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选项》 1.第二个我 “陆筱,你如果真的是我的亲兄弟就好了!”杨哲轩愉悦地说着。 就在刚才陆筱教他技巧时,因为他们长得非常相像,又被别人认成了孪生兄弟。 “训练的时候要这样调整呼吸,才不会伤害肺部。”陆筱一边说着,一边给杨哲轩示范。 他胸中挤出噗噗的声音,这是陆筱训练时特有的调节呼吸的习惯。 杨哲轩听的很认真,同时不禁感叹道,在冬城的这两年,如果没有陆筱,他成长的根本不会如此迅速。 “是兄弟就别跟我客气。”陆筱的睫毛很长,说起话来显得很真诚。 “只是,我特别的舍不得你,就不能再多留几天吗?” 他是指杨哲轩明天就要回风城的事情,不知为何,他脸上的表情除了一丝不舍外,更多的是让人看不透的复杂表情。 “我也是想啊陆筱,我也很舍不你。只是我爸让我回去经营家里的酒店,我不得不离开。” 杨哲轩顿了顿,脸上随即有了些许笑意,并向陆筱投去称赞的目光。 “真的很感谢你,因为你的帮助,我的整体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像格斗训练,体能训练,遇险临场应变训练等训练,使我的耐力,应变力,防范能力得到了显著的提升,也是时候该离开部队了。” 黄昏时分,阳光已经没有中午那么狠厉毒辣,变得温和谦逊了很多。 他们仰躺在僻静的草地上,感受阳光的照耀,舒缓训练的疲惫。 陆筱躺在杨哲轩的旁边,很近的距离,可他看向杨哲轩时,却更像热情而又遥远的凝视。 “哲轩,我其实一直都挺羡慕你的,你有那么多疼爱你的家人,还有……” “陆筱……”他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 “可真正让我开心的,是我在冬城交到了像你这般的好朋友,其实我在风城的朋友大多都是因为我的家世才接近我的,他们好像都对我抱有目的性,我一点都不喜欢。” 说着,他对他笑了一下:“他们都没有你那么纯粹真诚,我喜欢和你这种纯粹真诚的人交朋友。” “好,我都明白,先不说这些了。”陆筱慢慢站了就起来,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绝望和不忍。 不能再拖了,得快点行动,拖得越久越不下不去手,还是早点结束这一切。 杨哲轩见他不在草地上躺了,便伸出来一只手,陆筱默契的把他拉起来,随即正色道:“既然你都要回去了,那我最后就检测一下你的防范能力。” “防范能力?” 听到这话杨哲轩又气又笑,想着都要离开了,自己的好兄弟还惦记着他的功课,可真是比队长还负责,浑然不觉陆筱的脸已经阴沉下来,更不知道他也提交了离开部队的报告,而离开的时间正是明天——和他同一天。 “对,防范能力。”话音未落,陆筱飞快地从腰间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军用匕首,在杨哲轩丝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刀割进了他的咽喉…… 黄昏缓慢落下帷幕,地上笼罩起金色的寂静,远处的天空有一片深红色的云霭。 “我不想这样做。“陆筱痛苦的摇着头,语气有些颤抖。 “别忘了是我把你养大的,如果没有我,你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一个背影宽大,吸着香烟的中年男子背对着他,“你没有选择。” “可是……”陆筱无意的握紧拳头,指甲逐渐嵌入手掌。 中年男子说的对,是他把我养活的,所以我为他做些事情是应该的。 “我知道这件事可能会让你有些痛苦,但你必须这么做。” 中年男子的声音很平静,却让陆筱感到巨大的压迫感,仿佛周围正在收缩。 他并不能违抗中年男子的命令,于是低下头无声地反抗着。 “接下来我要交代你在风城的任务,你把这些任务完成好,就当是在报答我这么多年来对你养育之恩了。而且,这些任务完成后,我可以放你自由。” 陆筱忽然抬起头,眼中有了一丝光亮,语气上却有一些迟疑。 “放我自由?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操控他这么多年,现在忽然说要放手,他根本不敢相信。 不过他说的话确实吸引到他了。自由是他一直以来都追随的东西,他太想要自由了。 “当然,前提是你要完成任务。” “柳叔,我答应你,但事成之后我便与枯叶组织再也没有任何瓜葛,我会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很好。你这次在风城的代号是枯叶蝶,第一个任务是回收两份机密文件。” “什么文件?” “你只需要服从任务就好,有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而且回收文件之后你自然会知道了。” “明白。”陆筱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任务,但他并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还有,”这时,那个背影转过身来,在烟雾缭绕中陆筱看见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依旧是那么平静,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就是因为这样,反而会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那个人的情况你都摸清楚了?” “跟他同吃同住两年,他的生活习性,家庭情况,说话语气等都摸清了,他的声音我也模仿的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很好,他和你长得很是相像,你以他的身份去风城行事会便宜很多。”他掐灭手中的香烟,缓缓吐出一口气,“回收完文件后,我会交代你其他任务。” “那我该怎么联系你?”他别过头,不敢再看柳叔的眼睛。 “组织之间都是单线联系来确保安全,我需要你时会主动联系你,这个你不必担心。” 泊泊的鲜血顺着杨哲轩的脖颈伤口喷涌而出,他一脸诧异的看着陆筱,眼神中有痛苦和疑问,仿佛不愿相信脖子上的伤口是自己的好兄弟所为。 “为……什么……”鲜血直流,他疼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不起,我不愿再被他人操控了,我只能……”陆筱蹲下来,眼眶瞬间一红,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滴落下来,落在杨哲轩的脸上。 “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还能做好兄弟。” 杨哲轩眼睛圆睁,浑身抽搐了一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兄弟,如今变成了眼前的这具冰冷的尸体,陆筱觉得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 喷溅出来的血液从脖颈往下流去,衣服里、草地上到处都是,显得很是骇人。 如果不是这把刀太短,他会选择直接刺入杨哲轩的胸膛,让他一刀毙命,而不会像现在这样采取割喉的方式,把血液弄得到处都是。 他慢慢蹲下身,用手掌轻轻抚下他的眼皮,然后久久抱着他逐渐僵硬的身体。 不知何时,夕阳已经撑不住了,天马上就要暗淡下来。 在浅灰色天空的笼罩下,眼睛红肿的陆筱收敛起悲伤和愧疚,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把短刀,上面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散发着令人不悦的血腥味。 他从杨哲轩的衣服口袋中摸索着什么,摸到了他的手机后,揣进兜里,接着开始清理现场。 他清理了所有的血迹,溅射和外流的血液被细心擦拭干净,最后在隐蔽的地点埋葬了他的尸体。 处理好所有的一切后,他坐在了地上,可能是因为累,也可能是第一次杀人,心里竟然无法平复。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然后往外呼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几秒过后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解锁,找到电话簿,按下联系人的按键,拨打了备注为爸爸的手机号码。 在电话铃声循环的过程中,陆筱的内心紧张不安,但外表上很是冷静。就在他以为对面的人不会接电话,将要挂断时,电话却接通了。 “喂,哲轩啊,明天什么时候到家?”电话那边的声音浑厚有力,同时又不缺乏作为严父疼爱儿子的些许柔情。 “爸,我正要和您说这件事呢,我明天不回来了,部队两天后有个实战演习,我想趁这机会多学习一下,所以我可能要晚几天再回来。”他的语气平稳自信。 他本想嘴角上扬保持微笑,但这却让他的脸显得很僵硬。 “好,我们都挺想你的,现在看来……”那头的声音有些许失落,但更多的是欣慰,“不过我的好儿子长大了,你想做什么老爸都会全力支持。” 简单的寒暄过后,陆筱挂断了电话,再次长舒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用杨哲轩的声音跟别人讲话,虽然以前也偷偷练习过几次,不过都是自言自语,自己觉得像,从没像现在这样与别人真真切切的交谈过。 还好,他的爸爸没有听出端倪,这是在陆筱的意料之中的。 一个明天将要离开的兵,今天晚上却走了,部队的人也许会以为他思家心切提前离开,并不会过多追究。 而我明天也会离开,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到风城回收文件,然后回到杨家,接收余下来的任务。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刚才暗淡的天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再照亮一分一秒都是罪过。 陆筱怅然地待在埋着杨哲轩的地方,悲伤和愧疚竟然更汹涌的涌了上来。 杨哲轩的姐姐很喜欢花,他也很喜欢。 他听他说过,他最喜欢的花是香水百合,自己却不能放一朵在他安息的地方,他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愧疚。 “他们都对我抱有目的性,不像陆筱你那么纯粹真诚。” 对不起哲轩,我从始至终都是怀有目的接近你的,我甚至为了私欲狠下心害了你。 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你,我会代替你回到风城,替你好好的活下去。 虽然,我永远成为不了真正的你,也无法成为真正的自己。 2.名片 这是我踏上路程的一小时后,算算车程,大概上午八点就能到达目的地。 现在已是初秋,夏日的余威却没有丝毫退却的意味。 空气中闷热潮湿,仿佛不会再有风雪统治风城的那一天。 两小时前,孙博替那个男人传话,交代我一件非常机密的任务。 “宋昶,你可以去见见会长吗?他像单独见见你……”孙博看见我面露不悦,便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是我在联会的队友,为人正直率真,两个小虎牙是他的特点。 联会的每一次任务都是会长统一告诉大家,但这次任务特殊需要保密,虽然孙博自已也不知道特殊在哪。 本应是会长亲口布置给宋昶的任务,可碍于他们之间的矛盾,孙博不得不替他们俩之间传话。 此刻他眉头微皱,像是在小心的斟酌措辞。 “虽然我不清楚你和会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和他共事那么久,你能听他……” “你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吗?”我似乎带着一点愤怒的意思。 孙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确实有一份任务,比较特殊,会长说只能交给你完成。” 我们工作的地方称之为联会,孙博口中的联会会长名叫宋康,同时是我的父亲。 关于他,自从几年前那次事情之后,我再也没有叫过他爸爸。 我心里有些恨他,但我并不想在言语行动中表现出来。 这样做并不是怕他伤心,只是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来,这么多年了他还依然可以扰乱我的心情,我试过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做不到。 “什么任务?”我恢复冷静,平心静气地说。 “会长说这次的任务非常紧急。”孙博边说边递过来一份任务简报,我匆匆扫过一眼。 “说是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找到并销毁两份机密文件。”孙博的眼神中多了些许凌厉,语气也不再像日常般轻松,这是他对待任务时所独有的认真。 不过既然是机密文件,不应该先交给安会吗? 到底是什么文件一定要销毁,是名单上有什么特殊的人不能让安会看见吗? 我心里有诸多疑问,但没有问出来,因为我只是好奇,但并不关心。 孙博像是看出了我的疑问,轻轻摇头:“我问过会长是什么文件,可他似乎不愿让我们知道。” 我不再多问,收好任务简报。 “我会即刻动身,找到并销毁两份文件。” 以上就是之前对话的全部内容。 感到光线慢慢变暗,我稍微放缓了车速。 远处的天空有些发黑,像是要下雨的迹象。 空气中的闷热被风吹散,倒是多了几分凉爽。 安会是总会,就像一双无形的眼睛,日夜监察着风城的治安,一旦出现恶势力,就把他们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其中联会是安会的一个分支,为安会秘密工作的,主要是调查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我的父亲宋康身为联会的会长,主要负责和安会联络并接收任务。 我是联会的队长,每当有任务时我负责把队员调动起来,执行安会下达的任务。 联会的队员由六个人组成,其中包括我和她,当然还有其他四个同事。 风城就像一个圈,越靠近圆心越繁华,越往外就越贫穷。 表面上繁华无限,但只要驶出市中心一点,往城市的边缘驶去,遍地的荒凉艰辛就显而易见。 陆筱已到达风城,纷乱的思绪充盈着他的大脑,他摸了摸额头,冷汗遍布。 他刚刚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他身处一个满是动物的泥潭中,半个身子陷了进去,潭中的各种动物对他说着各种奇怪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懂,只是感觉整个身体异常沉重,正在不断地下降,几乎没入泥潭。 他不知道梦的意义是什么,或者什么意义都没有,他只觉得心中有些慌乱。 天空阴阴的,丝毫没有清晨的朝气。远处乌云变换,雨应该下不起来。 他像是在模仿杨哲轩的性格,收起自己那副冷漠的模样,脸上俨然是一副阳光开朗的、总带着笑意的表情。 但透过手机屏幕,陆筱看见自己脸庞的影子,第一反应是——太假了,脸上刻意表现出的笑容太假了。 他表情沮丧,看来要在笑容里加一些真心实意,多练习几次才显得自然。 距离目的地不远时,宋昶看了看时间,接近早上八点,天空也没那么阴了。 此次任务的地点是在风城的城郊,地点偏僻,路程颇为遥远。 窗外的风景并不太美好,勉强称为居民区的地方散落着三三两两的房子,周围是一片人造林,边上是公路,显得有些荒凉。 根据导航显示,附近五公里处有一个车站。站点偏僻,很少人经过这个这里,不久将要停运。 宋昶看向人造林,觉得把它称为墓林更为贴切。 树林里十分昏暗,隐约可以看见很多林立的石碑。 这些石碑不是别的,正是墓碑,也就是说这些墓碑下面都是看不见的坟。 看着这些石碑,他心里好像有某些东西被触动了。 继续前行了一段后,他看见了目的地,于是把车停好。 他又一次打开孙博给他的任务简报,自己需要在郊区找到一栋类似别墅的房子,找到一个名叫张帆的人,然后从他的手中找到两份文件。 浏览完毕,他刚要把简报放进纸袋,袋子中却掉出来一个东西,似是一个很小的纸片。 他伸手捡起纸片,看了看,平静的表情中带了些许惊讶和狐疑——那是一张伪造的安会个人名片,上面的名字——竟是自己。 名片上依次写着——宋昶,24岁,出生于风城,隶属安会,上面还有一串标志我身份的编号。 ———— “喵”的一声,一只小白猫跳到柳寒的腿上,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眼睛看向外面转晴的天空。 她坐在窗前,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细致的脸蛋上露着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柳寒姐姐,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哥呀?” 一个清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转过头来,是妹妹宋兰溪。 “我确实是在担心哥哥,听孙博说他一个人去执行任务了。” “你们六个人不是一队吗,怎么不一起去啊?” 宋兰溪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此时活泼灵动的眼睛中带了一丝疑问。 “说是任务机密,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次他自已一个人去,所以我有些不放心。” “哎呀,你就不要担心哥哥了,以他的身手,没人可以近的了他的身,你还是担心担心对他不轨的人。” “也是,他是格斗高手,没人伤的了他。” 柳寒缓缓露出笑颜,并把腿上的白猫抱了起来,轻轻抚摸它的额头。 这只小白猫叫“白白”,猫龄不大,通体纯白,是柳寒捡的流浪猫。 此时宋兰溪微微弯腰,从柳寒的手中接过白白,随后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白白肉眼可见的比以前圆润了,可没想到抱起来这么重,还记得你刚捡来时才那么一点呢。” “我只是怕它饿着,丝毫没注意到它的食量超标了,看来要逐渐减少食量才好啊。” 她眼神温柔,对着妹妹微微一笑。 ———— 那是一栋围墙围起来的两层豪宅,紧靠着一条斑驳的马路,看起来像是新盖的。 有围墙围绕在住宅外,目测大概有三米,墙外有一颗大树。 宋昶退后几步,然后极速奔跑,蹬墙而上,隐在大树的枝叶后面慢慢向里面窥视着。 一间房子里传来一些说话声。 他潜入院中,静静走到那间房子窗户附近。 “张海……是我害了你啊……” 一个年纪三十多岁,面庞有些消受的女子带着哭腔说道,“要不是我提议你贩粉,你也不会产生依赖,也不会无意识的摔死……” 女子身旁站着一个很小的孩子,眼神中带着痛苦和倔强。虽然年纪尚小,但已经懂得人世间的悲欢。 一个青年男子伸出手牵着孩子,紧接着上前一步搀扶着女子。 “嫂子……”搀扶着她的青年男子说到。他的脸上满是泪痕。 “嫂子,这事不能怪你,都是因为我贪心……”男子一脸懊悔,头半垂着。 “嫂子,你放心,现在大哥已经下葬,我会即刻前往安会,把我的连同大哥的那份贩粉名单一起送过去。” 他和哥哥是一起贩粉的,但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也卖。 两个人所接触的买主和卖主各有不同,所以哥哥临终前列下了一份他所知道的贩粉人的名单,他也列了一份。 他眼中含泪,握紧拳头,像是在下定决心。 “之前碰粉只是因为没钱想搏一搏,可没想到这玩意……总之我从此以后就金盆洗手,安稳过日子。我们已经失去至亲,我不能别人重蹈我的覆辙。” 宋昶静静屏住呼吸听着。 从现在的情况看,那位青年男子就是张帆,他的哥哥应该刚刚过世,好像是因为吸食某种粉身亡,而文件里面装的是贩粉名单。 只是不知道这粉是什么粉,但宋昶明白,不管名单和什么有关,都是要销毁的。 他从来不好奇任务之外的事,也从来都相信会长所布置的任务,销毁文件肯定有他的用意。 他继续小心谨慎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好,”女子表情肃穆悲怆,“收手。” 3.同类 他们的谈话声越来越远,宋昶意识到什么,迅速隐藏起来。 “张帆,不用送我了,我和孩子自己回去就行了。” “嫂子,还是让我送送你,您也别太伤心了……” 张帆把大门锁上,送他们回去,整个宅子里顿时一片寂静。 宋昶轻轻推开宋帆的房门,视线在房间各处游走。 屋内陈设简单,整洁有序。靠窗的一边有张书桌,一把椅子,窗户上摆着一盆绿植。 书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硬皮笔记本,宋昶翻了翻里面没有字,只有一张纸被撕过的痕迹。 书桌下一个锁着的抽屉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看了看锁孔,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准备的铁丝。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铁丝开过锁了,将铁丝插入锁孔时,手上的感觉有些生涩。好不容易完全插入,铁丝却无法转动。 宋昶一边留神四周的动静,一边反复调整着铁丝的角度。终于,随着“咔哒”一声,锁被打开了。 他在抽屉中翻找着,果不其然在众多纸张中找到了一份牛皮纸档案袋,看来这就是他要找的文件了。 奇怪的是文件只有一份。 他又仔细翻找了整个房间,却迟迟不见第二份文件的踪影。 他在一楼找了几分钟,没有找到。 难道在二楼? 他把文件揣在怀中,留神地走出房间,确保没有弄出动静,前往二楼。 眼前的别墅崭新,里面是两层楼房,外围有围墙,旁边有一些大树。 围墙的高度有点高,但对陆筱来说不是问题。 看来柳叔所找的文件就在这里。 就在他打算从围墙潜入院中时,却发现墙上有脚印的痕迹。 鞋印上粘的泥土很浅,若不是他观察力极强,根本看不出来墙上有鞋印,令人意外的是,墙上竟然有四个鞋印。 鞋印的来由暂且不清楚,不过可以在墙上蹬踏出四个脚印的人,肯定也是和他一样下了很多功夫。 大门紧锁着,看来屋子里的那个人是前不久潜入的。 他攀上围墙,靠着树的遮挡,观察着整个院子。 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整个院子一片寂静。 难道里面没有人? 就在陆筱准备从墙上跳入院中时,突然听见一声关门声,那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见了。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一楼有一个身影,是一位面庞冷峻的男子,像是许久没有笑过一样。 他不时警惕着周围,手里拿着的像是一份文件,随后去了二楼。 陆筱默默注视着陌生男子,同时提高了警惕,鞋印应该就是他蹬出来的,而他手里的文件…… 奇怪,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柳叔并没有派别的人和他一起执行任务,而刚才那个人也不是组织里的人。 男子身手敏捷,像是接受过训练,他会不会是其他叔叔的手下,和我是同类呢? 就在他思考时,树上有一片落叶掉了下来,他稍微扭了扭头,却看见不远处有一群人正往这里赶来。 他看了看已经进入二楼某个房间的男子,又看向那一群人,随后他马上从墙上跳落,隐藏在一颗粗壮的大树后面,静静地看着那个男子等会儿该如何脱身。 宋昶在二楼房间中仔细地寻找着,并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枕头底、书里、抽屉和各个物品的底下,却并没发现文件的一点踪迹,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心急如焚。 有没有可能第二份文件也不在二楼? 窗户有微微的阳光透进来,他估摸着张帆快回来了,此地不宜久留,第二份文件只能再多观察观察了。 宋昶这么想着,便翻了墙出去。 陆筱已在大树后面躲好,他数了数,那一群人共有八个人。 为首的那个男人往左右说着什么,随后其他人在围墙附近散开,之后男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们瞬间安静下来。 陆筱忽然意识到这帮人的意图,看来他们是打算瓮中捉鳖。 宋昶刚从墙上翻下来,就看到四周忽然窜出几个人朝他围了过来。 宋昶意识到了什么,但为时已晚,他们把他紧紧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想害我,门都没有!” 张帆瞥见宋昶手里的文件,又和他叫来帮忙的亲戚们目光交接。 他勉强压制住刚刚失去亲人的痛苦,猛的靠近宋昶,就像是在挑衅威吓一样。 “还好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在我房间里装了一个针眼监控器,否则哪能这么容易抓到你。” 面对此番场景,宋昶一点也不慌乱,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默默做好了防备姿态。 “我是不会告诉你第二份文件在哪的,想都别想!”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猜到第二份文件就在你身上。” “不愧是枯叶组织的人,这么快就让你猜到了。”随后张帆双眼圆睁,狠狠瞪着宋昶。 此话一出,宋昶冷静的神色中带着些许茫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枯叶组织,就坦白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我这装傻也没用,还好我早有防备。”张帆看了宋昶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锋利。 “给我打!” 八个人一拥而上,想要把宋昶拿下,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宋昶就等着这一刻,等着在混乱中拿到文件。 陆筱在远处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只看见众人朝男子围了上去,又很快被男子打倒在地。 倒地的人们发出痛苦的喘息声,现在只剩下两三个会点拳脚的人在和男子打斗着。 从男子打斗的力度和肩膀摆动的幅度来看,是练家子无疑,他身手之敏捷两三下就把剩下的人打倒在地。 不过陆筱现在更担心的是,男子的任务显然和自己一样,看样子自己不是要从张帆手里获取文件,而是要从他手里。 是否要加入那帮人混乱中夺取文件? 男子的身手并不在我之下,甚至自己还不及他。 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前,在不知道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贸然前去肯定反而会打草惊蛇。 倘若,换一种方式呢? 通常情况下,宋昶在打斗时都是用伤害值最小的手段把对手打趴下,因为他并不想真的伤害别人,只是因为任务需要。 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时,他会选择自已最擅长的方式---- 用武力解决问题。 虽然对方人数众多,但也只有招架的份。倒地的人们又爬起来,继续向宋昶发起攻击。 宋昶非常快速地一记低位扫踢像围过来的第一波人袭去,他们在一阵剧痛下应声倒地。 这么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宋昶便不再防御,改为攻击状态,想要速战速决。 他上前揪住张帆的领子,一个背肩摔将其重重摔倒在地,其他人围过来,他一记右直拳打倒一个,随即腾身垫步一脚侧踢,踢倒一个。 几个人在宋昶的拳击下倒在地上,耳边一阵哀嚎声。剩下的两个人一看情势不妙,不敢轻举妄动,场面僵持不下。 那两个人互相看着,正在犹豫要不要冲上去,却突然感到有一个人闪身到他们侧面,用手掌掌锋重重切了一下他们的脖子,随即就痛苦的弯腰倒地。 宋昶听见他们的哀嚎声正在疑惑时,忽然有一位穿着白衬衫,容貌俊秀的年轻人走到了自己身旁。 素不相识的白衬衫走到宋昶的身边,宋昶嘴唇微张,刚要开口对他说什么,便被他打断了。 “感谢的话待会再说,现在先离开这里。”杨哲轩用略显友好的口吻说,同时匆匆瞥了一眼宋昶,随后转移视线,看着地上那些哀嚎的人们。 平静。除了平静,那双眼睛里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淡淡的忧伤,也许男子想让自己看起来冷静自持,但心底的伤痛还是会顺着五脏六腑爬上来,最终到达眼底。 陆筱之所以转移视线,是因为他怕他再看第二眼,会看出男子的平静是假装的,更怕男子看出来他的凝视。 他不会拆穿别人想要极力掩饰的东西,必要时还会帮助他们一起隐瞒,这是陆筱的习惯。 就像柳叔说自己是他捡来的孩子,可他明明记得是陆伯伯…… 他去找陆伯伯问过此事,但他却帮着柳叔一起掩饰真相,身为一个孤儿,陆筱知道对于事情的真假不需要过于强求,有个安身的地方就已是空降的运气。 对于白衬衫的话,宋昶没有任何表示。 他站在原地未动,深邃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冰冷:“我不是要谢你,我自己可以解决这些人,只是现在还不能走。” 杨哲轩看着他英俊又不失刚毅的脸,无奈的说:“好,不过为什么要等会?” 他明知故问,男子还没有找到第二份文件,肯定不能就这么走了。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并无关系。”说完,宋昶转而认真地看了白衬衫一眼。 白衬衫阳光帅气,脸上好像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特别舒服,没有一点隔阂的感觉。 宋昶忽然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也是如此快乐,如此热情开朗,倘若时光倒退几年,自己肯定会和面前与自己性格相似的白衬衫成为兄弟。 但是现在……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4.脱身 “好,你要做什么就做,就当我不存在好了。”杨哲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随后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第二眼,他终于可以准确的形容眼前的男子了——他的表面虽然很平静,但眼底会不经意间露出淡如水的忧伤,让人感觉他并不快乐。 宋昶没有接话,径直走到瘫坐在地的张帆面前,在他身上翻找着什么。 张帆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宋昶便很快从他的上衣内侧口袋里抽出一份文件。 倒在地上的人们像是接受了疼痛,正在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 张帆也动作沉重的站起身,神色痛苦:“我已经决定退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他的语气不像之前那般狠厉,甚至还带了些委曲求全的意味。 “我只是不想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这些没来由的话让宋昶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说:“我没有想过伤害你们,我的任务是拿回文件,其他的事我并不想了解。” “这是?”文件被男子紧紧攥在手中,一旁的杨哲轩探出身子发问道。 他用余光观察男子的面部表情,可以看见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看来对于文件的内容,男子应该全然不知情,这样最好,省去了很多麻烦。 “我不相信,谁不知道枯叶组织的人向来心狠手辣。”张帆的神情丝毫没有松懈下来,依旧神情紧绷着。 当初张帆卖粉发了不义之财,却不敢在繁华的闹市买房,他不想别人轻易地找到他。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可没想到还是有人找来了。 听见这话,陆筱的心忽然抖了一下,却不知道为什么抖。 不可否认的是,张帆说的对,身为枯叶组织的人,他也是狠辣的。 他也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变得狠辣的,只记得他很怕血,直到柳叔赞扬他完成最后的考核——杀人,杀了他最好的兄弟时,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变得狠辣了。 “陆筱,你记住,在组织里,你不再是你,你是枯叶蝶,是扫清一切挡我财路的人,所以你必须学会心狠,也只能心狠。” 从某种层面来说,自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而且罪不可赦。 不过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此时此刻,他更关心的是那位男子的身份。 “我不知道你说的枯叶组织是什么,我说过,我只是来拿回文件。”宋昶的语气平毫无波澜。 “既然你不是枯叶组织的人,那你也就不知道这是份什么文件了。” 张帆像是知道男子并不会真的伤害他,语气中透露着淡淡嘲讽。 他环视着亲戚们,对他们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随后做了一个手势,亲戚们便各自散了。 现在门口只剩下宋昶、杨哲轩和张帆三人。 任务完成后,宋昶站在一旁没有离开。他本可以像往常一样回去复命,但这次他却犹豫了。 直觉告诉他,这份文件关系到很重要的事,他还不能走。 他和杨哲轩对视一眼,再次看向张帆,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却没想到张帆突然扬起拳头,像是蓄足了全身力气,朝宋昶的胸口袭去。 凭着多年来的训练经验,宋昶毫不费力的感受到张帆身体的肌肉走向,料到他会这样。 他把身体轻轻往后一仰,张帆就扑了个空,然后他顺势拉住还没有站稳的张帆,防止他因为惯性跌倒。 等到张帆站定,宋昶握着他的手臂,冷静地问道:“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文件吗?” 刚刚身体失去平衡感,没站稳的张帆差点跌倒,此刻他的心跳剧烈,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旋即睁开,然后重新打量着男子。 男子身形矫健,虽然总是冷着个脸,但浑身散发着一身正气,看起来不像坏人,他绷紧的心也稍稍放松下来。 其实刚才自己只是要试探一下男子会不会伤害他,现在已经确定,可以告诉男子文件的事情了。 乌云散去,天空特别蓝,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 宋昶正在开往风城的市区,陆筱坐在副驾驶上,装作欣赏外面的光景,默默地观察着男子。 男子的长相颇为英俊,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眼睛深邃如深海。 他应该是不少女子倾慕的对象,可惜他沉默寡言,冷冰冰的,而且一看就不是经常笑的人,或者说,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遇到过能让他开心的事了。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开口问别人的名字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宋昶盯着前方的路,神情寡淡地说到。 再加一条:警觉性高,不轻易相信他人。 “你好,我叫杨哲轩,多谢你让我搭便车。” “不客气,我叫宋昶。”他微微侧了一下头,“你家住哪?我把你送回去。” “荣乐酒店。” 宋昶听说过荣乐酒店,那是一栋面朝商业街的高层建筑,外观像是白色的城堡,很是壮丽,乐荣酒店虽不是风城数一数二的酒店,但也小有名气。 荣乐酒店以它独特的装修风格出名,它不像普通的酒店,每一间房屋都是统一风格,荣乐酒店的装修风格多变,每一间房间都是不同的风格,为游客提供多种选择。 他盯着前方的路,他问:“荣乐酒店在市中心,你为什么选择在人烟稀少的站点下车?” 听见这话,陆筱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但很快消失了。 因为那个站点离张帆那比较近——他当然不会这么说。 他轻咳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也不能不回答,过了几秒含糊的说:“我买票的时候没看清买错了,嫌退票麻烦就没退,不过还好遇到了你,多谢你送我回家。” 对于他的回答,宋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杨哲轩看着窗外,轻呼了一口气。 也许宋昶只是随口问问,并不关心别人怎么回答,这一点还挺符合他冰块脸的气质。 车子已经行驶了一半的路程,路的两侧不再荒凉,周围开始有了一些市井街区,有了一丝城镇的味道。 在路过一个岔路口打方向盘时,宋昶的手腕处露出了一个红手链。 杨哲轩坐在车里,眼睛时不时注意着宋昶放在挡风玻璃旁的文件。 从一路上的接触来看,宋昶的身手不容小觑,从他那拿到文件的几率小之又小。 “我迟迟等不到车,就往前走了一段路,正好碰到你有麻烦,虽然我没看清形势,但相遇即是缘,你说这不是上天让我们做朋友吗?”杨哲轩一脸真诚地说,“怎么样宋昶,交个朋友?” 提到交朋友,宋昶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他已经很久没有交过朋友了,并不是不想,而是怕别人觉得他无趣。 不过……眼前的杨哲轩长相俊朗,多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性神态,和以前的自己还挺相似的。 杨哲轩看他迟迟没有回答,正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还是说自己的身份被他察觉了,想到这,他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接着他听到他说了一句:“好啊,但我要提前跟你说一声,我这个人很无趣。” 杨哲轩的神情变了几变,刚才的慌乱已经消失了,转而冲他笑着:“那太巧了,我也很无趣,你若是不嫌弃,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宋昶听见他这样说,眉眼舒展开来,模样少了几分不近人情。 之所以和宋昶做朋友,陆筱其实也带了自己的私心。 柳叔告诉过他如果对一个人抱有目的,要先把对方当做自己人,也就是朋友来看待,因为是朋友的话,办事比较方便。 而且……说实话,这么多年来,除了和杨哲轩做朋友的两年,陆筱从来都是一个人,虽然宋昶冷冰冰的,但……和他做朋友好像也不错。 “杨哲轩,”宋昶看着远方,忽然想起了张帆家附近的那片树林,“你说,一个有钱人死了,家里人为什么不把遗体埋在好一点的地方,而要埋在深山老林里呢?” “这个问题……”杨哲轩拄着下巴,一副思考模样,沉吟片刻之后说,“人都喜欢落叶归根,即使发达了,离世后也希望埋在生前出生的地方。” “也就是说,人喜欢安葬于自己向往的地方?” “对,大多如此。不过我就是这么一说,埋在哪不还是负责埋葬的人决定的,身前的人可管不了身后事。” 近似不安以及迷惘的情绪在宋昶的胸口扩散,他望着前路,又好似望着虚无。 杨哲轩说的对,埋在哪儿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那么母亲埋在陌生的地方,是临终前的托付还是父亲的有意为之? 他觉得胸口好像是堵着什么东西,透不过气来,就打开了车窗。 之后他便没有再说话了,杨哲轩也没有开口,他好像知道宋昶在想什么事情,并没有来叨扰他。 忽然,因为路段颠簸,文件滑落在副驾驶旁,杨哲轩终于有机会接近文件。 就在他即将捡起文件时,他的电话突然响起,手机铃声徐徐传来,宋昶见状,顺手捡起文件。 杨哲轩的心里有些烦躁,本来想借着捡文件的事与宋昶聊一聊文件,顺便套套宋昶的底,可现在…… 他看了一眼手机界面,是柳叔打来的电话。 “宋昶,可以停下车吗?我和家里通个电话。” “好。”宋昶停车并且把车窗摇到底,外面的人声车声迅速涌来。 现在已经到了闹市,大概再过十几分钟就到荣乐酒店了。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一边是萧条荒凉,一边是繁荣热闹,一边是无力改变的贫穷,一边是生来的富有。 有些事就是这样,除了同情,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杨哲轩下车后,走了几米,确保不会被宋昶听见后,按下了接听键。 5.朋友 “怎么样,过了那么久,文件拿到了吗?”柳叔的声音有种压迫感,让人联想到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还没有,出了点小状况,本来……” 接下来陆筱简单地和柳叔说明了情况,柳叔听完后,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过了几秒钟后才做出下一步指示。 “既然拿不到文件,那就想办法得到名单上的名字,我需要知道名单上的人。至于宋昶,你要小心提防,他是联会的人,不能让他抓住把柄,你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 “联会的人?”他皱了一下眉,“可他有安会的名片,会不会是您记错了。” “我没记错,他确实是联会的人,他是宋康的儿子宋昶,擅长格斗,胆识过人。” “明白。”陆筱虽然心存犹疑,但只一瞬间便点了点头,接着他问出了在他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问题,“张帆和幻迭粉有什么关系?” “陆筱,你总是这么沉不住气。”柳叔说着吐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不过你早晚要知道,张帆是组织中人的手下,至于找到他的原因,就不用我说了。” “是因为幻迭粉害死了张帆的哥哥。”这句话一出口,陆筱一下就明白柳叔让他回收名单的原因了。 枯叶组织由十个人组成,每个人的分工各不相同,负责贩卖幻迭粉的人会严格的招一些帮手,而张帆就是其中之一。 干干净净的招进来,干干净净的离开,一旦不再贩粉,就要忘记之前贩粉的事,只字都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而张帆脱离了工作,却要把关于幻迭粉的名单交出去,他犯了禁忌,所以柳叔让他来回收名单。 “还有陆筱,你记住,城府最高的人往往没有城府,适当的时候把自己伪装成弱者,可以让宋昶对你放松戒备。” “明白。”他刚刚挂断电话,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整理柳叔的话,就闻到一股火煋味儿。 宋昶拿着两份文件,同时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打火机,“嚓”的一声,火苗闪现,打火机靠近文件点起火来。 杨哲轩快步接近车子,透过车窗,他看到文件被烧起一角,立马伸手煽动,把刚燃起的小火星煽灭。 “你不是答应了张帆会把文件交给什么安会会长吗,为什么还要烧毁?” “抱歉,很多事不便与你过多解释。”宋昶没有理会杨哲轩的阻止,继续手上按动打火机的动作。 与张帆对峙时,宋昶拿出安会的名片给他看,张帆看过后才把文件放心的交给他。 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有给张帆看到伪造的安会名片,才能轻松地拿到文件,他不想让事情变得麻烦。 他对待任务的态度向来都是完成就好,并不会好奇任务之外的相关信息。 不过他觉得这次的任务很奇怪,也曾想过看一眼文件的内容,但看了之后呢? 最终还是要烧毁。 除了任务之外的事情,还是不要好奇的好。 “等等,文件真的不能烧毁!” ———— 季武攥紧拳头,因为太用力,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在多年前的一次行动中,他抓捕犯敌人不成,反倒中了埋伏,而宋康的队伍比他的队伍抢先一步到达,制服了敌手。 安会认为宋康作战有功,从此以后宋康升为联会的会长,落选的季武从此退出联会,做起小本生意。 我早已安排好一切,就算计划有变,我的人也会见机行事。 况且当时的情况根本不需要宋康帮忙,他却多此一举抢了我的功劳,要不然我才是会长。 想到这里,季武眼底升起一股怒气。 “噔噔——”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年轻男子几乎是跑着朝季武赶过来。 “怎么了方栩?” “您让我查的事情查到了,宋康上个月做过幻迭粉生意。”方栩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一脸敬意地说。 “很好。”他没想到宋康身为联会的会长也会贩粉,“接下来查一下他贩粉的原因。” “收到。” 季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问:“最近宋昶有什么动静?” “宋昶今天很早的时候就外出任务了,好像是回收两份机密文件。” 季武点了点头,表情沉思,然后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 方栩身领神会,退出房间关好门后离开了。 看来宋昶是去找那份贩卖幻迭粉的名单了。 自己做幻迭粉的生意已有两年之久,早已懂得小心驶得万年船,名字用的是化名,不必担心他们会查到他头上。 况且“枯叶虎”让我按兵不动,还是静观其变。 中午时分,宋昶到达荣乐酒店。 “宋昶,改天来找我玩,你可是我回到风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杨哲轩淡然的笑了一下,“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一定。” 杨哲轩下车后,宋昶发动了车,在行驶一段路程后,拐进了闹市区后面的一个僻静小巷里。 “这两份文件是贩卖某种物品的人的名单。”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帆正看着地面出神。 “我哥就是因为这种物品变得飘飘然,不甚摔死的。” “某种物品……那是什么?” “恕我不能告诉你,你既然是安会的人,拜托你把文件带给会长,会长看过后自有定夺。” 宋昶的宅邸坐落在环境优雅的住宅区,停车场很宽敞。 他把车子开到家门口附近时,远远地就看见了父亲和柳寒。 父亲的右腿有些跛,始终不能根治,走路时需要借助拐杖。 站在父亲身旁扶着他的女子,名叫柳寒,是一个留着披肩长发,鼻子很挺的女人。 白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很好看。 宋昶看到他们在等他,心里有些开心,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宋昶!”柳寒看见他,朝他招手。她的黑发像轻纱一样垂在肩上,有种温柔婉约的美。 宋昶快速把车停放好,赶到他们身边。 他看着她,眼神像是探寻,像是关切,像是问候。 “柳寒,让你担心了。”宋昶的语调变得温和,不再那么冷冰冰。 他虽然是个冰块脸,但面对亲近的人他也会变得柔情,更何况那个人是柳寒。 “来了就好,一路上还顺利吗?”拄着拐杖的的宋康问道。他看上去很严肃,但是却很和蔼。 宋昶听到了父亲的关心,眼睛却没有看向他,只冷冷地回答:“一路顺利。” 之后他又加了一句:“文件和名片都已经烧毁,任务完成。” 荣乐酒店位于风城最繁华的街区,外观看起来像是一座白色的城堡,敞开的大门上雕刻着玫瑰,周围外观气派的民居鳞次栉比。 看着面前巍峨壮观的荣乐酒店,陆筱用力转动肩膀,仿佛觉得身上穿的衣服很不舒服。 真的……要进去吗? 他是陆筱,孤儿陆筱,不是富家子弟杨哲轩,没有在幸福的家庭中长大,他装不出他的随性洒脱。 更何况,自己还亲手杀了他。 是愧疚,是自责,还是真切的哀痛?各种复杂的心情在陆筱的心里涌上来,他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虚伪的人。 虚伪至极。 明明是自己为了自由杀了杨哲轩,现在他不在了,却还装作很后悔。 虽然,这后悔是真的,可当初下定决心杀他,也是真的。 往事随风,不可追忆。 陆筱明白,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由。 所以为了自由,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包括伤害最好的兄弟。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紧张的神经有了一丝放松,各种心情也烟消云散,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做好杨哲轩。 他决定了,进了荣乐酒店,他就是真正的杨哲轩,把真正的陆筱完全的瘾藏起来。 “你好,请问是需要住房吗?酒店有各种风格的房间供您选择。” 前台的女孩带着热情的笑容,礼貌的问道。 “不是的,我是……” “都怪你对儿子太严厉,当时他才二十岁,你就让他孤身一人前往冬城历练。” 在酒店的大厅中,有一座旋螺楼梯通往楼上。此时杨哲轩的母亲正一边下楼梯,一边对着她的丈夫杨佑杰说,“这次儿子回来你可不要对他那么严厉,好歹让他喘口气——” 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用手捂住嘴,发出轻微的尖叫,她的丈夫顺着她的目光向前台看过去,顿时喜笑颜开。 “小轩……是小轩,小轩回来了!” 太久没有见到儿子,思念一日一日变重,以至于儿子突然出现在家里时,夫妻俩先是愣了一下,过后才激动的不能自已。 “刚才正念叨着呢,没想到就来了。” 夫妻俩的喜悦溢于言表,步伐也变得快速有力,他们想快点拥抱一下许久未见的儿子。 而此刻此刻,陆筱的心脏狂跳,几乎要炸开。 对于陆筱的外貌,他们并没有起疑,没有人认出来他是冒牌的。 可是紊乱的呼吸和僵硬的身体暴露了他的不自然,他没有回家的感觉,没有那种常年在外盼望回家的期待。 他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把注意力放在疼痛上。 既然进了杨家的门,就要把杨哲轩的身份好好利用下去,绝不能逃避退缩。 等夫妻俩快步下了楼梯后,杨哲轩早已摆好灿烂的笑容,表现得比他们还激动。 甚至为了效果更好,眼里似乎还含着泪。 他抢先一步,冲上去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两只手臂搂着父母的肩膀,眼睛里噙着泪水,他挤了挤,泪却流不出来。 6.家 “爸妈,在外这两年我一直都在想你们。” 他好听的少年音色里还带着一点哭腔,同时他感到自己有点出汗,尤其是手上出了很多冷汗,眼睛还望了一眼门口的位置。 “我们也是啊,哲轩。”他的母亲看起来年轻,但实际年龄或许已经四十过半,精致的眼妆十分性感。 她细细看着儿子,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转而露出心疼的神色。 “你瘦了,这两年在外面受苦了。” 儿子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只不过现在变得清瘦,竟有了些沧桑感。 说完后,她揉了一下没有岁月痕迹的眼睛,她不想让丈夫和儿子看到她眼睛发红。 毕竟儿子回来是件高兴的事,她不想弄得这么煽情。 “是啊,儿子的确瘦了很多。”杨佑杰也感叹道。 他身着时髦的绸缎衬衫,讲究的金丝西服背心,一副标准的有钱人打扮。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前额没有头发。 “爸,妈,我这两年苦是苦了点,但过得很充实,况且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嘛,你们也就不必挂念我了。” 杨哲轩打趣地说着,还像从前那般玩世不恭。 陆筱感受到杨哲轩的父母对他流露出的真正的关心,手心不怎么出冷汗了,反而有些热。 “你说你回来就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让司机去接你。” “妈,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你母亲的意思是你不给家里打个电话,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爸,妈,我今年都22了,你们不用再为我操这么多心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儿子长大了,可在爸妈眼里,永远都是小孩。” 杨佑杰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他察觉到她笑容的背后夹杂着克制的心疼。 “哎呀,高兴的都忘了,快打一个电话给锦念,告诉她弟弟回来了。”杨夫人语调急促,对着前台的女孩说到。 “不用,我去找她。”杨哲轩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爸妈,我先去啦。” “这孩子,从小就跟他姐姐亲。” 哲轩,你回到家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见见我的姐姐。 为什么? ——因为,她给我的是真正的亲情。 门正虚掩着,杨哲轩探进头,看见一个背影婀娜的长发女子正对镜而坐。 房间很大,里面的设备和装潢非常豪华,整体风格偏洛可可风,华丽可爱。 偌大的置物架上有一盆观赏鱼,漂亮的灯鱼如此明亮鲜艳,在珊瑚丛中游来游去,看起来像假的一样。 杨锦念看到镜中的反射,随即转过头,惊喜中带了一丝迟疑。 “哲轩?”她不太确定的问到。她的眼尾有点上扬,看起来很好强。 “当然是我啊,姐姐。” 杨锦念起身离座,语气很是惊讶:“你真的是哲轩?” 眼前的男子已经褪去青涩感,眉眼间透着一些成熟的气息,和两年前的弟弟截然不同。 “姐姐,我真的是哲轩。”他仍旧悠然地笑着,但心里异常紧张不安,因为这句话分明就是假话。 杨锦念上前一步,离他很近,注视着他的脸。 有一阵子不见,弟弟的下巴消瘦了,虽然还不至于说是雕塑一般五官分明,但高高的鼻梁、细长的眼睛与眉毛的组合恰到好处,任谁见了都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归类为美少年。 接着,她冷哼一声,转身坐回到椅子上。 “在外两年你都没有回来,还以为你忘了有个姐姐呢!”她的语气虽然有点傲娇,但绝不是傲慢。 “不是这样的姐姐,”他缓缓靠近杨锦念,但是双臂紧紧贴在身体两侧。“你可是我最亲爱的姐姐,这不刚给爸妈打完招呼就上来找你了。” “哼,量你也不敢!”她眼睑细长,眼尾微微上挑,但看起来却不会很凶。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背靠桌子,想要挡住什么,不过她放弃了。 她移开身体,眼睛撇了撇桌子上的礼物盒,又看了一眼弟弟,语气稍微有些失落。 “原本给你准备了礼物,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现在看来只能直接给你了。” 说着,她拆开礼物盒,从中取出一瓶香水。 “现在给我也很惊喜。” 若是此刻撕掉杨哲轩的面具,做回陆筱的身份,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收到过别人特地为他准备的礼物,也从来没有如此热烈的感受过来自家人的宠爱,想到这里,他的眼角不自觉的湿润了。 “这是用你最爱的香水百合做的香水,睡觉前喷在枕头上还可以助眠。” 她摆弄着香水,随后看向弟弟,却发现他的眼眶微红。 “哎呀,这是怎么了——”她上前轻轻擦掉杨哲轩脸上未干的泪水,一改之前的傲娇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姐姐知道你这两年在外面受苦了,你现在回来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对,往事不必再重提。”他转嗔为喜,弯起的手指关节掠过嘴唇,“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姐姐真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哼!你少在这吐彩虹。”她用手指轻戳弟弟的脸,扬起一边的嘴角。 接着她打开香水,朝杨哲轩的身上喷了一下。 香水的味道有些许浓烈,很快在整个房间弥漫开来。 “怎么样,这可是用新鲜的香水百合做的,好闻吗?”她向他投来期许的目光。 “好闻……”说这句话时,杨哲轩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晃晃悠悠的往后挪了一两步。 杨锦念发觉弟弟有些不适,轻轻地拍打他的后背,担心地问:“怎么了,感觉还好吗?” 由于房间的窗户属于通风状态,香水味很快散开,杨哲轩的症状缓解了很多。 “我没事。”他摆摆手,示意不碍事。 陆筱在自己的感受上撒了谎。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对杨哲轩最喜欢的香水百合过敏。 也怪自己,很多事情只是入了耳,却没有好好实操过。 他大口呼吸,同时战战兢兢地看向杨锦念。 担心。她的脸上全是担心。还好,没有怀疑。 “奇怪,你刚才是对香水过敏吗?你以前可喜欢倒腾我的香水了,怎么突然就……” 杨锦念还没说完他就开口道:“可能是我刚回来,对这边的环境还不适应,”他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和香水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受多了。” “没事就好。”她将头歪向一侧,发出轻微地叹息,又看向他,“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应该没有露馅。 “姐,先不说这些了,我两年没回家,感觉酒店变化很大呀。” “那是,”说着,杨锦念拉着他的衣角,“走,姐这就带你四处转转!” ———— “爸,快看那里有个小女孩!” 不远处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坐在地上,泣不成声,一脸的彷徨无助。 父子俩走到小女孩身旁,男孩贴心地问道:“小妹妹,你的家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小女孩抬头看了看,面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年纪比她略大的男孩,他们看起来温暖和善。 “我和爸爸走散了……我找不到他了。” “那你的妈妈呢,为什么会和你家人走散呢?”男孩焦急地问,并递给小女孩纸巾。 “我没有妈妈……”小女孩哭的更厉害了,眼眶和鼻头通红。 “有一群坏人来找爸爸……爸爸把我藏了起来,说出去把坏人打跑再来找我,可是……我等了好久他都没有来。” 突然一声雷鸣,乌云压顶,一场暴雨在所难免。 父子俩看着还在抽噎的小女孩,决定先把她带回家,等小女孩恢复平静后再仔细回想她爸爸的情况。 “小妹妹,马上要下大雨了,你愿意到我家躲雨吗?” 男孩的这句话一出口,他的爸爸反倒有些惊讶,因为他想到的只是快点让小女孩躲雨,丝毫没有在意她愿不愿意,而儿子年纪虽小,却事事贴心细致,这是他想不到的。 “好……谢谢你们。”小女孩抓住男孩的手臂,哭声渐渐停止,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他们快要赶到家的时候,迟迟未下的暴雨瞬间落下,雨滴很大,打在身上有些疼。 父子俩用衣服为女孩遮雨,但雨太大,衣服的作用微乎其微。 “妈,兰溪!”他们三个人终于赶到家,男孩看着被雨淋湿的女孩,眼里透着不安。 他的妈妈和妹妹随即就从楼上快步走了下来,他的爸爸也冲进屋里拿出几条毛巾。 “这是怎么了?”说话的是一个有些憔悴的漂亮女人,脸上带着病态的白皙。 她看着浑身湿透的女孩,还没等儿子开口,她就让女儿拿一些衣服过来,然后从男孩手中接过女孩,示意他去换衣服。 过了一会儿,他们三人已经换好衣服,女人看着穿上自己女儿衣服的女孩,脸上浮出笑意。 女孩看起来和兰溪差不多大,衣服穿在身上正好合身。 而女孩此时变得很安静,不哭不闹,女人感觉有些异样,伸手在女孩的额头上摸了摸。 果然,烫的吓人。 “快去医院!” 7.伞下的她 柳寒看着天空发呆,继续回想着刚到宋家的日子。 女孩睡了一夜退烧后,男孩的爸爸问了她一些问题,希望可以帮助她找到她的爸爸。 女孩把他爸爸的具体长相,走散的地点详细告诉了男人,但对于别人找她爸爸麻烦的的原因,她似乎有意闭口不提,对着男人摇头说着不知道。 其实女孩不知道的是,她的小心思早已被男人看穿,但男人没有过多追问。 男人根据女孩的描述寻找着他的父亲,但找了很久始终无果。 男人看着小女孩,考虑着是否要把她送到收容所去,但他的家人包括他都很喜欢小女孩,尤其是他的儿子宋昶。 宋昶听说要把小女孩送走时,整日忧心忡忡,闷闷不乐,央求着爸爸把她留下。 那时候的宋昶还是乐观开朗的男孩,特别喜欢当哥哥的感觉,觉得保护别人让他看起来很酷,还嫌一个妹妹太少了,吵着爸妈说着想再要一个妹妹。 而现在女孩的出现就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个妹妹,自然是舍不得让她去收容所。 从此宋昶的爸爸便收养了女孩作为养女,但女孩的姓没有改变,还是姓她原来的姓——柳,只是她的字变了。 她的原名叫柳温,改了名后叫柳寒。 虽然以前的名字很温暖,但她的生活却寒冷无比;现在的名字很寒冷,但她的心已比从前炽热许多。 她要和过去告别,要过一种和以前相反的生活。 当然,他的新任爸爸宋康还是会留心寻找女孩的亲生父亲,他是一个秉性淳朴,尽职尽责的人。 大人们不知道的是,女孩心里早已放弃了寻找爸爸的想法,这是只属于她的阴暗面,从来不会让别人看见。 她早就有一种想逃离的冲动,逃离以前那个没有感情的家。 这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的一种邪恶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生根发芽,不知道长成了什么古怪的树。 此后,女孩在和睦温馨的家庭中快乐的生活着,她的新的家人对她视如己出,哥哥宋昶和妹妹宋兰溪都喜欢带着她一起玩耍。 多么幸福美好的生活,能在有爱的家庭顺遂长大也是一种幸运了,但这一切幸运在那一年被打破了。 那一年发生了两件事:爸爸意外出了车祸,有一条腿不能正常走路;第二件事情是妈妈去世了,死因……不太明确。 一个未关门的房间,妈妈捂着胸口倒地抽搐,表情扭曲。 她患上心脏病已经好久了,那次是因为突发心脏病却没有及时吃药而死。 就在她死去的那一刻,房间门口出现了一根拐杖,拐杖之后是她的丈夫宋康。 宋康从口袋中掏出治疗心脏病的药,看着没有生息的妻子,默默地流下了泪,却不知道他身后还站着的宋昶。 宋昶因为有点事来找妈妈,却无意间看见妈妈的离去,而他的爸爸手里握着妈妈的药。 他不知道该如何理解眼前这一幕,只相信他亲眼看到的——妈妈死了,是因为爸爸把药藏了起来。 从此以后,家里的氛围变得怪异,宋昶再也没有叫过宋康爸爸,除了工作上的碰面,根本不愿意见他,父子之间像是隔了一道厚厚的墙,谁也无法跨越。 他的性格也由活泼开朗变得沉默寡言,从阳光热心的大哥哥变成现在的冰块脸。 妹妹宋兰溪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谁也没有要提起这件事的意思,但妹妹大概猜到了一些。 从前那般幸福快乐的一家,再也不复存在。 想到这里,她收起心绪,垂下了细长的眉毛。 她得做些什么,来改变哥哥和爸爸之间的关系,作用也许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 ———— 上午时分,天气阴沉,也许马上会下雨,或许等一会。 方栩心不在焉地在街道上转悠着,街上店铺林立,三三两两的小贩吆喝声窜进耳朵,充满着烟火气息的景象却让他有些烦乱。 季武交代他查清宋康贩卖幻迭粉的原因,他通过多方渠道查证,但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让他止步不前。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像是有一滴水滴到了他的手背上,他起抬头,天空有雨缓慢落下。 这是入秋的第一场雨,之后再下雨,也下不大了。 不知为何,方栩并不想躲雨,相反他想淋一淋雨。 秋风萧瑟,树叶摇曳,他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雨滴落在身上的感觉。 然而…… 雨突然停了吗? 他听到雨滴的声音,身上却没有冰凉感,同时隐隐的闻到一些的薄荷香水味。 青柠交织着薄荷,沁爽绵延着柔情。 他慢慢睁开眼睛。 雨还在下,地上溅起水花。 不知何时有人站在他身边为他撑着伞,他微微侧过头。 她很美,方栩以前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但她美得让人紧张,他觉得自己的血压正在上升。 仿佛被卷入退潮之中,又好像被什么力量牵引,方栩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只能心甘情愿的追随她的脚步。 女子似乎感受到了方栩的目光,对着他相视一笑。 皎洁的雨点悄然落心间。 方栩迅速转移视线,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 天呐,心快跳出来了! 他感觉他的心脏似乎停止跳动了一秒钟,然后开始剧烈跳动。 他擦了擦额上的雨水,整理了一下袖口,又转了转衬衫的纽扣。 他试图通过这些无意义的动作来掩饰他的不知所措。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移视线的下一秒,女子也迅速转移视线,然后害羞的傻笑。 面对喜欢的人,注定不会太自然。 雨势蔓延,女子似乎对于方栩紧张的小动作视而不见,落落大方的说:“我们去商场走廊下躲雨。” 她的声音清润温柔,说话的时候尾音会拖长,听起来暧昧又缱绻。 “啊?”方栩愣了一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好……谢谢你。” 他看着伞下美丽的她,耳朵悄悄泛起一丝红。 “举手之劳。”女子活泼灵动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俏皮。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薄荷的清新之气,加上雨水特有的味道,如同一阵沁爽的风,清凉爽快。 到达商场走廊后,女子拿出手机摆弄着,方栩则看着飘落的雨滴,余光忍不住看向那位女子。 她长相甜美,穿着时尚靓丽,留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他无法拒绝这双眼眸。 他感到莫名的紧张,除了紧张,还有深深的自卑。 女子将手机锁屏,看他一副想和自已聊天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样子,忍俊不禁。 “你是喜欢在雨中漫步吗?”她主动开口道。 “不喜欢,但有时就是想淋一淋雨。” 男子无聊的回答并没有让她感到不舒服,反而觉得他更有趣了。 她打量着男子,男子的长相并不属于第一眼帅哥,而是越看越有味道的耐看型。 他的眼睛里住着一池柔和发光的生物,但身上却浮着一层凋零的气息,与他大约二十出头该有的年轻人气质毫不相称。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了,”女子笑了一下,周身充溢着少女的纯情和风采,“我已经发信息让我姐姐来接我了,你家在哪,顺路一起。” 她的热情让方栩有些受宠若惊,脸上本来要慢慢褪去的红色又重新汹涌地燃烧起来,连带着他的耳朵也红的发热。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家离这不远。”他轻吐一口气,像是鼓起勇气,“请问……” “什么?”女子见他嗫嚅着没有说下去,开口问道。 方栩感受到他的心跳的特别快,像是要从身体里迸发出来一样。没有谈过恋爱的他此时此刻清楚的知道,他喜欢上面前的女孩了。 他对她一见钟情。 他其实想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知道名字后又怎么样呢? 而女子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清澈透亮的眼眸看向他:“你好,我叫宋兰溪,你呢?” “我……”方栩摸了一下耳朵,吞吞吐吐的说,“宋……宋小姐你好,我叫……方栩。” 这句话说完后,方栩就暗暗恨自己掉链子。自已平时也算谈吐睿智,怎么和喜欢的女孩讲话就结巴了。 他又羞又气的垂下头,却听到宋兰溪惊喜的声音:“原来你真的是方栩啊。” 她眼中灿若繁星,好像她早就知道他。 “宋小姐……你是早就认识我吗?” “算是。”她嫣然一笑,接着说,“不过你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 真是可爱。 他们两人再次对视,似乎有某种东西被触发了,一种甜蜜的气息在周围蔓延开来。 突然一声车鸣打断了他们。 “姐姐!”宋兰溪看到那辆车,高兴地喊了一声,冲里面的人挥挥手。 “我姐姐来接我了,那…我先走啦,下次见!” 方栩稍微愣了一下,听到她要走,心里有些沮丧。 不过她说“下次见”,让他有些诧异和惊喜。 于是他依然红着脸,依然结结巴巴的说:“好……下次见!” 宋兰溪刚走出几步,突然转过身,把伞递给了方栩。 方栩就像失去思考一样,直接接了过去。 “虽然作用不大,但我还是想把伞留下。”随后她朝车子跑去,留下站在原地有些发愣的方栩。 薄荷的植物香调勾勒出一点柠檬的香。 她逐渐温柔散场,却留下不可磨灭的味道。 8.旁观者清 副驾驶车门被从里面打开,宋兰溪直接冲了进去,随后从车窗里对着方栩挥手告别。 方栩已经想不出借口来挽留她,便礼貌的歉身,道了一声再见,却无意中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柳寒。 她富有光泽的长发遮挡了她的侧颜,但他还是认出来了她。 他瞬间感到一阵难过,原来宋兰溪是柳寒的妹妹,宋家的掌上明珠。 他听宋昶说过,他的妹妹是个美妆博主,拥有大量的粉丝,其中不乏倾慕她的男粉丝。 雨胡乱地落在地上,泛起一丝悲伤的涟漪。 柳寒正在专注开车,车上的扫雨器勤恳的工作着,但还是让挡风玻璃模糊不清。 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她把秀发轻柔地挽在耳后,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脱俗之态。 “兰溪,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她温柔的说,黑色的长发很衬她的瓜子脸。 不过这句话的背后……隐约藏着一些担忧。 “嘻嘻——”宋兰溪笑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你们队的方栩嘛,我早就知道他了,只是没有近距离见过,还不太熟悉,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看你很开心,随口一问。”柳寒抿着嘴,精致的脸上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哎呀!柳寒姐姐,我就不瞒你了,我看上他了!” 听到这话,柳寒没有丝毫惊讶,她刚才看见妹妹望向方栩的神情,猜到了大概。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喜欢他什么?” “这……我也说不清,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好,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那我换一个问题,他为什么吸引了你?” “就是……我也说不清,就是一种感觉。” 在某次联会的队员们开完会各自散时,宋兰溪从阳台上注意到了方栩。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在这个秋日,她将爱上他,不是偶然。 在手机听歌普及的时代,宋兰溪却喜欢CD。 她觉得听歌嘛,就是要听CD才有感觉。 她喜欢听一些小甜歌,听着简短的歌词,幻想着男女主角的甜蜜爱情,简直不要太甜。 她也时常向往有一段甜蜜的爱情。 所以她一直在等待,等待他的出现,等待着爱情的门铃声响起。 可是...等的时间久了,她才发觉自己并不是一个擅长等待的人,她擅长制造机会。 还好,月下老儿和丘比特终于看了她一眼。 “感觉?” “对呀,就是一种感觉,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说着,宋兰溪挽起袖子,露出里面的手链,“看。” “这……只是一条手链而已啊。” 她望着她的侧脸,悄声说:“这可不是普通的手链,这可是我特地求来的招桃花运手链。” “兰溪,你……”不及她问出口,宋兰溪就说:“刚戴上时我也不清楚它灵不灵,也许灵不灵全靠心理作用,但我现在确信,它是非常灵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是我今天才戴的,结果就下了雨,碰巧就遇到了方栩。” “你这么一说,它还挺灵的,不过……今天的雨好像有些大。” “柳寒姐姐,这你就不懂了,雨下的大才好嘛,这样我才能与他共撑一把伞,在雨中有一个浪漫的邂逅。” “听起来确实很浪漫,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宋兰溪点了点头,略微腼腆的说:“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 “那就好,”柳寒朝着妹妹莞尔一笑,“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你们要珍惜彼此。” 话虽这么说,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 方栩是她的同事,奇怪的是,他的外表与实际年纪不符合。 他眼里有光,但给人的感觉却暮气沉沉,像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压在心底。 那东西也许是黑暗的,不能见光,就像自己的阴暗面一样。 “你就别操心我啦,先说说你。”宋兰溪俏皮一笑,一脸准备吃瓜的样子。 “我?” “对呀,你和哥哥的事。”说着,宋兰溪晃动了一下招桃花运手链,“你觉得哥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感觉好还是不好。” “他是个勤奋刻苦,严肃认真的人。” “这个回答太官方了,我是说你感觉他这个人怎么样?” “他非常的靠谱稳重。” “柳寒姐姐……” 像是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宋兰溪嘟着嘴,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他长得很帅气。” “嘿嘿!”宋兰溪一脸吃到瓜的样子,“那你觉得我哥浪漫吗?” “浪漫这个东西恐怕和他绝缘了。” “也是,我哥就像个木头一样,沉默寡言的。”宋兰溪的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柳寒的脸上转了几转,接着又问,“那柳寒姐姐喜欢我哥吗?” 她没有回答,她只是把视线移到一旁,似乎在犹豫:“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当然,是不可以的。” 绿灯亮起,车子在雨中缓慢前行,而宋兰溪的话像是随着车窗的风飘了出去,始终没有得到柳寒的回答。 “柳寒姐姐,其实我看的出来,你是喜欢哥哥的,对吗?” 对于妹妹的再一次追问,这一次柳寒没有回避。 她点头,笃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没错,我是喜欢他,而且一直都喜欢他。” 对于宋昶的感情,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宋昶性格大变,逐渐疏远家人那一刻开始,妹妹和哥哥之间的亲情就变了质。 “我就说嘛。”像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宋兰溪笑了笑,“那你怎么不对我哥表明心意呢?” 这个问题把柳寒问住了。 是啊,自己为什么一直不表白?我在害怕什么? 怕犹犹豫豫的自己,还是怕冰冷的他。 “柳寒姐姐?”宋兰溪见她许久没有回答,表情却变的凝重起来,有些担心的问。 “兰溪,”柳寒回过神,面露正色,“表白这件事,我想慢慢来。” “对,慢慢来也挺好,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哥哥喜欢你吗?” “我觉得我是单相思。” 这时宋兰溪突然在她耳边悄声道:“你知道吗,我哥看你的时候,眼睛是心形的。” “什么?!” “真的,我这叫旁观者清。”宋兰溪若有所指的看着她,一脸窃笑,“我觉得你们很相配哦。” ———— 面前的她对于主办方的措辞不为所动,还是那种冷漠孤傲的眼神。 她是这种女孩,生性凉薄,个性高傲,从小被人看到冷漠。 “安瑶小姐,很遗憾你的作品没有被选上,不过这只是个比赛而已,不要那么较真。” “我知道你画的很好,但评委的喜好不好琢磨,选不上很正常。” 安瑶默默地凝视对方,那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的眼神,让主办方心里有些发毛。 这次艺术比赛她筹备了很久,画画的过程非常用心,她相信她的实力,即使不能得大奖,至少还能得个小奖。 但现实是残酷的,她的作品甚至无人喜爱。 心思细腻的她早就从评委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 就算捂住嘴巴,对于喜爱的人和事物,眼睛里还是会流露出喜爱。 从评委的眼睛里,安瑶知道他们是喜欢她的画的,可最后为什么要支持不喜欢的画呢?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落选,之前的多次比赛都是这般。 或者说,每次比赛都是这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猜测,这次比赛得奖的人早就内定下来了,所以想投她的评委才会露出割爱的表情。 她想让画作表达的东西被更多人看到,引起更多人的共鸣,所以她拼命练习画技,但每次都与“内定奖”擦肩而过。 她也可以选择用钱来买到名利,可她生平最憎恨的就是“不公平”的行为。 公平公正,在她眼里是最重要的。 她可以选择次次花钱买名额,但此行为的本身和她的原则大相径庭。 况且,这样做只能换来一时的得奖,却会大大推进这种不良风气,而她自己也会成为令人憎恨的一员。 她想改变,可只凭她一人的力量,根本无济于事。 但就是因为自已无力改变的虚假,才让她心下难受。 比赛结束后,她向往常一样,去找主办方讨一个说法,但主办方男子一直在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来搪塞她。 “得奖的人实力确实不如你,你心里不平衡很正常,但比赛的机会多的是……” 男子还在解释着。他装出耐心的样子,却难掩自己的不耐烦。 他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孩。 他用轻轻握住的拳头轻敲胸口,眉毛拧在一起,像是一定要找出一个理由摆脱面前难缠的女孩。 安瑶别过头去,不看对方,眼睛盯着她的作品,继续保持沉默,或者说冷漠。 这冷默让没有找到措辞的男子内心不悦。 比赛中,她画的是一幅现实主义画作,整个画面没有出现人物,只有一个铁栅栏。栅栏后整齐的摆放着一双双织好的手套,高低错落,层峦叠嶂组成山峦,像无数只手张开巴掌讨要什么。 她并不想靠这幅画传递一些固定的东西,和文学作品不同,没有那些连作者本人都说不出的标准答案。 画作的声音很细微,需要自己解读,而每个人都能从画作中解读出属于自已看见的一面。 主办方看着女孩依然高冷,竟突然谄媚起来:“这样,下次比赛我替你打个招呼,让评委们投你,当然了,世界上没有白帮的忙,你得……” 男子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擦着,眼睛闪闪发光。 安瑶怎会不懂他的意思。 “不用。”她直接拒绝,并觉得面前男子的嘴脸让她有些恶心。 9.名单 黎明初晓,微露柔光,外面还没有大亮。 宋朝走出房间,坐在院子里。 院子里桂花绽放,微微风动,一阵阵香味幽幽地传来。 他轻抚手腕处一直带着的红手链,眼中的光芒忽然就黯淡下来。 那是一条红色的本命年手链,中间的一个珠子上刻着“昶”,是他妈妈亲手为他做的。 每次祭拜妈妈时,都要去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 人喜欢安葬于自己向往的地方,对吗? 他在院子里坐了许久,直到天彻底破晓,他才往那个男人的房间走去。 站在父亲的门前,他感觉到胸口的剧烈起伏。 平静。 一定要保持平静。 他摆出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轻轻推开那扇熟悉的门。 “小昶?” 宋康刚刚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看见门被推动,见是儿子,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惊讶。 他没有看错,来者正是宋昶。 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来看过他了,以至于他有语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昶啊,怎么起这么早?”宋康反应过来,一脸亲切的笑意。 宋昶默默看着父亲,没有答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样伪善。 不过,他在慢慢变老,额头上镌刻着细纹,黑色的头发中夹杂着几根银丝。 他转身背对着他,看向窗外。 院中那颗百岁高龄的桂花树,枝桠交错,粗壮而高大。 清晨的空气里沁着桂花的清香,随风飘溢,飘进每一个呼吸的毛孔中。 看着儿子的背影,宋康觉得眼睛发胀,不知怎么,一看到儿子,他就有点想哭。 与同龄人相比,宋昶成熟的很快,稳重内敛,做起事来有魄力,可这并不是宋康想看到的。 在他的记忆中,儿子从来都是爱笑的,嘴角上扬是常态,对任何事都保持乐观,可现在他的脸上的爽朗消解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不是故作深沉的平静,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平静,就像静止的水面一样,任何东西都掀不起半点波澜。 不可否认的是,儿子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他。 这么多年了,妻子的死一直是他心中的痛,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他那么爱她,她却弃他而去。 那是他最爱的人,折磨……也是享受。 但是儿子的突然撞见,是他预想不到的。 一个人的痛苦,变成两个人的痛苦。 他歉他一个解释。 他想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虽然很痛,可若不说,随着时间流逝,痛苦只会变重。 他要说出来,他要改变和儿子这熟悉又疏远的关系。 不过……不是现在。 儿子的突然找来,肯定不只是为了来看他,他是否察觉到了一些幻迭粉的蛛丝马迹,宋康并不确定。 如果儿子不提幻迭粉的事,他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当上联会的会长后,总是以大局为重的他早已明白,有些事该说,有些事烂在肚里也不能说,即使是良善的事。 一些黎明的曙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消散了一点房间内沉寂的气氛。 “小昶啊,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等会一块吃点。” 宋康打破了寂静,还是那副亲切豁达的笑容。 宋昶转过身来,宋康看了一眼他,从他的眼睛里他看不出来任何表情,他琢磨不出他的心思。 宋昶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欲望,他只是环视四周,父亲床头柜子上的酒吸引了他的注意。 柜子上大多是一些白酒,看起来度数不低,而放在卧室里,应该是睡觉之前喝的。 “会长,”宋昶从紧闭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听到这句话,宋康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短暂相握,然后松开。 他还是嗅到了幻迭粉的气息。 “没有,怎么突然这么问?”他的声音中多了一丝颤抖,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出来。 “没什么。”宋昶背对阳光,模样隐晦暗沉。 他能感觉到父亲隐瞒了他一些东西,但没有明说。 窗外天气已经亮了,对于这个城市来说又是平凡的一天。 ———— 下午时分,宋昶坐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目光盯着桌子上的文件——那两份没有销毁的名单。 他执行任务有一个原则,就是不好奇任务之外的结局,只把需要完成的任务完成好,对于任务之外的事情绝不好奇。 因为真相往往都是那么的露骨,不带一点修饰。 不知道真相,只知道一个裹了糖霜的故事侧面,也挺好。 “毕竟是因为有人死了才有的这份名单,怎能轻易销毁!” 杨哲轩的话语回荡在他耳旁。 这一次他想打破自己的规则,把文件打开,窥视一眼里面的内容,证实一下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可怕念头。 决定好后,他没有再犹豫,直接打开了其中一份文件纸袋,抽出里面的纸张。 和之前预想的一样,纸上除了几个名字外,其余全是空白,没有其他标记。 他仔细端详着那些名字,还好,他都不熟悉。 这对他来说是好的结果,没有出现认识的名字,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但这也是最坏的结果,如果名单上的人做了不好的事情,文件销毁后,岂不是无人知道。 宋昶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一脸想探究真相的样子,丝毫没有注意休息室内进来了一个同事。直到听见有饮水机出水的声音,思绪才飘了回来。 孙博接了两杯水,其中一杯放在了宋昶的面前,自已在他旁边随意坐下。 宋昶见状要把文件藏起来,但已经被孙博看到了。 他的眼睛从文件上移到孙博那里,后者正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孙博疑惑的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开口,但宋昶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打算,他便问道:“没想到啊宋昶,你可真不够哥们,有任务居然不叫我?” 他语调轻松,说话时露出两个小虎牙。 宋昶随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声地反问他:“你还记得我执行的上个任务吗,会长说很机密,所以没有告诉你们具体内容。” 孙博困惑地点了点头,没有做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那次的任务是销毁两份名单,”宋昶指了指桌子上的两个文件,“就是这两个。” “什么?!”孙博听完后显然有些惊讶。 印象中,宋昶每次任务都完成的很好,这次居然欺骗了会长。 不过对于销毁的文件,他心里也有诸多疑问。 那两份机密文件是不能给安会看到吗? “先不必讶异,这份文件不能给会看见,这当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说着,宋昶把手中刚打开的名单递给孙博,“你看看这些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孙博浏览着名单,严肃的看了好一阵:“大部分都没有听过,不过……” 他的声音有些虚幻,像是在努力回想记忆片段。 “这个叫余舟的我有些印象,上个月他刚被安会的人秘密逮捕了,具体原因还不知道。” 被安会带走的人肯定是犯了事,看来名单上的人都不清白。 “宋昶,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孙博坐在椅子的边缘,随着对事态的理解,逐渐坐正。 “会长一定有事情瞒着我们。”宋昶脸上阴云渐起,同时觉得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沉入了心底。 “这样宋昶,现在新的任务还没有下来,我去跑一趟查下原因。” “那就拜托你了,不过你要小心……” 宋昶话还没有说完,孙博却已经先他一句说:“我知道,不能让别人起疑,因为这份名单已经被你销毁了。” 下午三点,杨哲轩从接待处打来电话,宋昶在大厅和他见面。 杨哲轩从酒店住户的口中打听到了宋康家的位置,当他提起宋康时,人们对他的反应褒贬不一。 有人说他是天使,乐善好施,这些年做过很多慈善;有人说他是恶魔,间接杀死了他最爱的妻子。 当然,众人的言论往往能混淆是非,一切都是传闻,至于真假,他并不关心。 联会大楼看上去是一座漂亮的居民住宅,三层房子,带有前院和后院,周围有着宜人的景色,称得上是居民的梦想家园。 杨哲轩走进联会,院子中栽种的桂花正在盛开,淡黄色的花瓣,淡淡的清香,让人不自觉的放松。 宋昶站在不远处的大厅等他,他加快脚步。 “宋昶,原谅我的自来熟,为了增进我们的友谊,我来找你唠唠嗑。” “我很欢迎。”宋昶的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笑容背后却藏着深深的担忧,甚至恐惧。 就在他即将打开第二份文件时,接到了来访电话。 这样也好,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事实。 “发生什么事了,感觉你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宋昶看了一眼他,忽然有些犹疑起来,上次的名片上写着自己隶属安会。 他问他:“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在酒店打听个消息并不难。”说完这句话后,杨哲轩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这里是联会,上次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谢谢。”杨哲轩虽然带着富家子弟独有的不羁,却没有一点架子,这种淡然的态度很合宋昶的口味。 略一沉吟,他带着他来到了休息室。 10.季家兄弟 桌子上有两杯水,已经冷了。 招呼杨哲轩坐下后,宋昶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 “还记得这两份文件吗?” 杨哲轩看着面前的文件,一份还没有打开,一份已经打开像被看过无数次,纸上有了一些痕迹。 “怎么会不记得,你当时还要销毁它呢。” “这就是我烦恼的原因。” “我可以看看这是什么名单吗?”杨哲轩一脸真诚,“你别误会,也许我可以帮你提供思路。” 他接过宋昶递给他的那张名单,名单上只写了十个人的名字,一张纸上大半都是空白。 他用手捏着下巴,佯装成一副思考的样子,刻意过了几秒答到:“里面有一个名字我有些推测,但我不敢妄加评论,我要看完第二份名单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宋昶了然于心,接着打开第二份文件。 “你先看,我去接杯水。”宋昶点点头,没有注意到杨哲轩正拿着名单向饮水机走去。 他走到饮水机旁边,抽出一个一次性纸杯,按下接水的开关,警惕地看了一眼背后的宋昶,然后快速拿出手机,打开拍照模式,拍下了第一份名单。 随着短暂的水滴声,水杯已经接满水,他端着水杯,若无其事地走回原处。 第二份名单刚刚打开,宋昶的目光就掠过一个熟悉的名字,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同时有一种猜测被证实的感觉。 “怎么样,是有什么发现吗?” 杨哲轩问道,但宋昶愣在一旁,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从宋昶手中拿过文件,匆匆扫了一眼便明白了。 在第二张名单的中,有一个宋昶很熟悉的名字——宋康。 怪不得他的表情变得很阴沉,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杨哲轩决定装作不知情。 他拿着名单装出思考的样子,在房间里踱着步绕了一圈,期间拿出手机如法炮制拍下第二份名单,然后走回宋昶身边。 “当我在第一张名单看到符长雨的名字时,我还不是很确定,可现在又看到陈尘的名字,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这是一份贩卖幻迭粉的名单。” “幻迭粉,”宋昶对于名单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所以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接着说了一句:“那是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是不好的东西。” “那么……”他用手指了指宋康的名字,“这名单上有我父亲的名字,就意味着……” 杨哲轩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就意味着你父亲也是贩卖幻迭粉的人。” “怎么可能?”宋昶并没有表现出紧张不安,相反有一种莫名的冷静从容。 他发现自己越恐惧的时候就越平静,而这种平静他也忘记是怎么来的,何时来的。 他又想起张帆说的话——这是一个害人害己的生意。 其实在没有打开名单前,宋昶就已经有了猜测,但现在看到真相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却有些难以接受。 此时的他后悔自己好奇结局了。 “宋昶,你还好吗?”他看到宋昶表情平静异常,不带任何情绪,但正是这样,才越发让人担心。 “谢谢你来找我,不过我现在确实有些不舒服……” 杨哲轩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而且他已经拍到名单,没有必要继续呆在这里。 “那……我下次再来打扰。” “是我招待不周。”宋昶满脸歉意的点了点头。 陆筱刚刚走出联会,在不远处看见一个他应该很熟悉的面孔,随后他赶紧转身离开,怕被认出来。 那是杨哲轩的好朋友孙博,也是联会的人。 那份名单静静的躺在桌子上,一旁的宋昶紧闭双眼,仿佛在逃避现实。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一定要销毁文件的原因——若被安会看到,父亲贩粉的事情便埋藏不住。 一阵脚步声传来,孙博的声音响起:“宋昶,查到了,这是一份——” “贩卖幻迭粉的名单。”宋昶睁开眼睛,呼吸慢慢变深,变重。 ———— 午饭时间,饭香四溢。 季武的妻子陈英夹着一块红烧肉正往季子勋的碗里送。 她衣饰简净,看起来四十多,脸上刻着与其年龄相符的皱纹,但笔挺的背脊却透着力量。 “多吃点。” “谢谢妈,但您不要给我夹菜了。”季子勋说。他皮肤白皙,戴一副金边眼镜。 坐在季子勋身旁的是他的哥哥季子坤,此时他正用手指轻敲腿部,仿佛在配合音乐的节拍。 陈英看到她的大儿子一脸愉悦,忍不住问道:“子坤啊,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哦,没什么。”季子坤收敛了一点笑意,俨然变成平日里那副不屑样子。 他不会告诉妈妈,他看上了一个对他十分冷漠的女子。 女子是个画家,留着公主切发型,容貌虽不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漂亮的,但绝对是看了一眼后就难以忘怀的。 现在的问题是画家女子对他无感,这让他有些烦恼。 不过没关系,凭他的魅力,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被他征服的。 他这么想着,筷子正往盘里夹菜,不注意碰上他弟弟季子勋的筷子。 他轻蔑地撇了一眼季子勋,又看了看他碗里的红烧肉,然后故意撞开他的筷子,夹起一口菜吃了。 他的碗里总是有许多妈妈给他夹的菜,而自己碗里空空如也。 陈英看到这一幕,惹得她皱起眉头,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季子坤比季子勋大一岁,虽然他们的外形很相像,但是性格气质给人的感觉却大不一样。 大儿子季子坤留着一头怪异的发型,性格乖张跋扈,痞里痞气的,还带着点野性。 小儿子季子勋斯斯文文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咳—咳—”季子勋突然发出几声咳嗽。 入秋了,天气转凉,他又感冒了。 “是不是感冒了?我去拿点药给你。” “妈,不用,过两天就好了。”咳嗽渐止,季子勋感到身体轻微不适,不过这是常态。 他生来体弱,故而家中人偏疼爱些,这些年来在父母的精心照顾下,身体逐渐变好。 当然,由于季子勋的梦想是当一名警察,所以在武校训练时,自然要比旁人更勤奋刻苦些。 相比之下,父母自然是更喜欢上进的孩子。 本应亲密无间的兄弟俩,因为父母微妙的偏心,导致季子坤好像不太喜欢他的弟弟,一直与他不对盘。 “你看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干脆退出联会算了。” 从季子坤的话中,季子勋总是能听出淡淡的嘲讽,不过没关系,他不会真的跟亲哥哥计较这些。 “少挖苦你弟弟。”一旁的陈英说道,眼神有些严厉。 “难道不是吗,就他那身体……”季子坤喝了一口手边的饮料,感觉饮料淡而无味。 “妈,哥说的对……”季子勋劝赶紧解到。 他见母亲和哥哥又因为自己而起争执,心里非常歉疚。 “是我身体不好,老是拖别人后腿。”他摆弄手里的杯子,并转了转,然后岔开话题,“妈,爸最近很忙吗,一直不见他。” “现在是九月底,秋令水果纷纷上市,你爸最近在忙着批发水果。” 此话一出,她不由得疑心。 丈夫季武在外面做批发水果的小生意,工作地点离家很远,通常不回来一起用饭。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原来是这样。” 听见母亲这么说,季子勋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最近爸爸的行踪有点古怪,但古怪在哪,他也说不上来。 ———— 她生长在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父亲有祖上遗留下来的酒店,母亲是有名商人的千金。 她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受着万千宠爱,父母对她呵护培养无微不至。 富二代这个词听起来充满敌意和蔑视,但是自己实际是富二代的时候,那感觉还是不错的。 从小就被逼着学习琴棋书画的她,最喜欢的爱好是养各种花。 世界上有无数种花,她又是一个爱花主义者,看到陌生的花就想马上查找关于这种花的信息,如果碰巧花的名字或者寓意引起了她的兴趣,她便会深深喜欢上这种花。 她内心深处有一个愿望:把喜欢的花都种一遍,奈何她喜欢的花太多太多,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喜欢的花只会越来越多,所以这个愿望一直都被搁浅。 但是这个愿望还没实现,现在她又多了一个愿望,而且这个愿望很迫切——得到父母的理解。 “锦念,你今年已经24岁了,是时候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妈,我真的没有结婚的想法,自己一个人过不也挺好的。”杨锦念苦笑着说。 听到这话,杨夫人不乐意了:“说什么傻话,哪能不结婚呢。” 在爱情和物质的滋养下,她保养的很好。 “人迟早是要结婚的,大家都是这样的。” 这句话是杨锦念这半年来听到的最多的话,听到耳朵都要起茧了。 不仅是妈妈,还有一些亲戚们,每次见到她好像都会说这句话。 这句话就像长在她们嘴里一样,只要一开口,就会自己飘出来。 他们无形中给了她一种压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一开始的时候只有母亲催她找对象结婚,后来不知怎么的,催婚这件事就像病毒一般,也席卷了她的亲戚,她的朋友,她的邻居,甚至还有一些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们加入了催她结婚的阵营,每天明里暗里的将她置于“再不结婚就晚了”的境地。 实在搞不懂她们为什么这么喜欢催别人结婚? 也许一切都是基因在作祟。 11.第二个愿望 “妈,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真的没想过要结婚!”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到了结婚的年纪就该结婚。” 杨夫人以为女儿还像以前一样脸皮薄,不禁想到了几年前类似的一幕。 那一年女儿大学刚毕业,她对女儿说: 我明白你这个年纪正是奋斗的时候,财富、事业,还有身为女人的美貌等等都是要追求的,妈妈不会阻碍你的奋斗,不会让你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就把你嫁出去的,因为那样反而会害了你,是家长对孩子的不负责。 可是锦念,你是荣乐酒店的千金,这些粗浅而又必须有的东西,你本身就有,家里也有能力给你,你和哲轩不需要那么辛苦的搞事业,所以我想让你安安心心的谈恋爱,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 当时锦念的回答是:“妈,您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今年才21岁,谈婚论嫁会不会太早了?而且我也没有想找对象的想法。” “怎么会呢?这个年纪不小了,像我当年这个时候都已经嫁给你爸爸了,所以你就安安心心的谈,爸妈不会干涉你。” “妈,我的顾虑不是这个,不是干不干涉的问题,是我真的没有想谈恋爱的想法,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哪有人不结婚的,你以后再找也行,可以晚嫁,但不可错嫁,结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多花点时间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也是很有必要的。” “我的顾虑也不是时间的问题,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谈恋爱,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当时女儿这样说时,她只当女儿想谈恋爱,但羞于女儿家的面子才这样说的,所以接下来的几年也就没有干涉女儿的恋爱问题。 可是这次她是真的着急了,因为女儿这几年一直都没有谈恋爱,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而且过了今年女儿就二十五岁了,眼看身边的姐妹们一个个都抱上了孙子,自己却没有盼头,所以更加着急起来。 “过几天我和你爸给你安排一场相亲,你好好物色物色。” “不用。”杨锦念平静的说,看得出来她在努力收敛自己的脾气。 其实她一开始并没有想过不结婚,只是在结婚和不结婚之间摇摆,但是一听到爸妈时不时的在她耳边唠叨,她突然就不想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逆反心理在作祟,还是本心如此,现在她产生了一种很坚定的信念——不结婚。 可惜的是,爸妈好像不能理解“独身”这个词。 “妈,我不想谈论这些了。” 她又一次不愉快地走了出去,没有继续听母亲说一些让她困扰的话。 风城在白天像是长长地睡了一觉,在夜晚就苏醒过来。 整个中心街道霓虹灯遍布,而人们在这里四处逛着,不亚于白天的热闹。 她在荣乐酒店的周围转着,觉得心烦意乱。 初秋的夜晚,风已不再轻柔,冷风吹过她的发梢,就这样将她的思绪拉长。 大人们总是这样,鼓励孩子让他们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但若是想法和他们预想的不同,他们就会教育你,说你这想法是不对的,然后再把他们的那套想法强加给你,根本不会理解你。 她从来没有想过结婚,对男女之事也从不关心。 并不是受过伤害或者不相信爱情,相反她的爸爸妈妈非常恩爱,结婚后也一直很幸福,在别人看来是很憧憬的二人生活。 可她真的没有那种需求和想法,就像买一件东西,不是因为需要或者喜欢才买的吗,怎么到了结婚这件事就变得人人都得需要人人都得喜欢了呢?! 她看着越来越黑的天空,心想:也许我是个奇怪的人。 她喜欢在家里的酒店做事。 从她爷爷那辈起,家里就是开酒店的,所以她和弟弟从小就备受期待,被灌输了各种管理学。 不过她并不是被家里要求一定要在酒店工作的。 如果因为要继承家业而不能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也太悲哀了,但她是愿意的,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酒店。 在工作的时候她感觉内心很充实,完全不需要恋爱,不焦虑,不烦躁,整个人的生活状态很棒。 不过只要是工作嘛,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压力。 但相较于爸妈的逼婚,她又是轻松的,因为只要有事做,就可以让她忘记一些不想听的言论。 工作的压力先抛却一边,现在爸妈给她施加的压力让她每天都身心疲惫。 这两种压力或许类似,焦虑程度却不可同日而喻。 前者是她给自己的压力,是想把事情做好;后者是别人给她的压力,她无法改变,却也逃脱不了。 “锦念,锦念!”杨锦念忽然听见有人叫她,转过身,看见夏柔正往她的方向走来。 夏柔是一个留着留海的短发女孩,她是酒店的前台,同时也是杨锦念的好朋友。 别看她工作时热情万丈,但实际上是个文静乖巧的乖乖女。 她的性格很好,从来不会指责和议论别人,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不会一惊一乍,任何人与她相处都会感觉很舒服。 “锦念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太好吗?”夏柔关切的说,“刚才你出去时我就想来找你的,但有客人要住宿……” “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 “可是你看起来并不开心。”她牵着她的手,和不太开心的杨锦念一起吹着晚风,“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杨锦念没有回答,任凭夏柔拉着她缓慢踱步。 夜色融融,夜空没有繁星,只有几颗孤单的星星,零星的分布着。 “夏柔,你觉得我是个怪人吗?” 夏柔有些意外她会这么问,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怎么会呢,对我而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在夏柔心里,杨锦念是她最知心的朋友,每次和她在一起都会让她越来越自信。 但她不确定她是不是锦念最好的朋友,毕竟她有很多好朋友。 “如果其他人都要做的事,我却没做,会不会很奇怪?” “当然不会奇怪,随波逐流就一定是正常的吗?锦念,你千万不要自我怀疑。” 夏柔宽慰她后,看着她的眼睛:“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了吗?” 杨锦念叹了一口气,郁闷的说:“爸妈催促我快点找男朋友,快点结婚,可我丝毫没有这个打算。” “对不起。”夏柔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杨锦念有些意外,不明白为什么夏柔突然给她道歉。 夏柔想起自己之前也和锦念谈过她恋爱的问题,那时的她总是岔开话题糊弄过去,她还以为锦念是不好意思说。 “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你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还总是提起。” “哎呀,我当时什么事呢。”她笑着摸了摸夏柔的留海,“没关系,那只是我们闲聊时开的玩笑而已。” “可就算是这样,也给你带来了不必要的困扰。”她垂着头,语气很是歉疚,“那你是真的没有要结婚的打算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以前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现在爸妈一催,就……很想跟他们对着干。” “你的这个心情我能明白,就像一件事情在自己还没有确定要不要做的时候,此时有人让你一定要做,那自己很可能就不想做了,甚至会变得很厌烦,以至于自己原本的心思也摸不清了。” “诶,就是这个理!” 两个人默契十足,对视一眼。 “但目前我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要结婚的打算,我和我爸妈说过,看他们的表情我就明白了,跟他们说这些没用的。还说我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还要和亲戚们商议给我相亲的事。” 夏柔听了杨锦念的烦恼,心里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愤怒。 不是针对她父母催她结婚的事情,而是一种“被控制住”的愤怒。 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是又大概知道因为什么。 忽然,夏柔用双手捂住杨锦念的耳朵。 “现在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夏柔你干啥,你在说什么……” 她把手松开,杨锦念明白了她的用意。 “你是想说,不想听的话可以不听。” “对。”夏柔紧紧握住她的手,“若是别人说了一些让你不舒服的话,可以选择不听,永远不要被他人的言论所烦扰。” 夏柔就像暖风,总是能吹散她所有的忧愁。 “你要开心点,在我心里你可是宇宙无敌第二大美女,别再愁眉不展了。” “等等,第二大美女……那第一大美女呢?” “这第二大美女啊……”夏柔扬起形状很漂亮的鼻子,“你笑起来的时候,就是第一大美女啦。” “哎呀,夏柔……”杨锦念露出了这几天不曾有过的笑容,之前的伤心全然消失。 夏柔对她会心一笑,转而变得严肃起来:“锦念,以后你有啥心事都要和我说,不准瞒着我。” “好,我保证以后什么心事都和夏柔说。”说完,杨锦念抬起头看着夜空,有个星星突然亮了一下。 还好,在这个世界有一个能理解我的人,一切都不至于太糟。 12.痛 “这是什么?”宋昶把那两份名单放在桌子上,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反而出奇的宁静。 “为什么上面有你的名字?”他见宋康不说话,则继续说,“怎么,你敢做不敢承认吗?” “小昶,”宋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释然般叹了口气,“看来你都知道了。” “这是危害别人安全的事情,你怎么能徇私舞弊,为了隐藏自己的污点而销毁文件?” 宋昶攥紧拳头,表情里带着压抑住的愤怒和深深的失望。 虽然他与父亲一直不和,但他知道父亲为人正直,光明磊落,做了诸多善事。 现在他为了利益竟然抛弃善良的念头,这让宋昶感到很心痛。 “小昶,你愿意听我讲讲吗?” “讲什么,你有什么好讲的,做坏事还需要理由吗?” “小昶。”一瞬间,宋康的眼神和脸色都变得决绝起来。 风城是繁华的大城市,有川流不息的车辆,有四通八达的道路,有人来人往的热闹。 但揭开这虚假繁荣的外壳后,金玉之下的污浊便会暴露出来。 今年的夏天漫长而又酷热,而默默为民众发声的热血青年,成了一道凉爽的风。 那位青年据说是高层的领导干部,他主张风城底层老民众的利益得到放大,计划了一场反叛行动。 行动触及了军方和一些有钱人的利益,再加上背后其他势力的支持,这个人很快就被逮捕,而支持他的人们也被镇压。 之后上层很快封锁了消息,就像从来没有过那次行动一样。 高层机关还发了一则告示,证实这件事纯属虚假,请勿轻信,相关负责人已被处理,如果散布谣言者,严惩不贷。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他看了父亲一眼,不解地问,“既然消息被封锁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和你贩粉有什么关系?” 他的态度和刚才相比,更加温和了。 于是宋康继续一边回想一边讲述,同时感觉腹部传来一阵痛楚。 每一种行动都需要经费的支持,我想帮助那个热血青年,默默的用大半积蓄捐了物资给他,虽然他很快就被赶下台了。 “你捐赠的物资到底是什么?” “请原谅我,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直接透露。” “比如呢?” 宋昶腹部剧痛,像是有火苗要冒出来,不过他忍住疼痛,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说:“是世界上最赚钱的商品之一,也是普通人无法买到的危险之物。” 宋昶迟疑着,然后点了点头,对于父亲说的东西他了然于心。 那些底层群众把他们仅有的钱都用在了那次行动上,随着行动的失败,让他们的家庭雪上加霜,遭受重创,所以宋康又把仅剩的积蓄捐了出去。 他一心只想着让他们过得好一点,却忘记了他是联会的组建者。 他不怕安会查到他贩粉,而是怕查到联会财政困难的原因。 所以他要想办法在短时间内筹到一些钱,躲过安会的调查,不得不开展一些其他业务…… 上个月宋康开始接触幻迭粉,一共卖了两次。那些有钱人出手也是豪横,很快他就赚了一些钱,解了燃眉之急,然后立马停手。 有一次他向“枯叶组织”中的人取货时,碰到了贩粉的张家兄弟。 他取完货后走时听见张帆和枯叶组织的人争吵着什么,当时没在意,后来才知道张帆的哥哥因为幻迭粉死了。 张帆把一些所知道的贩粉人的名单写了下来,想要交给安会,可他深知道一旦安会知道了此事,便会彻底调查,他不能让上层知道是他在背后默默支持那次行动。 “你让我假扮安会的人得到文件后销毁,只是因为你的名字不能让安会看见。” 说完这句话,宋昶就明白宋康为什么要派他去完成这次任务了。 因为他不好奇任务之外的一切,可惜这次,他好奇了。 “没错,但这样其他名字也会随之被销毁,幻迭粉吸死了人,安会的文件被拦截,我心里也忐忑不安,但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你保护了你想保护的人,可你在保护别人的同时,也伤害了一部分人,所以你觉得你做的事情是对的?若是安会不知道名单,幻迭粉被继续贩卖,会有更多人因此受到伤害!”宋昶义正言辞的说。 “可我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可是违法就是违法,”宋昶稍稍提高了音量,“就算犯法的初衷是好的,那也是违法。” “宋昶,爸。”