” “……” 瞧着她一脸殷切,他没忍心叫她失望,吃了一块。 酸唧唧的东西,吃在嘴里,又有些甜腻,怎么尝都不是那么好吃,也不知她怎么会喜欢。三下五下咽了下去,再拿起给她,才发现她笑得心满意足。 此时的皇宫中,岳崑进了御书房。 第640章 算计 如往常一样,明帝屏退左右,两人密谈了有小半个时辰,岳崑才离开。 他走后,明帝唤来黄公公。 似是无意的问:“朕是不是有些日子没到皇后宫里头去了?” 黄公公连连点头,殷勤的道:“是有些日子了。自打太……是大皇子出事后,皇后便很少出来凤央宫了。前些日子符老夫人病重,皇后娘娘忧心挂念,倒是来御书房给皇上请过几次安。” 明帝嗤笑:“就你会说话,她那是来给朕请安吗?不过是来求朕通融,让她出宫探望母亲罢了。” 黄公公讪讪的笑着,头压得更低了。 明帝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犹自念叨了几句,忽然站起身,提高声音道:“陪朕去趟皇后那里吧,孩子不争气,如今家中又有人生病,怕是皇后这心里头也不好过。” 黄公公赶紧应着。 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儿,虽说没有官位在身,却是没有人敢小觑他的作用。左右身边人的一句话,胜过外面千言万语。 这个道理,深宫中的女人最懂。 为了让他在皇帝面前替自己“吹风”,宫里头但凡有想法的女人,便少不了要打点他。皇后一来为自己,二来为太子,这些年来花在他身上的钱物不在少数。 皇帝亲息提出去皇后那里,他自然再高兴不过。 迅速命人备好轿辇。 带着侍女、宫人,一大队人马伍浩浩荡荡的往凤央宫去了。 到凤央宫时,符皇后正坐在正殿,面前案上摆放着几个碗碟,里面装着药草。空气中,弥漫着草药清淡的香气。 “皇上驾到……”高细的声调在空中炸响。 符皇后先是一怔,匆匆起身接驾。 见过礼,她有些意外的道:“皇上,您怎么过来了?” 明帝心口蓦然一顿。 犹记得不久前,他来到凤央宫,她问的话还是:皇上,您如何这个时辰过来了?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此时,却成了一句“您怎么过来了”。 一字之差,又似乎差了许多的情绪在里面。 有失落。 有无奈。 清冷中,包含着几分被冷落后的淡漠与疏离。让人听起来,总觉得似乎有些愧对于她似的。 明帝上前几步,将她扶了起来。 “夜色已晚,又不是在前面,皇后不必行此大礼。”扶她站稳,眸光转向在放案上的药草:“皇后这是不放心御医开的方子,要自己学着行医诊病吗?” 符皇后端庄浅笑:“皇上莫要笑话臣妾了,药是御医开好了送过来的。臣妾还想着这个时辰皇上该歇下了,等明天天一亮,再去求皇后恩准臣妾出宫一趟,将药给母亲送过去。” 明帝道:“你是皇后,跑腿的事情,交给下人去做便是了。” 此言一出,符皇后脸色不经意的暗了几分。 明帝瞧见了,大笑了几声:“瞧你做了这么些年皇后,还是当年的性子,有什么事都挂在脸上。” 符皇后闻言,赶紧跪了下来:“臣妾失礼。” 明帝想起岳崑的话,眸底闪过一抹算计,再次扶她起身:“皇后与朕,何时变得如此生疏了?” 第641章 出面 符皇后站起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明帝这句话。 她并非一嫁过来便是皇后,而是潜邸旧人。明帝还是王爷时,她便已经嫁到了他府上。后来随着他一路惊险,才坐稳了这个后位。 期间的辛苦自不必说,两人也有过恩爱的年头。 只是自打他登上那九五之尊的皇位,情性便变了许多,再不是之前那位和煦可亲的王爷,不是那个能听进她劝言的夫君了。加上皇宫嫔妃越来越多,不乏年轻貌美,如花似玉的姑娘进来,明帝对她,渐渐的只剩下夫妻间的尊重了。 那些得势的人,不是不觊觎后宫之主的位子。 这些年,她能保得后位不移,保得太子的储君之位稳固,也算是煞费心机。 可到最后,还是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太子终究还是变成了前太子。 出事后,皇帝没听信谗言,废掉她的皇后之位,已经算得上是顾念旧情了。这些日子,她都尽可能的低调行事,极少出宫。若非母亲病得厉害,她也不会多次去御书房见驾。 唇角不经意间溢出一丝苦涩,委身道:“臣妾没教好宗儿,不敢在皇上面前放肆,怕引人诟病,说皇上偏心于臣妾。” 明帝自然清楚,自太子出事后,他一次都没来过凤央宫。 皇后这么说,乍一听,是在为他着想考虑,实则是委屈出事之后,他一直没来看过她。 幽幽叹了口气,“近日朝中政务繁忙,是朕疏忽了,没能多来陪陪皇后。皇后放心,以后朕会常来。” 符皇后心中大喜,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从容不迫的福身行礼:“臣妾谢皇上恩宠。” 明帝拉着她到主位上坐上,屏退侍奉左右的宫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从前的事,还有些温情的话。 符皇后静静的听着。 她再怎么将情绪显现在脸上,那也都是故意作给皇帝看的。后宫多年,她早已不是初嫁进王府,怀揣天真的小姑娘。什么情绪该露,什么情绪不该露,她把握得准。 皇帝忽然驾临,又莫名其妙说这些话,要说他是来拾旧情的,符皇后不信。 帝王无情,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皇帝要演戏,她自然也得陪着,无论明帝说什么,她都应付得手到擒来。既不会让明帝觉得她敷衍,又不会表现出过分的喜悦。 心理上的较量,就像拉锯战。 表面上看起来两人和颜悦色,心思却是差之千里,每说一句话,都在彼此揣摩着对方的心思,说不累那是假的。 从灯烛初掌,到三更敲响,茶水换了向遍,明帝终于坐不住了。 拂拂衣袖,站起了身。 疏松了疏松腰身,几步行至窗前,望着窗外夜色,正声道:“朕这次来,除了看望皇后,还有一事,想请皇后出面。” 符皇后笑了。 心道这才是他今晚来的真正目的吧? 也站起身了,缓步向前到了明帝身边:“臣妾敬听皇上吩咐。” 明帝没直说要她做的事,反而开口问道:“皇后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宗儿了吧?” 第642章 喜服 翌日。 一大早,司衣局的齐裁缝便敲开了九王府的大门。 袭九渊婚期定的着急,为了将喜服赶制出来,司衣局的绣娘和裁缝们没日没夜的忙活了大半个月,才将衣服做好,送了过来。 他本想亲自看着试穿,结果袭九渊不在。 只好将喜服留下。 他将喜服交给惊蛰时,还特意嘱咐,赶紧请九王爷与昭阳郡主试穿,万一不合身,修改起来也十分费时。 惊蛰满口答应。 于是他放心的回宫等了。 结果等了整整一日,九王府也没人进司衣局去送信。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他怕衣服不舍身,再来不及修改,忙不迭的就来九王府敲门来了。 守门侍卫将他带进了府中。 见到惊蛰,他急火火上前问:“惊总管,王爷的喜服试过没有啊?” 这个问题把惊蛰给难住了。 他也不知道啊! 昨日自家王爷回府,拿了包山楂糕给他,让他去装盘。他想着装了盘,不得送去泠风阁吗? 喜服的事,去了泠风阁再说不迟。 结果…… 他就再没能见着自家爷。 喜服爷肯定是见着了,至于试没试……他觉得够呛。看昨晚爷出来时的状态,府中两位主子的心思,极可能不在喜服上面,而是在另一方面。 但是这话,他不能跟齐裁缝说啊。 干咳了两声,手往后指了指:“……齐师傅,爷和郡主这会儿就在房里呢,我带您过去吧。” 不等齐裁缝开口,转身就走。 齐裁缝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了泠风阁。 屋门关着,惊蛰敲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自家爷不轻不重的声音:“进来吧。” 惊蛰简直是意外加惊喜。 推门而入。 袭九渊刚从里屋出来,墨发还披在肩上,眉眼间,带着几分矜贵慵懒之气,望着他。 一看便是才起的床。 惊蛰赶紧压下脑袋:“爷,司衣局的齐裁缝求见。” 袭九渊“嗯”了声。 没说见,也没说不见。 惊蛰迟疑了一下,又道:“爷,属下先去给您打洗脸水过来,您梳洗过后,再见他吧?” 袭九渊点头。 惊蛰赶紧退了出去。 袭九渊洗脸梳头的工夫,叶浅妤也起来了。 男人动作倒快,也就一刻钟左右便收拾完了,叶浅妤动作比那些涂脂抹粉的姑娘快不少,比起袭九渊,还是慢了些。 收拾完,又一刻钟过去了。 齐裁缝获准进屋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男人慵懒的坐在主位上,叶浅妤就坐在他身侧,男才女貌,相得益彰。齐裁缝抬头看了一眼,连叶浅妤的模样都还没看到,便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瞧。跪地行礼:“奴才拜见九王爷,拜见邵阳郡主。” 袭九渊道:“起来吧。” 齐裁缝站起身,还是欠着腰,低着头,“王爷,眼下距您与郡主成婚的日子近了,喜服还请王爷赶紧试一试,这万一……” “不合身”三个字尚未出口,袭九渊笑着打断了他“喜服昨日本王试过了,无需修改。” 齐裁缝又问:“那郡主……” 第643章 难题 送走齐裁缝,袭九渊进宫朝议。 退朝后,他借着擦身而过的机会,递了张字条给定远侯。出宫后,便去了城中以贵闻名的清风阁。 略等了些时间,符罡也到了。 他起身相迎:“世伯。” 温和的语气,哪有半分的不满与敌意? 符罡颔首。 关上门,两人在席案前坐了下来。 案上已经提前摆好了茶水点心,符罡看了一眼,也没动,问道:“贤侄叫我前来,说是有要事相商,不知所为何事?” 袭九渊道:“城弟与小夕的事。” 符罡明显怔了下。 大概没想到袭九渊会开口管这档子事儿。 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你该知道,二哥这一脉无人延续,一直是母亲的心病。如今找到了二哥的骨肉,母亲一心想要她回到符家,为二哥延续香火。她只要回来,与城儿便有了兄妹之名,便是城儿是养子,与她之间,也不可能再成夫妻。” “道理是没错。”袭九渊笑笑,示意侍奉在身后的谷风为符罡斟茶,继续道:“祖母心里想的,是延续二伯这一脉的香火,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想请世伯回府劝一劝祖母。” 符罡端起茶正打算喝,闻言,又将茶盏放了回去。 眸中泛起一抹兴致:“贤侄请讲。” 袭九渊道:“众人皆知二伯去世早,膝下无子,不如世伯将城北过继给二伯,让城弟来替二伯延续香火。小夕再以现在的身份嫁过去,女儿变儿媳,既成全了两人的情分,也留住了二伯的血脉,而且,城弟也还是留在符家。各得其所,岂不妙哉?” 经袭九渊一提醒,符罡豁然开朗。 这段日子,他也确实被这两个孩子愁坏了。 老太太不松口,他不能忤逆。 符城这孩子又死心眼儿,就认准了叶拈夕,非她不娶。老太太抱病,借着卧床这际,非要逼着他娶秦尚书家那个女儿。符城闹的也厉害,三天两头醉醺醺的回来,任他如何教训,就是不听。 一副自甘堕落的模样。 边武卫营那边,他都好几日没去了。好在年节过去不久,城中万事顺利,没出乱子。 要不然,他这个当爹的都保不住他! 略一思量,道:“伯父尽力。” 袭九渊笑得礼貌谦恭:“那就有劳世伯了,侄儿恭候伯的好消息。”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大概谈话的内容,是二月初八,袭九渊与叶浅妤的婚事。 袭九渊自幼父母双亡,七岁时,江家又满门遇害。 他本领再强,在符罡眼中,也是晚辈。 是孩子。 他担心他成婚的事情上,还有想得不周到的地方,便帮他提前将现场需要的事情,都细细的捋了一遍。 需要备哪些物品,哪个时辰,该做哪些事。 礼数礼节,全部一一交待清楚。 袭九渊也耐心的一一记下,待符罡交待完,袭九渊满脸真诚的道了句:“多谢世伯指导。” 符罡没有笑,反而是看着他叹了口气。 符城与他命运相似,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家人,不过符城比他幸运,符家没有经历江家那些灾难。 忽然想到什么。 他纳闷道:“寻常姑娘嫁进皇家之前,都要进宫学礼,叶姑娘不用去吗?” 第644章 摊牌 皇家贵胄,嫁进来并非易事。要嫁进王府的女子,成婚前,少说也要进宫学上两个月的礼数。 现在离着他们成婚的日子,还剩不足十天,宫里还没来人知会。 袭九渊道:“浅浅自由惯了,受不了宫里那些规矩约束。侄儿特意求了皇上恩准,不用她进宫学礼。” 符罡笑了:“你倒是心疼她。” 袭九渊唇角勾了勾:“她嫁于侄儿,那便是侄儿的妻,侄儿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又谈何家国天下?” 符罡笑着点头。 垂下眼帘,眸中涌出一抹不意察觉的晦涩。 袭九渊想到上次在清风阁外遇到岳崑,又提醒符罡多留意天行司那的动向,保重身体。 客套过后,两人先后离开清风阁。 袭九渊去了镇行司,符罡则是回定远侯府。 这一路上,脸色一沉再沉,待走下马车时,脸上已然失了温度,比正月里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守门家丁牙齿打颤的迎接:“老爷回来了。” 符罡“嗯”了声,威严冷漠的声音问:“夫人在府中?” 家丁答:“在,皇后娘娘回府探望老夫人,夫人正在陪着呢。” 符罡没说话,进府去了。 符老夫人居住的磬竹苑中,符皇后与定远侯夫人已经从卧房出来,走在铺着青石板的花园长亭中。 符皇后沉默不语,定远侯夫人担心冷落了这位地位斐然的大姑子,主动道:“母亲生病这些日子,皇后娘娘奔波于侯府与宫中,多有不便之处。娘娘放心,母亲这边有我与夫君照顾着,大嫂也时常过来探望,不会有闪失。娘娘安心便可。” 符皇后停驻脚步。 目光凝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株桃树。 春风才起,那株树上已然长出了花骨朵,绒毛般的,一粒粒嵌在枝头。她轻叹了声,感慨道:“这株桃树,还是本宫满月时,父亲亲手栽上的。转眼,父亲去世都许多年了,桃树长大了,本宫也老了。” 定远侯夫人也停下了脚步。 抬眼望了望前方桃树。 栽下那株树时,这里还是片院子,后来府上人越来越多,也就修缮翻新了几次。这里建起了亭台,早先的园子移到了南面。早先种的花花草草,能移的移,不能移的,也就铲掉了。 只剩这株桃树,老管家称是当年皇后娘娘满月时,老爷亲自种下的。皇后娘娘每次回府,都会来这里回忆一翻,不能铲。 桃树这才得以保留下来。 但因为留下它,亭子绕了个弯,看上去有些别扭。 当然,这些话定远侯夫人是不能说给皇后听的。她笑了笑,顺着皇后的话往下说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娘娘正值当年,样貌气势哪是小姑娘家家能比的?只是母仪天下,站得越高,难免曲高和寡,身边的知心的越来越少,心中难免就会生出孤单之意。以后叫馨儿常去宫中住一住,陪伴在娘娘身边,帮娘娘解闷,娘娘也就不觉得孤单了。” 馨儿,是符罡的小女儿。 符皇后脸上掀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继续往前走,“容颜虽老,可年轻时做过的事,却是抹不掉的。” 定远侯夫人一怔。 第645章 旧事 定远侯夫人眸光微滞,脸上的僵硬模糊了疑惑与忐忑。快走几步跟上符皇后,试探着道:“娘娘这话是何用意?” 符皇后再次停来脚步。 转向过,笑意温和的瞧她:“弟妹不觉得,叶家那位二小姐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吗?” 定远侯夫人仿佛听到不可思议的事,大脑瞬间空白。 符皇后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等她反应过来。 瞧着定远侯夫人脸上血色一寸寸褪去,最后只剩下一片苍白。不知她内心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活动,好半天才缓过来,颤抖的声音问道:“皇后娘娘,想说什么?” 符皇后笑容依旧:“都是自家人,弟妹不必那般疏远,喊本宫姐姐便可。” 定远侯夫人大脑已经不能思考,机械的叫一声:“姐姐。” 符皇后笑着点头:“既然你叫本宫一声姐姐,那本宫该照拂弟妹的地方,自然不能亏待了弟妹。”转身向前,边走边道:“今日出来,本宫特意向皇上多讨了半个时辰,弟妹若是不忙,就再陪本宫走走吧。这侯府的园子,本宫有些年头没逛了。” 轻声吩咐侍人不要跟来。 瞧她这副架势,便是有话要说了。 定远侯夫人哪敢不跟着? 也吩咐丫鬟不要跟来,陪着符皇后往花园深处走去。 定远侯回来时,便看到几个宫妇女后还有自家府里丫鬟,都站在花园边上,便上前问道:“夫人呢?” 府中丫鬟答:“回老爷的话,夫人陪着皇后娘娘逛园子了。” 定远侯眸中涌出一抹疑惑。 自言自语道:“出嫁前都不见她逛过这个园子,如今见惯了宫里的御花园,反倒是想起来到这里走走了。” 摇摇头,往后院符老夫人住的磬竹苑去了。 符老夫人从正月十六躺到现在,躺了小半个月,药喝了不少,气色却十分差。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没大有精神。 定远侯进来,她也没理会。 在房里伺候着的,是符老夫人出嫁时家中陪嫁的丫鬟。如今她年岁也大了,府里人对她的称呼已然变成了宋嬷嬷,她还保留着最初对主子的称呼,恭顺的迎了过来:“三少爷来了。” 定远侯颔首:“母亲如何了?” 说完,闻到屋里浓重的草药味道,眉头皱了皱,又道:“常开门窗通一通气,这屋里的药味太重了。” 宋嬷嬷解释:“小姐年纪大了,怕冷。” 定远侯回:“叫他们将火炉烧旺些,总是关着门窗,空气不畅,这病更好不了了。” 宋嬷嬷赶紧应下来。 就要出去找人来加炭火,符老夫人忽然掌着手臂半立立起上身,怒声喊道:“站住。” 宋嬷嬷吓了一跳,惶恐的望向她。 继而又飞快的移到榻边扶着:“小姐,您这身子骨弱,还是躺着吧。有什么吩咐,您说一声就好。” 符老夫人没理会宋嬷嬷的话。 怒气冲冲的望向定远侯:“你把孙女儿给我带回来,比给我吃什么药都管用!” 第646章 转换 宋嬷嬷难为情的望向定远侯,生怕他生气了。 定远侯只是笑了笑。 往前几步,宋嬷嬷立刻看眼色的让出了床榻边的位置。定远侯整理了下枕头,让符老夫人靠着枕头半躺着。 对宋嬷嬷道:“你去打盆水来吧。” 为何打清水,宋嬷嬷明白。 符老夫人生病归生病,可又不是不能下床,宋嬷嬷每日都侍候她沐浴梳洗,这会儿已经洗过脸了。 打清水,不过是让她暂时离开罢了。 福了福身,退下去了。 符老夫人也明白定远侯的意图,待宋嬷嬷走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吧,你到底出不出面,把孙女儿给我接回来?” 定远侯叹了口气。 在榻边坐下,低沉的语气模糊了无奈与心疼:“母亲要让小夕回来为二哥延续香火,儿子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以让她心甘情愿的进符家大门,只是不知母亲是否愿意。” 符老夫人狐疑,“什么法子?” 定远侯将袭九渊说的办法,原原本本的向符老夫人说了一遍。 符老夫人闻言,气得脸都青,连连摇头,态度坚决:“不行!我不同意。她是符家后人,骨子里流着我符家的血。不认祖归宗,难不成,这辈子还要认别人当祖宗吗?” 定远侯劝说:“母亲可想过,小夕是女孩儿,她认祖归宗回到符家,将来要为二哥继承香火,便要招夫婿入赘。且不说对方家世人品,召男子入赘,本就是反其道之事,传出去难免给祖上抹黑。可城儿不一样。他自小长在侯府,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品如何,母亲心中比谁都清楚。将他过继给二哥,娶小夕过门,女儿变媳妇,还是在一间屋檐下的一家人。将来,他们的孩子姓符,二哥的血脉也就后继有人了。” “三全其美,母亲何乐而不为呢?” 符老夫人执拗,觉得儿子便是儿子,女儿便是女儿。女儿变媳妇这种事情,她很难说服自己接受。 但是听起来,又有些道理。 一时间,她也跟着有些犹豫不决。 定远侯见她脸上有松动的迹象,继续劝道:“母亲你想啊,这些天您逼着城儿娶秦家那位姑娘,城儿他愿意吗?天天在府中闹腾,您是以病逼婚,他是拿命拒婚。这些日子,天天在外面那些酒馆里借酒浇愁,连武卫营都不去了。为的,不正是咱们符家的后人吗?” 顿一片刻,继续道:“他孝敬又懂事,将女儿交到他的手里,我们也放心不是?” 符老夫人认真的听着。 定远侯说了很多,也不知是哪句触动了她,她脸色渐渐变得温和起来。如冰雪融化过后的湖面,寒意褪去,缓缓生出几分和煦温暖。 最终,这场博弈以定远侯获胜结束。 符老夫人最终点头,只要叶拈夕回府,她愿意自己回来认祖归宗固然最好。实在不行,以媳妇儿的身份嫁进来,也不是不可以。 符老夫人点了头。 不出半个时辰,消息传到了九王府。 第647章 一起 九王府水榭边有间亭房,这会儿里面坐着三个人。 袭九渊、百里惊澜,还有符城。 因为和亲比武的事儿,百里惊澜误了归期,留存凉州城过年。本打算年节一过便启程回西凉,还没走就收到袭九渊要在二月初八成亲的消息。 作为好兄弟,袭九渊的喜事他一定要参加。 但是他的身份,又不便多留。 明着与西凉使团一道离开了凉州城,背地里,他又一个人悄悄的折了回来。还让使臣给他的皇帝哥哥带信,说是给袭九渊的那份贺礼,他一并出了,记得回去之后还他银子就成。 使臣们一脸冷汗。 不过越王殿下与自家皇帝的相片模式,的确不像其他国家的皇子们那般争得水火不容,而是十分和谐融洽。他帮皇上出了份子钱,说不准,皇上还真能还他。 也就没说什么,纷纷应下了。 于是,百里惊澜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躲开各路眼线,住进了清风阁。 众人只知清风阁以贵闻名,却不知,清风阁背后的主人,正是西凉皇室。 百里惊澜这次回来,也没了别的任务,就在九王府混日子。 等着袭九渊成亲。 今日袭九渊在清风阁见完符罡,前脚回到九王府,后脚百里惊澜便跟进来了。 符城想念叶拈夕,也来了。 听到下人来替符罡传话,符城大喜过望。基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连连确认了好几遍,连下人都无语了,他才相信这的确是真的。 嘴里碎碎念着:“祖母同意了!” 只要祖母同意了他与叶拈夕的事,父亲与母亲一定不会反对,那么,他就可以和叶拈夕在一起了!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想要大喊大叫,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百里惊澜在一帝泼冷水:“不就个女人嘛,你至于?” 符城这会儿最听不得这话,一个刀子眼甩了过去:“可不就是一个女人,有本事你娶个女人来给我瞧瞧。” 袭九渊:“……” 众所周知,西凉皇室这两位,都还没成婚。 不只没成婚,连个意中人都没有。 百里惊澜风轻云淡的瞟了他一眼,语气十分不屑:“本王孑然一身自由自在,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似的,一个人为情所困。你瞧瞧你,方才还一副半死不活生无可恋,一个准你成亲的消息,就给你高兴成这样,傻不傻?” 袭九渊:“……” “噗嗤……” 假山那边传来一笑声。 三道视线同时向假山望了过去。 猫在假山上的无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今日叶浅妤没出门,叶拈夕也没出门,他也就闲着没事。加上泠风阁、书房这些地方,如今都是高危地带,他不敢随便去,就跑到假山上躲着。结果睡了一觉醒来,就听到这番对话。 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要说是往常,他也不会这么容易暴露,正是因为在九王府中,对方又都不是外人,他才放松了。好在除了袭九渊外,其他两人都心知肚明九王府中有暗卫存在,只看了一眼,便转视线移开了。 他赶紧猫了回去。 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百里惊澜道:“既然都同意了,不如你与三哥一起成婚得了。” 第648章 择日 一起成婚? 符城倒是愿意,但就算家里没有阻力了,从下聘到成亲,三书六礼,要办的事情多着呢,哪是他想哪天结,就能哪天结的? 视线转向袭九渊。 袭九渊立刻竖起警惕,无情的道:“想都不要想,门都没有!本王要娶妻,没空去给你捧场。”当然他的夫人,也没空给妹妹置办嫁妆,送妹妹出嫁。 最主要的是,那日谁都别想抢了他家夫人的风头。 哪怕抢不了风头,占了话题也不成。 总之,休想与他同一天成亲。 符城丢给他一个你厉害,你说了算的表情。虽然没得到应允,可仅仅是终于可以与叶拈夕在一起这个消息,就足以让他高兴了。 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忽然想到什么,他飞快的起身:“我要去见小夕,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让她也高兴高兴。” 不等两人开口,他像离弦的箭,奔向远处。 百里惊澜望着他的背影,潋滟的眸布满同情:“我说的没错吧,你看他傻不傻?” 袭九渊:“……” 无论傻不傻,总归他与叶拈夕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过了两日,袭九渊特意去了趟定远侯府,去见符罡。对他说服符老夫人的事表示感谢。 同时,也商量一下符城与叶拈夕的婚事怎么办。 符罡道:“你来之前,城儿已经来过一趟了。他沉不住气,怕夜长梦多,打算着越早成婚越好。我也担心事情有变,便想着,不行先给城儿和小夕订亲也好。” 袭九渊点头,“也好,世伯有选定的日子?” 符罡沉吟片刻,道:“城儿他实在着急,得到消息后直接拿着两人八字,去寺里找了位大师算过了。” 袭九渊失笑:“当真是沉不住气。不过他不是世子,又要过继到二伯那边,成亲皇上那边不会太过干涉,不必惊动国师。要是他有自己满意的日子,又不过于儿戏的话,就按他选的来吧。” 符罡也是这个意思。 袭九渊想了想,又道:“过继的事,你与城弟说了吗?” 符罡道:“尚未与他说清,那日话说到一半,刚好府上来了客人,也就没能继续跟他说。这两天他在武卫营当值,又没回来。今晚该回来了,我再与他说清楚也来得及。” 袭九渊点头:“那就好,小夕的事,烦劳世伯操心了。” 欠身行礼。 符罡忙伸手扶住他:“贤侄这是哪里话,不只是小夕,不还有城儿吗?瞧着两个孩子日益消沉,我这做父亲的,心里也难受。” 袭九渊笑笑,没说什么。 两人又说了几句近来朝中发生的事,袭九渊便告辞了。 他前脚离开定远侯府,后脚明帝便收到了袭九渊与定远侯两人见面的消息。 帝王疑心病重,不解的蹙眉。 “前阵子两人不和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这会儿又主动上门,是为何故?” 来报信的人也不知。 他们盯来盯去,能看到了,也只有表面上的事,他们说了什么话,在府中做了什么,他们根本查不到。 不过,原因很快就知道了。 符城与叶拈夕定亲的日子,定在了二月初六。 第649章 聘礼 二月初六,距离袭九渊与叶浅妤成亲的日子,只有两天。符城把日子选在这天,也是为了避开那两人的喜事。 总不能真让他们没空参加吧? 符城过继给定远侯二哥符疆的事,也在城中传开了。众人不知是因为他与叶拈夕的婚事,只道符罡能为故去的兄长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难得的忠义两双,二十四孝好弟弟。 至于符城,他本就不是定远侯的世子,过继到符疆那一脉,还能落个独子的待遇,怎么看,都不是坏事。 符老夫人这边虽然不是那么满意,但是想到老二香火得以延续,叶拈夕也算是换了一种方式认祖归宗,也就不再生气了。 不生气了,病自然就好了。 订婚前,她还特意见了叶拈夕一面。 叶拈夕对定远侯府有阴影,符老夫人又不愿意屈尊去九王府,就约了外面的地方见面。 叶浅妤陪着去的。 算是另一种方式的亲家见面。 符老夫人说了些软和话,还送了叶拈夕礼物,当然也给一同来的叶浅妤备了礼物,只不过意义不同。 同样的,叶浅妤也回馈了礼物给符老夫人。 见面倒也愉快。 二月初六很快到了。 订婚虽不及结婚那般盛大,却也算是大事一桩,定远侯里里外外装点出一派喜庆之色。 符城亲自带着下人忙活。 管家赶过来,拉住他道:“大少爷,您快别忙了,老爷在前堂,叫您现在过去呢。” 符城赶忙从样子上下来,将手中贴纸交给下人。 仔细的告诉他们哪张是贴哪儿的。 管家忍不住唠叨:“大少爷,这些事儿您交给他们干就好了,哪还能让您亲自动手呢?” 符城道:“他们不知她喜欢什么。” 管家哭笑不得的提醒:“大少爷您是不知道吧,今儿是您和叶姑娘订亲,是老爷和您去叶姑娘家下聘,叶姑娘不来侯府。” 符城愣了下。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高兴坏了。 可能百里惊澜说的对,他最近有点犯傻。 连她不来侯府这茬,他都给忘了。 管家见他还不动,着急的催促:“大少爷你快别想了,老爷还在等着您呢,您快过去吧。别耽误了出发的时辰。” 符城一听耽误出发的时辰,瞬间回神,大步流星的往前堂去了。 前厅,管家已经准备好了聘礼。 定远侯坐在主位上喝茶,边上,下人整齐的立成一排。手上红木托盘中,放着各式各样的宝贝。 见他进来,放下茶盏站起了身。 符城上前行礼道:“儿子见过父亲……”一起不对,他眸光闪了闪,略有些别扭的道:“是,侄儿,见过……叔父。” 符罡也别扭了下。 喊了二十年的父亲,忽然间就了叔父,说不别扭难受,那是假的。 可为了成全儿子的心愿,他还是坦然的接受了。 上前几步,揽过儿子的肩,便是从前过来的这些年,这个动作对于他们父子而言,也是难得的亲密。定远侯语重心长的道:“城儿,你如今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今日去九王府提亲,有些事情,为父……叔父还是想问一问你的意见 第650章 订亲 带着符城转身,指着下人们端着的珍宝,道:“城儿,聘礼你再看一看。叔父知道你不在意,叶姑娘也不在意多少。可叶姑娘在九王府,她姐姐又有郡主的名号,断然不能慢待了。你看看这里面可有叶姑娘不喜欢或是忌讳的东西吗?有的话,叔父再换成其它的。” 符城看了一遍。 多是大多数人都会准备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是,还有一对白玉制成的玉如意…… 符城犹豫了一下。 片刻后,向定远侯解释道:“郡主和离时,孟国公府曾赠了她一对玉如意,儿……”微微一顿,符城符城干脆将未完全出口的“儿子”,改成了自己名字,继续道:“城儿怕郡主见到这对玉如意,会忆及往事,影响心情。” 定远侯点头,“是……叔父欠考虑了。” 命人收了起来。 检查过聘礼没有问题,他们便出发了。 九王府中,也是一片张灯结彩。 叶拈夕一身红装,连唇纸也换上了喜庆的大红色,十分亮丽夺目,连楚月和秋水都不停的夸她漂亮。 楚月道:“小夕姑娘真是好看,符公子能娶到小夕姑娘,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秋水附和:“就是,奴婢要是个男人,也想娶小夕姑娘这样的女子做妻子。别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依奴婢看呀,就是那些穷酸书生娶不上漂亮媳妇儿,瞎编出来哄人的话。” 楚月赶紧点头:“谁不喜欢漂亮的呢?” 叶拈夕被两人夸得脸一阵阵的泛红,热滚滚的。 叶浅妤也不管她们是真心夸奖,还是故意说好听的。今儿是个开心的日子,只要小夕听着开心就好。 真假不是那么重要。 拉着叶拈夕的手,仔细的将她耳边一缕碎发塞至耳后,眸中泛着母亲般晶亮的光芒,也夸奖道:“说的对,我们小儿生得就是好看。” 叶拈夕红着脸,“姐姐也取笑小夕。” 叶浅妤道:“不是取笑,姐姐是认认真真的夸你!” 这时,谷雨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跑进来,连叫人通报都忘了,直接就进了门,兴奋的喊道:“夫人,二小姐,定远侯提亲的队伍到了。” 叶拈夕心中一喜,“咻”的站起了身。 女子明亮的瞳眸,模糊了高兴与紧张,一时间,有些局促的问:“城哥也到了?他现在要过来吗?” 叶浅妤失笑。 拽着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你先坐着,他们到了府上,自然惊蛰和谷风他们在前面迎着。进了王爷,也有九爷招待,左右这个时候是顾不得来见你。” 叶拈夕松了口气。 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小小的失落:“他不过来吗?” —— 前厅,定远侯到符城已经被迎进府中。 依礼数来说,提亲不必由定远侯亲自登门,只要府中派个人和媒人一起过来即可。由于对方是九王府,加之符城过继给了他的二哥,二哥又早已离世,这桩亲事就显得尤为重要。 他门自带人过来了。 袭九渊在仪门前等候,见定远侯夫人也在随行之列,眸 第651章 会见 高门贵裔,女子抛头露面本就是少有的事。再说订婚并非成亲,定远侯都可以不亲自出面,何况是定远侯夫人? 她怎么会来? 袭九渊嘴角提了提,压下眸中疑惑迎了过来:“侯爷到了。” 定远侯停下脚步,欠身行了一礼:“九王爷久等了。” 九王府的人与定远侯带来的人一一见过礼,又由袭九渊亲自带着穿过仪门,进了前院正厅。 虽说外面那些眼线进不来,两人还是保持着不冷不热,带着几许疏离,却又不显冷落的态度。好似今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符城与叶拈夕两个人而进行的,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也不会因此而变得亲近。 客套过后,一行人在前厅就坐。 袭九渊自然是坐主位。 定远侯坐在他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子上,定远侯夫人与定远侯同一席位,紧挨着是符城,再就是定远侯来的管事等人。 酒菜很快布置上来。 因为有定远侯夫人在,叶浅妤也被请到了前厅作陪。 虽然尚未成亲,却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出现。 席中有女眷,自然不能让男丁伺候,楚月和秋水也就被叫到了前厅帮忙。 订亲仪式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复杂的是来提亲前所需准备的聘礼,要按照习俗规矩分门别类的准备。少一样,怕是就要被人说是不懂得规矩。说简单吧,其实就是送送礼,双方家人见见面,没有其它因素影响的情况下,男方将合过八字的日子给女方看一看,由女方择一个吉日,两位年轻人完婚。 惊蛰过来,与定远侯带来的管事交接了礼品清单,查验过聘礼,收了订亲的文书。 前厅主人与客人又一番寒暄客套,宴席正式开始。 袭九渊提起酒盏,向定远侯道:“有劳侯爷亲自来这一趟,本王代内人,还有妹妹小夕谢过侯爷。小夕年纪轻,将来嫁进侯府,若是有不懂事冒犯侯爷与夫人的地方,还望侯爷与夫人多多担待。” 定远侯笑笑,也举起杯盏,“九王爷言重了,久闻叶姑娘聪慧过人,蕙质兰心,她嫁与符家,是符家的福分,符自当好好对待。” 酒盏遥遥一对,各自饮尽。 叶浅妤也敬了定远侯夫人一杯,大致意思与袭九渊无异。 定远侯夫人回的话,与定远侯的话也如出一辙。 基本套路便是一方谦虚,一方夸奖,双方字里行间,倒是透出亲家双方的相敬如宾的客气和美之感。 唯一坐不住的,就是符城了。 他不时扭头看向房门外,未成亲的女子不该抛头露面这个道理他懂得,订亲时叶拈夕不会出现在当场,他也知道。可不知为何,见不到她,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总觉得这样的场合,连叶浅妤都出来了,怎么就不能让她也来呢?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断然不能说。 就想着过会找个什么借口,可以偷偷溜出去,见上她一面呢? 古人总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现在是知道了,哪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明明就觉得,一时不见,就如隔三秋了! 第652章 兴趣 沐青苑中,叶拈夕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不能出去,就叫谷雨去打听。 谷雨也是负起了全程直播的责任,出出进进,一会儿回来一趟。 这次来告诉她,对方已经过仪门了。再过一会儿又来告诉她,聘礼清点完了,都有什么什么。哪些东西有多名贵,费尽心思的,将他知道的词儿都用在表达这些聘礼上面了。单从这些聘礼来看,符家真是用了心的。 叶拈夕没听进去。 任谷雨说的天花乱坠,鸽子蛋大的珍珠,都没能引起叶拈夕的兴趣。 她悻悻的望着谷雨。 谷雨好像一直把握不到重点,说的那些话,都是她不关心的。而她想知道的带来,谷雨又一句也提不到。 没办法,叶拈夕只好提醒他:“符城来了吗?” 谷雨笑道:“二姑娘您这话问的,今日是谁订亲啊?是您和符城公子啊。定远侯府谁不来,他也不能不来啊!” 言外之意,这话不是白问吗? 叶拈夕:“……” 她不就是想知道这些吗? 奈何谷雨的话还是不往符城这边倾泻,叶拈夕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循循善诱:“这会儿,符城与侯爷都在前厅吗?” 谷雨点头:“是在前厅呢,还有符公子的母亲,定远侯夫人。” 说着,他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解的嘟哝:“这位侯爷夫人还真是奇怪,别人家上门提前,都是媒人出面,她倒好,亲自来了。” 眸底闪过一抹好事的精眸:“二姑娘,你说她来做什么?” 定远侯夫人来做什么,叶拈夕哪知道? 别说她不知道了,就连她的姐姐叶浅妤,都不清楚。 宴席进行到一半儿,叶浅妤还没摸清定远侯夫人来这里的目的。点漆般的眸底闪过疑惑,借着端茶的间隙,凑近袭九渊耳边道:“你说她来做什么?” 她……是指谁,袭九渊不用想也知道。 淡淡一笑,道:“过会便知。” 这话等于没说,叶浅妤端起茶放在唇边浅酌,眼尾余光不时望向定远侯夫人。她只是安安稳稳的坐着,若不是觉得她来很不合常理,她一定会以为,她真的是为了儿子定亲一事而来。 叶浅妤心底有几分不安。 袭九渊感受到身边女人那份不安,伸出手,宽大的掌心握住她的纤细的小手,将她紧紧的包裹在掌心之中。 满是宠溺笑容的声音道:“手这么凉,也不知带个手炉过来。” 说着,吩咐下人去拿手炉。 出于主人的礼节,他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定远侯夫人:“夫人远道而来,一路风寒,想必也冷了,本王让人也给夫人拿个手炉过来吧。” 定远侯道:“多谢九王爷周全。” 定远侯夫人连声道:“臣妇此来已是冒昧,怎敢烦劳九王爷?” 袭九渊道:“无碍。” 便要吩咐人去准备。 定远侯夫人又道:“还是不劳烦九王爷了,这里离府门也不算远。臣妇马车上备了手炉,只是下车时有些匆忙,便忘在上面了,臣妇去一趟,拿过下来便是。” 不顾袭九渊反对,起身退出去了。 第653章 嘱咐 叶浅妤是主人,自然不能让客人独自出门,与袭九渊及定远侯等人打过招呼,便起身,要陪定远侯夫人一起去。 定远侯夫人已经出了门。 楚月过来扶住她:“夫人,让奴婢去吧。” 袭九渊与叶浅妤大婚在即,府里的人已经自作主张的,将对叶浅妤的称呼,从郡主改成了“夫人”。 这些天下来,叶浅妤也习惯了,未反驳她的称呼。 只不过让客人自己出去怎么都不合适,她刚要开口,袭九渊抢先一步接过了话茬:“让她去吧,这一路过来,怕是手炉里的炭火也不热了,正好拿去换上新的。” 楚月福身:“奴婢知道了。” 又对着定远侯与符城也福了福身,退下去了。 叶浅妤不安的看向袭九渊。 袭九渊旁若无人的握着她的手,让她重新坐回到身边,俊美无俦的脸上衔着笑意,温声道:“这里是九王府,放心吧,定远侯夫人迷不了路。” 听起来似是关心定远侯夫人的话,实则是在宽慰叶浅妤。 告诉她这里是九王府,没人能在九王府中闹出事来。 这点叶浅妤明白。 望着男人幽邃平静的眼眸,她心中的不安也终于被安抚,笑了下,在他身边坐下来。 定远侯道:“九王爷与昭阳郡主,当真是伉俪情深。” 袭九渊抬头迎上定远侯的目光,不加思索的回:“老夫少妻,自然要宠着。” 说着,若有所指的瞧向符城:“符公子,小夕年龄更小,将来嫁进了你的府中,万一她哪儿做得不好,不能如符公子的意,符公子想讲道理尽管来找本王。哪怕是争吵打架,觉得她无理取闹,退回来九王府照单全收。就只有一点,你不可欺她娘家无人。” 这番话,边叶浅妤都没想到。 一股暖涌自心底涌出,直达眼底,鼻子一酸,眼眶也就跟着红了。 定远侯没听过这样的议论。 女人操持家务,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懂事,敢与男人争吵,教训也是应该的,怎么听袭九渊这意思,还说不得了? 娶媳妇儿,又不是请个老祖宗回去。 但当着叶浅妤的面,有些话他不好说出口,只好将视线转向了符城。 没想到符城竟然笑意点了点头,很没出息的道:“多谢九王爷提点,符城自当尽心尽力,照顾好小夕,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定远侯:“……” 这儿子是着魔了吧? 原本以为听袭九渊的,成全他们的婚事,也当是对叶拈夕这些年流落在外的一个补偿。如何这会儿觉得,他家这个儿子,媳妇还没娶过门呢,就有了“惧内”的潜质啊! 再看袭九渊—— 回想半年多前,这位权倾天下的九王爷何共威风? 这会儿,竟然也败在了女人的美色之下。瞧他坐在叶浅妤身边,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定远侯忽然有种有口难言的感觉。 细想片刻,侯爷心中哀嚎:九王爷你自甘堕落就好了,不要拉上我儿子啊! 袭九渊嘱咐符城之时,楚月没去外面,而是回了沐青苑。 第654章 不忍 谷雨又被派出去打听事儿了,叶拈夕一个人在站在窗前,双眼直直望着院门的方向。 听到脚步声,她还以为是谷雨来了,嘴角抑不住的扬了起来。 当看到一抹淡青色出现在院门口时,嘴角刚刚扬起来的弧度,硬生生的压了下来,眸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失望。 收回视线,转身望着小跑着进门的楚月:“前面结束了吗?” 订亲宴结束,符城也就跟着定远侯回府了。 到底是没来见她吗? 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楚月眼中有光,试探着瞧叶拈夕埋下来的脸:“姑娘是想见符公子吧?” 叶拈夕掀了掀眼眸,没回话。 楚月笑得更开心,故意卖关子:“奴婢就知道,不光是符公子想见姑娘,姑娘也一定想见符公子。” 叶拈夕闻言,眼眸瞬间亮了:“城哥他来了吗?” 楚月点头,“符公子知道姑娘不能去订亲案,特意去让奴婢来给姑娘带个话,他去假山那边等姑娘,姑娘若想见符公子,趁着侯爷他们还在饮宴,快些去吧。要不过会宴侯爷他们散了,符公子也该跟着回去了。” 叶拈夕大喜,丢失的笑脸再次回归脸上:“你说的是真的。” 楚月道:“奴婢哪敢骗姑娘?” 叶拈夕拎着裙角,拔腿便往外跑。 跑到门口,忽然停住了。 楚月眸中刚刚涌出的冷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心的陪着笑:“姑娘这是怎么了?” 叶拈夕道:“姐姐说过,让我在房中等。” 吃一堑,长一智。 有了前两次被骗的教训,叶拈夕已经不似开始那么天真好骗了。 何况叶浅妤一开始便嘱咐过她,楚月与秋水是皇后派过来的人,可以将他们当作丫鬟使唤,便绝不可当作朋友来对待,更不可事事相信。 关系重大的事,更不可全信她们的话。 她与符城的婚事,无论在别人眼中是多么的不起眼,多么的无关紧要。在她眼中,那都大过天的事儿。 既然是大事,楚月的话就不能信! 再说她就算再想见符城,也不是非见不可。毕竟再过些日子,待她与他成亲了,他们就可以日日相对,朝夕相处了,还在乎这一次半次的见面吗?“你去代我转告城哥,姐姐说过要我在房中等,我便不去见他了。” 楚月意外:“姑娘方才不还想见符公子吗?” 叶拈夕诚实的道:“是啊,不只方才,如今也是想他的。但是往后的日子,我们要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着呢,也不在乎在这朝一夕,你去转告便是了。” 楚月敛了笑容。 在叶拈夕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几分恶毒的与气愤来。不甘心的福了福身:“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替姑娘回了符公子,告诉符公子叫他不必再等了。” 听到“不必再等”四个字,叶拈夕心忽然肉体了一下。 她等过人,知道那种滋味。 大年初一闹的那一出,符家人离开后,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她都没能见到符城。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活在煎熬之中。 那种等待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楚月转身欲离开,她忽然喊住了她:“等等……” 第655章 命案 前厅,定远侯夫人出去良久,都还回来。 叶浅妤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哪怕现在是在九王府,又有袭九渊陪在身边,这种不安的感觉,依然时时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回来,叶浅妤坐不住了。 “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对。你在这儿陪着他们,我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袭九渊也觉得事情不对,应了声,“叫谷风陪你一起。” 叶浅妤会心一笑:“知道了。” 放下手炉,缓缓起身向定远侯微微颔首:“侯爷慢用,我去看看夫人如何还没回来。” 符城正愁没理由出去,闻言“咻”的起身:“下官陪郡主一起去。” 语音未落,定远侯一个刀子眼甩了过来,愠怒道:“这是九王府,那有你说话的份儿?坐下!” 符城不愿,还是不甘心的坐下了。 袭九渊不开口,叶浅妤也不好说什么。微微一笑,正准备出门,忽然谷雨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爷,不好了!” 袭九渊俊脸一沉:“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谷雨脖子一缩,赶紧矮下身子请罪:“属下该死,王爷恕罪。”一脸焦急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定远侯见了,笑着道:“九王事务繁忙,本侯就不多打扰了。” 便要起身告辞。 谷雨一叶着急,脱口而出:“侯爷、符公子请留步,是,是侯爷夫人她……” —— 袭九渊等人赶到花园凉亭时,就见地上一片血迹。 定远侯夫人躺在冰冷的白玉石地板上,胸口插着一把比白玉石板更加冰冷的匕首。 鲜血自她胸口溢出,淌了满地。 叶拈夕瘫坐在几步外,手上还沾着血迹,神情惊惧,面色惨白。 众人皆是一惊。 符城大脑有瞬间的空白,本能的扑到定远侯夫人身边,将她抱进怀中:“娘,娘,你醒醒,你醒醒啊!” 定远侯夫人被他这一晃,口中也有鲜血溢出,却是再没能开口说一句话。 眼睛无神的睁着。 符城用力拍打她的脸,一声声唤着“娘亲”,企图换回她的回应,换回来的,也只有比空气还要冰冷的沉默。 怀中身体越来越重…… 与符城的惊乱相比,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定远侯经冷静的多。目光扫过在场的两人,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闻言,原本守在叶拈夕一侧扶着她,不停安抚的楚月,忽然“扑通”跪地,连连磕头,替叶拈夕求起了情:“王爷,侯爷,小夕姑娘不是故意杀害侯爷夫人的。” 此话一出,叶浅妤眸底的震惊又加了一重。 倏的看向叶拈夕。 叶拈夕眸中慌乱渐渐散去,却是望向不停代她磕头求饶的楚月。唇瓣动了动,吐出一句带着疑惑的话来:“你说什么?” 楚月哭得满脸泪痕:“小夕姑娘,奴婢知道你不是愿意要害侯爷夫人的。你快向王爷还有侯爷求求情,符公子那么喜欢你,他一定不舍得怪罪你的。小夕姑娘……” 第656章 凶手 楚月的一番话,将矛头指向了叶拈夕。 众人视线纷纷向她看了过去。 连符城也抬头望向她,男人隐忍泛红的眼眸中,模糊了悲伤与不愿相信,口中艰难的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幸福,为何又横生意外? 如果换作其它事情,也许都还好说,可现在闹出来的,是人命!死的人,是他的母亲。下一步,让他该怎么办? 符城想都不敢想。 尤其在听到杀人凶手是叶拈夕时,他整个都是懵的。 甚至在心里期盼着叶拈夕亲口说一声,不是她做的。只要人不是她杀的,也许事情就还有转圜。 他真提不知道,如果人是她杀的,他该怎么办。 他们,又该如何? 目光紧紧的盯着叶拈夕,生怕从她口中听到他无法接受的话来。 叶拈夕也在望着他。 许是那道视线太过迫切,刺的她心生疼。 唇瓣轻颤,正欲开口,被楚月抢了先。楚月道:“符公子,您别怪小夕姑娘,如果不是侯爷夫人忽然路来找小夕姑娘,说不同意你们的亲事,小夕姑娘一定不会与侯爷夫人发生争执。小夕姑娘是为您才这么做的啊。” 一席话,听起来好似在为叶拈夕开脱,实则句句坐实她的罪名。 袭九渊眉收微敛,若有所思。 叶浅妤则是上前察看了定远侯夫人的伤口。 匕首一刀刺入心脏,瞳孔扩散,便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站起身是,眸底多了一抹湛冷寒意,冷声打断了楚月的话:“楚月,认清你自己的身份,这里还轮不到你来为小夕求情,退下!” 楚月一怔,脸上透出无辜,却在原地未动。 叶浅妤眸色更深,声音也加重了几分,“退下!” 楚月瑟缩着爬起来,退到旁边去了。 符城还在盯着叶拈夕,仿佛一定要从她口中听到什么才肯罢休似的。 定远侯面色冷沉,看不出他眼底涌动的情绪是难过,抑是别的什么,扭头看向袭九渊,道:“九王爷,这里是你的九王府。本侯的夫人在你府中出的事,你总该给本侯一个交待吧?” 袭九渊点头:“本王照看不周,自然该给侯爷一个交待。” 定远侯再没说多余的话。 男人沉稳冷静的面孔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紧紧绷起的下颌,暴露了他此时的隐忍与悲切。磕磕眼帘,将悲伤如数埋起眼底,沉声吩咐:“城儿,带你母亲回府。” 符城一怔。 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父亲?” 定远侯不敢去看符城那双因悲伤愤怒而赤红的眸,扭过头,率先提起步子,往离开九王府的方向走去。 符城先是看看已经咽气的母亲,再看看叶拈夕,又看看袭九渊。 慌然不知所措。 还是袭九渊先开口道:“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本王一定会查清楚,会给你,给侯爷,也给侯府一个交待。” 符城缓缓的收回目光。 自叶拈夕身上扫过时,心骤然一缩。 疼,亦是别的感受,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第657章 目的 楚月的话一字一句的萦绕在他耳边,是她杀了自己的母亲,他最喜欢的女孩儿,杀了养育了自己二十年的母亲。 以后,他该如何面对她? 只觉得浑身被掏空了一般,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母亲自地上抱了起来。 机械的转身,往出府的方向缓缓走去。 叶拈夕望着他蹒跚的背影,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声喊道:“符城,我没有杀人。” 符城脚步顿了顿。 终是没有回头,抱着定远侯夫人,离开了。 叶拈夕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 叶浅妤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将她抱在怀中。她哭声更大,伏在叶浅妤怀中,喃喃的道:“姐姐,人不是我杀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叶浅妤揉了揉她的凌乱的发,温柔道:“姐姐相信你,先跟姐姐回房,刚才发生的事情,等回到房中再慢慢跟姐姐说。” 扶着她起身,向袭九渊说道:“我先陪小夕回房,这边的事情,你处理一下吧。” 袭九渊点头。 叶浅妤拉着叶拈夕出了凉亭。 从楚月面前路过,叶浅妤脚步一顿,冷眸扫过她低顺着的脸:“你也来。” 楚月心头一跳,顺从的道:“是。” 跟在姐妹两人身后,一道往沐青苑的方向走去。 定远侯与叶浅妤等人先后离开,凉亭中只剩下袭九渊、谷雨,还有先前闻讯赶过来的王府侍卫。 谷雨一脸惆怅,“爷,这……怎么办?” 袭九渊冷峻的脸上情绪莫辨,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没有温度的话来:“查清今日王府中除了符家来提亲的人,还有什么人进来过。” 谷雨领命:“是。” 好好的提亲,被搅和了。喜事变丧事,九王府虽然接了符家送来的聘礼,可亲事到底是没能定下来。 为避免影响过大,回府后,定远侯只说夫人受伤,去世的消息并未公布。 九王府,半个时辰过后,谷雨回来了。 “属下见过爷。” 袭九渊应了声:“查得如何?” 谷雨一脸凝重的道:“回爷的话,属下将前前后后的门都查过了。今日符家人过来订亲人,爷吩咐过不见其他客人,今日除了提亲的人,再就是早一些给府中送菜的伙计到过后门,其它再就没人来了。” 想了想,他又道:“越王殿下倒是来过一趟,听说爷在招呼客人,便走了。” 袭九渊狭长的眸底闪过一抹疑惑。 没有人来,难不成,还真是叶拈夕杀的人? 叶浅妤察看伤势时,他也看过她身上伤口。一刀毙命,若非练家子,普通人很难做到。叶拈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不具备这种能力。 叶浅妤天黑时才回泠风阁。 将从叶拈夕口中问出的话,向袭九渊说了一遍,分析道:“明显是熟人作案,对方很可能清楚小夕与定远侯夫人真正的关系。定远侯夫人出现在订亲宴上,本身就不符合常理,她来之前,很可能受到过威胁或挑拨。” 袭九渊点头:“楚月秋水会帮忙,说明皇后知情。” 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第658章 连累 叶浅妤将怀疑的对象说出来,两人猜测竟出奇一致。 袭九渊道:“她这个时候出现,目标不会是符城与小夕,更不会是枉死的定远侯夫人。她的目标,怕是你我。” 叶浅妤纠正:“是你,不是我,我是被你连累的。” 袭九渊抬眼,不满的睨着她:“夫妻当福祸同享,你是本王的妻子,自然要与本王有难同当,怎么好把责任全推到本王头上?” 叶浅妤不留情面的拆穿:“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可是古人便明白的道理,你堂堂九王爷,还能没听过?别自欺欺人了,还是快想想办法,怎么洗脱小夕的嫌疑吧。” 现场只有楚月一人。 楚月说是叶拈夕杀的人,叶拈夕手上身上又有血迹,加上楚月的证供,叶拈夕基本上可以说是在劫难逃。 定远侯现在还没说话,定远侯夫人了不可能白白死了。 没有当场报官,也没当场带走叶拈夕,是符罡留给袭九渊给后的时间与颜面。袭九渊若是能抓到真凶,给符家,给定远侯府一下交待,此事可能就这么算了。若是不能给符家一个满意的交待,事情怕是要闹大。 直达天听,也不是不可能。 袭九渊沉默片刻,拎起小火炉上煮粥的水,浇进茶壶之中。 放下水壶,倒了杯茶,推至叶浅妤面前。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独有的优雅从容,宠辱不惊,轻声问:“小夕情绪如何?” 叶浅妤答:“不好。” 原本是订亲的大好日子,闹上这么一出,如今她与符城能不能继续还是问题,怎么可能不难过? 袭九渊端起茶浅啜了口。 难过是意料之中,不难过,才是预料之外。 袭九渊没说话,叶浅妤继续道:“她想要的,大概不是破坏符城与小夕的幸福,更不是定远侯夫人的命。她想要的,是我们成不了亲吧?说到底,是我们连累的符城和小夕。” 袭九渊唇角勾了勾。 明明笑着,浑身上下却弥漫起一股冰冷的寒意。 杀机毕现! 茶盏“砰”的一声,重重放回桌案上,抿直的唇中溢出三个字:“不可能!”无论发生何事,哪怕天塌了呢,他与她的婚期,绝不会耽误,都会如期进行。 动歪心思的人,别怪他手狠心黑。 放下茶盏,身上那股戾气也在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时辰不早了,晚上饭尚未来得及吃吧?本王叫人准备些吃的送进来,你先吃点东西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本王处理。” 叶浅妤的确也饿了。 在沐青苑,叶拈夕告诉叶浅妤,楚月来喊她,说是符城约她见面。她想着叶浅妤说过不要随便出门,便拒绝了。 只是担心符城真的约她见面,便喊住楚月,让楚月给符城带了句话。 楚月走后不久,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人就在花园的凉亭中。 定远侯夫人已经死了,胸口插头她的匕首。楚月一个劲的劝她,说夫人说的再怎么不对,也是将来的婆婆,怎么可以杀她…… 第659章 嫉妒 翌日。 天还未亮,九王府已经被布置一新,四处可见代表着吉祥如意的大红的喜字。 从泠风阁到王府大门,一派喜气洋洋。 昨日的意外仿佛在一夜之间被遗忘,出进王府的人们脸上全都挂着笑容。 王府门口的红毯,一路铺到了长平街。 长平街是凉州城最繁华的街道,早在定下婚期时,袭九渊便在这里为叶浅妤购置了一处大宅院,作为她出嫁的地点。 这里也被布置一新。 叶浅妤虽然没亲自过来,可陪嫁的物品,送亲的人,都早早的候在了这里,只等着成亲那日到来。 谷风这几日不在九王府,便是来筹备这些了。 当然,这些就连叶浅妤也蒙在鼓里,更遑是那些吃瓜看热闹的百姓们了。直到红毯铺过来,他们才知道,原来郡主是从这儿出嫁。 一时间,街头巷尾又热闹了起来。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符将军府。 丫鬟将从外面听到的消息学给符玉听,不出所料的,符玉又在房中发了一通脾气,将屋里东西砸了个遍。 丫鬟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不时有东西砸在脚边身上,火辣辣的疼,她连求饶都不敢。 自打上次在观音寺出事,自家小姐的脾气愈发阴晴不定。尤其是得知九王爷要娶邵阳郡主之后,动不动就在房里发脾气,每次发火,都砸东西打人。挨打是轻的,要是敢求饶,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忍着疼掉眼泪。 符野结束朝议回府,就听到符玉发脾气的声音。 脸上涌过怒色,往符玉房中走去。 刚推开门,一个花瓶掠过丫鬟头顶,朝他飞了过来。他慌忙闪身,才躲了过去。 怒喝一声:“闹够了没?” 符玉手里握着一个瓷瓶子,正想朝丫鬟砸过去,闻言动作顿住。 见是符野进来,符玉手一没有,瓷瓶子应声落地,“砰”的扑了个粉碎。她进符野怀中,抱着符野嚎啕大哭起来:“父亲,他们欺负女儿,父亲就不替女儿作主吗?” 符野教训的话,卡在了喉口。 气归气,到底是自己宠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避疏就亲,这话不只在袭九渊与叶浅妤身上能体现出来。 在他身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符玉算计叶浅妤不成,反失身于人,他有的不是对符玉行为不端,手段恶毒的苛责,反而对袭九渊与叶浅妤的不满。加之之前叶浅妤与袭九渊毁了他的香月阁,断了他的财路,导致他一直怀恨在心,反倒是在某种程度上,让他原谅了符玉的行径。 怒气渐轻,拍着符玉的肩安慰了几句。 符玉抬起头,一张憔悴的小脸上哭得梨花带雨,引人同情。眼中泛着泪光,她抽泣道:“父亲,她毁了女儿清白,让女儿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她却要风风光光的嫁给袭九渊,女儿不甘心。” 符野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你的心情父亲明白,别哭了,父亲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一走,符玉抹掉脸上泪水,眼底闪过阴冷寒意。 好人家? 除了袭九渊,谁她都不嫁! 第660章 折腰 九王府。 叶浅妤被一阵锣鼓声吵醒。 别人家娶媳妇儿,都是成亲的头一天晚上才敲响锣鼓。袭九渊是生怕没人知道他要成亲似的,一大早,就叫人忙活上了。 府中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叶浅妤揉了揉惺忪的眼上发,昨晚她想着叶拈夕的事儿,睡着时天都快亮了。这会儿被吵醒,还有些迷糊。 正欲下床,白露的脸映入眼帘。 叶浅妤还以为睡得太少,幻觉了,又重新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还真是白露站在跟前。 白露满脸欢喜:“姑娘,您醒啦。” 叶浅妤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露惶恐,直接跪在了她面前,“姑娘,露儿真的知错了,求姑娘给露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露儿再也不敢了。” 叶浅妤上前,将她扶起来,“我不这个意思。” 白露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试探着问:“姑娘,您不怪露儿了?” 叶浅妤笑着点头。 当时她是生气,觉得遭遇了背叛。后来袭九渊查清当年白家出事,是祁王救下了她。她报恩无可厚非,她也就不再怪她了,只有一时还做不到彻底原谅。 直到千灯节,在观音庙后面看到她为自己祈福的灯笼,才真真正正放下了那次背叛。 只是她觉得,白露与秦阳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生活,不用费心去费心侍奉别人。 这样再好不过了,她也就没去打扰。 白露能进九王府,不用问也知道是袭九渊的安排,意外之余,叶浅妤心中更多的是感动。 白露见她点头,大喜过望,激动的说话都在颤抖:“姑娘才起,则不是饿了?露儿去给姑娘打水洗脸,再让膳房做些姑娘爱吃饭菜。” 忙不迭的跑出去了。 叶浅妤失笑。 白露走后,叶浅妤不放心叶拈夕,准备先去趟沐青苑看看好。半路遇到谷雨,得知叶拈夕没事,才松了口气,又折回了泠风阁。 没多久,袭九渊回来了。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晕染着笑意,看一眼,便移不开视线。叶浅妤一面骂着自己没出息,一面盯着他的脸看个不停:“你又自作主张?” 当然不只是白露的事儿。 方才遇到谷雨,她才知道,原来一个多月前,他在长平街花重给她置办了间宅院。 男人不以为意:“夫人出嫁,总要有个像样的地方吧?” 叶浅妤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像样的地方?”当初她置办的小院出了事,她又重新置办了一间。虽说那里比不上谷雨形容的长平街那间院子大,但也清雅怡人。 前些天她叫人收拾过,本想着与他商量,从那边出嫁。 结果近来是非不断,她也一直没顾上与他商量,没想到他把所有事情都给办妥了。 也没与她商量。 袭九渊笑:“那是你的地方,与本王送的不一样。” 叶浅妤蹙眉。 袭九渊猜出她所想,笑道:“想当初,为十万两银票骂本王抠门,这会儿给本王演视金钱为粪土?” 叶浅妤“……本姑娘不为斗米折腰!” 第661章 惊喜 说归说,袭九渊还真提醒了叶浅妤。 美眸轻挑,她气哼哼的瞪袭九渊:“你倒是提醒我了,如今九王府的账本都在我手上,置办房子这么大一笔钱,不是从王府账上出的,你哪儿来的那么些钱?” 袭九渊眼睛眨了眨,一时间,有些语噎。 总不能告诉她,王府账上那些钱,只是他明面上的收入,其实,明面上,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吧? 这惊喜送的…… 失算了。 支吾半天,没想出来理由搪塞。 当然,以叶姑娘的聪明敏感,搪塞也可能搪塞不过去。 九王爷果断选择了及时止损。 主动交待出他在外经营的几十家钱庄,其中,还包括了当初因为没有提前预约,而不给叶浅妤兑换现银的那家。 叶姑娘敏感察觉。 问出当初拿不到银子,是因为袭九渊从中作梗。生气之余,又刁难了九王爷一番,才算罢休。 叶姑娘得了便宜卖乖。 九王爷送房子又赔钱,甘之如饴。 两人坐在床榻边了会儿话,袭九渊顺势将她揽进怀中。低头蹭着她的耳垂看似在亲热,实则靠近她的耳边嘱咐道:“长平街那边,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晚些我亲自送你过去。” 叶浅妤“嗯”了声。 男人脸靠她太近,熟悉的淡雅气息扑面而来,她大脑有刹那间的卡顿,凑上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男人笑出声。 手隔着衣衫,揉着她纤细腰肢上那层薄薄的肌肤,清越低醇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现在不行,待到明晚,拜过堂,本王将这几日欠你的,一并补上。” 叶浅妤也不拒绝。 伸手环着他的脖颈,笑吟吟的问:“一补几?” 袭九渊瞧着她得瑟劲力,失笑道:“又逞强?忘了……”后面“哭着求本王”几个字没等出口,叶浅妤立马出声打断他,恢复一本正经模样,正色道:“定远侯那边情况如何?你去看过吗?” 袭九渊不再逗她。 保持着抱她的姿势,道:“昨天夜里走了一趟,定远侯夫人要见小夕,想来是怕当年做过的事败露。这点定远侯想到了,只是不忍告诉符城。” 顿了顿,又补充道:“怕是这段日子符城要难过了。” 叶浅妤闻言轻叹。 符城不知这其中的缘由,误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杀死了养育自己二十年的母亲。这种心情,当是绝望吧。 叶浅妤无法感同深受,只是难免同情。 同情归同时,也有些许因为符城不能如袭九渊信任自己那般,相信叶拈夕而带来的不满。人会习惯性因为眼睛看到的真相,而忽略心中真正的想法,这是本能,她也知道不该因此怪罪符城。 总之心情十分复杂。 袭九渊感受到她纷乱的心思,收紧手臂,用力抱了抱她,“别想了,明日一过,这些事情便都结束了。” 叶浅妤点头。 整个上午,九王府都在热闹中度过。 九王爷大婚,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袭九渊又特意放话,来的都是客,不准慢待。 于是,半个院子摆满了五花八门的贺礼。 午时过后,袭九渊带着叶浅妤离开,去了长平街的宅院。 第662章 善果 叶浅妤只以为九王府送礼的多,不想长平街这边,前来道贺的人也不少。 门口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同样是来者不拒,谷风满脸堆笑的迎来送往。 从马车上下来,叶浅妤瞧着刚从门口走出来的一对夫妻眼熟,正在想在哪儿见过,男人刚好往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男人眼底一亮。 脸上有类似于惊喜的表情涌出,拟扯着妇人快步往这边走来,到了跟前,扑通跪到了叶浅妤面前:“草民见过叶掌柜……不对,应该是见过郡主殿下。” 叶浅妤赶紧扶他们起来,“你是……?” 男人道:“郡主可记得去年您从客栈里面救出来的那些孩子?那里面有草民家的孩子,她叫真儿。就是又瘦又小的那个。” 男人声音迫切,急于想让叶浅妤记起他。 妇人也是。 见叶浅妤没表现出来该有的熟悉感,她又急切的补充道:“便是官爷抱出来后,一直哭个不停的那个。” 叶浅妤歉意的笑笑。 那次救出来的孩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孩子们年纪小,又都受了惊,个个哭得扑天抢地。说到瘦小,都是一两岁的孩子,离了家人照顾不肯好好吃饭,都是又瘦又小。 担心自己记不起来令他们难堪,叶浅妤笑着道:“都是举手这劳,还让你们辛苦来看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妇人连连摇头:“郡主您切不可如此谦虚,民妇家三个女儿,就这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民妇也活不下去了。郡主您就是民妇一家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您,民妇怕是已经……” 说着,竟抹起了眼泪。 男人忙阻止她:“明天是郡主大喜的日子,你哭哭啼啼的,晦气!” 训斥完妇人,又十分忐忑虔诚的向叶浅妤道:“妇道人家不懂事,郡主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草民听闻明日是郡主与九王爷大婚的日子,家中又没有值钱的东西,便将祖上留下的一鸳鸯图,拿来送给郡主作贺礼,还望郡主您别嫌弃。” 叶浅妤一听是祖上留下的东西,哪肯收? 忙叫过在门口忙活的谷风,叫他把东西找出来,还给他们。 男人拦着谷风不让:“郡主,草民只怕送来的东西不及回报郡主百之一二的恩情,只求郡主收下。” 说着,又跪了下来:“郡主不收,草民就不起来。” “这……” 叶浅妤露出难色。 谷风更为难。 袭九渊有点小瞧了叶浅妤。这边来送祝贺的,除了部分想攀附他的朝臣,礼品送双份之外,大多是曾受过济世堂恩惠的人。这些人都是穷苦百姓,他们送的贺礼不贵重,可是人多。 派来的人恨不能一个掰成两个用,还是忙不过来。 有的人来不及登记名号,悄悄将东西放在院子里,便离开了。 一直沉默的袭九渊开了口,“既然是心意,那便收下吧,九王府的回礼,别忘了给这位相公带上。” 谷风领会。 飞快的点头,“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取。” 第663章 来了 谷风拿了银两做谢礼,男人死活不收。 叶浅妤威胁不收就把礼物退还,他才万般不愿的接到手中,千恩万谢后,带着妇人离开。 叶浅妤与袭九渊进了院子。 慕名前来的人很多,有的人见过叶浅妤,也有的没见过的。每个人都怀揣虔诚,面带笑容,与那些借机攀附迎奉的人,一眼便能区分出来。 前院闹喳喳的,袭九渊直接送她回到主屋。 屋门口,站着两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姑娘,见两人过来,上前行礼道:“红蔷、青桑,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两人行的不是寻常女子行的万福礼,而是武人惯用的拱手礼。 叶浅妤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细细端详两人。 红蔷柳叶弯眉,杏眼,五官不算格外精致,但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清秀韵味。青桑则是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十分灵动。不论长相如何,两人眉宇之间都隐隐透出一股子英气。 当是习武之人。 想来,袭九渊是担心有意外发生,特意找来保护她的吧?唇角溢出笑意,伸手扶了扶两人,“起来吧。” 两人谢过,站直了腰身。 红蔷道:“属下……”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心虚的看了眼袭九渊,迅速改口:“奴婢与青桑以后便随身服侍在夫人身边,夫人有事只管吩咐。” 言辞间,还带着几分江湖气。 叶浅妤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两人之前应当是在别处效力,临时学了礼数规矩,调过来的。 见过礼,便往屋里走了。 边走边问:“不是将白露找回来了?还安排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 袭九渊推开门,让她进屋:“白露不懂得拳脚功夫,遇到意外,你非但要自救,还要抽出精力护她。红蔷与青桑便不同了,她们自幼习武,功夫虽不及谷风他们,但打你是没问题。有她们在,本王可以放心些。” 叶浅妤脸一沉。 什么叫打她没问题? 敢这么比较,真不怕她半路悔婚吗? 没好气的瞪他:“不是有无影和谷风在吗?” 袭九渊假装没看到她抛来的白眼,俊美的脸上带着笑意,先她一步往里走了:“谷风和无影到底是男人,不是什么地方都方便跟着。” 不能贴身跟着,总会留给对方下手的机会。 叶浅妤没再反驳。 或者说,目光被眼前的布置给吸引了。 偌大的房间被分成了三间,其格局布置,竟与泠风阁相差无几。甚至屋里的陈设,摆件都十分相似,若不是房中飘溢着新木器的清香,她还以为又回了泠风阁。 袭九渊解释:“本王命他们照着泠风阁的规格收拾,结果他们置办成了泠风阁的模样。夫人若是不喜欢,过些日子再重新收拾一遍吧。” “喜欢。”叶浅妤道。 大概是在泠风阁住惯了,看到这里的第一眼,只觉得十分欣喜。 两间卧房,靠外的那间,里面有几个人正在忙碌着。叶浅妤的嫁衣已经被送到了这边,整整齐齐的铺在床榻上。 九王府还有事要忙,袭九渊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他走后,有人悄悄进了叶浅妤房 第664章 要挟 收拾房间的仆人已经退下,屋里只有叶浅妤一人。 她慵懒的倚在榻边,手中还扯着嫁衣的袖子,笑吟吟的瞧着符玉那张被嫉妒与怨恨覆盖的脸:“符小姐来向本郡主道喜的话,贺礼送前面即可。” 此话一出,符玉眸光骤然一沉。 徐徐向前走了两步。 盯着叶浅妤的目光,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个窟窿出来,“叶浅妤,你真的以为,有了邵阳郡主这个封号,你便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叶浅妤淡淡的笑着:“郡主也好,九王妃也罢,都是他给的。” 明知符玉嫉妒,偏偏捡着她听不得的话说。 符玉情绪瞬间失控,就要扑过来。 上前几步,手几乎都已经碰到叶浅妤的脖颈,却又停了下来,笑容狰狞,死死盯着叶浅妤:“激我?” 叶浅妤但笑不语。 也不反抗。 符玉忽然撤回手,连脚步也退了几步,“我是来道贺的,要是杀了你,九哥一定会对我怀恨在心。可如果是你自己死了,或者是……不要他了呢?” 阖了阖眼帘,眸底忽然涌上了喜色。 转身,透过窗子望着外面已然昏暗的夜色:“叔母的死一旦曝出来,你那个妹妹就只能替她偿命了吧?” 叶浅妤道:“你做的?” 符玉冷笑了声:“是不是我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连符城那个傻子,都以为是叶拈夕做的。叔母死的时候,在场的只有三个人,只要楚月证明是叶拈夕做的,那她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主不清楚。” “所以,只要我死,你便放过小夕?” “不!”符玉忽然又转过了身,尖锐的声音,仿佛瞬间让变得紧绷,冷冷笑着,置若癫狂:“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掉吗?不,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尝尝,被一个不喜欢的人脏了身子是什么滋味。我要让你当着九哥的面,失去贞操,让他这辈子都唾弃你!” 呵~ 叶浅妤不置一笑。 坐得久了身子骨有些吃不消,她懒懒的往榻上一倚,手撑着下巴,似是而非的瞧着她。好像她说的话,都与她没关系似的。 符玉被她看得心底发毛,冷斥:“你笑什么?” 叶浅妤道:“我笑有人的,不知所谓。” 符玉怒上心头:“你敢不答应,我现在便去告诉祖母,叔母不是病了,是死了!以祖母的性子,这件事断不可能不了了之!到时候,你就等着替你的妹妹收尸吧!” 丢下狠话,转身便走。 叶浅妤收回手,正了正身形,开口道:“等等。” 符玉脚步顿住。 叶浅妤又道:“你的意思,要我悔婚?” 符玉不说话,默认了。 叶浅妤眨了眨眼,语调平静的继续说出符玉的想法:“不但要悔婚,还要依你所愿,当着袭九渊的面与其他男人苟合?” 符玉哼了哼:“你本就不是什么黄花姑娘了,装什么贞洁烈女?” 叶浅妤若有所思的点头:“的确。” 符玉见她点完头没了下文,折回来,忙不迭的催促:“你到底答不答应?” 叶浅妤道:“当然是……” 第665章 作死 瞧着符玉迫切又焦灼的脸,叶浅妤真想不通。 做什么不好,为何偏偏要作死? 当她是个省油的灯,还是好捏的软柿子? 话锋一转,她道:“定远侯夫人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且她待你不薄,你如何下得去手杀她?” 符玉反驳:“谁让她当年做了不该做的事?还妄图毁灭证据?” 在房中踱了几步,走到屋里摆着的几枝梅花旁,抽出一枝,细细的瞧。忽然,手上一个用力,将花枝折成了两断,“你觉得她好,那你可知晓,你那个妹妹究竟是我二叔与谁的孩子?” 没给叶浅妤开口的机会,她继续道:“是二叔和她的孩子!” “她可是三叔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府的妻子,却暗中与二叔私通,还生下了孩子。这于符家而言,是多大的耻辱你知道吗?” “对了,你不知道。” “你一个出身卑贱的女人,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当她知道叶拈夕是她当年生下的那个女孩后,她害怕了。害怕事情败露,会令她清白扫地,会影响她现在的荣华富贵。三叔到九王府提亲,她千方百计要跟着。实话告诉你,她来不是为了成全你那个倒霉妹妹和我那个傻弟弟,她是为了让叶拈夕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叶拈夕消息了,她才能安心的过好下半生。” “你听明白了吗?我不是杀了她,我是救了你妹妹。”手中断成两截的梅枝往叶浅妤面前一掷,“叶浅妤,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跑,你没有选择。” 叶浅妤点头,“是吗?” 拖着长长的发音,她望向房门外,“你们都听清了?” 符玉一惊。 转身,便见符罡、袭九渊从门口走了进来。 符罡虽然威严,平日里,脸上总会隐隐带着几分和蔼慈善,这会儿,面色已然被风霜覆盖。行至符玉面前,他站住了脚步:“玉儿,你方才的话,可是实情?” 傍晚十分,袭九渊派人到定远侯送话,让他到这里来。 来了没多久,就见乔装打扮的符玉进了这间屋子。 接下来,便听到了上面的对话。 一直以来,他只以为叶拈夕是二弟符疆的女儿,竟然不知,这背后,还有这样一重隐情。难怪,难怪他每次见到叶拈夕,总觉得她哪儿熟悉。 可不是么,她眉间眼角像极了她的母亲。 只是她年纪小,没彻底长开,才会让人有错觉,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十几年,十几年了,他竟然蒙在鼓里! 符玉惊慌失措的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嘴巴张了半天,就挤出来“叔父”两个字。 符罡硬着声音重复:“你说的,可是真的?” 符玉木然点头。 不知她要问的是哪句,但不管是哪句,她说的,的确都真的。包括她那位看似温婉纯良的叔母想杀叶拈夕灭口,也是真的。 只不过,她没来得及下手罢了。 符罡身体剧烈一晃。 仿佛承受不了样的打击,袭九渊上前一步扶住了他:“世伯,你没事吧?” 符罡摇头,面容悲怆。 第666章 否认 丧妻之痛已是难熬,不想,这背后的真相更令人无法承受。 符罡只觉胸口热浪翻涌,鲜血喷薄而出。 叶浅妤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忙起身上前,试他的脉搏。试出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后,才松了口气。 叫袭九渊扶他在桌边坐了下来。 倒了杯茶水,放在他身边,劝道:“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侯爷您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符罡闭上眼,没说话。 叶浅妤看向袭九渊,袭九渊不置可否。 这种事情,怕是落到任何一个男人头上,他都接受不了。 叶浅妤转念一想。 也是,当初她拽着袭九渊亲热气孟容。饶是孟容一个死变态,并不喜欢她,还接受不了她与别人亲热的事。 当时挖空心思的,想弄死她。 要不是她机灵,怕是死在袭九渊手里好几回来。 忆起当初,直在心中感慨往事不堪回首。 符罡闭着眼睛缓了口气,才又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符玉脸上,“此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既是家丑,符玉一个晚辈,如何知道? 符玉被提问,愣了愣神。 她本来满怀把握的找上门,想拿叶拈夕当筹码,要挟叶浅妤就范。哪曾想,会中了他们设下的圈套。 所以他们早就察觉那晚的事不对劲了吗? 局势转的太突然,她还没想好应对的话,连符罡的问题,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愣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无意中听到的。” “从何人口中听到的?” 这个问题又将符玉给问住了。 从何人口中听到的—— 她总不能说,从皇后口中听到的吧? 那日符皇后回定远侯府探望符老夫人,她刚好也在。符皇后叫着定远侯夫人去花园的时候,她就在不远处,好巧不巧的,就听到了她们二人的对话。 当时,皇后对定远侯夫人说:“你当年做下的丑事若是公之于众,非但符家名声会因你受损,你更是身败名裂。到时候,莫说如今的荣华富贵,便是性命,也难说能不能保得住。” 定远侯夫人害怕了。 害怕叶拈夕嫁进符家,会害她当年的丑事败露。 符皇后叫她找机会除掉叶拈夕,一了百了。可叶拈夕到底是定远侯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她狠不下心,便想着趁着符家人到九王府定亲之时,见叶拈夕一面,想办法叫叶拈夕不答应这桩亲事。 符玉得知了定远侯夫人的计划,便打到秋水,打着符皇后的招牌,让秋水想办法放她进府,与楚月配合,演了一出杀人越祸的好戏。 可是这些,她不能说。 哪怕刚才说出来的那些话,她都不能承认。 眼底闪过一抹算计,忽然鼻子一皱,扑到符罡面前痛哭起来:“叔父,玉儿那日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想到平日里叔父待女儿就如亲生女儿般疼爱,心中悲愤不已。又得知叔母那日随叔父到了九王府,便追到九王府中找叔母对质。” “等进了九王府,就见叔母与叶拈夕在吵个不停,叶拈夕手上拿着匕首……” 第667章 挨打 叶浅妤冷眼看她。 有些人还真是不遗余力的角逐奥斯卡,颠倒黑白本事,也是令人望尘莫及,可歌可泣。嘴巴一张一翕,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当放屁一样。 关键是还脸不红,心不跳。 待符玉声泪俱下的说完,她才不紧不慢的道:“符大小姐说亲眼看到定远侯夫人与小妹在后院争吵,我倒想问一句。九王府不说守卫森严,府中也从来没断过巡查,符大小姐从前门走到后院,难就没遇到侍卫,上前盘问符小姐为何会出现在府中?” 符玉一愣。 她已经想好,如果叶浅妤问她是如何进府的,她就将责任推到已经死去的定远侯夫人头上,说是定远侯夫人找她来劝导叶拈夕。 可她竟然问路上有没有遇到人! 她偷偷摸摸进府,怕被人发现告到袭九渊那里,一路都是躲着人走的,当然不可能让人遇到。 她愣神的工夫,叶浅妤唇角扬起一抹讥诮,轻飘飘的道:“哦,我差点忘了,符小姐可是偷偷摸进的九王府,不敢让人看到。” 符玉何时被人如此嘲讽过? 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连哭都忘了。 叶浅妤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道:“符小姐在花园中看到的,不是定远侯夫人与小妹争吵,而是定远侯夫人一个人吧?” 符玉终于反应过来,怔怔的问:“你什么意思?” 叶浅妤冷哼:“我什么意思,符小姐应该很清楚才对,杀定远侯夫人的人,根本就不是小夕,而是符小姐你吧?” 符玉矢口否认,“无凭无据,你血口喷人!” 叶浅妤道:“是不是血口喷人,符小姐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吧?”没再理会符玉的歇斯底里,她抬起头,望向站门口内侧的袭九渊。 袭九渊向外面的人使了个眼色:“把人带进来。” “是。”女子的声音响起,片刻后,红蔷和青桑押了两个人进来,正是符皇后派在叶浅妤身边的楚月与秋水。 进门后,红蔷将两人往前一推:“跪下。” 两人垂头丧气的跪在叶浅妤面前。 看到她们二人的刹那,符玉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看两人的模样,明显是受过刑了。她本以为,楚月与秋水是符皇后的人,叶浅妤在没有确凿的情况下,不敢对她们动手。 没想到—— 眸中终于涌现出慌乱的神色。 叶浅妤望着她,清冷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符玉,还要我再帮你回想回想,那晚事情的经过吗?” 符玉硬是挺了挺脖子:“要陷害与我,何愁没有证人?” 啪! 话音未落,忽然被一道清脆的声响打破。 符罡狠狠一巴掌,打在了符玉脸上。 细白的肌肤上,瞬间多了一个巴掌印,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符玉不敢置信的望着符罡,染血的唇动了动,吐出来两个字:“叔父?” 符罡怒斥:“别叫我叔父,我符家没有你种心肠歹毒的女人!” 符玉捂着脸,眼睛瞪的浑圆。 头不由自主的摇着,仿佛不敢相信符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叔父,你可知道那个女人她之前做过什么吗?为了她,你打我?” 第668章 提鞋 符罡那双眼也逐渐变得冰冷,再看不出平日里半分的慈善与亲情来。 甚至眼睛之中,还带着几分对晚辈的失望与心痛。开口道:“无论她做过什么,那是我与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插手。更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决定她的生死!” 说到最后,符罡的声音已经拔高了几倍。 红蔷与青桑懂事的退了出去。 顺手把门关上了。 叶浅妤抬眸看了一眼袭九渊。 男人眸色淡淡的,俊美无俦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矜漠,年示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亦辨不清生气或是高兴。 磕了磕眼帘,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符玉怔松半晌,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凄厉的声音,引得叶浅妤眉头都皱了起来,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名堂。 袭九渊阖了阖眼。 将不耐如数掩在眼底,如符罡所言,这是他的家事,他无心也无意插手。符玉也是符家人,符罡想要如何处理,那是他的自由。 至于他们处理过之后—— 他再来算她私闯九王府,意图谋害他媳妇儿的事。 之前是他仁慈了,才会让她一次又一次不知死活,要对叶浅妤下手。这次,就算是符罡留她,他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若说之前的情分,也在这一次次的挑衅中,消磨殆尽了。 符玉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挂着泪光的双眼一一扫过屋中众人。 从符罡到叶浅妤,从叶浅妤到袭九渊,也包含跪在叶浅妤面前的楚月与秋水。视线扫过袭九渊时,顿了一下,但又很快移开。 最终,落在了符罡身上。 她生的美丽,如今一哭,便给人一种梨花带雨的娇弱表像,抽泣了下,道:“叔父,你便是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自己的侄女吗?” “呵~”叶浅妤冷笑出声:“都到这份上了,符小姐还以为可以骗得过众人吗?” “叶浅妤!”符玉失控大喊:“你以为算是什么东西?一个国公府的下堂妇,凭什么可以趾高气扬的站在这里?又凭什么——” 啪! 又是一记清脆的耳朵,打得符玉眼前直冒金星。 她看向那个站在面前的男人。 不是符罡,而是袭九渊。 另一侧脸颊也露出五个清晰的指印来,比左侧更加的清晰,鲜血浓稠的咸腥味在口腔漫延。 比这更清晰的,是心口的疼痛。 有两行泪自眼中滚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口中喃喃的吐出来三个字:“你打我?” 袭九渊声音冷漠:“九王妃的名字,你也配叫?” 符玉不死心:“她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轮不到你来说来道四。只要本王喜欢,便是身份再低位卑贱,本王一样能将她捧上枝头,让她变凤凰。本王不喜欢的,便是金枝玉叶,本王也不屑于看一眼。本王告诉你,在本王眼里,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轰~ 符玉感受心中有什么东西榻了下来,长久以来,那份支撑着她的信念在瞬间分崩离析。 她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第669章 下场 “哈哈哈哈哈哈~”置若癫狂的笑声自房中响起。 符玉笑了哭,哭了笑。 疯子一样。 符罡心痛的闭了闭眼,正想开口向袭九渊求情,要带她回去符家再作处置。才张开嘴,求情的话还没说出口,符玉忽然自袖中拔出一把匕首,大声喊道:“就算死,我也要你经我陪葬!” 寒光一闪,向叶浅妤刺去! 叶浅妤只来得及躲开第一刀,待符玉反手再次刺来,她脚步一转,身后是床柱,刚好没了退路。 眼睁睁看着匕首刺向胸口。 电光石火间,袭九渊一个箭步冲过来。左手扣在符玉手肘处,右手擒住她的握着匕首的手腕,用力向后一扭。 只听得一声闷响,符玉手臂被生生折断。 匕首反过来,直直刺入符玉胸口。 符玉边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人直挺挺的摔到地上,不动了。符罡距离符玉不算远,本有机会可以救下她,却是到最后也没出手。 看着符玉倒了下去。 楚月和秋水吓得抱头惊叫。 门外,听到打斗和惊叫声的红蔷与青桑同时开门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是符玉时,脸上同时松了口气。 红蔷上前,对着吓得连连尖叫的两人喝道:“都给我闭嘴!” 楚月吓得不敢喊了。 秋水也是瑟缩着,没也再出声。 红蔷上前探了探符玉的鼻息,又试了试脉搏,向袭九渊禀报道:“爷,人死了。” 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针落闻声。 叶浅妤侧眸,望着床榻上铺开的喜服。外衫衣摆处,染了一片红色的血迹,虽说鲜血落在比红更深一层的黑色上面并不显眼了,可喜服染血,怎么说也不是吉利的事儿。 何况,还是讨厌的人的血。 袭九渊想说什么,转念一想,用不了两个时辰,她便要换上喜服了,莫说是做新的,怕是洗都来不及干。 符罡并未注意到血染上了喜服,歉意道:“明日是九王与郡主大喜的日子,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下官实在于心难安。” 这边不比九王府,加之有楚月与秋水守着,袭九渊也没表现出异于他人的亲近来,冷冷淡淡的道:“以后,侯爷还是看好自己家里的人吧。” 符罡欠身:“下官知罪,惊扰九王与郡主之处,望郡主与王爷海涵,下官告退。” 命人抬上断了气的符玉,离开了。 符罡走后,袭九渊命红蔷将楚月和秋水带下去。 两人从进屋到现在,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在本她们心中还有几分底气,认为她们是皇后的人,哪怕是袭九渊,也不能随便将她们处置了。 可看袭九渊连皇后的亲侄女都敢杀,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红蔷要拖着她们离开,两人趴在地上死活不走,苦苦哀求:“九王爷饶命,郡主饶命,奴婢招,奴婢现在就招。” 事实上,在此之前,楚月与秋水什么话都没说。 除了叶拈夕自己说她是被打错,送去了花园凉亭,其它的事,仅仅是叶浅妤与袭九渊两人推断出来的。她也没对她们用刑。只是来之前,让人弄乱了她们的头发,制造了他们已经招供的假象。 第670章 原因 符玉死了。 楚月与秋水招认,符玉当日扮作楚月的模样,从后门进了九王府。后与真正的楚月一起,将叶拈夕打晕,带到了花园凉亭中。 楚月又引来了定远侯夫人。 定远侯夫人本想找到叶拈夕,告诉她她身世背后的秘密,让她永远离开符城。怕是她也没想到,在花园等她的,并非叶拈夕,而是死亡。 符玉杀远定远侯夫人之后,便离开了九王府。 楚月和秋水将昏过去的叶拈夕,抬到定远侯夫人身边,还在她手上沾了血,让她自己也误以为,是她杀死了定远侯夫人。 这也是众人刚刚发现叶拈夕时,她露出茫然之色的原因。 听楚月哭哭啼啼的说完,叶浅妤脸上添了几分凝重,“人虽不是你们杀手所杀,可帮凶杀人,也是罪过。” 楚月听了,不停的磕起头来:“郡主饶命,王爷饶命啊。” 秋水也一个劲的磕对。 没多大功夫,两人脑门前磕红了一片。 叶浅妤冷漠的:“想活命?” 两人拼命点头。 楚月道:“只要郡主肯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婢来生做牛做马,一定报答郡主的大恩大德!” 秋水也道:“秋水也一样!” 叶浅妤淡淡的道:“不用来生,这辈子把该报的恩,报完就成。” 楚月连声应下:“奴婢遵命。” “好。”叶浅妤见机会到了,于是开口问道:“你们跟着我来到九王府也有些日子了,那我问你们,符皇后为何叫你们跟着我?” 楚月脸上露出难色:“这……” 叶浅妤将目光转向秋水。 秋水也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袭九渊冷笑了声,薄唇轻启,声音不含一丝温度:“依本王看,留下她们也是多余。刚好有人送了本王一只白虎作贺礼,就拿她们给本王的白虎当点心吧。” 眸光一扬:“带下去!” 楚月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煞白一片。 秋水也是吓得腿脚发软,浑身不停的哆嗦。 红蔷和青桑过来拉她们,她们吓得声音都在颤抖:“不!不要!郡主饶命,饶命啊,奴婢说,奴婢不敢隐瞒!” 拉扯半天,直吓得两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饶了,袭九渊才摆了摆手,“退下。” 红蔷与青桑同时松了手。 退后了几步,并未直接离开,而是侯在一旁,仿佛随时拖着他们下去一要。 两人吓得身体抖如筛糠。 叶浅妤挑挑下巴,“说吧,若是前一个人把话说完了,后面说出来的话没什么价值,那就只能去给白虎填肚子了。” 两人又是一哆嗦。 楚月惊魂未定,抢着道:“皇后娘娘让奴婢来,并非是冲着王妃来的,而是为了让奴婢盯着九王府中的动静。” 秋水抢着道:“皇后担心九王有异心。” 叶浅妤道:“九爷有异心这样的话,我听过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不算。” 秋水吓得魂都要飞了。 绞尽脑汁想了半晌,道:“奴婢,奴婢……定远侯夫人来九王府见叶姑娘,其实,另有原因……” 第671章 生死 半个时辰后,叶浅妤命人将楚月和秋水带了下去。 门关上,袭九渊上前,握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这么凉,我叫人生个火盆送进来吧?” 叶浅妤摇头,面色沉重。 不等她开口,袭九渊拉着她,轻轻揽进怀里:“好了,别多想了,符皇后这么做,不过是想见大皇子一面罢了。为人母亲,连儿子的面都见不到,说起来,也是可怜。” 叶浅妤挑眸:“这么有同情心?” 袭九渊拉着她坐下来,将她的手塞在自己怀中取暖:“不是本王有同情心,符皇后就这一个儿子,她年轻时,是子凭母贵,如今她年老色衰,自然要子凭母贵。以前大皇子是太子,又有符家在朝中照应着,她执掌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皇子储位被废,她的地位自然也会动摇。若以后有别的皇子当上了太子,以后宫那些女人的手段,她的后位能不能保得住,尚不可知。” 叶浅妤捕捉到重点:“可能不能去见太子,是皇上说了算。” 袭九渊点头:“是。” 叶浅妤忽然明白了什么,片刻的怔松的后,她眸中露出了疑惑,“你的意思,这是皇上的安排?” 是明帝要杀定远侯夫人? 明帝想—— 挑起九王府与定远侯的战争? 叶浅妤顿时被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眸光闪烁,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袭九渊,你说,明帝他会不会,知道——”你的身世? 最后四个字,叶浅妤没敢说出来。 哪怕知道这里与九王府同样的守卫森严,不会有外人闯进来,她依然不敢轻易将那几个字说出口。 因为有些事,关系着他的生死。 她不敢马虎。 袭九渊笑着摇头:“他不知道。” 叶浅妤又是一愣。 只觉得自己向来灵活的大脑,这会儿有点不怎么好使了。 明帝不知道? “那为何……”不等她说完,袭九渊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脸上带着不甚在意的俊美笑容,道:“他忌惮本王,想找个借口,名正言顺的收了本王的兵权。也罢,待婚事成了,本王自己去将兵符交了,免得他夜夜不得安寝。” 叶浅妤想不通:“你要交兵权?” 自上次交心,她知他是弘太子后人,也明白他有心要夺回本该属于弘太子的一切。饶是她一个现代人也知道,想夺权,没有兵权是不可能的,他倒好,明明在手里的兵权,还要交回去。 袭九渊见她疑惑,笑容更加明朗:“朝中大臣,你认得几人?” 叶浅妤想了想。 她接触朝臣的机会不多,无非是宫里,还有朝臣们自己家举办各种聚会时见过。也就是见面打招呼的交情,没有深入了解。 这都不算认得。 算起来,熟悉的只有符家人。 摇了摇头,“不出五人。” 袭九渊笑得别有深意:“还挺有自知。朝中除了三省六部,还有武官的编制。本王将兵权交上去,他也不能攥在自己手里,势必要找一个人来取代本王。你猜,那人他会选谁?” 第672章 裘衣 这个人选,叶浅妤没太费脑筋。 因为她认得官员的数量,实在不足以令她费神,不假思索的道:“定远侯?” 袭九渊赞许的点头。 叶浅妤嗤了声,“这做法还真是阴毒。” 先设计收了袭九渊的兵权,一转眼,再交给符家的人,彰显对符家人的宠信,皇帝手段耍的太明显了吧?想到什么,她道:“所以,年节那会儿,你跟定远侯闹翻,也是故意演给他们看的?” 这次袭九渊摇头了:“老太太那般诋毁与你,本王自然是真的动怒,不过没闹到不相往来的地步。后来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便将计就计,改在外头见面了。” 叶浅妤窃笑,“就知道你鸡贼。” 两人又聊了几句,叶浅妤目光落在床榻上的喜服上。 地上的血迹,红蔷已经来打扫干净了,可喜服上的血迹,却是不好处理。 不是她迷信,大喜的日子衣服上沾着别人的血—— 果然豁出命来制造的效果,就是不一样,连死都死得这么膈应人。 看出她的心思,袭九渊道:“本王叫人给你做了一件蓝狐皮的外衫,本该年前送来。可他们寻蓝狐时遇到大雪封山,出来晚了,衣服这两日才送到九王府。既然这喜服脏了,不如你穿那件狐裘吧。” 叶浅妤没反对。 袭九渊派人回了九王府。 过了小半个时辰,去的人返回来,带着新做好的狐裘衣服。 叶浅妤试了试,意外的合身。 说是狐裘,只是衣领上有一圈绒绒的狐毛露在外面,其它地方全都藏在里面。不知是不是那些做衣服的人,过于了解袭九渊的喜好,布料竟选的深色,与喜服搭在一起,丝毫不违和。 唯一的缺点是衣服有些厚实,好在叶浅妤瘦,穿上也不显胖。 袭九渊满意的点头,“这样吧。” 叶浅妤也满意。 这件衣服的做工质感丝毫不比宫里司衣局的差,相反,衣袖上的绣花纹路,她瞧着更喜欢。 好在是二月初,气温还底,穿狐裘也不会过于突兀。 折腾完,已经到了亥时。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九王爷,郡主该沐浴梳妆了。” 出嫁前,女子都会沐浴梳洗,然后换上喜服,等待男方的迎亲队伍上门。 袭九渊应了声,“知道了。” 一手握着叶浅妤的手,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本王也该回去了,你安心的等上两个时辰,吉时一到,本王便亲自来接你回去。” 叶浅妤点头。 唇角压不住的往上翘。 之前各种事情纷纷扰扰,她没有时间想成亲的事。这会儿,心底那份欣喜,才抑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他们要成亲了。 以后,无论再大的风雨,都要携手并肩,一起面对了。 男人睨着她的眼眸,倾身靠近,在她脸颊落下一个温软的吻:“要王都迫不及待的,想帮夫人褪去红衣了。” 叶浅妤:“……” 人家甜言蜜语,不都是帮她披上红衣吗?他倒好…… 心里嘀咕,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浮现出男人在她身上忙碌的模样。脸烧的厉害,推了他一把:“快走吧。” 第673章 沐浴 袭九渊离开长平街,立刻有人跟了上来:“爷。” 袭九渊颔首,“查得怎么样了?” 来人答:“皇后未时乔装出宫,去了大皇子府上,一直呆到申时,才从大皇子府中出来,又回了皇宫。属下见她身边有天行司的暗哨相着,没敢靠太近,故没听到她与大皇子说了些什么。” 袭九渊点头:“知道了。” 来人欠了欠身:“属下告退。” 退后两几,身子一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袭九渊继续往前走。 长平街的屋子里,一位年长的嬷嬷,正指挥着白露几人侍候叶浅妤沐浴,准备凤冠霞帔、首饰配饰,连胭脂香粉这些上妆用的物品,也都一一摆到台面上。 白露侍奉沐浴,将花瓣一片片的往浴桶里放。 连不满的道:“奴婢要跟姑娘一道过来,嬷嬷不让,非叫奴婢等着拿东西。结果东西他们早都准备发了,奴婢两手空空的跟着过来的。真还不如让奴婢早早的与姑娘一起来呢。” 叶浅妤笑而不语。 哪是为了让她拿东西?袭九渊是还没彻底对她放下戒备,才会找个借口让她留下,免得看到刚才符玉去世的那一幕吧。 白露见她不说话,也就识相的不再说了,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姑娘,这水可还暖和吗?要不要再加些热水?” 叶浅妤摇头:“不用了。” 白露道:“奴婢听说,这新娘子出嫁呀,沐浴要满一个时辰才好呢。” “有讲究吗?” “倒是没有特别的讲究,大概是泡得身上香香的,待到入洞房时,夫君会喜欢吧?”她笑着又丢了些花瓣在水中:“再加些花瓣,姑娘多泡一会儿,到时九爷一定喜欢。” 叶浅妤失笑。 一个人若是不喜欢另一个人,别就沐浴蹭到身上的这点香味儿,怕是搽香粉都没有用吧? 心里这么想,可想到袭九渊,她忽然就笑了。 指指花篮中剩下的花瓣,对白露说道:“那就多放些,把这些全都放进来。” 白露重重的“哎”了声。 把剩下的花瓣全部倒进了水中。 他们进来时,时辰已经不算早,也注定了叶浅妤不能在水中泡足一个时辰,才过了半个时辰,嬷嬷便带着人过来了。 出了浴桶,换上了喜服。 两个丫鬟扶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来,开始梳头。 —— 九王府中嬉闹声一片。 袭九渊换喜服时,百里惊澜就坐在窗前长桌上。一只脚踏着桌面,一只脚垂下来,斜斜的倚着墙,慵懒又随意。 门关着,屋里还有几人。 一个是墨战华。 清冥冷肃的男人站在几步外,瞧着惊蛰跟御风两人笨手笨脚的帮袭九渊整理衣衫,几次忍不住,想上前搭把手。 忍了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难怪你要成亲。” 惊蛰不明所以:“墨王爷何出此言?” 御风也好奇。 窗边,百里惊澜笑了声:“还用问吗?嫌你们二人笨呗。这都多长时间了,一件衣服都穿不好,你不知你们爷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惊蛰:“……” 御风:“……” 这不怪他们,平里里照顾他家爷起居的,是谷风! 第674章 吉时 九王府办喜事,敲锣打鼓的人们生怕对不起九王爷给他们的赏银。昨晚锣鼓响到大半夜才歇,这会儿天还没亮,锣鼓已经早早的敲起来了。 好在九王府这条街,独家独户,吵不到别人。 锣鼓响了一阵子,王府正门开了,一支庞大的迎亲队伍自九王府中走了出来。 仪仗开路,袭九渊一身玄色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方,后面紧跟着的,是百里惊澜与墨战华两人。两人的身份不适合公开出现,便换身装束,低调的随着袭九渊去迎亲。 众人离开九王府,迤逦出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队,前往长平街。 长平街的宅院中,叶浅妤已梳妆完毕。 喜服换成了狐裘的外衣,喜气却丝毫不减,一套镶嵌着红宝石的头面,雍华尊贵,生色不少。 端坐在床头,宛若一只盛开的玫瑰。 白露守在一旁。 图喜庆,她也换了身红衣裳。 站在榻边,不经意看到叶浅妤铺开在床榻上的衣角有些褶皱,她上前小心的抻平。 这时,红蔷小跑着进门:“爷到了!” 屋里一时没有反应,红蔷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迎亲队伍到了,马上就要进门了!” 话音未落,锣鼓声传进耳朵。 叶浅妤倒没觉出什么,白露忽然紧张起来,匆匆转身去找红盖头,口中碎碎念着:“我成亲那会儿,秦阳来的时候天都亮了。这天还黑着呢,九爷怎么就来了?” 嬷嬷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能与郡主比吗?你的相公,那能与九王爷相提并论吗?” 白露自知失言,拍了几下嘴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嬷嬷又教训:“九王爷与郡主成亲的大好日子,你这丫头开口便是死啊活的,敢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小命当真不想要了?” 白露吓得脸都白了,拿着红盖头不知所措。 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叶浅妤笑着道:“嬷嬷,你别怪她了,她也是为我高兴,这才般冒冒失失,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嬷嬷这才消了火气。 说着道着,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 寻常人家成亲,有人挡门要红包,可九王爷成亲,谁敢挡门拦路?一点阻碍都没有,直接就奔这边院子里来了。 青桑也跑了进来:“爷到门口了。” 红蔷提醒:“快,快给夫人盖上红盖头。” 白露这才反应过来,盖头还在自己手里拿着。匆匆走到榻前,将盖头铺开,盖到了叶浅妤头顶。 叶浅妤只觉得一团红色蒙过来,再看不到其它。 行礼的声音响起:“奴婢见过九王爷。” “免礼。” “谢王爷。” 过了一会儿,一双纹路精致的鞋子出现在下方半寸不到的视线里,身边忽然微微一陷。下一刻,手被一双温柔的手握住,男人清越低醇的嗓音含着笑意,在耳边响起:“让夫人久等了。” 叶浅妤心头微颤。 有脚步声靠近,嬷嬷道:“九爷,新娘子还没到上轿的时辰,要吃过饺子才能走呢。” 男人伸手:“本王亲自喂她。” 第675章 宠爱 端着饺子的丫鬟下意识就将托盘往前送,被嬷嬷一把拦住,“九王爷这可不行,九王与姑娘尚未拜堂,这时候见面不吉利。” 袭九渊笑道:“本王已经进来了,难不成还要赶本王出去吗?” “这……” 嬷嬷一脸为难。 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啊! 袭九渊伸手,将丫鬟托盘中的碗端了过来:“本王只喂夫人吃饭,不瞧她便是了。” 说着,已经拿筷子夹起饺子,往盖头里面递了进去。 叶浅妤故意不去咬,害他举了半天。 忍不住问:“不喜欢吃?”扭过头,抬眼望向嬷嬷和丫鬟:“饺子里面可是放肉了?夫人早上不吃肉。” 嬷嬷和丫鬟皆是一怔。 嬷嬷道:“是放肉了,可是……” 水饺,哪有不放肉的? 在一旁侍候着的丫鬟们眼里冒起了粉红泡泡,早就九王爷对外人心狠手黑,可是关上门宠妻无度,这会儿终于见识到了。 九王妃真是好福气呀! 袭九渊没理会众人的眼光,不假思索的就要将手撤回来,嘴上说着:“时辰还早,重新做一份吧。” 叶浅妤还在沾沾自喜,眼看饺子要被拿走,忙喊:“我吃!” 张嘴咬住了已经退至盖头外的饺子。 大概是因为红盖头挡了一下,她没能准确把握饺子的距离,这一下嘴用力又有点猛,“咯崩”一声,咬到了筷子上。 沉闷的动静,外面人听着都疼。 袭九渊倏的笑了,轻轻抽回筷子,放回丫鬟端的锦盘之中。忍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轻声问:“咬疼了吧?” 叶浅妤撇撇嘴,心道明知故问。 牙齿麻酥酥的疼,连水饺味道都没尝出来,胡乱嚼几下,咽下去了。 嬷嬷在一旁小心的瞧着。 眼瞧着九王爷对九王妃这股子宠爱,她们更要小心翼翼的伺候才行。矮着身上,谄声问:“九王爷,这饺子还用做新的吗?” 不等袭九渊开口,叶浅妤道:“不必麻烦了。” 嬷嬷赶紧应了声:“哎。” 正欲让丫鬟命丫鬟将饺子端下去,袭九渊忽然又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送进盖头下:“多吃点儿,待会到了九王府,你就没时间吃东西了,别饿坏了。” 边给喂叶浅妤饺子,边对白露吩咐:“你拿些点心带着。” 白露福身:“奴婢遵命。” 新娘子到了新郎府中,拜完堂,就送进新房等着新郎回来入洞房。这整整一天,都没有时间吃东西。白露本来偷偷备了点心,打算带着路上给叶浅妤吃。 不过有九王爷的话,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了。 众人又惊又诧。 袭九渊在房中一直呆到天微微亮,司礼官来了,说是吉进到了,新娘子要上轿了。 袭九渊这才从榻边站起了身。 叶浅妤的亲人如今在世的,就只剩下妹妹叶拈夕。她刚经历定远侯夫人的事,叶浅妤怕刺激到她,让谷雨和无影护着她出去散心了。 送她出嫁的人中,旧人只有白露一个。 袭九渊已经到前面去等了,在白露搀扶下起身,刚走到门口,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进耳朵…… 第676章 出嫁 叶拈夕一路奔到她面前,眸中带着氤氲水气,压下鼻尖的酸和落泪的冲动,道:“姐姐出嫁,怎么能少了小夕呢?” 叶浅妤胸口微震。 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小夕……” 剩余的话,如数卡在了喉咙口。她怕她难过才不让她亲眼看着热闹的场景,可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说出来,怕会让人更难过。 叶拈夕抹了把眼中的泪光,消瘦,甚至还留有几分憔悴的脸上,晕染出笑容。 上前几步,自白露手中接过叶浅妤,挽着她的手臂继续往着走:“姐姐的心意小夕明白,可小夕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了,姐姐出嫁,小夕怎能不来呢?” 叶浅妤没再说话。 谁出嫁时,不希望身边陪着的,是自己的至亲? 叶拈夕扶着叶拈夕迈下台阶,视线忽然暗了一下,脚下方半寸视线之中,出现了一个伞的形状。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受凤公子托付,来送叶姑娘一程。” 是穆云音的声音。 她撑了一把红伞,走在叶浅妤身旁。 叶浅妤怔了怔。 穆云音大概猜出她所想,又道:“凤公子也到了,不过男女有别,他不方便来后院,便在前面等了。” 叶浅妤笑了笑。 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自己却清楚的知道那份发自内心的高兴。 上次听穆云音说凤毓家中有事,她还特意去了书信闻讯。只是一直未收到凤毓的回信,她心中不安,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听到他回来了,轻松的同时,更多的高兴。 从后院到前院,距离不远,规矩却是不少,她一一按嬷嬷的提醒完成。 锣鼓声越来越近,终于到了门口。 出门时,要换上新郎带过来的新鞋子。 袭九渊亲自动手,自然又是惊呆了一众看热闹的人们。墨战华感慨,百里惊澜起哄,场面热闹异常。 换完鞋子,袭九渊干脆抱着她上轿。 只因从前听她讲过,在她那个时代,新娘子都是由新郎抱着上花车的。 那他就抱着她上轿好了。 新娘子上轿,送亲的人也一一跟上,在鞭炮声中,迎亲队伍开始往回走。 墨战华不经意见看到凤毓。 眸中闪过一抹疑惑,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了。此时过去太显眼,万一暴露身份,搞不好会给袭九渊引来麻烦。 暂时压下了追过去的念头。 一脸喜色的百里惊澜看出他的异样,扭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墨战华视线挑了挑。 百里惊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骑马走在花轿边的凤毓时,眼底同样闪过疑惑的神色。 那个位置,明显是新娘这边的人。 精致的唇角扬起一抹笑,道:“这小子何时与叶姑娘牵扯到一块儿去了?还关系不错的样子?” 这个问题,应该问凤毓。 墨战华回答不了,也就没开口。 百十人的浩大队伍离开长平街,走向九王府的方向。 一路上,看热闹的人将街头巷尾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时有人在人群中冒个头,警惕的打量着队伍。 片刻,又匆匆离开。 第677章 造反 大皇子府。 这座府邸坐落在御街之中,是大皇子在成为太子,搬进太子府之前的居所。虽说皇子与太子之间,相隔也就只有一个阶级,可就是这一级,上下便是天壤之别。 且不说这座皇子府与太子府差着不只一个规格,便是来往的人,也大不相同。 之前他是太子,府中进进出出的除了朝中官员,还有许多慕名投奔他而来的,身怀绝学,想要通过他而成就功名的能人异士。 如今,树倒猴孙散。 他一倒台,那些所谓的贤者能人,走的走,散的散。之前围在他身边的朝臣们,也都个个明哲保身,都不再与他来往了。除了极个别几个交往过密,身家与他捆绑在一起摘不干将,不得不同乘一条船的人,还在帮他办着事。 可他也能感受到,那些人在想方设法的寻找新的靠山。 如果他不再想想办法,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 书房门口,两人侍卫守得严密,好像生怕有人来打扰到里面的人一样。而此时的书房中,其实也只有两个人。 废太子,还有面上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男人。 两人对面而立,中间的桌案上,摆着一副舆图。仔细来看,才看出是凉州城的城防图。 废太子眉头紧锁,略显犹豫:“先生,这么做行的通吗?” 男人眸光冷鸷,没有正面回答废太子的话,反而问道:“殿下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 废太子眉头皱的更紧。 他的确没有好办法,可造反,让他在心里想想还行,可真要付诸行动,他心里打鼓打的厉害。 他被废之后,开始还有些幕僚没走,大概是觉得他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跟了他一段时间后,慢慢的都灰心失望了,找了各种理由请辞。只有眼前这位从未见过真面目的人,一直没离开。 废太子怀着几分感激,私底下也想过,有朝一日重新得势,他一定不会亏待眼前这个人。 即使如何,他提出逼宫时,他还是没同意。 是后来的事改变了他的想法。 前阵子因为与符玉串通想害叶浅妤,被明帝抓个正着,结果导致他本来只是废了位,还能自由出进府中。那事发生后,袭九渊不肯罢休,叫皇帝作主。皇帝为了平息袭九渊那边,也为了做给朝臣们看,直接下令禁了他的足,弄得他现在边府门都不能出了。 昨晚皇后过来,他才知道,如今皇后想见他一面,都要付出那要的代价! 这时,他才动摇了。 他也终于意识到,只要明帝还在,他的生死永远都掌握在别人之中。不只是他的生死,还有他的母亲。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的喜怒哀乐,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握在那一个人的手中。 想要拿回这一切,只有一条路,就是取代他! 废太子,也就是大皇子的眼中,光芒闪了又闪。他胸中有激昂澎湃的热血,可大概是这些年来,一直被明帝所压制,又有着对明帝,对那座巍巍皇宫本能的畏惧,下不了决心。 “殿下,时间不多了。”蒙面人催促。 第678章 拜堂 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大街小巷,天彻底大亮之前,终于回到了九王府门口。 九王府正门极少打开。 只有皇帝亲临,或是圣旨传来时,才会打开门。 今日,正门开了。 袭九渊收紧缰绳,率先在王府门前翻身下马。 他一下马,立刻有人上前接过缰绳,牵着马向前走了。后面,大队人马缓缓停住。 嬷嬷在轿边,对着里面的叶浅妤道:“姑娘,到了。” 马车中,叶拈夕和白露陪着她。 叶浅妤一张脸蒙在红盖头下,外面的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座九王府,她出出进进不知多少次,便是闭着眼,都是走到泠风阁。可轿子一停,她心忽然揪了起来。 莫名紧张。 双手不停的绞着手上的锦帕。 叶拈夕看到了,小声的提醒道:“姐姐再用力,这帕子都要拧成花了呢。” 叶浅妤手蓦然一顿。 她都没察觉到她在拧手里的帕子。 脸有些发烫。 听到外面媒婆开口说话的声音,知道袭九渊过来了,她心跳的更快,好像要又胸口跳出来一样。 脸也烧的更厉害。 明明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什么事情都做过了,可是一想到他过来了,她心就控制不住的狂跳。 想安分都安分不了。 