柳寒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和宋兰溪听到动静,闻声赶到了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柳寒的目光在宋昶和宋康之间转换,但没有人回答她。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嘛。”宋兰溪走到床边,在宋康身边坐下。 看到宋昶表情阴郁,柳寒猜到了什么,开口道:“爸爸这次做的事确实有些过分,但也是为了风城啊。”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这次任务的原因。”面对柳寒,宋昶的语气多了一丝微妙的温柔。 不知为何,这种被欺骗的感觉反而让他有了一种心安。 至少在他执行这项任务时,有一个人和他有着同样的矛盾想法。 “宋昶,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我是在你出任务时担心你,才央求爸爸告诉我的。” 她看了看宋康,后者头正半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拐杖出神。 “起初我也很震惊,但细细想来,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这是最妥当的办法。”她似乎是觉得说服力不太强,又加了一句,“就算那两次爸爸没有贩卖,也会有别人贩卖,更何况当时幻迭粉就像香烟一样,有害,但不算违禁物。” “可终究有人因此丧了命。” “所以我们不能再让更多的人丧命了,现在名单没有销毁,相信安会看过名单了解情况后,会正式把幻迭粉列为禁物。” “你的意思是,要把名单交给安会?” “是的,一定要交。”说着,柳寒从笔筒里拿了一支笔放在名单旁边,“名单一定要交给安会,但父亲的名字也一定不能让安会的人看到。” 宋昶总会不懂她的意思。 他握紧拳头再松开,似乎在进行艰难的心里斗争。 他扫了一眼宋康,随后看向柳寒,语气低沉:“我不知道这个选项是否正确。” 然后他拿起桌子上的笔,把宋康的名字涂至看不清。 “没有绝对的正确,也没有绝对的错误,问心无愧就好。” 这时候,坐在床边的宋康缓缓开口:“既然你们都在,那我就讲一下你们的妈妈是怎么离世的。” 话一出口,他们三个人都望向宋康,脸上的表情不尽相同。 “不是得心脏病死的吗?”宋兰溪对父亲的措辞有些奇怪,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宋昶的眼神则变得冰冷:“是他把妈妈的药藏了起来,妈妈心脏病发作时没有找到药,所以才死的。” 他的声音虽小,却像一根细长的针,刺穿了宋兰溪的心,除了疼痛,她还不由得感到一股寒冷。 “怎么可能……”她反应了一会儿,艰难的吐出一句。她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这一点旁边的柳寒清楚的看在眼里。 这怎么可能?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错愕的看着父亲,她无法相信哥哥的话,甚至觉得在做梦。 妈妈死于心脏病发作,是柳寒姐姐告诉她的,但哥哥和爸爸矛盾的缘由,她完全不知。 但她隐约察觉到,妈妈的死,还有下文。 或者……就像哥哥说的那样,妈妈的死与爸爸有关。 不对!不可能! 爸爸是很爱妈妈的,要不然爸爸的腿也不会跛。 她想开口说更多辩解的话,但脖子仿佛被勒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严格来说,联会是警方的先行者,有些事情警察只能在事情发生后做,而联会是专门在事前做的。 宋昶作为联会的一员,处理着各种任务,保护着风城民众的安全,虽然他不是警察,但他过的很充实。 只是……每个深夜独自望着月亮的时候,脑海中的那一幕还是会刺痛全身。 那个男人的手里握着妈妈的药。 到底该如何理解这一幕呢?自己当时能想到的并不是很多,能理解的只有死亡,他只能接受结局——最爱他的妈妈死了,那个男人手里握着的是妈妈救命的药。 这也导致了他执行任务时,不喜欢过问任务之外的事。 他不想问了,父亲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为什么这三个字他已经无力去想了,人在面对这样的事情的时候,理智会将情感保护起来。 这件事被理智封存起来之后,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煎熬中,逐渐熔炼成一种东西——憎恨。 他恨他。 “是我把药藏了起来,但那并不是事实的全部。”宋康说,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当年我把药藏起来是你妈妈要求的。” 他的这句话让宋昶心里某些东西破碎了,非常难过。 他想起母亲死的时候痛苦的样子:“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一心求死?” “妈妈本来可以好好生活的,为什么一定要结束生命呢?”宋兰溪忍住悲伤,迟疑地说。 “是因为……”宋康很自然的按住隐隐作痛的腹部,静默下来,沉浸在自己悠远的心事里。 13.枯叶螳螂 若随风往事不随风,它偶然飘落入梦中,前尘多少故事曾翻涌。 几年前宋康的妻子患上了心脏病,却一直没有根治,只能靠药物来维持。 她一直随身带着药物,在知道自己病入膏肓时,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见一面自己的初恋,而那个初恋并不是宋康。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一直都互相爱着彼此,可是由于一些原因,他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后来她的初恋娶了别的人,她知道这件事后,伤心不已,不久后靠着说媒嫁给了宋康。 宋康是很爱她的,可他也知道她最爱的人不是他。 为了实现她的心愿,宋康最终还是去寻找了她的初恋,但从他家人的口中打听到,那个男人早在新婚当晚就投河自害了。 他对妻子说明情况后,她不能接受。 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初恋,初恋最爱的女人也是她,他在她结婚的当晚为她无声的殉情,现在却连见上一面都不可能了。 妻子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请求他把她的药拿走。 她说,生前难与他相逢,唯有死别才能相认。既然不能共赴黄泉,那她就早点到那边陪陪他。 “亲眼看着爱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我比谁都难受。”宋康低着头,淡淡地讲述着,没有抑扬顿挫的语气反而让别人感受到他心中的情感起伏。 妻子的坟紧靠着那个男人,这也是妻子临终时要求的。每次去远方祭拜妻子的时候,他都忍不住羡慕在她旁边的坟。 妻子死去的一刻被儿子撞个正着,那天之后我和他之间就有了隔阂与矛盾。 他一直不愿见我,也不愿意听我说,我没有机会向他道歉,时间久了我也不愿意说,这件事彻底成了父子两人之间的痛。 妻子的死去对儿子造成的伤害是巨大的,他悄悄换了一种性格,不再爱笑。 曾经张扬恣意,充满热心肠的少年,眨眼间褪去青涩,变得客观沉着。 对于儿子的变化,宋康心里一直感到愧疚。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宋昶几乎不和他说话。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关系变得很疏远,和解越来越困难,最后他发现宋昶已经不需要他这个爸爸了。 说着,宋康看向自己瘸掉的左腿,眼角无声地滑出一些泪,很少,他抬起手臂擦了擦,就没了。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是情人节。 他本身并不是一个具有浪漫细胞的男人,但为了让妻子开心,他费尽心思把自己变得浪漫,对妻子浪漫。 那天他定了好多好多花,但他觉得不够,还要再买一些首饰。 他急着去店里给爱人挑选别的礼物,却没看到有车子驶来,突然被车子撞倒在地,一阵恍惚,整个世界在他面前游离起来,虚虚实实,飘飘渺渺的。 他听不见周围的人在说什么,耳朵里只有耳鸣的声音。 他的头上有处伤口在往外不停的流着血,但他似乎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疼痛,甚至以为是下雨了,是雨滴到了头发上顺着脸颊流到他的手里。 直到他摸了一下伤口,看到手上瞬间沾满的鲜血,才发觉自己真的被撞了。 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麻痹感袭遍全身。 在他昏迷之前,脑海中还在想着送给妻子的礼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为了她被车撞坏了一条腿,余生只能依靠拐杖,而酷爱格斗术的他也再也不能挥展拳脚。 情不改,纵使岁月枯荣,流年暗换。 他是很爱她的,但她心里最爱的却不是他,这件事成为他此生挥之不去的痛。 他抬起头,目光慢慢停留在了床头的酒瓶上。 他以前从不喝酒,觉得酒苦涩难咽,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有人喜欢喝这东西。 自从妻子离开之后,他却爱上了酒。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之前总觉得喝酒像灌药,还得提起鼻子一口灌下去,然后感觉腹腔之内酒精所到之处,皆烧起燎原大火。 自从他有心事开始,喝酒喝着,慢慢的真的就喝出一些味道来了。 他为什么爱上了酒? 他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喝酒就能让自己麻醉,麻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也许酒就是人类为自己刨的一个洞,以便随时能躲进去冬眠。 枯叶组织由八个人构成,柳忠是组织的头目,代号枯叶虎,负责提供幻迭草和制成幻迭粉的配方。 陆筱和陆觉两个人,代号枯叶蝶,负责扫清障碍,让生意得以顺利进行。 陆筱的拳脚功夫是组织中最厉害的,同时他也是柳忠最信任的人。 若是让别人做陆筱的任务,柳忠是万万不放心的,保不齐他们会和谁勾结,从中谋利。 但陆筱是自己养的孩子,也是他在组织中留的一步棋,万一哪天有人倒戈,他可以替他解决掉。 陆觉是一个笑面虎,笑里藏刀,遇到一些难缠的买主时,只要他出马,他们就会被治的服服帖帖的。 像柳忠这种坏在表面的人,自是不喜外表无害内心狠毒的人的。 不过还好,陆觉事事顺他的意,是个可信之人。 李彪、纪止和冯远是生意经营的三个负责人,他们三人互相牵制,代号为枯叶螳螂。 李彪是个身材圆润的光头,虽然脾气暴躁还又贪财,但作为负责人讲,他还是很尽职尽责的。 纪止,也就是季武,纪止是他的化名。以前差点当上联会的会长,不过幸好后来退出了,要不然就成了柳忠的敌人了。 想来真是讽刺,他当过几年兵,最后总结出当兵不挣钱,来找柳忠做生意。 至于冯远,他是一个老实人,不争不抢。 卖粉挣到的利润他只拿他应得的那份,不会像纪止和李彪那样,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耍手段。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对于手底下某些人的做法,柳忠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另外四个人的代号是枯叶蚁,他们的任务是制作幻迭粉。 枯叶虎柳忠把制粉的配方分成了四份,分别是四个步骤,四份合在一起才是一份完整的配方,而每一步的制作过程都是独立的,他们彼此间又相互保密,所以并不知道完整的配方。 完整的配方只有柳忠和陆筱知道,不必担心泄露。 “拿到名单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威严的声音。 “拿到了,正在联系名单上的人,但有一些名字似乎是化名。” 陆筱最近秘密联系了名单上的人,但还有一些名字和他们本人对不上号。 “你的猜测没错,确实有些人用化名,毕竟这样保险一点。”柳叔顿了顿,接着说,“接下来我需要你找到一个人,名字叫季武,他是枯叶螳螂之一。” “季武?是与宋康不和的那个人吗?”陆筱有些惊异。 组织间的人们都是相互知道代号和分配的任务,但很少见到彼此的真正长相。 当印象中那个身材健硕,一身正气的季武是组织中的人时,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没错,就是他。没人能抵挡的了金钱的诱惑,不管他曾经是多么正派的一个人。” “明白,我会联络他的。” “还有陆筱,记住你是枯叶蝶,是枯叶组织的人,学会隐藏好自己,即使在暴露的树林里也不要让捕食者发现你的痕迹。” “我会小心的。”他用谨慎的口吻说。 电话那头挂断了电话。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柳寒在宋昶身旁坐下,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你都没有好好吃饭,先吃点东西。” 她舀着一勺汤,轻轻吹了吹,往宋昶的口中送着,宋昶顺势张开了嘴。 “味道怎么样?”微风清扬,她动作优雅地撩了撩散乱的发丝。 “味道很不错。这是什么汤?我以前没喝过。” “这是虫草汽锅鸡汤,是我特地学的。我看你最近压力有些大,虫草有镇定安神的作用,而且药效要比其他中药温和很多,喝起来味道也不会差。” “让你费心了。”宋昶回答后,看着柳寒浅浅一笑。 柳寒和兰溪都比较高挑,亭亭玉立的,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兰溪是恬美型的,性格刚烈直率。 而柳寒是那种外柔内刚的女人,具有温柔且坚韧的气质。 加上她练过好几年的跆拳道,举手投足间还多了一丝酷。 她这么好,也不知道以后哪个男人能配得上她。 柳寒继续自然地往宋昶嘴里喂着汤,宋昶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和她说到:“谢谢,我自已来。” “啊?好……”柳寒略微有些尴尬,把汤往宋昶那推了推,然后静静看着宋昶。 他的五官利落分明,眼睛尤为深邃,甚是好看,若是……那眼睛里有她就好了。 妹妹和她说过,宋昶喜欢她,可她不管怎么看,他的眼睛里除了淡淡的忧伤,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早就倾心于他,但他好像只把她当妹妹。 “柳寒,”宋昶放下勺子,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你觉得我们包庇爸爸贩粉的事情,是对的吗?” “这个……我也说不清,也许有些事情就是没有对错。” 他又问:“那你觉得爸爸是坏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柳寒轻轻摇头,然后郑重地告诉他:“当然不是。仔细想来这些年爸也不容易,他为人低调,乐于行善,只是想帮助更多的人,他一个人背负了太多。” 宋昶犹豫了几秒钟,随后点了下头,但心里却无法释然。 14.情难自禁 宋兰溪正百无聊赖的看着窗下,忽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次见过面的方栩。 他看起来有些拘谨,正微微低头拨弄手机,随后她的电话铃声响起。 居然是打给我的?!宋兰溪不禁有些激动,但是她克制住了自己的这种情绪。 “喂,您好,”她从窗外看着他,“那位?” “宋小姐,您好,我是方栩,我们见过一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电话里方栩的声音低沉又好听,不愧是他,这样也能抓住她的心。 “方栩?哦,当然记得,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对不起宋小姐,这次来找你原本是想还伞的,但我快到这时才发现忘记带了。”他语气紧张,似乎怕她因此不高兴。 宋兰溪听到这儿,没忍住笑了一声:“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不是的,不是的……”透过窗户,她可以看到他一些表示害羞的小动作。 “不知道宋小姐方不方便,”方栩摸了摸泛红的耳朵,“我想……请你喝一杯咖啡。” 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 “我现在也没啥事,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 “好。”方栩的脸上散发出光彩,“我现在在去联会的路上,突然打扰,是我冒昧了。” 还联会的路上,明明就在楼下嘛。 “好的,那一会儿见。”她挂断了电话,随后露出欢快的表情。 自从上次一别后,她就时常想起他,她好像对方栩一见钟情了。 她之前幻想过,找男朋友就要找像哥哥那样的,而方栩身上就有一种和宋昶很像的特质,而那种特质是责任还是担当,或是其他的抽象事物,宋兰溪自己也说不清。 她穿着居家服,还没开始换衣服,但她并不着急。现在想来方栩是给她准备时间,想不到还挺贴心。 她的房间清新雅致,陈设精致有品。 固定在墙上的柜子里整齐的放着一排看起来就很高级的包包,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一些CD,多数是一些甜歌,还有一些诸如莫扎特,巴赫等人的古典乐。 画了一个淡妆,换好裙子后,宋兰溪选出一个适合搭配裙子的手提包。 方栩看见宋兰溪朝自己走过来,他紧张地舔了下嘴唇,耳朵不受控制的发烫。 长相恬美的她穿着勾勒出腰身曲线的纯色连衣裙,比上次在雨中的她还要惊艳美丽。 当她走近他跟前时,一阵熟悉的薄荷柑橘味香水飘过,很清新很甜。 “抱歉,久等了。” “并没有,”方栩显得越发的紧张了,“我也才刚到。” “不过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上次忘记互换地址了,以及……我的电话号码。” “上次下雨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来接你的人是我的同事柳寒,她住在联会,我就猜知道地址了。” “原来如此,那我的电话呢?” “问……问你哥哥宋昶要的。” “你还挺聪明。”看见方栩紧张笨拙的样子,宋兰溪觉得有点可爱。 在离联会不远处的咖啡厅里,方栩绅士般的将椅子拉开,请宋兰溪坐下。 侍者将两杯咖啡端了过来,他们的周身随即围绕的咖啡的香醇味道。 坐在方栩对面的宋兰溪用勺子缓慢地搅拌着咖啡,她的手指纤细,透着淡淡的粉色。 “宋小姐,最近你们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宋兰溪一瞬间皱起眉头,但随即恢复原样。她没想到方栩在咖啡厅的第一句话是问她的家事。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呃……日常问候而已。”方栩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突兀,“最近会长和宋昶都看起来怪怪的,所以我就问了一嘴。” “的确是你想的那样,最近爸爸和哥哥闹了一点小矛盾,不过不碍事。” “什么矛盾啊?”方栩眼神殷切,“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的家人,要是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我们现在还只是朋友呢,”宋兰溪轻启双唇,面色微红,“你就这么想了解我的家人啦。” “啊……”方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妥,“不是的……我只是……” “好啦,我就不逗你了。”她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不过既然你问了,我也正想把家里发生的事找个人倾诉一番。” 她喝了一口咖啡,觉得这里咖啡的香味和口味还是略欠火候。 “前几天我哥因为一些事和我爸有了分歧,”她看着方栩,脸上有些歉意,“抱歉,事情的原因恕我不能告诉你。” 她说的是宋康秘密让宋昶销毁文件的事情,这件事联会的其他成员还不知道。 方栩点头表示明白。 “哥哥对爸爸处理事情的做法很不赞同,再加上……” 再加上妈妈的死因,让宋昶觉得父亲是杀害妈妈的帮凶。 在宋兰溪看来,爸爸把药藏起来他也很痛苦,妈妈的死这件事谁也没有错。但她并不打算说这件事。 “再加上我哥是个木头,不善表达,自然会有矛盾。” “这样啊,谢谢宋小姐告诉我这些。” “是我应该谢谢你。”她浅尝了一下面前的咖啡,觉得不热不冷,随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讲出来舒服多了,不然总感觉心里有块石头。” 她两只手交叉,托住下巴,眼睛里散发着期待的光。“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家庭呢,跟我讲讲呗。” 宋兰溪的这句话一出口,气氛顿时就沉了下来。 谈起他的家庭,方栩的头突然低了下去,脸色渐渐凝重。 他的身上本就带着些暮气,现在表情凝重,让他更加暮气沉沉。 善解人意的宋兰溪见状,马上改口说:“方栩,我们去外面散散步。” “好。”对面传来他低低的回应。 一走进店里,陆筱就察觉到老板很喜欢高尔夫。 墙上挂着的画似乎是某个高尔夫球场,还装饰着古董高尔夫球杆,圆形杯垫上有着让人联想到高尔夫球凹坑的花纹。 这家店是杨哲轩和孙博常来的地方。 “哲轩,这里。”孙博坐在临窗的位置,朝他挥手。 “真是好久不见啊。” 杨哲轩坐下后,一个酒保走了过来。 “老样子。”他说。 陆筱本来不想和孙博见面,但孙博是杨哲轩的哥们,杨哲轩在回风城之前打过电话给他,说回去后找他唠嗑。 现在他到了风城,不来找他反而让人起疑。 “是啊,我都两年没见你了,你又变帅了。”说着,孙博挥出拳头。 杨哲轩也挥出拳头,朝他一碰。 孙博和杨哲轩是一挂的,给人的感觉都很阳光俊朗,也有共同的爱好——登山、越野和射击,他们是同频共振的,怪不得能成为好朋友。 陆筱身为他的替身,自然也要喜欢这些。 “现在在哪工作?” “我现在在联会。” “联会我听过,看来你的工作还挺有挑战性的。” “哈哈还好。” “但我记得你之前很喜欢化学,为什么没有做相关的工作?” “我是很喜欢化学,其实去年这时候我还在化学研科实习过,但我想我也许是叶公好龙。” 他放慢语速,接着说:“当我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化学研究上后,我发现我并不喜欢化学,只是喜欢它有趣奇妙的一面,而真正等待我的则是一些琐碎的实验,有的时候一个数据对不上,就要重复好几次实验,这不是我喜欢的工作,所以我就辞职了。” “那你为什么又进入联会了?” “因为……” 去年孙博刚刚失业,为找工作几经辗转。他去联会面试时,偶然间遇见了她。 她气质出众,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就那么惊鸿一瞥,就那么回眸一笑,就让他着了迷。 可惜,她的眼里没有他。 “因为什么?” 杨哲轩追问的时候,正巧酒保端着江酒和冰块过来。 “谢谢。”孙博微倾酒杯喝了一口,呼地吐了口气,“真好喝,这一杯酒似乎就能消解我不少压力。” 他在酒里加了几块冰块,目光移向他:“不说我了,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雪利酒杯里盛有的透明液体,陆筱并没有喝过,于是就学着孙博也加了几块冰块。 看来得了解一下酒的知识了。 “我正在学习怎么管理酒店。”他喝了一口,酒的度数不高,醇厚味道中带着一丝甜味,他不喜欢。 “也是,你们家可是有家业继承的。” 看见杨哲轩喝酒的动作,孙博心里闪烁一丝奇怪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我的好兄弟,你就别打趣我了。” “没有的事。”他碰了碰杨哲轩的酒杯。 他其实很羡慕杨哲轩,很羡慕有父母帮衬的孩子,可以少走一些弯路。不过没关系,只要找对方向,走的很慢但是也可以很稳。 在心中低喃的瞬间,孙博的脑海中忽然有东西闪现,他努力去捕捉,而刚才他想不起来的事,忽然变得清晰。 他记得哲轩喝江酒时,从来都只加一块冰块,还说加多了影响口感。 不过他没有问出口,毕竟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人会随着时间改变,对食物的喜好有变化也很正常,也许哲轩是在冬城改变了口味,他这么告诉自己。 15.阴暗面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家里哪里不用钱!” 这是我的生父经常对我说的话。 是的,家里是很穷,可我觉得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快乐就好。 爸爸和妈妈结婚后,由于我的到来,给家里增加了一定的经济负担,从我记事起,父母吵架的原因无非就是自己的各种费用,吵到最后,爸爸说妈妈变了,不爱他了,妈妈很伤心,最终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夜晚离开了他。 妈妈走的时候,因为无力抚养我,所以没有带走我。 我温柔的妈妈、温暖的妈妈,选择去做别人的妈妈了,她不恨她,只希望别人能真的把她当妈妈。 我知道,妈妈一直都是爱爸爸的,不然也不会和他共苦,不离不弃这么多年,而妈妈的离开,根本没有唤醒爸爸,他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所以,在不经意的某天,我也像妈妈一样,抛弃了爸爸。 我对小时候的事记忆不多,却清楚地记得生父就是因为幻迭草才被别人找麻烦的,但当时宋康问我时,我选择假装不知。 妈妈离开后,爸爸每天都浑浑噩噩,喝酒,赌博,什么坏习惯都沾上了。 有次他走山路时,无意中被一种草吸引。那种草长得并没有多么奇怪,只是和别的草相比,在根部多了些紫色,若是不扒开草的根部,根本注意不到。 他像着了魔一样,疯狂的在山中寻找着这种草,而这草极其稀少,最后他把山翻遍了只找到三颗。 爸爸说他认识这种草,这种紫跟草叫做幻迭草,在古代用于治病,药理被历代名医所认识,只是这草的坏处大于益处,很早的时候就被禁了。 现在上天让他发现幻迭草,不就是在给他发财的机会吗? 他允吸着其中一颗草的根部,表情像是很享受,近似疯狂。 他把其中两棵草磨成了粉,最后一颗留下当种子。 爸爸回到家对我说他要发财了,妈妈很快就会回来和我们团聚。我不知道最后妈妈有没有回来,但爸爸发现幻迭草这件事随风传了出去,被一些歹人嗅到了金钱的味道。那群歹人威胁爸爸让他交出幻迭草的种子,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赚钱机会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他把我放在屋子里藏好,出去跟那群人搏斗。外面抢夺的声音停了好久好久,他却迟迟不来找我。 我出屋查看,所见之处空无一人,幻迭草的种子也不见了。 我立刻出去在方圆几里寻找着父亲,见人就问父亲的下落,不知找了多久,精疲力竭的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记得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我默默哭泣着,找寻不到亲人的伤感无人诉说,不过……我承认,我心里想的是,如果找不到父亲就好了。 有意离开父亲的阴暗面,是我腹黑的一面。 我抬起头仰望天空,天像即将压下来一样阴沉。 离开父亲,自己会去哪呢?会过得更好吗? 我不知道。可离开父亲,离开这个死寂的家,是自己当时做的一个很正确的决定,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后悔。 父亲以前是冬城人,当时没有找到他,他会不会回冬城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爸爸了,我一点都不想他,而现在出现的幻迭粉,会不会和爸爸当年发现的幻迭草有关…… 想到这里,柳寒突然不敢再细想下去。 荣乐酒店每个房间的风格都不尽相同,有的房间偏北欧风,整体简约大气;有的房间是田园风,烂漫自由;有的房间是地中海风格,有着碧海蓝天的清爽…… 不过最吸引陆筱的,却是墙壁上的挂画。 那些画色彩丰富,笔触细腻,但画中的人物像是自带一种凄美,氛围压抑阴沉。 他眼前的这幅画上,一个男子默默地站在天台朝下望着,那眼神像是在审视着什么。旁边的一幅画上是一个男子穿着裙子站在雨中,头发遮住一半脸,看不清眼睛,但整体的舞姿很是随性。 每张画中仿佛都有一个故事,他看不明白作者要表达,或者说是要讽刺什么,但能感觉到画中的人物都是不幸的。 杨哲轩盯着墙壁上的画,像是陷了进去。直到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他望向不远处,姐姐正站在过道上看着这边。 “两年没回家,是不是觉得酒店变化特别大,慢慢适应就好了。”杨锦念穿着酒店的工作服,步履轻盈地走过来。她富有光泽的波浪卷发披在身后。 “我会抓紧时间适应的,我也想快点为家里出一份力。” 杨锦念却笑了一下:“哲轩,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就都怪爸爸平时对你太严厉了,什么事情都想让你做的好。” “姐姐,我习惯了,而且对自己严格一点不也挺好的嘛。”杨哲轩面带笑意,但心里却有些沉重。 陆筱听杨哲轩说过,他的父亲对他很严厉,高标准严要求,只是因为他是杨家酒店的继承人。虽然他不是杨哲轩,但也要严于律己,表现出来这份认真。 也许每个人都是适应器,都会有适应期。 “对了哲轩,在外面两年,你克服你的缺陷了吗?” “啊?”面对杨锦念探寻的目光,他露出迷茫的神色,“什么意思?” “你不会忘了,这可是你出门前和我说的。”杨锦念见弟弟还没有想起来,就替他又回忆了一遍。 杨哲轩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他的缺陷正来源于成长环境。他的成长环境太顺利了,父母都是人中龙凤,对他的培养面面俱到,从他出生起就没受过苦,也没有遇到什么挫折,什么事情都做的很完美。 成年后他渐渐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别人从小就有的一种类似“坚韧”的东西,就是在逆境中也可以顽强生活下去的东西,在他身上却没有。 现在日子平坦,没什么波折,但以后的路总要自己走,不可能一直都被人保护。所以杨哲轩在他二十岁那年,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到外面历练一番,直至真正的成长。 “怎么样,现在有印象了吗?” “哈哈你不说我都忘了,”杨哲轩点点头,表示想起这回事了,“不愧是我姐,我随口说的话都能记到现在。” “哲轩,锦念教给你的东西,你学的怎么样了?”他们的身后传来声音,说话的是他们的爸爸杨佑杰,眼神中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 杨佑杰的妻子保养的很好,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此时她正挽着他的手。 杨哲轩转过身,看到爸妈走了过来,立即灿烂地微笑着。 不知何时,他已经习惯慢慢把笑容挂在脸上。 “弟弟学的很快,一点就通。”杨锦念骄傲的说,并向弟弟投去赞许的目光。 “好样的,不愧是我杨佑杰的孩子。”杨佑杰拍着胸脯说到,语气中带着一些强势。 “你啊,就是对儿子太严厉了,刚回来没多久就让他学这么多。”杨夫人在一旁责怪丈夫,眼神中流露出对儿子的疼爱。 “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严厉点也是为他好。” “这话也对,不过还是要宽弛有度。”杨夫人转而看着儿子,甚是欣慰,“儿子长的帅气,以后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姑娘呢。” 她说完后,杨哲轩一愣,感觉手有些冷。 他从来不敢奢求有一个家,只求余生能够自由。 “妈,我以后想一个人生活。” 听到这话杨夫人不乐意了:“别跟你姐姐学坏了,她就不想嫁人,哪有人不找伴的。” 像是感受到了母亲的目光,又像是不想继续聊天内容,杨锦念的语气中交织着无奈和愤怒:“我不是说了不要提这件事嘛!” “我们是你的爸妈,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很正常。”杨佑杰说完,看了一眼儿子。 杨哲轩没有发言,对于他们的话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你们聊,我先走了。”这个话题让杨锦念很不自在,她快步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锦念的脾气都是你从小惯的。”杨佑杰一脸宠溺地看着妻子,话语中丝毫没有责备的语气。 “差点忘了正事。”他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哲轩,你喜欢这些画吗?” “喜欢,但我却看不太懂。” “是啊,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你爸,他很喜欢这个画家画的画。”杨夫人附和着,“这个画家没有名气,画的画销量也不高,但你爸执意要和这家画馆合作,还把她的画挂在墙上。” 这些画居然是不出名的画家画的? 在第一次看到这些画时,杨哲轩就觉得画这些画的人一定是个有名气的、很成功的画家。 “刚才画馆打电话来说马上又有新的画作完成,让我过两天去看看。” 杨哲轩的眼睛在父亲身上打转着,瞬间懂了他的用意:“您的意思是让我去?” “对,酒店和画馆有合作,提前了解一下也挺好。”说着,杨佑杰递给他一张画馆的地址。 16.枯叶组织 “这次的任务有些艰巨。”会议室里一张长方形的办公桌旁,会长宋康坐在主位。 他的左手边坐着宋昶、柳寒和孙博,右手边坐着季子坤、季子勋和方栩。 他们六人正聚精会神的听宋康介绍这次任务的情况。 “刚刚接到安会的通知,本次任务的主要重心是调查幻迭粉是如何来到风城的,还要找到并打击经营幻迭粉的团伙。” 宋康的眼角已经爬上了几条隐约可见的皱纹,但眼中的神采却不减当年,依旧有着大将之风。 “安会已经把幻迭粉列为有害物品,禁止出售,而贩卖的部分人员也得到了制裁。” 说到这的时候,他的余光看了看宋昶和柳寒。 “幻迭草并非风城本地所有,像是从冬城传来的。”坐在宋昶旁边的柳寒说道。 她的黑色长发扎成了马尾,温柔中带了一丝劲酷。 “有什么依据吗?”孙博问道。 虽然藏的很隐秘,但他的眼睛一直都没有从柳寒身上离开过,让敏锐察觉到此行为的宋昶有些不悦。 柳寒想起生父曾经就是从冬城移到风城生活的,或许他现在在冬城生活,而冬城很可能是幻迭草的发源地。 “这只是我的猜测,因为风城和冬城彼此间经常有往来贸易,比其他城的亲密度更高。”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季子坤说到,手里把玩着一只黑色签字笔。 “至于幻迭粉经营团伙,这是个难题。” 宋昶看向宋康,自从知道母亲的死因后,他看向父亲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凶煞,变得柔和许多。 “跟据调查,幻迭粉是由幻迭草制作的,制作的一切工序都是由一个名叫‘枯叶组织’的团体在背后操控的,而‘枯叶组织’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名称,对方是怎样的团体构成我们一无所知。” 季子勋也怅然地说:“幻迭粉是从两年前就有人开始贩卖的,但在这两年之中,没有人真正见过枯叶组织的人的长相,他们隐藏的很深,警惕性极高。” 他虽然戴着眼镜,眼睛却明亮清澈。 方栩坐在后面,一言不发。 他敏锐地捕捉到宋康父子之间的气氛与平时的冰冷不同,多了一丝温度,但应该不是名单的原因,而是别的什么原因。 而这原因宋兰溪并没有完全告诉他。 “你们有什么调查方向吗?”宋康发问道。他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是为了缓解疲倦。 “走访涉嫌贩卖幻迭粉的人,重点排查可疑人物,并对一些出售地点进行严密监控。” 宋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接着补充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家里是开酒店的,每天都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传闻,而且他还在冬城待过一段时间,我看是否能从他那得到一些线索。” 一听这话,孙博皱起眉头,他怎么觉得宋昶说的朋友和他的朋友有点像。 “好,那就先这样展开工作。” 会议结束后,柳寒像往常一样扶着宋康向书房走去。 初秋的阳光和煦轻柔,不再那么炎热。 走着走着,宋康发现多了一个影子。 难道……他产生了某种想法,这种想法在他转头的那一刻应验了。 “小昶!”宋康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很是惊喜。 宋昶走在柳寒身旁,短暂的看了宋康一眼,然后移开目光。 “爸,宋昶一直在跟着我们,只是走近了您才发现。”柳寒温柔一笑,脸上显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你说是不是,宋昶” 宋昶点了点头,依旧不看父亲,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只好干咳一下,以掩饰这略微的情感。 “我们去和爸爸一起用饭。” 柳寒看得出来,宋昶已经原谅了爸爸,只是他和自已一样,不擅长表达感情。 宋昶摇摇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背对他们,悄然离去,嘴角渐渐有了弧度。 这笑的弧度淡淡的,轻云一样,揉在惆怅里。 “哎,宋昶——”柳寒喊了喊离开的宋昶,终是没有让他留步。 “算了。”宋康看着儿子离去的身影,随后仰望天空,长舒一口气。 “我和小昶之间的冰会慢慢融化的,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再次认我这个爸爸。” “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虽然宋昶冷冰冰的,但他还是很关心您的。”柳寒说。 母亲之死是宋昶心中一直以来无法言说的痛,但这只是他和父亲之间的一个误会,现在父亲要和他解开心扉,可他并不会轻易的接受和原谅。 她清楚,他需要时间。 他这些年在心中积攒的恨意,怎能因为迟来的解释而轻易消散。 “我记得小昶以前很爱笑的……”说着,宋康突然捂着腹部,额头也冒出一些细密的汗。 “爸爸,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柳寒看他脸色不好,心沉了一下。 “哦,没事,就是肚子疼。”低声回答后,宋康挤出一个笑容。 他以为一直都很遥远的那一天,终究是快来了。 ———— “你刚才说什么?” 方栩又重复了一遍:“上个月反叛行动的背后支持者是宋康。” 季武震惊到说不出话,缓了好一会儿才说:“真是不自量力。” 宋康虽然乐善好施,但他没想到触动上层利益的事情他也敢管。 而他一个人孤立无援,早就应该猜到这场行动会以失败而告终。 “因为行动的失败宋康捐了大笔钱出去,这就是他贩粉的原因。不巧的是他贩粉期间恰好吸死了人,上头如果追查下来,肯定会查到他,届时他行动支持者的身份便藏不住。” 方栩说完后,又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什么?”方栩怀疑他自己听错了。 按照以往,季武应该会用这件事作为筹码威胁宋康,让他不要插手幻迭粉的事。 或者直接一点,直接把宋康支持行动的事泄露出去,而联会就会马上被其他势力恶意抹黑,永远翻不了身。 “方栩,”季武看了他一眼,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想把事情弄的那样难堪,毕竟我也是很心疼那些人的,虽然我和宋康针锋相对,但他这件事做的挺爷们儿的。” 季武和宋康认识多年,虽有隔阂,但离仇人这个称呼还很遥远。 方栩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说:“那幻迭粉呢?现在幻迭粉已被列为违禁物,联会的人正在清查,之后行事恐怕要困难了。” “不管如何困难,钱还是要赚的,小心使得万年船,比以前更加谨慎就是了。” “对了,还像往常一样,和幻迭粉有关的事,除了我和你,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明白。”方栩说到。他对季武很忠心,幻迭粉的事是他和季武之间的秘密。 夜色融融,繁星点点,它们散发着微弱光芒,似乎想窥视人世间的秘密。 陆筱潜入季武的房间门口,塞了一张纸在门缝,然后敲了敲门,转身离开。 季武听到声音打开门,看见一张纸掉落在地上,纸上写着:我在外面等你,速来。 署名是枯叶蝶。 季武随即到了门口,只见一个男子背对着他,在路灯的照耀下他转过头。 男子体型偏瘦,个子偏高,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 由于帽檐的遮挡,季武看不清他的眼睛。 “你好。”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你就是枯叶蝶,枯叶虎捡来的孩子?”季武眼神警觉,中气十足的说。 “是柳叔派我来找你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季武走到枯叶蝶身边,近距离下还是看不清他的眼睛,不过他下巴的弧度很好看。 “我要先听听是什么事。” “很简单,你只需要查明这张纸上的名字的真实姓名,然后告诉我就好。” 男子说着,拿出一张纸,递给季武。 季武没有接那张纸,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然后说:“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不是他的手下。” “别忘了你也是贩粉的人,是枯叶组织中的一员,如果你不配合,柳叔随时会把你换掉,想赚钱的人多的是。” “你敢威胁我?”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男子语调冷冷的说,“查清名单上的人,你也可以大赚一笔。” 一听有钱可赚,季武有些动摇。 “想让我帮忙也行,不过……”他打了一个哈欠,故意装出很倦怠的样子。 “不过什么?” “我想知道幻迭粉的配方。”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男子的语气没有起伏。 “那这个忙我就不帮。”季武毫不退让,面色凌厉的说到。 陆筱把棒球帽往下拉了一点,遮住他阴暗的眼神,虽然季武不可能看到。 柳叔说季武是组织中最熟悉风城的人,将名单交给他查找是最妥善的办法。 思索了一番后,他决定以利诱之,于是他做出让步:“配方我会给你,但不是现在,是在你完成任务后。” “一言为定,做生意嘛哪能难为自己人。”季武虽然笑着,但表情很不友善。 “希望你抓紧去办,柳叔不会给你太多时间。 ” 17.公主切 这是一栋以复古风为基调的的两层阁楼,坐落在闹市的静谧角落,临街的一面镶着落地玻璃。 上次画画比赛失利后,安瑶一直都很沮丧,每当她不太开心时就会画更多的画,由此来减轻心里的郁结。 对了,最近总是有一个男人来看她画画,让她有些不自在。 男子叫季子坤,性情乖戾,留着一头散发社会气息的朋克发型,尽显他乖痞的一面。 他应该喜欢抽烟,她能闻到他身上有股令她不悦的烟味。 他说想观摩她的画画过程,想学学画画的技巧,她没有理由不同意。 她的面前摆着画板,手中拿着颜料盘调,画纸上是一副即将完成的风景画,画板边缘用夹子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副很美的自然风景,远景是宽阔的天空和高山,中景是河流,河流上漂着小船,近景是一些植物。 那是她出去写生时所拍摄的照片。 不知是因为心情不好还是别的原因,画笔上的颜料一不小心粘到了脸上,只是沾了一小点,她没有在意,继续画着。 “安瑶,你画的真好啊。”坐在她身后的男子又说出这句话,好像男子每次来看她画画都要说这一句。 “谢谢夸奖。”她礼貌性地对他表示感谢。其实她心里有些厌烦他,但没有表现出来。 她发现她越是默不作声,男子就越想引起她的注意。她并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心里更加厌烦。 “安瑶,”季子坤不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请求,“你画画的时候可以和我讲解一下吗?” 他有些坐不住了。 之前安瑶还会因为他装出一份虚心求教的样子,耐心地和他讲解一些画画技巧,而他也可以趁机说些题外话,但现在她连话都不和他说了。 她的不理睬燃起了他的征服欲,一点一点的演化成更深的欲望。 “可以。”她说话的语气有点冷。 那张风景画本来就是半成品,经过安瑶的修饰,画已经快完成了。 她拿起画笔比划着:“这张画基本上已经完成,可以在精细的修一修景物的边缘,强化一下层次拉开关系即可。” “什么叫强化一下层次关系?” “就是画面中的黑白灰,让它们更加明确一点。” 季子坤看一眼画板,皱着眉头:“画面上不是五颜六色的吗,哪里来的黑白灰?” “画画的素描关系,在色彩中就是色彩的色相纯度和明暗度。” “哦,这样啊,谢谢老师赐教。”他懒懒地说道,不知是否真的听懂了。 很快安瑶就结束了这张画,但她心里知道还有诸多细节需要画的更深入一些,可身后坐着的男子让她没有心情再画下去。 她转过头正对着男子,毫不委婉的说:“已经画好了,请问季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男子略微有些尴尬,知道她是在下逐客令,可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先说说你安瑶小姐,你是有什么事吗?” 季子坤的回答让她犯了难,不过她很快找出一个借口:“我过会儿要准备一些完成的作品送给买主。” 每个在画馆预定画的人,画作完成后安瑶会联系他们亲自来取,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让男子离开。 她作势整理着完成的画作,正要把它们归拢到一起,突然感觉腰间环绕着一双手,耳旁传来季子坤的声音:“我可以帮你。” 她的脸上残留着画笔的颜料,却丝毫没有影响她冷静高傲的气场。 她没有被季子坤的举动所吓到,冷静的说:“季先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请把你的手松开。” “安瑶,我是真的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季子坤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抱的更紧了。 “请你松开。”安瑶依然保持冷静的说。 “安瑶,做我女朋友!” 对面季子坤的告白,她再一次斩钉截铁的说:“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哎呦……”突然,季子坤的手从她腰间移开,身体也失了重心,不过他在即将跌倒时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没事?”杨哲轩问。 来取画的他刚来到画馆,就透过落地窗看到这一幕,他本能的冲上前把男子的手拿开,并把他推在一旁。 安瑶疑惑的看着面前俊秀的少年,还不等她回答,一旁的季子坤就恼怒的开口:“你是谁?居然敢管我的事!” “我是谁不重要,但你这种行为是不对的,难道你没看出来连这位小姐的头发丝都想让你快点走吗?” “看得出来怎么样,看不出来又怎么样?” 季子坤弄响手指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像是在威吓对方。 “我看你是不敢说出你的名字,怎么,怕我知道?” 陆筱心想,如果告诉名字能让他快点走,那就告诉他。 “我叫陆……”他垂下了眼,又再次抬起,“我叫杨哲轩。” 杨哲轩,荣乐酒店的杨哲轩。 “呵!”季子坤冷笑一声,态度很是无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靠爸妈养着的废物啊。” “请你注意你的言辞。”他尽量用平稳的语调说。 “难道不是吗?”季子坤朝他走近一步。他最讨厌这种什么都没做却轻易拥有万千宠爱的富家子弟了。 “你!” “你什么你,”他轻蔑地扫了一眼杨哲轩,然后看向安瑶,话锋一转,“既然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觉得在这种地方你瞪我我瞪你也不是事,而且他现在肯定给安瑶带来了困扰,他不想让他的印象在她心里太糟。随后季子坤毫不客气的走了出去,他的背后似乎散发着阴阳怪气的自信。 “谢谢。”季子坤走后,安瑶说到。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冷淡,但也许只是个性使然。 “不客气。”他嘴角微翘,“我叫杨哲轩,我爸让我过来取画。” “好,请稍等。”安瑶起身,把早已准备好的画递给他,“这是你们酒店上次预定的画,刚画完没多久,最好放在通风口吹几天再放进装饰框里。” “好的。”他看着安瑶说到。她留着公主切的发型,周身透着一股文艺气息。 她把画交给他后,便回到位子上,继续画着那张风景画,之后房间里就再也没有说话声。 杨哲轩环视着整个画室,墙壁上挂着一张张风格迥异的画。壁橱里也收着好几幅画,多数是笔触细腻的静物画。 有的画给人的感觉稍显压抑,比如离他最近的这幅,一群男女老少席地而坐,脸上都带着面具。有的画给人的感觉特别轻松,画面中多的是蓝天白云,树林山脉,比如她现在正在画的这张。 他对画画并没有太多了解,只是觉得这些画很美。 他看了看安瑶刚刚递给他的画作,画面中的男子脸上带着伤疤,抚摸着自己窗户上的投影。 杨佑杰喜欢这类情绪强烈的画作,也许是因为从中可以看出一些东西。 整个画室只有画笔的轻微摩擦声,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陆筱很喜欢现在冷清的气氛,让他感觉很舒适,因为他就是在这种氛围中长大的。 他突然想到,他和安瑶是刚刚认识的,她不知道杨哲轩个性明朗,也许在这里他可以短暂的做回陆筱。 “对了,安瑶小姐,以后预定的画就都由我来拿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她淡淡地答道。 现在不知道是几点,只知道是最深沉的夜,没有风,没有声音。 方栩觉得很是迷惑,四处张望着,目之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昏暗,看不到边的昏暗,就像没有尽头一样,无边无际。 但是在这片昏暗中,好像还隐藏着什么。 他慢慢拖动脚步,走了很久,来到一个路灯下。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他孤零零的站在路灯下,仿佛它是整个世界上唯一的光源。 这是什么地方?他突然忘记自己从何处来,到这里又是怎么来的——完全没有印象了。 他感到莫名的紧张,本能的把手伸上腰间,最后他摸到了匕首的握柄。这让他略略心安,没什么怕的,我是联会的一员,我要面对的就是黑暗以及从黑暗中猛然扑出的怪兽。 他再次举目四望,然而身边除了路灯在地面上投射的光晕外,视力可及之处仍然是浓墨一般的黑暗。 真是个奇怪的晚上,他嘀咕道,不管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离开? 可我要去哪呢?他向左看看,再向右看看,最后决定朝右走。 几步之后离开了路灯,他就发现自己已经看不到脚尖了,他整个人像是被黑暗缓缓吞噬了一样,他逐渐将自己陷在黑暗中。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打开手电,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头跌到了地上,一阵疼痛。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这个时候他好似听见了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父亲打骂孩子的声音。 他走近几步,看见那个父亲手里拿着一根很粗的棍子,正一下一下的往那个小男孩身上敲打着。 小男孩身上全是淤青,胳膊被他父亲紧紧抓住,他想挣脱,但力气太小挣脱不了,于是他只能不停的向父亲求饶,但他父亲似乎喝了酒,正在发着酒疯,对男孩的求饶不为所动,继续抽打着,像是要把男孩打死。 18.试探 方栩看到孩子的胳膊上有着新旧不一的伤口,男孩的父亲应该是经常打他。 突然,小男孩用力咬了父亲一口,父亲因为疼痛松开了男孩,男孩想要逃跑,却被可怕的父亲拽住小腿。 男孩的父亲像是爆发了一般,活像黑暗中凶猛的野兽。 他拿着棍子更用力地在男孩的身上敲打着,男孩痛苦的叫声比之前更汹涌。 方栩想上前解救小男孩,却发现他的身体像被定住一般,挪动不了半步。 慌乱中小男孩随手从地上捡到一块石头,朝父亲身上胡乱的砸着。 “咚——”的一声,男孩应该是砸到了他父亲的头部。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男人像一袋米一样,完全僵直的倒在地上,石块砸到了他的太阳穴,血流不止。 男人捂着头,嘴里怒骂着小男孩。 听到男人的怒骂,小男孩不知道哪里来的巨大愤怒,这种愤怒是纯粹暴力的冲动,没有原因。 他扑过去骑在他父亲的身上,用石头狂砸着他的脸,一下一下。 不知怎么的,施暴的男孩看到鲜血,感到尤为轻松。 直到男人的躯体像断线木偶般瘫倒在地,头部鲜血翻涌,看不清五官,男孩还在一下一下的砸着。 方栩惊恐地要说些什么阻止小男孩,但嘴里却发不出声音,他试着上前,可身体却还是一动不动,像在抗议似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男孩做着这暴力的一切。 小男孩依然无法停止怒吼,直到砸的像是没有力气了,才从男人身上起开。 此刻的男人仰面倒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身体已经没有反应,流淌的血浸湿了他的衣服。 小男孩冷静的看着男人的尸体,无动于衷,好像面前这个已经成为尸体的男人,与他从来没有过联系。 不真正直面死亡,就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拥有怎样的内心。 方栩看着小男孩的身影,恍惚间觉得小男孩异常熟悉,似曾相识。就在他疑惑时,小男孩慢慢地转过脸来,对他笑了一下。 他被吓了一跳! 那个小男孩和小时候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时候,警笛声响起,一辆巡逻警车远远地过来了。 方栩突然觉得很害怕,这种害怕除了小男孩的长相,更多的是警车上不断闪烁的警戒灯。 他不怕红色,也不怕蓝色,但当红色、蓝色一起出现时,他便无比惧怕。 他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只是觉得一阵头痛,同时感觉自己的脚下猛地一空,像是跌进了无底洞一样,一直往下坠落。 “啊——”伴随着天旋地转的坠落感,方栩睁开眼睛,脑海里的所有画面都消失在虚无中,只有头痛还在持续着。 他感觉身下有些冰凉,于是抚摸着,原来是地板。 他从床上掉落在了地上,磕到了头。 越是痛苦的,记忆越清晰。他那些平时封印着的记忆,竟一点儿都不曾淡去。 “不是宋昶,你说的朋友原来是他。”孙博交替的看着他们俩,“你们俩啥时候认识的?” “我从冬城到风城后,多亏他把我送到家。”杨哲轩说道,同时也提高了警惕,“宋昶,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 “实在抱歉,上次是我招待不周。”他有些抱歉的低声回答。 “一点小事而已,我没放在心上。”杨哲轩感觉宋昶不像之前那般冷冰冰的,脸上多了一丝生气。 “这些都是我珍藏的宝贝,今天拿出来招待你们。”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些调酒用具、冰桶以及古典杯。 杨哲轩身后的檀木架子上陈列着许多名酒。 “宋昶,”孙博和他对视一眼,“看来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我不喝酒。” “没事,了解一下也没有坏处。”随后他看向哲轩,“这些都是什么酒?看起来很名贵。” “只是一些很平常的酒,像白兰地,朗姆酒之类的。” “白兰地,我没喝过,那是什么?” “白兰地是用水果做原料酿造的。” “那朗姆酒呢?” “用糖蜜做原料叫朗姆酒。” “哲轩你真厉害,我都不知道这些,你再给我普及普及。” “用谷物做原料的叫威士忌,用土豆做原料的叫伏特加……我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喝酒嘛,就是喝个乐趣。” “这话我认同。” “哲轩,”一直没有说话的宋昶开口道,“我们这次来找你,是有件事想向你打听。” 什么事儿——杨哲轩刚想说出口,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既然宋昶不请自来,那自己就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你们啊,”他摇了摇头,打趣道,“我就说你们突然来找我,肯定不只是为了唠嗑。” 接着,他的目光移向宋昶:“不过有什么事等会再说,自从我从冬城回来,感觉手脚都已经退化了,要不我们比试比试?” “哲轩,”孙博感到不可思议,略微加重语气说道,“你确定要和他比试?他之前比赛可是得过奖的,我怕你……” “怕我输的很惨?我这两年也有很大进步的好,”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宋昶,“怎么样,比试比试?” “既然这样,盛情难却。”宋昶其实也想和别人痛痛快快的打一场,记得上次和别人练手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走,我们去大厅,那里地方大。” 大厅内空间开阔,灯饰华美而不张扬,里面座着一些闲聊的客人。 杨哲轩招待他们坐下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我这没有拳套。” “没有拳套才好,这样才有刺激的感觉。” 宋昶说完后,发现刚才那些闲聊的人都朝着他们的方向望着,有的人还往前几步,为了能更方便的看戏。 “哲轩,我有点担心你。” “放心,孙博,我们只是比着玩。”话虽说的很轻松,但他的眼神透露出他很重视这场比赛。 “怎么样宋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此时此刻四周的谈话声被嘘声所代替,人们都屏住呼吸想一观比赛,大厅里的人也比刚才多了很多。 他们互相礼貌性的触拳行礼,然后摆好作战姿势。 随着格斗比赛的开始,一种紧张刺激的气氛在周围弥漫开来。 宋昶摆出防御姿势,杨哲轩开始试探性地刺拳出击,宋昶轻松抵御,紧接着对方一记低位扫踢袭来,宋昶下意识地抬起右腿防御。 他察觉到杨哲轩的速度和力量都非常强,实力不能小觑,看不出来这个富家少爷也是经过如此刻苦训练的人。 紧接着宋昶打了一套组合拳,对方好像不太会防御这种套拳,被宋昶的后手扫了一下。 宋昶用的力度并不是很重,打在对方的胳膊上,对方很快又恢复状态。 随后杨哲轩一拳从宋昶的胸口袭来,宋昶仰身迅速躲避,然后做出踢腿的动作。 但宋昶只是虚晃一招,用拳打到了他的脖颈处,杨哲轩很快察觉到宋昶的意图并迅速躲避,但还是被宋昶打到了。 杨哲轩看见对方渐渐开始进入节奏,他攻击的很吃力,几乎只有招架的份。 他改变姿势,后脚发力,一记大动作的前手摆拳打到宋昶身上,但是之前他的右侧膝盖被对方的横踢扫过,现在膝盖稍微有些麻木,不能弯曲,费了一些力才勉强出击。 当然,这一击又被宋昶挡过去了。 “怎么样,还好么?”宋昶有些担心的问。 周围看戏的人发出一些呼喊唏嘘声,一片嘈杂。 一旁的孙博不禁为杨哲轩捏了一把汗。 “没事,我们继续。”那点小伤对陆筱来说不算什么,他重新摆好动作。 现在他的右侧膝盖已经不能做出扫踢动作,左腿主要是用于防御,想要再进攻的话恐怕很难。 奇怪的是宋昶还处于试探阶段,一般来说比赛一开始先是试探阶段,随着熟悉对手的攻势后慢慢的转为进攻,但他好像一直都在小心试探,即使他已经占了他上风。 宋昶掌握着节奏,没有冒进露出破绽,针对对方的劣势一点点消耗,不可否认他是一名优秀的职业选手。 防御连续的组合拳,再加上不时涌来的疼痛消耗了杨哲轩大量的体力,照这样下去,他现在的状态是打不过宋昶的,而宋昶只需要消耗一些力气,然后找机会全力发动即可。 杨哲轩又接了宋昶一拳,就在他慢慢向后退调整步伐时候,他预感到整体的防御要蹦。 此时宋昶突然后手摆拳过来,他躲闪是来不及的,只能侧移抬起前手护住头部。 本应落下的拳却没有落下来,他正疑惑时,宋昶却变向扫踢,直接轻扫到他右脚的脚踝,杨哲轩骤然倒地。 紧接着,耳边响起人们的喝彩声,好不热闹。 宋昶伸出手,将倒在地上的杨哲轩拉起来。 “哲轩,你怎么样,你没事?”孙博探出身子,眼神关切的问。 在他眼里,哲轩向来都是清贵儒雅的,他从没见过他这副狼狈的样子。 19.花蝶扇 “孙博,瞧你担心的,我一点事儿都没有。”杨哲轩喘着粗气说,转而看向宋昶,“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 “真的没事儿吗?”宋昶并没有在意杨哲轩对他的夸赞,只是关心他的伤势。 “这点小伤不点都不碍事。”说着,他晃动着身体表示没事。 此时刚才围绕的人们已经一哄而散,大厅里又恢复了平静而又热闹的氛围,虽然这样说显得有点矛盾。 他敏锐地注意到宋昶的手背上有一道红印,细想刚才的格斗,他很少进攻,这应该是防御时造成的。 他看了看孙博,然后说:“你们先在这坐会儿,我去拿点冰块给他。” “不用了,只是擦伤。”宋昶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处有点红肿。 常年的训练让他的耐痛力得到提高,身体可以经受更多疼痛。 同样的力度打到身上,以前会觉得很疼,但现在的痛感就没有那么强烈,也许是对痛的反应迟钝了。 就像手上破了一个伤口,等血液干涸或者伤口结痂时,他偶然看到,才知道手悄悄背着他受伤了。 听到宋昶这样说,刚要转身的杨哲轩又坐了回来,神色淡然:“可惜啊,本来想痛痛快快的的比试一场,可是宋昶,你似乎并没有用尽全力。” “人家那是怕伤害到你。”孙博说道。 “哲轩,”宋昶的眼神变换了一下,“你好像也隐瞒了实力。” 听到这话,陆筱的表情僵了一下。 宋昶能看出他隐藏实力,他感到很意外,他认为他已经隐藏的很好了。 他刻意装作弱小迷惑宋昶,是想找出他的弱点,但他并不是故意输给宋昶,而是因为宋昶的实力真的在于他之上。 “在面对你的对手时,千万不要去挑衅对方,而是要在他面前伪装出一副很弱小的样子,从而麻痹对手,在抵御住对手的前几波攻势后,在突然防守反击,争取后发制人。” 柳叔的话浮现在脑海中。 “你说的对,这确实不是我的全部实力。”杨哲轩用笑声自嘲,“但比试之前我说过了,我很久没有练习了,所以我想用全部实力也用不了。” “你小子不赖嘛,看来这两年是吃了不少苦。”说话间,孙博将手扶在杨哲轩的肩膀上。 他感觉孙博扶住他肩头的这个力道顿时给了他力量,他没有那么紧张了。 “走,咱们别在这站着了,去品酒。” 他们三人在沙发上坐下,杨哲轩转身拿了一瓶鸡尾酒。 “等等,哲轩,你别拿了,我们不喝酒。”孙博姿势慵懒,靠在沙发上,“刚才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酒的知识,但是并没有想喝,因为那些酒看起来似乎很烈,我啊还是比较喜欢喝调制酒。” “你看,我拿的这是什么?”杨哲轩拿起鸡尾酒,晃了晃。 “你小子。” 他倒了三杯酒,开口说:“说,你们这次来找我什么事儿?” 他转动着倒有鸡尾酒的古典杯,顺势用余光扫了一眼宋昶。 他和他一样,都不会对人下死手,同时他的格斗术高超,尤其是他的右腿发力很准。 也就是说,如果他的右腿受伤不能进攻,那么打败他就很容易。 宋昶恢复了冷峻的神情,看着他说:“你之前在冬城待过,有没有听说过幻迭草?” "幻迭草?” “对,你上次和我说名单上的人是贩卖幻迭粉的,而幻迭粉正是用幻迭草研制成的。” “你们啥时候又见过面?”孙博有些不解。 杨哲轩碰了碰孙博的酒杯,没有解释。 他歪头略微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之所以知道幻迭粉,是因为名单上的那两个名字我知道,他们算是冬城有名的人物。” 宋昶也调查过名单上的那些人,有些确实不是风城的。 “那你可以仔细想想关于幻迭粉的情况吗?” “你问我这些是因为工作需要。”杨哲轩觉得身体略微僵硬,调整了一下坐姿,随后喝了一口鸡尾酒,“其实幻迭粉的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也不太清楚。” 一旁孙博的眼睛亮了一下:“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我倒是没有印象了,好像幻迭粉抽起来比香烟带劲,至于你说的幻迭草,我在部队时不怎么出去,虽然在那住了两年,但对于冬城来说我只是个过客,我对那的方方面面都不太了解,更别提这种听起来名字很奇怪的草了。” 听完杨哲轩的讲述,宋昶虽然点了点头,却用犹疑的眼神看着他:“那你听过枯叶组织吗?” 宋昶说完这句话,杨哲轩心里一惊,刚要去端酒杯的手抖了一下。 “什么组织?” “枯叶组织。”宋昶以为他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这个名字太独特,我要是听过肯定记得住。”杨哲轩晃了晃杯中的酒,“你问这个也是工作需要?” “哲轩,”孙博说,“既然你是我们的朋友,那我们就不瞒你了,我们正在查一些与幻迭草有关的事,但是查了很久,还是没有头绪。” “原来如此。既然你们开口了,那我之后会帮你们留意的,毕竟酒店里来来往往人那么多,总会有些消息的。” 他不羁的脸上仍挂着笑,却本能的察觉到,面前的他们以后将会是他执行任务时最大的障碍。 “谢谢,那就麻烦你了。”孙博看了一眼时间,踌躇着说,“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去了。”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吗,用完就走!”杨哲轩没好气的看了他们一眼,“不过这天色确实不早了,夕阳都落了。” 杨哲轩把他们送到酒店门口,然后对宋昶说:“期待下一次能和你真正的比试。” “好。”宋昶肯定的说到,然后他们慢慢融入暮色中。 汉服店里,杨锦念正陪着夏柔挑选汉服。 清纯乖巧的夏柔是一个古典文化爱好者,除了工作的时候,平时喜欢穿汉服。 “夏柔,你穿这件肯定好看。”杨锦念欣赏着面前的齐腰襦裙说。 “这件确实很好看,不过这件裙子我已经有一个差不多的了。”夏柔回答后,微微一笑。 她总能猜对她的喜好。 “对了老板娘,秋季最新款的花蝶扇这里有卖吗?” “小姑娘看来很了解汉服,但新款的花蝶扇只是图样出来了,还没有成品,等你过段时间再来就有了。” 刚才杨锦念环视着汉服,没注意听她们说了什么,等她转过身时,看到夏柔苦笑了一下。 “怎么了,是想买的裙子买不到吗?” “是想买的裙子还没有成品。” “好,那等你心仪的裙子到了,我们再来。” “好。”夏柔冲着她甜甜一笑。她看着杨锦念,心里有一股暖意。 杨锦念家境富裕,但言谈举止中并没有盛气凌人的优越感,虽然有时候很傲娇,但绝不是傲慢。 她通情达理,特别会照顾别人的感受,是作为闺蜜的不二选择。 当然,若是对方领会不到她的好意,她便会收起自己的好脾气,绝不委屈自己。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她第一次穿汉服的情景。 她的第一套汉服是一袭青衫,款式简洁,穿上有一种闯荡江湖的少年气息。 当她满心欢喜的展示给妈妈看后,妈妈却很不高兴。 “可伶啊,你怎么会穿这种奇怪的衣服。” 妈妈的口头禅是“可怜啊”,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遇见她不顺心的事,她就会说这句话,并且连续说好几次。 她总觉得生活中没有好事发生,但夏柔觉得口头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一个人的运势,天天说“可怜啊”这种丧气话,能有什么好事发生。 碰巧有街坊邻居路过,也不满她穿的衣服。 本以为妈妈的做法是——自己家的女儿自己可以说,别人不能说。 但事实是妈妈和邻居一起用舌头攻击她,那些话语就像一盆盆冷水直接从她头上浇下来,差点把她淹死。 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是一种自己最信任的人,却不给自己“撑腰”的感觉。 “可伶啊,你赶紧把这衣服脱下来,不要穿这种衣服。” “可伶啊,让别人看见可太丢人了。” “可伶啊……” 她感到有些伤心,并不是因为母亲不让穿汉服,而是因为自已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和她谈过女儿家的心事,遇见事情也没有家人帮她绸缪,甚至可以说,她从来没有和母亲好好的沟通过。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她讨厌母亲的说话方式,所以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暗暗督促自己不要模仿母亲,语言是有温度的,若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人总是这样,不明事理,就唇舌相讥;不辨真假,就趋之若鹜。 他们不了解她穿的是什么服装,只是让她不要穿这些奇装异服,但杨锦念不一样。 她从来不会贬低她的审美,只会关心她想买的衣服有没有买到。 “锦念,我们走,去你最爱的花店。”夏柔轻声说道。 她的眼里亮晶晶的,像盛了颗星星。 20.守护骑士 “这一块都红了,还说没事。”柳寒温柔地责怪他,她正在给宋昶发红的手背上涂抹药膏,极为细心生怕把伤处弄疼了。 “一点擦伤不碍事。”宋昶说到,但拗不过柳寒,只好乖乖地把手给她。 柳寒琦年玉貌,眉目如画,宋昶不知不觉看红了脸。 待柳寒涂抹完药膏后,她静静地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颗棕色的痣。 妈妈的手特别巧,随意一块布都能绣出花,织毛衣围巾啥的更是不在话下。 那时候的宋昶天天吵着要和妈妈学手艺活,结果不小心被针扎了,细细的针直接扎进了无名指,很痛很痛,但他并不在意,伤口愈合后又跟着妈妈学绣织。 只是被针扎的伤口愈合后色素沉着,看起来像一颗棕色的痣。 “我查到了!”孙博快步走进来,却看见柳寒的手搭在宋昶手上,心里有些难过失落。 他一直都暗恋柳寒,从他去年刚到联会工作就开始了。 有一次他鼓起勇气想对她表白,却发现了一个对他来说很残酷的事实: 她喜欢的人是宋昶,而宋昶应该……也喜欢柳寒。相比之下柳寒的爱意更热烈些,而宋昶的爱意太隐秘,如不是自己旁观者清,经常看到他们的一些小动作,恐怕也发觉不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虽然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孙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知道柳寒没有察觉到自己喜欢她,因为每次他用余光偷偷看她时,她的目光也在更娴熟的偷看宋昶。 她不曾注意到我,她的余光里全是宋昶。 不过这并不碍于他单方面喜欢柳寒,他会默默地守护她,做她的守护骑士。 柳寒顺着孙博的目光往下看,才惊觉手还放在宋昶的手上,然后赶紧把手收回。 对于柳寒把手拿开的举动,宋昶心里自然是有点不开心。 “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幻迭草的消息暂时没有线索,但贩卖幻迭粉的人有了一些眉目。” “你是指枯叶组织的人?” “没错,查到了其中三个人,他们是贩粉的主要负责人,一个叫纪止,另一个叫冯远,还有一个叫李彪。”孙博掰着手指列举信息,“其中还没有查到纪止的相关信息,像是不存在这个人一样。冯远正在调查中,另一个叫李彪的,会长已经派人秘密监视,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我这边打听到在冬城确实有幻迭粉的存在,在走访了几个倒卖幻迭粉的小商贩后,基本上可以确定幻迭粉是在冬城制作完成后销往风城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枯叶组织的人听到风声后不在风城出现,那抓铺任务岂不是大海捞针?” “这就是棘手的地方。”宋昶眉头低垂,声音和语气中透着压力。 听到他们的谈话,柳寒蹙起漂亮的眉毛。看来她之前的猜想是对的,幻迭粉果真与冬城有关。 “宋昶,这是昨天和哲轩格斗时的擦伤?”孙博看了一眼他的手,只是发红,对宋昶来说根本不碍事。 “是的。”柳寒替宋昶回答,语气中带着心疼。 “真是羡慕你,受了一点小伤就让柳寒这么担心。”孙博开玩笑地打趣宋昶,露出虎牙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此时宋昶和柳寒相视一笑,彼此瞬间红了脸,像是带着点微醺的热度。 见到他们这般含情脉脉,孙博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消失不见了。 天空很蓝,空气并不冷,那种清新的凉。 方栩今天约了宋兰溪在他精心挑选的西餐厅碰头,此时他正站在门口,静静等候着她的到来。 “方栩!”宋兰溪精心打扮了一番,比平日更明艳动人,而自己长相普通,穿着普通,与她和西餐厅格格不入。 “谢谢你请我吃饭,小结巴。” 听到她叫他小结巴,方栩心里竟然有点开心。 他对她相视一笑,然后一起走向预定好的位子上。 这家是典型的西餐厅,装修格调舒适宜人,环境相当不错。方栩参考了好几家西餐厅最后才选出的这家,他不知道宋兰溪是否喜欢。 “是我应该谢谢你,谢谢宋小姐赏光。”他的脸又红了,“宋小姐,你今天好漂亮。” “谢谢,等等——” 方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收回刚才说的话,立马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宋小姐每天都很漂亮。” 听到这话,宋兰溪莞尔一笑:“你真有趣,不过我是指称呼。” “称呼?请问'宋小姐'这个称呼有问题吗?” “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叫我兰溪就好。” “啊?宋小姐,这样……”方栩看到她脸上的期许,改口道,“兰溪,这样不好,我们刚认识还不太熟。” 宋兰溪倒是大大方方的说:“我们多认识认识不就熟啦。” “啊……对。”他的心跳的有点快,心中似有小鹿乱撞。 侍者将点好的餐品端上桌后,方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这个给你,这是我一直没有还给你的伞。” 他把一个盒子递给宋兰溪,宋兰溪接过盒子,感觉重量不对,于是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伞,还有一朵包装细致的玫瑰花和一叠周杰伦的CD。 “这是?”她翘起的嘴角,惊喜的问。 “这是……我顺路买的,”方栩的脸上不禁有些热,“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不错,我喜欢。” “啊?”方栩惊讶道,脸变得更红了。 “我是说我很喜欢这朵玫瑰花和CD。” 她不经意地把头发拨向一侧,露出她美丽而性感的锁骨,淡淡的灯光下,若即若离的。 “宋小姐……兰溪,你喜欢就好。” 她看着他不知所措的表情,突然觉得他好傻,好可爱。 “你是不是很诧异这个年代谁还会听CD?” “我一点都不诧异,觉得很有生活气息。” 宋兰溪含笑点头,手里做着切牛排的动作。 “这道牛排在这家餐厅挺有名的,你尝尝看。” “味道挺不错的。”她抬头看他,声音柔和,“方栩,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啊?” “我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平时都是按自己的心情来做饭。” “哇,方栩,你还会做饭啊?”宋兰溪转动着她活泼灵动的眼睛,这句话一出来,她对他的好感倍增。 “对,”他微微点头,语气平和自信,“研究厨艺是我的兴趣。” “那……可以给我这个厨房炸裂者讲讲你在厨房的英勇事迹吗,我想听。” “当然。” 他把那些研究厨艺的回忆讲给她听的过程中,她时而因为他的成功嫣然一笑,时而因为他的失败面露忧伤。 “你厨艺这么好,”她扑闪着她的大眼睛,“下次可以做饭给我吃吗?” 什么?! 我可以做饭给她吃吗?! 方栩的脸上浮起了羞怯的笑容,又很快正色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 接下来宋兰溪跟他说起美妆工作上的事情,这反而让方栩很轻松,欣喜地听着她的诉苦和感想,并发表自已的观点。 “你这一路走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想到她受了这么多苦,方栩忍不住心疼她。 虽然她是拥有百万粉丝的博主,但也是经历了一路的坎坷艰辛走过来的。 现在的网络世界,到处都在诋毁别人和抱怨。 一旦找到攻击的对象,就争先恐后开始指责对方,自己无法创造出任何东西,也完全不思考,不负任何责任,就开始口吐芬芳,不断的给别人带来困扰。 她的性格明媚,但他想也许是工作的原因,不开朗愉悦不行,不然早就淹死在人们的言语中了。 “也还好,那些不好的言语,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她的语气很明快,但眼神中夹杂着无奈。 —— 安瑶正在整理她拍的户外照片,她要从中挑选一张作为下一幅画的写生照。 她从放置照片的透明盒子中选出了一张照片,照片的主体物是一个帆船。 帆船行驶在急促的海浪中,天空中有几只信鸽落在船帆上,给奋力前进给画面平添了一种唯美。 她愉快地找出速写本,一支铅笔和一只黑笔,随后把照片放在合适的高度,开始许久未画的速写。 虽然她已经会多种画画种类,但对速写情有独钟。 速写不像其他画种要追求很多细节,它并不复杂,却可以很快的把心中的感悟画出来,但是大多数买家以订购油画种类居多,使得她只有在空闲时才可以投入速写中。 就在她用铅笔打完轮廓后,她透过落地窗看见杨哲轩正往这走来。 杨哲轩只是漫无目地的走着,并没有固定的目的地,不知不觉走到了画馆门口。 他迟疑一下,走了进去。 “您好,荣乐酒店最近没有画馆订单。”安瑶的语气中带着她独特的冷。 “我知道,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杨哲轩颇有礼节的说着。 安瑶感觉他有些变化,和第一次见面时相比,这次的他神情明显落寞了些,但在他的脸上并不突兀,仿佛那落寞是与生俱来的。 21.卸下伪装 “那也好,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安瑶画画时并不喜欢被人打扰,但对于眼前这个男子,她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谢谢,但不用劳烦了。”杨哲轩走近安瑶,看着速写本上刚开始画的画说,“你今天画的是大海的情景?” “对,”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照片,“这是原图。” “好,你继续画,我就在后面坐着,不会打扰你。” “也好。”安瑶停止了给他倒水的动作,不知为何,坐在她身后的杨哲轩让她有些安心。 坐在画室里,他心里的压抑减轻了不少。 不管是面对杨锦念还是宋昶他们,他都要装出一副很阳光的样子,但真正的自己话少,表情也少,喜欢独处。 只有在画馆时,他才可以变成原本的性格,更让他感到舒心的是安瑶并不在意别人的事情,不会对他问东问西,她只是专注于画好自己的画。 安瑶坐在他前方的桌子上画着速写,她坐姿端正,时不时抬头看着那张帆船照片。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在画板上作画,而是在一个本子上,所以坐在他身后的杨哲轩丝毫看不到她画到哪一步。 他看着墙壁上装裱的画,目光慢慢移动着,感觉自己的心被牢牢吸引。 一个小孩子蹲在拐角处,抱头痛哭。 一个老人摘下眼镜,眼神像是看淡世俗,对这个世界很漠然。 一个女子呈走路姿势,眼睛有神,坚定的向前看着,仿佛要从画里走出来。 还有一幅很奇妙的植物抽象画,植物的花瓣好像在随风摇曳,不光充满真实感,又好像蕴藏着微妙的复杂的东西。 他的目光继续移动着,定格在一张氛围轻松的风景画上,画中公园里的树叶和芦苇荡很是灵动,有一种被风吹拂的凌乱感,整张画充满生气。 他看了一眼公主切,这些风景画应该是在她心情愉悦时画的。 “咚——”一声铅笔掉落地面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是安瑶桌子上的铅笔掉落在地,长且尖锐的铅芯被摔断了。 在安瑶弯腰捡起的同时,杨哲轩注意到她的脚边有一个透明盒子,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照片。 他离开座位走到安瑶的身边,她察觉到了他的步伐,没有转头,继续作画。 他瞥见画本上一副激流勇进的帆船图已大概有了模样,画面的暗部已经初步画完,她正在排着灰部的线条。 主题帆船她用了各种方向的直线,显得画面很精致,海浪多用乱线和弧线,又显得画面很随性。 他不由自主地说:“虽然我不懂画画,但感觉你画的很好。” “谢谢,不是我炫耀,但客观的说我确实画的不错。”接着,她微微地垂下了眉,“可惜的是写实画能画到这种程度的画家,在风城大概有20万人。” “这么多?” “是的,所以竞争也很激烈,想出名也很难。” “其实……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画作的时候,以为一定是一个很出名的人画的。” “谢谢你,但我并不想出名,我只想安静的画画,可是如果想要让画作被更多的人看到,又必须出名,很矛盾。” “好像是有点。”他低头看向桌子下的透明盒子,又问道,“你的画都是根据照片写生的吗?” “风景画是根据照片,人物画大多是靠想象。” 他的目光在墙上停顿了几秒,然后落到安瑶身上。 这些富有灵魂的凄美人物居然是她想象出来的?! 杨哲轩想问她是从哪里来的灵感创意,这些画似乎在反映社会风貌,更好像在传达某种思想。 但看到安瑶画的帆船,他推测她心情今天应该是不错,他没有问出这个稍显压抑的话题。 于是他转换话题:“是否可以看一下这些照片?” “可以的。” 他轻轻把盒子抱到安瑶的身后,蹲在地上,然后拿出照片一张张查看着。 照片拍得很是专业,不论是从构图,光线还是画面的色彩分布,都特别专业。 多数照片都是风景照,人物照寥寥无几。 照片上的人物大多是顾客的半身或者全身像,其中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照片中的人正是安瑶。 这是一帧生活的场景:黄昏中她在路边散步。 她手扶着围杆,逆光中将一条腿小幅度前伸,另一只脚抬起让脚尖位于画面底端,头部以上留白多照片没有压迫感。 她的目光没有看向镜头,画面定格在她侧身看向身后夕阳的瞬间。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都没注意到安瑶已经画完了帆船画。 “是不是拍的不好看?”她走过来蹲在他的旁边。 他看了看照片里的安瑶,又看了看她本人,认真说道:“挺好看的,但并没有把你的美完全拍出来。” 她淡然笑了一下:“谢谢,但我知道我拍的不太好,这也是我很少画真实人物的原因,不管是照片还是画中的人物,都显得很不自然。” “请不要妄自菲薄,你拍的真的挺好的。”他由衷的说。 “其实我之前都是在网络上找的范图来画,但画出来后显得特别生硬,缺少了一种类似感情的东西,后来我学着自己拍摄我喜欢的景物,由于知道拍摄画面时的心情和故事,画出来的画也显得有活力。” 安瑶说完这些后有些惊讶。 她从未对谁说过这么多关于她自己的事,杨哲轩是第一个。 她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她的心门竟对他敞开了一条缝。 “说来惭愧,我不是很懂摄影,不然的话……”在杨哲轩说话的同时,一位女士走了进来,是安瑶的顾客。 “啊,刘女士,你预定的画已经完成我给您取来。”说着,安瑶对杨哲轩点了下头,随后走向画馆安置作品的角落里。 “安瑶,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安瑶的周身像是镀了一层薄冰,冷却引人触碰。 杨哲轩看着她,又加了一句:“我改天再来。” “你要走了……”安瑶转过身来,眼神有了一丝波动,然后,她简单的说了句,“再见。” 杨哲轩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鬼使神差的问道:“季子坤最近有没有来烦你?” 这句话说出口后,他自已也愣住了,仿佛这句话不是从他口中发出的,而是有一个人替他说的。 “没有,谢谢关心。” “那就好。”杨哲轩这回真的走了出去,身后的安瑶脸上闪过一丝不舍。 “姐姐,我好像……有点喜欢他。” “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柳寒虽然笑着,但眉眼间带着一丝忧虑。 妹妹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她打心底里为她开心,但也有些担忧。 自从上次她发现妹妹对方栩有好感时,为了打消她的忧虑,她偷偷去调查了一下方栩,却诧异的发现方栩没有“过去”,只有他成为联会一员的记录,而之前的过往一点都查不到。 这让她不禁想,方栩以前到底做了什么事被消掉了档案? 记得方栩是曾经和宋康同级的长辈季武介绍来到联会的,而方栩的过去,是否因为季武动用了关系而被消掉的呢? “兰溪,”她缓缓开口,“容我多问一句,你对方栩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似乎让宋兰溪有点意外,回答慢了一拍:“其实我还不太了解他,不过我相信等我成为他的女朋友自然而然就了解了。” “女朋友?” “对,女朋友,我打算下次再见到他时就和他告白。” “这也太快了?”柳寒惊讶之余不禁佩服她的勇气。 妹妹性格直爽,对爱专一,从不掩饰爱意,若是自己也能这么勇敢就好了。 “不快,我对他可是一见钟情,况且喜欢一个人就要表达出来,否则对方怎会知道啊?” 喜欢一个人就要表达出来,否则对方不会知道——这句话像是触动了柳寒的某根神经,心里有一股冲动。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宋兰溪的大眼睛犀利的转着,神色狡黠:“柳寒姐姐,既然你喜欢我哥,我喜欢方栩,要不我们打个赌!” “打赌?” “对,打赌,赌谁先和对方在一起,怎么样,敢不敢赌?” “赌!”柳寒不假思索的说,这回应的速度之快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像自己。 “柳寒姐姐真爽快,我先说一下规则:谁先跟对方告白后对方先同意,谁就赢,赢了的话……这我还没想好。” “赢了的话就向对方传授成功的秘诀,然后帮助对方追求喜欢的人。” “哈哈柳寒姐姐,你这样说,不管谁赢,我们俩最终都会追到彼此心仪的人,那我怎么感觉赢了比较吃亏呢?” “资源共享嘛。” “好好!”宋兰溪弯起嘴角,“再提一句,告白几次都可以,直到对方答应为止。” “好嘞,就算屡战屡败,也可以屡败屡战。” “不过柳寒姐姐,我可要提醒你,我哥可是很难搞定的哦。”宋兰溪坏笑着,仿佛这场赌局的赢家注定是她。 “没关系,我会迎难而上。”柳寒充满信心地说。 对于宋昶的爱恋深埋在内心太久,她想大胆地表达出来。 这时,宋兰溪像是看到什么惊喜的事物,对着柳寒说:“看来你比我近水楼台啊。” “哥哥!” 不远处的宋昶听到兰溪喊他,便走过去:“怎么了?” “不是我,”她眨了一下眼睛,“是柳寒姐姐有话想和你说,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22.放下 孙博这两天一直都没有见到他暗恋的女孩,好哥们宋昶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他大概猜到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了。 他开车找了大半个风城,她爱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急忙之中,他突然想到柳寒喜欢游泳,会不会在游泳馆里? 她常去的一家游泳馆在联会附近,他打算去碰碰运气。 游泳馆中的人并不多,浅水区有三三两两的人或游或飘浮着,池水微波荡漾,时不时传来喧闹声。 深水区空无一人,碧蓝的池水一片寂静,映着四周的景物,影影绰绰,显得格外神秘。 柳寒换好泳衣,慢慢地走到深水区中央,放开身体,任凭身体静静地沉入泳池底端。 孙博赶到游泳馆时,远远的就看见柳寒整个身体潜入水中,水没过头顶。 “宋昶,我喜欢你!” “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只是把你当妹妹。” 我早就对你暗生情愫,你却还只是当我是妹妹。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堆积了很久的勇气,她说再一次说:“宋昶,我是真的喜欢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秋风轻,她确信,宋昶没有回应。 为什么? 她无所畏惧,大胆言爱,却始终得不到他的疼惜。 不过想想也是,她本就一无所有,只是被人收养的孩子,却妄想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的身体慢慢沉入池底,轻飘飘的,眼角的泪融入池水,消失不见没了踪迹。 她本来就是破碎的,又怎么能再抱住冰冷的他。 孙博疾步冲到深水区,越进水中,游到泳池底部,抓住柳寒的手,把她拉上了水面。 “咳咳——”柳寒轻咳两下,随后拂去脸上的水,睁开眼睛看到了孙博。 “柳寒,你怎么了,有没有事?”他有些慌的看着她,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了。 “我没事。”她轻声说道。她的头发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很自然的拿开孙博握住她胳膊的手。 “柳寒,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和我讲讲吗?” “我……可以和你说吗?”她通红的双眼中满是茫然与悲伤。 “我们是朋友,有事当然要一起分担。”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当我努力靠近他,他就越是往后退,你认为我该放弃他吗? 孙博想回答她不要放弃,因为他自己也有喜欢的女孩儿,只是她不喜欢他。不过……他的私心在作怪,柳寒被宋昶伤透了心,他幻想着自己是否可以借她肩膀。 他深吸一口气,他说:“我认为该放弃,他既然对你无意,那你就放手,还有柳寒,失恋只是小事,你可不要……” 她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从容的笑了一下,脸上的悲伤消解了。看来孙博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想不开。 “我只是想游泳时发泄一下情绪而已,谢谢你为我担心。” “既然这样,那我送你回去,待会儿会感冒的。” “不了,我想再游一会儿,你先走。”说完,她慢慢地往四周潜着,留下孙博一人在水中凌乱。 泳池的水很深,稍一潜入,就会把人吞没。 “柳寒,我在车上等你!”孙博愣了几秒,开口说到,然后默默地游回岸上。 天气总是配合情绪,游泳馆外,小雨如丝,飘飘洒洒。 过了许久,柳寒脱下泳衣,换好衣服后出了游泳馆。 细雨斜风沾寒,冷冷的。也好,就让这一阵悲凉的风吹走心伤,然后彻底放下。 她坐上副驾驶后,孙博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她看着他点头以示感谢。 “真的没事吗?喜欢一个人,还把你弄的那么累。”孙博像是在说她,又像是在说自己。 柳寒靠在窗口,盯着仪表盘说道:“我真的没事儿。” 怎么可能没事儿? 孙博心头一紧,痴心的人总会被爱情灼伤,他见证了柳寒爱恋宋昶的诸多瞬间,他知道她云淡风轻的表面下藏着无尽的伤痛。 “要不听点歌。”启动车子后,孙博觉得他和她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贴心地打开了车载音乐。 [为你唱首情歌,又会有什么不可,一切都很值得,只要你快乐] 孙博看了一眼失恋的柳寒,觉得歌词不太对,立马切换到下一首歌。 [暗恋是自己时常,怂恿对自己连哄带骗,我画出了整个苍穹......] 他又切到下一首歌。 [就一遍一遍预习手怎么牵,试着描写在未来有你的世界。] “噔—”他关掉了音乐,窘迫地说:“不好意思,这些歌可能不对你的口味。” “没关系,我喜欢这些歌,我可以听。”柳寒说。 她的脸上俨然换了一种表情,像悲伤之后的释然。 车子缓慢行驶着,车内播放着不合时宜的歌,车窗外烟雨迷蒙,不知迷了谁的眼,朦胧了谁的心。 柳寒靠在车窗,看着外面渐渐汹涌的大雨,心如止水。 她又想起和妹妹的赌约——告白多次,直到对方同意为止。 她承认她退宿了,她告白了两次,不会再有第三次。 “柳寒。” “嗯?” “你真的放下……真的放下宋昶了吗?” “你怎么知道拒绝我的人是他?”柳寒很疑惑,她并没有对孙博提起过她对谁告白。 “我这不是胡乱猜的,因为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他。” 宋昶,连旁人都能察觉到我对你的心意,为什么你却察觉不到? “真的放下了,我已经想通了,爱本就是自由的,宋昶不爱我我也不会去挽留。” 她回答的十分坦然,没有丝毫伤感。 “可你暗恋了他这么多年,真的那么容易……” “其实放下这段感情是有点舍不得,但我还不懦弱。” 孙博看着她的表情变得决绝起来,明白这件事在她这儿已经过去了。 她是个果断干脆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好好喜欢,放弃一个人的时候,就彻底放弃,绝不脱泥带水。 朦胧烟雨,不曾停歇。 柳寒,我的思念化作大雨会不会淋湿你,不,即使化成大雨我也舍不得淋湿你。 两天前柳寒对我的告白,我冰冷地拒绝了。 说实话,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她,就像她喜欢我很多年一样,我也早就喜欢上她。 那份心悸,早就根深蒂固的扎在心底,无法漠视,无法抗拒。 可这么简单的一句“我也喜欢你”我却始终说不出口,我思考很久才找到答案,原来我喜欢一个人的感受是害怕。 不是害怕被拒绝,而是害怕我暴躁的脾气会伤害她。 所以,为了维护住我在她心目中并不太完美的形象,我选择装作若无其事的拒绝,选择假装我其实没那么在乎。 但,这样做真的对吗? 我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妹妹,而且也从来没有叫过她妹妹。 我会称呼妹妹兰溪,但绝不会称呼妹妹柳寒。 妈妈的离开对我造成了巨大打击,我的性格也变得古怪易怒,就算是不经意的小事,也会让我愤怒不安。 当我发现问题时,赶紧去医院查看,医生说我这是躁郁症,然后给我开了一些药,虽然有了一些改善,但还没有根除。 当然,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 为了压住自已的狂躁和低落的情绪,我每天的表情幅度都很小,甚至被孙博他们调侃为冰块脸。 我怕哪天压抑不住,伤害到我最亲的人。 柳寒是个温柔沉稳的女子,我不能给她作为男朋友的感觉,她应该找一个和她一样脾气好的人,可以温柔耐心地呵护她,而不是和我在一起。 况且,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陪伴我,从不指望任何人心疼我,天塌下来我自己扛,如果哪天真扛不住了,不过就是个死。 一声刹车声划破了下雨的黄昏,我循着窗户望过去,看见孙博把柳寒送了回来。 孙博是个正直的人,善良有责任感。在知道柳寒喜欢我的前提下,默默地守护着她,不干涉她。 听说我和柳寒有了间隙,他担心她,心急如焚地去找她。 有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我应该感到开心,可我心里为什么这么难受呢? 雨没有淋湿他,是他心底的雨季,淋湿了他。 ———— 理论上,逐步减少吸烟量是戒烟的必经之路,但烟瘾和理论就像孩子和烟花,是一对儿冤家。 季子坤手里夹着一支快要抽到尽头的烟,随后转移视线,看向正在玩手机的弟弟。 他从小就和弟弟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从上学第一天起他就发现了弟弟的特长:没啥,就是学习好,考试有多少分,考多少分。 他确实比一般孩子聪明,文章看几遍就能背下来,数学物理公式的本质瞬间就能明白,然后各种活用。 但季子坤的学习能力倒也并不差,只是季子勋天赋异禀,他就相形见拙了。 他不是嫉妒,但他清楚的记得近似焦虑的感情如浪潮一般涌上心头。 他消耗了很多时间和辛苦来追赶弟弟,但有些东西不是用功就会好的。 加上弟弟从小就体弱多病,父母就偏疼爱他,由于他各方面都比季子坤优秀,弟弟获得的偏爱和掌声就越多。而季子勋面对这份偏爱,总是抱着谦虚敬畏的态度,就更加成了父母眼里的好孩子。 小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爸妈的偏爱时,他非常喜欢和弟弟玩。 他是一个喜欢调皮捣蛋的孩子,总是捉弄弟弟,但兄弟俩乐此不疲。 但现在他不喜欢弟弟,不爱搭理他。 他很孤单,一种很难言喻的孤单。 23.不习惯 也许是感受到了哥哥投来的目光,季子勋放下手机,抬头看着他。 “哥,你有心事吗?”他问道,目光瞥向哥哥手里的烟,又看向烟灰缸。 他房间里的烟灰缸是他专门为哥哥准备的,因为他并不反感哥哥吸烟。 记得刚才他玩手机时,哥哥才点燃烟,而此刻烟缸里一个烟蒂都没有,这让他感到奇怪。 一般情况下,哥哥已经抽完好几根烟了。 “我正在戒烟。”季子坤吐了口烟圈,注视着从烟头冉冉升起的乳白色烟雾,烟雾在他的视线中摇曳散去。 现在他每次抽烟都莫名惆怅,他试着记住这种体验的每一秒钟,想到一吞一吐便可能是永别,很是难耐。 “这是好事啊,抽烟对肺不好。”季子勋笑了,但又立刻道歉,因为戒烟对哥哥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哥哥最喜欢在清晨充满露水气息的凉意中抽他的薄荷香烟,这是一件特别享受的事情。 季子坤又吸了口烟,徐徐吐出乳白色的烟雾,然后环视着弟弟的房间。 东西很少,整齐干净,墙角摆着书架,上面放着几本厚厚的书籍和一些资料。 不像他的房间里有很多东西。 他总是留心寻找各种迹象,寻找可以让他寄托情感的东西,它们是来自宇宙的呼唤,让他知道他还没有被遗忘。 “哥,那你为啥突然要戒烟?” “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但是她不喜欢闻烟的味道。” 此时季子坤手中的烟已经燃烧到尽头。香烟燃尽的时候,不舍也要放手。 但他不会轻易扔掉烟头,总要抽到烫手为止,那是一种比戒烟来的更容易的痛。他欢迎这样的痛——只有痛过,才会记住。 “哥,你肯为了她戒烟,看来是真的喜欢她。” 也许季子勋的话只是一句陈述句,并没有其它的意思,但季子坤却想到了他之前的恋爱经历。 他谈过很多次恋爱,但每次都是无疾而终。 每一次恋爱,他都以为会爱很久,但只是他的以为,分手之后,突然之间就忘记了过去的种种。 但这次真的不一样,他是真心喜欢她,他渴望接触她,探索她的方方面面。 “哥,加油啊,我听说戒烟很难。” “确实。”季子坤把烟灰弹落在烟灰缸里,轻摇了两三下头,“不吸烟的人,是不会知道戒烟有多么难的。” 他放慢了语速,仿佛要与季子勋分享类似于失望的东西,接着他说:“戒烟的痛苦不单单在于身体,更重要的是在于心理。” “在于心理?” “对,戒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你将烟从烟盒里拿出来的时候,你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会忍不住吸上一口,所以戒烟很难。” “哥,戒烟并不意味着会失去理智,戒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你只是需要时间而已,”说着他又停了一下,“想想你喜欢的女孩,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对,我有信心,我一定能戒掉。”季子坤说着,然后依依不舍地扔掉了烟蒂。 “锦念啊,你去一下103号房间。” “是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哎呀,去了你就知道了。”杨夫人一脸神秘的说。 杨锦念没有再多问,但从妈妈明快的表情里,她好像隐约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进入103号豪华包间内,映入眼帘的是她的众多亲戚。她们坐在沙发上,看见她后兴奋起来,似乎有无穷尽的话要和她说。 她环视一周,礼貌的挨个问好:“大姑,二姑,二姨,三婶,舅妈,你们好。” “这么久不见锦念都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是啊,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哪个小子。” 她不太想跟她们寒暄,直接问到:“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突然,门被打开,她的妈妈走了进来。“锦念啊,愣着干嘛,赶紧坐下啊。” “感谢大家的到来,今天呢主要是想谈一下锦念的婚事。”杨夫人边说边坐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她们就是她的灵药。 杨锦念听到这句话,忽然很悲伤,是这一屋子的人理解不了的悲伤。 她很想让她们离开,可说到底她也是大家闺秀,这种场合自然不会驳了众人的面子。于是她坐在稍远离他人的位置,想把自己与她们隔绝起来。 “不用操心,锦念长得漂亮能力强,追求的小伙子还不得踏破门槛。” “她大姑啊,你有所不知,虽然有不少男孩子追求她,但她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 “不会。”众人有些吃惊。 “所以我这个当妈的很着急,我希望锦念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可以多谈一点恋爱,我想着不管恋爱是以什么结尾,都能让她快速变得成熟和清醒,因为一上来就能碰到一个心仪的人,那概率比中彩票还难。” 说着,杨夫人叹了一口气,“眼看她过了今年就二十五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再不谈就成老姑娘了。” “妈,我之前说过了,我没有要谈恋爱、结婚的打算,我想自己一个人过。”杨锦念的语气带着无奈,还有浓重的悲伤。 “说什么傻话,我这是为了你好,想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是啊,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生孩子的,这件事情拖不得。” “二十四了,年纪也不小了,得赶紧嫁出去,女人年纪越大越不好找。” “是得提上日程了,在我二十五六岁地时候,我都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这些言语似有千斤重,排山倒海似地朝杨锦念压过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在心里念叨: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我? 结不结婚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她们过分干预我的事情,却反过来让我不开心。 杨锦念不想让亲戚们再继续说下去了,她真想编一个借口说她已经有对象了,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单纯的不想听这些话吗?可这次躲过去了,下次呢? “锦念啊,你喜欢什类型的就说出来,咱们大家伙一块帮你物色。” 杨锦念冷着脸,眼神中出现少有的复杂神情。 她甚至渴望融入背景墙,不被任何人注意到。 见女儿毫无反应,杨夫人又问了一遍:“锦念,喜欢什么类型你倒是说啊,大家都会帮你的。” “我说过,我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冷冷地说完这一句后,杨锦念摆出无所谓的态度,就没有再说话了。 但这几个字并没有减退亲戚们的热情,他们依旧热心肠。 “我儿子有个同事长得帅,而且家里是做金融的,正好他单身,各方面也配得上锦念,等下次我把他带来给锦念瞧瞧。” “我也知道一个帅小伙,是个公司老板,特别的会宠人。” “我认识一个年轻教授,一点都不木讷,反而幽默风趣,我觉得和锦念挺配的。” “我也知道一个,事业有成……” 听到她们说的这些话,杨锦念听到了对于女性的偏见。 世人告诉女生,只有找到一个特别好的伴侣,你的人生才叫成功,而不是说你个人要发展成什么样子。 没有人告诉女生事业很重要,告诉她们的都是爱情很重要。没有人会跟女生说,只要你事业足够好,你的爱情自然就来了。 真可笑,女性的终点居然是沦为男性的附属品。 可她们自己却忽然不觉,还要被这样的观念所绑架。 她觉得,只要不用自己所掌握的去祸害别人,那就算自我认知提高了。 亲戚们还在一字一句的说着,杨锦念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对着众人说:“能不能不要再说了?我都说了我不感兴趣!不要乱点鸳鸯,你们拿我消遣,我也让你们下不来台!” “锦念!”杨夫人眼神示意她收敛脾气,同时向亲戚们陪笑,场面一度尴尬。 “大家不要见怪,锦念啊就是这个暴脾气,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我们不在意,不过嫁人的话还是得温柔一点。” “是啊,男人都喜欢温柔似水的,太过强势可不好。” 亲戚们还在说着关于她的事,关于她不感兴趣却又被迫投入的事。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在她心里,不管别人本身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她不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在别人身上,不多管闲事,那么他在她眼里就是好人。 她看着亲戚们,突然有些害怕,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最后她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我身体不舒服,先出去一下。” “锦念,锦念…”妈妈的叫声没能留住她,但她的离开并没有破坏亲戚们想给她介绍对象的热情。 “谢谢各位帮我出主意,女儿不愁嫁,可我这个当妈的愁啊。” “不要客气,下次来的时候我们把人带来,让锦念自己挑。” 103号房里时不时有笑声传来,她们不知道此刻的杨锦念内心有多么崩溃。 一种矛盾的想法充斥在她的心里,特别矛盾,但是挥之不去。 她的爸妈是很爱她的,一直都很爱她,但是当他们逼她结婚时,有一瞬间让她觉得他们只是管着她,让她履行完大家都要做的事情。 也可以这样说,不管他们的女儿是谁,他们都会把她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或者符合在大众眼里现代社会女性该有的样子。 可是……那个是爱吗? 24.败露 经过这几天的了解,幻迭草在古代是一种可以治病救人的良药,药理被历代名医认识,但由于它本身的许多副作用,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再加上许多不确定性,现在幻迭草已经被禁止用来作为药物了。 现在却有人偷偷种植幻迭草进行贩卖,还有人用特定地点采购的幻迭草,再加上多种名称混合物,按照一定的搭配比例磨合后做出了幻迭粉。 幻迭粉主要是由幻迭草研制而成的粉末,在别人吸食幻迭粉后,可以短时间内使心情变的愉悦,让人产生如梦似幻的感觉,一种极深的梦幻,飘飘然的,像是陷入了一场自己想象中的幻境。 不过幻迭粉有一个最致命的缺点就是时效太短,有的人刚进入梦境没一会,便很快就会醒过来,这也导致了幻迭粉很难定义好坏。 它不像香烟,含有焦油含量的克数;也不像毒品会乱人心智,所以安会至今没有给幻迭粉下出定义,只是禁止销售。 可就是这种难以定义的东西,被某些人喜爱至极。 经常吸食它的人,日积月累后会发现身体有些变化,免疫力下降,意识散乱,自控力也随之变差,但它的危害性不止这些…… “接下来的抓捕行动务必小心,谁都不能受伤,这是命令。” 宋康拄着拐杖,说完这句话后挥了挥手,对身为队长的宋昶说:“保护好你的队友,争取不用武器就把李彪制服。” “明白!”宋昶说。 “这是李彪的照片。”宋康手里晃动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李彪是个一脸凶相的壮汉,照片很清晰,还能看清他眉毛旁有旧伤。 这张照片是偷偷拍摄的,原本并不清晰,拿到照片后,他用了先进的显影技术,直到能清晰地看出李彪的样貌。 李彪并不和他的妻儿住在一起,而是和他的小弟们住在一个有些废弃的宅院里,他们每次运货时都是从这个宅院中转到一个公寓,随后就没有了踪迹,安会的人怀疑他们是从地道逃走了,但他们在公寓查探过,并没有找到一些地道之类的出口。 “李彪是贩卖幻迭粉的负责人之一,擅长用刀。” 他又简单重复了一下任务:“参与这次行动的全部成员就是你们在座的六个人,目标是抓铺李彪,以他作为突破口来获得更多关于幻迭粉的信息。” “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分,给你们十分钟整装集结,随后立即出发!” “是!”联会六人同声说道。 到达李彪的宅院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一路上车里很平静,没有轻松的玩笑,也没有紧张的气氛,下车时宋昶一行人已经带好了蓝牙通讯耳机和夜视镜。 宋昶偷偷看了一眼柳寒,她扎了高马尾,脸上的表情或严峻或机警,宋昶看不太懂,但他心里却对柳寒有种莫名的愧疚。 黑暗中他们对宅院进行了勘察,从远处望去,宅院不大不小,院子的后面是一片空地,空地内堆放了很多柴火,柴火后面是后门,但是被堵住了。 建筑周围的围墙算得上低矮,四周没有摄像头之类的安保设备,院子里面只有一间房屋内有明亮灯火。 宋昶攀上围墙,看向那间亮着灯的屋子,他数了数,里面一共有八个人。他们围着桌子,桌子上全部都是残羹饭菜,看来是刚刚喝完酒。 那个大腹便便的壮汉就是李彪,他坐在他小弟们的中间,正在喝着酒,其余的人大都半睁着眼,迷迷糊糊,一副不清醒的样子。 “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李彪的具体位置,也知道了敌人的数量,现在开始布置作战计划。” 宋昶对他们说道,同时又朝着李彪的方向俯身望了一眼,忽然用噓声示意所有人安静。 刚才那一桌子的人忽然消失了!只剩下那间喝酒的屋子亮着灯光。 “大家先隐蔽起来,不要发出动静。”他的声音匆忙但镇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刚才屋内的八个人都不见了,宋昶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人也没有。 异样中宋昶重新想好了作战计划,把计划跟队友说之后,他们纷纷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黑暗中,季子坤和方栩潜入院中,找到合适的靠近中间一点的位置,静静地趴在地上,轮流掩护前门和后门。 宋昶往前门围墙走去,打算攀进去从里侧守住前门。孙博和柳寒绕至后院的后门,季子勋在院子里寻找着安全地点,准备用“糖衣弹”制造一点响动。 院子中还是没有李彪等人的身影,周围静的出奇。 宋昶半蹲着无声潜行,眼睛不停扫描周围的信息。 “我在前门如果遇到敌人,我会直接制服,如果敌人听到动静没有冲向前门,季子坤和方栩立即放弃勘察与我会合。” “若是后门也没有敌人出现,那么柳寒、孙博和季子勋就潜入房间寻找目标。大家距离近一点,互相掩护,及时用通讯器互相交换信息。” “明白。”他们六人此刻已经找到合适的位置潜伏着,观察院子的动静。 “大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宋昶谨慎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中传来。 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他有些疑惑,这恐怕不对劲。但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清,感觉很模糊。 通讯耳机里传来孙博的声音:“从后门的门缝看,院子里面没有动静,静的出奇。” “季子坤那里的情况呢?” “这儿也没有出现敌人。”方栩回答道。 “好,现在大家就静静等着季子勋闹出动静。”紧接着宋昶移动身体,他紧贴着院墙内围往前门靠过去。 现在就等着爆炸声音了,他心里默念道。 季子勋来到后院,把糖衣弹放在空地上开始安置。 糖衣弹,也叫糖衣炮弹,爆炸的威力不足以炸伤人,主要用于制造声响迷惑敌人。 把糖衣弹安置好后,季子勋拉开拉环,随后捂紧耳朵。 “砰——” 声响虽然不是很大,但足够让屋里的人听见动静。 通过夜视镜,宋昶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从房间内跑出来查看情况。 父亲说过,他们运货时是通过这个废弃宅院中转,会不会是他们听到了风声从秘密出口逃走了? 不对,这恐怕不对劲。抓铺李彪的任务只有联会的人知道,对方绝不可能知道。 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阵心悸:“大家周围现在的情况?” “后门暂时没有人靠近。” “我们这里也没有看见人。” “我们暴露了,”宋昶的神情缓和下来,他说,“现在所有人立即改变当前的位置,放弃之前的作战计划,立刻前往后院与季子勋汇合,先到的人隐藏在那垛柴火后面。” 如果我是敌人,越是有动静的地方我越不会去。 宋昶的指令一出,他们就立刻行动起来。 柳寒和孙博直接从后门翻进后院,季子坤和方栩沿着内侧围墙慢慢往后院靠拢。 宋昶从前门翻出去,快步跑到后院的围墙翻进院内。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整个院子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安静中充满危险。 宋昶从墙上跳下来后,在阴影中匍匐前进,即将靠近后院时,他突然感到有些刺眼。 后院的灯毫无征兆地亮了。 出现在宋昶视野中的是:昏黄的灯光下,李彪等人把三个人绑了起来,那三人分别是孙博、柳寒和季子勋。他们三人的手脚被缚,动弹不得。 他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他说:“季子坤,方栩,你们立马停止向后院靠近,孙博他们被抓了。” “我们就在你的身后。” 宋昶转头,看见了半蹲着的季子坤和方栩。 “我们中计了,对方喝醉的状态都是装的,他们早有防备,而且知道我们的抓铺行动。” “这怎么可能?”季子坤一脸诧异,方栩的表情让人看不太透。 “不知道是谁泄漏了计划,但现在的情况是对方早就恭候着我们。” 现在局面危急,柳寒他们深陷危险,宋昶知道接下来他和季子坤、方栩三人是敌人的搜寻目标,身为队长的他需要快速做出一个决定。 他换上了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被俘的队友,能看到他们耳朵上的小巧的蓝牙耳机还没有被敌人劫走。 