又在不知不觉中,拧上了那条帕子。 叶拈夕没再提醒她,而是瞧向一旁的白露。 白露正抿嘴笑着,“还是第一次见到姑娘如此紧张呢,看来不管平日里胆子多大的人,成亲的时候,心情都是一样的呢。” 提到“成亲”二字,叶拈夕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心头刺痛。 就在几日前,符城还特意来沐青苑找她,跟她说,待九王爷是她的姐姐成婚后,他们便开始筹办婚事。 盛夏到来前,他一定迎娶她回府。 到时,他们在府中种上一池荷花,待到夏天来临,便一起赏荷。 秋天到的时候,莲蓬就该熟了,他们一起摘莲蓬。 她记得她跟他说过,莲蓬籽刚刚长起来的时候,吃起来有一丝甜甜的味儿,特别好吃。她当初在乡下,没钱买东西吃的时候,就到水里捞这些东西充饥。 她的话,他都记着了。 一丝落寞在眼底弥漫,但是很快的,被她压了下去。 她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对白露道:“你出嫁时,也是如此紧张吗?” 白露刚想回答,忽然想到出门前,嬷嬷训诫的话。九王爷不是秦阳,她也不能与叶浅妤比,遂摇头道:“奴婢粗枝大叶的,怎能与姑娘比呢?姑娘与九爷有情人终成眷属,才会如此紧张,待会儿进到府中拜过堂,就不紧张了。” 叶拈夕道:“这么有经验,一听便是过来人。” 白露没敢再说话。 这时,车帘开了,袭九渊满脸笑容站在轿前,薄唇轻启,清越低醇的嗓音十分悦耳:“本王来接你进府。” 嬷嬷着急的跟在后面解释:“王妃真是好福气,王爷要亲自抱您下轿呢!” 此言一出,叶拈夕和白露先红了脸。 第679章 报酬 西凉的风俗,新娘子下轿前,新郎要三踢轿门。不但要踢,还要向轿中的新娘问话。这第一踢踢过去,新郎要问新娘“可能孝敬公婆”,第二脚,问新娘“能否团结妯娌”,第三问,自然是夫妻甜蜜。 也有说法,是为了彰显夫家威严,给新媳妇儿一个下马威。 这些规矩早在出发前,这边的司礼官都与袭九渊仔仔细细的交待过一记,生怕他忘了,还紧跟在他身边嘱咐。 结果这王府大门还没进,他就不按常理出牌了。 罢了,罢了。 谁让九王爷位高权重,任性呢!不踢轿门也无伤大雅,只要接下来别出乱就好。 这么想着,也就拢了拢衣袖,没出声。 众人瞧着袭九渊大半个身子探进花轿之中,将盖着红盖头的叶浅妤给抱了出来。在一片哄闹中,抱着叶浅妤往王府中走。 司礼官与嬷嬷同时拦着。 嬷嬷焦急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谄意:“九王爷,您还是让王妃下来走路吧。王妃前面要跨火盆,这一来呀,趋吉避凶,变祸为福。二来去去晦气,以后与王爷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袭九渊幽邃的眸扫过前方。 铜盆里的荔枝木已经烧着,烟气袅袅,有人往里面撒了红豆、红枣,趋吉避凶之余,又寓意着未来的日子红红火火。 男人唇角扬了扬,抱着叶浅妤大步走了过去。 在众人或是惊诧或是异样的视线中,抱着叶浅妤迈过火盆,自九王府正门走了进去。 现场一片哗然。 人们笑闹着,簇拥在后方,跟着一道进了王府。 仪门前,墨战华拦下了凤毓。 四目相对,凤毓眼底闪过一抹意外:“墨兄长怎会在这里?” 墨战华没好气:“我还想问你呢,你如何也来这儿了?”还是跟在娘家送亲的队伍里,他如何不知凤毓与叶浅妤还有交情? 这里来来往往人多,凤毓一两句话讲不清楚。 瞧着闹轰轰的也没人注意他们,便从人群中退出来,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将他与叶浅妤之间的渊源简单的说了一遍。说完,又纳闷的问:“兄长之前不是出发到南境了?如何这会儿到西边来了?” 墨战华没有正面回答,沉吟片刻,道:“待到两人礼成,你便动身回楚国,这边的事你别掺和。” 凤毓不解。 不等他差距清楚,那边已经有人在招呼墨战华:“华兄,快来。” 是百里惊澜的声音。 墨战华不好再与凤毓多说,只嘱咐了一遍,让他在袭九渊与叶浅妤成亲后,赶紧离开这里。 说完,便匆匆往里走了。 凤毓眸光一瞥,刚好看到百里惊澜的身影闪过,又融入进人群之中。 他眸底疑惑更深。 墨战华与百里惊澜同时出现在这里,说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打死他都不信。尤其是墨战华一再嘱咐他赶紧走,直觉上,一定有大事要发生。 会是什么呢? 不及多想,穆云音往这边来了。 女子眸底噙着笑意,温婉如清风抚过的湖面,微波缓缓,荡漾开来,“你怎么在这儿站着?接待的人找不到你了,正着急呢。” 第680章 赏赐 凤毓来送亲,是叶浅妤的娘家人,自然也是九王府的上宾。上宾不见了,负责接待的人免不了一个招呼不周的罪责,正急得四处寻找。 凤毓没说什么,与穆云音一道,往正厅方向去了。 袭九渊抱着叶浅妤,一路到了正厅。 厅前布置成了喜堂。 大红的喜字就贴在厅堂正中央,处处彰显着喜庆的氛围。 袭九渊在门口顿住脚步,抬眸望一眼大红的喜字,侧头对着怀中的叶浅妤说道:“到了。” 叶浅妤环在他脖子上的手松开了。 他这才将她放下来。 扶着她站稳。 喜婆立刻上前,将中间系着大红花的喜绳分别交到两人手中。司礼官正看两人准备完毕,一口气纳丹田,正欲喊“吉时到”,另一道声音自不远处响起:“皇上驾到!” 细长的声音席卷而过,喧嚣的氛围骤然停了下来,人们扭头望去,只见明帝在众侍卫簇拥下向这边走来。 齐齐跪地高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袭九渊眸倒也没觉得意外,将喜绳在手中团了团,扶着叶浅妤,一同转身面向明帝。 明帝看出他要礼,笑着上前搀扶:“今日是九王大喜的日子,便不必行此大礼了。” 招招手,向黄公公示了个意。 黄公公领会,拿着一个卷轴,走上前来:“恭贺九王爷大婚,圣上有赏……” 长长的礼单,念了足足半刻钟。 礼单里面的珍宝异宝,更是令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纷纷在心中惊呼,皇上对九王爷果然是真爱呀!礼单里的宝贝,随便哪件单独拎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竟然一下子送这么多! 人群中,百里惊澜与墨战华悄悄的退到了角落里。 百里惊澜潋滟的桃花眼里泛着嘲讽,“这明帝还真舍得下血本,出手这么大方。不行,等这家伙成完亲,我得再跟他商量一下筹码的事,他许给我的那块血玉太便宜了。” 墨战华清冥冷肃的脸上写着淡漠,反问:“他的便宜,你敢占?” 百里惊澜想了想。 很认真。 思量过后,便没有再开口。 墨战华说的对,袭九渊的便宜可没那么好赚。他这次来凉州,本就打算一个半月就离开,这一拖再拖,都拖了三四个月了。 就为了一块血玉…… 可没办法,谁让他家母后喜欢呢?再有两个月是他家母后生辰,他打算拿了血玉去孝敬母后,顺便讨好一下自家父亲。传宗接代的事儿就交给哥哥去办吧,他这小,得再过几年定了心性再说—— 两人说话的间隙,明帝已经进了喜堂。 袭九渊父母早逝,江华虽然活着,却没让叶浅妤知道,等于叶浅妤也没有父母,婚礼中就没安排拜高堂的环节。 明帝一来,这个环节还得加上。 袭九渊招来惊蛰,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句什么。 惊蛰下去了,片刻后,有人搬来椅子,放到了喜堂正中主位上。袭九渊道:“皇上请上座。” 明帝笑吟吟的坐下了。 他心情很好。 岳崑告诉他,袭九渊明着与符罡闹翻,却改在暗地见面。经过前两日的事,想来他们不想闹翻也不行了吧? 第681章 造反 明帝落座,随着欢庆的喜乐,新郎新娘也在鼓掌中各自就位。司礼官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这边欢天喜地拜堂时,废太子终于牙一咬,心一横,下了决心。 一拍桌子:“反!” 决心是下了,随之而来的不是即将干一番大事的澎湃激情,而是接踵而来的阵阵心虚。他惶恐的望向身后的戴着铜面具的男人。 一想到连这个的脸都没见过,登时更心虚了。 “先生,”他犹豫着:“如今朝中支持我的人并不多,父皇虽说身体大不如从前,可到底还在盛年,如今起事,怕是……” 不停他说完,男人出声打断:“殿下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说罢,转身就走。 废太子一惊,忙上前拦下了他:“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透过冰凉的面具,一双黑眸紧紧锁在太子脸上,“之前殿下应下了要起事,在下才为了殿下东奔西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殿下一句话。殿下却前怕狼后怕虎,半分做大事的担当勇气都没有。之前应承下的事,如今也是左右摇摆。如此,堪当大事?” 说着,还叹了口气。 看废太子的眼神,十足的恨铁不成刚,“殿下既无心那个位置,恕在下失陪,告辞了!” 拂袖而去。 废太子的太子之位虽然废了,好歹还是大皇子,除了皇帝,谁还敢朝他摆脸色,甩袖子? 猛不丁被训斥,愣了下。 眼看着男人就要走出大殿,他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他最后一个机会了。如果他走了,就再没有人为他出谋划策,为了招兵买马,指引着他往那个位置上走了。 猛然起身,冲过来拦住了他:“你别生气,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不就是造反吗? 他如今被废了不说,还被圈禁,过两年,他那个父皇再立了他人为太子,他别说翻身,怕是连活命都难。可如果今日之事成了,那就是一步登天,再也不怕有人会威胁到他的生命前途了。 最后一次下了决心:“先生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男人这才息了怒气。 这时,外面传来一连串的敲门声:“殿下。” 是他的贴身侍卫。 被应允进门后,侍卫先向废太子行了一礼,却是对着铜面具人道:“先生,玄武门派人来问了,说是圣上出宫已经有段时间,这边如何还没有动静?再不行动,待到皇上回宫,可就来不及了。” 铜面具人目光转向废太子。 太子心里没底,眼神也没那么坚定,可对上铜面具下面那双漆黑看不到底的眼睛时,忽然不知哪儿来了一股子勇气,硬着声音道:“出发!” 可惜声音听起来,还是没什么力度。 因为他连造反的人马在哪里都不知道。 就这样,废太子铜面人的鼓动下,带着府中不足百数的府兵,披上战甲,顶着清晨冉冉升起的太阳,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九王府。 在一片哄闹声中,袭九渊和叶浅妤被簇拥着送进了洞房。 第682章 暴露 露 闹洞房的人自然是没有的。 九王府里的人不敢闹,请来的客人也都忌惮袭九渊的威严,连说话都十分的谨慎,更遑去闹他的洞房了? 敢闹的人吧,又不屑做这样的事儿。 百里惊澜、墨战华等人,都躲到解释里喝酒去了,哪会来洞房这边凑热闹? 袭九渊与叶浅妤进去后,除了白露她们几个丫鬟,其他人便都留在了房门外面。 袭九渊也没多留。 进来没一会儿,便被叫去前面喝酒了。 王府前院,喜宴已经开始。 袭九渊视线在人群中寻找半晌,才看到躲在最角落里的百里惊澜几人。他还要招呼府中其他客人,堂而皇之的过去,只会让他们引起众人注意,于是也没上前,只交待惊蛰要亲自招待,酒菜全都上最好的。 惊蛰急忙应着,过去招呼了。 明帝也留下来饮宴。 正喝得尽兴之时,忽然有侍卫匆匆进来。走到袭九渊身边,贴着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袭九渊点点头,让他下去了。 宴席中一片热闹,没过多久,又有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匆匆进来。这次直奔明帝身边,贴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声音很小,殿中又喧嚣,饶是再好的耳力,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见明帝的脸色越来越沉,愤怒几乎溢出眼眶。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一声怒喝,惊得屋里众人顿时噤了声音。 全都不知所措的向他看了过来。 明帝哪还顾得上他们? 来的人,是负责盯着大皇子府的天行司令使。他来报信,说半个多时辰前,大皇子带着一干铁甲环身的府兵,打晕了看守皇子府的侍卫,直奔皇宫去了。 明帝大怒。 带着府兵去皇宫,他想干什么? 造反吗? 手中的酒盏“啪”的拍到桌案上,眼睛直直瞪着那令使,“你给朕说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令使语结。 明帝这句话该去问大皇子才对啊,他怎么会知道? 况且看大皇子出府时气势汹汹的模样,分明是想逼宫造反。可是造反这种话,他哪敢说出来?万一他说了大皇子又没造反,他就是构陷,这可是掉脑袋的罪。 不,是诛杀九族的罪! 他不敢说。 殿中众人不知发生什么,全都忐忑不安的望着明帝。 他们认不出普通禁军侍卫与令使的区别,可袭九渊认得出来。他们匆匆过来报信,一定是出大事了。 沉默片刻,他道:“皇上,可是要紧事?” 明帝眸光一闪,笑了声。 手撑桌案,站起了身:“朕忽然想起来,出宫前还有几个折子尚未看完。这茶也敬了,喜酒也喝了,朕这便回宫了。爱卿平日里政务繁忙,今日大婚,朕准你休沐几日,在府中好好陪陪王妃吧。” 袭九渊心中明了。 不能当众说的事,看来的确不小。 跟着站起了身,躬身施礼:“臣谢皇上恩典。” 众人见皇帝要走,也都起身恭送。 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将明帝送出九王府,又目送皇帝的轿辇离开,才折回九王府。 进屋前,谷风凑过来道:“大皇子反了。” 第683章 飘了 大皇子……造反?! 袭九渊禁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怕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大皇子要敢造反,那真是勇气可嘉,智商感人。 逼宫也得讲个天时地利人和。 论天时,如今国泰民安,社稷稳定,普天之下一片祥和;讲地利,皇宫守卫森严,想强取就得强攻,诸多禁军侍卫把守,攻进去谈何容易?人和就更不用说,他的太子之位一废,身边人大多另谋高就了,据他所知,唯一一个没离开的,是个查不到身份的神秘人。 难道那人还能有通天的本领了? 幽邃的眸底闪过一抹异色,低声问:“消息可靠?” 谷风点头:“大皇子府那边传来消息,大皇子率领所有府兵,往皇宫去了,应该不会有假。” 袭九渊唇角扬起一抹轻嘲:“不用管,他成不了事。” 谷风还想说什么,有人过来敬酒,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退后两步,守在了袭九渊身后。 此时,大皇子带的人,已经逼近了皇城第二道宫门。 来的路上,他还提心吊胆的没有一点儿底气。尤其靠近玄武门时,他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觉得自己是在行一件不可能成功之事。看着铜面具人与守门的禁军侍卫交涉,最后大门打开,放他们进去时,他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飘飘然,就到宫门口了。 只好进了前面那道门,距离金殿就只剩几步之遥,拿下了金殿,他就是皇帝了! 这么想着,心情变得紧张激动。 原以为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那把龙椅,马上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他连打马的动作都快了几分,催着马跑得快些,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本该在他左右的铜面人与贴身侍卫,速度缓缓降了下来。 等大皇子赶到第二道宫门下,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城楼上,侍卫队长瞧着一干身穿铁甲的兵马靠近,立刻提起十二分警惕,箭上弦,刀出鞘。 待他们在下方停住,提声喝道:“来者何人?” 大皇子不怕死的回道:“我乃大皇子,速速将宫门打开!” 侍卫队长愣了一下。 边上有人提醒:“大皇子不是在府中禁足吗?” 侍卫队长又愣了一下。 再抬眼看向城门下的大皇子时,眼底多了几分深意。一身铠甲,腰间配剑,身后随从无一不是全副武装。 这样的阵势,他是要—— 逼宫?! 侍卫队长被这个念头结结实实给吓了一跳,探出半个脑袋,对着大皇子喊道:“殿下进宫,可有圣上诏令?” 玄武门进的太轻松,大皇子现在有点飘。 以为铜面人已经帮他铺平了一切,对于侍卫队长的问话,根本不放在眼中,大声训斥:“本宫要进去,你敢阻拦?” 侍卫队长更加确定方才的想法。 手一挥,侍卫手中弓箭刹那间齐唰唰指向了大皇子,提高声音,警告道:“没有诏令,私闯皇宫便是造反,殿下还是请回吧!” 第684章 安排 箭影重重,在阳光下反射出寒光。大皇子终于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找回了几分理智。 下意识的唤铜面人:“先生,先生……”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这才回头看。 身边哪有铜面人的影子? 他这下慌了。 努力克制着胸口的不安,问身边府兵,“先生人呢?” 府兵一个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又找贴身侍卫。 却发现贴身侍卫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这下彻底慌了神。 铜面人不见了,他的贴身侍卫也不见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该如何回应上方的话? 冷汗落了下来。 城楼上,侍卫队长再次喊话:“殿下再不退后,休怪卑职以下犯上,冲撞殿下了。” 扬起手,就要下令射击。 面对城楼上方密密麻麻的弓箭,跟在大皇子身边的人也怂了:“殿下,怎么办?” 大皇子忽然觉得,脑子里一阵从未有过的清醒。 带兵冲进玄武门,逼宫谋反的罪名已经坐实,现在想回头,晚了。可是往里冲,就凭他身后这百十名家丁护院拼凑起来的府兵,怎么可能与城楼上训练有素的禁军侍卫对抗? 退是死,进也是死…… 他只觉得浑身血液被抽光,一股子寒意自骨子里向外漫延。 终于意识到,他这是被人坑了呀! 一滴泪自眼眶落下,慌乱之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真是朕的好儿子,趁着朕外出,这是想做什么?” 明帝的声音如平地起惊雷,在耳边炸响。 大皇子一紧张,整个人自马背上滚落下来,连滚带爬的扑到明帝面前。 想去抱明帝大腿,被御前侍卫拦下。 他抱着侍卫的刀,哭嚎:“父皇,儿臣没造反,儿臣没有啊……”话音未话,被明帝沉声打断:“没有?你倒是跟朕说说,你身后这百十来人身穿甲衣的侍卫,来到朕这皇宫是为什么?难不成,他们是来提醒朕这皇宫的防御,还不够严密吗?” “不是,父皇,您听儿臣解释……”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朕已经给了你很多次机会。你呢?你一次比一次让朕失望,朕不想再听你说了!” “来人,给朕拿下!” 不远处的宫墙上,两道身影躲在暗中。 正是铜面人与大皇子的贴身侍卫。 大皇子被御前侍卫拿下,跟着他进宫的百余人,连反抗都没反抗,便被如数俘获。连同大皇子一起,带进了宫中。 逼宫的下场,可想而知。 待宫门前安静下来,铜面人与大皇子的贴身侍卫也悄悄离开皇宫。到了安全处,侍卫才道:“先生心愿已成,不知接下来去往何处?” 铜面人答:“四海之大,何处不能栖身?” 侍卫略一思索,道:“先生独身一人,不如就让卑职留在先生身边照顾吧。”怕他拒绝,他又补充:“当年是先生在战场救下卑职性命,卑职一直铭记在心。此生无以为报,唯愿余年照顾先生左右。” 铜面人没说话,往远处去了。 侍卫顿了顿,片刻后,也追着他的方向去了。 半个时辰后,袭九渊收到消息,大皇子谋反,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安排…… 第685章 顺利 闹了大半天,前来道贺的宾客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谷风与惊蛰在招呼着送剩下的人离开。 袭九渊、墨战华还有百里惊澜去了书房。 提到大皇子造反的事儿,百里惊澜一脸诧异,“他造反?一没兵二没人,他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他那个皇帝爹,他活够了吗?” 墨战华眸间闪过疑惑,“按我们对大皇子的了解,他没这个胆子。” 袭九渊点头:“有人在背后撺掇。” 百里惊澜嗤笑:“这大皇子也够没脑子的,造反这种事,也能随便听信了旁人的话。那撺掇他的人,如今逃之夭夭了吧?” 袭九渊“嗯”了声,“只是查不到此人身份来历。” 墨战华道:“不管何人所为,于我们而言,都不是坏事。大皇子入了天牢,符皇后少不了要为他救情,明帝分心顾不得其它,对我们的计划而言,是好事。” 百里惊澜插话:“墨兄说的没错,大皇子谋反的罪名坐实,必会引发朝野动荡,有人想保他,也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两边一掐,倒是给了我们一个不错的机会。” 袭九渊不语。 两人同时向他看了过来。 只见他自书案边的画筒中取出一副卷轴,在桌案上铺开。里面规规整整的画有如今朝中各门各部的要员。 袭九渊提起笔,将内侍省从图中圈了出来。 百里惊澜问:“你打算从这里下手?” 袭九渊点头:“我们在宫中的眼线不少,但明帝向来警惕。尤其是近几年,他疑心病愈发严重,之前布下的暗线,有不少被他除掉了,是时候再进一层,把他身边的人,全部换成我们的人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点头,开始商量细节。 天快黑的时候,符城来了。 谷风前来禀报。 三人已经商量完正事,袭九渊正打算叫他们自便,他好回房去陪叶浅妤。听闻符城来了,便叫谷风请他进来。 符城来到书房时,百里惊澜与墨战华已经各自离开。 袭九渊坐在桌案前,指了指左手边的位子,“坐吧。” 符城眼神闪烁了几下,却是没坐,直言道:“今天宫里发生的事,九哥听说了?” 袭九渊无意隐瞒,点了头,“你为此事来的?” 袭九渊话里的意思,符城明白,眼底闪过一抹痛色,没承认,也没否认,道:“大臣们听到消息,都进宫面圣去了,父亲也去了。听说,皇上命侍卫将他们拦在御书房外,谁也不见,礼部尚书和安国侯府的人还吵了起来,据说是因为保不保太……大皇子的事。” 符城说的有些急,脸微微泛红。 袭九渊面上是素来的矜冷,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他对这些话有兴趣,还是没有兴趣,说到最后,符城自己有些心虚,噤了声音。 片刻后,才问:“九哥,你怎么不说话?” 袭九渊道:“大皇子率兵进宫,是要逼宫造反。以皇上了脾气,他下场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枉费力气,去惹不快?” 第686章 不管 这番话,说得再清楚不过。 符城还是怔松了半晌,才消化完,回过神来,“九哥的意思,大皇子的事,九哥不会管?” 袭九渊语气坚定:“不管。” 符城蹙眉,大抵还想问为什么,不等他问,袭九渊已经开了口:“今日是为兄大喜的日子,皇上来时特意给为兄放了几日假,不问朝事。你若是来喝茶的,为兄自然好生招待,若是为朝中之事而来,那便别怪为兄要送客了。” 符城再次怔住。 外界都传袭九渊心狠手黑,冷面薄情,真正认识他的人才知道,他重情重义,只对自己认为值得的人好。前面的许多年里,他一直以兄长的姿态来对待自己。除了大年初一那日,见识过他发脾气之外,其它时候,还真是没有见过。 如此冷漠,还是第一次。 符城踌躇着,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谷风在一旁提醒:“符公子,二姑娘今日也回来了,你可要去沐青园探望一下二姑娘?” 袭九渊瞪了谷风一眼,“这么多话,想去看大门吗?” 谷风缩了缩脖子,心道看大门也不需要说多少话吧?不过他也就是想想,嘴上可不敢说,上次被遣去西凉边陲挖药草,险些被毒虫咬到,将小命丢在那片烟瘴林子里,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呢。 可不敢再得罪自家爷了! 符城想到叶拈夕,脸色“唰”的由红转白,半晌没再说话。 袭九渊今日心情好,想着符城要去见叶拈夕,他就不拦着了。毕竟定远侯夫人一死,符城就算是过继给了符家老二,到底还有前面二十年的母子缘分,三年孝期是免不了的,两个苦命鸳鸯,他就不为难他们了。 结果可好,符城自己这边还犹豫上了。 惹得他心里老大不痛快。 隐隐含怒的眼神扫了符城一眼,豁然起身:“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王妃还在新房等着本王,恕不奉陪。谷风,送客!” “送客”二字,如当头一棒,敲得符城心口生疼。 他缓缓起身,只见袭九渊脚步停都不停,直接就出门去了。 谷风皮笑肉不笑:“符公子请。” 符城也不是不想去看叶拈夕,可一想到她,就回想起定远侯夫人死时的情景。如今母亲的尸体就躲在房中,母亲尸骨未寒,符玉又死了。一个是养了自己多年的母亲了,一个是亲如一家的姐姐,哪怕他知道,不是叶拈夕做的,还是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脚步未动,问谷风:“她还好吗?” 谷风是心思玲珑之人,没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反而问道:“符公子是指哪方面?” 符城没想到他这么问,愣了愣,答:“过得可好?” 谷风点头:“二姑娘在九王府,自然不会少了吃的用的,只是二姑娘能不能吃得下,能吃下多少,这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此话一出,符城脸色一僵。 这么明显的告诉他叶拈夕心情不好,吃不下饭,他又怎会听不出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他心中那块软肉,疼得他急了呼吸。 谷风道:“公子还是去看看吧。” 第687章 辛苦 符城脚步停在门外。 许久,许久,久到谷风以为他打算在这儿站化的时候,他忽然开了口:“你帮我带句话给她,待家中事处理完,我再回来看她。让她……照顾好自己。” 说罢,径自离开。 谷风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半晌,才愤愤的道:“要说你自己去说,我不去!” 也转身离开了。 袭九渊没理会这边的事儿,离开书房便往泠风阁去了。 到了门前,守在门口的红蔷与青桑福身行了一礼:“爷,您回来了。” 袭九渊“嗯”了声,就要推门。 红蔷往前一蹭,拦住了他的去路:“爷,新王妃可在里面呢,您就这样进去啊?” 袭九渊一怔。 不这样进去,难不成还有什么说法? 司礼官也没告诉他呀。 满目狐疑的道:“怎么,不行?” 红蔷眼珠了鬼精灵的滚了滚了,瞧向青桑。 青桑小胆子的摇头。 红蔷丢给她一个没出息的眼神儿,贼兮兮的道:“爷,您想啊,新王妃从早上进了这间屋子到现在,还没吃过饭呢,您就这样进去了,也不给王妃带点儿吃的呀?” 话音未落,袭九渊一个手指敲在了她脑门上,“就你体贴机灵。” “哎呀……”红蔷疼得失声叫唤,往后退了一步,撅着嘴,揉着脑门,一脸委屈的看袭九渊。 袭九渊好笑了瞧了她一眼,没说话,推门进屋了。 他的媳妇儿,他怎么舍得饿着? 早上让白露带了吃的在路上吃,进府之后,他又特意嘱咐了惊蛰悄悄的送些吃的过来。 她又不是墨守成规的人,这一天,吃得比他还多吧? 掩上门,往里面走去。 泠风阁里面也被装点一新。 正对面的屏风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墙边桌上燃着红烛。桌边香炉中烟气袅袅,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他唇角压不住的扬了起来。 提步迈进里屋。 叶浅妤等了大半日,都饿了好几遍了。这会儿,白露正拿了惊蛰送来的饺子,喂给她吃。 吃的太专注,都没听到脚步声。 待发现袭九渊进门时,已经晚了,白露心一慌,碗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端着晃了好几圈儿,才放回到檀木盒子里,手忙脚乱的去扯叶浅妤的红盖头。 为了吃东西方便,她将盖头掀开了一些,大半张脸都露出来了。 白露太紧张,扯了几下都没扯下来,反而盖头上的流苏挂到了凤冠的宝石上,解不下来了。 叶浅妤见她一顿忙活,赶紧了抓住她的手:“行了,别弄了。” “那怎么行?没揭盖头,不算礼成呢。” “礼成不成,不是规矩说了算,是本王说了算。”袭九渊清越低醇的声音道:“你先下去吧。” 白露只好放弃了将盖头解开的打算。 怯怯的望了袭九渊一眼,福身行礼后,退下了。 紧张的连吃食都忘了带出去。 她走后,袭九渊挨着叶浅妤,在榻边坐了下来。看看几乎还满着的一碗饺子,笑问:“吃饱了吗?” 叶浅妤摇头。 袭九渊眸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端过碗,夹了一个饺子递到她嘴边:“多吃点儿,洞房辛苦着呢。” 第688章 怪谁 叶浅妤没辜负袭九渊的期望,一碗饺子,一个都没给他留。 袭九渊也不生气,格外的好脾气。 将碗放进木盘之中,抬头看她。 她平日里不爱描眉画眼,天生一副娇俏慵懒的模样。今日嬷嬷给她修了妆容,眼角抹着脂粉,眉也画成了细长柔和的远山眉……褪去往日里的娇俏,多了几分女子的妩媚与妖娆。 饶是日日与她相对,他心中还是乱了。 手抚上她落在膝上的手,缓缓起身,就要吻上她的唇。 叶浅妤笑着推开他。 盈盈水眸望向不远处的烛台,红唇一勾,露出几颗皓白整齐的贝齿,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袭九渊狐疑。 他能忘什么? 叶浅妤扬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 他回头,才瞧见桌上摆着的喜称与系着红绸的酒盏,不由得失笑,怎么连合卺酒这样大的事,都忘记了呢? 嘴上嘟哝道:“都怪你。” 叶浅妤问:“怪我什么?” 男人停住步子,扭回头,忽然凑近到她脸前,蹭着她的鼻尖道:“怪你这国色天香的小脸,本王只要见了你,除了想睡你,还是想睡你,其它的事情,本王一概不想。” 叶浅妤笑出声来。 脸上蹿上一片薄红,还是忍不住想去逗他:“是吗?那让我看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小手就去揪他的腰带。 袭九渊赶紧抓住她的手:“等会儿,少不了你的。” 松开她的手,转身去端酒了。 端到榻边,拉着叶浅妤起身,一杯递到她手中。然后端着酒的那只手臂,环过叶浅妤端着酒的手臂,将酒盏凑到了唇边。 喝下去之前,先看了叶浅妤一眼,“浅浅……” “嗯?” “夫人……” “嗯。” “九王妃。” “你神经病啊。” 这世上敢骂他的人,就只有她了。 袭九渊倏的笑了。 一昂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大概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酒了吧。再下辛辣的味道,入口也变得甘醇绵甜,裹挟着丝丝的甜。 移开杯子,瞧向正慢慢将酒干掉的叶浅妤。 他问:“好喝吗?” 叶浅妤觉得,这男人今天莫不是傻了吧? 竟干些不符合人设的事儿。 将杯子塞到他手里,佯装不悦道:“放下杯子,快帮我把这个凤冠给摘了,太重了!” 戴了一整天,压得她脖子都疼了。 袭九渊眸中是快要溢出眼眶的温柔,微微一笑,道:“好,今晚本王帮王妃梳发。” 放下酒盏,回来帮她摘凤冠。 开始,两人还是在梳妆台前。摘着摘着,便换了位置,从梳妆台到了床榻上…… 这期间,白露来敲过一次门。 合卺酒本该是袭九渊回来时,嬷嬷侍候着他们一起喝的。可是叶浅妤实在是饿了,就将嬷嬷给支出去了。 嬷嬷担心自己走后,误了喝合卺酒的事儿,不敢离开。 最后是在白露的劝说下,才离开的。 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白露侍候着王爷和王妃将合卺酒喝了。 白露刚才太紧张,把这茬给忘了。 第689章 割地 听到外面传来一连串的敲门声,叶浅妤扯过锦被,盖在自己身上,将赤裸着整大半个上衣的袭九渊晾在了锦被外。 袭九渊委屈:“夫人?” 叶浅妤理所当然的道:“你不是懂得内力,不怕冷么?” 袭九渊:“……” 他懂得内力不必冷是一回事,新婚之夜被晾在被子外面是另外一回事。 外面敲门声还在响,叶浅妤他赶紧过去瞧瞧。 男人俊美的脸上满是幽怨,语气哀怨:“夫人当真是无情,这么冷的天,便让为夫这样出去见人吗?” 叶浅妤也笑了:“别装可怜,快去。” 袭九渊睇了她一眼,幽幽叹着气,下床披上了衣衫。 看到外面敲门的是白露时,免不了发了顿脾气,叫他们守好门,没事少来打扰。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一阵敲门声,得浪费他多少金子? 白露惊得拼命点头。 男人又折回了屋里。 走了几步,一想到百里惊澜和墨战华今晚就住在九王府中,他又退回去,把门闩从里面给关上了。免得那两个人居心叵测不怀好意,三更半夜的来敲他房门。 回到内室,只见叶浅妤将锦被裹成了一条,毛毛虫似的,缩在里面。 他问:“冷么?” 叶浅妤点头。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躺下,连被子一起,将她抱进怀中。然后,鼻尖一点点蹭过她的脸颊,去亲吻她的唇。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脸上,又酥又麻。叶浅妤想躲,奈何被子裹得太紧,她动一下都难。手臂又缩在被子里,被男人紧紧抱着,连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不由得后悔把自己裹这么紧了。 男人的微凉的薄唇沿着她的脸颊一路亲下来,滑过脖颈,落在锁骨处。说是亲吧,他唇才蹭到她的肌肤,落下一丝微凉,又接着离开了。 酥麻的感受自肌肤间,一直蹿到心里。 折磨的她无所适从。 声声嘤咛自嗓子里发出来,她难受的缩着脖子:“袭九渊……”男人头都没抬,不容拒绝的声音道:“叫夫君。” 叶浅妤难受的哼哼。 夫君这个词儿,听起来就难为情,更别说喊了。 她不开口,男人愈发的变本加厉,抱着用锦被裹成了粽子一样的她,轻轻的吻,慢慢的磨。 一直磨到叶浅妤松口喊出那两个字,他才总算放了她一马。 手臂撑着身体,俯在她上方,含笑的眸子晕染出深情的色彩,细细的打量着她。修长的指划过她的眉,薄唇轻启,吐出一句差点让叶浅妤吐血的话来:“再喊十遍。” 叶浅妤刚想说“不”,他凑近了:“夫人可想好了。” 语气中不失警告的意味,空出来的那只宽大的手掌,已经透过被子,覆在了她某处敏感的部位。 她顿时矮了气焰。 一时失策,如今只能当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 于是,叶姑娘的新婚夜,成了割地赔款的开始。男人身体力行的向她证实了,他从不出去狂言,前几日说的补偿,都是认真的。并且认认真真的,十分卖力的,把前几次欠的补了回来。 这一补,就补到了天亮。 第690章 操劳 叶浅妤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早上红蔷过来敲门时,她连眼皮都睁不开。 哼哼唧唧的叫袭九渊去开门。 袭九渊揽过她,抱在怀中:“敲几下没人开,他们就不敢再敲了。” 叶浅妤“嗯”了声,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之后。 她是饿醒的。 袭九渊不在,她知他这向日休沐,不用上朝,只是不知他这个时辰去哪儿了。 拖着软锦锦的身子起床,想叫白露去拿些吃的来。 刚披上衣服,听到外屋门响了。 她愣了下,听着几声熟悉的脚步声走近,然后,男人俊美无俦的脸映入眼帘:“怎么不多睡会?” 叶浅妤道:“操劳过度,不能安枕。” 男人笑着走过来,戳了戳她的鼻尖:“饿了便直说,操劳过度……你哪儿操劳了,明明操劳的是本王。” 叶浅妤撇撇嘴,没说话。 她是没力气再跟他斗嘴了,吃饱了再说。 知道他这时候回来,一定是出去吩咐人准备饭菜了,她也就不着急了,又懒洋洋的躲回到床榻上,眯着眼睛小憩。 袭九渊笑着摇头,拉过锦被帮她盖上。 在床榻边的坐下来,半屈着一条腿,随手自一侧矮架上抽过一本书,斜倚在榻边,漫不经心的翻着。 时间静下来,叶浅妤忽然没了睡意。 睁开眼,望着几寸外,正在看书的男人。 午时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过来,斑驳的落在地板上,落在他深色衣衫上,落在他眉间,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落在他挺拔的鼻梁上。 那些光仿佛有了生命,在男人眉间轻歌曼舞。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词儿,岁月静好。 这样的安静的岁月,怎会不好? 感受到她的注视,男人扭过了头,唇角扬起笑,他问:“不是困吗?怎么又不睡了?” 从前,难得见他笑一次,如今好像越来越爱笑了。 叶浅妤抿唇:“又不困了。” 男人把书放回去,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起来洗把脸,午膳本王叫他们送过来了。” 叶浅妤听话的起身。 她洗脸的空隙,红蔷进来了一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袭九渊跟着出去了。 待到饭送来时,还没回来。 红蔷道:“爷吩咐过,夫人饿了便先吃着,不用等。” 叶浅妤眼底闪过疑惑:“出事了?” 成亲前,符家接二连三出了那么多事,要说是巧合,怕说出去连符家人都不会相信。昨天袭九渊回来那么晚,她就担心有人趁着他们成亲搞事情。 好在一切平安。 这会儿袭九渊匆匆离开,那咱不安的念头,再次占据了她的心头。 红蔷道:“王妃别担心,爷不会有事的。” 叶浅妤蓦然一怔。 不会有事…… 那就是说,真的有事情发生了。 眼中闪过担心的神色,问道:“他去哪儿了?” 红蔷露出犹豫为难之色:“爷出去前,让王妃好好歇着,说……不要告诉王妃。” 叶浅妤脸一沉,重重的放下了筷子:“说。” 红蔷道:“进宫去了……” 第691章 求情 御书房外,符皇后顶着初春里乍暖还凉的风,跪在台阶上。她从晚天就在这里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头顶凤钗沾了露水,风干后,还带着几分湿过后的朦胧感。 御书房的门紧紧关着。 符皇后身边,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的大臣。 有人叹气,也有人焦灼来回踱步,还有少数几人,跟在符皇后身后。在众人之中,偏偏最应该出现的符家兄弟,都没有来。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道缝,黄公公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臣立刻围了上去。 不等他们开口,黄公公道:“诸位大人还是请回吧,圣上昨晚一夜未眠,才歇下,怕是一时半会不会醒来。诸位都是身负重任之人,这么等下去,别误了国事才好。” 误了国事? 还有什么事,是比处死皇子更大的事?更遑这皇子,还是曾经的太子,南越的储君。 储君被废,本就动摇国本,再将他处死了,影响会更大! 在场的人,也不是全都这么想。 闻讯赶来的,并非全是保大皇子的人,也有些是站在五皇子,七皇子那边的。他们巴不得趁着这次机会,一举将大皇子摁死,就算不能处个砍头什么的刑罚,至少也得让他流放边疆,让他再翻不了身。 当然,能处死是最好了。 刑部尚书方进上前一步,语气谦逊,态度坚决:“早朝圣上未驾临,这岂是小事?还请烦劳黄公公再去通报一声,我与诸位大人便在此侯着,皇上何时肯见我等了,我们再进去。” 黄公公噎了一下。 其他众臣纷纷附和:“麻烦公公向皇上说一声,臣等就在此侯着。” 黄公公一脸为难。 看眼前的情景,他也是劝不住,也就不再说了。 转回身,打开一条门缝,退回去了。 众人看着紧闭的房门,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正七嘴八知之时,台阶下方传来小黄门通报的声音:“九王驾到。”袭九渊来了。 人们视线如数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一身玄色蟒袍的袭九渊,正不紧不慢的往台阶上面走来。 昨日袭九渊大婚,皇上亲自去了,还是在他成亲之时,金口玉言的说要他休沐几日,不必参加朝议。 于是大家不约而同的冒出来一个念头:他怎么来了? 有与袭九渊相熟的,直接迎了过去。 “九王爷。” “秦大人。” 秦大人见过礼,袖了袖手,问道:“王爷新婚之喜,如何没在府中歇着?” 袭九渊反问:“非朝议之时,秦大人不也没回府吗?” 一句话,意思再明显不过。 旁边又有人问:“九王也是为大皇子之事而来?” 身边有人斜了他一眼。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放着新婚的媳妇儿不陪,跑到这冰冷的皇宫来头凑热闹,除了因为大皇子的事儿,还能为什么? 蹭饭也过点了好嘛。 那人大概也觉得问话的方式不对,尴尬的咳了咳,借掩嘴巴的动作,掩饰着表白的脸色。 袭九渊没点头,也没否认。 径自走上了台阶。 自符皇后身边路过,脚步微微一步,终是没说一句话。越过她,上前敲了敲御书房的门:“臣,袭九渊求见皇上。” 第692章 背锅 众人都觉得皇上不可能见他。 毕竟其他人都从昨天就开始在这里等了,等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没能见到皇上一面。他袭九渊便是天大的面子,皇上也不可能就这么见了他。 何况,刚才黄公公还出来说皇上睡下了。 可这念头还没落地,就都啪啪打脸了。 黄公公出来开了门,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道:“九王爷来了,皇上有请。” 众人:“……” 就算不量会他们,这里还有皇后呢。皇后可是跪了一天一夜啊,便是大皇子犯了错,她到底是一国之后,也是要颜面的啊! 皇上都不见,竟见了袭九渊。 众人心思各异时,袭九渊已经跨进门槛,房门再次关上,隔绝了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复杂的视线。 迈步至内室,才见明帝在坐榻上盘膝而坐。 他面前,摆着一局棋。 明帝掌心放着几粒棋子,凝着棋盘上的局势,另一只手,似是若有所思的拨弄着掌心的棋子。 黄公公上前,矮着身子道:“皇上,九王爷到了。” 明帝“嗯”了声,头也不抬的道:“九渊啊,有些日子没陪朕下棋了吧?上次的棋局,朕还给你留着呢,来陪朕下完。” 幽幽语气,带着几分历尽千重风霜的沧桑。 袭九渊眉心跳了跳,没有回话,也没见礼,径直走到他面前,坐了下来。 明帝道:“这次朕让你先出棋。” 袭九渊道:“谢皇上。” 修长五指探进棋笥,摸了一枚黑子出来,目光却是落在棋局上,思量片刻,直直的落在棋盘一个空白处。 眼瞧着被白子吃掉的一片黑子,又找回了生机。 黄公公在一旁看着,禁不住伸出大拇指夸赞,“九王爷这棋下得实在是妙啊,既挡住了圣上下一步棋,又留住了半壁江山。妙,实在是妙!” 明帝白了他一眼。 不满的训斥:“老东西,你懂什么?去去去。” 黄公公被训斥,丝毫不敢有任何情绪起伏,低眉顺眼赔着笑,“圣上教训的是,老奴看不懂,是胡乱说的,胡乱说的。” 明帝没再瞧他。 其实他心中清楚,袭九渊的确是截断了他的后路,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下一步的棋子,没地儿放了。细细的看着棋盘,盘算着下一步应该走哪里,才能挽回刚才那一局的损失。 挽回颜面。 可惜,越是着急想要扳回一局,越是考虑的不够周全。 一个落子,非但没能赢得主动权,反而失了半壁江山。瞧着袭九渊满面笑容的将他的白子收走了半数,他气得脸都青了。 一把扫乱了棋局:“朕是昨晚一夜没睡,精神不及你了。”抬头对着黄公公吩咐:“黄全,去换个提神的香来,整日里就知道熏个檀香,朕如今闻着这檀香味,便要睡着了。如何赢得了九王?” 黄公公这个锅背着冤枉。 可是不敢不背。 麻溜的招呼人过来,抬着香炉出去换了。 收掉棋子,明帝重新摆了一局。这局形势比方才那局更加严峻。明帝满意的道:“朕倒想看看,这局你如何赢朕。” 第693章 心患 袭九渊不负明帝所望,让明旁见识了他是如何突破重围,将他占足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局棋,杀得仓皇败北的。 几局下来,明帝不玩了。 把手中剩下的棋子往棋笥里面一丢,“放眼朝中,也就是你敢杀朕个措手不及了。” 别人都是费尽心思的输,他可好,一子不让。 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后尘,站起了身。 黄公公立刻上前扶着。 袭九渊笑了笑,将手里的棋子也丢回了棋笥中,整整衣襟,自坐榻上起身,“皇上若是想找那些懂得揣摩圣意,须臾迎奉,懂得哄皇上开心之人,便找他们来了,又怎会差人传臣进宫?” 明帝冷笑了声。 帝王脸上的笑意一丝丝褪去,片刻之后,只余眼底一湾薄凉。甩开黄公公的手,踱步到幔帘前,才幽声问:“朕生在皇家,也知这皇家不比寻常人家。可自小朕便教他们兄友弟恭,齐心才能治国。可到头来,他们一个一个,眼里只有这把龙椅!为了登上皇位,他们现在是不惜连朕一起杀掉了!” “他们可都是朕的儿子,与朕是血肉之亲啊!” 说到最后,已是怒发冲冠。 袭九渊脸上平静,心中却在冷笑。 儿子是血肉之亲,兄弟又何尝不是血脉相连?不也同样为了这把代表着至高无上的龙椅,将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了吗? 自己当年做过的事,都忘干净了吗? 明帝背对着他,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自然也不知他此时心中在想着什么。继续发泄着情绪:“你说,朕哪点亏待于他们了?又有哪点让他们觉得朕不信任他们了?翅膀还没长硬,就想着造反,也不想想,就他那点三脚猫的本领,朕会看不出来?朕不过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他计较罢了!” 明帝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袭九渊一直默默的听着。 恍惚时,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他刚刚大胜归来,封王袭爵,成为了南越王朝中最年轻的勋贵,也是唯一一位异姓称王的大臣。 那时他还没有足够撼动朝野的权势,明帝自然也不忌惮他。 年轻时的明帝,其实不家几分惜才,对他十分常识。正是这份常识,让他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强大的明帝开始忌惮。 对他的信任,也在那些夜以继日,不断滋长的忌惮中,慢慢的消磨殆尽了。最后,只剩下要将他除之后快的躁动。 这些,袭九渊都清楚。 等他说完,袭九渊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皇上,臣早年多征战,落下不少旧疾,身体已不负当年。加上回京后,京中事务繁忙,也荒废了练习,再领将士,恐难再续往日战绩。故,臣想请皇上收回兵权,臣也好专心于镇行司的事务,多为皇上分忧。” 明帝面上震惊,心里却是十分的高兴。 方才那番话,看似是在指责皇子造反,实则是说给袭九渊听的。他掌着六部之事,又有兵权在手,这样的臣子在京城,说到底,就是个心腹大患。 第694章 尾巴 这样的道理,袭九渊又怎会不懂? 之前,他就计划着将兵权交回来,由明转暗,也方便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听着明帝似是而非的指责,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他要交兵权,明帝心里高兴,嘴上免不了要叹息挽留一番。 确定袭九渊是真的要交回兵权,他才真正松了口气,边说着过会让黄公公跟他回府取回兵符,免得他再跑一趟。又嘱咐了几句,刚刚成亲,公事再忙,还是要多抽些时间陪一陪夫人。 老大不小的,该要个孩子了。 他如他这般年纪时,大皇子已经多大了云云。 扯东扯西的说了一通,免不了又回到正题上:“逆子谋反之事,爱卿怎么看?” 他今日叫袭九渊进宫,主要还是为这事。 袭九渊主动交回兵权,他固然高兴,大皇子的事也得解决。 袭九渊淡然一笑:“皇上说了,大皇子与皇上血脉相连,是父子。便是他犯了错,皇上便真的忍心,让他走上绝路吗?” 明帝心里是犹豫的。 长叹了一声道:“若他犯了别的事都好说,可这谋逆,便是朕想饶他一命,也堵不住朝中的悠悠众口啊。” 袭九渊道:“大臣们怕的是朝野动荡,皇上若是有了储君的人选,他们也就不在乎一个犯了错的皇子如何处置了。” 明帝想想也是。 “爱卿的意思,朕明日朝议之时,先颁布太子人选,这样他们的注意力便在太子上面,也就不会在意朕如何处置大儿了。” 大皇子是皇长子,当年占尽宠爱。 杀他,明帝于心不忍。 袭九渊点头。 解决了大皇子的问题,明帝尚未来得及轻松,又犯起了愁,“老五资质平平,不堪重任;老七倒是机灵,可是贪玩,整日就知往那些花街柳巷里钻;剩下几个年纪尚小……” 明帝低吟着。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与袭九渊商议。 没听到明帝明确的问话,袭九渊自觉的保持着沉默。 明帝听不到回音,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主动将兵权交出来,明帝对他的忌惮打消了几分,说起话来,也不像前些日子那般有所保留了。 袭九渊几乎可以感受到明帝言辞间一些细微的变化。 心底的冷意更甚。 明帝看过来,他就不能再继续保持沉默了,道:“皇上叫臣带兵打仗行,外出查案也行,可这立储一事,事关国体,臣不敢乱说。皇上还是传召中书省的大臣们来商议吧。” 他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轻声道:“皇上,皇后也跪了不少时辰了吧?” 是问话,更是提醒。 符皇后挑拨定远侯夫人找叶拈夕的麻烦,是受明帝指使,他不能认同她的行为,也不能原谅她的做法。但留着她,对她还有些用处。 提到皇后,明帝脸色沉了下来。 片刻后,对黄公公道:“去,告诉她回宫等着,朕晚上过去。” 黄公公忙应下来:“是,奴才这就去。” 匆匆踩着小碎步出去了。 袭九渊在御书房呆到天色暗下来,才离开。快到九王府时,忽然发现身后还跟了条“尾巴”。 第695章 名单 感受到那人身上没有恶意,袭九渊没有出手,而是停下步子,不高不低的语气道:“出来吧。” 不远处,一直与他保持距离的人没有动静。 等了片刻,意识到他不会出来时,袭九渊又道:“从皇宫到这里,你跟了本王一路了,有话便出来问。再不出来,本王回府之后,你可就没机会再见本王了。” 九王府守卫森严,他不可能进得去。 身后还是没有动静。 袭九渊又等了片刻,确定他没有见面的意识,也就不再等了。 提步往九王府走去。 就在距离九王府大门几步远的地方,耳边忽然传来利器破空之声。他骤然翻身,宽袖挥过之处,掀起一道劲浪疾风,电光石火间出手,将袖箭握于手掌之中。 冷眸扫过,方才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巡视到府门前的御风听到动静,快步冲了出来。看到袭九渊手中握着的短箭时,脸色骤然一惊:“爷,您没受伤吧?” 袭九渊摇头。 这时,府中十几个侍卫鱼贯而出,个个按着腰间配刀,来势汹汹。 袭九渊淡淡的道:“没事了,退下吧。” 御风这才吩咐他们退下。 自己却留了下来,目光警惕的望着四周。 九王府外一直有人盯梢,除了皇帝的人,也有一些不明来历的人。寻常人感觉不到,习武之人却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气势,尤其那些带着杀气的人,即便他们身在暗处,也能感受到那股子令人脚底发凉的寒气。 早些年御风他们还设法驱他们离开。 可是驱走这些,又会有别的人来。时间一久,大家也就习惯了,平日里进进出出的也就不再在意。 太子与祁王的事出了之后,盯梢的人少了一部分,御风他们暗中猜测是太子和祁王两边的人撤了。 究竟是不是,不得而知,但外面盯梢的人,还是夜以继日的守着。 进了王府,袭九渊铺开五指,只见短箭上绑着一团纸条。他拿下来,拆开来看。 短短两行字,他脸色大变。 “出什么事了?”熟悉的声音传来,袭九渊抬头,只见叶浅妤匆匆自穿廊中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见她早先披散下来发丝,已经由一支发钗别到了上面,女儿家的装扮,现今换成了少女模样。这是女子成婚的象征,他虽有些不习惯,眼底却也涌出一抹笑。 随手将短箭丢给了御风,“没事。” 叶浅妤狐疑:“没事怎么出去了那么多侍卫?”晚膳时间快到了,她来前院看他回没回府,刚好见到侍卫回来的一幕。 袭九渊道:“他们大惊小怪。” 叶浅妤美眸一掀,“你手里拿的什么?” 袭九渊佯装叹息,笑吟吟的将纸条交出来:“什么都逃不过夫人的火眼金睛,呶,自己看吧。” 叶浅妤接过来,上面是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一切顺便”。 疑惑之余也没有其它发现,只好将字条还给他:“皇上传你进宫,没为难你吧?” 袭九渊闻言失笑:“夫人多虑了。” 第696章 晚景 造反的是大皇子,又不是他,他交了兵权,明帝高兴还来不及。哪来的理由为难他啊。 用过晚膳,叶浅妤回了泠风阁。 袭九渊称有事处理,带着谷风去了书房。 点亮蜡烛,拿出那张字条,在水中浸湿,待到上面的墨迹模糊了,又放到火苗上烘烤。不稍片刻,字条上原本的字消失了,显现出几行小却清晰的字迹来。 仔细看来,却是一份名单。 名单里面的人,是之前他几度试探,却没能试探出底细的人。名单的后面,还附着几个小字:上述之人,紧要之时皆可信——江华。 字迹不像他记忆中那般工整刚劲,甚至字里行间,相似之处并不多。 想起江华受伤变形的手指,他大概也明白,这些字为何只能用清晰来形容。 心中隐隐作痛。 又看了一眼字条,闭上眼,将里面的人熟记于心,然后把字条放在火苗上,烧掉了。 许久,他道:“传消息下去,计划有变。” 他的计划中有涉及到这份名单里的人,必须慎重对待。既是义父……不,是岳父认定的人,他自然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的计划,白白牺牲。 —— 女子新婚,有祭祖与归宁的习俗。 众人不知袭九渊真正身份,只知他是江华义子。成亲前一天,袭九渊已经带叶浅妤到皇帝给江华修的陵墓前祭拜过,成亲第三日,是归宁的日子。 叶奶奶不在世了,回去祭拜总是应当的。 惊蛰问过袭九渊的意思,提前备好了马车,也备了祭祀用的物品、纸钱。出门时,叶浅妤犹豫了一下,绕道去了趟沐青苑。 楚月与秋水被关紧闭,白露又回了沐青苑。 见到她来,白露丢下手里的活,兴奋的喊叶拈夕:“小夕姑娘,姑娘过来看你了。” 叶拈夕正在愣神,闻言抬头看了过来。 见到叶浅妤,她强撑笑容,过来见了礼:“姐姐今日不是要与九爷一同回去,祭拜奶奶吗?” 叶浅妤见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不由得一阵心疼。 心底有些责怪符城。 她听说,他们成亲的第二日,定远侯府便发出了定远侯夫人去世的仆告。仆告中自然不会说定远侯夫人是遇害身亡,而是宣称突染恶疾,仓促离世。 仆告出来,震惊一片。 想当年,定远侯夫人也是名及一时的美人儿,听闻她的死讯,那些曾慕名她的人纷纷感叹红颜薄命。也有与她熟识的,不久才见她的人表示疑惑,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去了? 定远侯夫人的娘家收到消息,派人赶来。 只是到的时候已经盖棺,他们再怀疑,也不敢开棺验尸。加上定远侯府个个平静肃穆,他们找不出破绽,只能作罢。 听说当日便下葬了。 早逝的妇人,没资格在府中过头七,娘家人来祭拜过之后,但抬去了符家祖坟。 想来也是悲哀,明明已贵为侯府夫人,下场却如此凄惨。 轻叹了声,不忍叶拈夕独自在房中难过,开口道:“你也有些日子没回去祭拜奶奶了,跟姐姐一同回去吧。” 第697章 回来 归宁祭祖,阵仗自然小不了。 十几人组成的浩大车马队伍靠近村子时,连村里的里正都惊动了。他带着村中上下老小几个口人,迎到了村口。 跪拜后,他抬头望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袭九渊,目光忐忑而虔诚。 这可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了。 以前叶浅妤嫁进国公府冲喜,国公府就派了几个下人过来,拿花轿将人抬走完事。 与现在这热闹的场景大不一样。 更令人们诧异的是,她嫁到国公府冲喜,大家已经觉得她上辈子积德,祖坟冒青烟。可那还是去冲喜,嫁过去也没地位尊严的那种。没想到,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九王妃。 九王爷是谁? 当今朝中最受圣上倚重的异姓王,权势滔天,就算没见过他的人,他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这样一个人,他怎会看上成过一次亲的女人? 在场的人,除了不必事的孩子,失智的老人,无一不这么想。 里正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过他站在袭九渊眼皮子底下,半分不敢表露出来此时真正的想法。 矮着身子,有敬有畏。 袭九渊目光扫过众人身后坑坑洼洼的道路,对跟在旁边的惊蛰吩咐:“回府后吩咐账户拿些银子出来,把这里的路重新修缮一下。” 惊蛰忙应着。 里正闻言大喜,再次跪倒在地:“小人代全村老小,叩谢九王爷大恩。九王爷仗义为民,福泽百姓,功在千秋啊。” 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了一地。 口中纷纷喊着:“九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后马车中,叶浅妤听到这个称呼,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 初得知他的身份进,是皇宫中,明帝为他设的庆功宴。众人参拜,口中喊的便是“九王千岁”,怕是他们不知道,这历史上,还有一个九千岁,是个大太监吧? 要是知道,估计没人敢这么叫。 袭九渊在前面,自然不知道叶浅妤这会儿脑袋瓜子里的什么。要是知道了,估计会身体力行的向她证实一下,九王千岁与九千岁在本质上的区别。 淡淡一笑,道:“平身吧。” 里正站起了身,又用自己所学不多的词汇,将袭九渊夸了个天花乱坠。什么在世活菩萨,乐善好施……他会的夸人的词,全都用上了,最后才在袭九渊示意下,侧身让路。 村民也都退开了。 队伍先回了叶奶奶之前住的院子。 惊蛰知道袭九渊要带叶浅妤回来的第一时间,先派人回来打扫收拾过,院子虽小,却干净利落。 院子里放不开太多车马,一行人在院外停了下来。 袭九渊率先下马。 马车中,红蔷先跃下马车,又回头掀开车帘,伸手扶叶浅妤下来。身后马车中,白露也扶着叶拈夕下了马车。 袭九渊站在原地等着叶浅妤。 待她过来,执起她的手,一道往里走。 不少好事的村民围在后面,看到这一举动,惊呼出声。叶浅妤早已习惯,也不避讳,跟着他往里走。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惊呼:“夕儿,你回来了!” 第698章 添堵 叶浅妤和袭九渊同时转过头去。 叶拈夕也看了过去。 人群中站着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小伙子,他的年龄,看上去与叶拈夕相差无几。脸上带着几分生涩,看叶拈夕的眼神带光,仿佛眼中除了她,再也容不下旁人。 叶拈夕回了一个浅淡笑容,点点头:“铁江哥哥。” 听到她应了自己的话,铁江兴奋极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来,自白露手中抢过叶拈夕的手,紧紧握住,“夕儿,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我听说叶奶奶去世前,你被官府的人带走了。我找了你很长时间,我还去了城里的京兆尹府,可是一点你的消息都打听不到。你到底去哪里了,我担心死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你受伤了吗?听说官府有严刑逼供的习惯,他们可有对你用刑?” 铁江过于激动,有点儿语无伦次。 拉着叶拈夕的手左看右看,还撸开她的衣袖,好像想通过手臂,看她究竟有没有受过折磨,有没有受过伤一样。 叶拈夕心头莫名酸楚。 想抽回手,可他握得太紧,几次都没能成功。 叶浅妤眉心微拧. 袭九渊看了她的不悦,向谷雨使了个眼神。 谷雨会意。 提步上前,一个用力握住铁江的手腕,硬是逼得他松了手。身体拦在他与叶拈夕之间,厉声呵斥:“大胆,此乃邵阳郡主的妹妹,不得无礼。” 叶拈夕忙道:“别伤他,他没有恶意。” 这时,沉浸在叶拈夕回来了的喜悦中的铁江,终于回过神来。 看看院子外面的车马队伍,再看看院子里站着的人,个个衣着讲究,尤其是站在叶拈夕向后的两人。男人身着玄色蟒袍,气势逼人,另一个,看着有些眼熟,像是…… 叶家大女儿?! 他知四年前,叶家大女儿被国公府相中,嫁过去冲喜。之后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他想,他们这样的出身,嫁给大户人家可能也不得善终。 瞧着她如今衣着讲究,与当年简直判若两人。 也是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叶拈夕也已今非昔比,早不是那个身上衣服都补丁摞补丁的穷苦丫头。衣上的锦绣,发间的金钗,眉眼上精致的妆容……哪里还有半点多前那个丫头的模样? 心狠狠一颤。 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 正欲转身离开,叶浅妤忽然开了口:“你是住在我们家后面的铁江?” 铁江低着头,不敢对视叶浅妤的眼睛,只点了点头,答:“是。” 叶浅妤又问:“你可识字?” 铁江答:“跟着先生读了两年书,后来家里穷,便没再去。” 袭九渊不知她为何问这些,纳闷的瞧她。 她笑着解释:“小夕没读过书,也不认得几个字。我想着回去之后,找位先生来教她读书识字。”解释完,又对铁江道:“你若是识字,便跟我回去教小夕识字,你若是不识字,刚好小夕读书也需要一个伴读,你便来当她的伴读好了。” 铁江:“哈?” 袭九渊心里想笑。 她这哪是给叶拈夕找先生,这是给符城找堵吧? 第699章 流感 袭九渊和叶浅妤一直在七里村呆到下午。 不但给叶奶奶重新建了陵墓,还将已经破破烂烂的屋子也修缮一新。期间里正来请袭九渊去家中坐客,袭九渊也十分平易近人的去了。 走的时候,里正又带着全村人出来送行。 生怕袭九渊忘记承诺修路的事,感恩戴德的话说了一箩筐。他们走出去老远,一回头,里正还在那里不停的挥手。 铁江真的跟着他们回了城。 出发前,里正特意来到铁家,交待了许多话。 铁江总结了一下,唯一一句有用的,是叫他提醒着九王爷点,给他们村捐善款的事儿。 一路颠簸,回了九王府。 按叶浅妤的意思,惊蛰在分配房间时,未将铁双的房间安排在北院众侍卫们的地方,而是让他住进了南院一间单独的院子。 贵客的待遇。 若非百里惊澜与墨战华已告辞离开,还能与他们见上一面。 接下来,通过袭九渊关系,请来了南越颇负盛名的梅先生教叶拈夕读书识字。 铁江当然也真的成了叶拈夕的伴读。 叶拈夕不知姐姐真正的用意,不解归不解,对铁江倒也没有排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姐姐离家后,她与奶奶相依为命。最艰难的时候,若没有铁江的救济,怕是也活不下来。所以她对铁江,除了感激之外,还有几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在。 做完这些,叶浅妤就没再管别的。 剩下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 她教叶拈夕读书,除了让她尽快从感情的走出来,更想让她明白,人活着并不是只有感情这一件事儿可以做。书念得多了,眼界会变得开阔,说不准心思也会变。 这边安排妥当,袭九渊也到了恢复上朝议政的时间。 叶浅妤在府中呆得无聊,便带着白露回到济世堂帮忙。 他们一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吉祥。 吉祥丢开手上的活,跑到两人跟前,声音是压抑不住的兴奋:“郡主,白露姐姐,你们可回来了,最近济世堂来的病人多,人手不够,我跟先生恨不能把自己掰成两个用。” 叶浅妤疑惑:“患何种病的人多?” 吉祥道:“着凉受寒呗,这波人比年节前那些生病的人还多,先生都教会我都给病人诊脉断病了呢!” 一脸得意的模样。 叶浅妤眸色更深。 近来天气转暖,又没有骤冷骤暖的天气变化。且几日前刚下过一场雨,空气干净,怎么会出来这么多受寒的人? 在济世堂连续呆了几日,果然因为受冷着凉来抓药的人占了大多数。 打烊回府路上,白露忽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酸酸的鼻子,问叶浅妤:“姑娘有没有闻到一股淡香?” 叶浅妤摇头。 白露很是纳闷儿,又用力闻了闻,没再闻到刚才那丝味道。 翌日,白露病了。 不停的打喷嚏,流眼泪,浑身酸软没有力气,症状与到济世堂看病的人们无异。 叶浅妤给她诊脉,症状似是着凉。 诊完脉,帮她盖上被子,白露苦着脸:“姑娘,奴婢昨日还好好的呢,如何一晚上就病得如此厉害?” 第700章 计划 原因为何,叶浅妤也说不清楚。 接下来的几日,又有不少受到风寒的百姓找来医治,一时间,用来医治风寒病的药草被售卖一空。 不只是济世堂的药卖完了,其它药铺也很难找到。 受风寒的病人数量却是有增无减,有些人病情反反复复,怎么也医不好,甚至有人找回济世堂,怪罪吉祥医术不精,延误了病情。 整个凉州城笼罩在风寒病的阴影之中。 叶浅妤实在想不通,没风没寒的,怎么大家就都染上了风寒呢? 是夜,袭九渊在书案前处理公务,她坐在一旁翻看古人关于风寒病症之类的记载。 口中不是小时嘀咕着。 合上一本书,她又纳闷的说了句:“奇怪。” 袭九渊终于忍不住睇了一眼她手底下按着的,厚厚的一摞书籍,眉眼含笑的道:“大晚上的不去睡觉,找什么呢?” 叶浅妤正好没头绪。 闻言掀起眼皮,恹恹的道:“近来城中很多人染上了风寒,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治风寒病的药都卖光了。我想看看还有没有办法,能更快速的治好这种病。” 风寒,说白是就是流感。 正常人就算患上流感,哪怕不吃药,过一周左右也好了。就算一周没好,再多算点,十天半月的也能自愈。 除非是能致人死亡的疫症。 可瘟疫的传播速度快,死亡率高,不会拖这么长时间。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眼看着找出来的书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任何相关的资料,她一筹莫展。 “好了。”袭九渊放下折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明日再看吧,本王也不看了,去睡觉。” 叶浅妤不死心盯了眼书册。 袭九渊看出她心中想法,起身拉过她的手:“你便是将这些书全部看完,那些该生病的人,还是会生病。时辰不早了,本王困了,来侍奉本王就寝。”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凑在她耳边说的。 软绵绵的声音,惹得她一阵好笑。 顺从的跟着他进了里屋卧房。 他说让她侍奉他就寝,其实是他侍奉她。 衣服是他动手脱的,床上锦被他扯开的,就连放下幔帐,灭掉烛火这些事情,也都是他一一来做。 她唯一需要的,是配合他练习每日的必修课。 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不自制,越来越体恤她的体力,总会恰到好处的停下来。让她心满意足的同时,也不会像从前那么辛苦。 两人躲在被子下面腻歪,情到深时,男人也曾抱着女人,一本正经的商量:“要不,我们生个孩子吧?” 叶浅妤许久不回话。 他又改口道:“你若是不喜欢,再过两年也成,你年纪还小,本王便当你是孩子宠着好了。” 过了会儿,又自言自语的念着:“比本王年纪小的凌王,几日前才得一女。废太子在本王这个年纪时,长子都能去打酱油了。” 叶浅妤不知道他是受刺激了还是怎的,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 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有完没完了,我可是听说孩子出生前听多了唠叨,也会变成话唠。” 袭九渊:“嗯? 第701章 回绝 自要孩子的事纳入计划,袭九渊耕耘的更为辛勤。 为了防止她被外面的人传染上风寒,自她松口那日起,九王爷便霸道的禁止了她所有的外出行为。 甚至连来见她的人,都要由红蔷与青桑把关之后,才能带到她面前。 对此,叶浅妤十分无语。 这么一晃,春天就过去了。 就像不知道百姓是怎么生病的一样,叶浅妤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是怎么好的。反正她整日呆在九王府中,外面的事也鲜少传进来。 红蔷倒是跟她说了许多从前的事情。 多是袭九渊起家时的事。 在外人看来,袭九渊一战成名,名震九州。只有陪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才知道这一战成名的背后,他究竟付出了多少血汗,花费了多少心思,筹谋了多少年。 说到底,没有真正的一步登天。 机会都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只有你准备好了,当机会来临的时候,你才能把握住。才能成为那个万中,也许是十万中选一的人。 红蔷道:“这些年,属下还没见过爷对谁如此上心过呢。” 叶浅妤嘴角不由自主的掀了起来,还是装作不在意的道:“说不定只是你没有看到呢。” 红蔷立刻变得十分严肃,眼神里透出对自家爷百分百的信任与维护:“爷从前见到别的姑娘,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的。” “那对你们呢?” 这问话把红蔷给问住了。 爷对她们? 斟酌了半天措辞,她才道:“爷只是拿属下当部下,属下好多功夫,都还是爷教会的呢。不过,属下等就算是想对爷以身相许,爷都不会答应。爷说过,等我们长大了,想嫁人了,他便放我们自由。” “那你们有意中人了吗?” 红蔷摇头。 曾经见识过了世间珍宝的人,便是明知那珍宝不属于自己,又怎么还能看得上外面那些凡夫俗子? 红蔷笑道答:“属下若是嫁人了,便不能再继续为爷效劳了。属下和妹妹的命都是爷给的,爷让属下去哪儿,属下便去哪儿。” 叶浅妤失笑:“你倒忠心。” 主仆二人在花园凉亭中聊着,青桑找了过来。她手上拿了一个竹篮,里面放满了刚刚采来的花瓣。 见过礼,她道:“夫人,符公子求见。” 叶浅妤眸中闪过一抹意外。 算起来,定远侯夫人过世至今,差不多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哪怕她将铁江进来九王府,给叶拈夕伴读的消息放了出去,符城都无动于衷。冷漠到她甚至怀疑,符城已经彻彻底底的放弃这段感情了。 眉心微动,犹豫着见还是不见。 叶拈夕这阵子跟先生读书,好像故意不去回想符城的事,也恢复了刚进王府时的活泼无邪。铁江给她伴读,两人平日里有说有笑,一起临摹字帖,一起背书提问,笑笑闹闹,倒像儿时两小无猜的模样。 只是她看得出来,叶拈夕看铁江的目光,没有看符城时那样的明亮。 那份明亮,分明就是喜欢。 青桑等在一旁,见她出神,提醒道:“王妃,您若是不想见符公子,奴婢这便去帮你回了。” 第702章 挑拨 清风阁,定远侯夫人出事后,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 符罡说明来意,“福州城的十万兵马,皇上今日下令交给了新上来的骁骑将军章冲,你可知晓此事?” 袭九渊点头,“皇上宣布旨意时,侄儿在。” 符罡拍了拍脑袋:“伯父近日是忙糊涂了。几日前,京兆尹查出,城里百姓感染风寒之症严重,并非真正染病,而是中毒。城中多处地方出现异香,闻过这种香的人,都出现了或轻或重的风寒症状。且,久治不愈。” 袭九渊之前听叶浅妤提过风寒症的事。 他也怀疑这其中另有原因,还派人去彻查这些患病之人之间会有哪些联系。但患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无从查起。 查来查去,病因没查到,倒是无心插柳,查获了一批发国难财,借机哄抬治疗风寒病药的药铺和黑心商人。 将人送到京兆尹府之后,他也就没再继续查。 听闻此事,难免诧异。 幽邃的眸中闪过一抹思索,他问道:“世伯可查出是何人所为了?” 符罡道:“只查到这种药粉源自西凉边陲,至于是何人带过来的,又是何人将其抛洒在空中的,都无从得知。” 想想也是。 一个人往空中撒了把粉,然后走了。 等过了十天半个月,甚至到了一个月两个月这么久的时间,想再找扔那把粉的人,谈何容易? 不过符罡这次找袭九渊来,并非因为此事。 言归正传,他又道:“骁骑营与福州兵这位新上任的章将军,可是你的人?” 袭九渊点头:“皇上忌惮我手上的兵权,早有意要我交回去。这次趁着大皇子造反的事揭发,便将兵权交了回去。可世伯你想,十万兵马,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便交出去?” 符罡明了。 眼底明显轻松了许多,一副这我就放心了的模样。 两人面前的小桌上,水壶开了。 袭九渊提起来,泡上茶,分别给符罡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端起茶盏,虚着浅啜了口,才继续道:“西凉皇室与侄儿向来交好,侄儿的计划他们也清楚,断不会无缘无故跑来凉州城中撒毒粉,毒害百姓。此事侄儿觉得另有原因,世伯不如顺着线索,往北面查一查。” “你的意思,可能与楚国有关?” 袭九渊点头,“我与墨王爷交情匪浅,楚国皇室觊觎南越也非一日两日,派人来搞点动作,再嫁祸给西凉,引起我们到西凉的仇恨,也不是没有可能。” 符罡明白过来:“好,我顺着这条线索再往下查一查。如果真如你所说,是楚人所为,想来他们后来还会有大动作。” 袭九渊道:“我会修书一封给墨王爷,请他帮着查看情况。” 两人又商量了些别的事情,才先后离开清风阁。 袭九渊去了镇行司。 肖逸见他来,喜笑颜开的迎了过来:“九爷,您今日如何亲自过来了。” 袭九渊掀眼瞧他:“照你这意思,本王不常来?” 萧逸挠头:“属下失言,罪该万死。” 袭九渊“嗯”了声,理所当然道:“本王仁慈,万死就算了,交给你个九死一生的差事。” 第703章 发现 长平街后面的一条小巷,叶浅妤飞快的闪进一座小院。红蔷紧跟着她进门,两人查过四处无人后,才放松了警惕。 红蔷抱怨道:“王妃,您都答应九爷在府中呆着了,又偷偷出府!” 叶浅妤好笑的瞧她,不答反问:“你跟着九爷多久了?” 红蔷不知她为何忽然问及此事,想了想才作答:“红蔷五岁时,家中突遇变故,父母双双去世,是九爷好心收留了红蔷与妹妹。自那时起,红蔷便立下誓言,誓死追随九爷。” 叶浅妤勾起唇角:“以你对他的了解,我若提议出门,他会让我自己出来吗?” 红蔷又想了想。 的确……不大可能。 刚要认同叶浅妤的做法,可转念一想,不对啊!碎碎念道:“就算爷不同意王妃自己出门,那也是为了王妃……还有未来的小王爷的安全着想啊。王妃你这样偷偷出门,让爷知道了,爷一定会生气的。” 瞧着红蔷一脸认真,叶浅妤忍不住乐出声。 边往屋门的方向走,边漫不经心的道:“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红蔷:“万一……” “好了。”推门进屋前,叶浅妤又回了一句:“你小小年纪就这般絮叨,等长大了可怎么办?我们动作快一点,办完事早些回去,不让他发现就是了。” 说罢,推门进屋。 红蔷:“……” 撇撇嘴,到底是跟着进去了。 已经立夏,外面阳光和煦,温度适宜,屋里却透出阵阵阴寒。红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这屋子怎么阴森森的?” 好像很久没人住了! 叶浅妤目光警惕的扫过四处,下巴抬了抬,示意她往边上看。 红蔷扭头一看,可不是嘛,窗子上钉了一层厚厚的木板,阳光透不进来,屋里不阴冷才怪。 口中念道:“这家人有病吧?” 大冷天的连阳光都不照。 “是心虚。”叶浅妤上前几步,到了摆在屋子正中的方桌前。桌面上散落着一些白色粉末,她用指腹沾起一些,小心的闻了闻。 隐隐有点香味。 红蔷过来问:“这是什么?” 叶浅妤道:“是我要找的东西。”掏出锦帕,将桌上的粉末扫进丝帕中包起来,揣进衣袖。 红蔷不解:“这些灰有什么用?” 叶浅妤笑笑:“回去再告诉你。” 在屋里转了一圈,从里屋供奉神像的墙阁之中,找出了几张尚未使用的信笺。 每张信笺正中都印有浴火凤凰的暗纹。 红蔷凑过来,看了看,皱着眉头道:“这个图腾,属下多年以前好像见过。” 叶浅妤睨着她,等待下文。 红蔷思索再三,在叶浅妤期待的眼神中丢出五个字:“记不起来了。” 叶浅妤也不着急,将信笺收到了衣袖中:“想起来记得告诉我。” 主仆二人又四处查看了一遍,没再发现可疑之处,离开小院,回了九王府。 刚进门,白露小跑着迎过来。 见到红蔷,她小心的点了下头,扯着叶浅妤的衣袖问:“姑娘,您去哪儿了?九爷四处找您呢 第704章 离间 叶浅妤回到泠风阁时,袭九渊坐在书案着看公文。 听到开门声,先是抬头看了眼,见是她,才放下手上卷宗,唇角含笑的道:“去哪儿了?” 叶浅妤没承认,也没否认。 走到他旁边的锦垫上坐下来,从衣袖中掏出锦帕,递到他面前:“你闻闻这上面的味道,可熟悉吗?” 袭九渊接过,轻轻嗅了嗅。 嗅出锦帕上那丝淡淡的香气,男人俊脸一沉:“红蔷这丫头胆儿肥了是吧,敢背着本王带你出府?” 守在门外的红蔷狠狠打了个寒颤。 哪是她想出府,她是逼不得已好不好? 可是她又不能去喊冤,只能暗自叫苦不迭,祈祷自家主子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事生气,要不然她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叶浅妤故意无视袭九渊的不悦,顾左右而言他:“你早查到了?” 袭九渊没好气:“你说呢?” 女人脸上带着粉饰太平的笑,讨好的道:“九王爷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对方这点小把戏,自然瞒不过九王爷您的火眼金睛。” 呵~ 男人皮笑肉不笑了扯了扯唇,“都说会溜须拍马了?” 女人假装听不懂他言辞间的促狭,笑意盈盈:“为妻说的可是真心话……啊!” 话音未话,被男人扯进了怀中。 男人幽邃的眸底涌过千重思绪,最终在她脸上落定,沉沉的道:“外面的事,本王会处理,以后不准自己去冒险,知道吗?” 叶浅妤顺势偎进他怀中,“不是有红蔷吗?” 守在门外的红蔷再次哀嚎:她还小,连个对象都没有呢,还不想把小命丢掉…… 袭九渊脸色再次沉了几分,反对的话还没出口,叶浅妤迅速拿出小院中找到了信笺,“你看看这上面的标记,认得吗?” 瞧着她认真的眼神,袭九渊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拿过信笺来看。 看清上面的凤凰暗纹时,眸光倏的一怔。 叶浅妤看出他眼神变化,意外的问:“你见过这个标记?” 袭九渊点了点头,“这并非普通的信笺,纸也是特制的。信笺上面标记,代表的是西凉皇室。” 叶浅妤一惊:“西凉皇室?” 前阵子的风寒病肆虐,她一直觉得蹊跷。顺着蛛丝马迹查下来,竟然发现与之前白露闻到的香气有关。这段时间终于让她找到线索,查到了那间院子……可是没想到,会与西凉皇室有关。 “你的意思,传播病毒的人,是西凉皇室指使的?” 袭九渊摇头:“不会。” 不是他盲目信任百里惊澜兄弟。 西凉人好战,从来只是真刀实枪的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便养精蓄锐,锻炼强大了再来打,不屑于用这种卑鄙龌龊的手段。 叶浅妤相信他的判断:“那是有人故意往西凉身上泼脏水?” 袭九渊“嗯”了声,“不排除这种可能。” 叶浅妤陷入沉思:“那会是谁?” 如今的局势,西凉兵强马壮,对周围几个小国皆是虎视眈眈。前几年兴兵进犯与西凉和南越毗邻的楚国,几乎攻下了半壁江山,后来被楚国一位年轻将领打了回去—— 忽然想到什么,她道:“……” 第705章 拥堵 叶浅妤道:“如今西凉依然兵强马壮,前些日子我听人说起楚国与南越情况相似,二皇子与太子争储君之位,闹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会不会他们担心西凉趁机进犯,所以先下手为强,想让南越与西凉先打一架?” 袭九渊赞许的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想起他与楚国那位墨王爷关系匪浅,遂问道:“你可问过墨王爷?” 袭九渊笑了:“你倒是记得清楚。楚国朝中的情况,并不比我们这边轻松。太子一派,二皇子一派,还有一位看起来默默无闻的三皇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就算真是他们所为,也很难查清是谁的人干的。” 的确是件头疼的事儿。 他们相信西凉是冤枉的,不代表明帝也信,叶浅妤道出自己的担心:“要是皇上查到,难免直接追责西凉,你有安排?” “天行司那边,本王向长风打过招呼了,应当不会追查下来。” “那还好。” “好了,大事说完了,下面来说一说你私自出府的事儿。” “……你怎么还记得这茬?” “刚夸了本王,本王怎么也不能让夫人失望。说罢,想让本王怎么罚你?” “轻点,唔……” —— 立夏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 眼看浴兰节就到了。 往年浴兰节都不会大办,今年因为太子与祁王的事,朝中动荡,百姓也跟着人心惶惶,外面更是流言不断。 为稳定民心,中书令与几位尚书商议后,请了旨意,将每年一度在宫里举办的龙舟赛,移到宫外的太湖举办。 让百姓也跟着热闹热闹。 提前半个月,消息便传遍了凉州城。 浴兰节当日不只有龙舟赛,还在比赛的地点搭了台子,请了红遍大江南北的名家凤骞唱戏助兴。 最关键的,是免费。 平日里,别说是凤骞,就是进个茶楼听书,还得要上壶茶,付个茶钱呢。这一听当日来唱戏的人是凤骞,不止凉州城里的百姓,城外十里八乡的,全都来了。 浴兰节当日,凉州城空前的热闹。 九王府也上上下下都起了个大早。 明帝下令,每家都必须派一只龙舟参加比赛。 九王府也不例外,袭九渊从侍卫中点了几个人出来,带着他们提前出发了,让叶浅妤晚些时候过去就行。 叶浅妤起得并不晚。 从她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看龙舟比赛,加上还有名角唱戏,她十分感兴趣,袭九渊前脚离开,她后脚步起了。 收拾完,一众人出发往太湖去。 走到离太湖还有二三里路的时候,应了那句老话,走得早不见得到的早。 队伍被人群堵住了。 前面不知上因为人太多,还是出了意外,人们全都堵在路上。开始还是进不得,等到了后来,后面的人也赶了上来,变成了进退两难。 红蔷跑了好几次前方,去查看情况。 没有结果。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叶浅妤都有点儿着急了。 掀开车帘,问坐在外面的青桑:“前面出什么事了?” 第706章 巧遇 青桑一脸愁容的摇头:“姐姐方才回来,只说前面人太多,有两车马车撞到一起了,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叶浅妤眉头皱了皱,又缩回了马车中。 坐在旁边的叶拈夕见她着急,劝道:“时辰还早,姐姐安心等一等吧,或许过会儿就能走通了。” 叶浅妤点头。 前后左右都是人和马车,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 原地不动等了半个多时辰,红蔷回来的时候,谷风也跟来了。见过礼,谷风道:“爷听说这边人多,路堵了,特意吩咐属下来接王妃与小夕姑娘过去。” 叶浅妤道:“前后都出不去,你有办法?” 谷风答:“要辛苦王妃下车走一小段,属下带王妃从另一条路绕过去。” 叶浅妤带着叶拈夕下了马车。 只留下一个马车夫,其他人全部跟着谷风穿过人群,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铁江也一路跟着。 在谷风的带领下,一行人终于在龙舟赛开始前,赶到了现场。 太湖边上,搭了一排白色房子。 袭九渊就站在边上等着,待她到了,问了问方才的情况,才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 叶拈夕想起什么,眸底泛起一抹痛意。 直到铁江提醒她,她才勉强笑了笑,跟在叶浅妤身后向前走。 能在房子里观看比赛和演出的,都是南越的权贵。越往里走,越靠近戏台,也就表示着身份地位愈发的显赫。 袭九渊的席位仅在明帝之下。 叶浅妤走过来,便看到帝后两人并肩坐在主位上。 刚好符皇后也在往这边看,四目相对,一人目光浅淡,一人神色复杂。 不过很快的,符皇后便收回了目光。 叶浅妤跟着袭九渊入座。 房子是以家族为单位安排,袭九渊与叶浅妤落座后,叶拈夕、铁江等随从人员,也在他们身边的坐席坐了下来。 刚落坐,响起一阵密集的鼓点,人声鼎沸。 比赛开始了。 人们的注意力如数被龙舟赛吸引过去。 只有叶拈夕,她的目光没有往湖面上看,而是看向了一侧。 一侧坐着的,便是定远侯府的人。 视线自他们之间扫过,定远侯在,符老夫人在。还有一个长相陌生的年轻男子,她猜测可能是符城的弟弟,定远侯府的世子。 唯独缺了符城,她隐隐感到失望。 “你怎么不高兴?”耳边忽然传来铁江关心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勉强挤出笑:“没事。” 铁江道:“我明明看出来你有心事,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去找他算账。” 换成旁人,听到这话会感动。 可落在叶拈夕耳朵中,却很不是滋味。鼻子一阵阵发酸,她强忍着想掉眼泪的冲动,笑着说:“真没事儿。” “那我怎么瞧着你眼睛都红了?” “可能是平日看书看的太晚,听说今日有龙舟比赛,又兴奋的一晚没睡好,眼睛累了。” 铁江半信半疑,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先信了。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叶拈夕刚想松口气,一抬头,那张时常萦绕梦中的脸撞进了眼帘。 第707章 晚了 四目相对,叶拈夕心跳如擂鼓,慌乱的眼睛不知该往何处安放。怔怔的望着符城,直到他转身离开,消失在视线之中,她才发现,眼泪不知何时漫出了眼眶。 怕被人发现,她低头仓猝的抹了把眼睛。 尽管她已经努力掩饰,还是被铁江察觉出异样:“你怎么了?总是一副心事忡忡的模样?” 叶拈夕强颜欢笑:“没有啊。” 她不想说,铁江也不勉强,拿起桌上的点心递给她:“从前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娘就拿点心给我吃,说甜的会让人心情好,你试试。” 叶拈夕心底酸涩,眼眶泛红。 怕眼泪忍不住掉下来,飞快的接过来,“谢谢。” 低下头,用吃东西的动作,来掩盖眼角不经意间落下的泪水。 临时搭起的房子,虽说是房子,但中间都通着,从这边能看到隔壁的情景。 符城回到自己座位上,便一直回头往叶拈夕那边看。 看到铁成坐在叶拈夕身边,两人轻言细语的说着什么,他递点心给她,她也没有拒绝,低头吃东西的模样,带着几分小女子的娇羞。 心里堵了块石头似的,沉闷闷的,压得他透不过气。 早听说叶浅妤找了先生来九王府教她读书,还找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做她的伴读。叶浅妤打的什么主意他不明白,可今日看到他们两人如此亲密无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叶浅妤也看到了符城。 甚至叶拈夕那些细小的动作,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符城避而不见的态度,惹得她非常有意见,瞥那符家那边一眼,在袭九渊耳边小声叨叨:“符城到底怎么回事?” 袭九渊闻言,也往符城那边看了一眼。 见他看叶拈夕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受伤,不由得露出笑意:“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不高兴了?” 叶浅妤掀眼看他:“谁想这样了?我不过是想刺激他一下。” 袭九渊一副事不关己,好好看戏的模样,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矜贵优雅的笑容,言辞间,还有几分戏谑:“恭喜夫人成功了,看这小子的眼神,被刺激的不轻。” 叶浅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她刺激符城,是想让符城早点看清自己的内心。如果喜欢叶拈夕,就早点来表明心意,解除误会。 毕竟定远侯夫人的死,与叶拈夕无关。 出事时,符城没能相信叶拈夕,叶拈夕不怪他,她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希望叶拈夕能够幸福和快乐。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符城竟然无动于衷,连面都没露。 看着叶拈夕难过,她这个做姐姐的不生气才怪。 小着声音咕哝:“现在知道难受了,早干什么去了?”与叶拈夕受的委屈比起来,他这才哪到哪儿? 袭九渊但笑不语。 叶浅妤只好向前看去。 湖面上比赛正进行的热火朝天。 各家为了在皇帝面前出彩的机会,不惜花重金请来了高手。比赛的人收了钱,个个使出看家本领,将桨摇得几乎飞起来。 九王府的龙舟一直遥遥领先,眼看就要到达终点,忽然另一只龙舟冲了过来。 第708章 刺杀 它不直着过来,而是横向直接撞向九王府的龙舟。 叶浅妤心顿时揪了起来。 龙舟上,站在前方击鼓的谷风见发现苗头不好,大声喊道:“大家小心!” 鼓点骤然一变,由振奋变得凌厉。 听到鼓点,划龙舟的人整齐划一的将桨用力划向一侧,长长的龙舟在水面上完成了一个九十度转弯的动作。 几乎是直角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撞过来的龙舟紧贴着他们一侧,并排驶过。 谷风目光警惕,鼓点打得缓慢而沉稳,龙舟上的弟兄个个瞧着他的脸色,只等他一声令下,他们便开始反击。 那些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压迫。 从他们身边过去,没再做其它动作。 但是这一偏方向,紧跟在后面的几只龙舟,抓住机会赶超了过去。他们调过船头,想再追上去,已经错过了时间。 最终,第一名被成侯的人夺得。 明帝当场赐了宝贝作为嘉奖。 既然是比赛,遇到意外也算正常,险些撞上九王府龙舟的那伙人,并未被追究罪过,事情就算过去了。 换了衣服回到白房子中,叶浅妤率先问:“没事吧?” 谷风道:“谢王妃关心,属下无碍。” 叶浅妤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虽然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她也看到两只龙舟避开了,可惊险的场面,说不担心是假的。 龙舟赛结束,接下来便到了名角登场。 戏台就搭在白房子前方,众人连位置都不需要换,直接就可以听戏。 凤骞登台,免不了又是一阵欢呼,热闹非凡。 借着叶浅妤专心听戏的间隙,谷风凑到袭九渊耳边道:“爷,果然不出您所料,方才那些人,便是上次属下查祁王府时,遇到的人。” 袭九渊目光望着戏台上,回道:“盯紧点。” 谷风欠身:“是。” 悄悄退下了。 他走后,叶浅妤扭过头来:“那些人有可疑之处?” 袭九渊也不瞒她:“早先察觉祁王有异心时,本王命谷风去了祁王府一趟,他在祁王府中曾见过那些人。” 叶浅妤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祁王还有余党在?” 袭九渊侧身凑近了她,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声道:“有这种可能,还有可能他们根本不是真心投靠祁王,而是想借助祁王幕僚的身份,而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叶浅妤了解。 抬眸望向高高在上的那两人。 所谓不可告人的秘密,怕是与他们两人脱不开关系。自太子被毒酒赐死后,皇后看上去与平日并无二异,可自己的儿子死了,她又怎么可能与从前的心情一样? 众人眼前的琴瑟和鸣,也只是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符皇后不时往他们这边看,这次看过来,刚好看到袭九渊与叶浅妤两人卿卿我我的靠在一起。皇后雍华端庄的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与鄙夷,将头扭了回去。 戏台上唱的精彩,下面更是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一出“单将闯敌营”的戏分,演的豪气万丈,气吞山河,连明帝都不停的拍手叫好,直称有袭九渊当年的气势。 演到高潮处,追兵本该射向“将军”的那支箭,忽然直直的朝明帝射了过来。 第709章 中箭 “有刺客,保护皇上!”黄公公一声大喊惊天动地。 人群中瞬间乱成一团。 禁军侍卫们叫喊着“护驾、护驾”飞快的围将过来,数十张盾牌,将明帝牢牢的保护在内。 在场懂得功夫的臣子,也都纷纷冲上前来护驾。 混乱中,那支箭不知被谁击落。 一击不成,他们直接扯下戏服伪装,亮出刀剑,跃下戏台,一路砍杀着冲了过来。 现在有官员,更多的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家眷。 看到这副场景,他们早就吓得三魂丢了六魄,慌不择路的向四方奔散逃亡。无形之中,让场面更往失控的方面发展下去。 袭九渊离着明帝近,也成了首当其冲被殃及的地方。 他在出事时迅速起身,将叶浅妤护在身后。 符城身为武卫营统领,看到有刺客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前去保护皇上,而是叶拈夕可千万不要出事。 回过头,却见铁江拉着叶拈夕的手,正往后面退。 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耳朵嗡鸣的声音。 直到弟弟喊他,他才反应过来。 心好像被硬生生的撕开一条口子,疼得鲜血淋漓。任他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这种感受。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彻底失去她了吗? 越是如此,眼睛仿佛黏在了她身上一样,怎么移也移不开。 叶拈夕被铁江扯拽着躲避危险,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倏的一怔。 这些日子以来,她期盼他的注视,可此时真真切切的看到他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却是另一番感受。 他好像很受伤,眼神中尽是悲伤的情绪。 她以为,如果有天见他如此,她一定会很难过,会比他更难过。可不知为何,她却没有上前安慰的冲动。 或许伤心的久了,人也会变得麻木。 出神间,一支流箭穿过人群,往这边飞了过来。 符城与铁江几乎同时发现。 铁江道:“夕儿小心!” 来不及躲开,他用力一扯,将叶拈夕拉到了自己身后,用自己不算太宽厚的身体,挡在了叶拈夕面前。 就在同时,距离较远的符城一个凌空飞跃扑了过来。 他其实有时间出手,可是也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抽,直接拿身体挡在了铁江和叶拈夕前面。 箭毫不留情的刺穿胸口,从背后钻出。 惊呆了铁江。 他并不认得符城,更不知符城与叶拈夕之间的感情,不知他为何会豁出自己的性命,来为他们两人挡箭。 感恩和激动的情绪同时涌上来。 松开叶拈夕的手,去扶符城:“这位兄台,你怎么样?” 符城张了张嘴巴,没说出话,只向叶拈夕看了过去。 叶拈夕愣在原地。 泪水滚滚落下。 铁江不知符城为保帮他们挡箭,她怎会不知?若不是喜欢,他怎么可能拿自己的性命,来换她的平安? 叶浅妤晚一步过来。 看了一眼符城身上的箭,接着去探他的脉搏。 第710章 生死 这边符城受伤不没多久,禁军侍卫便拿下了刺客。 参加龙舟赛的人,加上混在戏班子里的,总共二十几人,有的当场毙命,那些被生擒的,也在被抓之后,想尽各种办法,结果了自己的生命。 二十余人,无一个活口。 明帝和符皇后受了惊吓,在刺客伏法后,由禁军侍卫护送着回宫去了。 符城中的箭,从右胸贯穿后背。 这边没有药,没法包扎,叶浅妤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叫人抬着他回了济世堂。 叶拈夕也跟了过去。 袭九渊、符世子,还是铁江等人也都跟着,一群在浩浩荡荡的进了济世堂。 叶拈夕一路焦急的问他会不会死。 叶浅妤只能安慰她。 也在心里庆幸,还好箭是从右胸穿过去的。如果是从左胸过去,伤了心脏,别说是医学落后的古代,便是现代,也没人能救得了他。 回到济世堂,孟子佼见抬进来的人是符城,吃了一惊。 “出事了?” 叶浅妤点头,指挥着他们将符城抬进病房,对孟子佼道:“先别急着问,帮我给他处理伤口。” 孟子佼连连答应。 让吉祥去准备止血的药材和水,还有包扎用的布。 吉祥担心归担心,但在济世堂呆得久了,生老病死也得多了,也就比其他人要从容淡定许多。听到吩咐,转身去准备东西。 白露道:“我也去帮忙。” 两人往后面去了。 叶浅妤让众人留在外面,她进去屋子。 叶拈夕也想跟进去,被铁江拽住:“夕儿,你又不懂医术,你就别去了,免得帮不上忙,再让姐姐担心。” 他说的有理,叶拈夕这会儿哪听得进去? 甩开他的手便要进去。 叶浅妤听到声音,出来拦下了她:“铁江说的对,你不懂医术,还是在外面等吧。相信姐姐,他不会有事。” 最后这句话,叶浅妤也没十成十的把握。 毕竟箭穿透的是胸口,不是别的地方。哪怕没伤到心脏,伤到别的内脏器官,也很难说通常能救得活。 除此之外,她也担心叶拈夕看到里面的情况,会受不了。 除了孟子佼和吉祥,她谁也没让进。 叶浅妤帮符城拔箭,处理伤口之时,袭九渊与符世子在厅中说话。 符世子道:“九爷大婚之时,小弟在边关未能回来道贺,实在是过意不去,还望九王恕罪。” 袭九渊不甚在意:“世子言重了,世子这几年代侯爷驻守边关,鲜少回京,本王知道。” 两人聊了些边关的情况,符世子道:“近来西凉那边又蠢蠢欲动,几次派兵骚扰我边境百姓。我派人去打吧。他们又躲躲闪闪的,也不正面回应,也不知打得什么鬼主意。” 袭九渊道:“增加巡防将士,提前部署兵马,演练阵法。这样便是有突发情况,也好来得及应对。” “多谢九王爷提点,下官回去后,一定部署。” 两人又聊了些排兵布阵方面的技巧,其实多为符世子向袭九渊请教。袭九渊也不吝啬,他问到的,他都一一解答。两人从上午,聊到了午时。直到午时过了,房门才终于开了。 叶拈夕第一个冲了上去:“姐姐,他怎样了?” 第712章 尽力 叶浅妤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符城伤势比外面看上去更严重,箭没有伤到心脏,却伤及胸壁及胸膜腔。这里不是现代,没有那么先进的医疗设备,也没有多可供选择的药物和治疗器械,光是止血,便费了她很大的力气。 如今的情况,她也没有十成,让符城活下来。 叶拈夕见她不开口,眸光一黯,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成了白纸一般。嘴巴在动,没说出一句话,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叶浅妤心沉了沉。 都说感同身受。 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是人们用来安慰或是讨好的说法罢了。没有人能真正体会对方的痛苦。哪怕是姐姐,她也无法真正体会叶拈夕此刻千之一二的难过。 铁江站在叶拈夕身边,眼神里透着茫然。 他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不瞎,也不傻,若是到这会儿还看不出叶拈夕对符城的情意,他又谈何喜欢了叶拈夕这么多年? 可安慰,如何开口? 心里挣扎之时,站在两人身后的定远侯世子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一个见面礼,道:“符睿见过九王妃。有劳九王妃亲自救治兄长,符睿感激不尽,只是不知兄长伤势如何?” 叶拈夕红着眼,白着脸,也在等着她回话。 叶浅妤心底叹了声。 到底不忍让叶拈夕失望伤心,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他还好,只是伤得重,不宜挪动,暂时先在济世堂住下吧。” 符睿揖了一礼:“谢过九王妃,王妃救命之恩,定远侯无以为报。改日定与父亲一同前往九王府致谢。” 袭九渊道:“别光顾着客气了,你先回府上看看吧。” 当时太湖边上一片混乱,他们几个站在一起,定远侯则是去了明帝和符皇后那边。他们撤出来时,刺客还没抓住,不知定远侯情况如何。 符睿担心的看向叶浅妤身后。 叶浅妤看出他的想法,道:“他失血过多现在还没醒,便是醒了,你也帮不上忙,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符睿只好答应:“有劳王妃了。” 又向袭九渊行礼告别,这才离开济世堂。 他走后,叶拈夕眼泪汪汪的望着叶浅妤,带着哭腔的问:“姐姐,符城不会死的对不对?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姐姐医术那么高,一定能将他救活对不对?” 从符城被抬进屋子里,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一颗心就揪了起来。 尤其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闷哼时,那声音仿佛化作片片利刃,在她心口来回的拉扯,连吸口气都只剩下冰冷的疼痛。 生怕房门打开,传出来的是无力回天的消息。 叶浅妤只沉默了很短的时间,于她而言,等她的回答,却好像等了千百年那么长。 心里绞到了一起。 盼着她赶紧回答,又害怕听到符城不好的消息。可终于听到姐姐口中说出“他还好”三个字,她却害怕只是为了安慰她。 紧紧拽着叶浅妤的手,“姐姐,他不会死的是吗?” 叶浅妤帮她擦泪:“姐姐会尽力。” 第712章 隐情 符城失血性休克,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袭九渊不懂这种复杂的医术,留下也没用。知道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便带着谷风离开济世堂,去了镇刑司。 进门,萧逸迎了上来。 “九爷,您……”来了没等说出口,忽然想起来上次说错一句话,被袭九渊派出干苦差事。 他迅速改口:“您气色越来越好了!” 这种拍马屁的话,九王爷应该每天听无数遍,就算想罚,也是罚第一个说的人,这会儿都下午,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个念头还没落下呢,就听到九王爷冷幽幽的声音:“你是吃饱了没事干?” 萧逸心头一凉:“……不是。” 他刚要出门办差,就在大门口和他们撞了个正着。 袭九渊深不见底的冷寒眼眸在他脸上扫过,扫得他心头发寒,暗叫不好。刚想开溜,就听到男人透着薄凉的声音:“龙舟赛皇上遇刺,这会儿整个京城的人都在忙。你身为镇行司令使,不去查案,在这儿闲逛,罚俸半月。” 萧逸叫苦不迭。 袭九渊说完没理会他生无可恋的表情,直接进府去了。 谷风跟在袭九渊身后,丢给萧逸一个“兄弟,我同情你”的表情,幸灾乐祸的跟着进去了。 待他们身影消息在大门里,守卫侍卫凑到萧逸身边,一脸不解的道:“大人,属下看九爷今天不大对啊。” 萧逸还在心疼他的半月俸禄,没好气的问:“哪不对了?” 侍卫说不上来,摸着下巴想了半天。 萧逸见他不说话,更来气,手用力往他脑袋上一敲:“敢在背地里妄议王爷,你是活够了吧。” 侍卫被打疼,呲牙咧嘴。 萧逸心里这才平衡了几分,理理衣衫,出门办事去了。 镇行司书房中,谷风关上门,小心的问:“爷,您刚才又是唱的那出啊?” 平白无故罚下属俸禄,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袭九渊没有接着回答谷风的话,漫不经心的踱到书案前,坐下来,才道:“知道近来天行司的动静吗?” 谷风想了想:“他们好像在办什么事,人都出去了。” 天行司的人盯着他们很久了,就连首尊岳崑都亲自出马盯着袭九渊一阵子。后来,事情却不了了之。他们当然不会以为明帝不警惕他们了,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他们去办了。 谷风觉得不对,便去查。 这才知得,天行司的天行使,最近都去了外地。只是天行司行事向来严密,做什么他们无从得知。 袭九渊道:“楚国动静不小。” “王爷怀疑,楚国的事与天行司有关?” 袭九渊冷笑了声,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幽黑眼眸定定的望着谷风,道:“你说,如果楚国朝野动荡,四分五裂,那么赚便宜的人会是谁?” 谷风不假思索:“西凉。” 一个国家真要玩儿完,不是一年二年的事,也不是动荡一下子就不行了。从强盛到衰竭,怎么也得过个十几甚至几十年。依现在的局势,国力最强盛的是西凉。 无论是南越亦是楚国,一旦出现情况,西凉一定会出手。 第713章 借剑 谷风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为了防止对方国家忽然对自己出手,派细作潜入邻国打探消息,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派人去搅乱人家朝廷,这种行径实在是…… 联想到今天龙舟赛的刺杀行为,他道:“爷,您说楚国那边是不是早有察觉,才会出今天的事?” 袭九渊摇头:“我们的皇帝这么想,难怪楚国就不能这么想了?” 楚国的太子与二皇子夺谪,杀得惨惨烈,其情境,与这边的太子与祁王争储无异。 谷风若有所悟的点头:“如今楚国与南越同样朝野动荡,这样下去,两国必然会影响国体。一旦如此,西凉便有了进宫的机会。爷,您觉得,如果西凉真要出兵,会先攻打那边?” 他们还查出了楚国派人来搞事情,把锅丢给西凉背。 如果南越顺着线索查到了西凉,难保不引起两国之间的争端,很可能争执这下,西凉的矛头就会指向南越。 这样楚国就有机会休整。 思及此,等不及袭九渊开口,他又着急的追着问:“爷,会不会是皇上发现了楚国意图挑起南越与西凉的争端,所以去身去了楚国或是西凉,想用同样的方法,引得西凉与楚国先起冲突?” 三国鼎立,无论哪两国干起来,剩下的那个,都可以得已休养生息。 南楚这几年边境平稳,本该是积蓄国力的好时候,可不知何,每年都会出一场大的灾情。加上太子与祁王争来争去,内耗过重。看上去平静,实则比几年前强不到哪儿去。 至少国库里没多少银子。 袭九渊没说话,桌案上摆着两块大小相同的木板。他提起笔,分别写上了南越与楚国。 一手一个,举到眼前细细的看。 谷风看不出他的心思,却也知道他在左右衡量,安静的站在原地没再开口。 许久,袭九渊忽然问:“你说百里星辰得知楚国挑拨是非,会如何?” 谷风自然知道西凉那位年轻帝王的性子。 想都没想,开口答道:“挥师北上。”不打得楚国低头认错,亲口向全天下承认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绝不会罢休。 袭九渊笑了下:“本王倒是觉得,他会借机向南越发难。” 谷风:“啊?” 十分不解。 百里星辰他不是没见过,那可是个以牙还牙的主。 谁敢惹了他,他十倍讨伐可以说是很客气,很留情面了。以他素来的作风习惯,欠了他的,他不百倍千倍的讨回来,他就不是百里星辰。 谷风不大相信。 楚国诬陷他,他怎么可能反过来打南越? 袭九渊笑了下。 男人俊美矜贵的脸上透着冷意,眸泛寒光。拿起那块写的“南越”两个字的木牌,握在了掌心之中。 蓄内力于掌心。 只片刻,坚实的檀木牌子,便化为一缕粉末,自男人指间流下来,轻飘飘的洒落在地上。男人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没有温度的话来:“欠本王的,是时候让他还回来了。” 西凉的剑,就借他一用吧。 第714章 搜府 接下来的几日,凉州城全部戒严,搜查刺客余党。 没有皇命,任何人不得出入。 禁军、武卫营、护城军三部全线出动,将整座凉州城上上下下搜了好几遍。上至高官贵胄,下至市井农家,无一例外,全部搜查。 这次,连九王府都没例外。 禁军头领亲自带人进府,不同的只是,到了别人家中一通乱翻。在九王府,所有进府搜查的人全部规规矩矩的,只挨着院子查看,没敢动里面任何一样东西。 连花瓶子都没敢摸一把。 查完,禁军统领率人撤至府外,查完兵,恭恭敬敬的向袭九渊和叶浅妤道歉。一再申明是奉命行事,所有的地方都要查,让袭九渊千万千万不要责怪。 赔了半天不是,才率众人离开。 他们走后,袭九渊与叶浅妤,还有谷风、惊蛰等人一道往里走。 做为九王府的安全责任人,御风十分不满,“区区几个刺客,抓都抓到了,还搅得鸡犬不宁。” 袭九渊顿住步子,沉声道:“再说一遍。” 他这一停,叶浅妤等人也停了下来。 御风一惊。 见他脸色不好,连忙欠身请罪:“属下失言,求爷责罚。” 袭九渊扭回头继续往前走,丢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自己去领二十大板。” 这下轮到其他人心惊了。 御风自知说错了话,没有丝毫的怨言,拱手道:“卑职遵命。” 退后众人之列,去领罚了。 叶浅妤看着御风挺直的脊梁,眸底闪过疑惑。等回到泠风阁,谷风他们都静了,她才问:“一句无心的话,你罚这么重做什么?” 袭九渊笑了:“怎么,如今管本王已经满足不了你了,连本王这些手下,你都要插手了吗?” 叶浅妤美眸一掀:“怎么,不能管?” 袭九渊笑意更甚:“能管,本王夫人都管得,何况这么几个属下。夫人若是不舍得本王古责罚他们,本王这就传令下去,让他不必领罚了。不过得说清楚了,是夫人免了他的打,不是本王。” 叶浅妤翻了他一眼。 他那帮属下对他唯命是从,别说打个二十板子,就是让他们上刀山,蹚火海,他们都不带犹豫的。 真告诉御风她不让打了,御风肯听才怪。 袭九渊见她生气,上前揽她进怀里,轻声哄道:“如今刺客之事正在风头浪尖上,他那句话在九王府中说说还罢。若是传出去,或是他在外面不小心说出来,那可就不是二十板子的事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 他今日放纵他们的府中随便说话,他日嘴巴一松,谁知道他们会在外面说出怎样的话?自己人说说还好,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到去,闹到明帝面前,以明帝多疑的性子,后果可想而知。 为了这种小错会出代价,不值得。 叶浅妤想想也是,没再反驳。 只拿了些金疮药交给红蔷,让她给御风送过去。 用过午膳,叶浅妤去了济世堂。 符城还没醒,她和孟子佼轮流看着。叶拈夕没日没夜的守在床前,她劝了几次,都没劝动。 第715章 敌意 叶浅妤到济世堂时,叶拈夕与铁成,一个守在里屋一个守在门外,两人都没吃饭。 吉祥站在柜台里面,不时瞟一眼铁成。 看到叶浅妤进门,他绕出柜台,小跑着过来:“掌柜您可来了,您快进去看看小夕姑娘吧。这都几天了,她饭都不肯吃,再这么下去,身体哪扛得住。” 说着,瞥一眼铁成。 语气变得忿忿的:“还有这小子,小夕姑娘不吃饭也就罢了,他也跟着瞎闹,不吃不喝就这么坐着。我看再这样下去,等不能符公子醒过来,他就先挂了。” 铁成听到了,没吭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吉祥了,总觉得他对自己带着敌意,明明之前两人根本不认得,连面都没见过。 叶浅妤闻言,提步走到铁成面前。 铁成一直没吃饭,明显体力不支,扶着墙小心的站起来行礼:“铁成见过九王妃。” 上身往前一倾,险些栽过来。 叶浅妤伸手想要扶他,吉祥已经眼疾手快的冲过来将他扶住,气愤的道:“你要绝食就出去绝,可别死在我们济世堂!” 叶浅妤:“……” 铁成闻言也生气了,想推开吉祥力气不够,气得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粗气。 吉祥哼了声:“把自己饿成这副模样,还要逞能?” 叶浅妤知道吉祥对叶拈夕的心思,自然也就明白他的敌意从何而来,从他手扶过铁成,道:“我有几句话跟他说,你先去忙吧。” 她的话吉祥自然是听的。 松了手,临走还不忘瞪了铁成一眼。 铁成瞪回去。 瞧着两少年炸毛的模样,叶浅妤失笑,扶着铁成坐回凳子上。带着几分长者的语重心长,她道:“你不吃饭,是因为小夕照顾符城,而冷落了你?” 此言一出,铁成立刻抬起了头:“不是!” 叶浅妤问:“那是为何?” 这么一问,铁成眼中才冒来的几分光亮,又黯了下去。垂下头,闷声道:“小夕因为他吃不下饭去,我想劝着小夕吃饭,便跟她说,她不吃,我也不吃……” 结果叶拈夕没日没夜的守在符城床前,吃不下也睡不着,他只好遵循谎言,也陪着她挨饿。 叶浅妤被他这幼稚的行为感动笑了。 “你不吃,她知道?” “她……”铁成也不知叶拈夕知道不知道,她从进了那间屋子,就死死的守在里面,一步都不肯移开。 看他那副有口难言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叹着气道:“感情的事勉强不得,你也不用如此为难自己。去吃点东西吧,真把身体饿坏了,我没法向你父母交待。” 铁成眼睛眨了眨,想问什么,欲言又止。 叶浅妤道:“我让吉祥给你准备些吃的,你放心去吧,小夕那边,我会再去劝一劝。” 铁成刚想点头,就听吉祥喊:“伙房有中午剩的饭菜。” 他本来还想说“想吃自己动手热”,想到叶浅妤还在这里,就没说出来,闷头拿过箩筐,打开后面柜子上的抽屉,往里面装药了。 这时,房门忽然开了,叶拈夕抓着门框大声喊道:“醒了,他醒了……” 第716章 抢先 符城醒来,叶拈夕倒下了。 叶浅妤将她抱进隔壁房中,叫吉祥煮了米粥来喂她,她则是来察看符城的情况。 符城失血过多,脸上透着纸一样的苍白。 刚好符睿事带着人来看他,见他醒来,十分的高兴。围在床榻边,说这几是日他昏迷不醒,家里人都担心极了。 符城几日没开口,嗓子里发现一道沙哑的声音。 目光扫过屋里的几人,渐渐染上了一层失落。 许久,才将视线转回到符睿脸上,动了动嘴唇,吐出一句有气无力的话来:“我的伤不碍事,伤些时日便能好。倒是家中里里外外的事,要辛苦你照应了。” 符睿道:“兄长见外了。” 顿了顿,他又道:“睿儿常年在外,不能照顾父母双亲,幸好有兄长陪伴在父母身旁。此番母亲去世,睿儿回乡丁忧,多为兄长分担一些也是应当的。兄长只管安心养伤就好,家中之事不必忧心。” 符城没再开口,闭上了眼睛。 符睿见他状,以为他身体不适,担心的望向叶浅妤:“九王妃,我兄长他……” 叶浅妤淡淡的道:“世子放心,我方才试过他的脉搏,他大伤初醒,气血不足,性命已无碍。” 符睿这才放下心来。 委身行了一礼,道:“有劳九王妃了。” 叶浅妤颔首。 送符睿出济世堂时,她想起前几日袭九渊说过,定远侯也在混乱中受伤,她复又问:“侯爷伤势如何?” 符睿道:“多谢王妃记挂,父亲伤在手臂,不重。皇上念父亲救驾有功,特意派了御医来府中照料,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叶浅妤唇角微微扬起,笑容端庄得体,“那就好,近来九爷忙着城中搜查刺客余党之事,一直没能去侯爷探望。还请世子给侯爷带句话,让他切莫见怪。” 符睿闻言,忙施了一礼:“王妃言重了,若非王妃仗义出手,怕是兄长性命难保。此等大恩,我与父亲感激王妃还来不及,如何敢怪罪?” 叶浅妤道:“他是为了救小妹……” 符睿打断她的话:“王妃不可这样说,兄长堂堂七尺男儿,又身兼保卫凉州城百姓之职,救叶姑娘乃职责所在。” 叶浅妤笑了:“我是大夫,行医救人,也是职责所在。” 符睿:“……那,好吧。” 两人在济世堂门前又客套了几句,符睿这才带着人离开。 符睿走后,吉祥跑过来,凑到叶浅妤跟前道:“这位侯府世子真是奇怪,每次来看符统领,都是两手空空。连点吃食都不送,有他这么来看病人的吗?” 叶浅妤抬眼瞧他:“那应当怎么来看?” 吉祥理所当然的道:“便是不带灵芝山参这些补品,至少也要拿些点心果子的吧?偌大的侯府,总不至于少了这点东西。” 叶浅妤反问:“符城不醒,东西拿来喂你?” 想起饥饿过度,体力不支,晕过去了的叶拈夕,她又道:“不是叫你照顾小夕?” 吉祥倒是想,奈何被铁成抢了先。 第717章 好转 叶浅妤不放心叶拈夕,送走符睿,便去了符城隔壁的房间。铁成正在喂叶拈夕吃东西。 见她和吉祥一起进门,犹豫着要起身。 叶浅妤手抬了抬:“坐着吧,别麻烦了。” 铁成这边坐在床榻边没动。 这个举动,自然又引来了吉祥的一阵白眼。 叶拈夕倚在床头,望着叶浅妤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歉疚,“对不起,又让姐姐担心了。” 叶浅妤走上前,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扶着她的手,微微笑了笑:“姐姐担心是小事,你的身体才是大事。如果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还怎么去照顾别人?” 前几日叶浅妤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总是听不进去。 这会儿,却真真正正体会到了其中的用意。好不容易等到符城醒了,她却不能在身边照料,这种心情,当真比守着他的时候更难过。 “姐姐,小夕知道错了。” “知道就好,你先好好养身子,等你把身子养好了,才有用气去照顾别人。” “我想……” “你想去看符城对吗?” “嗯。” “符城身体虚弱的很,他看到你这副样子,免不了跟着担心操劳。你要是想让他因为想要照顾你,而耽误了养伤,那你就现在过去。” 挣扎着想下麻烦的叶拈夕愣住了。 叶浅妤说完,也没有多留,转身离开了这边房间。 符城身体底子好,醒过来之后,伤势恢复的很快。十天后,便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伤口尚未痊愈,不能太大力活动。 叶拈夕也恢复了,出出进进的照顾他。 