时间紧迫,他思考着对策,然后对着旁边的两人说到:“现在我们需要演一场戏。” “你是想通过蓝牙把敌人引出来?”季子坤挑了下眉毛。 “是的,现在没办法立即营救他们,若是贸然出手反而会激怒敌人,给柳寒他们带来危险。” “那你的计划是?” “我和方栩去前门守着,你立即去后院寻找更好的位置,按兵不动。直到我们到达后院时,你试探性的朝各个方向制造一点声响,营造一种我们人数众多的假象,从而麻痹敌人,为我们争取救援时间。” “还有,等我利用蓝牙耳机演完戏之后,我们就放弃它。” 25.圈套 改变计划后,宋昶和方栩来到前门,随后宋昶对着通讯设备说着什么。 季子坤选择了一处更隐蔽的高点,观察后院的空地情况。不到两分钟,他看见有三个敌人往前门移动。 敌人果然截获了他们的耳机。 就在刚才宋昶对着通讯器讲到:大家现在在哪儿,我现在在前门,和大家走散了。会长联系我说敌人狡猾,派了人正在支援我们的路上,请务必派人到前门接应我,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方栩埋伏在前门附近,隐入夜色中,前门的一切尽收在他的眼底。 宋昶将藏在靴子脚踝处的匕首拿出,握在手里,随后直接攀进那间靠近前门的唯一亮着灯的房间。 堂屋不大,正中间的圆桌上到处都是剩饭、酒瓶和一些烟头,靠墙的两边有一排棕色沙发,屋内杂乱无比。 进入堂屋的里屋,屋里漆黑一片。 他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已经在前门墙壁旁隐藏好的方栩,警戒地等待发动攻击的一刻。 在短暂的时间内,可以辨别黑暗中有三个人的脚步声向前门走来,分别是两个光头和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 他们的手中拿着手电筒,但是光线很弱,并没有给黑色的夜带来太多亮色。 宋昶和方栩两人屏住呼吸,等着三人完全走过那扇窗户时,宋昶动作迅捷,忽然从他们身后侧方的窗户里跳出来,在他们惊异的瞬间,方栩也从身后夹击他们。 “不准说话,不准出声!” 敌人身后的方栩拿着刀对着他们三人,随后宋昶行云流水般地蹬了一脚敌人的膝盖弯,扑通几声,三人全部单膝跪地。 那个跪倒在地的黑衬衫刚要发出声音,又吃了宋昶一拳。 “现在可以乖乖听话了吗?” 黑衬衫和其余二人连连点头。 宋昶扫了他们一眼:“现在开始,我小声的问,你们小声的答。” “你们……不是应该还没到吗?” 又是一拳。 “现在轮不到你问问题,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知道这次行动的。” “我说我说,别打我……”其中一个光头嘴角略微抽搐,“我们老大下午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才知道你们的行动的。” 听到这话,方栩有些按捺不住,急切地问:“知道是谁打来的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光头脸色慌张,应该是真话。 “你们一共有八个人?”宋昶问。 他们点了点头。 “后院的五个人有什么武器?” “我们只有刀,但……”那个光头刚要继续说,旁边的黑衬衫突然捣了他一下。 “你知道什么?”宋昶转移视线,捏着黑衬衫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 “疼……我说……” 宋昶松开手。 “听说老大有一个秘密武器,大家都没见过。” “具体是什么?” “这真的不知道。” “关于幻迭粉,把你们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我们只是负责运输卸货的,只有老大才知道。”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宋昶向方栩做了一个手势,三人反应过来时已被方栩暗自用刀柄砸晕了。 宋昶和方栩将晕倒的三人拖入房间,将他们的手脚绑住,用胶带封住口,最后轻轻把门关好。 “那三人去前门打探情况怎么还没有回来,”李彪踱着步子,颇不耐烦的对旁边的小弟说:“去,你去看看。” 小弟听话的跑去前门。 李彪手中握着一把尖刀,而柳寒,孙博和季子勋的身上用来防身的刀早被他搜了出来。 “呦,小美人。”李彪的手托起柳寒的下巴。 淡淡的灯光照着她的侧脸,好一个温婉淡雅的女子。 “你别碰她!”孙博愤怒的说。 李彪用力踹了他一脚,恨恨地说:“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 宋昶和方栩还在前门,他们沉住气耐心等待着,终于又等来了一个李彪的小弟。 小弟走到前门感觉很疑惑,那三个人根本不在这儿,就在他意识到危险的同时,他的脖子上围绕着一只手,脖子抵到了刀刃。 “举起手来!” 小弟乖乖照做。 “现在后院还有四个人,咱们立刻去救他们。” 宋昶拽着那个小弟,和方栩一起向后院快步走去。 李彪用力一拳打在了季子勋的脸上,他的眼镜被打落在地,鼻血也流了出来。 “好好的地面被你搞得一片狼藉。” 李彪似乎是觉得不解气,正要再打一拳的时候,听见了他小弟害怕的呼喊声。 “老大,救我!”小弟在宋昶的挟持下喊到,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后院。 “老大救我呀,老大……”小弟还在持续呼喊着。 “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们。”震惊之余,李彪四人的刀向柳寒他们慢慢靠近。 “不准动,否则我就一刀抹了你兄弟,连同之前的那三个。” “老大,老大!”小弟被吓得惊慌失措,身体不住地发抖,但李彪丝毫不为所动。 宋昶的目光默默寻找着季子坤,季子坤在后院的围墙上注视着这一幕,夜视镜下他和宋昶目光交接。 他知道他该出手了。 宋昶和方栩站在原地等待着,他们在等一个信号。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包围?”李彪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凶残狡诈,“鬼才信。” 就是现在! 季子坤朝着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地方飞出几颗石子,一声声敲打声中,宋昶和方栩上前营救队友。 宋昶跃身到李彪身侧,用手掌掌锋重重切了一下他的脖子,他痛苦弯腰,宋昶趁机夺走他手中的刀。 然后他闪到另一个敌人面前,一脚踢掉他挥舞的刀,又一脚踢翻了他。 剩下的两个小弟已被方栩撂倒,季子坤从围墙上跳下来解开季子勋他们身上的绳索。 “柳寒,你没事?”宋昶和孙博几乎是同时出声关心柳寒,但柳寒谁也没回答。 方栩走到李彪身边,脸色沉了下来。他拽住李彪的衣服,问他:“是谁给你打的电话,是谁给你泄的密?” 痛苦喘着粗气的李彪没说话,但他眼神狡诈,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呼的捡起地上的刀,腾空而起,朝方栩挥舞着。 “方栩小心!” 宋昶见状立即用右脚勾住李彪的脚跟,左脚用力蹬他同一条腿的膝盖正前方,李彪立刻失去平衡,后仰摔到地上,随后宋昶把他的刀子踢的很远。 对于李彪轻易就被制服的事情,宋昶感到有些奇怪。 “擦擦鼻血。”季子坤捡起弟弟的眼镜,又递了一张纸巾给他。 方栩看着倒地的李彪,脸色更阴沉了,不知为何他感觉血液在体内奔腾,一股力量迸发出来。一股冲动之后,他看见他把李彪按在地上,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一只手肘疯狂地砸他的头部。 “方栩,快住手!”季子坤喊到。 性格一向平稳的方栩突然失控,把大家吓了一跳。 方栩的眼神渐渐锋利起来,季子坤看他没有停手的意思,就上前制止。他抓住方栩的手,但很快被他挣脱开,无奈之下,他用力扭动方栩的手臂,他才停下来,但表情依然不太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宋昶的错觉,他感觉方栩是有意要把李彪打死一样。 经过方栩的动作,李彪的表情更加扭曲了,他的脸上有点点血渍,右手慢慢摸索着想捡起离他很远的刀。 对于这个举动没人理会,因为李彪现在受伤严重,手无缚鸡之力。 阴影中李彪邪笑了一声,左手在口袋里突然摸出了一个东西。就在一瞬间宋昶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已经晚了。 李彪拿出雾弹,毫不迟疑地拔出拉环,朝他们六个人扔去。 “唔住口鼻!”宋昶喊到,然后本能地拉住柳寒。 雾弹爆炸时会出现一团烟雾,那烟雾是有害气体。烟雾退去后,李彪等人不见了。 宋昶用衣服护住了柳寒的口鼻,自已屏住呼吸,却因为猝不及防的吸了一口,感觉很不舒服,意识也变得朦朦胧胧的。 季子勋把哥哥护在身下,方栩和孙博紧急卧倒。 混沌中,宋昶咬紧牙关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并没有什么作用,他整个人渐渐无力恍惚起来,然后眼前的黑夜,刹那间就铺天盖地。 “陆筱,这次你做的很好。”电话那头的柳叔说到。 “这是我应该做的。” “货已经安全转移,现在就看李彪能不能把宋昶这个绊脚石除掉了。” “宋昶心思缜密,我怕李彪搞不定他。” “这你不用担心,李彪可是个老狐狸,就算失败,他们也会设法偷偷的从暗道离开,去往他们遇到危险时可藏身的地方。” “就这样轻易放过宋昶?” “陆筱你记住,凡事都不要太过心急,会挣扎的老鼠抓起来才有乐趣,你还记得你的代号吗?” “记得,”他有些疑惑柳叔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说,“枯叶蝶。” “那你还记得季武的代号吗?” “是枯叶螳螂。” “现在他的代号是枯叶蚁。” “什么?”他拿着手机的手生生停滞了一下。 在枯叶组织中,枯叶蚁的代号最多,同时位置也在最下层,而枯叶蚁意味着可以随时被舍弃被牺牲。 26.女儿 陆筱有些心寒,也就是说,如果之后身为枯叶蚁的季武的身份泄露而被抓住,柳叔根本不会采取措施救他,只会坐视不管,甚至怕他会供出组织的存在而设法害死他。 在组织中,人只是零件、棋子,根据代号的不同,后续接到的任务也是不一样的。 代号的意义除非枯叶组织的首领柳忠有意告知,否则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我把他的代号改为枯叶蚁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至于为什么要改变他的代号,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明白,我会守口如瓶的。” “虽然你是枯叶蝶,但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一直都是把你当做枯叶虎培养的,毕竟你是我唯一收养的孩子。” “谢谢柳叔的培养。”陆筱诚恳地说着,但心里没有一点波动。 对于这句话他并没有感到高兴,相反,他竟有些害怕。 柳叔曾经答应过他,他在风城完成任务后就会放他自由,但现在他这样说让他心里很没有底。 “季武开始调查名单上的化名了吗?” “暂时还没有他传来的消息。” “既然这样,那我先交代你一件事情,这件事与任务本身无关,权当你帮我一个忙。” “您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我需要你帮我打听一个人,”说到这,柳忠顿了一下,“准确的说,是寻找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女儿?”陆筱从来没有听说过柳叔还有个女儿。 “几年前因为幻迭草种子的事情和她走散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你现在人在风城正好可以在帮我找一次,虽然我已经在风城寻了好几年都没有寻到。” 他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柳叔的落寞神情。 “我的女儿叫柳温,”柳忠沉吟了一会儿,“如果……她还在世的话,今年已经有22岁了,她的左手小拇指的侧面有个红色的胎记。” “我会留心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便挂断了。 夏柔对着全身镜,总觉得没把头发盘成发髻,始终显现不出来花蝶扇的好看。 “你说你,整天就知道穿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 母亲粗粝的声音传来,她不耐烦地呼了一口气:“妈,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当妈妈的进一下自己女儿的房间怎么了?”她双手插在腰间,接着吐出贬低的话,“你要穿这身衣服出门?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个子矮,那衣服都拖到脚背了。” “这款衣服就是这样设计的。” “真搞不懂这种衣服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几块布吗?” “妈,这是我们民族的传统文化,你不能这么说,”她的声音充满力量,“汉服不仅仅是一件服饰,它更多寄托承载了我们的梦想和情怀。” 的确,现在汉服活动的举办太流于形式了,简单的走走秀根本不会让人对传统服饰多加注意,母亲不知道也很正常。 作为一个汉服爱好者,她需要做的是多方面,全方位的弘扬和传承这种文化,不要求他人加入,但求他人理解与包容。 “行,你上过大学,你说的话漂亮,我说不过你。” “嗯。”夏柔简单应了一句,没有和母亲争辩。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只要母亲出现在她周围,她就会缺乏活力,甚至会莫名的烦躁。 她只会指责她,忽视她的感受,根本不了解她,或者说,母亲从来没想过要了解她。 “也不知道你怎么搞得,天天买这些无用的衣服。”母亲的目光落在她专门放汉服的柜子上。 柜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汉服,大小不一,款式各异。 “嗯。”夏柔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在心里反复暗示自己不要对母亲发脾气。 “也不知道你什么审美,以后不准再买这些衣服了,浪费钱不说,看的我还心烦。” 听到这句话,夏柔再也控制不住,她的怒火直接压了上来。 “你不喜欢那你就不要看!而且这些衣服是我自己买的,我喜欢些衣服,穿不穿是我的自由!” “你这孩子可真是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容易,你居然还跟我唱反调!” “你说的对,我就是要气你!”夏柔直接回怼一句,她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她好像进入了一个怪圈,她发现自己可以心平气和的跟所有人聊天,除了自己的母亲。 “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妈,”夏柔打断她,突然问到,“你知道为什么爸妈要跟你离婚吗?” 听到这话,她的母亲没有立刻回答,确切的说,是她无法回答。 “看来,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夏柔的眼神中出现少有的冷漠。 从她记事起,爸爸和妈妈就开始吵架,吵架的原因千奇百怪。 稍微懂点事理的人就能看出来,母亲是在没事找事,所以她很同情父亲,母亲的刁钻尖刻非常明显,她看着母亲吵架骂人时扭曲的脸,觉得异常丑陋。 她冰冷地说:“如果我是父亲,我也一定会和你离婚,并且再没有和你有孩子之前就离婚,或者还可以更早,宁愿从不认识你。” “你、你!”母亲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她没想到孩子会戳她的痛处,刚想再继续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被夏柔推了出去。 “出去,以后不要进我房间!”夏柔不知道哪来的劲,直接把母亲推出门外,随后用力关门。 “你这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大……” “开门,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夏柔靠着门,然后缓缓滑落到地上,她听不见门外母亲刺激的言语,只是觉得累,仿佛五脏六腑在下沉。 外面的她柔声细语,家里的她却把最差的脾气给最亲近的人。 她不想这样,可她做不到。 她安静地把头埋到臂弯里,鼻子一阵酸。慢慢的,只觉眼底发烫,泪水无声的划过脸颊。 她用手狠狠擦掉,又有了新的眼泪落下来,眼眶已经完湿润。 她不想哭泣,眼泪却不停地往下落,一滴一滴,越发汹涌。 ———— 在遥远的城市边缘,太阳正缓缓消失在地平线以下,半边天空都被染成了绚烂的血红色,向下则依次变淡,橘红,亮金,浅黄。 在彻底坠入黑暗之前,这个城市在挣扎着显示白日里的多彩与繁华。 宋昶神情淡然地站在阳台上,柳寒在他的身旁静静地陪着他,一言不发。 抓铺行动失败后,李彪等四人跑了,在前门的四个小弟已送至安会接受制裁,之后联会搜查了整个废弃院子,没有发现幻迭粉的踪迹。 宋昶内心充满了自责,自己明明事先知道李彪有秘密武器,却在制服李彪后认为已经抓获他,才让他钻了空子。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的行动失败。现在李彪跑了,线索断了,之后的抓铺只会更加困难。 “柳寒,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见到的李彪很奇怪?” “为什么这么说?” “根据会长提供的照片,我之前想当然的判断那个壮汉是李彪,现在想来是我大意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见到的李彪不是真正的李彪?”柳寒眉头微蹙,“这倒也是,没有铁证那个人是李彪,只是一切都符合李彪的描述,那现在你为什么判断这个人不是李彪?” “从我和他的接触来看,他不像是一个领导者,而且最关键的一点,让我肯定他不是李彪。” “哪点?” “他太容易就被我们制服了,而且他的刀法没有谣传的那么好。” “是的,李彪擅长使刀,是一把好手,如果是真正的李彪绝不可能被轻易制服。” 宋昶将拳头按在嘴边,抵住嘴唇,沉默片刻:“这次行动就是一个圈套,关于这次行动为何泄露,这背后还有更不敢想的。” “是的,现在除了要找到真正的李彪,最棘手的就是关于这次行动走漏风声的人。” 说完后,柳寒缓缓闭眸。她感觉黑暗中就像有一双无名的眼睛在盯着联会的一举一动,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也就是说背后的那个人很可能隶属枯叶组织。 “这个疑问还需要慢慢调查。”她睁开眼,温柔的看着宋昶,宽慰道,“还有,这次任务的失败你不要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有想到李彪会有雾弹。” “好。”他看了她一眼,再将视线移开。 自他拒绝柳寒的告白后,柳寒似乎已从伤痛中走了出来,大大方方的和他聊着天,而他自己心里的愧疚却越来越深。 他神情闪躲的别过头,故意不看她:“从行动的失败来看,枯叶组织的人戒备心和行动力极强。” “对,会长也是这么想的,让我们等待下一步指示。” 等待下一步指示——这短短的一句话让宋昶渐渐沉默下来。 每当一件任务过去后,他总会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的,就是那种心里突然没有了着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发展的空。 是因为没有了方向吗?他暗自问自己。 是,好像也不是,大方向他是有的,就是感觉眼前有一种慌慌的,不知道路会伸向哪边的感觉。 “对了宋昶,谢谢你保护我。”柳寒映着晚霞的余晖,发出柔和恬淡的神采。 她以为她已经放下了对于宋昶的感情,结果他保护着她的那一刻,她又动心了。 余霞散成绮,暮色浴群山。 宋昶看向她,在心里说:柳寒,只要我在,我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27.责怪 季子勋在雾弹爆炸的那一刻,把哥哥往前使劲推了几步护在身下,自己却受到了伤害。 “都昏睡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醒?”他的妈妈陈英说。她将担忧写在脸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子勋,仿佛稍不留神就会错过什么。 “妈,你去歇歇,我陪着弟弟就好了。”坐在陈英身旁的季子坤说。 “我不累。” 突然,陈英看到季子勋的手指动了一下,时间很短,但她还是看到了。 “子坤你看到了吗,刚才子勋的手指动了一下。” “嗯,我看到了,真的动了。”季子坤立刻回答。其实他没有看到,但他就是想这样说。 在紧急时刻,他一向看不顺眼的弟弟不顾危险保护他,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可自从他记事起,爸妈的感情几乎都倾注在弟弟身上,平均的爱硬生生地掰了一多半给弟弟。现在弟弟昏迷不醒,他心里感到愧疚,但也仅仅只是愧疚。 他静静地坐着,迟迟没有离开,因为他在耐心的等,等待母亲责怪他的话语。 “你是哥哥,理应保护好弟弟,怎么还反过来让弟弟受伤?” “他向来体弱,身体恢复慢,这下又得调理好一阵子了。” 果然,季子坤还是等来了意料之中的话,但他没有做声,只有眼睛在百无聊赖地四处游弋着。 季子勋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他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刚才妈妈说弟弟的手动了,他还不相信。 他轻咳一声,看向母亲愁容的面庞:“您也别太担心了,弟弟不久就会醒来的。” “我知道,可子勋原本不应该受伤的。” 母亲的语气明显带着责怪,他不禁有些恼火,没好气的回答:“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受伤的应该是我吗?”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儿子会有这么生气的反应。 “子坤,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再说了他就是受了点小伤,又死不了,还有,又不是我让他保护我的,别搞得像我欠他的一样。”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 听到这话,季子坤再也坐不住了,他霍地站起身,她能感觉到他正在隐忍与爆发之间左右为难。 气氛僵持了几秒后,季子坤没再搭理母亲,只是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而背后的陈英没有看到,汹涌的泪水正在他的眼睛里慢慢聚集。 宋康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腹部传来一阵阵痛楚。 他知道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病,但他并不打算采取措施,甚至还有点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安会的人和他联络最新的幻迭粉消息,调查到枯叶组织由十个人组成。 一个枯叶虎,两个枯叶蝶,三个枯叶螳螂,四个枯叶蚁。 枯叶虎、枯叶蝶和枯叶蚁暂时没有查到消息,似乎……他们不在风城,至于三个枯叶螳螂,推测他们是枯叶组织在风城负责经营幻迭粉的负责人。 三个负责人的名字分别叫李彪,冯远,纪止。 现在已经调查到假李彪的位置了,只要顺藤摸瓜就可以找到真正的李彪,冯远也正在调查中,相信不久就可以得到结果,可是关于纪止,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说“什么也查不出来”的人说的是实话,但问题就在于,不应该什么也查不出来。 他猜测,是纪止提前就做好了准备,把一切能追踪的线索都切断了。现在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幻迭粉,他有预感,幻迭粉不仅仅只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 站在门口,杨锦念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明知道是弟弟坐在里面,可却感觉不是他,像是另一个人,但她马上摇了摇头,并告诉自己不要有这些奇怪的想法。 杨哲轩坐在房间里喝着咖啡,手里正翻看着《摄影大全》。 房门敞开,他的姐姐杨锦念走进来。 她是典型的冷艳型美女,不笑的话看起来有点凶。 “哲轩,”她看着弟弟喝的咖啡,皱着眉问道,“你不是最讨厌喝这种黑咖啡了吗?” 他说:“我尝试之后发现味道还不错,就喜欢上了。” “还记得你之前喜欢喝拿铁摩卡之类的有些香甜的咖啡,讨厌喝又苦又涩的咖啡。” 她想起之前哲轩喝了一口很苦的咖啡,表情就像喝了中药一般痛苦,艰难的咽下去后,还说以后再也不会喝很苦的咖啡了,不管刚喝下去还是回味的时候都特别苦,他不会再尝试第二次。 杨哲轩看她依旧皱着眉头,解释道:“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的口味总是会变得嘛。” 陆筱从来不喜欢甜味,甚至喜欢淡淡的苦味,这一点,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杨锦念点着头,没再问了。随后她在椅子上坐下,背靠椅背,看着弟弟神秘一笑。 “你现在对摄影感兴趣了?” 她知道弟弟是见过安瑶之后才学习摄影的。 “谈不上感兴趣,只是想了解一下。”杨哲轩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脸上浮现出淡淡红霞。 “对了姐,你最近怎么了,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听到这话,杨锦念的神情瞬间忧郁起来,她喃喃一句:“哲轩,你说一个人的归宿都是婚姻吗?” 杨哲轩随即明白她烦恼的原因:爸妈最近一直在催她找对象结婚,但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愿。 “当然不是,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不想结婚就不结嘛。” “可若是遵循内心的想法会伤害到别人呢?” 她想到父母为她还没有对象的事情而发愁的样子,她既心烦又心痛。 心烦是因为自己现在正处于一种被人“逼迫”的状态下,心痛是因为父母想让她快点结婚的愿望她根本不会完成,而她却要看着父母一直为这件事担忧忙碌。 “遵守自已本心怎么会伤害到别人呢?”杨哲轩脑海中闪过爸妈为她的亲事而苦恼的表情,沉思一会儿,接着说,“姐,我教你一个秘诀,保证你听完后马上就会变得充满活力。” “什么秘诀?” 他煞有介事地轻咳一声:‘‘听好了,秘诀只有六个字,那就是——谁困扰,谁负责。” “谁困扰,谁负责?”她一脸茫然,好像听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简单来说就是自己不为别人的困扰负责,当然也不把自己的困扰推给别人。” “我的好弟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展开说说呗。” “就比如说现在爸妈因为你不想结婚而伤心这件事,用谁困扰谁负责替换一下,可以换成——爸妈很伤心,因为他们还不能接受你不结婚这件事。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唉!确实好多了,这个说法真神奇。”她翘起不点而朱的红唇,“也就是说,如果你把我最心爱的香水打碎了,我很生气这件事,可以换成——我很生气,是因为我不能接受你把我的香水打碎这件事。” “对,就是这个理儿。”话一出口,他随即感觉不对,“姐,我什么时候打碎你的香水了?” “不要生气嘛,我只是打个比方。” “我当然知道你只是打比方。”他看她笑着,也觉得畅快惬意。 接着,杨锦念敛起笑脸,认真地说:“谢谢你哲轩,这个问题真的困扰了我好久。” “我们之间哪里用得着谢谢二字。” 在杨家的生活让陆筱很是珍惜,甚至可以用珍视这个词,家人的陪伴让他感到很温暖安心,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一种类似松弛感的体验。 “还有啊哲轩,你回到家已经一个多月了,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学的差不多了——”不及杨锦念说完,他说,“我明白,我会努力管理酒店的,这么多年你和爸妈都辛苦了。” 杨锦念笑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该学的东西已经学会了,就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啊?可是……” “我的职位是领班,你知道为什么爸爸要先让你把领班的职务学会吗?” 杨哲轩缓缓摇头,他也很好奇爸爸为啥要让他学和姐姐一样的事物。 “是因为爸爸认为我迟早都要嫁出去,而我走了之后你就要接替我的职位,所以才让我教你的。”说到这里,她眼睛里的光暗淡下来。 “姐,”杨哲轩轻轻地晃了晃她的肩膀,“你又不开心了。” “好啦,我一个人可以忙过来,风城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你可以多去逛逛,谁不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是个闲不住的少爷啊。” “你简直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杨哲轩看着她,有些感动。 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陆筱突然明白杨哲轩所说的“她给我的是真正的亲情”这句话了。他的父母严格履行作为父母的职责,比如让儿子继承家业,让女儿嫁一个有面子的夫婿,这一切的一切,都像在履行一个任务。 但杨锦念不一样,她带给他的就是纯粹的亲情,这是陆筱遇见过对他最好的人,而且现在她对自己放松,他便有更多时间来替柳叔办事。 “哲轩,”杨锦念眼波流转,然后合上弟弟的摄影书,“我来八卦一下,你和那个画家都聊什么了?” “啊……我们就简单的聊了一些日常。” “你可真有能耐,从爸爸和画馆合作,拢共也没和安瑶说过几句话。” “姐姐,我没太懂,你想表达什么?” “哲轩,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让他很意外。 “我以后想一个人过。” “我知道你以后想一个人过,但这个问题并不冲突,就像我不结婚,但我也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可恶,明明是要套弟弟的话的,绕来绕去,绕到自己这儿了。 “仔细想来,我喜欢的类型的男生并不是很明确,不过讨厌的类型我倒是挺明确的。” “什么类型?” “不尊重女生的,不行,秃头的,不行。” 杨哲轩的语气立即带了几分好奇:“秃头的不行?” “当然不行,尤其是额前秃的,因为那样的话会有一种我在和老爸谈恋爱的感觉,那样岂不是怪怪的。” “是、是吗......” “好了我不逗你了,”说着,她伸出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捏捏弟弟的脸,但想了想又把手收了回来,只是说,“我现在要去找夏柔,和她分享你教我的秘诀。” 28.请教 前几天下过一场雨后,空气中已经有了秋天的味道,即使艳阳高照,也还是冷冷的。 宋兰溪和方栩一起在桥上看风景,周边的樱花开的正艳,树上偶有花瓣缓慢落下,随风而动飘在空中。 数着落花有几片,她就是繁花中的一片,偏偏落在他身边,惊艳他的时光。 良久,宋兰溪打破了沉默,她一定会赢得那场赌约,她心里这么想着。 “方栩,我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她灵秀的脸开始逐渐变得绯红,方栩像是猜到了什么,心下一沉。 “什么事啊?” “方栩,我喜欢你,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了。”她把女儿家的矜持都抛到了脑后,“你喜欢我吗?” 很明显,她在等一个肯定的回答。 方栩听到这热烈的告白,却选择了沉默。 他不想伤她的心,但他必须这样做。 他盯着空中的落樱,目光并不看向她:“能得到宋小姐的喜欢,我感到很荣幸,但是我不喜欢宋小姐。” “怎么可能?!”她清灵双眼中露出悲伤,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送我礼物?难道你和我在一起时的开心快乐都是假的吗?” “宋小姐,我想你真的误会了,我一直把宋小姐当做很好的朋友。”他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起伏,但心里却好像有惊涛骇浪。 可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我明明能感觉到你喜欢我,为什么要拒绝我?”她再一次追问,他违心的表情让她很惊慌。 “宋小姐,我说的句句属实,况且你那么优秀,不应该把青春浪费在我身上。” 很奇怪,他口是心非地拒绝时,说话竟不结巴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宋兰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说的话,刺痛她了。 她不再强求,独自伤心地往桥下走着,没走几步她又转过身来,提高了音量:“方栩,说你不喜欢我!” 方栩站在原地,愣住了。 此时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围过来看热闹。 他愣了一会儿,随后反应过来她的用意——她想让他承认心意。 “快点,说你不喜欢我。”她离他咫尺之远,没有继续往前靠近。 围观的群众开始小声嘀咕,说这姑娘莫非受了什么刺激,还有人说这姑娘很大胆不畏惧别人的眼光。 “快点说啊!”她故作洒脱,其实内心已经崩溃。 方栩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始终开不了口,于是他重新垂下眼。 他很心痛,他是喜欢她的,所以说不出“我不喜欢你”。 人们看着这对男女继续议论着,说这个男子肯定很喜欢这个女孩,所以才不肯也不忍心说我不喜欢你,还有人说这个男子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女孩,甚至很讨厌她,所以一个字也不愿对她说。 总之感情这种东西很玄幻,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直到最后,方栩也没有开口,更没有勇气直视她。 宋兰溪慢慢背过身去,嘴角有了微妙的弧度,似乎是得到了答案,她没有那么伤心了。 方栩久久地凝视女孩远去的背影,黯然神伤。 当她对他表明心意时,他心里有喜悦,但更多的是悲伤。 爱一个人,怎舍得她居易行简,他喜欢她,所以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和她在一起时的爱和欢乐,而是责任。 他不是退缩,他是没敢想过和她在一起,他给不了她幸福,这是第一位的,他不能让她跟着自已吃苦受累。 花开花落,花寻最爱之人,他寻到了,但这花更适合别人。 一片花瓣落到他的脸上,遮盖了他流下的泪。 ———— 他吸了一口幻迭粉,在脑海中想象着每一个步骤,努力探索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直到思维开始变得迟缓,意识渐渐陷入一片混沌,好像整个身体都没了重量,像羽毛一样。 慢慢地,羽毛般的身体逐渐飘落,他不知道将要落在哪里,但他感受到周围有风,飘忽不定。现在的他只是一股没有形体的力量,又好像变成了一团飘在云上的气体,他飘向树林,飘向山谷,飘入妻子的梦乡。 他知道他想去哪里,但不知道路应该怎么走,不过这样也好,不管走哪条路总归是好的,伴随着放松的快感,他悠然地飘着。 他飘过陡峭的悬崖,感觉就像在急速滑翔,肚子因为失重而稍稍有点刺痛。 临近终了,他放慢速度,钻进一个完全的黑暗的洞穴,洞穴的深处有针孔大小的一点光亮,随着他的飘近,他看见光芒越来越亮,直到将他彻底笼罩。 他处在光里,高高浮在半空,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贪婪的呼吸着周围的空气。就在他沉迷时,脚下的昏暗中有声音传来,他低头一看,下面是成千上万的同类,他们四肢乱舞,像是在邀请,他们等着他跳进他们当中。 恍惚的感觉到此结束,他睁开眼睛,好像他确实在云端飘过一样。 “新研制的粉觉得怎么样?”陆觉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柳忠沉浸在幻迭粉的愉悦中。 陆觉是个个头不高,体格却很壮硕的男人。 他是枯叶蝶之一,和柳忠一起研制幻迭粉,也算是看着陆筱成长的人。 “不行,时效还是太短。”柳忠坦然地说,随后大口呼吸着。 心跳迟缓,呼吸变浅,是吸完幻迭粉后的副作用之一。 “可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改善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彼此沉默了大约一分钟,柳忠调整好呼吸后才终于说:“其实你知道该怎么做。” “可如果再加大幻迭草本身粉末的克数,吸起来的话就太危险了。” “可是这样能赚更多钱,不是吗?” 陆觉嘴唇微张,想开口说些什么来辩驳,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在柳忠身边呆了这么些年,他知道他本身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但只要和钱扯上关系,他就会变的狠厉,甚至疯狂。 又过了几分钟,柳忠彻底缓过神来,语气也平缓了一些:“我刚才不太清醒,在幻迭草的后劲过了之后,我感觉这次的粉时效虽然短,但那股劲还是挺强的。” 陆觉问:“那你的意思是?” “你刚才说的对,再加大克数太危险了,做事还是要谨慎一些,先慢慢摸索改进,毕竟急于求成容易功败垂成。” 听完他的话,陆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 “兰溪,你刚才干嘛去了,你回来后心情摇摆不定的。”宋昶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问。 “哥哥,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为什么有人明明喜欢你,却口是心非地说不喜欢?” “也许……对方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那你和柳寒姐姐呢?”她抛出尖锐的问题。 “什么?” “哥,你就别装傻了,旁观者清,我看出来你也是喜欢她的,干嘛要拒绝她呢,你别看柳寒姐姐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特别难受,所以哥哥,你为什么心口不一呢?” 面对兰溪的问题,他心里一阵怅然,他纠结着要不要和她说他得躁郁症的事,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不善言辞,我怕她会觉得我木讷。” “所以你就是喜欢她喽?” 这次宋昶没有犹豫,重重点头:“是的,我很喜欢她。” “既然这样,”宋兰溪又把话题引到最初的问题上,“那你为什么心口不一?” 宋昶抬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我……” 他支支吾吾地,没有说下去。 宋兰溪见他这样,就没有追问,只是和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拒绝柳寒姐姐是不想让她对你抱有期待,可你隐藏心意本身这件事又何尝不是对她的另一种伤害呢。” “啊?”宋昶心中一凛,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你怕她觉得你木讷,怕她觉得你不够浪漫,可这些只是你给自己想象出来的困难,柳寒姐姐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只要你给她一个明确的回应,她会找到合适的方法将你们心里的距离拉近的。” 他承认,妹妹的话语触动了他的心。 倘若像妹妹说的那样,柳寒不会在乎这些,是我自己给自己设的枷锁呢? 过了几秒,宋昶的眼底释放出光芒,语气变得坚定:“兰溪,我有一个问题,是关于……” “是怎么追求柳寒姐姐?”宋兰溪看见哥哥耳朵逐渐变红,盲猜了一下。 “对,”他用力点头,“兰溪,谢谢你,是你让我想通了,我想要追求她。” “你这个木头终于想通了。”宋兰溪很是欣慰,然后扬起下巴,“不过晚了点,你已经伤害过柳寒姐姐了,她现在似乎已经放下这段感情了,想让她回心转意怕是有点难哦。” “那怎么办,我想挽回她,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给我支支招。” “问我你算是问对人了,不过你要先帮我一个小忙,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倾囊相授。” 宋昶双手合十按在嘴边,摆出一副求人办事的态度:“你说兰溪,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看在你请教我的份上,我就勉强当个助攻!”宋兰溪被他反差的动作给逗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方栩不是你们联会的成员么,如果你遇到他注意观察一下他的神情状态。” “方栩?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宋昶神色诧异,在他看来,妹妹和方栩并无交集。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到底还想不想追柳寒了?” “当然想,”宋昶说,“你刚才说观察方栩的神情状态,比如呢?” “比如看见他不开心或者发呆放空的状态,总之就是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拜托请一定要告诉我。” “啊?”宋昶的表情更困惑了。 古灵精怪的妹妹好像很希望看到方栩伤心,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短暂的嘀咕后,他看着妹妹,认真地说:“好,我答应你,那么宋老师,请开始传授我追求柳寒的方法。” 29.初心萌动 “看不出来李彪还是个老狐狸,搞出真假李彪这一说。” 方栩的语气带了些不甘:“那个假李彪身形和真正的李彪相差无几,我一时没有发现,下次,下次我一定设法除掉李彪。” 季武说:“你们联会的人也在查李彪,这样也好,正好借他们的手扳倒他。” 说完后,他的眼神突然放空。去年他坐上枯叶螳螂的位置后,他很满足,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其实很简单,人的精神寄托都是在距离现实稍微远一点的未来,这样才能勾勒出一番兴奋,但当远一点的未来成为当下的现实,立刻就会觉得不满足,因为人总是贪婪的,有了鱼就想要熊掌。 三个负责人,一杯羹要分成三份,他想一人独占。 “对了,最近你怎么没和宋康的女儿联系,”季武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方栩,“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你,因为前些日子你看起来很开心。” “不瞒您说,我们昨天刚见过,我们都对彼此有好感,但是……” 说着说着,方栩突然别过头去,强忍着不哭出来。 他低估他对她的喜欢了。 她离开后,方栩如往常一样从桥上走下去,分明人潮如沸熙熙又攘攘,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空旷。 “你怕自己给不了她幸福?”季武问。 “对,”他沙哑地说,“我只有一个很小的房子,根本给不了她幸福,我不会让她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原来是钱的问题。”现在知道了方栩的顾虑后,季武悠然地说,“这你不用担心,等过些日子我一人负责经营的时候,肯定能大赚一笔,那时你就可以大方的追你喜欢的女孩了。” “不行,”方栩不住的摇头,“是您把我带进联会的,我已经很感激,万万是不能再要您的钱的。” 这么多年来,方栩身边没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除了季伯伯。为了报答他,只要是他提的要求,方栩都会尽全力完成。 “你不要有压力,这是你应得的。” “可是这样的话,枯叶组织会对你有芥蒂的,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让他们对你有所防备。” “他们不敢。”季武的语气莫名的多了些威严,“我可是他们在风城唯一的联系人,李彪和冯远都是从冬城过来的,想真正融入风城,还早着呢,如果他们敢动我,我就断了他们风城的资源。” 听到季武这样说,方栩的心又沉重了几分,忽然觉得视野有些模糊,于是垂下头,泣而无声。 在宋康与季武之间辗转,他早就习惯了谨小慎微。他想到他不堪的过去,以及为了钱,即将一手造成的不堪的未来。 他知道季武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何尝不知道他做的事是坏事,但他从没想过逃离,因为只要是季武想做的事,他都会帮他完成。 本以为他会这样不堪的过完一生,结果却遇见了一个想守护一生的人。 他满身污垢,他怕吓到她。 季武见方栩垂着头,异常安静,正要上前一步时,察觉到了方栩抖动的肩膀。 在他的印象里,方栩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哭。他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默默的站在方栩身边,陪着他。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他见方栩停止了哭泣,就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说:“孩子,多一点勇气,喜欢谁就大胆追。” 方栩深呼吸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平复情绪:“好,我会勇敢的。” 初秋的阳光温馨恬静,空气中有一种淡然惬意的闲适。 杨哲轩选了一个僻静的枫林角落,一片枫叶落在地上,脚踩上去,没有声音,没有声息。 “安瑶,我们就在这拍。”他说着,满脸都是温柔笑意,满身尽是秀气。 “好。”安瑶轻轻点头,她也是喜欢寂静的人。 她向来喜欢独处,即使是出去游玩,也是独自一人,但不知为何,杨哲轩约她,她却直接答应了,心里没有一点抗拒。 杨哲轩说他对摄影感兴趣,就学习了一下打算给她拍照,起初她还不相信,当来到枫林后,她才真真切切的信了。 他竟然真的为她学习了摄影。 “匆匆学了一些拍摄技巧,拍的不好可别见怪哦。” “你能为我拍照我已经很感谢了。” “那我这个摄影小白就准备开始了。”杨哲轩摆弄着新买的相机,他在根据光源,确定相机与安瑶的位置。“接下来听我的指令,我尽可能拍出你的美丽。” “好的,杨大摄影师。”她对着他浅浅一笑。 “安瑶,走出树林外,让光洒在脸上。” 随后杨哲轩以树叶做背影,降低角度拍摄,拍下来第一张照片。 安瑶今天穿了卡其色的毛呢大衣,与枫林很配,拍出来的画面很和谐。 “安瑶,接下来你随意走动就好。” 他调整机位,天空留白三分之一,将安瑶放在井字构图的交点处,连拍她不经意走过。 对于杨哲轩的指示,安瑶一一照做。 “安瑶,轻靠在树上。” 利用树林纵深感,杨哲轩再次按下快门。 照片中的她眼神纯净,还带有一点不知从哪来的幽怨,看起来格外令人心动。 “怎么了?”安瑶见他突然没了指示,问道。 “嗯……没什么,咱们继续,”他感到有些紧张,“一只手轻触银枫叶,或者用银枫叶遮挡一只眼睛。” 他用枫林当背景,而安瑶摆拍的动作很有剧情感。 拍摄完毕后,他回看着刚才拍的照片,脸不禁有些热。 照片中安瑶的身影,像一幅幅秋日浪漫意境画。她皮肤白皙,双腿笔直修长,就算拍的不是特别好,也掩盖不住她的美丽。 “我看看拍的怎么样。”安瑶轻轻侧头,面对杨哲轩,她的语气没有那么高傲冷淡了。她滑动着他为她拍的几张照片,照片里的她明亮迷人,“没想到你居然拍的这么好,你真厉害。” “谢谢夸奖。”杨哲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咦,你看后面,”安瑶指着其中的一张照片,“这棵树后面有一片淡紫色的花。” 杨哲轩仔细瞧了瞧:“还真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们走了几步,来到那片淡紫色的花所在的地方。 安瑶问他:“你知道勿忘草吗?” “勿忘草?好像在哪儿听过的样子,就是这个吗?” “嗯,其实这种花只要天一热就会枯萎,因为是春天的花。” “是吗,因为这里很凉快,所以不会枯萎吗?” “对。”她看着他的眼睛,“哲轩,你知道勿忘草的花语吗?” “不要忘记我。” 他们拍完照后,愉悦地走着,他们经过枫林的影子,去往阁楼里赏景,刚坐下就听到楼下有两个小孩子在争论着什么。 “哥哥你给我,这是妈妈买给我的。”一个孩子充满童稚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 “不给,这是妈妈买的我的!”另一个小孩子死死地护住手中的两个糖,就是不肯分享。 安瑶看着这一幕,不禁问杨哲轩:“你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啊,可以和我说说吗?” “这个问题……”他没有立刻回答,确切的说,是他无法回答。 陆筱追溯起遥远的记忆,他是在十三岁那年被柳叔收养的,至于之前的事情,印象全无,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是他的另一个叔叔陆觉取的。 他对十三岁之前的事毫无记忆,更别说很小的时候了。 自从跟着柳叔在冬城生活,他每天都要刻苦训练好久,因为他对于格斗方面并不感冒,总是受伤,但枯叶组织向来歧视弱者,他只好硬着头皮训练。 虽说是柳叔把他养大的,但他和柳叔并不是太亲近,他和他之间的关系,用“上下级关系”来形容更贴切。柳叔是个有野心,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的人,这一点是他初入组织时便知道的事。 那时的柳叔一直在研究怎样能真正的种出来幻迭草,不知是因为地质问题还是播种季节的不对,种出来的幻迭草远远比不上原本的幻迭草种子。他在一次次失败中尝试,耗费了许多光阴才在冬城的某片土地上成功种出他心目中的幻迭草。 惊喜之余,又一头扎进幻迭粉配方的研制中…… 枯叶组织正儿八经的有十个人,但是十个人的背后都有他们各自的手下。柳叔没有时间照看我这个被捡来的孩子,都是组织中的叔叔或者叔叔们的手下把我带大的。 那些叔叔有的他认识,有的他不认识,有的时间太短记不住面庞。 多数情况下他是被不认识的人带大的,也不是固定的人,所以没什么家人的概念,也不知道真正的亲情是怎样的,真正的家是怎样的,而他在杨家呆的这两个月,似乎从中品尝到了一些亲情的味道,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的。”安瑶见他一声不吭,表情反而凝重起来,像是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 “抱歉,我刚才在想别的事,”他回过神来,目光寻找着那两个孩子,但是他们已经没了踪影。“我小时候和现在一样,是个运动型的男孩,你小的时候呢?” “我啊,也是和现在一样喜欢画画,然后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不切实际的梦?” “对。”安瑶望着远处的天空,乌云遮挡了太阳,天空并不算明亮,“我想改变风城,怎么样?说出来感觉很可笑。” “哇。”杨哲轩惊叹到,但除此之外他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在风城也待了一个多月,风城是很繁华,但他总是觉得很虚假,似乎祥和安宁的城市下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而这东西是阶级的控诉还是权力的控制,还是其他什么,他也讲不清。 30.星月 “记住一句话——女人是用来被爱的,不是用来被理解的,这句话是追求女人的基本操作,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以此为基础。” “可是……这句话有问题?女人也需要被理解啊。” “额,哥,你真是脑回路清奇,我的意思是说不要跟女人讲道理,直接爱就好。”宋兰溪看他一脸专注,却又很茫然的样子,继续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男女面对爱情时差异的根源,男性更需要志趣相同的伙伴,女性更需要关爱。” “这有什么不对吗?” “客观来说,感情是不稳定的,兴趣爱好则稳定很多,男性的婚恋观更理智一些,女性更感性化一些,时刻关心到柳寒姐姐的情绪,不要让她在感情中受伤是第一位的。” “兰溪,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宋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想起妹妹也没有谈过恋爱,困惑地问她,“你这些都是从哪看来的?” “网络上啊。” “什么?那可信吗?” “你到底还想不想追柳寒姐姐了?” “想。” “那你就完完全全听我的。” 宋昶干脆的说:“好。” “那接下来,正片开始!” 第一步,追老婆要主动,要死缠烂打,尤其像柳寒姐姐这样的漂亮女人,你更要脸皮厚。 “咚咚——”一声敲门声响起。 现在是上午十分,妹妹兰溪正在做直播,是谁在敲门?就在柳寒思考时,又是一声很短很轻的敲门声,好像门外的人不敢惊动里面的人,只能踌躇的、小心翼翼的敲着。 难道是? 不可能,他从不会主动找她,但她心里却又盼着一丝期待,于是她打开门,期待成真。 “柳寒,你有空吗,我……我想请你吃饭。” 啊?!宋昶冷俊的面庞中带了些腼腆,可真是新鲜。 她能明确的感受到宋昶对她的变化,他最近一直在偷偷观察与她有关的事,而她本身就是个特别敏感的人,即使他多加掩饰,她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一些东西。 见她迟迟没有回答,宋昶厚着脸皮又问了一遍:“柳寒,我可以和你约会吗?” 话一出口,变成宋昶一愣。 第一遍的时候说的是吃饭,结果刚才说出口的“约会”一词,直接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他担心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冒昧或者不靠谱,还是说她已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从来没有感到窘迫的宋昶此时此刻却把窘迫写在了脸上,他本以为会得到拒绝的回答,却听见耳边飘起柳寒清润的声音:“可以。” 第二,注意一切你能注意到的细节,注意细节的男人真的很加分。 在决定约柳寒吃饭之前,宋昶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了解了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带她去的并不是什么西餐厅,而是富有地方特色的风云山庄。 这座山庄被称为风城三绝之一,拥有数百年历史,山庄内有着无数的景点,如风神湖,雪峰之顶,雨山等等。 柳寒是柔情似水的,执行任务时又酷酷的,她喜欢大自然,喜欢不受拘束的环境和事物。远处山峦起伏,天地一宽,除了山和云,没什么能挡住视线。 风声过耳,如泣如诉。柳寒坐在窗边欣赏着外面的景色,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地方,简直像人间仙境。”她看向窗外,视线并没有与他相对。 宋昶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你喜欢这里就好。”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山间,菜肴也散发着冷冽的清香。宋昶点的菜全都是她爱吃的。 “这些菜看起来味道不错。”柳寒说着,拿起筷子。 宋昶眼疾手快,夹了好多菜放进她的盘里,以至于她夹菜的动作刚停在半空,盘里就已经被宋昶放满了菜。 “谢谢,我可以自己来。”像是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微妙尴尬,柳寒想倒杯水平缓一下的心情。 “别动,我来。” “不用,我自己来。”他们的手同时放到了茶壶上,柳寒的手上覆盖着宋昶的手,一瞬间,暧昧的气息蔓延在他们之间,但没过几秒,柳寒就开口,“宋昶,还是我来,不然我们都没有约会的气氛了。” 于是宋昶把手抽回,不自然的笑了一下。 他们之间尴尬的气氛越来越浓,甚至都没注意到朴实热情的老板娘走了过来。 “我看你们小两口挺喜欢这里的,我送你们两杯自己家酿的水果茶,欢迎以后常来玩!” “谢谢老板娘,”宋昶舔了舔嘴唇,“不过……我们不是夫妻。” “你们这么有夫妻相,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我看人可是很准的。”老板娘看起来已年过六旬,嗓音温暖慈祥。 其实他们二人刚进来时就吸引了她的目光,女子亭亭玉立,气质温婉;男子身材高挑,气宇轩昂,看起来很是登对。 “谢谢,这里空气宜人,风景优美,我们会常来光顾的。”宋昶心里正偷着乐,把水果茶递到柳寒手边,发现她正低着头,脸上没有波澜。 也许是刚才的话语让她不舒服了。 他给她的水果茶插上吸管,低声呢喃道:“请不要有负担,对于我们的关系,我会慢慢来。” 柳寒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在追求快餐式恋爱的时代,他的谨慎和分寸感让她有点意外。 第三点,制造浪漫,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浪漫。 尽兴之后,他们坐回车里准备回家,一大束五颜六色的玫瑰花正在后座静静躺着。 那一大捧花里有红、蓝、粉红、白、黄、紫、橙、橘八种颜色的玫瑰,宋昶了解到她喜欢玫瑰花,但不知道她最喜欢哪一种,费了一番心思终于买到了一些应季的和不应季的玫瑰花,希望能博她一笑。 “柳寒,送给你。”宋昶本想把花束递到她的手里,但花束太大,要两只手才能环抱住,驾驶座空间不大,想了想,他没有动占满后座的玫瑰。 “不好意思,”他面带窘态地说,“待会再给你。” 柳寒没有说话,只是不带表情的点了点头。 她的心里其实有些欣喜,但她想起之前被拒绝的经历,这份燃起的欣喜又很快熄灭。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真心,一定要! 车门打开,两人下车后,宋昶抱着玫瑰跟在柳寒的身后,默默送她回房。 柳寒刚打开门,就看见屋里放着一大捧黄玫瑰花束。黄玫瑰的花语是为爱道歉,还代表着等待,等待属于我们的爱情。 “这是……”她明知故问道。 “我……对不起……”宋昶妥善放好手中的玫瑰花束,然后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指甲用力掐着手指,想以此来缓解他的紧张。“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之前害你伤心了。” 他垂着头,然后听见她冷冷地说:“我们是兄妹,你不必跟我道歉。” 宋昶看见她这样,就想说一些话来辩解,但话未出口,她就接着说:“时间不早了,回去睡。” 她的语气很坚决,不容别人争辩,于是宋昶犹豫地拖着步子,然后走了出去。 看见宋昶离开后,柳寒才松了一口气。 好险,面对宋昶的回心转意,她刚刚差点就要矜持不住了。是的,她根本忘不了他,但她不会轻易的原谅他。 夜深了,一弯弦月已经上了天,几颗星星点缀其中,虽然冷清,但不死寂。 “夏柔,你说人死了,到了那边能看见这边的事儿吗?” “锦念,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从小不被母亲所爱,所以夏柔的性格极其敏感,很善于观察和照顾别人的情绪。 她觉得最近锦念明显变得不开心了。自从她的父母逼她相亲后,她就没有笑过。 她知道,不快乐折磨着她。 她望着星星,和锦念说:“也许能看见,说不定会变成星星在天上望着他们所记挂的人。” 杨锦念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人去了之后真能看见现在的事,若看见牵挂的人过的好了,那倒没什么,若看见过的不好,自已又伸不出手,那时候肯定希望自己死了,就是彻底死了。” 说完,她看向夜空。 月色朦胧,看起来不太漂亮,星星也是,远看很亮很小的一颗,但是放大后,就只是些密密麻麻的点点,与好看这个词相差甚远。 她从书上看到过,星光传到人眼睛里要经过几千几万年,星星在发出这道光之前,可能已经熄灭了,这些光是星星的魂。 “锦念,这是很遥远的事情,你不要想太多,就算真到了那时候,我们也是看不见现世的。” “希望如此。”杨锦念站在阳台上,往身后瞥了一眼。 灯没开,淡淡月光从客厅窗户透进来,把平凡不堪的事物映照出形状古怪的倒影。 她现在几乎不跟妈妈讲难过的事了,妈妈理解不了、也帮不了她,只会让她失眠。 爸妈催婚,说是为她好,可它怎么觉得他们是为了面子。她听妈妈说,那些多管闲事的人向她问起她的婚事,她都觉得丢的慌,都不好意思说。现在妈妈筹划着给她相亲,看她那殷切眼神,像是希望她立马看上一个,然后立马结婚生子…… “锦念,你好像不太开心。”夏柔看她沉着脸,有些担心,“心里有事不说出来会憋坏的,和我说说。” 杨锦念笑了一下,笑容里尽是苦涩:“当然还是那件事。” “我知道别人想让你按照他们的样子活着,但我想说,坚守自己,他们催促你结婚,你更要坚守自己,因为人不能急,一急就迷,一迷就错。” “你是说既然我已经想清楚了不结婚,那就坚持到底,然后别人催婚我就拖着这件事?” “对,一定要拖,拖得久了,父母就知道你是来真的,就不会催你了。”夏柔顿了顿,继续说,“其实坚守自己还有另一层意思,每个人的思想观念,生活方式都各有选择,各有不同,重要的是你要在做出选择之前考虑清楚,在做完选择之后勇敢承担将会面临的一切。” “如果别人催你结婚的这个问题能够伤害到你的话,说明你还是在内化他们的价值观,你潜意识里面觉得他们是对的,根本没有跳脱出来。倘若你坚守自己,深深地相信你自己的生命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么这些旁人的追问便不会伤害和困扰到你。” “谢谢你夏柔,在我迷茫时你总能拉我一把。”杨锦念觉得此刻星和月都沉默,只剩夏柔的目光照亮着她。 31.十指相扣 “我非常用心,还以为至少能得个小奖。”安遥停止作画,说起了伤心事,杨哲轩坐在她身边,侧耳细听。 “可让我觉得不公的是,比赛的得奖者早就内定了,不管我画的多好,评委都不会多看一眼。”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 “安瑶,我不希望你为了得奖给自己压力,输了也没关系,”杨哲轩放慢语速,“有没有入选都没关系,我只希望,你画画的过程很快乐。” “谢谢你。”安瑶认真看了他一眼,随后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 他今天穿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更帅气了。 杨哲轩没有察觉到她的微表情,只是环视四周的画作,视线飘忽不定。 一个小孩半跪在地上,身后一群人对他指指点点;面目狰狞的人长出翅膀,在空中飞翔。 他想问她这些画的灵感来源是什么,刚要问出口,却看到安瑶隔着落地窗,对着外面的人笑了一下。 顺着她的视线,杨哲轩看到画馆外面有一个男子在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令杨哲轩意外的是,看到安瑶跟其他男生打招呼,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生气。 不对,他为什么要生气?! 外面的男子并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打完招呼便离开,接着他不慌不忙的说:“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他呀,是我上学时很好的朋友,就住在这附近。” “哦,这样啊。”他的表情柔和,但语气单调乏味。 看到杨哲轩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安瑶内心有些窃喜。“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要问我什么话?” “是的,可以告诉我你画的灵感来源是什么吗?”他觉得这些画很不可思议,面前的女孩也不可思议。 在别人眼里,安瑶也许是一个稍显冷漠的人,但在他看来,她是一个很温暖的人,而她的各种情绪都体现在画作里了。 面对他的这个问题,安瑶先是沉默片刻,然后回答他:“有些事没办法说出口,就让艺术为自己说话。” 艺术是最和平的表达方式,声音很细微,需要自已解读,但却是强而有力的沟通方式。 “只可惜,人在为生活奔波的时候,根本顾不上艺术。”杨哲轩的语气很落寞。 “是啊,听起来真令人绝望。”安瑶苦恼地说。她手中画笔的颜料已经有些干涸,调色盘上的自是不用说。 “抱歉安瑶,和你说了这么多,打扰你画画了。” “没关系,和你聊天很开心。”她的笑容很含蓄,“忘了告诉你,你穿的这件冲锋衣很帅。” “你……是在夸我吗?”说这话时杨哲轩的表情很淡定。 “对。” 得到肯定答案后,他含笑不语,然后又立刻说:“你画画,我坐到后面。” 然后他坐到别处,翻看着他自带的摄影书籍,但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对于安瑶的夸奖,他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里风起云涌。他觉得这个女孩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忍不住让人靠近,他在她身边,内心竟有一种缓慢的,宁静的,安稳的幸福。 不对,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他可从来不是胡思乱想的人,于是他近乎将脸埋在书中,迫使自己凝神注视那些摄影知识。 帧率的定义看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不过脑,所以他只好不停的触摸那些文字,在外人看来是一副很认真的模样。他试图通过一字一句的阅读,通过这无意义的举动让心情平复下来,此刻他的心还是砰砰跳的。 安瑶画画的过程中时不时往后面望着,他专心地在书上标注着什么,没有发现她的偷看。 他在这里,她哪里还有心思画画,他吸引着她的目光,悄然间,心房被他填满。 更美好的是,她能感觉到他也喜欢她,要不然他也不会三番五次的来找她。 她因为感到甜蜜,嘴角有了弧度,这时杨哲轩突然抬头对上她的笑脸,也回应了她一个微笑。 “哲轩,下次画画比赛的时候,你可以陪我去吗?”她忽然问出了这句话。 “当然可以。”他没有丝毫犹豫,似乎他本就应该陪她参加比赛。 她的脸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身体仍保持最规范的姿势,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不松懈。 这是她练习跆拳道的第六年,别人的假期都是轻松的度过,她却要在汗水中反复练习基本功。 这个年代,不管是什么武术,早就成了人们休闲健身的服务行业,武术早就不是好勇斗狠的了,只是修炼身心的运动。 在一开始,她对跆拳道根本不感兴趣,不过……有一些防身技能就可以和宋昶一起出任务了,至少在她刚开始练习跆拳道时是这么想的。 对于跆拳道,很多人说它是花架子,但说这句话的人多数是一时心血来潮,或者死扣套路想一蹴而就的人,这些人没有真正的付出努力,自然也领略不到它的成效。 别看跆拳道的招式踢出来很漂亮,但是想踢好是要吃很多苦的。压韧带很痛苦是一方面,各种腿法不断的练习也很枯燥。 忍耐克己,百折不屈。 日复一日的刻苦练习,虽然很累,但她的腿法变得更加灵活,动作也更加协调平衡,爆发力、反应、柔韧性等各方面有了很大提升。 不过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如果没有几年的时间,任何武术都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效果,实战能打赢对手才是真理,防患于未然才是最重要的。 她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学到了高级别,拿到了黑带,其实考级的话黑带没有那么难拿,但是实战效果不明。 她知道,任何武术都是需要实战的检验,而不是一根带子说了算的,要应用于实战的话,本身就需要大量的实战来磨练,没有什么练到什么程度的说法,这需要实战来检验不是靠估测。 她努力练习,是为了遇事能够沉着应对,让自己可以和宋昶并肩作战,就算致于危险中,也能更好更快的脱离危险。 她觉得有些热,停止了踢腿的动作,拿起毛巾擦汗,随后打开门透透气。 宋昶打开门,看见昨天预定的红玫瑰已经快递到了门口,他捧起花,绕过前院,跑去后院。 “柳寒,我是喜欢你的,拒绝你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心早就已经属于你了。” “柳寒,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随便说说的,我会用行动证明的。” “柳寒,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妹妹,你说你从很久之前就喜欢我了,其实我也是,也许我比你喜欢我的时间还要久。” 宋昶的手里握着玫瑰,在心里想象着待会儿见到柳寒的情景,一定不要怂,一定要把酝酿好的话说出口。 思来想去,又觉得这些话类似甜言蜜语,非常不妥。 他从来没有追过女孩子,谈不上有什么技巧,只有一颗笨拙的真心,就在他重新想象该怎么告白时,柳寒的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抱着玫瑰花的他脑袋一下子短路了,就连刚才觉得不合适的话也不翼而飞,只能踟躇的傻站着。 一阵风吹来,柳寒觉得凉爽了不少,同时她也看见了门外的宋昶。 “柳寒,”宋昶很是紧张,终于憋出一句话,“红玫瑰,送给你。” “谢谢。”柳寒接过玫瑰,然后平静地退回房间,宋昶步伐迟疑,也跟了进去。 她怎会不懂他的心思,红玫瑰代表着热烈的爱,希望与你泛起热恋。 “还有什么事吗?”她问。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他垂下眼,似乎在隐忍他的情绪,“我要向你道歉,我骗了你,柳寒,我没有把你当成妹妹看待,从来没有。” 接着,他慢慢陷入悲痛:“我之所以拒绝你,是因为我有躁郁症,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所以我努力的保持冷静,甚至看起来面无表情。” 他一口气说完后,柳寒心里一怔。 仔细想来,宋昶确实是有躁郁症的迹象,但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不是个会冲动行事的人,而坏情绪一直压抑在心里,定是万般难受,而他却一直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只是自己默默承受,是多少个无人问津的难熬日子,柳寒不敢想,只是一阵心疼。 “宋昶,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她柔声问他,眼圈也有些发红。 “我……对不起,我以为让你远离我就不会伤害你,可我却忘了对你隐藏心意也是伤害你的一种。” 他垂下眼帘,又忽然坚定的看向她的眼睛:“柳寒,其实我一直清楚自己的内心,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失去你之后我才发现你对我是多么重要,柳寒,你可以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吗?” 他目光灼灼,他在期待她的回答。 听完他的话,柳寒彻底沦陷了,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装的再久一点,但她发现只要他一哄,她就立马心软,或者说,她就没有怪过他,要不然也不会收他的花。 “如果你是认真的,我可以答应交往。” 她短短的一句话瞬间流淌在宋昶心里,他感觉很舒服,就像置身于彩虹和软糖的世界之中。 “还记得上一次你对我表白,”宋昶沉浸在甜蜜中,脸上露出少有的幸福笑容,“以后像表白这样的事情都由我来做,还有,我们以后都不要闹别扭了好不好,吵架也不要过夜,不然我好几晚睡不着……”说着,他想牵住她的手,觉得不妥,又把手缩了回去。 就在他松手的那一瞬间,柳寒主动握住他畏缩的手,两人的十指紧紧相扣。 还好他们都抓紧了彼此的手。 32.进展 “嘟嘟嘟……”宋兰溪的电话已经响了很多次,她知道是方栩打来的,可她故意没接。 电话还在持续地响着,她已经晾了他几分钟,本打算过一会儿再接,可她那不争气的手最后还是伸向了电话。 “喂,”她敛起嘴角的笑容,语气颇为冷淡的说,“方栩先生,您一直打电话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宋小姐……兰溪,对不起。”方栩充满歉意的声音传来。 “道歉干嘛?”她冷淡的语气更浓了,“我不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的女人,你不喜欢我,我绝不会强求。” “对不起兰溪,我上次说的话不是真心的,”电话那头的方栩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下定决心,“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但我如此普通,我只是怕……” 他说的支支吾吾,宋兰溪忍不住问他:“怕什么?” “怕给不了你幸福。” 方栩的声音低沉有力,而他诚实的坦荡让宋兰溪猝不及防的惊讶了几秒,她缓了一会儿才和他说:“原来你的顾虑是这个,你应该早点跟我说清楚,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模糊态度害得我伤心了好久。” “都是因为我的顾虑才害你伤心,兰溪,我向你道歉。和你分开后我一直都在想念你,我觉得我的生活不能没有你,这次打电话给你并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诉你。” “可是你错了,我不在乎你的其它,只在乎你的心里有没有我。” 她说完这句话后,方栩更自卑了。她是块美玉,现在却沾染上了他的泥淖。 不过很快,他暗淡的眼睛闪烁一丝光亮,语气也坚定起来:“兰溪,谢谢你这么说,我会努力的!还有……”他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了下来,面颊也微微发热,“我现在在你家楼下,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见一面吗?” 没有见到宋兰溪的这些日子,方栩一直都在想念她,她的一个笑,一个回眸,他都存在心里,没人的时候拿出来反复看。 “好,等我。”电话那头传来宋兰溪宛如月光般柔和的回应。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挂断电话后,她便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下楼梯,远远地就看到了方栩。 他看见她后眼神更加闪烁,但步伐踌躇,渴望靠近她又不敢向前迈出一步,像是他没有靠近她的资格,但宋兰溪一眼看穿他的心思,随即莞尔一笑,径直冲进他的怀里。 “小心。”她飞奔过来,他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 还记得在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感觉他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信任感,之后每次见她,他都会觉得特别开心。 按捺住内心的紧张后,他轻轻拥住她,她自然地埋在他的肩膀里。 “下次可不准再骗我了啊。”宋兰溪说完后,喜悦溢于言表。哎,自己原本想装成一个淑女,终是没有忍住笑意。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方栩抱着她,紧紧的抱着,此刻的他忘记了不堪的过去,他的一部分或者说大部分,都沉浸在女孩如水的灵魂里。 忽然间,他落下一滴泪:“兰溪,我没有离开你,也不会离开你,我的心只属于你,请再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我一定紧紧抓住 “见你这么诚恳,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给你个机会。”她靠在他的胸口,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他砰砰的心跳声。 根据父亲给我的地址,我来到一家不太大的商店门前。 “远来的贵客,让兄弟久等了。”假李彪浑厚的声音传来。 上次和他照面还是晚上,他没有看清我的容貌,而我这次穿着随意,脸上还贴了假胡子,丝毫不用担心他会认出我,反倒是他,由于上次方栩下手太重,他脸上的淤青隐约可见。 我低下头表示谦卑,并诚恳的说:“李老板,终于有幸见到您了,您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跟您做生意我一百个放心。” 假李彪走过来,握着我的胳膊,嘴里发出令人不快的笑声:“我要真是老板就好了,可惜我不是,我是李老板的手下,叫我老徐就行。” “我看您颇有当老板的气质,我还以为您就是老板。” “小兄弟你可真会说话,”他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不瞒你说,老板最近不知去哪办事了,这里全是我照料,也算过了一把当老板的瘾。” 说着,他带着我走进小商店,来到收银台的后面,拉开一个帘子,出现了一个门,接着他打开门。 这间房间勉强可以称作为会客厅,里有几个沙发和一个茶几,边上有一台显像管电视。 我谨慎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徐老板开口。 “小兄弟怎么称呼,入行多久了?”徐老板打量着我说,同时点燃了一根烟抽着,顺势递给我一根。 我并不会抽烟,但想到幻迭粉就是用来抽的,我很自然的接过烟。 “名字无所谓,你想怎么叫我都行。不过我是第一次干这行,没什么经验,但我想挣钱,还望徐老板给我支个招。” 徐老板一听说我第一次干,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像是一副要狠狠宰我一顿的样子:“想挣钱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这幻迭粉能捞的好处你一辈子也花不完。” 我顺水推舟:“幻迭粉我只是听说过,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还请徐老板给我介绍介绍。” “这幻迭粉来头可不小,虽然只是粉末,但比香烟抽起来不知道好多少倍,它能让人忘记现实,忘记痛苦,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看着徐老板手中即将要抽完的香烟,疑惑的问到:“那您为什么还……” “小兄弟,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幻迭粉好是好,但就是因为它太好了,所以吸的人根本控制不住,一根接着一根导致吸食过量,那样可是会出危险的。” “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买?” 徐老板轻藐地笑了一声,继续说:“人总是贪婪无厌,一旦尝到甜头就会变本加厉的索取,但如果不是这劣根性,我们也不能赚到钱,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抛开幻迭粉一说,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只要一个东西的诱惑力足够强,就很容易让为之沉迷的人“风尘肮脏违心愿”,之后的一切作为都无可挽回的把自己推向一种“昏惨惨似灯将尽”的境地。 “不过那是以前的光景,现在幻迭粉已经被列为禁物了,听说有什么地方在查这个东西,所以我们做生意要悄悄的做。” “这个我自然明白。对了徐老板,我想知道李老板最近去哪了,听了您的介绍,我想多订几批货,我还是想跟老板谈一下这个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看见他拿着烟的手晃了一下,像是撒谎的前奏:“我们老板的行踪都是保密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了,我只是通过电话知道他的一些消息。” “意思是除非李老板想见你,否则我们根本找不到他?” “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而且老板现在在办一件大事,顾不上这里,”他瞅了我一眼,“所以啊小兄弟,你直接跟我订货就可以,我们还能一起发财。” “你说的对,我正有此意,而且两全其美的买卖没道理不做。”宋昶的表情微妙的变了一下,“您刚才说幻迭粉是禁物,既然是禁物,那我们在这里的谈话会不会被外面商店的人听见?” “这你放心,这间屋子虽然有些年头,但是特别的隔音,况且没有我的允许是不会有人来的。” “哦,是吗?那我走到门口听一下能不能听到外面的声音。”话音未落,宋昶已经走向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应该不会有人来。 几乎是在一瞬间,宋昶转过身来,迅速背手把门锁死,然后冲到徐老板面前给了他一脚,徐老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痛苦地蜷缩起来。 “你到底是谁!?”徐老板瞳孔放大,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缩。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而且他并没有将他可怕的那一面给展现出来,甚至让他有一种自己还很安全的假象。 他盯着他看,逐渐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似乎见过他,他是联会的人! 他因恐惧步子不稳跌到了地上,看到宋昶的一步步逼近,他哆嗦着想站起来,但宋昶的脚已经踩在了他的身上。 “徐老板,你要起来也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宋昶的声音不急不躁,平稳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第一个问题,李彪现在在哪?” 而李老板只是将头歪向一边,嘴巴紧闭,一副拒不开口顽抗到底的态度。 “刚才不是很健谈吗,怎么这会儿不说话了?”说着,宋昶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徐老板不知道他这个举动有什么意义,但下一秒 一声嘶吼闷叫就被闷到了他的喉咙里,额头也渗出了汗。 刚刚宋昶用脚使劲踩了一下徐老板的手掌,由于捂住了他的嘴,他没能发出一声哀嚎。 “徐老板,现在可以说了吗?”宋昶晃动着拳头,仿佛在告诉他,如果他还是不说,他会作势再打下去。 “我说,你要问什么就问。”徐老板没再抵抗,看来宋昶真的把他给震慑住了。他本就带着淤青的脸,由于刚才的疼痛,现在表情看起来异常扭曲。 “很好。不过我想提醒你在回答问题时,如果字字属实,我可以考虑放了你,但如果你说谎,后半辈子就只能吃牢饭,你可要仔细选择。” 33.归途 “我一定实话实说,”徐老板瞄了一眼宋昶的拳头,接着说,“上头最近更改了幻迭粉的配方,研制出来最新一代的幻迭粉,老板去藏货地点了。” “你说的上头是谁?”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根本就见不到他。” “他是不是枯叶组织的头头?” “你怎么会知道枯叶组织?” “你是回答问题的,还是问问题的?”说到这里,宋昶俯下身,徐老板惊了一下,但宋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继续问他,“第二个问题,幻迭粉的配方是什么?” “我……只是替李彪卖命,挣个分成,货不是从我这里出的,我不知道货的配方。”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什么没有说出来?” 徐老板语气急促:“我真的不知道,这种机密的事情只有上头知道。” “那藏货地点在哪儿?” “这……”徐老板却犹豫着,显然宋昶问到了关键的地方,接着他听到他说,“这我不知道。” 宋昶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随后扭动了一下脖子的筋骨,很快徐老板就发出一声尖叫,那声尖叫声音挺大,像是连同之前的痛苦一起宣泄了出来。 此刻他的另一只手也被宋昶踩在脚下,似乎是骨折了,他疼得缩成一团:“别这样,我说……地点在B区的一个厂房里。” “很好徐老板,你很配合。”宋昶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把将他拽起来,“现在你只需要做最后一件事。” 孙博沿着长长的走廊前往宋康的书房,来到房门前,他敲了两次门,拳底传来沉闷的响声,但房间里却没有回应。 奇怪呀。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会长最近总是捂着腹部的场景,现在想来,像是在忍受病痛的折磨。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于是他用力撞开门,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一阵心悬。 “会长,你怎么了?”宋康仰躺在椅子上,眼睛半睁半闭着,呼吸并不平稳,似是睡着,又像是想入睡却无法入睡。 感受到孙博的晃动,宋康缓慢睁开混浊的眼睛,嘴唇微张,刚想要说些什么,但随即晕了过去。 “会长,会长!” 医院里,宋康躺在病床上,医生解开他的外套,又掀起衬衣,在他的肚子上按了按,孙博站在旁边一脸担心。 “不疼,医生,我没事。”宋康轻松地说着。他已经清醒了过来,眼中的混浊不见了。 “这里呢?” “不疼,医生我真的没事——哎呦!”宋康突然毫无征兆的喊出了声,整个人也随之抖了一下,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孙博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提醒道,“医生你轻点儿按……” 医生却不为所动,依旧在宋康的肚子上按来按去,表情越来越凝重。 探查良久,他问孙博:‘‘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宋昶刚执行完任务,接到孙博的电话立刻赶到病房。 “爸怎么了,医生怎么说?”宋昶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求一个答案,站在病房里的柳寒、宋兰溪和孙博一齐看向他,但没有一个人回答。 他有些着急了,又问了一遍:“医生怎么说?到底是什么病情?” 宋兰溪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迅速瞥了一眼柳寒,像是在问:“可以告诉他吗?”于是宋昶也看向柳寒。 “宋昶,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几经思索,柳寒开口时还是显得有点踌躇,“医生说是肝癌,肝癌……晚期。” “什么?”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发了颤。 “而且爸爸说要放弃治疗,我们怎么劝都不管用……” 这句话一字一句的传入宋昶的耳朵,他觉得空气突然变得凝重了,让他无法呼吸,窒息的也感觉慢慢涌来。 此时一声咳嗽打破了病房内阴郁的气氛,宋康醒转了过来,但面庞依旧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他看着孩子们都围在床边,各个表情严肃,他疲态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他指指床沿:“你们都傻站着干嘛?坐下。”然后他的目光定到床头的拐杖上,再接着他晃动上身想要坐起来。 “别动,别动!”宋昶急忙按住他的肩膀,皱着眉头轻声问道,“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在那一瞬间,宋康在他儿子的眼神中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关切,这种眼神已经好多年不曾有过。 “爸,你怎么可以放弃治疗?” “会长,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医生说的很清楚,肝癌,晚期。”宋康只是简单作答,没有去看他们骤然讶异的表情,“我不打算治疗,你们别劝我了。” “不行,”宋昶摇着头,语气严厉,“必须得治,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医院里做手术。” “其实,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宋康自顾自的说着,表情很是释怀,接着他又笑了起来,在自己的身上比划着,“都这岁数了,还要挨一刀,之后又放疗又化疗的,好人也得折腾废了,再说了,做了手术之后也活不了多久。” “可是爸,这样硬挺着不行啊。”宋昶的语气开始变得央求,甚至是恳求,与刚才的强硬态度截然不同,“我去找医生,说什么也要把你治好。” “不要去。”宋康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请求。 宋昶身子一顿,脚步也停了下来。 “宋昶,你刚才叫我爸爸了。”宋康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高兴地全然忘记了腹部的疼痛。 宋昶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爸,你没有听错,是我之前太过幼稚,我只看到事情的一个侧面,却误解您那么多年。” “怪我,怪我没有及时说清楚。” “但是现在你想让我真正的原谅你,你就必须得配合医生把病治好。” “可是我真没事儿,不需要治疗,”宋康双手一摊,苦笑一下,“昨天我不还是好好的,而且我在医院里跟关禁闭有什么区别,我待不住的。” “宋昶说的对,一定要好好治疗。”柳寒出声说,随后看了一眼宋昶,又转向宋康,“爸,你先好好休息,手术的事晚点再说,一定能治好的。” 宋康的脸色却变得严肃而认真起来:“我心意己决,你们别再劝我了。” “可是会长……”孙博还是很担心。 “没有什么可是,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赶紧抓到李彪他们,然后捣毁贩卖幻迭草的集团。” “爸,您放心,我已经抓到了假冒李彪的人,并把他悄无声息的关进了安会,而对于他的消失我已经妥善处理好,李彪根本不会起疑,所以你就安安心心的养病,抓捕李彪这件事就交给我们。”说完后,宋昶垂下头,他的眼中有泪闪烁。 此时一个护士走进了病房,看见宋昶他们,皱了皱眉头:“你们怎么这么多人在这里,会影响病人休息的。” “啊,抱歉。”柳寒说到,“爸,那我们先出去,一会儿再来看您。” 宋康点了点头,众人向他告别后离开了病房。 他看向窗外,阴沉沉的,没有阳光,整个世界像是失去了色彩,那些不时掉落枯叶的树被笼罩在一层灰暗中,看上去毫无生机。 只是短暂的几秒钟,他的思绪又飘回来。他乖乖地挽起袖子,让护士测量血压。 护士量完血压和体温,开始输液。临走时护士又嘱咐了几句,他心不在焉的听着,不时嗯啊的答应着。 护士走后,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宋康一个人。 他缩进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输液管中泊泊流动的药液。 自己还不到五十岁,身体就不行了,是有些早了。他不为自己难过,既然是命运给他的,他也只能当成是礼物。 要死了。这个消息来的并不突兀,他几个月前就感到身体上的毛病了,所以死亡并不让他恐惧。 死并不可怕,他妻子当年殉情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跟着她一起死了,留下的只是一具驱壳。 对他而言,那是一种渴望已久的归途。 护士走后,柳寒走了进来,她守候在病床旁边,从这个角度望去,宋康好像不是当年那个神采奕奕的男人了,原来坚毅的脸庞也脆弱衰老。 她很敬重他,当年要不是他收留她,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爸,您一定早就知道身体出问题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柳寒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但被她忍了回去,只是轻轻吸了下鼻子。 “告诉你们,怕你难过们。”他看她眼睛湿润,“你看,爸爸最怕你哭。” “那我不哭了。” “还是哭出来,憋着怪难受的。” “都这个时候了,您还逗我。”柳寒收泪一笑,包含着多少悲伤。“您为什么不听医生的话去接受治疗,这样可以延长很多的时间。” 在她眼中,宋康总是温和而严谨的,不畏任何伤痛,但这次他居然想都没想就投降了。 宋康垂下眼睛,叹了口气:“人的身体器官也是有寿命的,就算自己不得肝癌死,也会因为得别的病死,我不想为了争取这么一点时间,又是开刀,又是电击,又是插管子,就算是把人从鬼门关里面给拖回来,还不是一样躺在那边生不如死。” “爸,我知道治疗的过程很艰辛,但我们只想让您陪我们久一点,再久一点。” “医生说我需要治疗,可说句说实在的,那不叫治疗,对我来说这叫做折磨,躺在哪儿什么做不了,而且我不想……不想让我的身体受那么大的折磨,我更不想让你们在旁边看着,心里头更受折磨。” “可是……”柳寒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中有泪在打转。 “就剩这一点时间了,我不想让大家难受,你看那些植物人躺在那边身不由己,我算是命好的了,我都还可以自己选择。我这一辈子过得很满足,只是……我还有些亏欠宋昶。” “爸,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并没有真的恨过您,接受妈妈死去的原因,他还需要时间。” “对,至少他现在愿意叫我爸爸了。” 34.情不情 浩渺大海,澎湃浪潮,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 “感觉你今天拍了好多张啊。” “那是,你那么美,我就情不自禁多拍了几张。” 杨哲轩翻看着照片,连心跳也失重。 第一张是安瑶蹲下,与海浪互动的情景;第二张的她面朝大海,只留背影,景实人虚,拍出来的背影很有意境;第三张的她坐在沙滩上,拉低曝光,拍剪影也很唯美;还有一些不经意的抓拍…… 他认识的女孩不多,但他觉得面前的女孩很特别,也清楚的知道他对她的情是爱情。 杨锦念像家人一样,给他的是亲情,是快乐,却无法让自己痛苦;但安瑶牵绊着他的喜怒哀乐,他看到她难过时,他也会跟着难过。 当初学摄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笑,在镜头捕捉她所有快乐的瞬间。 “哲轩,谢谢你为我拍照。”她满脸沉醉的望着他,似乎现在就想伸手览住他的手臂,而他好像也不是全无此意,害羞的微笑着。 海风和海浪相迭,起起伏伏漂向远方。 她是一个古板冷淡的人,一直以来都是过着平静的生活,日复一日,毫无波澜,但自从他的出现,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泛起了涟漪。 她看不惯风城的制度,想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反抗,但无力改变的现实让她压抑,好久没有开心过了,而跟他在一起,她感觉那条一直捆在她身上的枷锁,一下子被打开了,心里也轻松了些。 面对他,她的冷淡不见了。温柔可爱这种弥足珍贵的属性,她只给了他。 她想,她喜欢上了她,喜欢上了他带给她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告诉她,他喜欢大海,喜欢听海浪声,喜欢柔软的沙子,喜欢细碎的贝壳,他说在海边,就连风也有了自由的味道。 她告诉他,她也喜欢大海,不过相比大海,她心里更喜欢那个喜欢大海的人。 “哲轩,我们拍了那么多照片,却没有一张合照。” “对,我们拍一张。” “你记得之前我们在枫林看到的勿忘草吗?” “记得。” “其实勿忘草的花语,并不只有一条。” “另一条是啥?” “那个......真爱。” 直播间里,宋兰溪带着明媚的笑容,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热爱的化妆品。 “你最近看起来格外欢快,还是说,你和宋家大小姐和好了?” “方栩,你可以呀,都能把宋兰溪拐到你家了。” “嘿嘿。”方栩放下手机,看见季子坤和季子勋走了过来。 “说的是,所以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突然就撒我们一口狗粮。” “哎呀,不存在,不存在的。” “……” “方栩,你最近怎么看起来美妆直播了啊,这可有点不像你。”季子勋疑惑道。 方栩指了指里面直播的女孩,炫耀着说:“这就是宋家大小姐,宋兰溪。” “原来她是美妆博主啊。” 她生的俊俏甜美,眼睛特别闪亮,仿佛有整个星河的美丽,但仔细看的话还带了一些忧郁,因为她的父亲最近生病了。 就这一眼,季子勋就陷了进去。 “方栩,我可真佩服你,”季子坤拍拍他的肩膀,“宋家大小姐也能被你追到。”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其实她接纳我的那一天,我一整晚都高兴的睡不着,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失眠的话是心里有事,但那晚上的失眠纯粹是因为高兴。”说到这里,方栩的脸色暗淡了一下,”不过……我现在很害怕。” “害怕?” “我是真的有点怕,我怕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她从小娇生惯养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怕她跟着我受苦。” 季子勋偷偷记下了宋兰溪的账号,然后鼓励方栩:“现在给不了没关系,但是以后你一定要给得了,加油啊。” —— 秋千轻摇,白白惬意地窝在柳寒的腿上,它身上的毛发很软,雪球一般,摸起来十分舒服。 “柳寒!”宋昶悄悄出现在她的身旁,专心撸猫的她呆了一下。 宋昶的双手背在身后,他看见柳寒慌乱的模样,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很幸福,忽然想起了柳寒遇见白白的情景。 当时白白还是一只流浪猫,细心的柳寒在僻静的小过道上发现了它,像是有感应一般,还没等柳寒上前,白白就主动凑到了她的身旁,于是她蹲下来,一边抚摸它的头,一边说它无依无靠,好可怜,于是她就把它带到了家里,给了它一个家。 “想当初白白还是娇小的一个,遇见你这个主人,它真是肉眼可见的趋于球状啊。” “是啊,所以我正在逐步给它减少食物,我怕它的健康会出问题。”她温柔一笑,“还有,你真的不打算给白白换个名字吗?” “白白这个名字挺好听的,而且它浑身都很白,叫的也顺口。” “好。”柳寒表情无奈地点了点头。 记得当初刚刚把流浪猫带回家时,妹妹兰溪问她为什么要叫白白这个名字,她告诉兰溪她也不知道,兰溪又问她你自己起的名字你不知道?然后她告诉兰溪,没想到,白白这个随意的名字是宋昶起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不论是她还是宋昶,看起来都不是一个随意的人。 至于为什么叫白白,宋昶绝不会告诉她,是因为在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像一个小白兔一样,惹人怜爱,而他之所以给流浪猫起名为白白,是因为每次叫它“白白”的时候,他总能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场景,那是他生命中美好的回忆。 “柳寒,这个给你。”他将背在身后的盒子递给她,然后坐在了她的身旁。 “什么啊?”她放下猫,打开宋昶递给她的盒子,里面是三条围巾。 “快要立冬了,天气逐渐转凉,围围巾正合适。” “这些围巾摸起来很舒服,是你亲手织的?” “对,织的可能不太好看,你别嫌弃。” “怎么会呢,我会好好保管的,不过你为什么要送我三条啊?” 宋昶摸了下鼻子,笑得很含蓄:“其实……其中一条是最近织的,还有两条是去年和前年织的。” “等等,去年和前年织的……那你当时怎么不送给我?” “因为……我只织了你的。” “什么?”柳寒很是惊讶。意思是说当时他们还不是情侣,而他只织了围巾给自己,没有兰溪的份,所以一直没送给她。 和宋昶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发现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在公共场合严肃正经,不苟言笑,没人的时候却很粘人,有反差萌,还……挺让人意外的。 “谢谢你的围巾,还有,我不会告诉兰溪的。” 她靠近他的怀里,脸上的笑容带着害羞,温柔好像糖果。 宋昶把她揽入怀中,她用指尖描摹着他下巴的轮廓,忽然有了个想法。 “咦,你看那边是什么?” 趁着宋昶转过头的间隙,她趁机亲了他一口。 时间像是定格住了,突如其来的吻,让他乱了分寸。 他的心跳的厉害,但也抑制不住难以形容的激动,于是他带着羞涩却孤注一掷的勇气,俯身轻轻地回了她一个吻。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两个人忘情地抱在一起,脸贴着脸。白白似乎觉得这一幕太甜,“喵”了一声,从柳寒的腿上跳下了秋千。 柳寒的眼睛里装满了柔情似水:“宋昶,你要相信我,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治好你的躁郁症。” 面色微红的宋昶听到她这么说,对她的爱意更是控制不住,就在他们将要继续接吻时,他的余光却看见远处有人走来。 看到这一幕的孙博,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宋昶拒绝柳寒后,他打算最近就跟柳寒告白,就算她不接受,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也好,结果现在却看到他们在秋千下接吻…… 不过就在他走到他们面前时,他已经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宋昶,我在会议室没看到你,就来院子里碰碰运气,结果你还真在这儿。” 宋昶的脸上还泛着红晕,他温柔地看了一眼柳寒,然后站起身和孙博说:“走,咱们边走边聊。” 他们两人漫步在院子里,各自的心情却迥然相异。 “你从徐老板那里得到的地点我去查过了,他没有撒谎,李彪确实在那个厂房里,现已经着手准备抓捕工作。” “上次是我考虑不周,这次我一定会抓住他。” “对了,柳寒手边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看她很珍视的样子。” “这些是我织给她的围巾。” “亲手织的?”孙博一脸的不相信,“不是,你什么时候有的这项技能,我怎么不知道?” “一直都会。”宋昶看向手腕处一直戴着的红手链,“是我妈妈在世时,我跟她学的。” “可以啊你,”孙博戏谑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由自主地说,“现在你和柳寒在一起,我其实很羡慕你,你是个幸福的家伙,遇上了很好的人。” 说着,他停下步履,然后看着宋昶,面露正色:“你可要好好对柳寒,要是对她不好,我的拳头就不听我使唤了。” “一定会的。”宋昶向他保证。他何尝不知道他暗恋她。 35.花 杨锦念掀开窗帘的一角,一抹阳光透进来。 今天天气不错。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她的背后传来说话声。 她当然不可能没听到母亲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嘴唇才动起来:“听到了,怎么可能没听到。” “既然听到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杨夫人坐在沙发上,面容很是焦虑,“真是愁死我了,我天天为你这事睡不着觉。” 听见这话,杨锦念忽然觉得很愤怒,同时有一些悲哀,还伴着深深的窒息,是死亡的音符。 夏柔告诉她坚守自己,不要管他人的眼光,所以她并非固执之人,只是她有她的坚持。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她需要的是一个多样、兼容、共存的环境,显然这个社会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 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是很难不被一些主流的价值观所裹挟的。她做出的并非是主流价值观下所谓正确的选择,只是自己真心信服、适合自己的选择。 她以为自己不听不看就可以活的洒脱,可现实是残酷的,有些事情就算你不去了解,那些言语和目光也会像源源不断的利刃一样朝你涌来。 结婚与否,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件几乎无事的小悲剧,因其小,所以是与非的界限常常如游丝飘忽,把握不准爱憎褒贬。 可对她来说,结婚这件事是可以让她人生崩塌的事情,她不是在无病自扰,自寻烦恼,这只是她内心真实的感受。 她也想过忍住痛苦,一言不发,知白守黑,穿过这片荆棘,可是在充满了隐忧和隐痛、是非界限不甚分明的日常生活事件中,像她这样的被毁灭者很难找到知音,甚至还要遭受各种各样的误解、嘲笑和非议。 她无力改变,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消磨于极平常的、几乎没有什么事情的悲凉岁月,一步步的陷入沼泽,陷入早已等待着她的灭顶之灾。 “你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啊?”看到女儿不为所动,杨夫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女人不就是活个丈夫,活个孩子嘛,不嫁人会可怜死的。” “你再不结婚,亲戚们该怎么想我们家?我和你爸不能一直陪着你……” “你就听一回话,赶紧收拾一下,他们已经在等你了,你去见见他们,没准能遇上合适的。” “你再不去相一个,老了可咋办啊…” 冷言冷语像冰雹,砸的杨锦念骨头缝里冷。 他们不关心她现在心里有多么苦,多么累,只是格外关心她的以后,拿未知的事情,绑架现在的她。 她虽然不看母亲,眼眶却开始湿润,她强迫泪水不要流出来,竟忽然怪异的笑了起来。 “妈,我是真的不想结婚,你怕我没有归宿老了没人陪,那还不简单吗?我没想过活那么久,再活几年就够本了,根本不用担心我老了会孤单。” 听见女儿这样说,杨夫人的泪反而流的更多了。她也不擦了,任由它们往下流。 杨锦念则疯魔般笑着:“你看你哭什么,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她又笑了一阵,却觉得心里那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琴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发出悲鸣的求救声。 她停止怪笑,看向母亲,然后平静地说:“我这就去见见他们,您擦擦眼泪。” 杨锦念的面前坐着几位事业有成的男子,这些人是她今天的相亲对象。 第一眼看见他,她就知道他一定是出生于那种父母开明,家教极好,相处起来很融洽的家庭,因为他的镇定和自信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觉得他挺有眼缘,于是就和他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应付着母亲的催婚。 男子看着对面的女子,很漂亮。她的漂亮是张扬的,很有气场的美女,耳朵上戴着有些夸张的耳饰。 “您好,我叫张宇,98年生人,是一家自媒体公司的老板,现在还没结婚的人选。” 男子长得一表人才,家境和人品不错,但杨锦念并他并不感冒,相反男子看起来很喜欢她,言谈举止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她不喜欢。 在张宇相亲式的自我介绍完后,杨锦念回了一个“嗯”,并没有想多说话的意味。 像是早就准备好似的,张宇和在他不远处的助理交换了一下眼神,助理随即走过来递给他一束花,只是那束花少的可伶。 他主动打开话匣子:“我今天来的匆忙,略备了薄礼,请杨小姐一定收下。” 如果是想谈恋爱的杨锦念收到男子送的这几朵花,她连看都不带看的,因为想要追她,最起码得送她一片花海,可现在她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所以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 张宇看她没有回应,又和她说:“杨小姐,请收下。” 看他这么热情,杨锦念迟疑一下,然后接过那一小捧花。 “那就谢谢了。”杨锦念拿着那捧花,手指却有一种金属的触感。她看了看,发现那捧花的花径处套着一个价值百万的手表。 没看到手表的时候,她觉得一束花怎么可以这么小。 不过她已经收了花,就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又沉默了下来。 “对了杨小姐,请问你的爱好是什么?” “除了被父母逼着学的跳舞和各种乐器之外,本人喜欢研究种植花卉。” “哇,那岂不是很厉害?” “你别误会,不能算精通,只是相对而言更感兴趣。” “杨小姐,你喜欢花我记住了,下次见面时,我一定送你各种各样的花。” 杨锦念本想再回一个“嗯”,觉得有点失礼,就回了“谢谢”两个字。 “如果杨小姐愿意,我可以买一个花苑专门为你种花。” “张先生,我想我们又不熟悉,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 “其实……”张宇说,“其实我之前见过你,但你好像对我没有印象。” “你见过我?什么时候?” “去年年初,在叔叔举办的酒店周年庆晚宴上我就见过你了,我父亲和你父亲曾经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那时候我被应邀来参加晚宴。” 张宇此时看起来有些拘谨。 “当时你身穿白色礼服,头发盘在脑后,无论是不时露出的笑容,还是不经意的举止,都有礼有节,端庄娴静,而且还那么漂亮,是我的理想型女朋友,当时就想要你的联系方式的,但是怕太过冒昧,就没有打扰。”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关注你,但听闻你一直没有要谈恋爱的打算,所以一直把这份喜欢放在心里。不过令我惊喜的是,我最近听我爸说,杨叔叔正在筹备相亲的事,我就让我爸和杨叔叔帮我介绍给你认识,于是我就坐在这里了,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听完张宇这些近乎告白的话语后,杨锦念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因为她之所以坐在这和他聊天,纯粹是为了应付一下母亲。 “杨小姐,我这么问可能有些唐突,”张宇的神色紧张起来,“我……我可以喜欢你吗? 杨锦念看着面前颇有礼节的男人,又看了看其他的相亲对象。 她原本就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这些相亲对象她肯定是一个都相不中的,而面前的张宇她如果相不中,迫于母亲的压力就得接着相下一个。 原本就是得不出结果的事,来回折腾太累了。 想到这里,她和他说:“喜欢我是你的权利,不过我想知道被你喜欢好不好。” “谢谢杨小姐这么说,我是一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如果你跟了我,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 “没想到你还挺真诚。”杨锦念笑了一下,“我们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尝试交往。” 柳忠打开门,在昏暗淡黄色的灯光照亮下,他的妻子正坐在床边,手里整理着一些生活用品,地上还有一个敞开的行李箱。 “你这是要干什么?”他指着地上的行李箱,声音难得的慌乱。 他觉得妻子越来越陌生,自从她生了女儿后,他感觉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温柔的她不见了。 女子板着脸没有理会他,继续整理衣物,仿佛他不存在一样。 “你收拾这些东西干什么!”他加大了音量。 女子停止手上的动作,动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可是看了看男人的表情又闭上了。她把叠好的衣物放进行李箱,动作很快,像是早就准备好似的,然后拉起了行李箱。 “你要去哪?”他上前拽住妻子的胳膊,可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狠狠地将他一把甩开。 他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拉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过了几秒,他朝着她嚷到:“你不就是嫌我穷吗?” 听到这话,女子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没有丝毫留恋。 他说的没错,他确实很穷,和他结婚后日子过得艰难困苦,但她并没有嫌他穷,要不然也不会嫁给他。 和他十几年的感情,就在突然的某一天,她产生了离开的念头,而这个念头随着时间,日复一日,根深蒂固。 可毕竟是十几年的感情,在做出离开他的决定前,她再三思量了很久,所以才显得这么决绝,没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令她心痛的是,她没有能力带走女儿。她是一个不善良的人,她连自己都没有养好,就急匆匆地繁衍后代。 “柳忠,我累了,我要离开你。”