他本来可以回定远侯休养,符睿也提出好几次,想接他回去,方便府里人照顾,他没同意。 到一个月时,符城已经完全康复。除了不能动武,其他方便与常人无异。 符睿再次提出接他回府时,他便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住了一个多月,房中东西倒是添了不少。有的是叶拈夕买来的,也有一些是符睿来看他时,给他带来的日常需用的物件。 整整收拾了一大包袱。 叶拈夕瞧着他打包好东西,怔怔的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符城感受到身后的注视,扭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唇角不自然的提了提,“你来了。” 这段时间,他在养伤,她在照顾他。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及从前的是是非非,也没有说过以后两人该如何相处。 如今他要离开,有些话,是该说道说道了。 叶拈夕攒了几个月的话到嘴边,想问,到底还是缺了几分勇气,出口的时候,话变成了:“听吉祥说你今天要回侯爷去了,过来看看。”她看了眼床榻上的包裹了,明知故问:“都收拾好了?” 符城“嗯”了声。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空气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针落闻声。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就这么两两相隔望着对方。一个站在门口,想往里走,只觉得双腿灌了铅一样,重的迈不动步。 另一个,也是站在原地,目光复杂,不知所想。 良久,两人大概是觉得这么相对无言也不是办法,符城开口,刚说了个“你”,却听叶拈夕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第718章 撮合 空气中又是一阵静默。 顿了顿,符城又道:“你先说……” 话一出口,又是两道声音。 同样的三个字。 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尴尬中带着几分难言的局促,这次是叶拈夕开口:“那我先说吧……” 哪曾想,符城也是这样想的。 话音重叠,连语气都是出奇的相似,两人双双红了脸颊。连天都不能好好聊了,真个儿局促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我都替你们愁的慌!” 两人同时看过去,却见是铁成站在几步处。 这一个月来,铁成算是看清楚了,叶拈夕喜欢符城,而且是那种死心踏地不能自拔的喜欢。从她担心的寝食难安时,他就看出来了,这些天没日没夜无微不至的照顾,更是让他感触颇深。 只遗憾自己没能成为她喜欢的那个人。 他想得开,好男儿何患无妻? 既然叶拈夕喜欢的不是自己,自然不能勉强,私下里帮着她照顾了符城这么久,看符城伤势好了,他也就想着离开了。 在九王府跟叶浅妤辞行后,想着来这里,跟吉祥他们道个别。 所谓不打不相识。 他和吉祥两个求而不得的人,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竟从两看两相厌,互生敌意,各不相容。 变成了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知己,好兄弟。 他进门时,吉祥正忙着抓药,他便想着先来跟符城道个别。好歹是自己喜欢的姑娘的心上人,招呼一下,让他好好珍惜叶拈夕。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都替他们着急。 叶拈夕扭头看到他肩上挂着的行李,眸中闪过一抹意外:“你要去哪儿?” 铁成嘿嘿一笑:“进城有些时日了,一直未回家探望父母亲。近来你忙着照顾符统领,也用不到我这个伴读,我便向王妃告了假,回乡探望父母。” 叶拈夕眼底疑惑更深,“盘缠够吗?” 铁成听出话语间的关心,倏的笑了。挠挠头,道:“我与王妃道别时,王妃给了我不少银子,还赏了我一匹马。我去七里乡,离城里也不远了,用不了多少盘缠,你放心吧。” 叶拈夕本以为他对自己是兄妹之情,是符城出事后,叶浅妤寻了机会与她谈心,才告诉了他铁成的心思。 若是以前,她看到铁成脸上挂着笑,一定不会察觉他笑容背后,真实的情绪。自叶浅妤告诉她铁成的心思后,她才觉得铁成的笑,有时候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看着铁成强颜欢笑,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许久,也只说出了一句:“谢谢你。” 只听到这句,铁成已经很开心了,嘴角抑不住的扬了起来,垂在身边的拳头握了松,松开了又握紧。 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臂,想上前抱一抱她。 可是不行,男女有别,他们已经不是从前的两小无猜的年纪。也不能像儿时过家家那样,可以随意的拉着手说说笑笑。 最终,也只是说了一些撮合两人的话,告辞离开。 第719章 大雨 芒种过后,天气变得越来越热,南越进入多雨的黄梅时节,也到了收割的季节。 就在这时,下了一场大雨。 连绵的大雨下了整整半月,来不及收割的粮食被雨水冲泡。加上的连日的大风,长时间浸泡的水里的麦子长了芽,谷子发了霉,忙碌半年的百姓颗粒无收。有余粮的百姓还好,那些等米下锅的百姓叫苦不迭,纷纷涌出居所,靠乞讨过活。 消息很快传到朝中。 金殿里,众人一片肃穆。 六部官员正禀报着近来收到了消息。 “承州八百里加急,连日大雨导致成山大坝失守,山洪滚流而下,冲垮了周围数百村庄,百姓死伤严重。” “郁州来报,锦阳湖水满而溢,附近村庄变成了一片泽国。” “呈州州府上奏……” “……” 十之八九,是大雨带来的灾难,每说一条,明帝的脸便沉一分,不等众人禀报完毕,明帝脸上已经泛着冰霜。 十几个州同时受灾,自南越初立至今,乃是头一遭。 终于等到众朝臣禀报完毕,明帝目光幽凉的扫过金殿中的众人,沉声开口:“众位爱卿,你们是我南越的栋梁,此番大难,众卿可有何解决的法子吗?” 闻言,众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时逢灾年,百姓流利失所,安顿受灾百姓,让他们重回家园,自是重中之重,也是解决事情的根本。 有臣子提出想法:“皇上,臣以为,当下首要的,便是派人前往灾区勘察灾情,也好因病施医。” 此想法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方大人说的对,臣也觉得应当尽快派人前往灾区,开展赈灾工作。” “是啊,是啊,得先了解情况才行。” 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皇上,臣却不这么认为。救水如救火,晚一刻,说不定就是千百人的性命。臣建议立刻派人前往灾区赈灾,而非勘察灾情,徒劳浪费了来回的时日。” 他的话,同样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 “皇上,臣觉得程大人言之有理,从京城前来成州等地,来回少说也要走上十天半月。甚至,路程远的地方,光是单程便是半月之余。这样一来一回,就是整月,一个月的时间,百姓伤亡只会更加严重。” 另一个道:“灾年易诱发疫情,若不及时防治,怕是死伤更为惨重。” 一言不合,两方争论起来。 前者说不去现场勘察,如何得知对方情况如何? 万一带着人去了,他们受害却不严重,岂不是白白费了周折?反过来说,若是到了一个地方,受灾十分严重,带的人手不够,银两不够,又该如何? 程尚书反驳:“地方州府呈上来的折子里写的清清楚楚,淹了多少亩土地,又倒了多少间房屋,我们只管按上面所写去办便是。” 方大人这一方再次驳回:“地方州府送折子过来,少说也要十天半月。程大人也说大雨尚未今晚,或他们路上耽搁的时日多了,怕这折子书写的日期,已是半月之前。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何种变化,大人又如何得知?” 第720章 自荐 程尚书道:“来信这月会有变化,难不成你派人去查看的这一个月里,情况便不会变化了吗?” 两伙人愈吵愈激动,脸红脖子粗。 除了坚定站两方意见的人,也不乏有些墙头草。一会儿觉得程尚书说的有道理,应当马上派人去赈灾,说不定还能多救活几个,一会觉得方大人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不知道真正的情况呢,怎么知道带多少银子,带多少人? 争来吵去,明帝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目光转向一直站在队伍前方,没参与意见的袭九渊:“赈灾之事,九王意下如何?” 听到自己被点名,袭九渊转身迈了两步,站出队伍。 欠身行了一礼,才道:“回禀皇上,臣觉得程大人与方大人两位的意见,都有道理。” 此言一出,争吵声顿时停了下来,全都不解的望着他。 都有道理…… 总不能派一波人去打探消息,再派一波人直接带着粮食带着钱,去赈灾吧? 这九王爷自从成亲之后,连说话都不像从前那般果断了。 明帝自然不会觉得他是两方人都不想得罪,才造反不站队。带着几分好奇了,幽声问:“说来听听。” 袭九渊道:“消失固然要查探,灾情也不能不管。臣提议前往查探灾情的官员与赈灾队伍一同出发。成州、郁州、呈州三地大方位相同,可派一支队伍前往,根据三地受灾情况分配灾银与人中。若是情况比地方奏报更为严重,再派人回来救援。那时,哪怕带去的银两不足以支持他们维持生活,也可以抵挡些时日,待援兵前往。” 有人附和:“九王爷说的对。” 方才那些各持己见的人们见状,也都纷纷赞扬,说是个好主意。 明帝想想也是,点头应下。 上一个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问题,便是谁带人前往灾区赈灾。 赈灾虽说是个肥差,可这时,一个往前冲的人都没有。 雨水灾害十分危险,若是雨停了,只是前往灾区发放灾银,安顿百姓那还好说。如今的情况是雨还在下着,要冒雨前去救灾。一不小心,就是丢命的差事,谁也不愿意为了银子把小命搭上。 所以都沉默着没开口。 众人的视线不时往袭九渊身上瞟,大概都觉得他应该首先站出来。毕竟是九王爷,那么多次疆场险中求生,小小雨灾,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吧? 可众人失算了。 饶是袭九渊,也没开口。 明帝看着殿中众人的眼神,渐渐由期待变成了失望。正欲开口,忽然殿外传来一个声音:“臣愿为皇上分忧。” 众人被声音所吸引,纷纷扭头看向殿门口。 一身灰白华服,英气蓬勃的萧逸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迈步到金殿中央,俯身跪地行礼:“臣,镇行司司使萧逸,叩见皇上。” 袭九渊眸中闪过异色,沉声问道:“谁让你来的?” 萧逸看了他一眼,眸中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不满与愤怒,却是没回答他的话,再次看向明帝,道:“……” 第721章 闯殿 “臣乃骁骑营校尉萧胜之子,祖父萧坤乃是先皇身边御前侍卫,三代效忠皇上。不功名,只求为君分忧!” 萧逸这番话,明帝是不信的。 谁不想要功名? 不过萧逸提到的两个人,他确是真的有印象。萧胜也是骁勇之人,曾多次带兵出征,之所以混了大半辈子,还是个小小校尉,只因为他为人耿直,常与上司以着干,结果就没人愿意举荐他。至于萧坤,一生忠正,为保护先皇而死。 他的后代,竟在镇行司? 这是明帝所意外的。 抬了抬手:“起来说话。” 萧逸道:“谢皇上。” 他站了起来,腰杆子挺得笔直,不卑不亢的模样,又让殿中众人多看了他一眼。同时,也在心里嘀咕起来了,他与袭九渊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要不然,好好的镇行司不呆,为何要来干这一不小心就要命的苦差事。 明帝心里也在嘀咕。 因为他出萧逸似乎不太想理会袭九渊。 眸底闪过疑惑的黯芒,问道:“你在镇行司呆得好好的,因何跑到这大殿之中,毛遂自荐前去赈灾?” 萧逸道:“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天下为重。如今百姓受难,皇上忧心,萧逸身为臣子,想为皇上分忧,救百姓于水火。” 明帝笑着点头:“好一个为朕分忧。” 转身看了袭九渊一眼:“九王,他是你的人,你说说看,他若带兵前去赈灾,可能胜任?” 袭九渊刚想说话,萧逸忽然板着脸,沉了声音:“九爷,卑职心直口快,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九爷看在灾区成千上万灾民性命的份上,嘴下留情,让卑职去为百姓做些事情吧。” 说罢,噗通一声,跪到了袭九渊面前。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殿中众人纷纷脑补了一出下属与上司不和,上司借职位之便,打压欺负下属的戏码。 有其父必有其子。 因为萧逸父亲心直口快,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儿,这会儿他说自己心直口快得罪袭九渊,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再说,袭九渊睚眦必报,殿中不少人领教过,敢在他的地盘上跟他作对,这萧逸不是作死,还能是什么? 加上萧逸样貌堂堂,不似说谎之辈,众人纷纷信了他的话。 袭九渊怒意昭然。 大概是当着明帝的面,他不好发作,狠狠一甩衣袖,薄唇轻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回去再跟你算账!” 帝权磕了磕眼眸。 思索权衡这后,他道:“你毛遂自荐,勇气可嘉,朕自然该给你这个表现的机会。” 萧逸兴奋极了:“臣谢皇上恩准。” 明帝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回去之后,拟一份赈灾规划呈上来。朕会与中书省的诸位大臣们商议,若是他们觉得可行,朕才准你前往灾区。若是不行,你就好好的回去镇行司,继续给朕查案,保护京中治安。” 萧逸依然高兴异常:“臣得令,遵命。” 行过礼,退下了。 朝议也很快结束,百官离开大殿,待袭九渊走远了,他们才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小声耳语着。 内容,自然是闯进大殿的萧逸。 第722章 查证 明帝带着黄公公回了御书房。 进屋后,不等房门关上,他便对着黄公公吩咐道:“去趟天行司,把岳崑给朕找来。” 黄公公应声:“是。” 黄公公离开了半个时辰左右,回来时,岳崑跟在他身后。 岳崑一来,商量的自然是严密之事。 黄公公十分看脸色的退出御书房,将门关上了。 门一半,明帝问道:“那件事办的如何了?” 岳崑欠身道:“臣有幸不辱圣命,事情进展一切顺利。西凉那边,臣也放了消息过去,估计用不了二三个月,就该有动静了。” 明帝满意的点头:“很好。” 岳崑问:“皇上您急着召臣进宫,可是出什么事了?” 明帝“嗯”了声,“连日大雨,多处受灾,朕本想让他们自动请缨,前去各地救灾。不想殿中文武官员近百,竟没有一个肯主动站出来。最后被镇行司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司使抢了先。” 岳崑眉头一皱:“袭九渊的人?” 明帝叹气,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的确是他的人,只是看他今日在殿中表现,似乎对袭九渊十分不满。” 走到窗前,他停了下来。 抬眸,望着窗外密密匝匝的雨滴,他继续道:“他说是萧胜的后人,你去查一下,看他可否说谎了。再就是打听打听,他与袭九渊究竟有何过节。做到镇行司司使的位子不容易,查一下因为何事,他与袭九渊闹翻了,能连司使这个位子都不要了。” 岳崑道:“是。” 出门前,明帝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别让他们察觉你的行动。” 岳崑撒手道:“臣明白。” 他离开御书房,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又回来了。 行过礼,他道:“皇上,臣去打听过了,这个萧逸与九王爷的确是不和。萧逸秉承了父亲萧胜的性子,执拗不说,还是个口直心快的主儿。在镇行司,他没少与袭九渊冲突。 “臣听说前些日子,袭九渊因为一点小事训斥过他,还罚了他半个月的俸禄。他一气之下,便要辞官,袭九渊一直没应允。” 明帝若有所思。 许久,嘟哝着道:“这么说来,他在大殿中所说,全部是实情了?” 岳崑道:“不假。” 明帝继续点着头:“那就好,既然如此,赈灾之事,朕就交与他去办了。” 说完,几步绕回御案前,大声道:“黄全,传朕旨意。” —— 镇行司中,萧逸正在袭九渊的书房中。 敛去眉间眼的英气,他站在袭九渊面前,小心翼翼的问:“九爷,方才卑职在大殿中,没说错话吧?” 袭九渊笑了下:“你说呢?” 他这么一问,萧逸心里“咯噔”了一下,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或是哪儿没做好,让人看出了漏洞,担心的道:“皇上他不会不信吧?” 袭九渊笑意更甚:“他的确不信。” 萧逸脸色“唰”的变了。 袭九渊瞧着他小心又不安的样子,轻笑出声:“好了,方才天行司首尊岳崑已经来过了,这会儿他应该信了。” 第723章 出发 翌日,萧逸出发前往灾区。 出发前,在城外点兵。 萧逸毛遂自荐的事,短短半日,已经在凉州城的大街小巷中传开。许多百姓慕名而来,为他送行。 萧家人也在。 萧胜上前帮警钟整了整衣冠,瞧着他的眼神,有孩子终于长大成人后的欣慰与喜悦,“父亲无能,也不能替你谋划前程。你此次替圣上前往灾区赈灾,要为百姓谋福,切记不可动歪心。” 萧逸眼中泛光,“父亲放心,儿子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萧夫人手中拎着食盒,站在萧胜身侧,听着萧胜跟儿子分析雨灾之中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不由得蹙眉,愠怒道:“孩子这就出门了,别光说些不吉利的,你好歹也夸夸咱们儿子。” 儿子最近回家,常常抱怨在镇行司中遇到的种种不公平待遇,开始萧胜还严词教训几句。 后来萧逸说的多了,加上萧夫人心疼儿子,自然会向着儿子说话,萧胜多多少少也对镇行司,对袭九渊生出几分不满的情绪。只是官位摆在那时里,他也不能如何。 如今儿子离开镇行司,有了更大的出息,他由衷的高兴。 连媳妇儿不满的话,他都没反驳。 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倒也真没开口夸自己儿子。因为送行的人中除了他们,还有不少同朝为官,却算不上熟悉的面孔。 他们从前不将心直口快的萧家人放在眼中,这次却不同了。萧逸一举在明帝面前刷出了存在感,归来后自然是前途无量。那些从前不将他放在眼中的人,如今挖空心思的,想在他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待他归来,功成名就时,也好有个接近的借口。 萧逸一一谢过。 与父母说了会儿话,便翻身上马,准备启程了。 临行前,他又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来的人不少,没有一个是从镇行司来的。 百姓不认得来送行的官员,自然也不知道有没有镇行司的人前来送行,但前来送行的官员知道。 人群里传出几个声音。 “萧公子怎么说是镇行司司使,此番前往灾区,镇行司竟一个前来送行的人都没有!” “张兄没听说原因?” “你知道?” “九王爷昨日从宫中出来,在镇行司发了很大的脾气。听说还下了命令,赈灾队伍出发时,镇行司谁敢来送行,就再也不要回去了。” “……早听闻九王爷心狠手黑,容不得人,果真不假啊。” “就是……” 两人议论的声音不算小,传到其他人耳朵里,那些本来没注意镇行司没人来送行的人们,也开始关注起此事来。 不出半个时辰,消息便传进了皇宫。 明帝坐在御案前,听到来人禀报,阴沉着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摆摆手,命他退下,对黄公公道:“仗着当年立下的功劳,眼中无人,便是朕不出手,他早晚也得落下众叛亲离的下场。” 黄公公谄笑躬身:“皇上说的是。” —— 九王府,无影进了书房:“爷,萧公子出发了。” 第724章 瘟疫 袭九渊交待了无影几件事,无影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叶浅妤推门走了进来。 手中端着一盘冰水泡过的荔枝,走到他面前,放到了玉案上,“符城送来给小夕的,小夕拿了一些过来,你尝尝。” 自上次的事之后,两人终于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定远侯也不再反对两人的事,加上之前定亲的事并未作废,两人倒是成了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 只是定远侯夫人去世才半年,两人要成亲,还要再等上两年半。 袭九渊招呼着她坐过去,拿了一颗荔枝剥开,却不是自己吃,而是放到了她的嘴边。 叶浅妤笑容瞬间涌到脸上,张嘴咬了一口。 荔枝的汁液淌在指间,若是换成从前,袭九渊一定是一脸嫌弃。如今却只看到到男人眼眸之中流转的宠溺,哪还有之前半分冷漠凉薄? 待叶浅妤咽下,又将剩下的部分递过去。 整颗吃完,在袭九渊薄第二颗时,叶浅妤才开口问道:“你让萧逸去赈灾,却不自己去,是担心明帝起疑?” 袭九渊唇角嫌弃一抹轻嘲:“他忌惮本王,本王便叫他放心好了。” 看似功成名就,步步退让,实则是将手中权势从明处转到了暗处。以前明帝防他,知道该防哪里。如今他该交的交,该放的放,明帝再担心他,除了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紧了他,便没有其它好办法了。 剥好荔枝,再次递到她嘴边。 叶浅妤咬了一口,“拿来是给你吃的,不是让你剥皮。” 袭九渊顺着她的话:“不早说。”将她剩下的一半儿,塞进嘴里吃掉了。 嘴上这么说着,再剥开,还是先递给她。 —— 七日后,断断续续下了半个多月的雨终于彻底停了。 太阳冒了出来。 人们终于得已将潮湿的快能拧出水的床单被褥,拿出来晾晒。也终于能将潮湿的衣物晾干。 一时间,大街小巷布料飞扬。 萧逸传回消息,承州灾情远比州府报上来的更为严重,非便田地被淹,房屋倒塌。更为严重的,是山洪爆发时是半夜,熟睡中的人们毫无知觉,死伤严重。 连天大雨,淹死的人尸体得不到妥善处理,引发了瘟疫。 如今潮水虽然褪去,瘟疫不但肆虐了整个承州,更随着逃亡的百姓,传到了附近的几座州府之中。 明帝看完奏折大惊。 “皇上,”有大臣惶恐道:“承州距离凉州城不远,现今凉州城中已有落难百姓逃到了这里,万一他们身上有疫病,可就麻烦了。” 另一大臣附和:“为凉州百姓安全着想,臣恳请皇上暂时关闭城门,以防疫病传进京中。” 大臣们纷纷附和。 个个说出来的理由都冠冕堂皇。 袭九渊心中冷笑。 他们哪是害怕瘟疫传进来,会殃及凉州城百姓?他们真正怕的,是瘟疫传染到自己身上。 幽邃的目光望着脚前边半寸远的地方,沉默着不说话。 明帝听着下面吵吵闹闹的心烦,摆摆手命众人闭嘴,视线投向沉默着的袭九渊:“九王,你意下如何?” 第725章 主意 袭九渊道:“皇上,是天下百姓的皇上。百姓,是皇上您的子民。无论他们住在天子脚下,还是远在边关苦寒之地,他们都称您一声皇上,也都是您的子民。” 没有正面回答,意思却很明显。 文武百官没人敢反驳,皆是拿眼睛瞟他。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心怀天下不怕死,我们可怕着呢! 袭九渊不理会众人的眼神,仿佛只在抒发着自己的看法。 明帝闻言垂下了视线。 凉州是帝京,是南越的心脏所在。 若真是瘟疫传进来,损失可不单单是几条命那么简直。要是下令将流落到这里的百姓拦在城门外。 传出去,又会影响他这个圣明君主的名声。 名垂千古,他不想因为任何一件事,毁了他一世的英明。 何况是会载入史册的英明。 斟酌再三,他决定还是放百姓进来,至于他们进城后,可以单独圈个地方出来给他们住。就算是来的人里面有带着瘟疫的,最多就是传染给那些处来逃难的百姓,影响不了凉州城的根本。 这些话要是他说出来,难免有人会说他偏心,置流民生死于不顾…… 想到这里,明帝向户部尚书使了个眼色:“方爱卿,百姓之事向来由你负责,你意下如何?” 户部尚书被点名,诚惶诚恐的出列。 行了一礼,忐忑道:“皇上,臣觉得……” 他在心里斟酌半天,明帝对袭九渊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这次应该也会照着他的意思来才是。吭哧了半天,道:“臣觉得,九王爷所言甚是。住在天子脚下的百姓是皇上您的子民,住边关的也是皇上您的子民。皇上该一视同仁才对。” 明帝气得头顶冒烟,咬了几次牙,才又道:“朕当然不会厚此薄彼,只是流民进到城中,风餐露宿,流落街头,也不是办法。” 意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偏偏这会儿户部尚书的思维固定在袭九渊那番话里面,只认定平等对待就好。于是提议道:“臣觉得,既是灾民,不妨给他们一些银两救助,让他们进了凉州城后不挨饿受冻。如此一来,还可彰显皇上您爱护子民的拳拳之心。” 明帝气得想吐血。 想了想,这样耿直没有心眼的臣子,想必生不出异心,比那些聪明狡猾,会揣摩圣意的臣子更让他心安。 这样一想,又把自己安抚了。 到底是自己提拔上来的臣子,死心眼也得受着。不再将希望寄于户部尚书身上,而是瞧了瞧工部尚书秦维。 “秦爱卿,流民一事,你作何想法?” 秦维也恭恭敬敬的出列,行过礼,道:“回皇上的话,臣以为……” “但说无碍。” “臣以为平白无故给他们银子,会让他们养成不劳而过的坏习惯,倒不如给他们安排些事来做,让他们通过劳动获取报酬。这样一来,他们既不会因为饥饿而在街头闹事,又利于管理。” 呵呵~ 好一个利于管理,都饿死了更利于管理! 第726章 安置 明帝笑容有点儿僵,又去看其他人。问了三四个下来,他才发现,大概是他从前太正义,竟然没有真正懂他的人! 袭九渊暗暗发笑。 这些人大概是搞错对象,个个都在斟酌他的话,却把正主的想法给忽略了。 瞧着明帝眼看就要震怒,他开了口:“皇上,臣有个主意。” 明帝冰着脸:“说。” 袭九渊娓娓道:“臣以为,方大人与秦大人所言都有道理,但又不全面。臣提议单独划出一个区域,安置这些流民,给他们提供吃住,让他们免于流离。当然,秦大人说的很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臣听闻军器监正好有批兵器要打造,人手不够,不如就让他们来帮忙。” 众大臣闻言,纷纷称赞。 明帝想了想。 将他们单独圈出来,这样不会有大问题,让他们干点活抵了日常吃饭的开销,也是不错的主意。 于是答应了。 因为要帮着军器监打造兵器,在安排收留流民的营地时,户部尚书特意找了工部和兵部的人商议。三人商量后决定,将北城一处靠近军器监,闲置的房屋清理出来。 三日后,流民营的牌子挂了出来。 所有落难逃到这里的百姓,都被安置了过去。短短半月,流民营中收留的百姓,已经达到了三百之多。 户部派了专人管理他们。 将他们按年龄、性别分开安置,年轻有一定劳动能力的男人负责打造兵器,有些挑挑拣拣,细致的活,便交给女人来做。 还有部分女人负责洗衣做饭,照料老人孩子。 又有一个月下来,流民营人数达到千人之多。里面安顿的井井有条,人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过得规矩又满足,仿佛在凉州城中多出来的一个与外面世界隔绝的小世界。 有了这些人,兵器制造的进展快了两倍还多。 明帝大悦。 没想到这些可能会给凉州城带来灾难的流民,非但没带来灾难,还起到了不少好的作用。 这些功劳全是袭九渊的。 他高兴之余,带着黄公公亲自跑了趟九王府。 袭九渊正与叶浅妤尚着湖边散步。 男人十分困惑的往叶浅妤小腹位置瞧,“本王这般卖力,怎么就是没动静呢?” 他停住步子,手往叶浅妤面前一伸:“你给本王瞧瞧。” 叶浅妤失笑。 推开他:“这么着急做什么?” 袭九渊不情不愿:“你小小年纪,自然理会不了本王的心情。” 噗…… 叶浅妤没忍住,笑起来:“哟,九王爷您这是多大年纪了?” 袭九渊正想回一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尖细高亢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两人脸色同时一沉。 叶浅妤道:“他怎么来了?” 自她进到九王府,除了成亲当日,都没见明帝来过。 袭九渊回:“闲的。” 叶浅妤又笑了。 敢骂明帝闲的,怕是整个南越上下,也就他敢了吧? 明黄色的身影穿过花园长亭,已经往这边走过来,她想躲开已经来不及,跟着袭九渊迎了过去。 第727章 待遇 走到近前,袭九渊欲行礼,被明帝扶住:“这里不是宫中,不必行此大礼。”目光扫过已经福下身的叶浅妤,少了笑意,眼神中添了几分冷漠薄凉:“你也免礼吧。” 叶浅妤:“……” 这区别待遇,简直不要太明显。 道过谢,站起了身。 袭九渊眸光微动,有隐隐的不悦。将情绪隐入眼底,只留下了几分恭顺,欠身道:“不知皇上驾到,臣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明帝心情好,痛快道:“朕出宫办事路过你府上,便过来瞧瞧。” 叶浅妤垂着眼帘,心中腹诽:九王府不是御街,出入宫根本不从这边走。袭九渊喜欢清静,当时建这座府邸时,便考虑到了这方面的因素,附近别说人家,连店家都没有,说路过,实在牵强。 袭九渊不以为意:“皇上里面请。” 明帝宽袖往身后一甩,顺着袭九渊引的方向,踱步往里面走。黄公公在明帝身后,笑嘻嘻的对着袭九渊欠了下身,跟了上去。 趁着两人转身的间隙,叶浅妤朝袭九渊比了个口型:“黄鼠狼给鸡拜年。” 袭九渊失笑。 死丫头,骂明帝是黄鼠狼就算了,还捎着连他也一起骂。 当着明帝的面不能说什么,他故意压下唇角,沉着脸,凶巴巴的对叶浅妤道:“吩咐上茶。” 叶浅妤先是怔了下。 不明白他为什么故意黑脸,转念一想,“黄鼠狼给鸡拜年”明帝是黄鼠狼,那袭九渊岂不是…… 嘴欠止不住扬了扬,忍着笑:“是,九爷。” 要命的大雨过后,温度一路飙升,才小暑的天气,已经热得人透不过气来。明帝往前走了几步,额头明显有汗珠透出来,心跳气喘。 黄公公忙递上帕子。 他胡乱擦了两下,将帕子丢回黄公公手里。抬见瞥见几步外的湖边有个亭子,指着亭子道:“就在这里坐会吧,正好也有。” 袭九渊应:“好。” 几人进了亭子。 明帝在一个石凳前站定,黄公公立刻上前,拿出另一条帕子,扫了扫石凳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小心的道:“皇上请坐。” 明帝这才坐下来。 叹着气,语气十分感慨:“遥想当初,朕与你义父围场狩猎,可是丝毫不落下风。这一转眼,你义父去世都十几年了,朕也老了,多走几步路都试出来累了。” 提到江华,袭九渊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磕了磕眼帘,将恨意压在眼底,面容淡淡的道:“近来气温骤热,臣问过钦天监,说是几十年来不遇的高热天气。这温度,怕是要等到三伏天过后,才会有所缓解。” 明帝继续感慨:“这一冷一热,朕都快要扛不住了。” 有汗水自额头滚下来,黄公公赶紧又递上帕子,“皇上您可千万不能这么说,您还是盛年,盛年呢!” 明帝笑了声:“就你会说。” 这时,叶浅妤带人送来了茶水。上茶之时,就听到明帝道:“九渊啊,再过阵子便到你义父忌日了,你有何打算?” 第728章 用心 叶浅妤正端着茶水,想递给明帝。冷不丁听他提起江华,情不自禁的记起江华去世前的模样,手一抖,茶水溢了出来。 黄公公惊叫:“小心……” 本能的想推开叶浅妤,手伸到一半,想起她是九王妃,碰不得。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袭九渊眼疾手快。 长臂一伸,荡起的衣袖扫开了抖落的水珠。顺势扶着她退了一步,柔声道:“给我吧。” 叶浅妤把茶盏递给他。 袭九渊接过来,欠身递到明帝手上,态度恭敬又不卑不亢,“内人手拙,让皇上受惊了。” 明帝心情好,不计较,“几滴水,伤不到朕。” 端起茶轻啜了口,眸光先是一顿,接着又尝了几口,眸底涌上惊喜的神色:“这是福州运过来的茶?” 袭九渊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淡淡的道:“臣知皇上喜欢喝福州的白茶。臣府中典簿祖籍是福州人氏,前些日子他回家探亲,臣便叫他带了些回来。本打算给皇上送过去,不想皇上刚好来了。” 明帝也不问他江华忌辰的事了,“你有这份心,朕备感欣慰啊。” 说罢,大笑起来。 黄公公松了口气,要知道皇帝可是临时起兴出的宫,连件替换的衣服都没带。万一被茶水弄脏了,可如何是好? 还好没弄脏! 他退回去,重新站到了明帝身后。 叶浅妤行过礼,退下了。 她走后,明帝招呼着让袭九渊也坐下来,君臣二人说了些听起来好像是掏心的话。 其中不乏与萧逸有关的话题。 这一个月来,不断有萧逸的消息从灾区传回。 人们都在赞颂他赈灾有方,深受灾区百姓拥护和爱戴。几个受灾地区的州府官员都纷纷上奏,夸他机敏睿智,处事果决,又吃苦耐劳,抗险救灾亲历亲为,与将士们一起同吃同住,以身作则。最辛苦之时,连续几天几夜奋战在抗洪抢险一线。 总结起来四个字:深得民心! 袭九渊坐在明帝对面,淡漠之余脸上又表现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心不在焉。 明帝看在眼里,喜上眉梢。 说到底,袭九渊虽交出了兵权,可手中势力不小,朝中以他马首是瞻的人更是不少。加之废太子的事影响了符皇后,也间接的牵连了符家。他需要重新培养一支力量,在朝中与袭九渊形成平衡,相互牵制。 萧逸这次立下功劳,回来之后自然要褒奖一番。 他与袭九渊不和,正好合他的意,可以将他慢慢培养起来。若是他表现的好,过个几年,待剩下的几个皇子成长起来,能担起重任之时,他也该手握重权了。 那时,便是他撒手人寰,也该放心了。 明帝在心里算计,越想越觉得高兴,连袭九渊那张素来淡漠的脸,他都看得顺眼了许多。 破天荒喝了好几杯茶。 黄公公站在他身后,高兴又忐忑。 高兴是明帝心情好,忐忑是担心他茶喝得多了,睡不下。斟酌着提醒:“皇上,茶有醒神的功效,您近来忧心国事,日夜操劳,可不能再多喝了。” 第729章 首功 明帝心情好,连这样提醒的话都听得进去,笑呵呵的应下来。 袭九渊看透明帝的心思,只淡淡的听着。无论他说什么,他都是淡淡的应着声,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样一来,明帝更加确定,他与萧逸不和。 话题绕来绕去,最后绕回江华忌辰。 去年江华忌日,袭九渊当着一众前来祭奠的大臣的面,将了他一军。让他即使心中不愿,还是不得不处决了几个人。 为此,他一直耿耿于怀,不能释然。 他可是堂堂南越国君,这次江华忌辰,说什么也不能再被袭九渊算计了。明帝细想片刻,道:“他是朕的大将军,去世这些年,朕除却给了他侯爵之位,也没能再为他做些什么,今年的忌辰,朕拿礼部来打理吧,当是再补偿江爱卿一次。” 袭九渊垂眸不语。 听到“补偿”二字,心中说不出的讽刺。 他最补偿的,怕不是他的义父,而是他的生身父母吧?当初害父母双亲死于非命,又指使人加害于他。 若非义父救下他,他恐怕已经葬身狼口了,又何来今日复仇之说? 眸底恨意涌动,脸上却依然是那副淡漠无澜的模样。哪怕是阅人无数的明帝,都看不出他的情绪,更无法参透他的心思。 这也是明帝忌惮他的地方。 永远看不清他的心思。 一个人把自己隐藏的太深,便让人生出的忌惮的情绪。这种情绪一旦在心中滋生,哪怕无凭无据,也会像杂草一般肆意疯长。 最后,拔都拔不掉。 两人各怀心思,面上还维持着君臣礼仪,也当真是辛苦。装模作样的除了半晌,转眼间近了午时。 明帝没有走的意思,袭九渊便提出让他在九王府用膳。 明帝欣然答应。 午膳时,提到城北的流民营,明帝大悦,“此事算起来,还是爱卿的功劳。是爱卿提议将流民安置在同一处,才避免了他们四处流落闹事,又加快兵部工事,好事一桩。” 袭九渊语气平淡,似是说着别人家的事儿:“皇上过奖,臣是结合了秦大人与方大人两人提议,不敢居功。若要论功行赏,秦大人与方大人应当居头功才是。” 明帝大笑:“说的是,他们该赏。但说到首功,非你莫属。” 吃吃喝喝,便到了下午。 明帝乘兴离去,袭九渊将他送至九王府外。听到那声高昂的“皇上起驾回宫”,看着随从抬起轿辇,行至远处,才转回九王府中。 叶浅妤等在仪门内。 阳光映在她天青色素淡的衣裙上,衬着她肤色雪白,眸光明亮,明媚的仿佛盛满了全天下的光华。 他脸上笑意如涟漪般,一层层蔓延开来。 几步走上去,俯身在她额间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轻吻:“毛手毛脚的笨丫头。” 叶浅妤:“……” 他唇落在额头那一刹那,心间泛起的感动瞬间消失无踪,只觉得自己的担心喂了狗。 没好气的推他:“他来不单单是为父亲忌辰吧?” 第730章 同心 袭九渊笑着点头,牵起她的手往后院走:“萧逸在灾区的表现可圈可点,他有心提拔。这趟来,是为探听虚实,看看本王的反应,也好判断本王与萧逸是否真如外界所传,不和。” 叶浅妤若有所思:“他不知你真正身份,已防备到此。若哪天得知你是弘太子的后人,岂不是连我都要跟着倒霉?” 袭九渊:“……?” 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来,没想到是担心自己的小命。 停下步子,倾身靠近她的脸,清越低醇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戏谑:“自你进九王府那日,你的小命便与本王拴在一起了。所以,你最好盼着本王诸事顺利,这样你还能跟着本王多享几年福。若是哪天本王做下了犯上作乱的大罪,拉出去砍头时,也有你一份。” 叶浅妤淡淡的道:“哦。” 男人眼皮跳了跳。 狐疑的瞧她。 哦—— 是几个意思? 叶浅妤看到他脸上难得露出的疑惑与迷茫,心情顿时大好,拽着他的手将他拉近,“人常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过九爷您放心,就算您这片林子倒了,我也不走。” 看似是玩笑的语气,却是真真实实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袭九渊心中一暖,嘴角压制不住的扬了起来:“夫人也放心,只要本王活着一日,便不会叫夫人受了委屈。” 叶浅妤重重点头:“一定为定。” 袭九渊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她的发顶。揉着揉着,手掌顺着发丝滑下来,自她脸侧刮过,落在下巴下。 轻轻捏了捏。 低头正想亲上去了,忽然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爷……” 那声音喊到一半,卡住了。 大概也觉出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了。 猝不及防的声音,饶是叶浅妤这个现代人,脸也“唰”的红了,眼睛慌乱的不知该往哪里放。 袭九渊抬起头,目光不善的望着几步外,已经停下来的御风。 御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想用笑容来粉饰太平,嘴角才扬了扬,对上袭九渊阴测测的眸子,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头皮一阵阵的发紧。 “爷,爷……那,什么……”支吾半天,没说出句囫囵话来。 袭九渊脸黑,声音更沉:“说!” 冰寒的声音,让御风狠狠打了个寒颤,心中哀嚎:“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明明应该是谷风过来,结果谷风出门办事,他来了。 替人受过。 苦着脸,道:“爷,前面来信了。”硬着头皮上前,将一张卷成细筒的纸条,递到袭九渊面前。 前面,是指萧逸去的灾区。 袭九渊眸中闪过疑惑。 萧逸走之前,他说过,若非十分紧要之事,来往越少越好。天行司的人不是吃素的,只要有来往,便会留下痕迹,天行司很容易就能查到。 打开字条,视线快速扫过。 他没有背着叶浅妤,叶浅妤自然也看到了纸条上面的内容。 美眸涌上疑惑,担心的道:“不是说那边疫情控制住了?如何又开始漫延?” 第731章 缺点 瘟疫漫延的起因,源于灾区的老鼠。 大雨淹没田园,庄稼毁于一旦,赈灾粮有限,只能保障灾区的人们饿不死,却远远不能满足人们对食物的需求。 饿急了的人们开始捕食动物。 家禽大多死在了洪水之中,反而是蛇鼠之类的不怕水,在洪涝之中活了下来。人们捕食它们充饥,染上了鼠疫。没有足够的药物,疫情得不到控制,又是盛夏,病毒传染快,短短数日,死伤无数。 不少将士也染了病。 袭九渊得到消息的次日,消息也传进了宫中。 南越自建国以来,共经历了两次瘟疫,每一次都死伤无数。这次赈灾及时,又一直没有坏消息传回来,明帝以为这次躲过去了。不想,是时候没到。 重重的叹气,“传朕旨意,有能者前往灾区,控制住疫情,朕重重有赏!” 半个时辰后,皇榜贴了出去。 官兵敲锣打鼓,事情很快的整个凉州城内传开。 叶浅妤去了趟济世堂,就听到吉祥正在孟子佼在说着瘟疫的事儿。见到她过来,吉祥立刻上前问道:“掌柜,宫里出皇榜招贤纳才,您不去试试吗?” 在吉祥眼中,叶浅妤医术高,心地好,救人的事儿她一定会去。 说完,吉祥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孟子佼放下手里的活儿,责备道:“小孩子不懂事别乱说话,掌柜何等身份?莫说瘟疫险恶,染上了十有八九就得要命。便只是灾区,又苦又累,哪是掌柜能去的地方?” 孟子佼这番话没毛病。 叶浅妤是九王妃,身份高贵不说,袭九渊还宠她入骨。让她去吃苦受累,袭九渊绝不可能答应。 再说以她现在的身份,抛头露面也不合适。 吉祥撇撇嘴。 不可否认孟子佼的话说的没错,可叶浅妤在他心中的形象早已根深蒂固,他不想改变想法。 叶浅妤笑了。 缓行几步,来到孟子佼身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先生觉得,我不该去?” 孟子佼摇头,“不是不该去。” 顿了顿,他道:“医者,悬壶济世,掌柜开设济世堂时,便是打着这样的心思吧?可如今不同了。如今掌柜是九王妃,就算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也该想一想九王爷吧?您不能置他于不顾啊。” 吉祥不解:“掌柜是女子,女子不入仕,掌柜去救人赚下的功劳,回来还不都是九王爷一个人的?怎么说掌柜去了就是置九王爷于不顾呢?” 吉祥怎么也想不通。 去救个人,怎么就顾不得九王爷了? 孟子佼伸手远远的指了指他的脑门:“说你孩子心思,你还不服气。九王爷现在缺功劳名利吗?” 吉祥一想:“不缺。” 孟子佼满意的点头:“缺什么?” 这个问题吉祥有点为难。 九王爷缺什么? 荣华富贵,名利权情……别的男人倾尽一生追求的东西,他年纪轻轻便全有了。夫妻和睦,事业顺遂,地位稳固,要真说到真有什么不圆满的地方,那可能就是—— 吉祥脱口而出:“缺孩子!” 第732章 动员 吉祥想来想去,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叶浅妤半天无语。 亏得平日里正正经经的孟子佼,这会儿拍了巴掌。再次伸出手指头,不过这次是十分赞许的眼光,远远的点了点吉祥:“说对了!” 叶浅妤:“……” 两个下属这般讨论老板,真的合适吗? 孟子佼身体微微向叶浅妤倾泻,压低声音道:“掌柜,说起来,您与九王爷成亲前便在一起了……如今还没动静,可是身体哪儿不适?” 他担心叶浅妤不好意思说,便也没等她回答,直接接过自己的话茬:“小人在跟着掌柜之前,曾开设门房,专门给妇人调理身子。要是掌柜信得过,小人给掌柜配几副药,调理调理?” 叶浅妤:“…………” 她可不是来和他们谈论这个问题的! 眸色沉了沉,表情变得十分严肃认真,“我问你,当初你来济世堂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 这个问题,把孟子佼给难住了。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进来济世堂,原本并非他的意愿,他不过是奏了袭九渊的意思,前来帮忙。来的时候也没打算呆这么久。是后来跟着叶浅妤久了,发现她的确有很多值得敬佩的地方。济世堂又被百姓所爱戴和赞颂,这一年来,百姓简直拿他当菩萨看,就差立尊像供起来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享受过这种爱戴,感觉不要太得意。 渐渐的,没了离开的想法。 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济世堂的生活,忙是忙了点儿,可是忙得特别有成就感。尤其是那些得到救治的人们,感恩戴德前来拜谢时,他更觉得自己存在的十分有价值。 比他当江湖郎中的时候强多了! 久而久之,离不开了。 叶浅妤看他眼珠子转了几分圈儿,也不去揣摩猜测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幽幽淡淡的提醒:“我记着你来时,也说过‘医者,悬壶济世’这样的话。承州疫情严重,若是没人去管,将会有更多无辜百姓死去,你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孟子佼怔住。 半晌,嘴里吐出来一句话:“掌柜的意思,是叫小人去承州治瘟疫?” 妈呀,只是有人喊他菩萨,他可不是真菩萨啊! 染上瘟疫,他是会死的。 他一把年纪,还没娶妻生子,还没活够本呢,怎么能去承州那样的地方去送死? 不成,不成! 连连摇头,眼神里透出来拒绝。 叶浅妤平静的眸中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看得孟子佼有点儿头皮发麻。吞了吞口水,道:“掌柜,您是医者,该知道患了瘟疫的人根本无药可医。小人就算答应您去承州,也改变不了大局啊。” 叶浅妤道:“我自有办法。” 吉祥听得两眼放光,“掌柜,您有办法救承州百姓吗?” 叶浅妤点头。 吉祥简直是崇拜的眼神,“吉祥就知道掌柜不会袖手旁观,不顾那些百姓死活的!” 说着,还看了眼孟子佼。 孟子佼十分窝火,心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叶浅妤问:“怎么样?” 第733章 揭榜 怎样? 还能怎样? 孟子佼觉得,他可能是这一年来,被人说菩萨心肠说的,人也变得圣母了。听到叶浅妤提起无辜百姓几个字,心中竟然十分难过,不忍心让他们就此染病去世。 叹着气道:“掌柜想让小人怎么做?” 叶浅妤脸上露出笑容,送给他一个赞许和肯定的眼神:“这就对了。” 孟子佼苦着脸:“若是小人在外面丢了性命,掌柜记得在九王爷面前多为小人说几句好话。小人不求多高规格的葬礼,只求掌柜记得烧几个美人儿给小人。小人生前无妻,死了可不能再独守空房。” 一番话,逗得叶浅妤与吉祥笑起来。 叶浅妤忍着笑点头:“好,给你烧一个三宫六院。” 这么一说,孟子佼脸阴得更厉害,简直就要哭了:“掌柜,您真不考虑换别人去吗?” 他回头指了下吉祥:“这小子医术进步很快。” 言外之意,可以让吉祥去。 反正瘟疫这种东西,跟医术高低关系不是太大,主要是运气。运气好没染上,就能保得一条命,运气不好……就两说了。 吉祥飞快的点头:“掌柜,我愿意跟着先生同去承州。虽然吉祥医术不比掌柜和先生,但采药、煮药,总需要人手吧?我可以的!” 叶浅妤道:“别着急。” 转而看向孟子佼,“并非要你去承州,你走了,济世堂谁来顶着?” 孟子佼心下一喜:“对,对,小人不能走。若是小人走了,济世堂来了病人就没人照料了。” 吉祥瞪眼。 十分不满他这种贪生怕死的行为。 气鼓鼓的对叶浅妤道:“掌柜,您放心好了,吉祥虽说医术不及先生高明,可这些日子也学了不少本事。风寒受冷这些小病,吉祥还是诊得了的,您放心让先生去。” 孟子佼暗暗磨牙。 抛给吉祥一个“臭小子,我平日待你不薄”的眼神,“就你那三脚猫的医术,叫你给人看病,不得误人性命吗?” 吉祥不服气,“那也比你贪生怕死强。” 孟子佼:“好死不如赖活着,贪生是人之常情,有何过错?” 吉祥用自己所学不多的语言水平来反驳攻击:“反正就是不对,掌柜叫你去救人,你却只想着自己的生死!” 孟子佼:“……” 听着两人吵闹,叶浅妤只觉哭笑不得。 待两人安静下来,她复又道:“事关生死,自然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吉祥心存大义,值得表扬……” 吉祥哼了声。 孟子佼视线一瞥,不去看他得意忘形的脸。 叶浅妤继续道:“先生惜命,也没错……”闻言,孟子佼抛给吉祥一个我也没问题的眼神。 叶浅妤的话还没说完,她瞧着孟子佼,面容已恢复冷静与沉着:“你说的对,我如今的身份,有些事的确不好出面。我来找你,并非为了拿道德的枷锁带着你去救人,而是要你代我出面,揭皇榜。” 她是九王妃,她揭了皇榜,定会给九王府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734章 密令 孟子佼按叶浅妤所说,揭了皇榜,被守在皇榜前的禁军侍卫带进皇宫,见了明帝。 在明帝面前,他毛遂自荐去承州治瘟疫。 明帝求之不得,痛快应允,并催促他尽快启程前往承州。需要的药材,全部由国库出,还给他备了车马。 至于他的身份,就随便问了几句。 明帝的意图很明显,只要能去缓解疫情,是什么人不重要。 孟子佼明白,不问的原因还有一个。 此去承州十分凶险,一不小心便是有去无回的结果。现在问再多,充其量是死在他乡,这边吏部记录时,能记录的详细一些。 可这有何用? 倒不如待他活着回来,论功行赏时,再细细盘问。 带着明帝的意思,他去九王府,见了叶浅妤。 进府前,他本以为叶浅妤想去救人,悄悄找到他揭皇榜。 进府时心中还在嘀咕,他来这里,被九王爷知道了该如何是好?又或者,他帮着叶浅妤瞒九王爷。万一叶浅妤出了事,九王怪罪下来,别说他只有一颗脑袋一条小命,便是有十个脑袋,十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正担心着,就听带他进府的人道:“九爷与王妃就在前厅。” 他惊恐:“九王爷也在?” 侍卫应了声,“九爷不在,难不成王妃要单独见你?”说着,往前厅的方向去了。 孟子佼松了口气。 想多了! 悬着的心放下来,赶紧追上了侍卫。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厅中。 侍卫行的是军中的拱手礼:“爷,王妃,孟先生到了。” 袭九渊“嗯”了声:“你退下吧。” 侍卫答:“是” 退下了。 孟子佼算起来是袭九渊的人,便与袭九渊见面,多是袭九渊到济世堂接叶浅妤回府。 之前接触不多,对他恭敬之余,更多的是敬畏。 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揖礼,一本正经的行礼:“小人见过九王千岁,见过九王妃。” 袭九渊扬了扬手,淡漠的脸上情绪莫辨:“免礼。” 孟子佼谢过,站起了身子。 以往袭九渊到济世堂,他没觉得他身上会多大的压迫感,可是今日来到九王府。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有些心虚,还是男人们身上那股子令人不得不臣服的力量太过强大,他低着头,十分局促。 袭九渊道:“先生不必拘谨,坐吧。” 叶浅妤也笑了:“以往在济世堂,也不见你如此规矩死板,还是别拘着了,坐吧。” 孟子佼这才坐了下来。 白露进来奉上茶。 他看到熟悉的面孔,心里那份莫名的压迫感才轻了几分。谢过茶水,想寻个机会探了探叶浅妤的口风,看袭九渊是否知道皇榜的事儿。可她是王妃,他直视她的脸,是大不敬的罪过,他不敢。 正踌躇着,叶浅妤开了口:“先生有话但讲无妨,皇榜的事,九爷都清楚。” 孟子佼彻底放了心。 暗中嘀咕:早说啊,害得我担心半天。 从衣衫中掏出一道文书,由白露接过去,呈给了袭九渊:“这是皇上的密令,请九王与王妃过目。” 第735章 唏嘘 袭九渊接过来。 站在一侧的惊蛰看到信封用蜡封着,立刻上前一步,吹着火折子,小心的递到袭九渊面前。 袭九渊没接,将信封靠近火折子,融开了蜡油。 书信是给萧逸的。 里面没有太过机密的内容,无非是嘱咐他谨慎行事,遇事三思。字里行间,有叮咛,也有敲打。 还有几句话,是督促萧逸尽快治住疫情。 措辞十分有意思。 乍一看,像是提点,细细一品,又不是那么回事。根本是在警告萧逸不可有妇人之仁,无论采用何等手段,都必须在入秋前,将瘟疫治住。必要时,宁可放弃一些人,也不能让病情扩大。 看罢,袭九渊唇角掀起一抹嘲讽。 叶浅妤眸底有震惊。 这里的放弃,不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瘟疫是传染性极强的病,哪怕是接触病人用过的碗筷,都可能染病。明帝所说的放弃,是将他们直接处理掉,以防止感染其他人。 难怪这封信会交到孟子佼手上。 他并非朝廷中人,信通过他的手交到萧逸手中。萧逸不照做还好,真的照做了,将来事情闹大,被指手段残忍之时,背锅的人也只有孟子佼和萧逸,影响不到明帝的名声。 当真是机关算尽。 信纸不是宫中特制的信纸,信封也是用的普通信封,大概是为了不给人留下把柄。 这样做也方便了袭九渊他们。 至少不用为了将信封如何恢复原样,而犯愁了。 看完之后,他随手将信折起来。再看向叶浅妤,眸中已经噙上了淡淡的笑意:“倒是没明说要大肆屠戮,萧逸知分寸,这信中的内容,让他看看也好。” 语气宠溺,又有几分商量的口吻。 孟子佼听得心中唏嘘。 他知九王宠妻,在济世堂没少见袭九渊对叶浅妤温柔呵护的模样,只是没想到,在这种事上,袭九渊依然对她十分纵容。 难怪外面有传言,嫁人当嫁九王爷。 孟子佼胡思乱想的间隙,叶浅妤点了点头,“明帝的话模棱两可,如何做作凭萧公子的理解判断。若真有事,也能推得一干二净。” 袭九渊但笑不语。 他让人换了个信封,按原来的样子用蜡封上,交到叶浅妤的手上,“信交给你保管了,到了承州,你亲手交到萧逸手上。” 叶浅妤接过。 孟子佼有些看不懂两人的动作:“小人真的不必去承州?”他都进宫见过明帝了,这次回来,是回来收拾东西,明日便由明帝派来保护他的人护送着往承州走。 他若不去,那些保护他的人能认出来吧? 看出他的心思,叶浅妤道:“我多少懂一些易容术,那些侍卫对你印象也不会太深,想来打扮一番,他们应当认不出来。何况九爷陪我一同前往,不会有危险。” 孟子佼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万一他们认出来,如何是好?” 袭九渊深邃的眸底泛过一丝微澜,声音不高不低,铿锵有力,“他们不会认出来。”便是认出来,也会假装认不出来。 因为,前往承州的侍卫,是他的人! 第736章 出发 朝中的眼线,袭九渊自然不会跟孟子佼提及,这些年来,他在朝中培养的势力几乎遍布半个朝堂。 明帝身边的人,亦有半数为他所驱使。 若非觉得时机未到,只要他一声令下,推翻明帝并非难事。难的是,明帝让贤后,朝中的稳定。 他需要一个机会,来明正言顺的取代明帝。 贸然犯上作乱,给自己顶上一顶造反的帽子,不利于朝局稳定。非但如此,那些先前就与他不和,或者对他不利的朝臣,打着清理逆党的旗号来与他作对。 他不担心那些人会对他造成威胁,但动乱会导致内耗,社稷不稳,进而影响国力。 他与西凉和楚国交好,并不代表其它国家会买他的帐。 西、北两个方向,还有两个强国,便是楚国与西凉不与他为难。内忧之下,他也无保证能及时清除外患。 最好的办法,是平安过度。 在彻底清除异己之前,他不想在朝中引起任何的异动。 送走孟子佼,他们也开始准备行程。 叶浅妤准备的十分简单,几件换洗的衣裳,一副银针,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装药的小瓶子,然后没有了。 相比起来,袭九渊的行李反而多了不少。 衣食住行,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他带了不少。不只是他的,还有她的。 塞满了一整辆马车。 瞧着她轻装出行的模样,男人忍不住笑:“你就打算这样出门?” 叶浅妤见他眼神透着古怪,上上下下将自己打量了一遍。为了方便出行,她要扮成孟子佼的模样。 孟子佼是男人,中等个头。 自她在这副身体中醒来,个子已经长高了不少,可即便如此,她的个子在女子之中,也只能算是中等。与男人妣起来,差别还是挺大的。计划好以孟子佼的身份出门后,她特意让府中鞋匠做了双厚底的鞋子,穿上鞋子,再用长袍将鞋子遮住,才弥补了身高上的差距。 还因为唏嘘过,幸好孟子佼不是那种身材高大魁梧的人,要不只能让袭九渊假扮成他了。 左右不觉得身上哪儿奇怪,她便奇怪的问袭九渊:“不妥?” 袭九渊“嗤”的一声笑,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妥。”非但妥,不知为何,他以前觉得孟子佼三角眼,尖下巴,看上去十分别扭,不想她假扮成孟子佼,看上去,竟觉得有几分可爱,顺眼了很多。 叶浅妤看他笑得不怀好意,脸沉了下来:“要不你来扮作他?” 袭九渊立刻板正脸:“想都别想。” 叫他扮作别的男人,怎么可能? 下午,袭九渊进宫一趟,向明帝告了假。江华的忌日就要到了,明帝已经叫人通知了礼部,按一等侯爵的规格,为江华举办祭礼。袭九渊特意向明帝请求,取消了这一决定。 他与叶浅妤成婚,尚未前往故乡祭拜,江华忌日,他想回乡祭祖,也好告慰江华在天之灵。 明帝不疑有他,爽快应允。 翌日,一队车马自九王府出发,出城后往西北方向走去。而袭九渊与叶浅妤,则是人明帝派来的侍卫护送下,自济世堂出发,去往承州。 第737章 断桥 大雨过去一个多月,对它留下记忆的,也仅仅是那些受灾的地区。没受灾的地区,日子过得与往常无异,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哪还记得什么时候下过大雨? 从凉州到承州,马车要走十天左路。 叶浅妤深知瘟疫的厉害,与袭九渊一路日夜兼程,不敢耽搁,只想早一步赶到承州。 哪怕早一天,也许就能少死一个人。 袭九渊明白她的心情,他又何尝不想早日赶到? 一路上,在叶浅妤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他尽可能的让侍卫赶路。只是事情往往不尽如人意,往往人们能想到的意外状况,总会不期而遇,在你万分急迫之时,给你又一重阻碍。 在靠近承州几十里的地方,他们被一条河流挡住了脚步。 侍卫打来了附近的村民打探。 村民道:“从前河面上是有桥的,是前阵子的大雨导致山洪爆发,把桥给冲垮了。水面还涨了好几米,你们要过河啊,得绕到山那边去,现在这里过不去了。” 侍卫又打听了一下,绕山,大概要多走上百里。 回来禀报时,叶浅妤脸色沉了下来。 这一路走过来,沿途有不少桥被洪水冲断,路被山石掩埋。光是绕路,他们已经耽搁了两三日的时间。近百里的山路,这一绕,又得两三日下去了。 袭九渊看出她的心思。 深深的望了前方滚滚的河流一眼,不只是桥被冲毁,河流两侧原来用作桥墩的石头,在洪水冲击下,只剩为数不多的碎石。想重新修桥,要费不少力气。 他道:“水流很大,便是重新修桥也非一两日之功,还是绕吧。” 叶浅妤岂会不知? 叹息道:“我们是可以绕,可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呢?” 这里是通往承州那边唯一的道路,要走另一条,便要绕过一座高耸看不见顶的大山。原本一两个时辰便能走完的路,如今要走二三日,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袭九渊沉默。 她的担心并非多余,而是实实在在的,为百姓所想。 望着前方滚滚流过的河水,短短十几米的路,却过耽误几天的时间,的确是不划算。 扭头问跟在身后的侍卫:“你们可有人懂得修桥?” 侍卫们面面相觑。 他们从军,说到挽弓射箭,他们个个拿手,可是修桥筑路这种事儿,他们不拿手啊! 犹豫半晌,骑马立于最后方的侍卫,驱马到了他面前:“九爷,卑职的父亲曾给村子里修过桥,父亲也曾教过卑职修桥的技巧与方法,卑职可以一试。” 袭九渊点头。 抬手在侍卫之中点了几个人出来:“你们六人留下,帮着他们建座桥出来。待桥建好之后,再去与承州与本王汇合。” 那侍卫欠身:“卑职遵命。” 被点到的侍卫也纷纷行礼,领命。 留下他们,袭九渊与叶浅妤等人再次启程,绕山去了。 天黑的时候,他们才走到三分之一不到的路程。时值盛夏,茂密的山林中四处充斥着虫鸣的声音,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 走到山林深处,忽然四周传来异动。 第738章 意外 不是风吹草动的声音,而是阵阵杀气靠近过来。 袭九渊本能的收住缰绳,让马降下速度,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叶浅妤,与她保持着极近的距离,以防意外发生之时,可以在第一时间保护她的安危。 叶浅妤前世是特种兵,有着非同常人的警惕。 在袭九渊察觉出四周的杀气时,她也敏感的觉出气氛不对。这是多年训练之下,才培养出的,对于危险本能的警觉。 顿时拉起十分警惕。 阵阵凛冽寒气自丛林中溢出来,留在两人身边保护的侍卫,也都纷纷提起警觉。 手在不知不觉之中,摸到了腰间配刀上。 行进的步伐,渐渐形成了以叶浅妤为中心的保护圈。十几个提起警觉的人,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扶着配刀,个个眼睛中泛着野狼般冷寒的精芒,缓缓向前推进。 空气仿佛静止了。 那些虫叫鸟鸣,都好像被过滤掉了,众人耳中,只剩下对武器的判断。就在队伍走过丛林转弯处时,一侧忽然传来利器破容之声。 “爷,小心!”扮作侍卫的谷风大喊。 腰间配刀应声拔出,腰身一个用力,踏马而起,跃向弓箭射过来的方向。 夕阳西下,长刀映着红光在树林中闪过。 咣的一声,飞来的箭与刀身相撞,转了方向刺入树干中,入木三分。 谷风身体旋过半空,又稳稳的落回马背上。 树林中噪声大起。 埋伏多时的劫匪鱼贯而出,挥舞着手中刀剑,向他们飞扑过来。不肖片刻,便将他们十几人包围起来。 领头的人站在高处,大声喊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打这儿过,留下买路财!” 众侍卫:“……” 这是遇见劫匪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连九王爷也敢劫,不要命了吗? 叶浅妤则是觉得他们这话的点儿耳熟。 在哪听过呢? 好像之前看那些经典名著改编的电视剧,但凡劫匪打劫的桥段,说的都是这几句台词来着。 眸光轻幽幽的扫过几人。 看似凶悍的山匪,实则个个身型单薄,别说气势,看上去颇有几分颓败之感。不像劫匪,倒像无家可归的流民。 谷风没理会山匪的话,反问:“你们可知如今在你们面前的,是何许人吗?” 山匪头子道:“老子管你们是谁,不给钱别想过去!” 站在他身边的男子闻言,犹豫了下,凑到他近前,小声的贴着他耳朵说了句什么。 声音很小,听不清。 叶浅妤观察了他的口型,他说的是“没钱,东西也成”。 土匪头子似乎是接受的他的建议,不等这边回答,他再次喊道:“没钱,就把东西留下!” 众山匪跟着起哄:“把东西留下,把东西留下!” 谷风嗤道:“不知死活!” 正欲吩咐人突围,叶浅妤道:“你们可是山下村子里的村民吗?” 领头的山匪没回答,他边上的人硬着声音反驳:“现在是我们包围了你们,你们的命都在我们手里,这么多话做什么?到底交不交钱?再不交钱,我们不客气了!” 第739章 动手 苏相并非不通情理的人,经过苏谢一番劝导,还是答应了带苏玖歌同行。 “父亲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才会不准你进宫,你别往心里去。”说服父亲,苏谢又来苏玖歌房中安慰她,顺便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我明白,多谢二哥成全。”苏玖歌淡淡的笑着。 她何尝不知父亲的心思,只是她要救七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你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二哥也早些歇息。” “嗯。”苏谢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口,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回身叮嘱道:“皇上既然答应了战王等他得胜归来,便成全你们,自然也会找合适的时机来宣布,你记得明日宴会上,切不可冒失。” “玖歌明白。” 虽然她与墨裕离是假,可二哥这番话,却是很温暖,很受用。 “早歇息吧,二哥走了。” 这次说完,才推门离开了苏玖歌的房间。 他走后,苏玖歌没有睡,而是换了一身夜行服,悄悄走后门出了相府。 她还有几件事要做。 七月人没找到,可她去青石村找线索时,找到了七月留下的记号。 顺着记号,她找到了那个账本。 账本上除了贿赂官员的明细,还记载了一些别的内容。 “咚咚咚!” 深夜中响起一阵响门声。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咚咚咚——” “敲什么敲,到底是谁?” “咚!咚!咚!” 苏玖歌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敲着门。 里面的人没反应了。 过了不久,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苏玖歌凤眸闪过一抹精亮,身影一闪,躲进了黑暗中。 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一个身着里衣的男人站在门口,边揉眼睛边骂骂咧咧的道:“谁他妈吃饱没事干,三更半夜来敲老子的门?” 正骂着,忽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猛不丁的,吓了他一个激灵。 又揉了揉眼。 定睛一看,顿时露出一副意外的表情来,“原大人,您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快快屋里请。” 招呼半天,那人也没反映,他又纳闷起来。 这时才发现不对。 门前立着的人,一动不动,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之感。他鼓勇气上前,伸手碰了碰他。 不碰还好,一碰,那人轰然倒地。 柳猛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四顾无人,慌慌张张的把尸体拖进院子,关上了大门。 门一关,苏玖歌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此人是柳府管家柳猛,账本上面的记录,好多都是他写的。 至于死了的那位原大人。 她赶到原大人家的时候,那位原大人已经死了多时。至于是谁杀了他,她不得而知,但是猜测此事与这个账本脱不了干系。 第二天一早,她跟在母亲身后出了门。 苏长乐不在,据说又提前进宫了。 扶母亲坐上马车,她绕到前面,对带队的苏谢说道:“二哥,我与慕儿约好了一道进宫。一会到上官府,我去找慕儿,你们先走就好。” 第740章 脱困 箭如雨下。 前一刻还在闲情逸致看热闹的袭九渊眸光一凛,揽过叶浅妤纤细的腰肢,自马背上一跃而起。 宽袖扫落射来的一波箭,跃到了树上。 才站稳,一支流箭射来,他抱着叶浅妤侧身后旋,那支箭擦着叶浅妤肩头掠过,落入后方树丛中不见了。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紧张:“没伤到你吧?” 叶浅妤摇头:“没事。” 又检查过她肩上的确没有受伤,男人眸底漫上不耐,戾了脸色,沉声道:“谷风!” 谷风会意:“慢吞吞的,都没吃饭吗?” 众侍卫领命,动作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脚步如飞,刀光冷寒。山匪那是对手?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被打得如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山匪头子见状要逃,被谷风拦下。 英气的脸上掠过一抹冷笑,一刀架到了他脖子上:“说吧,现在是想要钱,还是把我们留下?” 山匪吓得连连求饶:“小的狗眼不识泰山,大爷饶命,饶命啊!” 谷风抬头看袭九渊。 他已经抱着叶浅妤跃下树枝,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山匪也向他们看过来。 目光扫过的脸时,顿了顿,露出几分垂涎。 袭九渊眸色一沉,谷风立刻一脚踹在他胸口,“看什么呢?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山匪吓坏了。 这年头,怎么过路的比他们打劫的还凶呢? 捂着胸口,脸深深的埋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求饶:“大爷饶命,小的不敢看了,不敢看了。”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想着不就一个白脸小生吗? 有什么不能看的? 此时的他完全没想到,一身素淡布衣的叶浅妤,会是女儿身。更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人,竟是威名赫赫的九王爷。 要是知道,怕是打死他都不敢打劫这趟。 谷风教训了他们一顿,缴了兵器。 土匪交上兵器,不停的磕头求饶。说他们都是附近村里百姓,前阵子发大水,庄稼颗粒无收,他们也是没办法,养活不了自己,被逼无奈,才来山里当了土匪。 还保证以后再也不干了。 谷风看向袭九渊,“公子,属下看他们的确像是常年耕种的农夫,不像习武之人。” 常年舞刀弄棒的人手上留下的茧子,和锄头留下的不一样。 谷风在盘问他们身份时,检查了他们手掌上的茧子。除了土匪头子看上去像个常常舞刀弄棒的人之外,其他都是寻常百姓。 袭九渊叹了口气:“给他们些银两,放他们回家吧。” 谷风遵命。 分发银子时,又警告了他们一番,尤其是那个土匪头子,谷风一再警告,若敢再犯,定不轻饶。 原本以为要被拿去送官,如今非但没有牢狱之灾,还领了银子。 那些人自然是感恩戴德,磕头的磕头,作揖的作揖,跪菩萨似的将袭九渊拜了一番,这才往山下跑了。 他们一路也下了山。 走到山脚下,谷风问道:“公子,这里离驿站还有些路程,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歇脚?” 袭九渊点头:“也好。” 谷风领命,吩咐众侍卫保护两人安全,他往前面寻找住处。 半个时辰后,找到一个村庄。 第741章 大败 天色已晚,村子里一片静谧。 死气沉沉。 叶浅妤嫌马车颠簸,换成了骑马。看到连盏灯都没点的村子,不免露出疑惑:“这是夏天,村子里怎么连个出来乘凉的人都没有?” 袭九渊也是疑惑。 四处一片静悄悄的,跟没有人住一样。 谷风收紧缰绳,放缓了速度:“公子先在这里稍候,属下先进去探探情况。” 袭九渊点头。 谷风再次打马前去。 这次只用了一小会,便转回来了。 袭九渊等人还在原地,待他走近,才问道:“如何?” 谷风道:“村里没问题,是近来山匪猖獗,他们被打劫的怕了,才不敢开灯。怕山匪看到灯光,又过来打劫。”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靠近村口,这才发现街上并非一个人都没有。几个长者正蹲坐在路口乘凉,听到马蹄声紧张的站起来就要躲。 谷风忙追了上去:“大叔,您别怕,我刚才来过。” 听他开口,那几人才没跑。 连声叹气:“作孽呦,三天两头来打劫,抢东西就算了,还糟蹋人家小姑娘……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哟。” 正说着,里面传来几声惊叫:“不好了!愣子家的二丫投井了!” 老者闻言,哪还顾得上倒苦水? 几个一把年纪,腿脚已经不太利索了的人,马不停蹄的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跑去。 谷风等人面面相觑。 袭九渊与叶浅妤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先后下马,将缰绳递到随身下马的侍卫手上,也要往那个方向走。 谷风自知拦不住,便也将马僵递到后,“你们在此候着。” 侍卫答:“是。” 他跟上了袭九渊与叶浅妤。 这里说是山脚下,其实和平地还有一段距离,路上有不少凸出来的石头,坑坑洼洼。加上天黑,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看上去,倒不如那些老人走得稳当。 片刻后,到了报信那人说的二愣家。 黑漆漆的院子里,大概站了十几个人。三五个围拢着井口边,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中间一个模糊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扒着井口嚎啕大哭,嘴里含混不清的喊道:“丫啊,你咋这么想不开啊……” 声音极尽凄惨。 剩下的都不远不近的站在院子里。 光线模糊,但能感觉到每个人脸上都十分沉重。 老者进来之后,站了井口的人有个迎了过来:“三叔,您看这……该如何是好啊?” 老者怒道:“先救人!” 那人道:“不是不想救啊,这井口实在是太小了,下不去啊。” 小户人家的水井,都是自己打的,井口也就比水桶大一点点。二丫今年才十二岁,身材瘦小,跳了下去。 可成年男子,再瘦小,也进不去这个井口。 能进去的,都是和二丫差不多,甚至比她年纪还小的孩子,就算下了井,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将她救出来。 井底不时传来扑腾声,男人哭得愈发厉害了。 眼看下井无望,他开始徒手扒井沿,边扒边喊:“丫啊,你等等爹,爹这就来救你了,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没了,爹咋去见你娘哟。” 第742章 村民 原来,就在几日前,山匪进了村子。 二丫娘正带着二丫在村口收拾田地,山匪进村时,她们藏进村口草垛,躲了过去。山匪在村里转了一转,什么都没抢到,烦了。出村看到路边的草垛,使坏一把火给点了。 二丫娘怕火烧到她们,就带着二丫逃出草垛,给山匪看到了。 二丫瘦弱,但长得秀气。 山匪不想空手白跑一趟,就要把二丫带走。二丫娘哪能干?拼死和山匪反抗,结果被打死了。 二丫也被山匪给糟蹋了。 那之后,二丫就疯了,三天两头的寻短见。这不二丫爹一个没留神,她跳井了。 井里头扑腾的声音越来越小,人们还没想出办法。 叶浅妤开口道:“我来吧。” 她身材纤细,但不是一点力气没有,还通晓水性,也懂得救人的技巧。 袭九渊闻言,眸中带出几分拒接。 叶浅妤看出他的担心,道:“你忘了我从前是做什么的了?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院子里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大家注意力都在跳井的二丫身上,没有人到有陌生人进来,此时听到声音,才察觉有人来了。 被称作“三叔”的老者问:“你能下去?” 叶浅妤点头。 谷风也是一脸的担心,往前半步,本想说“属下来”,可看到那个井口,怕是他来,腿都没下去呢,就卡在井口了。 只好放弃了代她去的想法。 袭九渊自知拦不住,那个井口他也下不去,没法替代,也就没再拦着她、只嘱咐了句:“井深水凉,千万当心。” 叶浅妤“嗯”了声。 时间不等人,听着井里动静渐小,叶浅妤来不及收拾衣衫,连扯过井口上面的绳子系在腰间,边问了井底情况,便下去了。 井底比井口要宽阔,她刚好活动得开。 只是前些日子的大雨,导致井水深了许多。叶浅妤在黑洞洞的井底摸到水里的人时,已经深到井底了。 她将绳子从自己腰上解下来,系到二丫腰上,晃了晃,示意上面的人拉绳子。 袭九渊和谷风守在井口。 上面已经点上了火把,十几支火把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绳子一晃,袭九渊伸手去拉。 谷风忙着:“公子,属下来。” 袭九渊没听,三下五下将绳子往外拽。 片刻后,井口下面隐隐看到一张水淋淋,惨白陌生的脸。 男人眸中泛上失望。 他也知道井口太小,只能容一个人出来,又用力拉了一把,守在井口的人们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她拉出来,放到地上,然后解开她腰间的绳子,投回井水中。 半天没动静。 井口太小,哪怕有火把照着,还是看不清里的情形。袭九渊急了,伏在井口,对着里面大声喊道:“浅浅,你怎么样?” 没有回音。 他夺过谷风手里的火把,试图照亮井底。火把靠近井口,人便不能靠太近,人靠近了,便挡住了火把的光。 试了几次,才模糊看到了水面。 叶浅妤不见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焦急的喊:“浅浅,你听到我说话吗?浅浅!” 第743章 一起 久听不到井里头有人回话,袭九渊情急之下,就想命人拆了这座井台。这时,手中的绳子忽然晃了晃,里面传来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快拉我上去。” 袭九渊凝重的表情,半天都没恢复。 本能的扯紧了绳子。 她从井中出来,不等爬下井沿,他也不管不顾她湿淋淋的衣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害怕。 听不到她回话,他的心好像掉进了无底洞,慌得不知如何形容。只后悔一开始没拦着不让她下井,哪怕她生气,也好过明明就近在咫尺,却不知她究竟身处何等境地要好。 好在她平安上来了。 谢天谢地! 夏日的衣衫很薄,叶浅妤的衣服,头发都湿透了,这样一抱,水很快沾湿了他的衣衫。 叶浅妤推推他,小声的道:“犯什么神经?这么多人看着呢?” 袭九渊没回话,当然也没松手。 叶浅妤声音不大,备不住谷风离得近,还是听到了。心道:你再不上来,爷才真要发疯。 叶浅妤往人群那边看了一眼。 好在那边人都在顾着二丫,没空看他们。要不看到他们“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像什么话? 那边有人将二丫面朝下放到栏上,想控出她灌进股中的水。 一番折腾,二丫终于咳出一滩水,醒了。 二丫爹抱着闺女,哭得不能自己。 倒是那位三叔是个通透人,见二丫活过来,便不再管他们的事,而是到了袭九渊与叶浅妤面前。 袭九渊不放手,三叔也就看到了。 脸色白了白,说不出是什么神情,欠身道:“两位恩公。” 其实袭九渊有自己的担心。 叶浅妤衣服湿透,薄薄的贴在身上。哪怕她裹了胸,也难免被人瞧出端倪。略一思衬,他脱下外衫套裹在叶浅妤身上,这才扭过头与老人家说话:“举手之劳,老人家言重了。” 两人客套时,谷风拿来了两人替换的衣物。 老人招呼着他们进屋。 袭九渊没与他客气。且不说他们想借宿,就算不住,也得先找地方将衣服换下来。 叶浅妤接过衣服进门。 正欲将门关上,袭九渊抬手挡住,眸底带着几分幽怨,幽声道:“我衣服也湿了。” 叶浅妤道:“我先来。” 袭九渊笑得别有深意:“都是男人,怕什么?一起。” 叶浅妤:“……” 瞧着老人家站在一边目光复杂的模样,叶浅妤十分想一脚将袭九渊踹出去! 袭九渊见她挡在门口不动,伸手挠她腰上的痒痒肉。 叶浅妤一时不备,被他得逞,往后退了一步。刚好将门口让开,袭九渊侧身一闪,进了门。 老人家看他们的眼神更加诧异。 叶浅妤心虚的笑笑,赶紧关上了门。 不等转身,男子的手已经环在她腰间,脸从后面贴上来,咬着她的耳垂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准以身犯险。” 叶浅妤不语。 袭九渊早猜到她不会答应,扣在她腰上的手往上移了半寸,就要扯开她裹在胸上的布缎。 第744章 担心 叶浅妤手忙脚乱的抵挡。 两人闹了一阵子,叶浅妤不敌,身上湿衣服全线阵亡,落了一地。男人拿过干净的衣服,帮她一件件往身上套。 嘴里碎碎叨:“以后不准你再打本王宝贝的主意。” 叶浅妤问:“什么宝贝。” 袭九渊一脸认真的道:“你的命,便是本王最贵重的宝贝。再敢打她的主意,本王与你没完。” 怎么才算没完,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叶浅妤为任何人涉险。 他们换衣服的间隙,谷风将住宿之事搞定了。 一来他们救了人,二来,谷风将他们打跑山匪的事也告诉了村民。还跟他们说,从此之后,他们再也不用黑灯瞎火过日子了,放心点灯就好,再不会有山匪过来扰乱了。 得知山匪被剿,村民欢呼雀跃,高兴极了。 不但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房子给他们住,还送来了吃的喝的。 二丫已经醒过来,性命无碍,二丫爹找人邻居照看着二丫,亲自来向袭九渊和叶浅妤道谢。 提及妻女的遭遇,朴实的汉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叶浅妤同情之余,将自己手帕递了过去。 二丫爹没久呆,再三致谢后便起身告辞。二丫虽然醒了,可是精神不太好,他还要回去照顾。 临走前,他看了看手中的帕子。 似乎是想还给叶浅妤,又觉得弄脏了,不太好意思还过去。正踌躇着,叶浅妤开了口:“你拿回去用吧,我平日里也用不到。” 二丫爹这才矮着身子行了礼,转身出去了。 他走后不久,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波村民,说是感谢他们仗义出手,救了整个村子里的人的命。 有人送来吃的,也有人送了土产过来。 袭九渊让谷风接过来,一一谢过。 等消停下来,已经到了后半夜。谷风查过附近没有危险,叫弟兄们去休息了,他留下在门口守夜。 屋子里,叶浅妤已经躺下了。 袭九渊没有睡意,坐在榻边,手中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 叶浅妤躺了一会儿,见他还不睡,纳闷的侧过身,水盈盈的眼眸,望着男人俊美矜冷的侧脸。 越看,越觉得这男人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容颜,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了,都好看的想扑上去睡了他。 这么想着,勾了勾他的手:“想什么呢?” 男人自然不知道女人此望心里真实的想法,扭过头,看她目光迷离,眼底不自觉的生出几分笑意,揉了揉她的脸颊:“困了吧,快睡吧。” 叶浅妤眨眨眼。 好歹是同床共梦的枕边人,若这会儿叶浅妤还看不出他的心事,她就是傻了。掀开被子,坐起身子:“可是在想那伙山匪吗?” 袭九渊点头,“你也觉得他们身份可疑?” 叶浅妤道:“他们说无路可走,才在山道上打劫讨生活。若真是讨生活,打劫就够了,如今却做出强抢民女的混账事。这可不像普通百姓能做出来的。” “这也正是本王担心的。” 第745章 送行 在村里住了一晚,天亮后,一行人起收拾行礼离开。本不想打扰村子里的人,打算悄悄离开。 为此,叶浅妤还起了个大早。 不想打开门,外面已经候了十几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妇人,她手中拎着一个竹篮。竹篮上方盖了一层白色干净的布,看不到里面装的什么,隐隐有香味从竹篮之中溢出来。 叶浅妤肚子没出息的“咕噜”了声。 妇人立刻道:“小公子早上还没吃饭吧?出门在外,身体要紧,可造成不能饿着。婶子新做的酥饼,还热着呢,快拿回去尝尝。” 说着,就将竹篮往叶浅妤怀里塞。 叶浅妤礼貌性的扶了下,想推还给她。手才碰到篮子,妇人已经松了手,亏得叶浅妤反应快,才没把沉甸甸的一篮酥饼给掉地上。 后面人也纷纷挤上来,各种吃的喝的,推到了叶浅妤怀里。 袭九渊看得脸都黑了。 后面一个年轻男子,也想将自己送来的吃食往叶浅妤怀中塞,袭九渊长臂一伸,接了过来:“多谢这位兄台,东西交给我吧。” 一个眼神,谷风立刻上前接过来。 男人怔松了下。 转念一想,反正他们都是一起的,也就跟着笑了起来,挠挠头,笑着道:“也是,也是,这位小兄弟怀里都快塞不下了。” 袭九渊沉着脸。 他也不知到底哪里得罪袭九渊了,尬笑了几声,然后挠着头走了。后面还有人断断续续的往这边来,袭九渊一个眼神,命谷风在这里接着东西,然后扯着抱着满满一怀各种吃食的叶浅妤,回到了院子里。 叶浅妤猜出他黑脸的原因,笑得嘴都合不拢,“大早上生这么大气。” 男人瞥她:“还是换回女装吧。” 看谁还敢往她怀中塞东西! 叶浅妤笑得更厉害,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塞到袭九渊怀里:“不愿意让我拿,那你拿着好了。” 话音落下,从一堆吃食里掏出个包子,咬了一口。 送到袭九渊嘴边:“肉馅的,你吃不吃?” 袭九渊嫌弃的扭头。 这一堆东西,七荤八素,问道混杂在一起,难闻极了。尤其这死丫头一股脑的塞到他怀里,那些汤汤汁汁的,也不知道沾他身上没有。 他十分想丢掉。 偏偏死丫头还吃的很香。 瞧着她举过来的手,那饺子模样丑的很,一看就没有食欲。她那双小手,又是拎食盒,又是拿东西,现在拿这又脏兮兮的手拿饺子给他吃……他叹了口气,还是低头咬了一口。 俗语说的好,不干不净,吃了不病。 算了,算了,谁让他喜欢她呢,她都吃了,要病一起病好了。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一个包子很快吃完了。 这个空当,谷风又抱了些吃的回来。 看到东西都在袭九渊怀中,且男人脸上没有半分不耐! 心下感慨,这世上的事,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抱着这么多吃食,居然没撒手丢掉,自家爷对王妃的宠爱,简直已经突破权限了。 第746章 到达 吃过早饭,一行人告别村民,离开了小村子。 绕过山重新回到大路上,是两日后。 越往南走,一路上雨水灾害显现的越明显。有的地方,水虽然已经褪下去了,没过墙壁留下的线,还依然清楚。 路上,谷风不时唏嘘几句。 就这样又走了两三天,一行人已经靠近承州。 顺利的话,再走一日,便能到承州州府与萧逸汇合了。动身之前,袭九渊通情报网给萧逸通过气,这会儿,又派了人去萧逸那里报信,免得他见到他太过意外。 晚膳过后,袭九渊与叶浅妤在房中下棋。 这里与承州接壤,白天的时候,她派人四处打听了一下,这边百姓没有受到承州瘟疫的影响。这很大程度上表明,疫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严重,又或者,萧逸在最大程度上将疫情控制在了承州境内。 叶浅妤正想着,袭九渊落下一子。 黑子上下连接,杀了叶浅妤个措手不及。眼看着男子修长的指收了她半壁江山,女人佯装生气,故意沉下了脸:“袭九渊,你这么做很容易失去我的。” 男人精致的唇角扬了扬,面不改色,将手中棋子丢进叶浅妤面前的棋笥中。清越低醇的嗓音含着笑意:“本王可是凭本事赢的你,你不虚心讨教也就罢了,还出言威胁恐吓本王,是何道理?” 叶浅妤:“……呵呵。” 想谋杀亲夫怎么办? 男人一脸得意,很大程度上激起了她的斗志,撸了撸袖子,开始认认真真的研究棋盘上的局势。 男人唇角掀起笑意。 他若是想赢她,别说半壁江山,整壁江山都被他划拉走了。他是瞧着她心事忡忡,想让她放松下心情,才故意占了上风,叫认真点儿,别总胡思乱想。 一局棋下到最后,叶浅妤堪堪获……输了! 她已经趁着他不注意,悄悄的堵死了他一条大龙。没想到的是,狡诈的男人竟然趁着她一门心思堵他大龙的时候,把她的后路给截死了。导致她最后回天无力,败得凄惨。 不过这会儿她输得比较服气。 毕竟不是因为粗心大意输的,而是实力上确实还差了一小截。叶姑娘当时就立了flag,“下次再输给你,我就拜你为师!” 袭九渊低眉浅笑:“承让了,本王等你的拜师茶。” 女人美眸一掀,指着床边的窄榻道:“今儿晚上你就睡那儿,不准睡床。” 袭九渊一脸宠溺:“好。” 女人抛给他一个白眼儿,洗洗睡了。 结果到了下半夜,本该睡在窄榻上的男人,不知何时睡到了她的身旁。炙热的手掌环过她的腰肢,咬着她的耳垂低语:“真的不要本王陪你?” 叶浅妤睡得迷糊。 酥痒感密密麻麻的传过来,她侧脸闪躲,男人趁机吻上她的唇。双手也不再满足于在她腰间徘徊,而是摸索着,往某个温软的地方去了。 长久以来,他对她的身体早已了如指掌。 她身体哪个位置敏感,他再清楚不过。叶浅妤哪抵挡得了男人这样的攻势?不肖片刻,便缴械投降了。 翌日,被一连串敲门声吵醒,外面传来谷风的声音:“爷,出事了!” 第747章 何人 门打开,谷风欠着身子退了一步。 门口还有一个人。 正是几日前,留在山下帮着村民修桥的一个侍卫,他脸上、身上受了不少伤,半数衣服被鲜血染红,极是惨烈。 袭九渊幽邃目光震了震。 见到袭九渊,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表情沉重的道:“爷,属下无能,有负爷所托……” 袭九渊面色蓦然一沉,“他们呢?” 看他的模样,也知道是出事了,他一个人负伤归来,只以能说明其他人已经…… 果然,那侍卫低下了头,表情更为凝重:“都……死了!” 站在一侧的谷风大概已经了解过情况,表情中没有意外。怒火自那张英气沉重的脸上透出来,隐隐有几分按压不住的势头。 叶浅妤开门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 眸中闪过震惊,开口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侍卫还未起身,拱手朝着叶浅妤行了一礼,“属下见过……”王妃两字正欲出口,他想起出门前自家爷的交待,改口道:“见过先生。公子与先生离开后,属下按公子吩咐,帮着村里修建新桥。前两日还顺利,第三日,忽然来了一伙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打……” 他停顿的间隙,袭九渊问:“对方多少人?” 侍卫答:“不足二十。” 男人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异色。 九王府侍卫,个个可以以一敌十,他们留下了七八个人,能被杀的只剩一个,这说明对方也很强。 会是谁? 叶浅妤想起那帮山匪被他们赶下山的时间,与侍卫被袭击只差一日……目光转向袭九渊,“会不会是那些人?” 袭九渊明白她口中的“那些人”是谁。 摇了摇头:“以那些人的身手,莫说区区二三十人,便是再加上个百十人,也不可能让他们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会不会在山上时,故意隐藏了身手?” “不会。” 叶浅妤只会一些拳脚功夫,自然看不出来那些人真正的实力,可是他看得出来。对方有没有全力与他们对抗,他心中清楚。 他们在山上遇到的山匪,与山下袭击的,绝不可能是同一波人。 叶浅妤只是猜测,见他否决,便没再坚持。术业有专攻,如果是医术上面的问题,她一定会与他争论一番。可功夫方面的,她很清楚,在这方面,袭九渊一定比她更加的专业。 他的判断会更准确。 袭九渊又问了些对方功夫路数方面的细节,侍卫一一回答,只是谈到对方招式时,他摇了摇头,道:“对方用短刀,出手招数十分狡黠,刀刀狠戾,不留余地,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可是江湖上现有的几大派别,招数都与他们不同,属下一时也看不出他们是从何而来。” 袭九渊点头:“知道了,先去处理下伤口吧。” 侍卫欠身:“是。” 谷风喊人过来,扶着他下去了。 他走后,谷风一脸不解的望向袭九渊:“爷……”他也是气糊涂,顺口就喊了出来,喊到一半察觉不对,迅速改口道:“公子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第748章 风来 这个问题,袭九渊没接着回答。 一路上过来,不是路段就是桥毁,处处透着蹊跷。似乎暗地里,有人故意不想让他们到承州一样。 他们乔装出行,究竟是谁察觉了他们的行踪呢? 谷风见他不回答,眸底疑惑更深。 先是看看他,再瞧瞧叶浅妤,想去给弟兄们报仇,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情绪,当真是窝火的很! 沉默半晌,他请命道:“公子,属下愿去查明真相。” 袭九渊摇头。 谷风不解,连站在谷风后面另一个侍卫,眼中都涌上了疑惑。从前有事,自家爷绝不会善罢甘休,如何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连查都不去查? 袭九渊道:“是谁做的,今日便知。” 即然对方不想让他们进承州,如今他们已经到了承州边上,若再不出来阻止,今日便能进承州了。 谷风恍然大悟。 抱拳行礼道:“属下愚钝了。” 袭九渊黯然,磕了磕眼帘,将戾气隐入眼底,肃冷的声音道:“你先去一趟这边州府,便说是来办凶杀案,先帮弟兄们收了尸,别让他们暴尸野外。余下之事,本王自会处理。” 他不能以九王的身份在这里公开现身,但谷风拿九王府的令牌去州府,说到此地办案合情合理。 谷风再次欠身:“属下这就去办。” 转身,大步离开。 —— 吃过早饭,一行人离开驿站,往前再走五里路,便是承州的地界。 前方,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 叶浅妤骑着马,走在袭九渊身边。 谷风办完事会到承州与他们会合,他们不必等,路上走的速度不算慢,但也算不上快。 大概是萧逸下令关了城门,官道上一个行人都没人。 往前走了二三里,远远的,承州大门已映入眼帘,前方还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叶浅妤眸光不时看看四周树林。 今天天气出奇的热,才半上午,已是烈日炎炎,炙烤着头顶。一丝风都没有,树叶纹丝不动。 又往前走了半里路。 叶浅妤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男人的衣服不比女子的衣服那般凉快,孟子佼又是郎中的身份,没有功夫在身,也非权贵,不能穿锦缎,只能穿粗布麻衣。 粗布麻衣的透气性又差了几分。 加上她还戴了裹胸,里三层外三层加起来,实在把她热了个够呛。 袭九渊见她不停的擦汗,眼底不由得漫上了笑意:“叫你坐马车,你不肯,非要顶着个大太阳骑马。” 马车上可以放冰卫生间,马背上怎么放? 叶浅妤翻了个白眼儿,明明是担心他的安危,不想坐在马车里,嘴上偏不承认:“我要补钙,你有意见?” 补钙? 那是什么? 袭九渊对她不时冒出来的新鲜词儿已经习惯,也不多问。俊美的脸上带着一抹轻笑,边往前走,边竖着耳朵听四周动静。 又过了近百米。 平静的空气中,忽然刮起了大风。 枝头攒动。 大风扬起尘土,刮得人睁不开眼睛,连马都难以前行,扬蹄嘶鸣。 “小心……” 第749章 先走 叶浅妤被风沙刮的睁不开眼睛,用衣袖挡在眼前,正欲看一看前方是什么情况。只觉得腰上一紧,身体腾空。 下一秒,落在了男人怀中。 树林中传来一阵躁动,并非风声,而是人脚步掠过的声音。众侍卫已经弃马落地,兵器在手,以袭九渊与叶浅妤为中心,围成了保护圈。 四周树林中,黑衣人冲天而起。 叶浅妤视线匆匆一扫,大概算了下,对方少说也有几十人,个个黑衣劲装,手持短刀。 自树丛中跃起,没有半分犹豫,即刻向他们围杀过来。 侍卫立刻出手反击。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恶战即刻展开。 杀手讲究的是快速制敌,冲、砍、刺,招招凌厉,招招致命。 他们并不单独行动,而是提前做过方案似的,没有人来攻击袭九渊与叶浅妤,而是几人同时围攻一个侍卫。没有任何的道义规矩可言,也不采用车轮战,直接一哄而上,群起攻之。 一对多,侍卫开始还能抵挡一二,慢慢变得吃力起来。 他们人少,每个人都被缠住,哪怕看到身边有人受伤,也抽不手来帮忙。 孤立无援之下,有人受伤倒下。 几侍卫拼死杀出包围,也没能逃出几步,只来得及对着袭九渊与叶浅妤大喊:“公子,快走!” 话音未话,背上挨了一刀。 脚步骤然一顿。 袭九渊蓄力于掌心,宽袖一甩,空中闪过几道流光。追在侍卫身后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顿住步子。 身子晃了晃,全部倒了下去。 这时,已经有解决了侍卫的杀手,向他们围拢过来。 袭九渊脚步未动,只低了低头,凑在她耳边交待:“待会儿打起来,你赶紧往城门方向跑,我设法拖住他们。待你安全进城,我再去与你会合。” 动手前,又匆匆补充了一句:“进城后,直接去找萧逸,他会保护你。” 不等叶浅妤开口,杀手已经喊杀着冲来。 袭九渊宽袖一挥,打出几枚暗器。借着他们分神的机会,揽过叶浅妤的腰,手臂收紧,一个用力将她抛到了马背上。 疾声道:“抓紧了!” 话音落下,一道掌风落在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前蹄抬起,嘶吼一声向前疾驰起来。 叶浅妤只得攥紧了缰绳。 回头看去,却见袭九渊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柄长剑。 长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寒的光,玄色身影舞动,与冲杀过来的黑衣杀手混战到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叶浅妤深知以眼前的情形,她留下来,只有拖后腿的份。 心中懊恼自己功夫不够的同时,打马加速,飞快的往城门方向疾驰面去。 袭九渊,一定要等我回来! 有杀手想追,被袭九渊飞身拦住。 马蹄扬起地上厚重的黄土,将打斗声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叶浅妤不再回头看,而是催马前行,用最快的速度,冲往承州城门。 一里半的路程,短短片刻便到了。 叶浅妤却觉得好像用了半辈子的时候一样,待到城下,她匆匆亮出一道圣旨:“皇上命我前来协助萧大人治理疫情,速速开门。” 第750章 叫门 守城将领自然不会因为她一句话,便打开城门。 来来回回盘问了好久,才派了人下来,要将她手中的圣旨拿进去查验真假。 袭九渊还在外面血战,叶浅妤又急又怒。 握着圣旨没有放手,也没理会出来拿圣旨的小兵,目光沉沉的盯着站在城楼上的守城将领:“见圣旨者,如圣上亲临,你们随随便便就要将圣旨拿回去,若回圣上那里,大不敬的罪名,你们担得起吗?” 铿锵有力的声音,让城门上的人震了震。 副将对守门主将道:“将军,我瞧着城下这小先生细皮嫩肉的,的确不像是咱们这儿的人,要不放他进来?” 主将阖了阖眼眼,似乎是在斟酌。 叶浅妤看他脸上有了松动的迹象,趁热打铁:“你若不信,那便叫去请萧逸萧大人出城来,我与萧大人是旧识,只要他来了,一定认得出我。” 让萧逸过来,正好省了她进城再出城的麻烦,还能快一步去支援袭九渊。 城楼主副将两人商量了一下。 主将道:“京中的确来过信,说是派了人过来治理疫情。他若真是萧大人旧识,还真可能是皇上找来治瘟疫的。” 副将一脸郑重:“放他进来?” 主将点头点到一半儿,又改了口:“他也说他是萧大人旧识,萧大人便在城中,你在这里盯着,本官去请萧大人来。若是萧大人认得他,那便是皇上派来的无疑,若是他冒充,直接交给萧大人处置也省得麻烦。” 副将赞同:“还是将军想得周到。” 主将又往下看了叶浅妤一眼:“你先在此等候,本官去去就回。” 这一去,便是小半个时辰。 叶浅妤等得眼睛都直了。 他再不回来,叶浅妤都想硬闯进去见萧逸了。 好在萧逸真的被请来了。 站在城楼上,主将大声喊道:“城下的人听着,萧大人在此,你有话现在可以说了!” 萧逸凝着眉,往下看。 短短数月,离京时那个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白净的少年,皮肤黑了几分,也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之感。站在城楼上,俨然有了将领的风度。 他垂眸看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目光定定,一个先是错愕,再是震惊。匆匆转身往城下走,边道:“快,快开城门!” 主将顿时明白,这次是请对人了。 跟着萧逸往下走,大声吩咐:“开城门!” 城门打开,叶浅妤没往里走,萧逸迎了出来。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他身后,跟着提前一天来报信的九王府侍卫。 见只有叶浅妤一人,不等萧逸和叶浅妤开口,已经上前问:“如何是先生一人,公子呢?” 以自家爷的性子,如非迫不得已,绝不会让叶浅妤一个过来。 可能让自家爷都迫不得已的事,那得多大的事啊?只觉得大事不好,眼底涌出紧张的神色。 萧逸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叶浅妤一个人到了,脸色还如此着急,不用问,他也猜到他们是遇到麻烦了。 正想问他们在哪儿,叶浅妤直接道:“带人,跟我走。” 第751章 失踪 叶浅妤这么说,萧逸更确定了心中猜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扭头吩咐守城主将:“吩咐下去……”顿了下,他又扭头问叶浅妤:“需要多少人?” 叶浅妤答:“一千。” 对方再厉害,也不过百余人,千对百,胜算足够了。 萧逸扭头,果断下令:“三千兵马,即刻出城。” 守城主将:“……” 守城副将:“……” 众将士:“……” 明明人家说的是一千兵马,怎么一扭头就变成了三千?想归想,萧逸既然开了口,他自然不能违背。 正欲回城整军,叶浅妤道:“不用三千,一千足够。” 萧逸犹豫的看他。 叶浅妤心里火急火燎,只想立刻马上回去救袭九渊,催促道:“麻烦萧大人快些!” 萧逸忙应下来:“就依先生所言,一千兵马。” 主将领命,火速回城整军。 叶浅妤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从她往回走到现在,光是叫门,便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那些杀手摆明了要取袭九渊性命,也不知他还能不能顶得住,拖的时间越久,她心里越没底。 好不容易等到守城主将回来,众人火速赶往城外。 方才混战的地方,哪还有一个人影? 只有四周残败的树枝,掉落的树叶,还有地上被清理过,已经不太明显的血迹,表明这里的确有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叶浅妤心猛的一沉。 目光慌乱的扫过四处,树丛之中,隐约一道黑色映入眼帘,她翻身下马,踉跄着飞扑过去。 萧逸见状,忙下马跟上。 主将也下了马。 今后的小将跟在几人后面,疑惑的看看四周,不知该下马跟上去,还是要等他们察清情况,决定是否往前追。 犹豫着,也就没下马。 叶浅妤冲拨开树丛,将挂在树枝上的一块布了下来。玄色的布料,质地十分讲究,不是袭九渊衣服上的,又是谁的? 心再次沉了沉。 四周树上枝叶折断不少,地上植物也倒了一片,像是重物砸过来导致的。他的衣服撕破了,是不是说明,他在这里受了伤? 以他的身手,那些人,能伤得了他吗? 一阵阵恐惧自心底冒出来,手不自觉的攥紧了那块布条。抬眸望向远处,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能去哪儿? 萧逸四处察看一遍,回来道:“看这边的痕迹,他们走了应该不远,我们追吧。” 叶浅妤用力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她离开总共有半个时辰左右,以袭九渊的身手,决不可能束手就擒,加上九王府的侍卫也能抵挡一阵。杀手得手之后,清理现场也需要时间,算起来,他们应该离开不久。 再睁开眼,眸底恢复了几分理智。 沉着的对萧逸道:“我们从北边来,他们之前的行动已经暴露,官府也已介入。为保万一,他们应当不会往回走,很可能是往西边去了。” 萧逸点头:“我带人去追。” 折身回去,刚翻身上马,叶浅妤又道:“还是分头找吧。” 第752章 寻找 万一那些杀手出其不意,带着受伤的袭九渊往回走了,他们往西边追,岂不是错过了救人的机会? 这样的险,叶浅妤不敢冒。 萧逸二话不说,命一千将士兵分两路,一路由他带领,往西边追。另一路由主将带领,往来的方向追。 临走前,萧逸问叶浅妤:“先生是跟本官走,还是先回城?” 不等叶浅妤回话,守城主将道:“依我之见,大人还是派人护送先生回城吧。先生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别呆会打起来误伤了先生,耽误瘟疫政治,可就麻烦了。” 萧逸觉得有理,想送叶浅妤回去。 叶浅妤不应,坚持要跟萧逸一同去寻找袭九渊。 守城主将不认得她,也不受伤失踪的人当朝堂堂的九王爷,还在心里纳闷这小先生与丢了的人是何关系,如何如此上心? 端看萧逸由着她,也就没多问。 最后,萧逸答应让叶浅妤跟着,两队人马分别朝两个方向追了过去。 守城主将沿着来时的路找,没走多久,遇到了赶来承州与袭九渊和叶浅妤会合的谷风。 看众人气势汹汹,他又不能随便亮身份,只得临时避了避。 待他们过去,他才从暗处出来,催马奔向承州城。 萧逸、叶浅妤一队,这一追,就追出去了几十里。一路追到了承州外的运河边上。 一路上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望着前方不远处的茫茫汪洋,叶浅妤的心仿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沉了又沉,却是沉不到底,空荡荡的令她感到惶恐。 从来没有一次,她如这般无措。 以前无论做什么,她都知道自己面临的是谁,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可是现在,她对那些黑衣杀手几乎是一无所知。唯一的结论,也是他们推断出来的,正确与否,尚且不知。 他们背后站的人是谁,她都无法确定。 萧逸骑马立在她身侧,同样望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水面发愣。思索犹豫半晌,他开口安慰的:“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史将军那边已经找到人了。” 此望,叶浅妤也希望是她判断错误。 希望他们已经带回了袭九渊。 哪怕他受伤了,她一定想办法医好他。她怕的,是他不见了踪影,不知被带到什么地方受折磨,她却无能为力。 河面上连艘船都没有。 按时间来算,他们即使先他们一步到达渡口,又有船等在岸边,此时也不可能驶到他们视线不可及的地方。 如果他们是奔着这条走的,那一定带在河这边! 叶浅妤将想法告诉萧逸,萧逸立刻大声吩咐:“众将士令,沿河边搜查,不要放过放任一个可疑之处。” 众人领命:“是!” 分几支小队,往河两侧分散开来。 从夜色黄昏,一直找到第二天早上,还是一点发现都没有。 叶浅妤心急如焚。 萧逸不知从哪儿弄来了火烧和水,递到她手边:“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先吃点东西吧。” 叶浅妤摇头:“吃不下。” 第753章 发现 萧逸道:“人不见了,你着急也是无济于事,别再把自己身体饿垮了,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叶浅妤没再拒绝,接过火烧咬了一口。 她不挑食,此时却只觉得味同嚼蜡。 这时候,她才明白,有些事情在劝解别人时,会说的头头是道。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便完全不是一种心情了。 符城受伤,叶拈夕不吃不喝的守在床边照顾。 她劝了叶拈夕很多次,当时说的话,很多也是萧逸此时拿来劝解她的话。原来真的只有在经历时,才能体会到那种痛苦。 他生死未卜,于她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哪怕知道他还活着,也好啊! 萧逸看着她实在没胃口,也就不再劝她吃东西。打开水囊,递到她面前:“吃不下,喝点水总可以吧?九爷不在,你若是再有闪失,我如何向九爷交待?” 叶浅妤把口中东西咽下去,接过水喝了两口。 将水囊递还给萧逸,胡乱的抹了下嘴巴,问道:“还是一点发现没有吗?” 萧逸道:“往下走几百米,发现了脚步和血迹。” 叶浅妤眼睛一亮,“带我过去!” 跟着萧逸往下游走了几百米,果然看到河边有一处留下了许多脚步,还有几处不太明显的血迹。 依然是有人处理过地面,只是过于匆忙,所以没能处理干净。 叶浅妤眸中燃起希望:“这么说我们没找错方向,他们本来是想渡河离开。我们来得太快,所以他们没能找到机会。” 萧逸道:“应当如此。” 叶浅妤望着地面上凌乱的已经看不太清的脚步,遗憾的叹气:“这么近的距离,可惜还是让他们跑了。血流的不多,不知是他受伤了,还是那些杀手之中有人受伤。” 如果是他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叶浅妤甚至还有些希望这些血迹是袭九渊留下的,因为这样的话,至少说明他还活着。 正想着,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大人,这边有发现!” 两人目光齐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萧逸道:“过去看看。” 叶浅妤点对:“好!” 两人一先一后往那边走了过去。 河边的树林之中,有一处新翻开过的土壤,差不多是方形,大概有七尺高,三尺宽。昨天夜里天色太暗,将士们排查时没发现,是天亮之后绕回来,才又发现的。 两人过来,将士行了一礼:“大人,就是这里。” 看着这个形状,叶浅妤眸光一顿。 眼底迅速涌上一层不安。 这个坑的大小,除了埋尸,还能做什么? 萧逸自然也想到了。 沉默许久。 发现这里的将士问道:“大人,可以挖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萧逸看向叶浅妤。 叶浅妤怔怔的盯着那片松软的新土,最上面的一层,甚至还没有干透。大概是昨天晚上他们来到之前,甚至是他们找到这里之前,才挖的坑。 如果他们能早个一时半刻,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了。 第754章 尸坑 表层的土一铲一铲的被挖开,渐渐露出里面的景象。 许是过于匆忙,坑挖得并不深,不一会儿,一条手臂从土中露了出来。 将士放下铁锹,手动清理浮土。 黑色的衣衫映入眼帘。 看到压在土下,那抹黑色时,叶浅妤心里“咯噔”一下。 随着埋在土中的人慢慢露出直面目,叶浅妤心情也越来越复杂。不是袭九渊,她不由自主的松口气,可看清埋在里面的人,是跟着他们前来承州的九王府侍卫时,那口松下来的气,又提到了嗓子眼。 尸坑中共埋了五具尸体,全是九王府的人。 其中有一个,是在修桥的村子里受了伤,又赶过来报信的人。 看到他已经惨白没了生气的脸时,叶浅妤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不忍再看,将头扭向了一旁。 萧逸脸色沉重,不知所想,等到五个人的尸体全部从坑里抬出来,他沉声吩咐道:“带回去,好生下葬。” 属下领命,吩咐人将尸体抬上马。 河岸边搜了一遍,又在水中发现了几具用袋子装着石头沉入水底的尸体。 同样是九王府侍卫。 除去谷风不算,路上带了十三个侍卫,一个不剩。 叶浅妤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既然是有预谋的,那么袭九渊既使活着落在他们手中,也凶多吉少了吧? 到底是什么干的? 跟他们离开凉州之前查到的,楚国的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萧逸心情也是同样的沉重。 在他心中,袭九渊一直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可看眼前的情景,明显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计划与预料。甚至,他都觉得袭九渊如今凶多吉少。想安慰叶浅妤,可不知从何开口。 试问他都不敢确定的事,又该如何让叶浅妤相信,袭九渊不会有事? 犹豫再三,都没能开了口。 叶浅妤看出他的心思,低声轻喃:“你不用安慰我。”哪怕再多迹象表明袭九渊可能已经遇害,除非找到他的尸体,否则,她绝不相信他不在了。 萧逸被看透心思,道:“我怕你……” 不等他说完,叶浅妤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我不想不开。”至少在找到他之前,她不会懦弱。分析道:“顺着运河一直往西边走,出了海再往南,便能到楚国。之前京中发生了许多事,都与楚国脱不开关系,我猜想这想人可能与楚国有关,你顺着这条线查一查。” 萧逸道:“去楚国,除了水路还可以走宁阳坡。不过路程要远一些,我现在便派人过去。” “多谢大人。” 萧逸想说“自己人,不必客气”,可一想这些官兵可不是自己人,便作罢了。 传令下去,一部分人前往宁阳坡守着。 就在这边四处追捕之时,承州一间客栈中,身穿黑衣的男子一脸得意的望着坐在矮桌旁,脸色略显苍白的袭九渊。 嗤笑一声,道:“没想到,你也会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吧?” 袭九渊唇角勾了勾,矜贵的脸上露出一丝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胜败本就是常事。” 第755章 提醒 袭九渊盘膝而坐,不卑不亢,泰然自若的模样,完全没有半分阶下囚的样子。加上男人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没有阶下囚的样子,连半分阶下囚的觉悟都没有。 黑衣男子越看越生气。 目光变得凶狠起来,嘴巴动了动,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袭九渊不甚在意的笑笑:“你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大费周章作出逃往西边逃了的假象?” 男子下颌紧紧绷了起来。 瞧着袭九渊的眼神儿,活像随时要冲上去咬他一口似的。 目光一沉再沉,复又开口:“枉你一世英明,手下却是一群不中用的笨蛋。若非他们闹得沸沸扬扬,我还真不好带着你这个大活人进城。” 袭九渊但笑不语。 他说了会儿,见袭九渊不气,忽然变了语气,大笑起来,“你就不奇怪,你九王爷出行如此严密,我是如何得知路线的?” 袭九渊道:“你会告诉本王,是谁出卖了本王?” 男人迅速回答:“不会。” 袭九渊嗤笑:“明在你不会说,本王还问,岂不是自找没趣?” 那人被噎了噎,冷哼道:“要怪就怪你平日里对待下属太过苛刻,动辄打骂责罚,到头来,才会落下众叛亲离的下场。” “倒要感谢庞公子提醒本王了。” “哼,不谢。” 这次袭九渊没再沉默,颇有兴趣的瞧了瞧庞蔚那张残狠阴戾的脸。 多年前,庞家在凉州城中也算得上是显赫一族。因为犯上作乱,落了下全家问斩的下场。当时带兵抄庞家的人,正是他。庞蔚是庞家长子,抄家之时,他知他就躲在府中。 他可以抓他归案,是庞老太爷跪地哭求,他才放了他一条生路。 庞蔚见袭九渊在看自己,眸光蓦然一戾,指着脸上一道几乎斜跨整张脸的伤疤,责问:“你可记得这一刀吗?” 袭九渊不语。 庞老太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他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求他看在造反一事与孩子无关的份上,放庞蔚一条生路,也给庞家留条血脉。 袭九渊明知留下他,可能是祸根。 可他是遗孤,想到自己,想到江家满门,也就动了恻隐之心。 本想不动声色的退出来,放祖孙二人一条生路。倒霉就倒霉在,他刚转身,当时的武卫营统领就进来了,自然也发现了藏着的两人。 庞老太爷怕他食言,撞死在了他剑下。 他借口他们要逃,给了庞蔚一剑,这一剑,让庞蔚昏死过去。后来他趁乱将庞蔚“尸体”带走,送出了凉州城。 至于庞蔚后来去了哪里,他不知道。 他脸上那道伤,他也不清楚。 想来是侍卫们在清理尸体时,弄伤的吧? 不过这不重要。 他也不指望庞老爷子能醒过来,告诉庞蔚,他不是仇人。 幽邃的眸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淡淡的望着他:“你抓本王来,不会就想让本王见识一下你脸上的伤吧?” 庞蔚忽然敛了怒火,甚至,还露出了笑意。 第756章 毒舌 虽然那笑看起来更加的诡异:“听说最近南越与楚国交恶,想来楚国皇帝对九王爷这份大礼,应当很有兴趣吧?” 袭九渊阖了阖眼帘,若有所思,“听庞公子的意思,是想将要王送给楚帝?” 庞蔚凛着脸,靠近他:“若我说是呢?” 袭九渊唇角依然带着笑纹,淡然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儿:“若真如此,本王倒想提醒庞公子一句,庞公子的消息可能不怎么灵通。如今与南越交恶的,并非楚国,而是西凉。西凉大军已经开到南越边上,不定哪日就打起来了。庞公子若是将本王交到西凉皇手中,说不准能获得更高的报酬。” 庞蔚冷哼。 阴测测的盯着他的脸:“你当本公子不知,你师从西凉百里皇族?我若将你送到西凉,别说最终伤不了你毫毛,怕是我还得把命搭进去吧?” 袭九渊笑笑:“原来你知道啊。” 故作遗憾的叹着气,摇了摇头,“那真是可惜了,看来庞公子是铁了心,要千里迢迢的,将本王送到楚国。庞公子便不怕路上出什么事,不但没邀到赏,反而丢了本王这个不错的筹码?” “你激我也没用!有担心我的功夫,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一甩衣袖,出门去了。 “砰”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看来气的不轻。 袭九渊望着门口,心疼他也没说什么啊。 半晌,幽幽的叹了口气,感慨这一代年轻人,真是脾气太暴躁,太不经刺激了。 待外面脚步走远,薄唇轻启,道:“出来吧。” 窗子打开一要缝,一个黑影闪了进来。轻手轻脚的到他面前,矮下身子,拱手行礼道:“见过爷。” 正是一路上没露面的无影。 袭九渊睨了他一眼:“你倒是沉得住气。” 无影心虚的笑,心中腹诽明明你老人家让等着召见,才能露面的!嘴上却说:“区区一个庞蔚,爷您不用动手,一张嘴便对付的绰绰有余。” 从前就知道自家爷嘴巴毒,一张嘴能气死人。 好在话少! 如今他发现,自从府中多了一个叶浅妤之后,自家爷沉默寡言的性子有了很大程度上的改变。 现在话变多了,但嘴毒的毛病没改! 无影低着头,生怕袭九渊瞧出他这会儿心里想了些什么,奉承完,也不管袭九渊吃不吃这一套,迅速改口:“爷,您这一个姿势坐了几个时辰了,累了吧?属下先给您把穴解了。” 运气于指尖,正欲给袭九渊解穴,只见袭九渊晃了晃手臂,松动筋骨。 他天马行空的那会儿,袭九渊已经自行冲开了穴位。 无影悻悻的收回手,“爷,下一步怎么办?” 袭九渊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 这一眼,十足的嫌弃。 无影缩了缩脖子。 心道他收回刚才的想法,他家爷话多话少因人而异。不信你们瞧,从他进屋,他家爷就说了七个字,惜字如金! 见袭九渊要起身,忙上前扶着:“爷,慢点。” 袭九渊这次“嗯”了声。 一个姿势保持的太久,关节生锈了似的,舒展了几次,才总算舒服了,“我这边不必担心,你去趟州府。” 第757章 污蔑 叶浅妤和萧逸回到州府时,已近黄昏。 从河边回来,她先跟萧逸去了趟义庄,亲眼看着官兵将死去的九王府侍卫入殓,才来到州府。 萧逸命人给她安排房间,想让她去歇息。 她如何睡得下? 