女子只说了这一句,步伐变得坚定起来。 “不要走。”柳忠听见自己朝她吼着。 可她已经转身离开,越走越远,听不见他的话了。 看着妻子离去,不知怎么的他不想阻拦了,因为他知道他不管再说什么,妻子都不会回来了。 一种无以名状的难受在他胸腔里蔓延,他嗅到空气里有被抛弃的苦味。 女儿放学回到家,回到那个没有妻子、没有妈妈的家里。 “爸爸,妈妈呢,妈妈去哪了?” 他骗女儿说妈妈出远门了。 “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回答女儿。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你快说啊。” “快了,等爸爸挣到钱,妈妈就回来了。” “爸爸,那你快点挣钱,我想妈妈了。” 这一天的晚上,天已经完全黑了。 后来无数个夜晚,他还是坐在门口,死死的盯着妻子那晚离家的路。就这么一晚一晚的盯着,他脑子里有了一个特别清晰的答案。 他想成为有钱人,只要成为有钱人,就不会被人看不起,就不会被人抛弃。 有了钱,他就可以买到别人的卑躬屈膝,别人的尊严,别人的好东西,别人的秘密,甚至是别人的生命。 可悲的是,他从来都没有搞明白妻子离开他的真正原因,是他的负面情绪,是他无能却总是怨天尤人。 他只看到妻子抛弃他,却从没想过之后的某年和女儿走散,也是因为女儿受不了他无休止的埋怨而抛弃他。 36.厂房交易 如往常一样,陆筱凌晨那会儿又被噩梦惊醒。 无数个夜晚,他总是望着天花板无法入睡,闭上眼睛,就是杨哲轩死去的一幕。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罪恶感,心魔,才是最折磨人的。 如今,相似的痛苦再次将他攥住,他却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是柳叔捡来的孩子,理应帮他做任何事,可他已经杀了自己最好的兄弟,现在他还要自己杀了宋昶…… 对他而言,悔恨是当下生活的一个庞大组成部分,他像一个落海者,始终抓不到救生船,只能在漩涡中挣扎求生。 他杀了杨哲轩,是因为他和他基因相似,容貌相差无几,他来到风城,是因为那份名单。 柳叔为了钱不择手段,宋康为了帮人以身涉险,自己为了自由不惜做伤天害理的事。 如果说宋昶当时销毁名单是为了怕宋康贩粉之事暴露,那么柳叔让自己回收名单就是为了知道在秘密交易的人们是谁,然后再把这些人们变成自己的客户,变成可持续发展的客户。 幻迭粉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交易时通常不清楚彼此间的基本信息,来确保双方的安全。这导致了在每一次聚集贩卖幻迭粉后,买主们很少再来买第二次。 贩卖的地点会变,每次的买主也会变,因为没有联系方式,无法告知下一次贩卖的地点,所以回头客少之又少。 在他的印象里,柳叔对钱特别的执着,即使他现在已经有了很多钱,但还是想着有更多更多的钱。 柳叔最近在研制最新一代的幻迭粉,他知道柳叔早晚会研制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惨淡经营这么久,研制成功后,他肯定急切地想卖一个好价钱,但是却鲜有人知道幻迭粉的下一次贩卖地点,所以他的任务就是根据名单,了解到买主的基本信息,然后在柳叔通知他幻迭粉研制成功时,把他们都召集起来。 一直都是行商经营,而召集之后,会变成坐商经营,有固定资产,流动资金和相对稳定的劳资关系,只是这类似商行的贸易场所,肯定得挂着卖别的东西的幌子。 “哲轩,你好像总是躲避我。” 安瑶的心意,他早就知道了。 前路乌云隐现,他看到她站在那条路的入口处笑的很灿烂,他便更觉得心疼。 爱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他无法抗拒。他想成为她的依靠,他希望自己能被她需要。 可是,他不能。 他回归自由之后就不能再用杨哲轩的身份,终究是要离开。 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 上午八点多钟,周围雾气弥漫,厂房在雾气中逐渐显现出它的原貌。 根据调查,上午九点将会有一批幻迭粉走私交易在厂房进行,看着时针慢慢地移动,联会队员紧张地盯着埋伏点,等待着李彪等人的出现。 枯叶组织就像一双无形的蜘蛛网在风城的背后悄然铺开,经过宋昶等人的不断调查,确认了枯叶团伙的信息: 枯叶虎是枯叶组织的发起人,也是总老板,但只负责提供幻迭草和配方本身。枯叶虎的手下们各有一个枯叶代号,他们负责把幻迭草混合多种材料制作成幻迭粉。李彪,冯远和纪止是经营生意的负责人。关于纪止,暂时还没有查到线索,只能推测他是一个当过兵的人。而“枯叶虎”尚不知道真实姓名,无从查起。 临出发时,宋康给了他和孙博一人一个信号枪,告诉他们安会派了一队人给他们做支援,现在支援部队在一百米开外等待着,如有什么情况,就放出信号枪,支援队会马上赶到。 “这次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只有抓住李彪,才会找到突破口。”宋昶说。 时间到了九点钟,出现了李彪的身影。 “注意隐秘,目标出现。” 透过望远镜可以看见站在厂房里的是一个大块头,宋昶从他的侧脸认清此人就是真正的李彪。李彪身旁站着的,除了他的小弟们和一些买主,还有一个蒙面男子。 男子蒙着面,似乎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宋昶仔细观察着,男子身姿挺拔,站立时一副军人的姿态,显然他和李彪不是一类人。 他的腰间还别着一个袋子,距离太远看的不太清,但布袋中有一些黑棕色漏了出来,宋昶的第一反应是刀,漏出的棕色是刀柄。 李彪擅长用刀,而这个蒙面人显然也是,看来要格外小心。 在他们身后有一辆货车,车上装着一箱箱码放整齐的物品,这就是他们今天要交易的幻迭粉。 宋昶等人静静地埋伏在草丛边、树边,若有若无的火药味被大自然的味道掩盖。 李彪和他的买主正在商谈着什么,像是知道宋昶在透过望远镜观察他一般,突然对着宋昶不怀好意地笑着,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那样的嘲笑。 宋昶有些震惊,他的目光看向队友,却发现队友也在不解地看着他。 下一秒,一枚糖衣弹在厂房的门口炸开,而炸裂的碎片正好堵住了进入厂房的入口。 一百米开外。 “老陈,前面有爆破声,需要我们查看吗?” “不必,先原地不动,一切以信号枪的信号为准。”老陈说着,脸上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进入厂房的入口被堵住了,也就是说,敌人在里我们在外,想要抓铺敌人必须先将碎石清理掉,可这势必要废一些时间。 宋昶思索着,碎石倒塌的烟尘遮挡了李彪,他看不见他的邪笑。 可李彪为什么要这样做,除非,他一早就知道我们会来抓他! “宋昶,我怎么觉得李彪怪怪的?”柳寒说。 “确实,这次行动非常机密,并没有泄露的风险,除非……”他想说联会有内奸,但没有说出口,只是说了一句,“大家要万分小心。” 随后他拿出一个糖衣弹,拉动手环,往碎石上扔去。 “轰”的一声,原本的碎石被炸的七零八落,入口清理出了一个洞,虽然不大但足够供人出入。 以毒攻毒。 “抓捕李彪,立刻行动!” “是。”他们六人冲进了厂房。 李彪见入口被炸开,丝毫没有慌张的神情,对着蒙面人说:“这次就看你的了。” 然后他带着买主慢悠悠的走到厂房里面,继续交易,他的手下和蒙面男子迎接与宋昶的搏斗。 宋昶他们冲进去后见他们没跑,似是在专门等着他们。 一个小弟拿着刀逼近孙博,孙博侧身冲过去猛击一拳,然后转身背靠到他怀里,不断向后挤,小弟瞬间失去平衡。 在另一个小弟拳头挥来的同时,孙博一躲,一把将身后的小弟拉到刚才自己站的位置,小弟的拳头狠狠的砸在自己人的头上,顿时砸得一声闷响。 一个寸头跨大步向柳寒挥舞拳头,她一个闪身,躲过寸头猛的一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砸向了对面。 “啪”的一声闷响,脚踢中寸头头部,寸头顿时倒在地上,呆若木鸡,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力量。 她练过多年跆拳道,爆发力和柔韧性都非常好,尤其是脚下的步伐极其稳健有力。 一个光头忽然从她身后袭来。 她的速度非常快,瞅准时机,在和光头碰撞的刹那,直接冲过他的防线,冲着他的胸口就打了过去。 一拳一拳,雨点般打在光头身上,有相当一部分都击中了要害。 光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又美又飒,虽是一介女流,实力也远不如他,但她胜在速度和力量,自己虽然退避与防御还算及时,但是还是受到了一定伤害。 好,很好。他把刀一扔,扭动着拳头,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女子,可要好好的较量一场。 说时迟那时快,在光头骤然而至时,柳寒抢先踏上一步,奋力一击。 光头立刻痛苦的叫喊着,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会这么狠,心中暗叫不好,于是后退几步,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匕首,一步步向她逼近。 呼的一拳,季子坤往对方的胸口打去,又回身一肘击中他的脖颈,对方就站不稳了,双腿抽搐,哆嗦着倒了下去。 季子勋朝着对方脑袋,结结实实地猛打一拳,随后移到腹部,对手的腹部挨了这么一下,又倒一个。 和宋昶交手的是那个蒙面男子,宋昶能感觉到他不容小觑,自己需要用上全部实力。 宋昶主动发起进攻,进行扫踢,但男子进退迅疾,他一脚踢空,接着男子一拳挥向宋昶的头部,宋昶胳膊向上一挑,挡住拳头,随后他一把握住男子的手腕,两只手在空中相互碰撞,最终,宋昶用另一只手打了过去。 男子腹部突然中了一拳,踉跄着后退几步,撑住了自己。 宋昶见自己一拳没有把男子打倒,又是一拳,但男子躲避过去,反而击中宋昶的右腿,但宋昶似是感觉不到疼,相反更加有了力量,又是几记猛攻,男子不断躲闪,最终还是中招了。 宋昶一拳打中男子的腹部,男子被击倒在地,一脸痛苦。 蒙面男人感觉到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竭尽全力吸了一口气,膝盖用力支撑着站了起来。 这时他明白了宋昶是一个多么难于击垮的人,更重要的一点,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37.伤 男子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但他这次的任务是除掉宋昶,自己受了什么伤不重要,两人之间的实力如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会完成任务。 他闭上眼睛,然后猛然睁开,一个勾拳挥过去,宋昶挡手防卫,却没有防住。男子这一拳打的扎扎实实,像是蓄足了全身的力气,电光火石间,宋昶只感到猛地一下,接着一阵眩晕侵袭着他。 男子趁他没反应过来,瞅准机会,再次沉重一击。 宋昶迅速倒退几步,身体不稳半跪在了地上。他看着自己现在的情况,心中顿时乌云笼罩。 好不容易有了一举击溃的机会,就要这么放弃吗?不行,他不能倒下去,绝不能放弃。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起来,像是瞬间恢复了力量,然后纵身上跃,对着男子踢出一脚。 第一脚没有得手,第二脚接踵而至的同时,宋昶可怕的拳头再次挥起。 蒙面人躲闪不及,终于中招了。在他倒地时,无意中拽下了宋昶手腕处因为打斗摩擦变得不牢固的红手链。 接着,宋昶因为体力透支,也倒了下去。 光头的刀法高超,不好对付,柳寒已撑不住,整体的防御要崩。孙博看到光头的刀刺向柳寒,迅速解决掉眼前的对手,冲到光头的近旁,狠踢一脚,柳寒随即左右夹击,两人合力,很快光头就像根木头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 没事——孙博问要出口,却听见柳寒惊呼一声。 “宋昶小心!” 就在宋昶转头看向柳寒时,倒在地上的蒙面人手里突然拿出一把刀,趁宋昶不注意,使劲插在他的右腿上,接着面无表情地将刀横着一拧,再迅速拔出。 蒙面人看着李彪的手下都被打倒,联会的六人……不对,剩下的是五人——受伤的宋昶、一个女子和其他三个男子,还缺一个,但刚才的打斗耗费了他太多精力,现在李彪应该已经交易完成,自已也该走了。 宋昶表情痛苦,他虚着眼睛想看清蒙面人的长相,却感觉眼前一阵恍惚,朦胧中看见蒙面人脱身离开。 他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声,感觉到腿部鲜血喷涌,汗流了下来,眼前模糊起来。 “宋昶!”柳寒他们赶过来,终是晚了一步,蒙面人逃走了。 孙博见状赶紧放出信号枪,却迟迟没有声响,检查后发现信号枪根本就是坏的。 “宋昶,醒醒……”柳寒急的声音发抖,几乎语不成声。 “宋昶!”季子坤他们也赶来过来,“快,把他扶起来。”季子坤说着,同时示意弟弟用刀扯下一块布。 宋昶腿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包在腿上的布瞬间被染成红色。 宋昶困倦透上来,他睁不开眼睛,在即将晕倒的最后一刹那,他听见柳寒的声音,同时想到这次任务再次失败,他不禁攥紧手心,带着不甘使自己缓过神来。 “柳寒……”他的脸被汗水浸湿,声音很是无力。 “宋昶,我在。”她握住他的手,一滴泪落了下来,“你刚才吓死我了。” 他温柔地拂去她的泪痕:“傻瓜,哭什么,我没事……” 他用酸软的胳膊撑地,想要站起来,孙博搭了把手。他站稳后,问他们:“怎么不见方栩?” 他们纷纷摇头。 “李彪还在厂房里,不能让他跑了,方栩应该去找他了。”宋昶不顾腿伤,“走,咱们出发。” 刚刚交易完幻迭粉的李彪,心情很自在,买主们也正陆陆续续的离开。 “有联会的人来了!”那些买主说着,赶紧走到了更远的地方。 听脚步声,进来的是方栩。 李彪丝毫不担心,因为方栩算是自己人,根本不会伤害他。 “大家不用担心。”不过买主们没有人听到这句话,因为他们已经离开了厂房。 方栩脸上怒气猛烈,来到李彪面前。 李彪想着他也没把事情搞砸,他怎么会是这种态度?在他疑惑的一瞬间,方栩用力一脚踢到他的身上,他立刻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痛苦让李彪怒目圆睁,他立马站起身来,挥舞匕首。 “方栩,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我今天就替柳忠收拾你!” 面对李彪的绝妙刀法,方栩没有害怕,相反,他的体内突然涌现出的一股类似于暴力的冲动,让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他看见自己一把抓住李彪的手臂,接着用力一拧,发出“咔嚓”一声。 李彪知道,他的肩关节已经脱臼,他本想惨叫一声,但是突然痛让他说不出话来。仿佛是停不下来,紧接着方栩朝着他的脑袋又是一拳,而这一拳似是有无比的力量,拳风呼啸着朝李彪袭来。 李彪心下大惊,他的刀法在这个毛头小子面前居然不起作用,只有反抗的余地。他此时还未来得及做出防御动作,就见那拳头向着自己脑袋砸下来,这一拳如果砸实了,自己的性命估计也交代在这里了,他只好后退,用双臂去硬接他这一拳。 幸好,多年训练刀法,这点臂力还是有的,虽然折了一只胳膊,但有一些招式还是可以用的上的。 接下来他反客为主,用刀法慢慢破解方栩的蛮力。 宋昶他们赶到时,李彪正和方栩激烈地厮打在一起,可以看见方栩身上有多处小的刀口,李彪的一条胳膊很不协调,似是不能发挥出他的刀法。 季子坤猛然上前狠狠地踹了李彪一脚:“我的兄弟你也敢动!” 此时李彪仰躺在地上,看见联会的成员都向他围了过来,他立马揉揉眼睛,怀疑是否是自己看错了。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方栩捂着伤口,低声说。 这一刻,李彪才明白蒙面男子已经走了,若不是方栩的阻拦,自己现在也应该逃了出去。 很显然现在的处境完全是因为自己相信方栩是自己人,看了这下是真的栽进去了。 宋昶俯身拽着李彪的衣服问:“那个蒙面人是谁?” “你问我啊?我怎么知道!”李彪露出轻蔑的笑。 可他的笑容还没收敛起来,宋昶对着他的下巴就是一拳,他的嘴角瞬间溢出血,像是有颗牙被打掉了。 宋昶再次抬起手肘,让他明白自己还会继续。 “我说……我说……你别这样。”他虽是个狡猾的人,但懂得服软。 “蒙面男子是枯叶虎的孩子……是他捡来养的,”他说的断断续续,话里沾着一股子血腥味,“好像……也不是捡来的。” “枯叶虎现在在哪?幻迭粉的配方是不是在他手里?” “他可不在风城,不过我听说最新的配方还在实验中。” “最新的配方?” “对,最新的幻迭粉比之前的那些更妙不可言!”李彪竟古怪的笑起来,口中鲜血泛滥,笑了一阵之后,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锦念,你跟张家的那位谈的怎么样?”杨夫人眉眼带笑,像是看到了她想看到的希望。 “谈?什么意思?” “你就别瞒我了,妈都看出来了,那天那么多相亲对象,你就只跟小张坐在一起,一坐坐了一下午。” “所以你认为我很喜欢他?” “难道不是吗?这也怪我,我应该早点把小张介绍给你们认识,他们家还跟我们家有生意关系,真是喜上加喜。”杨夫人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杨锦念惊异于母亲对她的看法,原来她逃避的行为在她眼里是这样的。 “你和小张聊了这么久,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也没和他聊什么。” “没关系,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那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他……”像是工作一样,交换联系方式后,杨锦念和张宇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没什么共鸣,但他事事有回应。 “我觉得他人不错。” “觉得不错就行,”说着,杨夫人转而带了一丝愁容,“前些天你生日刚过,现在你已经25了,说实话,妈妈挺着急的。” “妈,我不是已经在跟张先生谈了吗,您也该放心了。” “其实妈不想催你,但我觉得这事还是快点好,等你跟张先生订婚了,我和你爸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下。” 杨锦念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她想让她趁着自己还有美貌价值生育价值的时候赶紧嫁人,可悲的是,她真的没有这个打算,和张宇聊天也只是一种权宜之计而已,可是……能这么一直拖下去吗? 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跳出来,她决定要做点什么,反抗这由不得她,还要逼着她喜欢的生活。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最终只能伤害到自己的反抗。 “妈,其实我刚才没跟你说实话。”她的脸上多了几分她以前从来没有的东西,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寂静,就像耳边都是嘈杂的声音,但心里却出奇的寂静,是喧嚣下的寂静,如坟墓的死寂。 她顿了几秒,接着说:“那么多相亲对象我看都没看一眼,是因为我一眼就相中了张宇,而且我挺喜欢他的,您说的对,我都这个年纪了,早点结婚也是好的。” “你真是这么想的?”杨夫人高兴坏了,又惊又喜,不曾察觉到女儿的异样。女儿虽然娇纵任性了些,但也还是很听她的话的。 “当然,所以我想快点结婚,越快越好。” 38.疼痛的感觉 “这么突然啊。” “对,我想早点进入二人生活,再说您不是也想快点抱孙子嘛。” “那样也好。现在是11月底,我的女儿结婚自然是要办的盛大,怎么着也得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 “妈,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 “那怎么行,荣乐酒店的大小姐结婚,当然要办的风风光光的,让别人都羡慕!”杨妈妈笑着,比任何时候都开心,“你之前不想结婚就是没遇到合适的人,现在不就遇上了吗,真好,了却了一桩心事,我和你爸终于不用再为你整日发愁了。” “对,现在,以后,都不用为我发愁了。” 忙完工作后,夏柔听说了杨锦念要结婚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像是惊讶又像是难受,反正没有喜悦在里面。 她感到自己的感觉很复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是因为锦念突然改变主意要结婚了,又大概是因为别的原因。 “锦念,你真的想通了吗,相亲前你还是一副不想结婚的样子,怎么突然就——” “就是突然想结了,你是没看到,我妈刚才笑的有多么开心,我好久没看见她这样笑过了。” 夏柔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用略显郑重的语气说:“锦念,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来给我听的。” 把你烦心的事情全都丢给我,让我去消化,因为理解你是我唯一能做的。 “不用担心我,我是真的决定好了,而且爸妈说的对,哪有女人不结婚的,况且我也不想再让他们天天为我这事发愁了。” 无论杨锦念表面多么傲娇,但内里还是心软的,她见不得母亲伤心。 她从来不在意自已在别人的眼里是怎么样的,别人是怎样看待她的,但她却很在意别人的感受,总是习惯去理解,体谅别人。 “锦念,万万不可因为世俗的压力,随便找一个人结婚。”夏柔似乎看穿了她的内心,“不要为了结婚而结婚,除非你够喜欢这个人,没有的话就不结。” “哈哈夏柔,你怎么突然这么严肃,我要结婚了不应该是个好消息吗?” “是……是好消息。”夏柔还是觉得不对劲,又多问了一句,“你是真的很喜欢张先生吗,一段将就的关系是走不长久的。” “夏柔,你看你,怎么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杨锦念笑着,但表情很不自然,“好啦,我先去看看妈妈是不是还在笑,等我回来找你。” 夏柔看着锦念远去的背影,黯然神伤。 柳寒和孙博坐在医院抢救室门口,他们的身上胶着着灰尘。 此次计划泄露,肯定是队里出了问题,但是他们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不过好在李彪的这条线没有断,还在现场截获了敌人匆忙间没有带走的幻迭粉。 “都怪我,是我考虑不周,”孙博说,“我应该提前检查一下信号枪,要不然一定能抓住那个蒙面人。” “这根本不怪你,至少我们抓住了李彪。” “我………” “别说了,”柳寒的语气很冷静,“我们要振作起来,只有早日捣毁枯叶组织,才对得起大家受的伤。” 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宋昶他有事吗?” “不幸中的万幸,病人中的那刀伤在右腿上,若是刀子再往前推进一点,病人的小腿就废了。” “谢谢医生,那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最好不要,病人失血过多,刚刚输完血抢救过来,现在还在昏迷中,最好不要进去打扰。” 孙博想起自己初入联会时,会长就把他的基本信息如指纹、虹膜等信息录入了系统,还抽了他的一部分血进行了采血冷藏储存。 会长说这些血在他遇见生命危险时可以及时调用,现在想来,给宋昶抢救的血就是他自己的血。 “好的,谢谢医生。” 这个世界充满黑暗,阴晦中弥漫着痛楚,人性中充斥着欲望。 物欲纵横交错,金钱取代公理,罪恶占据人心。我会不断追逐那些罪恶,因为我知道,在那幽暗的背面可以看到的晴朗的光。 “啊……”刚才无意识地一动,右腿的伤口出现撕裂般的疼痛。痛疼将宋昶的思绪拉了回来,让他彻底清醒了。 疼痛的感觉? 是啊,疼痛的感觉,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虽然他的身体很痛,但脑袋却一片清明。 病房里传来医用机器声音,而柳寒扶在床沿,秀发撩在一侧,好像睡着了。 宋昶轻抚她的脸,不禁有些自责。 和柳寒在一起后,躁郁症基本上没有发作过,可现在她为自己担心,他很心疼,自己怎样是无所谓的,只要她笑靥常驻就好。 他用小幅度的动作挣扎着要坐起来,右腿却不听使唤。 他的动作极轻,不知怎么的,柳寒突然醒了。 “宋昶。”她起身扶住虚弱的他,让他半躺在床上,然后倒了一杯水给他喝下。 宋昶喝了一口水,感觉这水清甜无比,喝完之后嗓子润了一些。 “感觉怎么样?” “没有什么不适,感觉好多了。” “别逞强了,你流了这么多血,伤口肯定很痛。” “对不起,”他握着她的手,“下次我不会让你担心了。” “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有下次了。”柳寒含泪一笑。这笑很温柔,很暖,让人联想到春天,仿佛拥有治愈的力量。 “这次任务算是完成了,但是有队友向李彪泄密,我想,我知道内鬼是谁。” “是谁?” “老陈。” “什么!”柳寒一脸的不可思议,她没想到居然是老陈。 暮色将晚,宋昶看着老陈在孙博的缉拿下挣扎,但只是挣扎了一会儿,便灰心丧气,没了任何反抗。 老陈四十多岁,是安会的人,同时也是宋康多年的朋友,他是个有远大抱负,拥有美好家庭的人。 “老陈,真的是你做的吗?”柳寒一脸不解地走向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恨?还是疑惑? 她终究还是被宋昶叫住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宋昶半躺在病床上,冷冷的语气中带着点愤怒。 “我是有苦衷的,”老陈喃喃地说,还没等他说完,按住他肩膀的孙博就问他,“什么苦衷?这次任务差点失败,你有什么苦衷?” 老陈却沉默下来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环视着他们。 他们看不懂他眼神里到底要表达什么,是愧疚吗?但老陈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慢慢地从冷静到泪眼,接着他说:“我如果不听他们的,我的小女儿…就回不来了…….” 说着便开始恸哭、嘶吼,似是要呕出灵魂。 “今天早晨我把小女儿送到学校后,没一会儿就接到老师说她今天没有来上学的电话,就在我疑惑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我的女儿在他们那,如果想要女儿平安无事,在执行任务时就不要支援你们。” 孙博心中明了,松开了老陈。 “信号枪是我弄坏的,”老陈无助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似乎疼痛能让他保持理智,“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老陈,你应该一早就告诉我们的。” “那你的小女儿现在在哪?” “我听了他们话,没有支援你们,小女儿现在很安全,就在厂房的某个角落里。” “我会让兄弟们仔细搜查厂房,一定会把她平安送到你的身边,至于你……”宋昶顿了几秒,“可以主动去安会说明情况。” “谢谢你们。”老陈感动的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武浑身上下遍布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被一张粗糙的毯子包裹着。 他的脑海中五彩纷呈,忽明忽暗,同时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在房间飘了起来,直到飘至屋顶的位置方才停下,好似再也无法前进,像是遇到了他看不见的透明障碍,于是他不甘心使劲撞着屋顶,手脚并用,像做一种奇怪的运动。 他一次次地撞向屋顶,却根本撞不开,只能烦躁地飘在那里。 吸了幻迭粉之后的确会产生这类梦境——现实被弱化的时候,人很容易产生认知上的错觉,可问题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幻觉? 他在顶端烦闷地盘旋着,渐渐生出一个想法,接下来他没有再去撞击屋顶,而是飘落在窗帘后面,把自己隐藏起来。 他感觉身体逐渐虚化,几乎达到看不见的程度,一不留神,须臾之间他就从窗帘冲出,直奔屋顶,彻底把屋顶冲出一个大洞,一阵碎裂的声音后,他又慢慢恢复了人体应有的颜色与饱和度。 季武睁开眼睛。 细细品尝下来,柳忠新改进的幻迭粉效果还不错,但还是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想,因为在吸粉的过程中,他还能遇到阻碍,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预示。 屋内烟雾缭绕,他已经吸了太多幻迭粉,粉状的烟在屋子里散不出去,飘到屋顶上,就像屋子里也有了云。 一阵上楼梯的脚步声传来,他马上打开窗户散散味儿,并把装有幻迭粉的空瓶子随手扔在了床底。 季武的妻子陈英刚买完菜回来,她看着门口的车,不确定是不是季武回来了。 于是她快步上楼,竟真的看见了她心心念念的身影:“老公,真的是你!好久没见你,你总算是回来了。” 她给了他一个拥抱,却嗅到空气中有种很奇怪的味道,不像香烟,气味比较特别,像是一张纸烧着了或是木头燃着燃着熄灭了的味道。 “这什么味啊,闻起来怪怪的。” “刚才抽了根烟,不必在意,”季武说着,揽住陈英的腰,“老婆大人,我真的好想你。” “想我就多回来看看我。”陈英一脸宠溺,随后又皱起眉头,“有件事挺奇怪,不知道是谁的豪车,停在了家门口。” “是我的。”季武说。 “你的?那辆车可不便宜,卖水果能挣这么多钱吗?” “最近水果生意做的比较好,就买了一辆,这不开回来给你炫耀炫耀,再说我也好久没回家了,真的太想你和孩子了。” “我们也很想你,不过你那两个宝贝儿子去工作了,怕是要很晚才回来,你得等一阵才能见到。” “那正好,我现在就去准备,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吃一顿大餐。” 39.枯叶组织 天还没亮,隐隐的痛楚又将宋昶从睡眠中拉了回来,他昨晚勉强睡了几个小时,未来的几天恐怕都要和伤痛作伴。 他摸索着手腕处,承载感情的红手链确实不见了,应该是出任务时掉落了,那是妈妈留给他唯一的念想,无论如何也要找到。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宋兰溪探进脑袋。 “哥,我来看看你。”她手里拎着一篮水果。 “你终于想起来有我这个哥哥了。” “呃,哪有的事,我可一大早就起来看你来了,怎么样,这两天柳寒姐姐给你做营养餐,是不是感觉很幸福?” “是很幸福,但我又怕她太辛苦,真希望我的腿伤可以快点好起来。” “其实你和柳寒姐姐这事能成,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呢。” “感谢你?” “对呀,要不是我跟柳寒姐姐打赌,你们俩这薄脸皮,现在还没捅破窗户纸呢。” “打赌……什么打赌?” “我跟柳寒姐姐曾经有过一次赌约,赌谁先追到自己心爱的人,可惜命运弄人啊,我和她经历了一样的事情。” “你有了喜欢的人?” “对,而且你们都见过,就是方栩。”说这话时她不自觉的扬起嘴角。“不久前我跟方栩告白,他拒绝了我;柳寒姐姐跟你告白,你也拒绝了她,可后来你们俩不知怎么了,又回过头来倒追我们,还说一直都喜欢对方。” 说到这里,她把手一摊,摇摇头:“真是搞不明白,既然喜欢,当初告白的时候为什么不同意呢,非要伤害对方一次才可以。” “兰溪,你说的没错,我和柳寒这事能成,真的是要谢谢你。” “你知道就好。”她的口吻很得意。 宋昶想到执行任务时方栩突然而来的暴力冲动,皱了下眉头:“兰溪,你真的喜欢方栩吗?” 此话一出,宋兰溪感到很奇怪。当初听她说要和方栩谈恋爱时,柳寒的表情和哥哥一模一样。不过没关系,就算纷扰,也无法打扰他对她所有的好。 “哥,你怎么一副担忧的样子,方栩人挺好的。” “兰溪……”宋昶想把他的忧虑说出来,想了想,还是没说,“你们在一起觉得幸福开心就好。” “当然开心了,我们对彼此可是一见钟情的。”忽然,她清澈的双眼闪了一下,“哥,你有没有和柳寒姐姐接过吻啊?” 宋昶的脸瞬间红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你这是害羞了?” “哪有,我……我只是不想不告诉你。” “哎呀哥哥,你就告诉我嘛,我真的好奇。” “接吻了。” 宋兰溪笑的很狡黠:“是谁先主动的?” “兰溪,咱们下次再聊这个问题,我现在腿又疼了,想睡会。” “那你先睡,本来我还要教你一招能让柳寒姐姐开心的技巧,不过现在看了还是算了。” “咳,你说。” “我又不想告诉你了。” “……” “行了哥,我先走了,等会柳寒姐姐来看你,我就不当灯泡了。” 在宋兰溪离开后不久,柳寒和宋康就来到了病房。 “小昶,你的腿伤感觉怎么样?”宋康问到。这些日子他的脸颊消瘦了很多,病痛的折磨使他丧失了往日的活力。 “在修养几日就好了。” “什么啊,伤筋动骨一百天……”柳寒心疼地说。 “对了爸,最近幻迭粉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宋康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现在枯叶组织里能调查到的人只有冯远,相信不久就会出结果。关于枯叶虎,虽然我们没有和他有过正面交手,但他一定是个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很可能当过几年兵,”柳寒想起那个光头,在一旁补充道,“因为他的手下像是接受过训练,会一些基本的格斗术。” “他很可能是军人出身,执行力强。” “总之枯叶虎是一个危险的人,这一点是毫无疑问,不过还好,现在已经抓住了李彪,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任务。”说完后,宋康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为了缓解疲倦,“关于老陈女儿被绑架的事,你们怎么看?” “这次行动中出现了一个蒙面人,身手不错,据说是枯叶虎收养的义子,就是他绑架了老陈的女儿。” “蒙面人?”宋康眉头紧蹙,看着空中的某个点思考了一会儿,“我想,关于那个蒙面人,应该是枯叶蝶。” 经父亲一提醒,宋昶也有这种感觉:“那男子和我一般大,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枯叶蝶,但有这个可能性。” “在我们每次行动之前,他都会提前知道,”柳寒回顾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既然知道我们的计划,就说明他跟我们联会的某个人认识,至少是见过面的人。” “你的意思是这个蒙面人我们可能见过他,只是他善于隐藏,没有攻击性,大家把他忽略了?” “那个枯叶蝶会不会就是藏在暗处的敌人,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他们三人便没作声了,因为谁也没有确定的答案,最后还是宋康说了句:“我保留意见。” 宋昶牵起柳寒的手,温柔的看着她:“这个组织很棘手,不过别怕,有我在,我会好好养伤,我还要保护你呢。” 她的手在他的手中,感觉很温暖:“还保护我,你先保护好自己再说。” 看着他们俩轻松的言语,宋康很是高兴,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们俩?”他看向他们紧握的手,心中很是欣慰,“好,我很放心,我还担心宋昶这块木头没人要呢。” “爸,我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她了,她比我勇敢,但我之前不懂珍惜,失去后才真正明确自己的心意。” “其实我也是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上宋昶的。” “原来你们早就相互暗恋了,真没想到我当年收养的女儿变成了我的儿媳,看来上天让我们宋家遇见柳寒,就是我们的缘分……”宋康高兴的笑着,突然剧烈地咳嗽一声,他立马掏出手帕捂住,然后偷偷的瞟了一眼咳出来的东西,带着淡淡的血迹。 衰老的肝脏像一个连续工作太久的发动机,迫切需要修理。 “爸,我们做手术。”柳寒轻拍他的后背,很是心疼。 “都说了我不去……” “好……不去。”说着,宋昶别过头去,眼中闪着泪花。 宋康是在对自己的死期有所觉悟中度过每一天的,宋昶也是,他知道自己处于父亲随时都可能倒下的悲伤中。 但宋康在和家人共处的时间里,并没有感到过丝毫的阴沉,他本人自然不用说,也许宋昶他们也努力的想要他愉快轻松的度过剩下的时光。 “你们是两情相悦?”过了一会儿宋康问,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只是在陈述,没有疑问的意思。“两情相悦好啊,彼此在对方心里都是最爱的人。” 不像他,他爱她,她爱他。 不过没关系,他马上就要解脱了。 ———— “对不起,宋昶太强了,我拼尽全力,只伤了他的右腿。”说话时,陆筱捂着胸口,在与宋昶的打斗时他受了一点伤。 不过没关系,他不在乎伤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生病受伤就大惊小怪的人,其实是有人疼的人。 他从不敢奢望有人会心疼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由,为了报恩,不被他人操控,其他的,他没资格奢求。 “不错,伤了他的右腿,他就不能进攻,之后他再来捣乱就是找死了。” 一瞬间,陆筱觉得手机屏幕上仿佛映出了柳叔阴狠的脸。 “还有李彪的事,他被抓捕完全是因为季武的手下方栩。” “是方栩背叛了季武?” “我感觉不是,他对季武很忠心。” “您的意思是方栩对自己人见死不救,是季武允许的?” “这一切只是猜测,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但还是谨慎些好,所以他现在是枯叶蚁。”柳忠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暂时还没有,在风城柳氏本来就不多,叫柳温的女子少之又少,我已经对比了她们的年龄和您所说的胎记,没有找到相符的。” “再找一遍,柳姓的女子都一个个排查,万一她改名了……”柳叔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沉默。 万一女儿连姓都改了呢,万一……她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陆筱说:“我会尽力找的。” 就在他将要挂断电话时,柳叔和他说:“陆筱,收起你的感情,不要跟那个女孩走的太近。” “你怎么知道的,你监视我?”陆筱警惕起来。 “我有我获取信息的方式,我只是要提醒你,你是枯叶蝶陆筱,不是富家少爷杨哲轩,如果有一天你的身份被拆穿了,别人该怎么面对你,所以,收起感情。” 柳叔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却不容辩驳。 陆筱心里升起淡淡的惆怅,同时伴着很深很远的无奈,刚爱上一个人就要分开,对他来说太难了。 “我会慢慢抽离的。” 柳忠又说:“要尽快,你总认为还有时间,就是问题所在,趁你还没陷进去,赶紧退出。” “明白。”陆筱语气僵硬地说完这两个字后,打了个寒颤,尽管天气还没那么冷。 40.我漂亮吗 云层中透出浅浅的光,整个风城沐浴在黎明前柔和的光晕中,大大小小的街道格外安静。 经过这么多天的艰难,中间也放弃过好几次,但季子坤终于把烟戒掉,还改掉了坏脾气。 他早早地起来收拾自己,刮胡子做发型,选择合适的西装,想让她看到焕然一新的自己。 他吹着口哨,步伐神气十足,心情很是不错。 临近画馆,他看见安瑶站在门口朝他的方向笑着。那一瞬间,季子坤有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他正准备迎上她,却感觉有什么不对。 那眼神……像是在透过自己望着谁。 他转头,身后是上次见过面的富家少爷,他面容愉悦,朝安瑶的方向望着。 季子坤突然就明白了,他放慢脚步,干脆停在原地。身后的男子很快越过他,走到安瑶面前。 秋风吹,云飘荡。 他们两个人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眼里有对方,心里有对方。 季子坤突然被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笼罩着。家人偏心,但弟弟体弱,他认了,可是安瑶是他早就喜欢的,凭什么突然出现的男子就轻而易举的得到她的喜欢? 他仰头看着天上的云朵变换形状,在他眼里,化成偏执,化成疯狂。 “哲轩,你来啦。”安瑶温和的笑着,难掩心中的喜悦。 “安瑶,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告诉你——” “有啥事等会再说,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她拉着他的手,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什么?”他问,并任由她拉着他。 到了二楼,安瑶踮起脚尖,从杨哲轩的背后捂住他的眼睛。 “安瑶,你要给我看啥好东西,搞得这么神秘。” “好了,现在可以睁眼了。” 就算是被很多人记挂在心上的人,也一定会被面前的一幕感动到,更何况是从来没有被人心疼过的陆筱。 安瑶卧室里的墙壁上挂着几张画——杨哲轩的自画像。品尝咖啡的他,凝视远方的他,对着她微笑的他,专注摄影时的他…… 也许是一直生活在不起眼的角落,突然有人为他打了一束光,陆筱竟有些头晕目眩。 “这墙上的几幅画可是我熬了好几个夜晚才画出来的,是不是很惊喜?” “谢谢你,从来没有人为我画过画。”陆筱很是感动,“这些画中的我,都是你想出来的吗?” “是,也不是,这是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我用心记住的,忘记告诉你,我的记忆力可是很好的。” “总之我还是要……” “不要说感谢的话,画画的过程我可是很开心呐。”她眉眼弯弯,笑容迷人。 陆筱深呼一口气,刚才路上积攒的勇气突然消失了。 他垂下眼,不敢再多看一眼那些画,那些让他充满牵挂的画。 生命是如此悲痛,没有爱,无法爱。选择什么,就会承受什么,既然他选择自由,那么就得承受痛苦。 他不可能爱她,他终究会离开她。 不行,不能再拖了,就像柳叔说的,因为爱她,所以不能让她越陷越深。 “安遥,你对我什么感觉?” “我……我喜欢你,虽然我没有对你表白过心意,但我是真的喜欢你。”就算平时再高傲的人,遇见爱情也会变得柔情似水。“上次在海边,我暗示过我喜欢你,但你没有回应,我还说你总是躲避我,最近我想了想,是我自己太唐突了。” 陆筱感到胸口一阵钻心的痛,不知是因为旧伤,还是心痛,接着他狠下心说:“我想你误会了,我对你只是朋友关系。” 安瑶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执着的说:“不可能,我明明能感觉到你是喜欢我的。” 陆筱的语气则变得冰冷:“我有说过我喜欢你吗?我只是想跟你说清楚,我们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他说的很轻易,可她却听的很彻底。 “你口口声声说你不喜欢我,可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哲轩,我真的不明白——” “你说的这些全部都是你以为我喜欢你的基础上得到的心理暗示而已。” 他简单的一句话就这样穿过安瑶的心,她一时语塞,只是愣在原地。 “这么说……”她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对,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谢谢你为我画的画,我先走了。”说完,他迈开步伐。 云中拈花一笑,去留无意。 杨哲轩,你骗了我,还这么洒脱,而我的心,却在抽泣。 “哇,方栩,这些都是你买给我哒?!”宋兰溪发出一声惊叹,激动的说。 “我看你直播的时候,一直在分享这些东西,我想你一定喜欢,但是我又不知道买哪种,所以就都买给你了。” “你买的礼物刚好是我想要的,不过这大包小包的,一定花了不少钱。”她一边埋怨着他乱花钱,一边难掩喜悦地翻看着,“我会不会买穷你啊,万一你囊中羞涩,养不起我怎么办啊。” “不会的,兰溪你要相信我,我既然喜欢你,我一定会对你好。” 方栩知道自己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可以牵她的手保护她的,他想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她,他一向嘴笨,不会说那些好听却不实际的话,在平淡的日子里,给她数不清的浪漫才是他想要做的事。 “哈哈我只是随口一说嘛,看把你给吓的。”宋兰溪眯着眼,欣喜地看着方栩。 谈到了爹系,又成熟又有少年感,谁懂啊。 “兰溪,你还没有尝过我的手艺了,今天我做蟹酿橙给你吃。” “蟹酿橙?”她没有听过这道菜,“这是你自己发明的吗?” “我可没有那本事,我是从书中看到的。”说着,他拉着她来到了厨房。 “你看,食材我都准备好了,”方栩说,然后作势让宋兰溪上客厅呆着,因为做好还要好一会儿,他怕她在这儿无聊,但宋兰溪不愿意,说要在这里看着他,而且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怎么会无聊呢。 将一颗颗橙子洗好后,方栩切去橙子的顶盖,用勺子挖出果肉,做成了中空的橙瓮,然后把挖出来的果肉放进捣罐里捣碎,做成一个类似橙齑一样的东西,用来作为蘸料,最后他把螃蟹塞进橙瓮里,大火蒸熟。 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专注与认真,一系列动作敏捷流畅,手法也娴熟巧妙,不起眼的食物在他手下变得魔幻。 “兰溪,我做的东西,包你满意。” “那我就等着大饱口福了。”她不自觉地牵起他的手,他紧紧握住。 “兰溪,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你,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你貌似在寻求我的夸奖,”她笑的很甜,“谁说你没有优点的,你沉稳有趣,贴心还不油膩,所有美好的词都能用来概括你。” “兰溪,在你眼里有这么好吗?” “那是当然,你可是我看上的人。” 情人眼里出西施,好不好看从来不是什么前提,她在他身上能看到真诚与尊重,这让她莫名的安心,她为他着迷是心甘情愿的。 听到宋兰溪的这番说辞,方栩突然觉得自己很特别。 虽然他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树叶,但也是被她喜欢的树叶,这就已经够特别了。 他搂着她的肩膀,沉迷于她那熟悉的薄荷柑橘气味。 “兰溪,我一定会给你幸福。” “不要想那么多,我们一起努力,”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愿意跟你一起往前走。” 蒸笼冒出水雾,螃蟹蒸熟了。 方栩戴好手套拿出螃蟹,拆出蟹肉,蟹黄,把它们放入橙瓮,然后再浇入黄酒,醋,橙汁和少许水,拌匀成馅料,最后上蒸锅蒸五分钟左右,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蟹酿橙,就大功告成。 “这也太好吃了,真没想到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美食。”宋兰溪忍不住赞叹。 橙汁的加入调和了蟹的油腻感,同时也提高蟹的香味,入口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味。 “那我以后就天天做给你吃。” “真的吗,突然感觉我好幸福,谢谢你这么喜欢我。”她把手中的勺子递给他,“辛苦你了,你尝一下真的很好吃。” 方栩吃了一口,他的厨艺依旧稳定发挥。 果然,抓住女人的心,就要抓住女人的胃。 “对了方栩,你对我一见钟情,是因为你觉得我漂亮吗?” 宋兰溪只是随口一问,方栩却思索起来,像是在组织措辞,可终究也没组织出来,最后他说了一句“漂亮”。 看到他犹豫的回答,宋兰溪有些不高兴。 “蟹酿橙确实很美味,但是我现在没胃口了,你自己留着吃,再见。” “兰溪,”察觉到她突然的坏情绪,方栩不明所以,只知道要挽留她,“兰溪你怎么了,有啥事情可以跟我说。” “哼,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我要走了。”宋兰溪拿起沙发上的手提包,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而她身后的方栩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陷入后悔的漩涡。 41.药 早晨的太阳犹如一个炽热的橘黄色的菱形,和煦的阳光照在宋昶身上,暖融融的。 他从玻璃倒影中看到从身后走过来的柳寒,他能看到她微笑时的表情,在脑后扎成马尾的靓丽头发。 她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 “你呀你,真是不让人省心,腿伤还没好呢,非要回家休养。” 宋昶的腿被石膏裹挟着,本来还不能下床,但他总是悄悄地起来练习走路,一瘸一拐的,柳寒看见后满脸愁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想做什么又不敢做,只能默默地在背后望着他。 “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小心一些伤口不要裂开就好。” 他们坐到沙发上,柳寒和白白打了招呼,后者慵懒的叫了两声,跳上沙发,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宋昶看着白白跳来跳去,身体比以前轻盈很多。 这时,柳寒仿佛心有灵犀,她说:“最近在给它控制食量,看来是有效果的。还有,你行动不便,要在家里好好修养。” “放心,我的身体我知道,过两天就能跑了。” “哎呀,你可真是……” “我没骗你,我的腿真的没大问题,我从前院绕道后院到你房间,用不了半分钟。” “你这时间不准,从你那儿到我这起码要一分钟。” “我到你那儿一直都是跑着去的。”他笑的那么明朗,笑容和十几岁时如出一辙。 他们相互依偎在沙发上,看着回放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爱情电影。 “这个电影每次看都有不一样的感觉啊。”宋昶懒洋洋地说,然后吻了吻她的脸颊,搂住她。 “是啊,百看不厌。”她靠在宋昶的怀里,脸被舒适的温度包裹。 忽然,她在他耳边悄悄地,带着温润的呼吸说了一句:“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也是。”他轻轻摩挲她的脸,细腻柔软,“谢谢你,你的温柔耐心就像一剂良药,治好了我的躁郁症,而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连我都很喜欢我自己。” 看到宋昶舒展笑颜,柳寒也不禁笑了,她觉得现在的状态很舒服。 “柳寒,”宋昶忽然严肃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柳寒却没有立刻回答宋昶,只是从他的臂弯中抽身而出,伸手抚摸白白。 白白叫了一声,跳到了电视旁边的桌子上。 此情此景,对她来说,有种梦变成现实的感觉。 “当然愿意。”过了几秒,她欣然应允,“你是想让父亲见证我们的婚礼?” “对不起,我不得不承认有这个原因,但我心里早就已经有娶你的打算了,想着这一年半载就要结,只是时间还没有定下来。现在因为爸爸的病情,就想着提早结婚,也可以让爸爸放心。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是想和你结婚的,并且……我早就开始期待了。” 柳寒也不记得具体次数了,她想象过很多次自己为了心爱的人穿上婚纱的曼妙与美丽。 “我这两天托人算算,选一个黄道吉日比较好,然后过两天咱们去挑婚纱。”他又吻了一下她,眼睛里透着浓浓的爱意。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兰溪,我承认我很胆小,嘴也笨,心里怎么想的却总是不能准确的表达出来,有些话我因为不会表达和害羞而说不出口,惹你不开心了,但那并非我的本意。 你上次问我,你漂不漂亮,当时我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你漂亮,但你不开心了。 在这里,我向你道歉。 我迟疑的原因是我觉得漂亮这个词不足以形容你,所以绞尽脑汁搜罗所有美丽词语,又觉得那些形容空洞肤浅,词不达意…… 这个男人真是,怎么还给我写小作文呢? 宋兰溪眼角带着笑意,看完了方栩给他发的短信。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勉强原谅他。这么想着,她开心地去找他。 “兰溪,你真的不生气了?”方栩很谨慎,问的小心翼翼。 “你还要我说几遍,你再问我可真的就生气了。” “好,我不问了。”他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转而说,“上次你说我做的菜很好吃,所以我今天准备做拿手好菜给你吃。” “不了,我还不会做饭呢,今天你教我做饭。” “以后饭由我来做就好了,不用你操心。” “可是我想做给你吃。” “兰溪,”他轻咬嘴唇,“相比我吃你做的饭,我觉得你喜欢吃我做的饭,更让我觉得开心。” “方栩,你越来越有一个居家好男人的觉悟了,”宋兰溪接着赞叹道,“人也变得越来越帅了。” “你不要夸我了,我都要飘了。” “可是我这个厨房炸裂者,今天就是要学会一道菜,请一定要教我,你要是不教,我就走了。” 方栩眉眼带笑,看宋兰溪这副架势,无奈地说:“好啦,我教你还不行嘛。” 他们来到厨房,方栩指指桌子上的菜:“你想学什么?” 宋兰溪看着厨房里的许多菜,几乎没有认识的,于是看向了盆里的一条鱼。 “想做这个鱼。” “啊?兰溪……我不是怀疑你,我是觉得第一次做菜就烧鱼的话,稍微有点难了,要不我们先学点简单的?比如蛋炒饭、炒花甲,或者炖牛肉行不行?” “不行,我就要做这条鱼,再说了,这不有你在嘛。” 方栩听到这话,有些动摇了。 “所以方栩,想做条鱼要从哪里开始,想听听你的意见。”说着,宋兰溪伸手要去拿鱼。 “别动,鱼的处理还是交给我。” 宋兰溪则信心十足的说:“一条鱼可难不倒我。” 他看着宋兰溪的手伸进鱼盆,一脸的担忧无奈,然后说:“这次我先给你示范,下次你再做给我吃,好不好?” “那行。”宋兰溪犹豫了一下,她确实也不敢杀鱼,“那方大厨,咱们开始。” “嗯呢。”说着方栩拿起刀子,一边做一边讲解着,“第一步先把鱼鳞刮干净。” 他娴熟的刮完鱼鳞后,鱼皮表面光滑。宋兰溪想着,若是自己刮,肯定是惨不忍睹。 “接着再去除内脏。” 她看着方栩去内脏的过程有点恶心,一只手挡在眼睛的前面,正犹豫着要不要看。 “从下面尖轻轻剪开,别碰到鱼胆,记得鳃也掏干净。”他一边去内脏,一边用手指笔画着,突然抬头看到宋兰溪捂眼样子,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内脏去完了,可以睁开眼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现在用盐和料酒腌一下。”趁着腌鱼的过程,他去洗了洗手,然后切了姜片和葱姜蒜。 “用姜片涂一下锅,防止粘锅,涂完后点火等20秒,然后放油,葱姜蒜炒香。” “方栩,你还没开始做饭,我就已经闻到香味了。” 方栩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然后就可以放鱼,对吗?” “对,两面鱼皮炸一下放水,放调料,之后小火慢炖。” 在炖鱼的过程中,方栩挽住宋兰溪的腰,闭上眼睛,轻声说:“兰溪,过几天我想去见你的家长。” “啊?这么快吗?” “对,我想……”他下定决心似的说,“兰溪,虽然我们相恋还不到三个月,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我想娶你,我想去你家提亲!”他一气呵成的说完这些话,脸一瞬间就红了。 他想和她结婚,想给她一个家,好好的照顾她。 宋兰溪一下就呆住了,久久没有说话。 “兰溪,你……你不想嫁给我吗?”他突然很害怕,语气有些颤抖。 她则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不是的方栩,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直球,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踏实可靠,真城有活力,与这种人共度一生肯定很有趣。 “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呢。”他松了一口气,脸色又突然暗淡下来,“只是我怕……我是一个没啥优点的人,我怕会长不同意。” “不会的,我爸是一个很和蔼的人,他要是敢挑剔,我会劝他的,反正我要和你在一起。” “谢谢你,有了你的话,我便有了无限的勇气。”他温柔的看着她,眼神却变了一下,“兰溪,我真心实意想娶你过门,所以我想把我不堪的过去,统统告诉你,我和你之间再也不会有秘密。” 接下来她听他说了很多,大概意思是他没有父母,多亏了季伯伯的资助,才能顺利完成学业进入联会,对他来说,季伯伯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季伯伯有两个儿子,虽然他们和方栩差不多的大,但方栩告诉自己他会永远保护他们。 宋兰溪忽然鼻头一酸,原来她的男孩活的这么苦。 “方栩,我知道你是个很懂得照顾人的男生,虽然你总是假装一副很坚强的样子,但我知道你是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男孩,所以在我面前,你一定要放松自信一点,情侣之间嘛就是要互相接纳。” 他们对视一眼,紧紧拥抱着。 水汽蒸腾,一阵香味飘来,鱼出锅了。 “好香啊,肯定很好吃。” 42.火 “是安瑶画家啊,还麻烦您亲自过来送画。”杨锦念看着她说。她的确很漂亮,足以让他着迷。