袭九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加上一天一夜未眠,眼底泛着红血丝,发丝有些凌乱,十分憔悴。 萧逸不忍,安慰道:“九爷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吉人天相,不过是人在走投无路,又束手无策时拿来自我安慰的话罢了。若真是吉人天相,怎么一天一夜都过去了,还连个人影都找不到呢?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难道,他们不是去了河边,而是去了别的方向? 守城主将带的那支队伍,昨天天没黑便回来了,说是一路追过去,根本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问了沿途的百姓,也没见到有人马路过,应当没折回去那边。 两边都没有,难不成…… 他们进城了? 思及此,她忙问萧逸:“承州城有多大?” 萧逸不知她为何问及此,纳闷道:“夫……”人字未出口,他及时刹住了车,僵硬的声音道:“夫子如何问起承州城来了?” 奇怪的称呼,让部下不解的看了过来。 叶浅妤自然明白他是险些叫脱了口,轻咳了声,故意加重声音:“某奉皇命前来承州治理疫情,自然要问一问承州的情况。也好合理计划,事半功倍,避免徒劳误事。” 萧逸忽然明白了什么。 难不成,她怀疑九爷被带进了承州? 想到这点,飞快的摇了摇头:“不可能,承州守卫森严,如果有外人进来,不可能躲得过官兵盘查。” 叶浅妤见他如此肯定,不免怀疑:“确定百密中无一疏吗?” 守城副将刚好在。 闻言脸一沉,怒道:“先生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等将士守护承州兢兢业业,半分不敢放松警惕。先生就一句莫须有的‘百密一疏’,是指我等守城不利吗?看先生一身斯文气,本以为先生是知书达礼之人,不想竟是信口胡言之徒!” 守城副将看起来憨厚老实,一张嘴丝毫不输人。 巴拉巴拉一顿数落,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叶浅妤,还是萧逸打断了他的话:“先生又不懂得城防之事,随口一问,你何必当真?” 副将脖子一梗,不依不饶:“不懂就问,胡说八道什么话?” 萧逸道:“你一个当兵的,跟大夫计较?” 副将还是不服气,非要和叶浅妤辩个你对我错出来。叶浅妤哪有心情跟他吵吵? 只觉得他胡搅蛮缠,让人头疼。 找了个长途跋涉,需要休息的借口,辞别两人,躲进了房间。 关上门,还能听到副将不满的声音:“萧大人,他一个来治瘟疫的江湖郎中,竟敢对守城将士们指手画脚,简直是太过分了。” 萧逸道:“没完了,人家并非故意,你少说两句。” 副将:“……他污蔑。” 萧逸:“男子汉大丈夫,跟一个……大夫计较吗?该干嘛干嘛去!” 第758章 报信 叶浅妤回到房中,上前几步,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被副将一吵,她心中更乱。 她怀疑那人根本没有带着袭九渊离开,面是进了承州城。本想问萧逸城中的情况,若是搜城,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结果被副将给搅和了。 从衣袖中掏出在树丛中捡到的那段布条,伏在桌上,反反复复的捏拧。许久,才喃喃的道:“袭九渊,你到底在哪儿?”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夫人。” 这声音,是—— 她蓦然抬头,看着伏在房梁上的那道黑影时,惊呼道:“无影!” 无影对着她嘿嘿一笑,翻身自房梁上跃了下来。对着她屈膝跪下,拱手行礼道:“属下见过王妃。” 叶浅妤忙扶他起身,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没事……” 无影道:“蒙王妃关心,属下没事。” 他是暗卫,在袭九渊性命受到威胁时,他也是最后的保障。必须在确保袭九渊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他才可以露面。城外遇袭,敌众我寡,他没有把握救人,只能等机会。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原因。 出门前,他家爷特意交待过,此次出来情况特殊,没有他的召唤,哪怕是他生命受到威胁,他都不可以自己露面。所以在城外遇袭,九王府侍卫受伤之时,他哪怕就在不远处,也不敢贸然现身。 说完,顿了一下,他紧接着道:“夫人放心,爷现在很安全。”只是没有自由。 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怕叶浅妤担心。 叶浅妤揪了两天一夜的心,终于落地,眸中涌上巨大的喜悦,抓着他的衣衫问道:“他受伤了没有?” 无影想了下。 说起来,他家爷的确是受伤了。可那点伤对他家爷来说,又真的算不上什么。看着叶浅妤眼中的不安与担心,他决定说一个善意的谎言。 摇了摇头:“王妃放心,爷好着呢。” 叶浅妤狐疑:“真的。” 无影心道:爷,属下这可都是为了您啊,您在的话,一定不舍得王妃担心您的吧?所以有天您要知道属下骗了王妃,可千万要原谅属下啊! 用力点头:“爷真的没事,活蹦乱跳的。” 叶浅妤:“……” 要让袭九渊听到这四个字,怕是接下来很长时间,无影得乖乖躺在床上养伤,路都走不了了。 摇摇头,甩掉脑子里没用的东西,沉声问:“他进承州了?” 无影第三次点头:“爷就在承州,不过爷现在不方便来见王妃。爷遇到一位故人,有点儿旧,两人要叙叙。” 故人—— 叶浅妤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无影口中所谓的故人,是朋友至交,两人见面是喝喝酒,聊聊天,回忆过去畅想未来。 “杀手,是这位故人派来的?” 无影:“……” 没想到她张嘴就能猜到,只承认:“爷让属下来报信,就是想让王妃放心,爷那边事情办完,立刻来与王妃会合。” 叶浅妤舒了口气。 他活着,已经是一个不能再好的消息了,“他叫你来,不是只报信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第759章 怀疑 无影如实道:“爷只让属下转告王妃稍安勿躁,爷若需要王妃出手,自会设法告知王妃。” 叶浅妤心中疑惑。 正欲再问问袭九渊那边的情况,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先生,在里面吗?” 叶浅妤与无影交换了个眼神。 无影飞快的道:“九爷还要属下转告王妃,王妃这边有萧公子照应,只管放心做自己的事就好,九爷不会有事,也请王妃放心。”话音未落,身影一闪,跃到房梁上面。 叶浅妤只听到一声细微声响,无影已经不见了身影。 她又等了会儿,确定无影已经不在房中,才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是萧逸身边随从。 他手中端了两样小菜和一碗米饭,见过礼,客气的道:“惊扰先生了,大人前面有政务要忙,特意差小人将饭菜送到先生房中,请先生慢用。” 并没有进门,而是十分恭敬的将托盘举到叶浅妤面前。 得知袭九渊平安,叶浅妤心中一块重石落地,连表情都变得舒缓了几分。淡淡一笑,道:“有劳萧大人惦记,麻烦小哥替某谢过大人周全。” 侍从道:“先生客气了,以后先生有何需要,只管吩咐小人。先生用过晚饭好生歇息,待大人忙完政务,明日再过来见先生。” 客气一番,退下了。 关上门,叶浅妤将饭菜放到屋子中央的小桌上。 一荤一素两道菜,一碗饭,还有一盅羹汤。 份量不大,十分精致。 大概是因为得知袭九渊平安,心里轻松了,现在看到吃的,饿了一整天的胃立刻开始抗议,咕噜咕噜叫唤起来。 她端起饭碗,连菜带汤,吃了个干净。 随从过来收拾时,看到她瘦弱的躲开,还有被消灭的一粒米不剩的碗碟……诧异之余,只觉得她可能没吃饱,讪讪的问:“先生,可……还要再来些什么吃食吗?” 叶浅妤摇头:“不必了,多谢。” 送从侍从,她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儿。 袭九渊派无影过来报信,而非自己回来与她见面,说明他暂时离不开。或许,有比承州这边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办。 经过这番折腾,她到承州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再不着手正事,难免让人起疑。 翌日。 她起床梳洗,又吃过早饭后,出了房间。 按计划,谷风应该回来了,可到如今还没露面,也不知是路上遇上了意外,还是听说袭九渊出事,暗中调查去了。 但无论如何,治理瘟疫的事,不能再拖了。 问出萧逸此时在前厅,她往前面走去。 厅中,萧逸正与几位守城将领议事。 前面说的基本是城防方面的事,还有河边搜查的后续与进展,正事说的差不多了,守城主将皱着眉头问道:“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赐教。” 萧逸坐在主位上,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史将军请讲。” 史俊道:“后院那人,是圣上派来治理瘟疫的吧?咱们陪着他跑了两天一夜,到现在,也不知他要找什么人。而且这一晚上又过去了,也没听他问过疫情,该不会是……” 第760章 伯乐 叶浅妤进到厅中,刚好听到史俊在说话。 史俊背对着门口,叶浅妤脚步又轻,他没注意到叶浅妤,可萧逸看到了。面上掠过一丝难为情,正欲阻止史俊,不想叶浅妤自己开了口:“给萧大人、史将军,还有诸位将士添麻烦了。” 史俊听到后面传来声音,冷不丁的吓了一跳。 赶紧扭过头去看。 看到是叶浅妤进来,又想到刚才的话,不免有点儿尴尬。心中庆幸还好说的慢,要不“骗子”两个字说出来了,岂不得罪了这位京中派过来的能人异士? 他虽有将军之职,可天高皇帝边,根本沾不到皇帝的边儿。 京中派来的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说不准哪天遇上个贵人,回去之后在皇帝面前为他美言几句,皇帝一高兴,说不定让他进京当个官儿呢! 这也是他为何对萧逸言听计从的原因。 他们这些远在天边的武官,品阶再高也没用,真正办起事来,还不如天子脚下的一个七品芝麻官儿方便。萧逸为何会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赈灾,他打听的清清楚楚,是因为他与朝中只手遮天的九王爷不对付! 这样的人,立足功回到朝中,一定会受到圣上的赏识与重用。 加官进爵,也不过是皇帝动动心思的事儿。 今天他帮着萧逸立了功劳,他日萧逸飞黄腾达,那还能忘了他这个艰苦时一起奋斗的兄弟吗? 可以说,史俊也是深谙人心之人。 之所以当上了将军,还因在这远离权力中心的偏僻之地,是因为没遇到好的机会,没有伯乐! 在他看来,萧逸就是他的伯乐。 叶浅妤冒充的孟子佼到了承州不作为,必然会影响疫情的控制。遏制不住疫情,就会影响萧逸的政绩,耽误萧逸立功。立不了功,就得不到皇帝的嘉奖,也就影响了萧逸带着他一起飞黄腾达。 所以史俊是不允许的。 但看叶浅妤出事时,萧逸十分紧张,甚至可以说是顺从。要追击就追击,要搜查就搜查,简直可以用言听计从来形容。他一时间,拿捏不准叶浅妤的身份,不知她背后是否还有势力支撑。 转念一想,也不对。 倘若叶浅妤背后有人撑腰,又怎么可能被派到这种地方治理疫情。那可是瘟疫啊,一个不当心,染上了,便是死路一条。 他思来想去,左右斟酌,才问出了方才那番试探的话。 一来从萧逸的反应中,可以得出萧逸对叶浅妤的态度,从而判断两人是否存在超乎寻常的关系。二来,也能侧面知道叶浅妤是不是真的有后台。 没想到的是,叶浅妤这时候会来。 他干咳了两声,用僵硬的笑容来掩饰面上的尴尬,“不知先生此时前来,下官失言,还望先生恕罪。” 都用上“下官”了。 叶浅妤自然听出言辞之间的试探,揖了一礼,道:“将军这声‘下官’,在下实在担当不起。在下不过一介江湖郎中,承受皇上看得起,才得已前来为百姓谋些福分。” 说完,上前几步,对着萧逸欠身行礼。 第761章 隔离 叶浅妤道:“见过萧大人,昨日因在下的家人和侍卫遇袭失踪,情急之下,给大人与将军添了不少麻烦,在下实在惭愧。无论在下家眷是否能找到,在下今日都要去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地方去看了看。还请萧大人安排人带路。” 史俊一听,也没啥话说了。 人家的家眷不见了,还想着先去感染了瘟疫的地方去,他还能说什么?当即向叶浅妤赔了个礼,客套几句退到一边了。 萧逸一脸担心。 让她去吧,万一真有个闪失,他如何向九爷交待? 不去吧,她是顶着孟子佼的名号,来治理瘟疫了,众目睽睽,不去的话如何向这些人解释? 左右为难之际,叶浅妤道:“大人费心为在下寻找家眷,在下感激不尽,可在下总不能为了家事,而误了国事。” 萧逸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应了下来。 他本想亲自带叶浅妤前往感染了瘟疫的地方,还没走出议事厅,刚好有人找来,他只好作罢,让手下带着人去了。 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叶浅妤。 属下连连答应,带着叶浅妤离开,去往因感染了瘟疫,被士兵隔离出来的村子。 这些,史俊都看在眼里。 连萧逸看向叶浅妤时,那种欲言又止,纠结挣扎的表情,也没放过。心里更加确定,叶浅妤的身份绝不只是江湖郎中这么简直。 至少和萧逸之间,有种说不清倒不明的瓜葛。 萧逸一心担心叶浅妤出事,自然也没注意到史俊的在小心的算计着这些。 叶浅妤倒是察觉了史俊的异样,也将他的心思猜了个八八九九。想到他这么做的目标,只是想要抱个粗大腿,为自己谋个好前程,倒也算不上奸恶,便没在意。 带路的,是萧逸的贴身下属萧东。 两人一路到了城北。 前方有片大宅院,远远的,便能看到守在宅院四周的将士。他们铁甲环身,手握拿刀,一脸正气的守在宅院前。 靠近将士,萧东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扭头对着叶浅妤道:“先生,前面宅子里住着的,便是城中感染了瘟疫的百姓。” 叶浅妤抬头望去。 宅子以前估计是个大杂院,也没有围墙,只有一道矮矮的竹栅栏。一眼望过去,便能看到院子里或倚靠在墙边,或卧倒在某处的百姓。 不时,还有咳嗽声传出来。 她眉头皱了皱。 如此近的距离,这些士兵又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哪怕一阵风吹过来,都能将瘟疫传染给他们。 萧东见她望着士兵看,叹气道:“不瞒先生,城中士兵,也有些染上了瘟疫的。” 叶浅妤心道:这么近的距离,染不上才怪。 她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似的东西,抖开,其实是她昨夜从枕头里拆了一些棉花出来,又用手帕缝成的口罩。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翻身下马,将口罩捂住口鼻戴好,往宅院大门走去。 萧东也连忙下马。 欲跟着叶浅妤往前走,叶浅妤停下脚步,将他拦下了:“你没有保护,这样进去容易感染,在外面等我吧。” 第762章 麻木 萧东再三坚持,叶浅妤都不准的情况下,萧东最后放弃了跟她一起进去。与守卫着的士兵扫过招呼,让她一人进了宅子。 叶浅妤进去才发现,里面的情景,远比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 咳嗽声接二连三的传进耳朵。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躲着不少人,没有人来照顾他们,他们只能彼此照顾。有的人病得重了,吃不下饭,便只能躺在那里等死。 她看到一个妇人走了几步,忽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不动了。 跟在妇人身边的孩子,扑在妇人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娘,你怎么了娘,你快起来,起来啊……” 悲恸的哭声,引得四周不少人都往这边看。 只是一眼,便又都别开了视线。 没有人上前扶一把,也没有人上前劝一劝那个孩子。每个人脸上带着的,都是或多或少的冷漠与淡然。好像此时发生在眼前的,只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根本不值得他们多看一眼。 叶浅妤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的难过。 在现代,她参加过那场震惊中外的地震救援,惨烈的场景,已是让她终生难忘。 此时,只觉得与那时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凄厉的哭声灌进耳朵,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孩子身边,蹲了下来。一手扶着孩子的肩膀,另一只手,搭上了妇人的脉搏。 已然没了脉搏。 她挑开妇人眼帘,只见瞳孔也已开始涣散。 沉沉的叹了口气。 扭头,只见孩子那双还含着泪水的眼眸,正怔怔的望着她,漆黑干净的瞳仁中,遇着她白色的口罩。 孩子带着哭腔哀求:“求求你,救救我娘好不好,我不想让我他们把我娘烧掉。” 原来,死去的人都会被抬到后边一个空置的院子里,就地烧掉。 这样很大程度的缩小了瘟疫感染的范围,但同时,也给染了瘟疫,被送到这里的人,心里蒙上了一层又一层阴影。 他们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被烧成灰…… 染了瘟疫的人,只会在一天天的痛苦中死去,无药可医,也没人给他们医治。等待他们的,只有那一堆柴草。 时间久了,他们也就麻木了。 生命中没了希望,只剩下冷冰冰的两个字:等死。 孩子眼泪汪汪的望着叶浅妤,甚至伸手去拽了拽她的袖子:“大哥哥,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娘吧。她没死,她就是睡着了,她还会醒的。不要让他们把我娘带走,哇……” 孩子声音骤然加大。 忽然松开叶浅妤的衣衫,扑到死去的妇人身上。用自己幼小的身躯,挡住了妇人。 这时叶浅妤才发现,有两个官兵打扮的人,带着一副单架走了过来。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号:“不要带走我娘,我娘还没死,她还会醒的,你们不要过来,你们走开,走开啊!” 官兵大概也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并不说话,将一块白布串起来的简易单架往地上一搁,就过来拉孩子,想将他从妇人身上扯开。 孩子又扯又咬。 眼看官兵要动怒,叶浅妤忙喊道:“慢着!” 第763章 缓和 士兵闻言,向叶浅妤看了过来。 士兵不认得她,又见她身材瘦小,粗布麻衣,脸上还带着一块方形的看上去奇奇怪怪的布子,只以为是新送来的病人。 冷眼一扫,斥道:“让开。” 抓起男孩儿肩膀,就要将他拖开。 孩子哭的更凄厉。 挣扎着往死去的妇人身上扑。 整日与这些身患重病,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打交道,情绪受影响在所难免。叶浅妤也能理解。可要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叶浅妤缓缓起身,眸光冷冷的盯着那士兵。 声音不高不低,却掷地有声:“一个母亲刚刚去世的孩子,难道他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吗?” 士兵冷嗤:“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尚且未知,还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 不再看他,扭头对着身后的人吩咐:“拖走。” 孩子挣脱不了,眼看着有人来拖自己的娘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叶浅妤怒,却找不到发泄的理由。 于理,士兵没有错,死了的人若不及时处理,会千万更坏更恶劣的影响。只是于情,让一个孩子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拖走烧掉,大概心里会留下无法抹去的阴影吧。 一晃神的功夫,那孩子朝着士兵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士兵吃痛,甩开了他。 他扑过去,死死抱住了妇人尸体不撒手。 士兵看着手腕上留下的一圈牙印,血已经洇了出来。先是一怔,紧接着,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上了整张脸。 “敢咬人,活腻歪了!” 拔刀就向孩子捅了过去。 叶浅妤吓了一跳。 一个箭步冲过去,扣住士兵手腕向旁边一扭,刀自男孩身边划过,堪堪避开。 士兵骂了句,要还手。 这时,萧东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疾步赶来,赶紧拦下了怒目横眉的士兵:“这位是孟先生,奉圣上之命,前来整治疫情。” 士兵一听,眸中闪过一抹意外。 不过他反应也是极快,赶紧欠身行礼道:“小的不知是孟先生,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先生海涵。” 叶浅妤能说什么? 总不能真与他计较,淡淡的道:“你也不是有意的,算了。”不经意间看到士兵手腕上的伤,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大抵也能明白士兵为何那么愤怒。 这里住的全是感染了瘟疫的病人,不受伤都难保不被传染,何况是被患了病的人咬上一口?士兵大概也清楚这其中的厉害,才会发那么大的火吧? 面色缓和了几分,道:“我先帮你处理下伤口。” 士兵本想说“小伤,不要紧”,可转念想到咬他的那个孩子,顿时脸色变得铁青,没有拒绝。 孩子还在哭着,她蹲下身,轻扶着他的发顶:“你说的对,娘亲只是累了,睡着了。你让她安静的睡一会儿,等她睡够了,不累了,就会醒过来了。” 男孩儿闻言,惨兮兮的抬起了头。 却是没敢放开母亲的手,怯生生的问她:“你说的是真的吗?” 叶浅妤笑笑,“让娘亲好好歇息好不好?” 第764章 口罩 客栈中,庞蔚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了干巴巴的俩馒头,进了屋。 走到袭九渊面前,将盘子重重往他面前桌上一放。 瓷器碰到桌面上,“咚”的响了一声。 坐在桌边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了眼眸,狭长的眼眸磕了磕,听到庞蔚低冷中带着几分讥讽的声音道:“吃吧!” 袭九渊没开口,眸光扫过盘子里的俩馒头,没去碰。 庞蔚讥诮的勾唇:“怎么,九王爷当惯了,现在没人侍候,吃不下饭了吗?” 袭九渊矜贵的脸上露出一丝笑,伸手伸了上馒头出来。 倒是不凉,就是有点儿硬,好像故意在太阳底下晒过一样,表面一层滑溜溜的。 庞蔚盯着他的手,“吃啊!” 袭九渊手中拿着巴掌大的馒头,低低的瞧着,若有所思。只是不知是在感慨沦为阶下囚的生活太过悲催呢,还是在寻思这个馒头到底能不能吃,好不好吃。 庞蔚面色渐冷:“怎么,怕我下毒?” 袭九渊听到这句话,不以为然的笑了:“你若想要本王的命,早就要了,不会等到现在,还拿吃的来给本王。” “那你还不吃?” “坐太久了,也没活动筋骨,不饿啊。”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解开你的穴道了?袭九渊,我警告你,敢耍小聪明,少不了你的苦头!” “哦。” 袭九渊笑嘻嘻的应了声,真的不动心思了,拿起馒头塞到嘴边,啃了一口。 有点儿咯牙。 暗中,无影抬手捂住了脸。 何时见自家爷吃过这种东西啊?平日在九王府中,大鱼大肉的都不见自家爷吃多少,今儿倒好,竟然啃个硬馒头。 唏嘘的同时,还有点儿小担心。 自家爷是要面子的人,如今落在别人手中,为了引出幕后主谋,委屈求全。待平定这些事之后,他会不会忽然想起来被人逼着啃个破馒头的事儿? 这事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自家爷不会以后找他麻烦吧? 依爷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 他想了想,悄悄的顺着房梁,摸到墙角缩了起来。 使劲缩小存在感。 袭九渊随便啃了几口,好在馒头也就是外皮儿有点硬,不是从外硬到里。吃了一半儿,他抬头问:“不给水吗?” 庞蔚斜了他一眼。 不满归不满,还是出去倒水去了。 等他回来,袭九渊已经把馒头全部解决了,至于是丢掉了,还是吃掉了,无从得知。只是他四处找了找,没看到有丢掉的痕迹,他便认为是袭九渊不想在他面前吃的太难看,趁他出去时,自己吃掉了。 毕竟两天没吃东西了,不可能不饿。 他哪里会知道,这两天里,无影一直悄悄给袭九渊送吃的。 就在庞蔚费尽心思,筹划着如何带着袭九渊出城离开时,终于来了一个好机会。 叶浅妤见守护宅院的士兵没有任何防卫,极易染病,让萧逸传令下去,所有士兵全部戴口罩。 不光是士兵,城中百姓也开始戴。 这样一来,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就都看不见脸了。 第765章 出城 庞蔚弄到了几幅口罩,给袭九渊,还有自己的人戴上,光明正大的上了街。 他们是从北面进的城,走的时候,要走南面。 镇守南门的,是另一伙将士。 庞蔚提前踩好了点,知道萧逸每日辰时都会过来巡查。巡查完南门,再往北门那边去。 庞蔚专门选了一个靠近南城门的客栈,在客栈二楼窗前看着萧逸离开后,才吩咐众人押着袭九渊离开客栈,到了靠近城门的地方。 如今承州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 他们也不例外,想出城,用他们的身份可不行。 袭九渊身上有九王府的令牌,可用他的令牌,也非上策。一来袭九渊是暗中来的承州,且与萧逸等人不和,亮出身份,容易招来是非,这些守城的将士也未必买帐。二来,就算守城侍卫买帐,放他们出了城,这也等于变相的告诉这里的人,他带着袭九渊往南走了,免不了引来追杀。 思来想去,他还是将九王府令牌收了起来。 没多久,一队巡查士兵往这边过来了。 庞蔚眸底闪过一抹算计的精芒,招招手,叫过随身跟着的几个杀手,小声吩咐了几句。 众杀手纷纷点头。 轻手轻脚的往四周退去。 袭九渊站在原地没动,看戏似的瞧着庞蔚。 他懂得唇语,哪怕庞蔚声音再小,那些话也瞒不过他。庞蔚说的是,让杀手们去偷官兵的衣服。 换了衣服,再蒙着脸,自然就没人认出来了。 那些巡查的士兵,完全没意识到危险靠近。 走着走着,队伍的后面忽然蹿出来一个黑衣人,一手捂着走在后面的士兵的嘴巴,另一只手上的匕首,飞快抹过士兵脖子。 那士兵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软软的躺下了。 得手后,杀手迅速将人拖到暗处。 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士兵的甲衣,假扮士兵,跟上了队伍。剩余其他几个杀手,也用同样的方法,将自己变成了守城的士兵。 出手之快,动作之轻,前面的士兵竟然一无所知。 小队巡查结束,回到了城楼下。 刚好到换岗的时候,巡查的士兵接替前面值守的士兵,来守城门。庞蔚远远的看到,嘴角扬起笑意。 看了眼旁边面无表情的袭九渊,得意中带着几分嘲讽:“看到了吧,待他们换完防,我就能顺利将你带出承州。只要出了承州,就算他们之后察觉出来,那也晚了。” 袭九渊不甚在意的“嗯”了声。 好像庞蔚说的话,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庞蔚被他的冷漠气到,鼻孔里哼出一个单音,道:“我知道你心里害怕,但是也没办法,谁让你当初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的事呢?善恶终有报,是到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袭九渊俊美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那本王还要谢谢你替天行道了。” 庞蔚听出他的讥讽,冷声回:“不用客气!” 过了大概一刻钟,城门换防结束,前面守城的士兵撤回营中。庞蔚找到机会,带着袭九渊出了城。 第766章 改善 叶浅妤这几天一直在忙活瘟疫的事儿,这边的情况,与报到凉州城中的情况差距很大。 正如袭九渊所说,瘟疫没有传播到承州外,萧逸功不可没。 他在第一时间戒严,关上了承州的大门。 这一举措,使得瘟疫被截断在承州,没有往四周扩散。但同时,里面有人没有被疏散,也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更没有有效的预防措施,情况已经岌岌可危。 非但百姓受灾,将士们染了瘟疫的也不在少数。 天气炎热,更助长了疫情肆虐。 安置瘟疫病人的院子,并非只有叶浅妤开始看到的那一间。同样的宅院,在承州还有好几座。士兵也害怕自己染上病丢了性命,所以对这几府院子,多是敬而远之,只有被排上必须去看守的,才不得已过来看守。 院子里死了人,也不是他们想就地处理。而是接触他们太危险,他们能不碰就不碰,能少碰就少碰,后来就直接就近处置掉了。 对此,叶浅妤作了一些改进。 教他们做了口罩、手套这样的日常防护用具。 除此之外,她还吩咐将士们弄来了石灰粉、艾草,还有醋等东西。这里不是现代,没有那些高科技的消毒器具,也没有行进的消毒剂,只能用这些较为原始的东西来消毒。 承州所有的大街小巷,全部撒上了石灰粉。 房间,住处,用煮沸的醋和艾草熏烤,同样也都撒了石灰粉,还做了一些其它的处理。 做完这些,将士们明显精气神好了许多。 不再那么担心了。 那些身体健康的百姓,也将信将疑的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宅院里染了病的百姓和将士们,依然有人陆续的死去。但值得欣慰的是,慢慢的,送进来的人少了,新感染瘟疫的人少了。 整治瘟疫的同时,叶浅妤还在打听着袭九渊的下落。 自那日无影来过一趟之后,人就跟消失了一样,既没有再出现,也没留下任何线索或是记号。 她一直以为他们还在城中,可如今看来,似乎是不在了。 萧逸不好明着找,暗中派人在城中搜查,几天下来,也没找到有用的线索。倒是找出来几个被人抹了脖子的士兵。 又查了一阵子,不但袭九渊没找出来,连杀害士兵的凶手也没找到。 萧逸懊恼之余,本领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力不够。 叶浅妤安慰了他:“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想来士兵被杀的那日,他们已经离开承州了。” 萧逸十分怄火,“城中守卫如此森严,让他们跑进来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他们逃了!” 重重一拳砸在身旁桌子上。 桌子剧烈一晃,上面茶杯震倒了,水洒落一地。 叶浅妤道:“九爷身边有人保护,不会有危险,他既然打定主意跟着那些人走,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 萧逸气闷的道:“夫人说的极是。将士们的尸体是在南城门附近发现的,也就是说他们从南面出的城……是去楚国的方向。” 忽然想到什么,萧逸蓦然一惊。 第767章 楚国 酝酿了一下情绪,荣妃继续说道:“况且,他这几年也跟随叔父守在边关,京中认得的人不多,就算一时糊涂结交了坏人,可这也不能说明,就是他办了违反国法家规的事啊!” 一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得苏玖歌都想为她鼓掌了。 可惜,萧大人并非讲情面的人。 “照娘娘这么说,那些为南越立过功的人,都不会再触犯法纪了?”萧长思冷声道。 “本宫并不是这个意思,本宫只是说,本宫的堂弟一直在边境,京中并不认得几个人。而贿赂官员,就算双方不见面,互通书信,那也要认得才行吧?” “本宫的堂弟在边境,如何完成这方面的操作?”言辞间,她咬重了“边关”二字。 “娘娘问的好。”萧长思冷清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娘娘的话,正是臣想问娘娘的。娘娘您说,柳少将军人在边关,是如何与京中这些大员联络的呢?”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荣妃忽然觉得事情不妙。 “娘娘说的对,两位柳将军都在边关,所以京中一定有人经手此事。可娘娘觉得,经办此事的人,会是谁呢?” 他话到这里,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殿中众人,也都听明白了。 合着今日的萧长思,是冲着柳氏姐弟二人来的。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只要没有当着皇帝的面被揪出来,那就一切都还有缓和的机会! “你什么意思?”荣妃望着萧长思厉声道。 “臣的意思,娘娘应当明白。”萧长思定定的看着荣妃,许久,荣妃才恍然大悟的张了张嘴巴,“你,你的意思,怀疑是本宫做的?” “是不是娘娘做的,娘娘心中清楚。” “不——”荣妃大叫,心中顿时慌了。此时的她也不想保柳成林了,只求自保就好。惶恐的望向皇帝:“皇上,臣妾这些年在宫中,可是尽心尽力的服侍您。” “您替臣妾说句公道话啊,皇上。” 皇帝阴着脸不说话,她急得手脚并用的往前爬了几步。 “说到尽心尽力,荣妃妹妹争风吃醋的本领,倒真的是尽心尽力。”皇后道。墙倒众人推,荣妃倒了,齐王少一个对手,太子就少一个对手,她自然乐见其成。 “皇后,你这话什么意思?”荣妃脸色更慌了。 皇后雍容华贵的脸上涌上笑意。 “当年怀着皇上骨肉的刘美人是怎么死的?难道妹妹忘了吗?还有那个生下了六皇子的楚嫔,又是怎么死的?这些妹妹都忘了?” 皇后叹着气摇了摇头。 “妹妹忘了也没关系,本宫不妨替妹妹想一想。” “记得那是一个寒冬,雪下了整整一院子,滴水成冰。因为一句气话,你罚楚嫔跪在门口。那么冷的天,一盆一盆的向身上浇水。可怜楚嫔刚生完孩子,连月子都没出。等本宫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冻得不行了。说到刘美人,她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子嗣,你便命人杖责她的肚子。” 第768章 战王 傍晚时分,雨停了。 庞蔚也回来了。 换过衣服,身上湿淋淋的,狼狈自不必多说。将众人轰出去,换过衣服,才离开小木屋,顺着山谷继续往西南方向走。 过了两日,山谷中终于出现了人家。 啃了几日干粮的一众人,终于得已吃顿热乎饭。 袭九渊做为众人中唯一的阶下囚,自然不能与他们同桌吃饭,被庞蔚指使着安排到边上一个小桌上,派人了个看着他。 主桌端上饭菜时,小桌上就只给了两个馒头。 袭九渊也不在意,拿起来若无其事的吃着。 住宿的人家女儿十来岁。 端着菜进屋,她看看大桌上的吃食,再看看小桌上矜冷俊美,气质卓绝,连啃个馒头都让人觉得优雅清贵,风华无双的男人。眨眨眼,不解的同时,还生出几分对袭九渊的同情来。 一定是坏人欺负好人! 一定是的! 也不知她从哪里看出来,袭九渊是好人的。 鉴于这个想法,她悄悄藏了一盘菜,待到入夜时分,等庞蔚那伙人睡了之后,她端着菜,偷偷摸进了袭九渊的房中。 一袭玄衣的男人,负手立在窗前。 无影向他禀报承州那边的消息:“疫情控制住了,因病去世的人数比之前少了很多,不过听谷风说,王妃好像,好像……” 谷风知道出事后,连夜追了过来。 有无影留下的线索,很快和他们联络上了。得知袭九渊没事,才又回去承州,在叶浅妤身边保护。 两边的消息,是他们两人在传递。 谷风传来消息,叶浅妤生病了,但再三交待,不要告诉袭九渊。无影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 男人脸色倏的一沉:“她怎么了?” 无影迟疑着,压低了头,五官纠结到了一起,还没说出来一句话。 男人声音又沉了几分:“说!” 无影这才道:“好像生病了。”说完,他接着补充道:“谷风在信中说,王妃近来胃口极差,呕吐的厉害,人也瘦了许多……” 无影后面的话,袭九渊根本没听清。 他只听道无影说,她好像病了。 病了…… 他怎么忘了,瘟疫是一种极易感染的病!顾不得许多,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回去陪着她。 转身往外走。 情急之下,连警惕性都差了,不偏不巧,跟摸着黑进来的人撞了个正头。 “砰”的一声,盘子落地,摔碎了。 里面的菜洒了一地。 小姑娘没认清眼前的人,只看到一身黑,便以为是“欺负”他的那伙人,顿时怒了,张口就要喊。 无影眼疾手快,冲过来捂住了小姑娘的嘴巴。 小姑娘哪见这种阵势? 嗓子里本能的发出呜咽声,狠狠的瞪着无影,拳打脚踢,想让无影放开她。 袭九渊脚步顿了顿。 无影看清小姑娘的脸时,意外道:“这不是这家人家的女儿吗?”冷声吓唬:“你来干什么?” 小姑娘:“呜呜呜”。 无影瞪她:“快说,再不说掐死你。” 袭九渊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眼里充斥着对无影的嫌弃和恨铁不成刚的无奈:“你捂着她嘴,她怎么说话?” 第769章 交易 无影:“……” 竟然忽略了这点! 刚想松手,又听到自家爷凉凉的嗓音:“她端着菜进来,想来是吃饭时看见我吃的少,特意来送饭的。一番好意,别难为她。” 无影看看地上摔碎了的菜盘,再看看女孩儿…… 四目相对,女孩儿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无影:“……” 看来是这样的! 松手前,他凶着脸警告:“你老实点儿,今天晚上看到的事,你要是敢讲出去,我就……” 伸出手刀,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女孩儿吓得一哆嗦。 无影松了手。 女孩儿退后几步,与无影保持着距离,没马上离开,而是望着袭九渊,明明很害怕,却硬是鼓起勇气怯怯的问:“你,饿吗?” 袭九渊面无表情的道:“不饿。” 冷漠的声音并无感激之言,只是淡淡的陈述。 女孩儿有些失望的样子:“可是晚上你才吃了……”半个馒头而已。 后半句,女孩子儿没说出口。不知何时起,眼前的男人好像变得十分可怕,令她不敢靠近半分。 无影则是有另外的担心。 待了片刻,袭九渊没开口,他道:“你刚才听到什么了吗?”他和袭九渊说的话,她要是听到了,也是个麻烦。 女孩儿摇头:“刚进来,就撞了。” 看着地上散落的瓷片,盘子碎了,她该怎么向爹娘交待呢? 袭九渊没往这边看,无影的智商和情商加起来,也不足以看透女孩儿为何看着地面上愣,还以为她为洒了的菜可惜。 不耐道:“回去吧,不就一盘菜吗?你当我家爷吃了就是了。” 女孩儿看看袭九渊。 袭九渊还是不看她,也不说话。 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他一个眼神,失望的调头走了。 她走后,袭九渊也要走,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敲门声:“开门,开门。” 袭九渊脚步顿在门口。 身后,无影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他虽然智商情商都不高,可自小便被当成暗卫培养,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感。 向袭九渊看了过去。 袭九渊也正望着他这边,四目相对,领会到袭九渊的用意,轻手轻脚的移到门后面藏了起来。 外面敲门声很大:“开门,再不开,我砸门了!” 袭九渊不紧不慢的将门打开。 门外,庞蔚劈头盖脸的道:“开个门都磨磨蹭蹭的,你是娘们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辱骂的机会,他声音大的恨不能全村子里的人都听到。 无影握着匕首的手收紧了。 差点没控制住,冲出来让庞蔚认清楚,谁特么是娘们儿。 袭九渊冷眼相对:“本王不过是年纪大了,行动慢了点儿,哪比得上庞公子这般年轻……上蹿下跳,不知是何属性。” 上蹿下跳的庞公子脸瞬间黑了。 无影暗笑。 他怎么忘了,论嘴毒,自家爷要是认第二,凉州城中怕是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想要语言上占自家爷上风,是不可能的。 只是可怜庞公子带着自家爷走了这一路,还没明白这个道理。 庞蔚手下有人飞奔过来:“公子,不好了……” 第770章 反噬 承州。 半个多月过去了,叶浅妤一直没断了与袭九渊的联系,但是他究竟到了哪里,却一直不告诉她。 近来她身体不适,别说吃东西,闻到饭菜的味道都恶心。 日渐消瘦。 晚饭时,萧逸一脸担心的看她,“先生连日操劳,如此下去,身体怕是扛不住。这几日,还是在房中歇息吧,送药的事,就让他们去萧东他们去做。” 萧东连忙点头:“是啊,先生这些天累坏了,剩下的事卑职去吧。” 叶浅妤锁着眉头。 她知道他们是担心她也染上瘟疫。 如今承州城里的疫情已经控制住了,那些病得轻的百姓,已经慢慢恢复健康。这说明她给的药,使用的方法都得当有效。她深知这种病的危险性,平日里注意得很。 这种情况下,她感染的可能几乎为零。 所以在出现症状时,担心的同时,也感到意外。好在后面各种症状都与瘟疫不近相同,她才放下心来。 不过也比之前更加注意了。 听萧逸这么说,她点点头,没有拒绝两人的好意:“那今天就有劳萧侍卫。” 萧东道:“先生客气,卑职份内的事。” 叶浅妤也吃不下,起身告辞。 萧逸让萧东送她回房。 送到门口,萧东告辞离开,叶浅妤一人进了房间。 谷风在。 见她回来,谷风行了一礼,脸上带分歉疚,道:“王妃恕罪,属下……将王妃生病的事,禀报王爷了。” 叶浅妤微微一怔。 她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只是担心生病的消息传到袭九渊隔,会影响他的计划。况且他又不懂医术,告诉了他,除了让他担心着急之外,也没别的用处。 谷风自作主张的说了,那就说了吧。 她也担心袭九渊这次出去会有危险,自私的想着,如果袭九渊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放弃行动回来承州,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怪谷风多事,只问了些那边的情况。 谷风将无影传回来的消息一一告诉她,没有任何隐瞒。只是可惜字条纸张太有限,写不开太多内容,每次都只能拣重点写。要不然无影将一路上袭九渊气庞蔚的话写给他们,叶浅妤一定会感慨这男人毒舌的功力,又高了一层。 在承州一呆就是两个月。 熬过了酷热的夏天,初秋第一场雨来临的时候,边关传来消息,楚国大举攻城。同时,京里也传来的消息,当初进京避难,被集中收容的百姓们,忽然造反了。 一切来的猝不及防。 尽管明帝下令禁军与武卫营,还有护城军联合抵挡。可不知从何时开始的事,反军已经渗透到了各个阵营之中,还没等正面交锋,武卫营与护城军内部已经四分五裂。 半数以上的官兵,加入到了反军行列。 禁军寡不敌众,被打了步步后退,只剩下一座大殿,拼死守卫。 就在这时,地处南越西领的西凉也开始攻城。 西凉兵强马壮,又养精蓄锐多年,这一仗打得势如破竹,短短半月,便抢占了南越十几个城池。 消息传来,不只是萧逸震惊,叶浅妤都吓了一跳。 第771章 人臣 萧逸直接一个机灵,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眼睛瞪着跟铃铛似的,不敢置信的望着前来报信的斥候:“你说的可是真的?” 斥候一脸焦急:“大人哎,小的就算是有一千一万个脑袋,也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这倒是,谁也不敢拿国家大难说笑,就算是自己不想活了,也得为全家老小着想。 萧逸眸光更急。 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想到的人,只有袭九渊。可现在他连袭九渊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焦急的望向叶浅妤:“先生,你看……” 叶浅妤给自己调理了一阵子身体,现在反应已经不像开始那般强烈了。只是有了身孕的事,她自己知道,其他人谁也没说。 看到萧逸看自己,心中也明白他的意思,眉心紧锁,眼底光芒闪了又闪。这个时候,最该出现的袭九渊,依然没有消息,她知他平安,却不知他究竟身在何处。 心底里,觉得此事与他脱不开干系。 可反过来一想,萧逸是他的人,看萧逸此时的表情,应当是一点都不知情。她心里也犯着嘀咕,战事到底是他挑起来的,还是劫走了他的那伙人在背地里推波助澜? 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片刻,回道:“我们回凉州,少说也要十天的路程,行军更慢,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皇城那边离得最近的,便是屿州崇家军,我们收到消息晚,说不定这会儿,崇将军已经带人过去救驾了。” 至于救不救得成,她其实没多在意。 毕竟当年明帝害了袭九渊全家,爱屋及乌,就算她没见过弘太子,没见过弘太子一家,她对明帝也怀着三分恨意。 拿不准萧逸的情绪,她便没表现出来。 萧逸闻言点头,吐了口气,可逸的脸上看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担心更多睦些,“先生所言极是,是我多虑了。依先生之见,眼下我们是回去,还是静待消息?” 这么说,便是并不担心明帝死活了。 叶浅妤心下明了:“我们现在往回去,就算赶到了凉州,怕是黄花菜也凉了。倒不如守在这里。如此西凉打过来的时候,虽然我们故而不上忙,可承州是楚国进越的必经之地,我们守在这里,至少楚军过来时,我们还可以挡一挡。” 萧逸觉得十分有理:“那就听先生的。” 守城的史将军和几个副将则是十分不解。自从这个江湖郎中进了承州,萧逸一改说果敢坚定,说一不二的性子,凡事都与他三分商量,七分讨教。 看那架势,简直恨不能将他奉为座上宾。 他到底何德何能? 他们承认他医术的确了得,治住了瘟疫,还救活了不少百姓和将士们的性命。可带兵打架的事,他懂个屁啊? 问他做什么? 史俊想了想,拱手抱拳反对道:“大人,末将以为,如此闭城不出反而不妥。” 萧逸眸光一挑:“将军的意思?” 史俊道:“圣上有难,我等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是闭门不出,任逆党横行,可是违背了你我身为人臣的责任?” 第772章 质疑 史俊说的没错,身为人臣,保家卫国是责任,更是义务。只是他并不知晓,在萧逸的心中,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而已。 萧逸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史将军觉得,你我应当回援?” 史俊称是。 萧逸沉默,在心里措辞之时,叶浅妤已经开口:“史将军以为,此时率大军进京,是救驾?” 史俊不知她何出此言,反问:“要不然呢?” 叶浅妤笑了。 这一笑,史俊更加莫名其妙。不解的同时还有几分不悦:“你笑什么?” 叶浅妤不以为意:“在下笑将军勇气可嘉。” 言外之意,有勇无谋。 史俊冷着脸,更加不满。 他是纯粹的武官,靠战功上位,不像萧逸这些文武双修的人,多多少少还有文人的斯文。他粗人一个,说话也不客气:“有话就说,就屁就放,留一半不怕把自己憋死了?” 萧逸脸一沉:“将军!” 叶浅妤“呵呵”笑了声,满脸同情的望着他,还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史将军,在下真是同情你呀。” 史俊脸色更差:“你到底何意?” 叶浅妤唇角含着几分笑意,眸光明亮:“史将军和在坐的诸位大人知道,你们出兵是为了回京救驾,可是他人呢?” 这一问,史俊脸色刹那间变了。 他能做到一城之主,兵法人心自然也懂得不少。方才一时冲动之下说出要回京勤王。 经叶浅妤一点,瞬间清醒。 没有皇帝的诏令,没有调兵的兵符,他们此时进军京城,落在别人眼中,那不是救驾,是造反! 说不定他们走不到京城,就已经被沿路的军队给干掉了。 思及此,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只是脾气急,并非不通情理,不懂是非之人。当即对着叶浅妤重重抱拳,深揖一礼:“先生所言极是,是末将考虑不周,错怪了先生。得罪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说着,就要屈膝跪下去。 叶浅妤忙上前扶住他:“将军万万不可,您这一跪,在下受不起。” 史俊想想也是。 他是朝廷任命的丛三品将军,他不过是个江湖郎中。他这一跪,他的确是受不起。这么想着,也就没跪下去,顺着叶浅妤手上的劲道,站直了身子。 但看叶浅妤的眼神,友好了许多。 萧逸明显松了口气。 他刚才还在想该用什么说辞来说服史俊,没想到叶浅妤三言两语,就把他给搞定了。 省了他不少心思。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商议后,几人分了工。史俊带着几个副将,加强城中防卫及以士兵操练,确保一旦调令下达,士兵在第一时间出发。 萧逸则是安排人打探楚军动态。 叶浅妤非官场之人,安排下来也没她的事,议事结束后,她匆匆回了房间。 谷风在。 见她匆匆进门,又迅速将门关上,眸底划过一抹异色。见过礼,开口问道:“王妃如此匆忙,出事了?” 叶浅妤点头:“袭九渊在哪儿?” 谷风一愣。 以前她没这么问过,自家爷又交待只报平安,他就一直没交待袭九渊在哪儿。 第773章 流言 楚军北下,带兵主将是楚国声名显赫的战王爷墨战华。他在楚国的地位,与袭九渊在南越几乎无异。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可惜他们两人没交过手。 他带人攻下了两国交界处的金宁城后,便派大军驻守在城内,开始休养生息。 说是休养生息。 事实上,攻守战以南越主将弃城逃跑,副将开城门投降结束。两军没怎么交手,楚军几乎没有伤亡。所谓的休养生息,不过是楚军在原本的防事上,建立设了更为坚固的防卫工事,把金宁城保护的滴水不漏。 然后,关上城门,在里面过起了日子。 紧挨着金宁的几座城池,守城将领们战战兢兢,生怕哪天金宁城城门一开,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每天站在城楼着望着对面。 也不知墨战华是不是故意,他不出兵,白天金宁城中安静的跟座空城似的,一到了晚上,就开始擂战鼓,整三军。 吓得四周几座城池主将连觉都不敢睡。 一日两日还好,时间一久,几个城池主将都快变得神经衰弱了。一有风吹草动,都以为是墨战华打过来了。 将士们也惶惶不可终日。 派人过去查探,别说进城,边城门都靠近不了,就被发现打发回来了。 金宁城里的情况,越传越玄乎。 有人说墨王爷有天兵助阵,所以百战百胜。也有人说,墨王爷杀伐果决,城门关了这么久,一定是屠城了。还有人说,他们是在造兵器,待城门打开之时,便是南越生灵涂炭之际…… 可就是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袭九渊却不见了。 京中也有各种传言。 有人说袭九渊功高盖主,明帝忌惮他的势力,派人悄悄地将他处死了,还封锁了消息。西凉与楚国在得知袭九渊的死讯后,才敢来攻打南越。 也有人说,袭九渊没死,带着妻子逃出了凉州。 更有一道石破天惊的消息传出。 有人说,袭九渊本名并非袭九渊,他是弘太子后裔。袭字拆来来看,是龙衣,也就是龙裔,又有深藏之意;深水曰渊,九渊,极言其深。三个字连起来,便是龙潜深水之意。 这话不知从何而起,但传的有鼻子有眼。 原本只是凉州城中人在传,传得久了,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加上弘太子的确有个儿子失踪了,袭九渊的年龄又刚好跟那个失踪的孩子对上,这事就越来越多的人相信。 又有另一种说法传了出来。 明帝本来就知道袭九渊的真实身份,这些年来让他打开下,天下终于安稳了,开始害怕被他夺回皇位,于是设计杀袭九渊灭口。 传言到这里,还没有终止。 人们开始联想到了袭九渊的养父江华。 于是,人们开始发挥想象力上面的优势,更大胆的猜测也出来了。或许江华的死,并非对方为了攻城,而设计的暗杀。 明帝知道袭九渊的身份,自然不能留着他。 江华一家的死亡,也许只是意外,那些人真正要杀的人,是袭九渊,是弘太子遗留在世间的后人! 第774章 棋局 这样一来,似乎所有疑惑都解释通了。 明帝知道弘太子有后人活着,所以查到了袭九渊。他想除掉袭九渊,导致江华一家罹难。可是江家出事那日,袭九渊刚好不在,所以幸运的活了下来。至于后来如何躲过追杀,又立足于朝中这些事儿,没有人会在意。听故事的人往往更在意故意本身的传奇性,越是扑朔迷离,他们越乐意听,至于掺杂在里面的真真假假,又有几个人会真的留意到呢? 各种流言,沸沸扬扬。 故事中的两个主人公,楚国战王爷墨战华和南越弘太子后人袭九渊,这会儿正在金宁城中相对而坐,下着棋。 棋局上的厮杀,可与现实中不同。 现实中,墨战华凭着战王的名号,吓得金宁守城主将弃城而逃,没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金宁城。棋盘上,他与袭九渊杀了几个回合,还没决出胜负。 两人一坐就是一整天,副官风起看得都累了。 战英端着饭菜进屋,见两人还坐在原地,长吁了口气,道:“两位爷,要不你们先把饭吃了吧,仗还没打呢,别饿坏了。” 墨战华道:“放边上吧。” 战英和风起是墨战华的左膀右臂,闻言,他看向风起。 风起摊摊手,一脸无奈。 战英只好将饭菜放到一旁的方桌上,走过来,凑到风起身边,两人瞧着棋盘上的局势。 墨战华手里拿着黑衣,看准了位置,正欲放下,战英在一旁疾呼:“王爷,不能放那儿。” 墨战华被喊得怔松了下。 借着他微微一愣的工夫,战英不怕死的抓起他的手,将棋子落到了另一个位置。 然后…… 输了。 在墨战华惊愕不敢置信的表情中,袭九渊大笑。 战英赶紧丢下一句:“两位爷,胜负已分,可以开饭了。”话音未落,紧跟着补了一句:“属下后面还在练兵,先走一步。”这次说完,不管墨战华要说什么,拔腿就往门外跑,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墨战华:“……” 风起:“……” 袭九渊笑声更大,这笑声,是他在凉州城中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放松的欢乐。哪怕娶了叶浅妤,他平日里爱笑了,也不曾笑这么大声过。 墨战华目光一直盯着门口,好半天才收回来。 薄唇轻启,道:“一个个的,胆子大了,连本王的主意现在也敢打,真是不知死活。” 风起站在一旁没吭气。 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广泛自有天地。 愿赌服输,虽然输的不服气,但墨战华还是认了输。长身拔地而起,转身去吃饭:“出兵的事,就听你的吧。” 袭九渊笑着,也站起了身:“这局不算。” 墨战华道:“教导下属无方,是我自己的责任,输了就是输了,我认账。” 两人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席间,墨战华忽然问:“你把传言放出去了,就等于告诉他你的身份了,你想让他亲口承认你?” 袭九渊冷笑,“他不认也得认。” 忽然想起庞蔚,问道:“那小子,还活着吧?” 第775章 歪理 墨战华掀眼,眸底闪过一抹暗芒。 薄唇再启,揶揄道:“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来个事儿。那小子开了条件打算把你献给皇上,我半路给劫了,算不算忤逆圣命啊?” 住宿那日,村子里忽然闯进来了波陌生人。 庞蔚预感事情不妙,敲开门想带着袭九渊离开。大门还没出去呢,就被风起带的人给包围了。 一个人没跑掉。 庞蔚手下那帮杀手,其实是楚国皇帝手下的龙隐卫。 南越与楚国不睦,袭九渊的存在,对南越而言是守护神,可对楚国来说,就是障碍,是威胁,是开疆扩土的绊脚石。 是楚帝做梦都想除掉的人。 庞蔚找到楚帝,说有办法掉除袭九渊时,他疑心之余,还有几分激动兴奋。试想除掉一个强敌,谁不想?所以在庞蔚提出借人时,他给了自己最得意的龙隐卫,助他成事。 楚帝过于相信自己的龙隐卫,答应庞蔚帮忙的同时,提出让他活捉袭九渊回来。 还许给了庞蔚一个很好的前程和财富。 于庞蔚而言,袭九渊死固然可以报仇,但也绝非非死不可。把他交到一个敌对立场,决不可能让他活着回到南越的人手中,跟杀他报仇没太大的区别,还能换来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 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庞蔚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而且一直朝着好的方面发展。只要离开南越,回到楚国,将袭九渊献给楚帝,他就圆满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袭九渊将计就计。 更没算到的是,袭九渊与墨战华之间,这份情同手兄的关系。毕竟他们这份关系,世上没几个人知晓。 庞蔚栽在两人手上,也不算亏。 不紧不慢的咽下口手东西,袭九渊才不留情面的拆穿他:“你忤逆的还少吗?” 墨战华假装听不懂他语气中的促狭:“那不一样。” 袭九渊问:“有何不同?” 墨战华面不改色的道:“从前忤逆,那是为了自己。如今忤逆,可是为了你。俗语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没说不帮外人,也会天诛地灭。” 袭九渊讥诮:“何处学来的歪理?” 墨战华道:“不歪啊。” 明明是真理! 袭九渊:“……” 看陌生人似的盯着他看了会儿。 站一了旁的风起,心中直呼两人画风不对。两人性子都偏冷淡,从前见了面,偶尔也会斗嘴,但大多时候,话并不多。这次两人聚到一起,明显比从前话多了。 不但话多了,争辩的方向也不像从前。 以前争论的是政见,如今…… 嗯,他也不俩人在争什么,反正怎么说呢,听着根本不像两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便跺跺脚,国家都能抖三抖的人口中能说出来的话。 一顿饭的工夫,两人东扯西扯说了不少。 最后,竟然扯到了终身大事上面。 做为他们几兄弟之中,唯一一个已经有了家室的男人,袭九渊免不了眉间眼角写满了得意。长辈语重心长的语气道:“老大不小的,赶紧找个姑娘成亲吧。” 墨战华“呵”了声,迅速转移话题:“你问庞蔚做什么?” 第776章 指路 袭九渊瞧着转移话题的速度,眸底生疑:“生转话题啊?”用力瞧了瞧墨战华那张清冥冷肃的脸,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你心虚,可是有瞧上的姑娘了?” 墨战华脸一沉,对着风起吩咐:“去,宰了姓庞那小子。” 风起领命:“是。” 提步就往门外走 袭九渊只好打住,放下筷子,慢悠悠的站起了身:“算你狠,我不问便是了。” 转身跟上了风起:“我跟你一起去。” 风起看向墨战华,看样子,是在询他答不答应。 墨战华摆摆手。 风起才在前面带路,两人出门去了。 攻占了金宁之后,他们便控制了这里的官员,住进了州府中。关押庞蔚的地方,正是金宁城的大牢。 原本牢中关押着不少犯人,他们进来之后,命人查了他们的案底。那些犯了重罪的,该斩的斩,该流放的流放。罪过不大,秉性不坏的,便该放的放,该发配的发配了。 如今的牢房中,便只有庞蔚一人。 这些日子,庞蔚遭了不少罪,这会儿,浑浑噩噩的躺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 到现在,他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出事那日,他心中预感到不好,便要带着袭九渊离开。结果袭九渊才开了门,他就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被人押着。 任人问什么,都没人回答,辗转了几个地方,最后他被关进了这座牢房中。这里面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出出进进的,除了给他送饭的狱卒外,便再无一人了。 他问狱卒这是什么地方,狱卒根本不理会他。 给钱贿赂都没用。 不但没用,因为拿钱贿赂他们,被毒打了一顿。牢房中又湿又潮,狱卒下手又狠,还不给他治伤。 几日下来,伤口非便没好,有些地方还化脓了,钻心的疼。 风起带袭九渊进来时,他只以为是狱卒送饭来了,目光涣散的盯着牢房顶上的蛛网,干的起皮的嘴巴动了动,沙哑的嗓音问:“不是刚吃过饭吗?怎么又来了?” 袭九渊没开口,风起也没接他的话茬。 自然也就没人回答他。 片刻后,两人走到了牢房门口,庞蔚还在看着刻顶上,目光跟胶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大概是等了半晌没听到回答,他又开了口:“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抓我来的?就算是死,也该让我死得明白点吧?” 袭九渊这次开了口:“你想死得明白?” 听到袭九渊的声音,那个望着房顶的目光,倏的一怔。紧接着,向袭九渊看了过来。 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没穿囚服,身上还是当初那套用料讲究的衣衫。只是此时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完全没了当初的质感。 头发乱蓬蓬的。 身上,头发上,沾满了杂草。 看清袭九渊的那刻,他顾不得身上伤痛,挣扎着往牢房门口扑来。只听得铁链哗啦哗啦一阵响,距离袭九渊只差一步,他被拴在手腕、脚腕上的镣铐扯住,前进不得。 袭九渊道:“想活命,我给你指条路。” 第777章 对峙 入秋后,日子一天天过得快了起来。接连而来的两场雨,让承州仿佛一夜之间降了十几二十度。 人们早早的穿上了厚的秋装。 叶浅妤坐在议事厅中。守城将领们议事,她本不必出席。是上次的事之后,史俊和手下副将们觉得,多一个人多一个主意。她思路清晰,对带兵打仗之事也颇有想法,参与参与意见,总不会出差错。 于是,后来的议事总少不了她出席了。 派去前方的探子回来了,正在禀报外面的情形,“金宁城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早先还有练兵的声音传出来,近来边练兵的声音都没有了。没有人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倒是西凉那边动静很大,一路势如破竹,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半个月,就能杀到凉州城了!” 萧逸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一直,扶在扶手上的手握紧了。 史俊与几个副将面面相觑。 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西凉已经快要带近凉州了,任他们继续打下去,他们怕是离着亡国不远了啊。 萧逸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他没有袭九渊的消息,拿不准西凉这次出兵,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要是为了帮袭九渊也还罢了,万一是那个狼子野心的西凉皇百里星辰想抢南越的地盘,那就麻烦了。 被西凉夺了去的城池,可不是想拿,就能拿回来的。 不是他逞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南越对西凉,无论是国力,还是兵力,都差着不是一个等级,不可能打得赢。 看现场西凉攻城的速度就能知道。 叶浅妤心里也有自己的算计。 在议事城呆到近中午,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个好的结果来。 有人想走曲线救国的路子,绕到后方去救明帝。 因为他们还探到消息,京里造反的那波人,占了皇城,把明帝逼进金殿之后,忽然没了动静。他们就是每日轮流守着金殿,也不进攻,就每日与保护明帝的那伙侍卫们对峙。 到了吃饭的点,还准备送来吃的喝的。 这种状态,维持了小半个月。 有大臣提议与他们带头人谈判,想用金银财宝或者是封地来结束这场没头没尾的对峙,结果对方连面都没露。 不要钱,也不要地,就圈着明帝与朝中一干大臣。 要说造反是为了谋权篡位,众人还能理解。可他们这么做,就显得有些令人看不透了。 史俊的想法,是他们派兵驰援。昼伏夜出,绕开别人视线,一路潜入京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救皇上出来。 有半数人同意这个办法,也有半数人不同意,或者犹豫不决。 回到房中,谷风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等她,叶浅妤有些奇怪。找了一圈,确定他的确不在之后,小声嘀咕道:“跑哪儿去了?” 眸中生疑,警惕的扫过房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房中多了一股子莫名的压迫感,好像进来了不该进来的人。 不知谁开了窗子,风灌进来,吹得幔帘摇摇摆摆。 幔帘后面传来一声轻笑…… 第778章 进退 听到那声笑,叶浅妤胸口震了震。 紧接着,她看到一袭玄色自幔帘后面闪了出来,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淡淡笑容,定定的望着她。 四目相对,一股子怒气忽然蹿到了脑门。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你跑哪儿去了?”明明是凶他的话,可话一出口,却完全变了味道。听不出半分嗔怪与责备,反而透着委屈与担心。 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袭九渊脸上本来还挂着笑容,见她动容,顿时脸色一变,快步走到她面前。擒起她的手,七分心疼,三分解释:“这些日子我在金宁,有事情耽搁了,没……” 不等他说完,叶浅妤火大的打断:“人回不来,信也不写?” 谷风与无影时不时便会通个消息,可这么长时间来,他一个字也没写过! 还故意让谷风隐瞒他的行踪! 哪怕她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可将她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她怎么想都觉得生气。 袭九渊看出她的心思,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你听我给你解释。” 他不是擅长解释之人,面对此情此景,也只能从头说来。 叶浅妤低头不看他,闷闷的道:“你最好能找个好点的理由。”要不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他,自己有了身孕的事! 袭九渊抬起手,揉她的脸颊:“先答应本王不生气了。” 叶浅妤:“……” 呵呵~ 还没等解释,什么话都没说,就想叫她不生气了,想得美!本来他回来之前,她还没想跟他置气。 这会儿,却忍不住想闹闹脾气。 没回答袭九渊的话,直接用行动表示了她不会轻易原谅。 袭九渊轻叹了声。 将她一个人丢人承州,他知道是自己做得过分了,只是分开这段期间他做的事情,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他哪敢带着她一起去冒险?这些话,他也不能说给她听。 避重就轻的道:“我在金宁住了些日子。” 叶浅妤不以为然:“无影在信中说了。” 袭九渊又道:“我想接你过去。” 这次,叶浅妤怔松了下。 他这次来,是来接自己去金宁的? 片刻怔松后,她抬起头,凝着袭九渊那双幽邃的眼眸。确定他是认真的之后,她问道:“为什么?” 他们不是应该回凉州吗? 如果说凉州那些事不是他指使的,打死她都不信。 袭九渊猜出她心中的想法,耐心的解释:“如今战事四起,到处一片乱麻,金宁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在那儿,我能放心。” 叶浅妤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那你呢?” 袭九渊也不满她:“我去凉州。” 叶浅妤面上一沉,推开了他的手:“我不去金宁。”不能同进退,还算什么夫妻?她不是胆小懦弱之人,更不想躲在他的身后,众享其成。 袭九渊不想她生气,放低了声音:“我不想你有事。” 叶浅妤本来只想装装样子,吓唬吓唬他,话赶话的,却是真的生气了,冷笑一声,语气变得锐利:“是吗?不想我有事?那我生病时,你又在何处?” 第779章 妥协 这个问题,袭九渊没有回答。 他不是不担心,更不是不关心。 收到她生病的消息,他丢下赶过来跟他商议造反事儿的墨战华,连夜赶来了承州。 确定她身体无碍,他才又离开。 之所以没露面,是害怕她问及他的计划。他知道她的性子,告诉她他的计划,她一定会选择陪在自己身边。造反嘛,自然有成有败。他再怎么心思缜密运筹帷幄,也不能说万无一失。 留她在这里,能保她平安。 所以他悄悄的来了一趟,又悄悄的离开了。 临走之前,只交待谷风一定要保护好她。自己万一有个闪失,一定要保护她平安离开。 占了金宁不走,正是因为金宁易守难攻。 只要做好防事,哪怕他们败了,退到金宁城里,其他人想打都打不进来。换做从前,也许他不会还没等开战呢,就给自己先准备好退路。只是现在有了她,他要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金宁,便是他的退路。 叶浅妤见他不语,心中不免失望,挣脱他的手,转身往里面走。语气淡淡的道:“疫情还没有完全消除,我现在还不能走,而且我在这边也挺好的,你不必记挂。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清冷的语气,不难听出里面的疏离。 袭九渊心蓦然一沉。 默默跟上她的步伐,从后面抱住了她,清越的嗓音带着几分小心与讨好:“是为夫不对,别生气了。” 为夫…… 这个词儿,鲜少从他口中出来,配上他清越低醇的嗓音,如电流蹿过身体,让她感到半边身子一阵酥麻。嗔怪自己没出息的同时,也在想是不是因太久没见他了,连他的声音听起来都丝毫没有抵抗力。 竟然就不想怪他了。 别扭着将眼神打向一旁,不想这么轻易就原谅他。 偏偏男人看出她脸上的松动,声音又低矮了几分,贴着她的耳朵开口:“你不说话,为夫只当你不生气了。” 炙热的气息扑洒在耳边,酥麻之意更甚。 叶浅妤本能的往一边躲。 他干脆垂下头来,温热的吻落在她细滑的脖颈上。 叶浅妤想推开他,挣扎之中,转过了身。嗔怪的眼神瞧着他,故意沉下的脸其实看不出几分怒意,倒是撒娇的成分更大:“你这么一趟就没了消息,谁知道不看着你点儿,你下次会不会走了直接就不回来了?” 袭九渊信誓旦旦:“不会。” 叶浅妤别开视线:“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信你。” 男人无奈:“浅浅……” 叶浅妤也铁了心,“我不去金宁,你不要我跟着,那我就留在这里好了。”见他不语,她又道:“我是大夫,你要打仗,不带个大夫在身边怎么行呢?” 袭九渊倏的笑了。 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敢咒为夫,看为夫能不能轻饶了你!” 这便是答应了。 小别胜新婚,两人分开三月有余,初见面,难免想要亲热一番。叶浅妤担心他半路反悔,不敢现在告诉他她有了身孕的事,借口身体不适,推开了男人。 男人也不勉强,带着她去见萧逸。 第780章 互捧 萧逸在议事厅。 见到袭九渊牵着叶浅妤进来,先是一惊。反应过来后,立刻将夺中众人要支开,从主位上起身行礼道:“属下见过九爷。” 膝盖还没着地,便被袭九渊扶住了,“免了。” 萧逸起身,眸中是抑制不住的惊喜,“九爷您终于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属下都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袭九渊淡淡一笑:“不是给你留下军师了?” 这个“军师”指的是谁,三个心知肚明。 萧逸迅速点了头:“王妃聪慧,在守城方面,给了属下很多真知灼见,属下当真是受益匪浅。” 叶浅妤笑道:“你就别奉承我了。” 萧逸赶紧摇头,他虽不及谷风那般情商智商都高,可也知道此时说什么,能让袭九渊高兴。坚定的道:“王妃此言差异,属下的话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句奉承之意。那日议事,若非王妃相助,怕是属下连史俊他们都说不服呢。” 当着袭九渊的面,将叶浅妤好一顿夸。 直夸得袭九渊眉开眼笑。 叶浅妤倒有几分难为情,好在萧逸夸人的词实在不多,说了几句之后,就显词穷,夸不下去了。 略显局促的转了话题:“九爷,最近战火四起,属下听到了许多与九爷您有关的传言,只是不知……” 是真是假四个字,他没敢问出口。 袭九渊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唇角掀起一抹讥诮,淡漠的嗓音带着几许凉意:“你以为是真是假?” 萧逸要是敢说,他还会问吗? 当即坚定道:“事关九爷,属下不敢妄自猜测。” 袭九渊道:“话是本王放出去的。” 萧逸瞬间愣住。 表情全都僵在了脸上。 那些关于他是弘太子后裔之事,是他传出去的——萧逸脑子忽然灵光了一回,迅速对袭九渊的话做出分析。他传播流言,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袭九渊真的是弘太子后裔,这么做,便是要夺回本该属于他们这一支脉的皇位,也就是——造反。第二种可能,他只想拿回自己原来的身份。 可是不对啊。 如果真的只是想拿回自己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将事情闹得这么大。毕竟他已经是权倾朝野的一品王,就算拿回了皇室血脉这样的身份,对他的影响,只会是负面的,而不可能是正面的。 试想,一个异姓王,已经让皇帝忌惮如此,换成了拥有皇室血脉的王爷,那皇帝不得天天睡不着觉,害怕他篡权夺位啊? 所以,萧逸得出一个结论—— 袭九渊要的,不是王爷的身份,是皇位。 他要造反。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飞快闪过,心脏随之狂乱的跳了起来。但也只是片刻,他又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从开始认定的主子,便是袭九渊。 管他做什么,他只管跟着干就行。至于什么谋权夺位,大逆不道这样的锅,要背也有袭九渊背着,他不用操心。 这么一想,他就淡定了。 从容开口:“下一步属下该怎么做?” 第781章 牵制 袭九渊看出他脸上的挣扎,也大概想到了这短短数秒的时间里,他大概有着怎样的心里历程。 只是没想到,他接受的如此容易。 叶浅妤也意外。 来之前,袭九渊告诉了叶浅妤他这次回来的目的,除了接她去,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便是要调用承州兵马。 开始叶浅妤还担心萧逸不同意怎么办,没想要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不过能这样最好,省了他们一番口舌。 袭九渊直接道:“发兵临城。” “临城?” 萧逸不解。 临城与凉州,还有承州三个地方呈现三角状分布,去临城的路程与回凉州差不多。如今凉州城几乎被叛军……哦,不,不能说叛军,因为他可能也是判军的一份子。且称他们为盟军好了。 如今凉州城被盟军控制,他们要造反,不应该直接冲进凉州,和盟军一起,直接拿下明帝,让明帝退位吗? 兜个大圈子,跑到临城干什么去? 再说了,临城又不是一座空城,那里还驻守着十万兵马。承州上上下下加起来,才不足五万兵马,还不及人家一半多。 长途跋涉跑过去,再打个败仗回来,多亏啊! 看出他心中所想,袭九渊解释道:“从临城到凉州,与承州到凉州距离相差无几。驻守在临城的将士们之所以按兵不动,大概与你们有着同一个想法。他们想回京中驰援,又担心被人利用,平白无故背上反判之名。可如果你们进了京,他们便出师有名了。” 萧逸恍然大悟:“九爷的意思,是我们如果往京城走,他们就能打着清理叛党之名,来打我们?” 袭九渊点头:“这些天,临城守将袁虎没少派人来承州打探消息,他等的便是承州先出兵。只要承州往京城派兵,他立刻就会在后面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萧逸愤慨:“难怪我派人去探,得到的消息是他们明明集结了三军,却一直在城中按兵不动,原来是想拿我们当挡箭牌。真是阴险极了。” 叶浅妤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只是不想做前面那个被捕的而已。” 临城先出兵,他们也可以在后面伺机伏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萧逸没反驳,只是为自己没能提前想到这点,而感到不安和惭愧。同时,也更感激当初叶浅妤拦下了史俊。若是自己耳朵根子一软,听了史俊的话,怕是没等走到京城,半路上就全军覆灭了。 心惊之余,拱手领命:“属下这便与史将军商议出兵之事。只是两边兵力悬殊,怕是到了临城,也很难攻下。” 袭九渊唇角微微一勾,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孺子不可教的无奈:“你不必打赢他们,只要牵制住他们,让他们离不开临城即可。” 宫中惊变,守在附近的军队大多已回京驰援,如今距离凉州最近的,便是临城的十万兵马。他在凉州城中布置的人马已经抵抗了好几波进攻,再来十万兵马,未必抵挡的住。 所以必须有人牵制住临城那边。 第782章 出兵 牵制临城的兵马不需要太多,五万足够了。 萧逸这边没问题。 袭九渊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唯命是从。只是承州真正带兵的人,是史俊和那些副将,他虽然能参与意见,但也仅仅是意见而已。要让承州出兵,必须先说明史俊才行。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叶浅妤想了想:“说服史俊的事,就交给我吧。” 萧逸有些担心。 倒是袭九渊表现的十分从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史俊那边你们放心吧,他会同意。” 萧逸意外。 叶浅妤也是同样不解的瞧着他。 两人的眼神,仿佛同时在问他什么时候与史俊达成一致的。 袭九渊解释道:“史俊曾是江家军旧部,义父去世后,江家军被谢家接管,江家军也更名谢家军。大多旧部因此离开。史俊便是其中一个,这些人,多多少少,与本王都有联络。” 萧逸更为惊奇:“可是,他明明出身乡野……” 袭九渊道:“若一开始便用江家军旧部的身份来这里,他还能做到守城主将之职?” 江家军旧部纷纷离开,当时也算是震惊朝野的大事。 江家军治军严明,将士们个个骁勇善战。听闻他们离开,其它军营纷纷抛来橄榄枝,希望他们能加入自己的队列。这也导致更多的江家军旧部“离家出走”。 谢越告到京中,明帝震怒。 一道圣旨下来,不准任何军营接收离开的江家军旧部。那些空有一腔包袱的勇士们,最后解甲归田,不再从军。 这是表相。 真正的事实是,袭九渊归来后,联络到了许多当年还乡的旧部。当初江家的事已经过去多年,人们也已逐渐遗忘。再换一个名号,很容易便回到了军中。 这些人,已经渗透进了半数以上的南越大军中。 他们本就是熟识战场之人,经过几年的努力,就算做不到主将,大多也能当上副将,掌管一方兵马。 这也是为何起事后,进展如此顺利迅速的原因。凉州外的护城军,看似是符野的主将,事实上,符野早已被架空。出事前一夜,符野被他的人扣住,关了起来。 符野手下有这样的人,史俊同样也是这样的人。 那些回京勤王之类的话,不过是他说给别人听的,并非真心。要说到什么是真的,可能只有一点,他真的没有见过叶浅妤,不认得她,不知她便是自家主子视为珍宝的女人。 当日,史俊召了众副将到议事厅。 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兵符,假传圣旨,命带将集结三军,一日后出发前往临城。 翌日,五万兵马往临城进发。 萧逸没跟着大军走。 大军一走,承州的城防,还有各方各面的事情,都需要有人来料理。他便主动留了下来。袭九渊与叶浅妤,则是在大军离开后立即起身,往凉州方向走了。 同行的还有谷风与无影。 一路上没有断桥,没有绕行山路,也没有大雨毁路。十天后,四人顺利回到凉州。 远远的,便看到紧闭的城门。 第783章 围城 守卫森严的城门和警惕的将士们,也只是阻挡那些不相干,或是居心叵测的人进城。至于袭九渊他们,到了城门前,一亮身份,便被放行了。 进城后,一路直奔皇宫。 皇宫一如从前那般,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 不同的是,从前守护皇宫的,是忠于明实的禁军侍卫。如今守着皇宫的,除了禁军侍卫,还多了叛军、奉命驰援的外部将士,还有没得到皇命调遣,也赶过来勤王的驻外将士。 围在最外层的,便是那些没拿到调令,私自前来的将士们。 往里一些,是得到调令,奉命增援的。 他们不能确定这些人是真来救皇上,还是打着救皇上的名号,实际上是为了方便造反。所以不敢与他们同谋,也不敢放他们往皇宫里面走,只能挡在他们前面,默默的对峙。 好在他们也没有硬闯的意思。 这两波将士的里面,是所剩不多的禁军侍卫。 禁军侍卫们经历了几次叛军冲击,活下来的人只余四分之一左右,而且还有不少负伤的。 被围在包围圈最里面人,是叛军。 叛军包围着金殿。 造成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员布的原因,在于叛军与禁军士兵的冲击。最初,禁军侍卫守着金殿,阻击叛军,结果打着打着,禁军侍卫也不知怎么的,就被赶到外围去了。 令人想不通的,是叛军获胜后,并未直接进入金殿刺杀皇上,而是将金殿围了起来。 确切的说,是软禁了皇上。 这种软禁,不缺吃不少穿,看上去更像是保护。 甚至,他们的防守,比当时的禁军保护的还要严密几分。而且自从他们攻到里面之后,也不再跟禁军打了。僵持的时间一久,搞得那些还活着的禁军侍卫时不时觉得,他们才是反贼。 袭九渊忽然进宫,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同时也都提起了精神。 对于他来的目的,众人都各怀心思。 造反的将领知道这是自家主子来了,心中雀跃,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的高兴。甚至比刚才还要紧张,沉着脸,握紧了兵器。 援兵和禁军以为他是来救驾的,笑容直接写在了脸上。 人群人,不知谁高喊了一句:“九王爷到了!” 一句话如平地起惊雷,瞬间席卷了皇宫各个角落,沉寂的氛围变得蠢蠢欲动。将士们的热情仿佛被点燃,一时间,群情激奋。 威名赫赫的袭九渊,他的名字,对将士们便是一种激励。 仿佛只要他在,便只会打胜仗一样。 看着将士们眉眼间流露出来的喜悦,叶浅妤嗓子里以出一声轻笑,红唇轻启,道:“若他们知道你是为何而来,怕是要失望了。” 袭九渊唇角掀起一抹讥诮,“真正令他们失望的,不是本王,而是他们效忠的皇上。” 一个不忠不义,惺惺作态的伪君子! 四人走上前,一个将领打扮人快步迎了过来,迫切中还带着几分意外和惊喜:“末将陈更,拜见九王爷。” 拱手行了一个军中的礼节。 袭九渊面色矜冷,眼眸往前挑了挑,问道:“里面如何了?” 第784章 归来 陈更道:“末将一直守在外面,不曾到里面去。听里面传出来的消息,皇上……已经被叛军包围了。” 言辞间,不失心痛之感。 说完,不见袭九渊回话,他抬眼看向袭九渊。只见袭九渊面容淡漠,也辨不出来情绪,只好继续道:“王爷,叛军已包围金殿多日,皇上生死未卜,您看该怎么办?” 袭九渊不以为然道:“死不了。” 话音未落,带着叶浅妤和谷风等人,往金殿的方向走去。 将士们自觉的让出来一条通道。 身后,陈更半晌没能明白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 死不了? 是指皇上没事,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怎么听起来,好像别有深意? 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陈更无从得知,因为袭九渊往里走了,并且里面的人也没有拦他,恭恭敬敬的行过礼之后,便放行了。 一路无阻,进了金殿。 偌大的金殿中,一片狼藉,四处是被掀翻的桌椅,被砸碎的瓷器碎片,还有落了一地的文房四宝,字画,奏折…… 明帝在发脾气,叫骂声不堪入耳。 黄公公低着头,一语不发。 大概是骂得太投入,甚至没听到袭九渊他们进门的声音。 直到两人距离只剩下十来步的时候,袭九渊停住了步子,叶浅妤也跟着站在了他身边。 明帝还在发火。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止了叫骂,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袭九渊。 脸上先是惊,继而喜,接着是狂喜。 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袭九渊面前,去拉扯他的衣襟:“九王,朕的九王回来了……” 声音中的喜悦之情不加掩饰。 他大概忘记了,几个月前,是谁在暗中下令,要置袭九渊于死地。 袭九渊唇角掀起一抹冷嘲,动了动,吐出一句没有温度的话来:“是啊,我回来了。” 不是臣,而是我。 这次,他的身份不是什么九王爷,而是他自己。 他是弘太子的后人,是回来拿回本应该属于父亲,属于他们这一脉的东西的。 幽邃的眸,一寸寸变得冰寒。 然而被禁锢了这么久的明帝,哪还有心思注意到这些细节?更紧的抓住了袭九渊的手:“回来就好,你回来简直是太好了。那帮乱臣贼子,他们竟敢趁你不在,来造朕的反。还将朕困在这小小的金殿之中,不让朕出去。简直是狗胆包天!” 忽然想到什么,明帝松了手。 眸中笑容慢慢淡去,化作一团愤怒与狠戾:“现在你回来了,外面那些乱臣贼子一定都不是你的对手。朕倒是要看看,谁还敢与朕作对!那些敢软禁朕的混账,朕要诛了他们九族!” 扭头对着黄公公喊道:“老东西,你还愣着干什么,传朕旨意,把那些狗东西全部拉出去砍了!” 黄公公站着没动。 明帝让高兴冲昏了头,看不出来袭九渊的异样,可黄公公不傻,他看得出来。 男人身上那股子凛冽的杀气,从进门起,他便感受到了。 他来,怕不是救驾的吧。 第785章 后悔 明帝见黄公公不动,怒气更甚。 上前几步,一脚踢到了黄公公身上,把他消瘦了不少的身子给踢了个趔趄,“现在连你这个老东西,都敢不听朕的话了吗?” 黄公公扑通跪地:“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抬起头,视线透过明帝的肩膀,向袭九渊看了过去。 他自小进宫,能从一个个小小的洒扫,做到宦官之首,侍候了明帝这么多年。凭的,便是他异于常人的洞察力,以及察言观色的本事。 他是相信自己眼光的。 他不会看错。 袭九渊那又幽邃的眼眸之中,杀气不加掩饰的透出来。他可以肯定,袭九渊来的目的,绝非救驾。甚至,在一夜之间搅得凉州城变天的,也许正是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九王爷。 明帝又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还不快去准备?” 胸口传来的疼痛拉回了他的思绪。 让他明白,无论事情是否与袭九渊有关,这已经不是他能改变的了。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去收拾笔墨,准备拟旨。 才捡了几本折子,头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不必麻烦了。” 男人的声音仿佛淬了冰一样,明明才初秋的天气,却让人直觉到一股冷气从脚底板蹿到脊梁。 忍不住打寒颤。 这次,连明帝都后知后觉试出不对了。 他敛了笑容,怒意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消息了。目光疑惑的上下打量着袭九渊:“爱卿这是何意?” 也许并非看不出袭九渊背后的意图。 只是被囚多日,终于等来了救他的人。他本能的不愿意相信,这个人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有着恰恰相反的目的。 袭九渊唇角嘲讽之意愈加明显。 冰冷的目光看着明帝心底发寒。 脚步不由片主的往后退。 背撞上御案,他才停了下来了,明明已经看懂了袭九渊的意思,却还是带着一丝侥幸般的道:“爱卿,这些年来,朕是如何待你的,想必你心中清楚的很。你的一切,可都是朕给的啊!” 袭九渊自嘲一笑:“的确,我这一切,都是皇上给的。” 言辞间,咬住了“我的一切”四个字。 明帝又是一惊。 忽然想到什么,瞳仁倏的一缩,心头被一阵强烈的不祥之感笼罩。声音也变得不安起来:“你,你到底是……” 他的话没说完,袭九渊轻笑着打断:“臣的身份,皇上应该听说了吧?” 明帝脸色骤然变白。 血色仿佛在瞬间抽空。 瞪大的眼眸,不敢置信的盯着袭九渊那张矜冷优美的脸。许久,许久,就在叶浅妤和谷风等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忽然笑了起来:“这些年,朕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点着头,像在哭,又像是在笑,“像,简直是太像了,难怪朕当初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若是朕再仔细的,好好的想一想,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并不是他没想,只是当初身边有人误导了他。 袭九渊道:“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第786章 忏悔 天底下有很多种药,唯独没有卖后悔药的。 明帝眸中渐渐涌上了恐惧。 袭九渊明明就站在原地未动一步,他却觉得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死亡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口。 他盯着袭九渊,早已没了帝王高高在上的气势。 “你,你要造反?” 袭九渊冷笑:“皇上……不,论辈分,侄儿应当喊你一声‘皇叔’才对。皇叔此言差矣,侄儿进来,可是来救驾的,怎么会是造反呢?”他煞有其事的扭头看看外面:“那些造反的人,不都还在外面守着吗?” 一句“皇叔”,是何等的讽刺? 明帝僵着脖子:“他们,他们是你派来的!”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袭九渊又笑了。 男人俊美的脸上,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嘲讽,“皇叔不是派天行司的人日日盯着侄儿吗?侄儿的一举一动,应当全在皇叔的掌控之中才是。侄儿又不懂得分身术,哪能搬得来这么多人造反?” 明帝噎了一下。 他的确是让岳崑盯着他一举一动。 只不过,后来楚国派细作来搞事情,他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楚国用一南越上面的那套,还回去。可是派别人去他又不放心,放暂时将袭九渊搁置在一旁。 也就是这段时间,让袭九渊钻了空子。 他想着,心中追悔莫及。 可再后悔也没用,毕竟天底下没有卖后悔药的! 外面重兵把守,连他布置在金殿中的暗卫,在出事之时,都消息的无影无踪了。 如今的他,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孤立无援。 他和袭九渊硬碰硬,无疑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磕,只能来软的。 思索之后,他试着想用道理来与袭九渊谈判:“当年的事,并非我所愿,我也是被迫的。可是你也知道,皇位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果当初我放过大皇兄,那死的人就是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的道理,你不会否认吧?” 袭九渊没说话。 明帝看不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只当他黑夜了,继续道:“你想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给你的,我一定给你。” 袭九渊眸光微动。 明帝仿佛看到了希望,竟然向他走近了几步,“你想啊,你如果这样杀了朕,一定会背上弑君的骂名。不如这样,你想回归宗室,朕下令帮你恢复身份,让你堂堂正正的做回王爷。待你名位正了,朕将皇位传给你,就当是将这天下,还给大皇兄了。” 袭九渊还不说话,他也不知袭九渊究竟满意不满意。 壮着胆子上前。 离着袭九渊不足三尺的地方,谷风忽然觉得不对,疾步上前,将他挡了下来:“皇上,您有话站在这儿说就行,不必再向前了。” 明帝何时被一个侍卫拦过? 正欲发脾气,忽然想到此时的处境,硬是把到嘴边的骂人的话都咽了回去,道:“好,好,朕就站在这里说。” 藏在衣袖中的手,用力收了收,谄笑道:“侄儿,你意下如何?” 第787章 反杀 意下如何? 袭九渊没回答,扬了扬唇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只是那抹混杂着讥诮、冷漠、揶揄,甚至是怜悯、嘲弄的笑容,只让明帝感到不寒而栗,身体微微颤抖着。 原本要靠过来的动作,变得踟躇不前。 他真正大袭九渊的眼神之中,感受到了那种来自死亡的威胁。 “你……你想干什么?” 袭九渊眉梢轻挑:“你说呢?我的好皇叔。” 他说? 他觉得他想杀了他。 可是这种话,他不敢说出口,怕一说出口,他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虽然他不说,他一样觉得自己面前摆着的,也是死路。 一种从未曾有过的渴望,在明帝心头滋生出来。 直接掠过从袭九渊眼神之中体会到的内容,假装镇定,声音中却充满着恐慌:“你忍辱负重,不就是想将这个皇位拿回去吗?你杀了朕,或许可以称帝,却要背负一世骂名。哪怕你死后,这都是无法抹去的污点。你想名垂青古吧?只要你放朕一条生路,朕就将皇位堂堂正正的传给你,好不好?” 言辞恳切,还带着几分祈求。 袭九渊再次陷入沉默。 叶浅妤站在他身旁,看看他,再看看前方几步外的明帝,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慢慢滋生出来。 明帝当年能害得弘太子家破人亡,亦非无能之辈。 且不说他当年用的那些手段,端看这些年南越在他治理之下,比早年先帝在位时,昌盛了不少,便能证明这点。 这么容易认怂,难道是因为被软禁的时间久了,怕了? 眸光扫过四处,除明帝的声音外,只余一片针落闻声的寂静。她眸中显出疑惑。 跟在两人几步外的谷风,竖起了警惕。 大概也感受到了跟她同样的疑惑。 得不到袭九渊的回复,明帝脸上露出明显的迫切。仿佛等待宣判的罪人,没公布处罚结果时,那种焦躁不安。 许久,他扭头看向黄公公。 黄公公还保持跪在地上求饶的姿势,见他看过来,跪爬着向前,到了他身边。对着袭九渊与叶浅妤苦口婆心的劝道:“九王爷,皇上说的句句真心,您不能弑君啊。” 袭九渊无动于衷,他又将视线转向了叶浅妤,“王妃,奴才听说九王爷最听您的话,您快劝劝九王爷啊。这骂名要是背上了,可就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往前爬了两步,又在袭九渊忽然射来的眼神中,讪讪的停住动作。 眼神中的恳切,丝毫不亚于明帝。 叶浅妤心道:这奴才对主子倒是忠心。 这时,大殿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出于本能,袭九渊与叶浅妤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门口看去。 忽然间,跪在地上的黄公公忽然跃身而起…… 直直扑向叶浅妤。 感受到破空而来的声音,袭九渊冷眸一扫,掌心之中瞬间凝起一股力道。宽袖扬起,灌注了内力的掌风将黄公公扫了出去。 也是在同时,明帝抬起了手臂。 黑洞洞袖口中,寒光闪过,一支袖箭飞了出来。 “九爷小心……” “袭九渊……” 第788章 让位 让位 “嘶……” 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伴着男人沉闷的哼声一起响起。 叶浅妤急急看向袭九渊。 却见男人身体侧向一旁,那支袖箭擦着他的胸口飞过,穿进了大殿一侧那个一人多粗的柱子之中。 黄公公已被谷风制拄,按倒在地。 痛苦地呻吟声再次响起,叶浅妤和袭九渊几乎是同时,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明帝胸口赫然多了一支箭。 箭从胸口刺入,从后背穿出,漫出的血液,已经然红他胸前龙袍。红色的液体,正在以箭身为中心,迅速往四周扩散。 明帝不敢置信的睁大着眼睛。 叶浅妤与袭九渊俱是一惊。 谁出的手? 不知是明帝因为疼痛,还是太过震惊,睁大的眼睛向袭九渊和叶浅妤的方向看了看,嘴巴一张一翕。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只来得及吐出一口鲜血,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只见他手脚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死不瞑目 黄公公吓得脸色惨白。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皇上……来……”后面的话没等出口,谷风一记手刀,将他劈晕过去了。 迅速起身到明帝身旁。 扭过明帝的脑袋,让他面朝着自己,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 先是一怔,抬头向袭九渊禀报道:“爷,皇上他……”谷风本想说死了,转念一想,人家好歹也是皇帝,死这个字不合适,迅速改口:“驾崩了。” 袭九渊瞥了他一眼。 还用他说,他又不是看不见。 叶浅妤没去验证明帝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一来,他临死前眼中那种震惊与恐惧的眼神装不出来。二来,箭从心口刺穿,除非他是神仙,或者天赋异禀,心脏长到了右边,要不然不可能不死。 正想着是谁出的手,只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 蓦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佩戴着青铜面具的脸。 面具她没见过,可是此人的身型…… 不是江华,又是谁?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步步靠近的男人,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眶一寸寸变湿了:“你,你不是……” “死”这个字,她说不出口。 江华在她几步外站定,目光温和的看着他。隔着面具,甚至到感受到那双深似寒潭的眼眸之中,带着几分笑意。 “还没喝到外孙敬的茶,为父如何舍得死?” 叶浅妤看向袭九渊。 从他淡然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中,她便懂了。父亲活着,他一直都是知情的。可是他没告诉自己! 难怪,他一个情深义重的人,会不计较三年守孝,娶她过门。 原来一直将她蒙在鼓里! 这笔账得算,但现在……目光离开袭九渊,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人。 现在还不是时候。 先攘外。 其实袭九渊心中同样的惊讶,他以为太子与祁王死后,江华已经离开凉州了。 没想到,他还在。 欠身行了一礼:“见过岳父。” 已然改了多年的称呼。 江华扶住他。 谷风已经起身,也上前行礼:“属下见过大将军。” 第789章 旧怨 隔着厚重的青铜面具,叶浅妤看不出江华此时是何表情,只觉得那双深井寒潭般的眼眸之中,闪过一刹那的嘲讽之意。 未及多想,只听江华道:“不必多礼。” 谷风退下了。 声音再起,却是袭九渊略带着疑惑的声音:“岳父杀他,是因为当年之事?”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明帝。 在江华死而复生,却又选择假死离开,再三告诫他当年的事不要查下去。他就开始怀疑,当年江家灭门一事,真正的幕后之使,是明帝。 所以他故意放出谣言,说明帝当年知道他是弘太子之后,要斩草除根,才灭了江家。 刚才,他的确没想杀明帝、 这么做,并非为了自己能明正言顺的拿回皇位,而是想要明帝活着昭告天下,他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让明帝亲自还江家一个公道。 甚至,给江家赔罪。 江华嗓子里发出一声轻笑,似乎并不太想提及这个话题,只轻描淡写地道:“当年之事,是谢越与符伶所为,与他无关。” 语皆,迅速转了话题:“他,你准备如何处置?” 他,自然是明帝。 袭九渊眸光扫过明帝的尸体。 明帝眼睛还死死的瞪着,只是已经没了活人才有的光泽,粗重的身体伏在地上,胸前是漫了一地的鲜血。 思索片刻,袭九渊道:“这把龙椅本就不该是他的,让他坐了这么坐年,已是便宜他。我不会让他的尸骨进帝陵。” 别说帝陵,皇陵都不可能! 这一点,叶浅妤没发表任何意见。 于理,不可否认,明帝说的也没错,皇位之夺,血流成河是常事。成王败寇的道理她也懂。可于情而言,明帝害死了袭九渊的家人,也害死了她……是江浅一家。 同样的成王败寇,今日是袭九渊胜了。 他想如何处置明帝,也都是现世轮回,报应不爽。何况明帝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也该知足了。毕竟还有那么多人,争个头破血流,最后还没坐上那把龙椅就死了。 比如大皇子,比如祁王。 —— 明帝已死,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袭九渊喊了无影出来,与谷风一起将明帝的尸体,从金殿后方抬进了寝房。 拿冷水浇醒了黄公公。 告诉黄公公,想活命的话该如何做。 黄公公知道明帝已死,先是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再想到明帝生前的种种,还有对他的百般不好,悲恸之意减了几分。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想想就答应了袭九渊的条件。 半个时辰后,明帝因被软禁多日,火气攻心加忧思过度,重病不起的消息,便传到了宫外。 听到消息,人们表现出两种反应。 造反派无所谓。 反正他们的目的是造反,别说明帝病了,死了才好。 死了一了白了。 护驾的就跟他们不同了。 他们不相信明帝病了,更倾向于明帝被人伤了,吵着闹着要见明帝一面,好确认明帝是不是真的受伤。 还有要求袭九渊严惩造反的这波人。 见明帝是不可能的。 他们只见到了代表着明帝的黄公公。 第790章 摄政 在皇帝的寝宫前面,黄公公声泪泣下的表示,皇上这些天被困在大殿之中,终日郁郁寡欢,吃不下,睡不着。不但瘦的不成人形,天一冷,还染了风寒,病入膏肓。 将士们不信,要进去面圣。 黄公公不准,说皇上要休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御医也纷纷出来佐证,皇上的确是病了,病得很严重云云。 说来说去,中心思想有三:第一,不能进去,不准打扰;第二,皇上如今下不了床,理不了朝政;第三,皇上成这样,都是被那帮造反的小子给气的! 将士们一听,更加强烈的要求严惩造反的人。 至于袭九渊是如何在短短的时间内,将叛军平复,叛军又被关进了哪里,他们并不知晓。 非但如此,他们连叛军的首脑都没见过。 叛军已平,皇宫解禁,那些像明帝一样,被叛军围在自己府中不准出入的大臣们,也被放了出来。 朝议得以恢复。 翌日。 金殿朝议中,明帝没有出席。 来的是黄公公。 他和禁军统领一道来的,身后还带着两个小太监。小太监一人手中捧着一个檀木盘,上面各自规规整整的摆着一道圣旨。 走到龙椅前,两人站定,转身面向众人。 神情肃穆。 正准备行礼的百官面面相觑,看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黄公公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皇上龙体欠安,不能早朝,特命咱家来传旨。” 顿了顿,声音提高几分:“请圣旨。” 两个小太监向前走了向步,一左一右,在他身边站定。欠下身,手中端着的圣旨,举至眉前。 百官见状,赶紧跪地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公公将手中拂尘往身后一别,先拿过左边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王袭九渊平定叛军,保护圣上,功不可没,封摄政王,赐金碟金印,尚方宝剑。上可监国政,下可惩佞臣,钦此。” 旨意一下,众人哗然。 没有摄政王的名号,袭九渊已是权倾朝野,再加上“摄政”两字,岂不整个朝廷,都得他说了算? 皇上莫不是生病,病得脑子坏了吧? 不过这种话,也就心里想想,嘴上是万万不敢说的。 众人各怀心思之时,黄公公已经收起圣旨,放回檀木盘之。拿起另一侧的圣旨,缓缓展开,继续宣读道:“……朕感身体每况愈下,不堪朝政;皇儿年幼,不当大事。今有摄政王袭九渊,文韬武略,国之大才,即日代朕主理朝政,众卿皆需听凭差遣遣,不得不误。忤逆者,当抗旨之罪论之。” 又是一阵哗然。 这是将大权直接交到袭九渊手里的啊! 黄公公丝毫没受到众人影响,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将第二道圣旨也放了回去,对着百官,从容可掬的道:“摄政王,诸位大人,接旨吧。” 带着两个小太监下了台阶。 走到袭九渊面前,他眼底涌过一闪而逝的慌乱,惮惮的道:“摄政王,代诸位大人接旨吧。” 第791章 开始 明黄色的绸缎攥在手里软绵绵的,袭九渊刚接过来,就被后面一干大臣火急火燎的夺了过去。 当然,他们夺的,并非封袭九渊为摄政王的圣旨,而是摄政那道。 先有暴民造反,接着皇上病重,又来权臣摄政。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单独拎出来,不得是亡国的大事儿?何况这还三件加到一起了。 皇上是不想要这个天下了吗? 而且…… 还有件事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坊间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说袭九渊是弘太子的后人,难道皇上就真的放心将江山交给他?就不怕他居心叵测,将天下据为已有? 众人将圣旨传来传去,挨个儿看了个遍。 与其说看,不如说验。 从布帛质地,到纹路墨迹,仔仔细细,一寸寸的检查,也没看出个猫腻来。加之是黄公公和禁军统领来传的旨,众人哪怕心有疑窦,也说不出什么来。 又有符罡从中调和,众人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收起圣旨,重新交回到袭九渊手上。 彼此心照不宣的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列队站好,齐齐跪地,对着上方空空如也的龙椅跪拜行礼道:“臣等谨遵圣命,任摄政王差遣。” 袭九渊手中握着两道圣旨,缓缓转身。 目光触及张那代表着至高无上地位的,泛着金色光泽的龙椅时,幽邃看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中,一道精芒隐隐流出。 父王,母妃,你们看得到吗? 那些本该属于你们的东西,儿子会帮你们拿回来。当年的真相,儿子也会让他们重见天日。 —— 恢复朝议,许多事情需要确定。 叛军刚刚平定,因战争遭到破坏的工事需要修复,受牵连的百姓同样需要安置。远处,西凉与南楚的进犯并未因凉州城叛军被镇压止步,而是继续向凉州城方向推进。 正是趁火打劫的好时候。 在袭九渊赶回京城的这十日中,西凉又夺走了南越三座城池。 袭九渊先是宣布了叛军的处置结果,又确定了前往一线抵抗西凉军的将领人选。符城前往临城,调集十万兵马阻击西凉大军,萧逸则从承州出发,率兵五万,收复金宁。 论行军打仗,殿中无人能比得上袭九渊,基本上他说什么是什么。 点到的人,纷纷领命。 朝议结束后,有几个不甘心的大臣,出了金殿,直接来到寝宫门口,吵着闹着要进去见明帝。 黄公公自然不肯。 开始尚能好言相劝,到最后,实在被他们七嘴八舌吵得烦了,也拿出了宦官之首的气势。叫来禁军侍卫,以打扰圣上养病为由,将众人赶下台阶,直接请出了寝宫。 众人见不到明帝,就去找御医。 御医当然知道明帝已死,可事到如今,袭九渊只手遮天,他们又有谁敢冒着全家老小的性命,来为一个死人说话? 纷纷表示,明帝就是病了。 病的挺重的。 还苦口婆心的劝告,让大家不要再去惊扰皇上了,因为皇上实在很需要休息。 试想一个死人,除了休息,他还能做什么? 众人无奈只下,只得放弃。 第792章 密信 信 一个月后,临城方向传来捷报,符城大败西凉军,并乘胜追击,逼得西凉军退后百余里,还回先后占据的七座城池。 金宁方面,楚国内乱,墨战率兵返回楚回都城。 萧逸未耗费一兵一卒,又将金宁收了回来。 金宁回归后,萧逸率领的五万五万自南往北,前往支援符城。 短短数月,与符城两面夹击,再次重创西凉军。 这次,西凉大军直接撤回南越边境外,将之前占领的城池如数还了回来。 战争终于落下帷幕。 符城与萧逸各自守着一方边关,待情势彻底稳定下来之后,才回到京城。 距离出征,已七月有余。 他们进城那日,三月三刚过,遍城落满了桃花。策马驶过街上,花瓣漫天飞舞,好一片如画美景。 这天,叶浅妤临盆。 摄政王府上上下下忙作一团。 泠风阁门外,男人负手而立,神情焦急的望着房门的方向。叶浅妤怀疑四个月的时候,已经微微开始显怀,才告诉他,她有身孕了。 把他好一顿气。 那感觉,就好像喜当爹一样,好在不是真的喜当爹。 这半年来,他处置了不少明帝的人。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以岳崑为首的天行司。 说起来,天行司的下场,倒也不是他造成的。岳崑一手导致了楚国内乱,被墨战华擒拿后处死。天行司群龙无首,内斗之中有人走了,也有人死了,最后没剩几个人。他很容易就清理掉了。 不过,并未废除天行司这个机构。 他找到负气离开的长风,封他为天行司首尊。改了天行司的职责,让天行司成为了监督朝中众臣的行事作风的部门。 长风也不负他的期望。 在天行司的监管下,朝臣贪污腐败的现象有所收敛。从前那些买官买官,欺压百姓的事儿,也变得少了。 凉州城中呈现了一片蒸蒸日上的大好景象。 基于此,那些开始对袭九渊持观望态度的大臣们,也都放下心来,开始踏踏实实的跟着他。 至于明帝—— 朝中官员更替,免不了赏赐宅子住处。新任刑部尚书搬进了之前谢越的府中。在清扫卫生之时,无意间发现谢越府中有一间密室。从藏在密室的书信里中,他找到了一封密信。 密信的内容,正是明帝要谢越在江华之妻产子之时,杀害江华一家的命令。 此书信一经公布,朝野震荡。 众有人不明白明帝的用意,有人为江华一家振腕惋惜。更有人当庭斥责明帝惨无人道,辜负了臣子一片赤城忠心。 也有人提议得查当年江家案,还江华一个公道。 可又有人提出,公道怎么还? 江家人的死,跟普通冤案不一样。 冤案是有冤情,他没有冤情,就是被害得家破人亡,身上没有背任何的罪名。非但如此,尸骨还是明帝亲自下令厚葬的。陵墓设在皇陵旁,这其实是无上的荣耀。 于是这个问题把大家给难住了。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说起来,好像也不能怪明帝。 好在苍天有眼。 第793章 传旨 密信被发现的第五日,御医从明帝寝宫里出来,对着黄公公连连摇了几次头,表示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可大臣们赶到时,看到御医脸上的表情,明明不是沉痛,而是—— 松了口气! 他们当然不会理解,演戏演了半年多,是什么感受。 尤其是对着一个死人演戏。 他们最怕的还不是演戏,而是明帝日益腐烂变质的身体。也好在皇帝死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变冷,要是夏天,怕是他们弄再多的冰,也没办法将一具尸体保存半年之久。 好了,终于解脱了。 怎么可能不轻松? 当日,黄公公当着赶到寝宫的众位大臣的面,宣布了明帝驾崩的消息。 众人悲恸之余,也想起来一个事情。 国不可一日无君,明帝病了这么长时间,好像还没有立储。 皇子虽然有好几个,可都资质平平,年纪又小,没有谁表现出储君该有的风范来。加之奉立新帝这种事情,大臣们哪敢随便作主,只好找到袭九渊来商量。 摄政王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话:“再说吧。” 再说? 开始大臣们只以为是新君登基的事再说,没想到,他这个再说有两重意思。 一个是不让新君登基,第二个,是不给先帝办葬礼。 两个再说! 众人琢磨来,琢磨去,琢磨不通。 他是摄政王,不让世人知道先帝驾崩,还不让新帝登基,难不起他想——如今朝中是他一人做主,为数不多的站中立的大臣,在朝议之时试图与理据争,想让他立一为皇子为帝。 袭九渊又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不是时候。” 什么是时候,他没说。 但是大臣们再想争论的时候,就被拥护袭九渊的人给怼回去了。以多对少,哪怕是口水战,人少的一方也占不了便宜。 最终事情不了了之。 明帝的尸身继续在寝宫中放着。 御医倒是解脱了,可是苦了黄公公。春天到了,天气一天热得一天,屋里的冰块已经不足以继续保存腐坏变质的尸体,蝇虫也开始滋生,寝宫内自不必说,连寝宫门口,都弥漫着一股恶臭。 侍卫都不自觉的越站越远。 朝臣敢怒不敢言。 就在叶浅妤临盆前的一日,朝议之时,符皇后忽然身着朝服,带着贴身侍女进了大殿。 众人以为,她来是为了拥立新君和明帝下葬的事。 那几个当初与袭九渊争执未果的人,暗搓搓打算皇后开口的时候,他们一定竭尽全力,帮皇后争得成功。 结果没想到,符皇后一来,便对着坐在上方的男人跪了下来。 这一举动,简直吓坏了朝中众人。就算皇帝去世,她仍然是南越的皇后,跪臣子,这不合规矩啊! 群臣议论纷纷。 唯有袭九渊正襟危坐,不动如山。 符皇后没有理会众人反应,伏身行了一个国礼,正声道:“臣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下更是惊坏了众人。 有人上前劝道:“皇后娘娘,您是不是悲伤过度,认错人了?上面坐着的是摄政王,不是皇上。” 符皇后目光坚定:“本宫此来,是传先皇的旨意。” 第794章 盛世 符皇后口中的先皇,并非明帝,而是明帝之前的那位皇帝,他们的父辈。她从衣袖之中抽出一道明黄色的卷轴,双手捧起,呈向袭九渊:“此乃先皇去世前留下的遗诏,还请摄政王过目。” 众大臣眸中露出疑惑。 倒是高高坐在上方的袭九渊,幽邃的眸中露出几分笑意:“你终于肯拿出来了。” 符皇后不语,只是将卷轴举过头顶。 在场的大臣们纷纷噤了声音,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那道像极了圣旨的卷轴。 甚至有的人,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 先帝遗诏—— 当年弘太子被陷害流放,先皇得知真相,派人追他回来,不想有人抢先一步,将弘太子害死在流放路上。 当时,弘太子的独子尚在。 先皇感念弘太子离开的仓促,把对弘太子的愧疚,想补偿在统太子的幼子身上,对当年弘太子留下的孩子格外疼爱。只不过后来还是出了意外,弘太子的儿子忽然不见了。 找遍宫里宫外,就是找不到。 先皇年热已高,加上悲伤过度,一下子就病了。那个时候他立下的遗诏,还能是什么? 自然与弘太子的后人有关。 先前早有传言,说袭九渊就是弘太子当年遗失的儿子,加上符皇后直接跪地称“皇上”,可以想见,这肯定就是传位诏书了。 黄公公走下台阶,将卷轴了过来。 先是拿给袭九渊看过,又对着众人念了出来。 果真,是先皇传位给弘太子后人的诏书。除了这道传位诏书,符皇后还带了两个人过来。 她们亲口承认了当初明帝为了夺得皇位,指使他们将刚满三岁的小皇子绑架出宫,丢在狼群之中,任由他自生自灭。只是没想到他命大,被江华所救。 明帝之所以暗杀江华,也是因为知道了袭九渊的身份。 她们的供词,刚好与谢越密室中发现的另一部分内容对起来。不但如此,她们还拿出了袭九渊的身份印碟。 真相浮出水面,也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此事做为宫廷秘史,未被公之于众。 袭九渊也没有登基皇位,但他把明帝的葬礼办了,以宁王的名誉。明帝登基前的封号,为宁王。 弘太子的棺椁,移入帝陵。 符皇后、后宫嫔妃,还有几个小皇子,如数被迁回宁王府,又送到了一个偏远的封地,自此不得再入帝京。 江华不愿再沾是非,也就没公布他还活着的消息。 上一世的恩怨,自引画上句号。 正想着,屋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啼哭志声,他的思绪被打断,本能的提步往屋里面跑。 这一跑,险些跟抱着孩子出来的产婆撞到一起。 产婆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道:“王爷……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生了个男孩儿。” 他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扭头往屋里面去了。 与孩子的性别相比起来,他更担心自己的夫人是不是安然无恙。孩子长大了就跟别人亲了,可是媳妇儿,他只有这一个。 —— 多年后,南越已是一片盛世太平。 他花白了发,她也不复当年的容颜。 相依坐在花园中,望着前方不远处的秋千,他依稀看到那个小丫头摇摇晃晃的从秋千上走下来,扯着他的衣袖要他抱。 捧着他的脸,含混不清地道:“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不能便宜了外人,长大了娶我好不好?” 他笑道:“好。”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