“我记得父亲把取画的任务交给哲轩了,他居然没有取,你在这先坐一会,我去把他叫来好好说说他。” “啊,不是的,杨小姐。”安瑶说,“还没到预定取画的时间,这是我提前画完送过来的。” “这样啊,我就说嘛。”她邪魅一笑,坐在她的身旁,“安瑶,你觉得我弟弟是个怎么的人?” “我……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记得弟弟前段时间经常去你那儿。” 杨锦念看见弟弟最近常常拿着相机出门,穿衣风格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毕竟是她的弟弟,她一眼就懂了他的心思。人生美妙的日子啊,是离恋爱还差一毫米戳破的日子。 安瑶想了想说:“我也形容不好,但觉得他是个落寞的人,还带着一些疏离感,让人看不透。” 听到她的回答,杨锦念皱了下眉头,她觉得有些疑惑,在她眼里,弟弟是一个看起来不羁,但是又很认真的人。 不过这也没有消减她的兴趣,她继续问:“那你喜欢他吗?” 安瑶本想隐瞒,但眼中打转的泪水出卖了她。 “我喜欢,但他好像有什么原因,突然就不喜欢我了。” “哲轩真是……”怎么撩人撩到一半就不撩了?“安瑶,你现在这坐一会,我这就去把他叫来。” “有劳了。” 安瑶在大厅焦灼地等待着,终于等来了杨哲轩的身影。 他站在楼梯口,没有走下来,只是远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了头。 不知怎么的,陆筱见到她就很想哭,像是遮掩泪水般低下头去,不敢再靠近她一步,怕她发现他的泪痕。 “哲轩……”安瑶叫了他一声。 他终是没有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转身背对她,似是要走。 “哲轩,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安瑶对着他的背影说。 杨哲轩擦干眼泪,然后转身走到了她面前。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让它露出哽咽的感觉:“安瑶画家,谢谢你专门来送画。”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安瑶努力掩饰自己的伤痛,微笑看着他,他却开始跟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 爱一个人很难,放弃一个自己爱的人更难。也许这是对陆筱的惩罚,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我那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刻意面无表情,声音也平板的没有一丝起伏,接着,他又用平淡的声音补了一句,“我们从来都是普通朋友。” “可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我,”安瑶皱起的眉头带着一丝悲伤,“你是有什么顾虑吗?说出来我陪你一起解决,我只希望你不要一个劲的推开我。” 陆筱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岔开视线。 我该怎么说出自己的不堪呢?我杀过人,是个杀人犯,还知法犯法,帮助柳叔做违法的事,看着自己清醒的堕落却回不了头。 等等!回头? 我为什么不能回头?因为柳叔是你的养父,你要报恩? 柳叔是我的养父,我应该完成他交代的任何事,才不会有负他的养育之恩,可这样让我有一种被操控的感觉。我并不喜欢一直被别人操控,一丁点也不喜欢,只是无法改变。 所以,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自由,为了挣脱组织的桎梏。 来到风城后,我的整个人生突然转折,变成了“半脱离”组织的流放者,带着对杨哲轩生活的羡慕,也认真的好好生活,很珍惜身边的一切…… 不对,不能回头。柳叔已经研制出最新的幻迭粉,我只需要完成最后一个任务——联系买主,就可以得到自由了。可是……那样真的会自由吗?这是个未知数。 但我知道,现在回头,余生肯定没有真正的自由。 思绪良久,陆筱依旧冷冷地说:“你想多了,我根本没有什么顾虑,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说完之后,他就利索的转身,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他就不会再给她希望,于是他迈开步伐,纵然有想转头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如果我回望,那刻的她,会不会也朝我回望。 透过望远镜,方栩看到厚厚的地毯,耀眼的台灯,还有一张笨重的沙发,沙发旁的地板上搁着一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 季武说他并不会亲自放火,冯远手里的烟才是引起火灾的罪魁祸首。 他送了冯远一瓶陈年好酒,他喝得不省人事。 季武点着了一支烟,抽了大约一厘米,随后瞄准地毯,扔进窗户,丢在沙发旁边地毯上的纤维里。 当房子里烟雾弥漫的时候,季武说:“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堆焦炭了。” “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 在方栩的印象里,季武虽然残忍却富有同情心,但现在的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感觉他不是自已以前认识的季武了。 “不会,警方来调查的话,只会认为抽烟又喝酒的冯远乱扔烟头,引燃地毯酿成火灾。”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枯叶虎,冯远突然被烧死,我怕他会怀疑你。” 浓烟从屋顶看不见的缝隙中往外冒,季武还没有看到火焰,但他知道那只是时间问题。 “怀疑我,得有证据才行。”他一点点看着房屋燃烧,就这样看着,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一样。 冯远是个本分的人,而现在眼看他刚起高楼就塌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还挺可惜。 “快,快救火!”围观的人们应该在说这个。 季武看见有些人拎着水桶往冯远的房子泼水,试图把火扑灭。 屋里烟雾弥漫,大概由于某处的电线短路,电源总闸也落了下来。如果要是走电失火就好了,水根本无济于事。 “沙发上的冯远应该已经死了。”方栩说,“是被烟呛死的,火灾的受害者几乎没有一个是被烧死的,致命的是烟。” 火就是这么奇怪,它能激发人敞开心扉的欲望,或者说有温暖光亮的东西都有如此奇效。 “您也知道,我们现在做的事是错误的,我想……我们该离开枯叶组织,不能再错下去了。” “不可能!”季武露出凌厉的神色,“我要成为枯叶组织的领头羊,不然的话我誓不罢休,你要是觉得这样做不对,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季伯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会一直跟着你,我若有外心,立即化成灰,让人去践踏。” 房子内部放射出橘黄色的光,沙发已经完全烧着,窗玻璃在热气的炙烤下炸裂。 “方栩,你不是我,你不会懂得我心头的恨,你现在在联会工作,你觉得联会的宅子漂亮吗?” “特别大,特别漂亮。”这也是他自卑的原因,他觉得他配不上宋兰溪。 “那栋房子是安会给联络官的房子,虽然只有使用权,但这房子就当相当于给宋康了,可这房子本应该是我的!” 世间的一切皆可交易,不管是权利还是欲望。只要压在天平一端的污垢够多,就能让另一端所谓的正义失去重量。 方栩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季武不甘的表情,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阵风刮来,火势没有变小,它们只是一心一意地燃烧。 夜晚来临,月明星稀。 “锦念,你就快结婚了,爸爸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说说,”杨佑杰看着女儿,“你仔细听,务必都要记在心里。” “好,您说,我一定记着。” “在咱们自己家里,不管你多大,你在爸爸妈妈这里永远都是个孩子,爸爸妈妈可以永远宠你爱你,这都没什么,但是结了婚以后你和张宇一起生活,就要慢慢学习做个大人。” “结了婚以后不要经常耍小脾气,和他日常生活中一定要互敬互爱,互相扶持,遇到困难不要急不要慌,有啥事情就和他商量着来,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我和你公公婆婆以前就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两家都是经商世家,门当户对,他们是知书达理的好人家,会好好待你,你嫁过去也要好好孝敬长辈。” “还有,婚姻是两个人建立一个新家庭,是两个人互相磨合,如果有了什么分歧不防听听张宇的意见,他是个成熟稳重的孩子,对你真心实意,爸爸很看好他,也放心把你托付给他。” 杨佑杰深知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付出的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有时候他照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出隐约可见的白发,恍若镜中人是旁人,不禁感叹年华易逝,可看见女儿一日一日的长大,他又觉得很欣慰,心里头有什么摇晃的东西被慢慢的稳住了。 而亲家能把小张教育的这么优秀,这么好,很是难得。 “爸,您这一下说这么多,我根本记不住。”杨锦念虽然这么说,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女儿要出嫁了,我这个当爸的,当然要千叮咛万嘱咐,”杨佑杰笑了一下,“你别打断我啊,我还没说完。” 43.雾 “虽然结婚了生活重心会偏移,但是你要做个有自己内心想法的姑娘,家里给你陪嫁的几家铺子也要学着打理,自己手里有比什么都有底气。” “虽然爸爸相信他们不会亏待你,但是世事无绝对,人心的变换谁也不能预测,谁有也不如自己有。如果你受到任何的委屈欺负,不要自己瞒着,一定要记得跟爸爸说,爸爸永远是你最强大的靠山。” 说到这里,杨佑杰顿了顿,像是说到了重要的地方:“锦念你记着,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还有爸爸妈妈会永远爱着你,我们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过得顺遂如意。” “您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杨锦念眼眶微红,她并不是被父亲说的话所感动,而是想到了她心里早就做好的决定,一个伤害自己、伤害他人的决定。 “时间过得真快,爸爸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咿咿呀呀学语,走路都不稳,一晃眼你都长大快要结婚了,爸爸也老了。” “爸,你一点都不老,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帅的男人,谁也比不过你。” “呵呵,”杨佑杰笑着,眉头却带了一丝忧愁,“今天你妈整理房间,把你小时候的照片又翻出来看,哭了一场,爸爸妈妈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就要嫁到别人家了,真的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催我结婚呢? “房子、车子我早就提前给你准备好了,你妈妈还给你单独买了套别墅。”杨佑杰看向他房间的位置。 “现在还不是很晚,你妈妈已经睡下了,她这几天给你的别墅添置家具可累坏了,她说要在能力范围内给你最好的,即使你结婚后跟小张闹矛盾,也有底气搬出来住,就算是不回家,也可以直接住进自己单独的天地,她的女儿可不能受半点委屈。” “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杨锦念说。 她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给了她这么好的家人,只是可惜她无福消受。 “一家人还说什么谢。张宇是个好孩子,你们俩在一起好好的,我和你妈就放心了。” 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 杨佑杰没什么本事,即然改变不了社会这个大环境,那他就用自己的方式让自己的小家变得更好。 天气更冷了,浓雾好似附着在一切东西的边缘,十米开外便什么都看不清楚。一阵微风吹来,周围的雾气仿佛一道透明的白色窗帘被微微撩起。 在远远的白色雾帘里,他望向她的眼神分外柔和,但在他转身之后,他就彻底消失了。 她睁大眼睛仔细瞧着,她知道他在那儿,可就是再也没有看见过他,周围的景象也逐渐消失在了浓浓迷雾之中。 “方栩!”微弱的回声很快被浓厚潮湿的空气过滤干净。 方栩抛下她,越走越远,已被浓雾吞噬。 “方栩!”她多希望她的呼喊声能瞬间掀起浓雾的面纱,让她看清楚她和他的结局。 “兰溪,快醒醒……” 宋兰溪的声音和呼吸变得急促,旋即睁开眼。 “我,”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做了一个梦?” 柳寒重重地点了点头:“你的确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梦到大雾天气,我和方栩一起走在街上,结果他越走越快,我根本就跟不上,我叫他他也不理我,还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迷雾中。” “这也叫噩梦啊。”柳寒笑着说,握住她的手。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在梦里面,他离我越来越远的时候,我的心就开始慌了。” “这只是梦而已,你们现在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说的也是,确实没有必要担心,不过我和他谈恋爱这件事还没有告诉爸爸,看来得赶紧带他正式的见一见爸爸,才好安心。” 有了这个想法后,宋兰溪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人知道为什么,就像地心引力一样可以肯定的一个普遍规律是:在这个世界上,当你希望什么东西能够永恒时,它灭亡的帷幕也就缓缓拉开了。 “兰溪,方栩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呀,身上有一种老干部的气质,不过内心就是一个害羞的小男孩。” “既然你们要在一起,那他跟你说过他的过去吗?” “说过,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她露出难过的表情,“先不说这个了,你最近和我哥咋样?”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和他不久就要结婚了,等会我们要去挑婚纱。” “太好了,挑个好看一点的,我可一直都盼着你们结婚的这一天呢。” “兰溪,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开心。” “那是当然,你们可是我最亲爱的家人,我哥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还有点迟钝,不过他很细心,嫁给他肯定很幸福。” 橱窗前,一套套精美的婚纱散发着莹洁而纯净的光。 “先生女士您好,我们店内婚纱款式多样,还有著名设计师的手笔,每一款婚纱都是重工打造,您可以仔细挑选。” “主要是有哪些呢?” “请你们随我来,我为您一一介绍。”侍者边走边说,“店里的婚纱以经典的白纱为主,将绚烂的感情色彩大胆利落地收敛为爱情最圣洁的白色。”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件工艺精湛的鱼尾婚纱,有着高贵典雅的设计。 “怎么样,感觉可以吗?”侍者问。 柳寒挽着宋昶的胳膊,摇摇头:“觉得不太满意。” 下一件白色婚纱上缀满软缎织就的宝石,诱惑的V字领上缀着玫瑰印花。 “这件怎么样?”侍者问道。 “我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这时宋昶说:“难怪你不喜欢,你向来就是温柔又大方的人,突然间要你穿的这么低胸,你一定觉得别扭。” “还是你了解我。”柳寒说,然后她忽然定定地望着前面的那件婚纱,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她觉得就是这件了。 “喜欢的话可以试一下。” 柳寒向侍者点头致意,随后进了试衣间。细纱轻盈,珠绣精致,星光般的钻石点缀其间,当她把婚纱换上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这件婚纱穿在她身上竟是这么的合身,而且由她穿上这件婚纱,使得婚纱似乎是有了灵气一般,再加上斜肩的设计,把她衬托得宛若女神。 宋昶见她很久都没出来,刚要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柳寒走了出来。 “好美!” 柳寒轻步走来,宋昶整颗心都静止了。 斜肩的婚纱露出一侧的锁骨和肩膀,一头如墨的长发散在身后,纤腰盈盈似经不住一握。 映在弧形镜面里的柳寒如此完美无瑕,就连一旁的侍女也禁不住称赞,这几乎就是一位坠落的天使。 “这件好适合你,简直就像专门为你设计的。” “是嘛,我很喜欢这件,不过看起来好像不便宜。”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情,这种钱不能省。”宋昶握紧她的手,假装镇定的说,“柳寒,能娶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我爱你。” “柳寒,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吗?”试完婚纱回来,孙博突然叫住了她,她有些惊讶,因为她不觉得他有什么事情要单独跟她说。 “请说,我愿闻其详。” 我的一个朋友,他有一个暗恋多年的女孩,那个女孩很漂亮,是站在人群中第一眼就可以看到的那种。女孩的耐心温柔吸引了他,但是那个女孩离他太远,所以他就努力学习,然后通过面试接近了女孩,并成功和她在一起工作。 他默默地工作着,希望有一天女孩能注意到他,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女孩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在他无数次用余光看向女孩的时候,女孩也在用余光看着她喜欢的人,她不曾注意到他,但是他却一直在女孩的身后。 不过没关系,这并不影响他单方面暗恋女孩,于是他把他的这份爱恋悄悄放在心里,把她轻轻放在心中。再之后那个女孩鼓起勇气对喜欢的男孩表白,可是男孩拒绝了她,她很伤心。 我的朋友以为自己有了机会,就想试着走进她的忧伤。 看着她逐渐放下走出心伤,我的朋友纠结着要不要跟她表白,因为他能感觉到她只是把他当做朋友,他怕表白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不过最后我的朋友还是鼓起勇气,踏上了跟女孩表白的路上。 他想着就算她不接受自己也没关系,把自己的心意让她得知也好,但他发现自己错了,他不应该在女孩对自己没有好感时去表白,因为他找到她时,却看见她和曾经拒绝他的男子在一起深情接吻……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女孩的喜欢,却有一种失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不过后来他想通了,觉得在不在一起没什么关系,只要女孩过的开心就好。 “抱歉啊,我的这个故事稍微有点长。” 柳寒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说:“你的朋友那么好,将来一定会有女孩被他吸引的。” “真的会吗?” “一定会的孙博,替我转告你的朋友,他一定会找到那个爱他的人,一定会幸福的。” “谢谢你柳寒,我也希望他能找到真心爱他的人。”说完,他看了一眼她,她的眼中有他的身影。 这是她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他的身影。 “你最近和宋昶发展到哪了?”也许是觉得气氛有点沉闷,孙博想缓解一下。 提到宋昶,柳寒的面容很愉悦:“我和他最近在准备婚事,也不是我,大多数都是他在准备,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他了,他才恢复正常走路,就尽心尽力的找婚庆,准备拍婚纱照,做方案之类的备婚流程。” “你就放心的把事情交给他,宋昶是我的哥们,我看好他,他这个人想要做的事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对待。” “等一切都敲定了,到时候你可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啊。” 她的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那么纯净,那么无瑕。宋昶,你可要把这个微笑一直留下。 “好,我到时一定会来,祝你们幸福!” 44.瓶子 朦胧的城市下,地上全是倒影的碎片,一片一片全是杨哲轩的影子。 他喜欢蓝色的海,昨夜安瑶又梦见蓝色的海。他一朝闯入她心里,夜夜扰乱着她的思绪。 过去缓慢翻阅,对于他,安瑶有太多的不明白,不过没关系,她就是喜欢他,就是想他,不知道此刻他是否也在想着她呢? 冬天,枯萎的季节。 今年的严寒要比往年更早的光顾风城,不过现在是十二月份,也该冷了。 陆筱出神地凝视恋人的照片——那次在海边拍的他和她唯一的一张合照。 照片中,安瑶的额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而自己一脸宠溺地看向她,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 他们曾在枫林里追逐嬉戏,曾在夕阳的尽头欢笑,也曾在海浪肆虐的岸边相拥,而这美好的一切恍若一个梦,他本来就是局外人,是他自己要闯进她的故事。 安瑶是一个稍显冷漠的人,但内心温暖如太阳。 我仔细感受过那些凄美压抑的画,她是在用最和平的方式默默发声。 我问过她的家人,她对我说,家人供她上学很辛苦劳累,现在自己当画家,自然是要让他们过得好一些,可父母说还有很多人和他们一样,他们自己是熬出头了,但别的没有选择的人呢? 之后她的家人参加了一场行动,行动的名称我忘了,最后的结果是失败了。 她和她的家人都很沮丧,于是她通过画画表达心中所感,通过画中的景物表达一些社会现状,她努力去参加比赛,努力得奖,想让更多人看得见她的画。 我曾答应过她要陪她参加下一场画画比赛,我却要食言了,因为现在名单上的人的信息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任务接近尾声,我也该斩断这里的牵挂,为日后的自由做准备。 可是这样……就必须要辜负安瑶对我的爱。 如果我从未遇到她,错过相遇的时间,那会是怎样的注定? 繁华三千,转眼云烟,心无所念。 几年前陆觉牵着我走在巷道里,一直走到了巷道的最尽头,那里有扇门,他敲了敲门。 里面的男人打开了门,他看看我又看看陆觉,像是明白了什么。 陆觉开口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男人点头,伸手来牵我,我抬头看着牵着我的这个男人,又看向陆觉,陆觉和我说:“你以后在这里住。” 我又看了看眼前的人,他将我拉了过去,然后问陆觉:“他叫什么名字?” “他是我带来的,以后他叫陆筱。” 这段记忆很模糊零碎,我所有的记忆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再之前的事就完全记不起来了,这才是让我最奇怪的地方,因为即使是随着年龄增长,很多儿时的记忆都会消失,但总会有那么一两件事情是记在心里的,不可能忘得这么干干净净。 记忆的有无总是有它的原因的,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肯定是极其不正常的。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有搞明白陆觉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而且明明是他把自己带到组织的,却是由柳叔抚养的他。 柳叔是枯叶虎,是组织的老大,许多年前与他的女儿走散了。而我的存在,是为了顶替他孩子的位置,因为柳叔想有一个信得过的人。 那么是不是说,他需要的是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谁都行,不管是捡来的还是亲生的。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延伸,如果当时他没有捡到我呢? 一个念头从陆筱的脑海深处爬出来,像是密不透风的墙,有了一丝缝隙。他只觉得原先深信不疑的事,现在忽然动摇起来。 陈英昨天晚上睡得很晚,早上醒来已是上午,是窗外的喧闹声唤醒了她。 “季武。”她喊着,但没有人回答。看来丈夫早就已经出去上班了。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来,飞扬起一些尘土。 这天气,正适合收拾房间。 她感觉自己也不太饿,于是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拿起扫帚开始打扫,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她扔下扫帚走到床前,开始翻季武的东西。 他是她的丈夫,有了变化她自然能察觉到,她感觉丈夫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因为丈夫是干水果批发的,但是他好像很忙,总是不着家。 床单、枕头下她都仔细翻了翻,季武床头的小盒子也被她打开,没翻出什么异样的东西。她又趴到床底下,把他的鞋盒翻了出来,一个个打开看。 翻看完毕后,她似乎放心了不少,都是季武平常用到的东西,没有什么奇怪特别的。不过她好像停不下来了,她把桌子上的东西和抽屉里的东西又翻了个遍,只是为了更加宽心。 衣柜?对,衣柜,还有衣柜没翻。 她把衣柜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甚至连衣服口袋里也不放过。 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抬起头,看见衣柜顶上的一个大衣箱,她搬来椅子踩上去,里里外外翻看了一遍,这才彻彻底底地安心。 她看着自己翻乱的东西,想着刚才自己明明说要打扫,反而越弄越乱了。她得把这一屋子的东西收拾好,不能让突然回来的丈夫看到,虽然这个点丈夫也不可能回来。 既然这么乱,那就正好做一个大扫除。 她拿起扫帚开始收拾,把床底所有的鞋盒拿出来,熟练的扫着床底,一些灰尘被扫了出来,同时伴着“咕嘟”一声,一个棕色的瓶子滚到了她的脚边。 看见这个的时候,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伸手拿起那只瓶子仔细看了看,是个普通的棕色空瓶子,还好,并没有什么特别,于是就放到一边。 打扫了一阵后,她又拿起瓶子看了看。 她打开瓶盖,底部有一些残留的白末,瓶子里原本装的应该是白色粉末。 她闻了闻,没什么味道,也可能是有味道的,不过粉末太少,她闻不出来。 她又随意地把瓶子翻转过来,身子却瞬间一僵。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瓶底,瓶底上刻着的“幻迭粉”这三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她坐在地上,感觉有一股浓重的凉意顺着脚底爬了上来,渐渐袭上心头,她全身抖了一下。 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闪现,然后渐渐扩大成形。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傍晚的云霞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陆觉站在柳忠身边,柳忠眺望远方,嘴里吐出烟圈,瞳孔里有两点燃烧的火光,其余的部分则深邃如海洋。 他们站在天台的高处遥望着风城最繁华的市井地段,琼楼玉宇,高耸入云。 柳忠的目光慢慢移动着,落在了他以前居住的大概位置。 那个位置很偏僻,并不富绕,甚至很落后。 这些年来他去了很多地方,却终究没有一个地方让他有一种“归属感”,直到再次来到风城,看到这个落后的地方,他才发现他的根一直在这儿。 他在这里出生长大,只有这里能带给他安稳,如果可以的话,他把这里当做最后的归宿。 “风城富饶繁华,如果事情进展顺利,幻迭粉定能卖个好价钱。”柳忠发出一声叹息,方正粗糙的脸颊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是可以大赚一笔,只是没想到季武的野心这么大,因为他的行为我们损失了不少原本应该能赚到的钱。” “季武这人不安分,他让方栩除掉李彪的目的就是想取代李彪,他们都是枯叶螳螂,他居然借助联会的力量消灭同级。” “还不止这样,冯远无端被人烧死,肯定也是他所为。” 柳忠撵灭烟蒂,伸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又抽出一支烟,熟练的点燃。 打火机燃起的瞬间,他眼睛里那两点小火光变成了闪烁的火苗,随即,全然消失。 季武野心太大,他想一人独占负责人的位置,不惜残害同僚,难保有一天他不会觊觎枯叶蝶的位置,甚至是自己的位置。万一他想自己称霸,那他这些年来建立的资金链就全都白费了。 得陇望蜀,背信弃义,争权夺利,断他财路,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看来不得不对自己人出手了,虽然我很不想这样做,毕竟少了一个合作伙伴对我来说不是好事。” “一颗无用的棋子,该舍就舍,”陆觉说,“我关心的是这件事你打算交给谁去做?” 柳忠轻轻吐出一口烟,烟雾在空中凝聚,飘散,最后完全消失。 “交给陆筱。” “你向来都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你就那么信任他?” “当然,他可是我养大的。”柳忠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觉一眼,“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信任他,当初我们把他抱来,不就是想培养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帮着自己的人吗。” 晚霞收进了它的最后一抹余晖,远处暮色暗淡,直至楼宇与街道的一片灰黑。 今天的天黑的很快,像是要有落雪的迹象。 45.通话 杨锦念停下脚步,从房门口再一次向里面望去。这是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整个房间被假造的东西顶替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她歪了歪头,每次进弟弟房间她就有这种奇怪的想法,这可不太好。 她走进去,哲轩不在房间,不知道去哪了。 他回来这么久,自己还没有好好看过弟弟的房间呢。 他的桌子上放了很多摄影之类的书,她知道他是为了给安瑶拍照才学的。他以前不擅长拍照,不过一个男人肯为了一个女人做他不擅长或者不喜欢的事情,应该就是爱情。 书桌的抽屉像是经常被拉动,有一部分地方有些摩擦的痕迹。 也不知道弟弟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让她这个姐姐看见。她好奇地拉开抽屉,看见那瓶她送给他的香水。 没用过?这可不像他。以前她送给他的香水,他都用来喷着玩了。 她把抽屉全部拉开,却看到最里面放着一把匕首。 匕首……弟弟为什么会有匕首?厨房里那么多刀,他专门放一个匕首在这干嘛? 她挪开匕首,下面是一个笔记本。 该不会是日记?偷看别人的日记好像不太好,不过……我就匆匆浏览一下。 她随便翻开笔记本的某页,发现纸上是许多名字还有详细的家庭住址。 不对,弟弟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朋友了?而且连地址都这么记得这么详细,有一些她都不知道是哪,难不成是在冬城的朋友? 恐怕不对……那些人的年龄不对,弟弟二十多岁,就算有忘年交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她立马翻到笔记本封面的第一页,看到了上面的署名——陆筱。 他是谁?是弟弟的朋友吗?没听说过他有这个朋友,而且为什么要把他的名字写在书的封面,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本书是陆筱的。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弟弟每次见到家人时的笑容,现在想来那笑……像是装出来的假笑,是刻意笑出来的。 不对,她觉得很不对劲,从进入弟弟的房间开始,她就感觉有一连串的疑问在她脑海中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把门反锁,再次仔细的环顾屋里,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里升腾起来。 柳寒扶在回廊的栏杆上,静静地凝视着湖水,湖水微微波动,并不清澈。 “配方是重中之重,如果不能得到配方,抓铺工作便毫无意义,只有得到配方把它销毁,才能保证幻迭粉不会再有。安会那边几经周折,终于调查到枯叶虎的信息,他姓柳,名叫柳忠,五十岁左右,当过几年散兵。”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博停了停,像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而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见他忽然不说,就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 “柳寒,柳忠……是你的父亲吗?”孙博问的很小心,同时也在观察她的表情。 “是的。”她回答的很干脆,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平静地就像一波湖水一样,静谧而悠远。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了。 “宋昶知道吗?”柳寒问他。 问出来后,她才发现自已问的是废话,孙博专门来告诉她这件事就已经说明别人还不知道,想到这里之后,她说:“孙博,我想拜托你,这件事不要告诉宋昶。” “放心,这件事我只对你一人提起过,你这么做是不想让宋昶分心?” “没错。”孙博听见她这样一句,就已经明白了,也就没有再说话。 柳忠——这个名字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听见这个名字时,柳寒没有觉得惊讶,心里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 柳忠是她的父亲,失踪多年的父亲,本以为余生再也不会相见,可造化弄人,下一次见面竟是因为他是贩粉首领,而她以正义的名义抓铺他。 她不孝不悌,没有为父亲尽过一天孝心,如今却要亲手把他送进深渊。她不愿看见自己的父亲受苦,纵然是罪有应得。 带着寒气的风裹挟着她,她背靠在栏杆上,脑中有一个想法转瞬即逝,虽然只有一秒钟,但她还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不可能!他有罪,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父亲,她都一定会逮捕他。 她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感觉温暖了一点。 抓捕他,是她做的一个正确选项。 “柳寒,”她的表情很平静,但孙博知道,越是表面平静的人,没准内心的风暴就越强烈。“你要开心点,过两天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是啊。”她侧头看了一眼孙博坚毅认真的脸,心里默默说了声“谢谢”。 睡梦中,宋昶的手机铃声将他吵醒。他揉揉眼,眼睛看向屏幕,是一个陌生人打来的。 大半夜的,应该是打错了。 他按下拒接键,想要再次入睡,可铃声又响起,而且一直在循环,没有停的意思。 他没有接陌生号码的习惯,想了想他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哪位?” “宋昶,听说你在找我。” “你就是枯叶虎!”宋昶的声音中带着从睡眠中惊醒的异常冷静。 “回答正确。” “你到底在哪?幻迭粉对人有害,我劝你……” “如果你是想劝我收手,那这通电话就显得无趣了。”对面的声音不冷不淡,却有种莫名的威慑力。 “你不说也可以,反正我早晚会抓住你。” “看来你对我的敌意很大嘛。”电话那头冷哼一声,“你根本抓不住我,你以为抓住李彪就能阻止我?你以为你能破坏我的计划?真是狂妄自大。” “嗯,然后呢?”宋昶的语气没有起伏。 倒是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说:“宋昶,我觉得你很适合做生意,我们谈谈生意。” “那你可要失望了,因为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你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这句话让宋昶有点懵:“什么问题?” “你抓我,说的简单直白点,抓到我就会有报酬,而我卖东西,不也是为了报酬,既然我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那为什么我就是错的?” “因为你做的事情是违法的,幻迭粉对人体的危害可不止一点。” “你说这句话的立场是什么?我又没有强买强卖,都是他们是自愿的,他们贪婪控制不住自己,我能有什么办法。”枯叶虎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仿佛自己在做一个身不由己的买卖。 “可是你可以选择不卖。” 电话那头又冷笑一声:“你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当然不知道其他人的苦。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选择,可现实往往都是那么无力,很多时候你并没有选择,甚至是别无选择,有些事并不是你不愿意做就可以不做的,很多时候。” “把话说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却好似在等宋昶的这个问题,他问:“宋昶,你经历过贫穷吗?” 枯叶虎的问题让宋昶有些迷惑,但他还是回答:“没有。” “我猜也是,只有没经历过贫穷的人才如此狂妄。” “我不知道你打哑谜是什么意思。” “宋昶,你管的事情太多了,我虽然贩粉,但也让很多人挣了钱,这是件好事,可因为你的插手断了多少人的财路,你不觉得愧疚吗?” “愧疚……”宋昶重复了一遍,几秒钟后,他的神情变得坚定,“我从来不会觉得愧疚,相反你应该觉得愧疚,因为你错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过得舒服,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是我给了他们赚钱的机会,我做的是好事,怎么可能有错?” “我告诉你你错在哪,你卖幻迭粉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你做的事情本身就是伤天害理的,你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错了,错了就要改,如果你不改,风城的法律会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你这个人可真是啰嗦,而且你的想法根本不对,你说的那些所谓的法律政治因素,那都是人类自己祸害自己的,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只要有钱,谁管对错?” “所以你这么做就是为了钱吗?” “钱还不重要吗?你们联会的人又不是真正的警察,你看你一天能挣几个钱?你现在还小,不懂当一辈子穷人的苦。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那些为了钱不得不咬牙坚持,承受屈辱的人比比皆是。” “我现在是不太懂你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要抓住你,你做错了事就该得到制裁。” “看来你是不打算和我做生意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是抓不住我的。”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想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停手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没有,那我们只能鱼死网破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提醒你一句,”枯叶虎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你早晚会变成他们。” 宋昶彻底迷糊了:“他们是谁?” “他们,就是他们,总有一天你也会变成他们。” 结束了十分钟的通话后,宋昶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睡意完全消散。 原以为找到了冯远,就能顺藤摸瓜查到枯叶组织,但就在准备抓捕时,传来了冯远被烧死的消息。 被火烧过之后,人的DNA就不存在了,但他们根据掌握的一些信息,经过比对,那具焦炭般的尸体就是冯远。 冯远是枯叶组织的人,无故被烧死,肯定不是自己人所为,可这样的话,事情就又说不通了。 至于刚才枯叶虎的那通电话,非常让人介意,他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这是宋昶从未遇到过的。 46.安全感 今天安瑶身体不舒服,画馆暂时歇业。 她躺在二楼卧室的床上休息,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她觉得有些口渴,就迷糊着坐起来,喝了一口桌子上玻璃杯中的白开水。 水已经冷了,她轻抿一口,冷水进入胸膛,让她清醒了一些。 她手中握着玻璃杯,时不时地抿一口,扶着扶手来到楼下。 环视着那些她很用心画的用来参加比赛的画,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通过这些现实凄美的画来传达风城某些角落的绝望,但评委们习惯了声色犬马,自然不喜欢带有一些讽刺色彩的画。不过想想也真是可笑,一幅画好不好,重点竟在于评委的喜好。 不知是发烧的缘故,还是喝了冷水的缘故,她一阵恍惚,感觉整个画室正在倾斜,自己像是要晕倒。 她赶忙放下玻璃杯坐在椅子上,还是头晕,干脆就趴在了桌子上。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她趴在木桌上,隐约中听到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像是……下楼梯的声音。 她的耳朵贴着桌面仔细听着,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就像是在画室里。门口挂着暂停歇业的牌子,没有人进来,但是脚步声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心里有些慌乱的转过身来,看着身后出现的人——季子坤。 “你怎么在这?”说这话的时候,安瑶感觉头晕晕的,而且越来越晕。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季子坤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坏笑来形容,更像一种带着病态、疯狂的笑。 最近那个男子没有和安瑶在一起,正好给了自己机会。 “你怎么会……你早就来了?”安瑶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看着玻璃杯底,杯底有一些沉下去的白色粉末,“是你,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我怕你会赶我走,所以就放了一些药,不过这药对你的身体没伤害,只是会让你没力气而已。” 季子坤一步步的靠近她。 “你不要过来……”她虚弱地说。 季子坤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情急之下安瑶把玻璃杯摔在地上,然后捡起一块碎片,在手中使劲捏着,血滴从她手中滴落,一阵刺疼感让她猛然清醒了许多,原本沉沉的睡意全然消失。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她把手中沾满鲜血的玻璃片移到脖颈处,“我就自害。” “不要,不要这样做。”看到她手中不断地流血,季子坤一阵心慌害怕,他很害怕她伤害自已,“我只是想见见你,想陪着你。” 季子坤在慢慢靠近,安瑶在一步步往后面墙角退去。 画室不大,转眼间她退到了墙角,已经退无可退。 她握着玻璃碎片,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抬起手,要把玻璃片刺入喉咙。 “安瑶,快住手!”陆筱有些发闷的声音从落地窗外传来。 没有见面的日子他很想她,他忘不了她,但他不会再见她了,只是想远远的看着她,却撞见季子坤想对她图谋不轨。 他冲进来,一拳打到季子坤脸上,季子坤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痛,捂着脸刚要说着什么,又被他一脚踢到肚子。 这两下把季子坤完全打醒了。 此时安瑶已经体力不支,一副要晕倒的架势,陆筱赶忙上前扶住她,她躺在他的怀中晕了过去,玻璃碎片从她手中滑落,手心的血滴到他的衣服上。 看到那殷红的血,陆筱一改往日喜怒不行于色的气度,又猛的踢了季子坤一脚,而季子坤眼神空洞似是在出神,他没有丝毫抵抗,只是瑟缩着任由他的踢打。 没有人爱我,所以我才会疯狂的汲取,掠夺爱。 我只是想见见她,却没想到自己差点害了她。 很快,双目充血的陆筱停了下来,用尽量平静地声音对他说:“快走,别再让我看见你,你以后若是还敢来找她麻烦,我就杀了你,我说到做到。” “我是真的爱他的,我只是想让她陪陪我。”季子坤说的很小声,就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对着大人解释。 “爱?你居然好意思说爱她?你应该明白她一直都不喜欢你,只是你不甘心,心情不爽,才会有今天的举动。” 听着杨哲轩说完这些话后,季子坤突然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在半空中审视着自己这个人。他发现自己一直在逃避——准确说是为了自已的心情而可以忽视一些问题。 是啊,错误的爱情让人疯狂,失去理智。任何粉饰成为爱的伤害,都不配称之为爱。 季子坤的腿脚僵硬的不听使唤,走路时几次差点摔倒。他忘了自己是如何离开的画馆,只记得眼底好像泛起无尽的哀伤。 他哭不出来,难过不起来,沉重不起来,放松不起来。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心上凝结成雾气。 陆筱轻轻抱起安瑶,把她放在床上躺好。 看着熟睡中的她,他给她做了一些降温措施,喂了一些退烧药,然后轻柔的处理她手上已经被凝固血液掩盖的的伤口,很是心疼。 忽然,她口中传来细微的声音,他问她:“你说什么?”却没有回答。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尽管她的嘴唇动得不是很明显,但传来的无疑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想握住她的手,但又缩了回去,仿佛自己没资格触碰。 对不起安瑶,我喜欢你,但我可能不会爱你,我们只能是朋友。你身边的位置应该属于别人,有人向你伸手,你也要尝试握紧。 不久后,安瑶醒转过来,感觉头没那么晕了。她记不太清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手心很疼,有个人在给她耐心的上药。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靠在床边的人是日思夜想的人,很是惊喜。 杨哲轩坐在椅子上,手肘支着床沿,手握成拳托起脸颊,眼睛闭着,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她看着他的面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安心。他就是这样,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抓住自己的心。 她怕吵醒他,于是她极轻巧的抚摸他的脸颊,却不曾想到他睁开了眼。 安瑶落在他脸颊上的手骤然收起来,然后微微侧过头,怕看到他对自己的闪躲。 杨哲轩扭过头,的确没有看她,只是冷冷地说:“你发了高烧,还有手心的伤口很深,这几日先别画画。” 安瑶听他说着,想起来之前的事情:“是你把季子坤赶走的?” “不是,我只是路过画馆看到你晕倒在地,我不放心才守着你的。” 他没有说实话,他终究是要离开她的人,他不想她对自己有太多的记忆。因为人一旦对某人产生了美好的回忆,那么这份回忆就注定很难忘掉。 安瑶一脸疑惑的样子:“可我明明记得是你……” “没有什么可是,头脑不清醒时记忆错乱很正常。” 安瑶还想继续说什么,杨哲轩看着她面色苍白的脸说:“先别说话了,你烧的很严重,先躺下休息。” 安瑶点了点头再次躺下。 尽管他装作无所谓不在乎,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就比如现在自己发烧,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由于虚弱的缘故,她躺在床上,很快又再次睡着。 而陆筱如她想的那样,在她身旁陪了她很久,很久。 夜晚,季子坤在房间里,正准备关灯睡觉,突然看见窗外有一个身影,随后那个身影破门而入。 是上午在画馆见过的杨哲轩,此时他的双眼布满红血丝。 他知道自已迟早是要离开安瑶的,但却不能保证季子坤不会再来伤害她,陆筱明白,警告是最没用的,那么唯一的办法,也是最极端的办法就是把他给除掉。 也许他和季子坤是一样的,偏执疯狂,本来也是罪人,再杀一条又何妨。 季子坤从床上坐起来,还没开口,杨哲轩就已经扬起刀子逼近他,他立刻从枕头底下抽出刀,跳下床,摆出防守的姿势。 可惜他终究不是陆筱的对手,几招过后他就倒在了地上,陆筱则阴着脸没说话,又猛踹一下季子坤,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我以后不会再伤害安瑶,为什么还要找我麻烦?” 陆筱冰冷的目光扫向季子坤,眼睛里忽然划过了一丝狠厉的神色,这个神色顿时让季子坤感觉很不好,因为他察觉到了他一瞬间神情的变化,似乎是带了杀心。 “住手!”一声厉喝打断了陆筱。季武冲进来,挡在儿子面前。 “啊……是你!” “纪止,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纪止?躺在地上的季子坤脑中一片轰鸣。 季武以为是柳忠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中气不足的说:“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见纪止挡在季子坤面前,陆筱怒火中烧,将他推在一旁,而季武担心孩子,又马上挡过来。 “让开。”他的声音冷的吓人。 季武不为所动。 “这可是你逼我的。” 他比之前更用力地猛推季武,面前没了障碍,他好继续解决季子坤,却听见季武闷哼一声,他的头撞在桌角,撞出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口,血流不止。 几乎是一瞬间,季武的身体慢慢从桌角滑落到地上,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离开了他,他的眼睛随之重重闭上。 一种死亡的气息在周围蔓延开来。 47.人选 “爸!”季子坤惨叫一声,爬到季武身边,却怎么晃也晃不醒他,他又试了试季武的鼻息,没了呼吸。 “是你,是你杀了他!”季子坤喊的撕心裂肺,他挥动刀子,彻底爆发了。 陆筱异常慌乱,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还不容他多想,季子坤的刀子已经飞过来,他出自本能的防御,快他一步将刀子插入季子坤的胸膛,季子坤立刻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上…… 看着屋子里流血的两人皆是出于自己之手,陆筱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他的本意并不是这样。 “对……对不起……”他说着,由于太过慌乱,手很是发抖,他将手无意识地插进口袋里,却在口袋中摸到了那条从宋昶手腕上拽下来的手链,他一直没有把手链扔掉,因为他不知道扔在哪儿,也不知道放哪合适,于是就一直放在口袋里。 但就是摸到手链的这一秒,他有了一个想法。 季子勋听到动静赶来,看见一个身影翻出墙院。 不好!他赶到哥哥的房间时,一股血腥味瞬间涌进鼻腔,爸爸和哥哥躺在地上,地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看到这骇人的一幕,季子勋顿时怔在一旁,因为这一幕过于突然,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僵直的站在那里,别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精神打击无疑贯穿了他的全身。 “子勋……”季子坤发出虚弱的声音,这一声把季子勋拖回现实。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子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以至于他拨打救护车电话时都颤颤巍巍,“哥别怕,救护车马上就来了,这一切到底是谁干的?” “不要……不要追究这件事。”季子坤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嘴唇也变得苍白。 “为什么……为什么!” “听我的不要追究,爸爸是……”话还没说完,他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哥,不要睡……醒醒。”任凭季子勋怎么呼喊,屋里再没了其他动静,只有悲伤、愤怒、疑惑、茫然在他内心交织。 悲愤之余,他的余光瞥见一个掉落在门边的红手链,他捡起来仔细看着,红手链的中间绣了一个“昶”字。 这无疑是宋昶的手链。 季子勋紧紧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语气俨然变得冰冷。 “宋昶,我与你不共戴天。” 好不容易懂等情绪稍稍平复下来,陆筱摸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柳忠很快接通电话,但陆筱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柳忠感觉到电话那头的氛围不对,就问他说:“怎么了?” “对不起柳叔,我误杀了季武。”陆筱紧紧握着电话,虽然心跳的厉害,但还是保持了一贯的冷静。 “你做的很好。” “什么?” “你的下一个任务就是铲除季武,只不过你提前完成了。” “季武不是组织的人吗,为什么要铲除他?” “因为他破坏了信任,做生意最讲究的是彼此间的信任,他不讲信用还搞垮了自己人,这种人留不得。”他说,“你误杀了他,现在心里害怕吗?” “害怕。” “陆筱你记住,心里越是害怕,脸上就越要镇静,不要让你的情绪暴露自己。” “其实我害怕的不是误杀季武,”陆筱痛苦的喘了口气,然后说,“我害怕的是我自己,到了今天我才知道我是一个多么残暴的人,这残暴的一面让我自己感到害怕,我忽然发现我好像不了解自己,或者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自己。” “我知道你要表达的意思,但我想告诉你,一个人的性格就是复杂多面的,随着环境的不同可以呈现出不同的性格模样,所以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杀了季武?” “我……”陆筱打算照实说,因为在柳叔面前说谎没什么好处,但也想着绝不能牵扯到安瑶。 “我看不惯联会的季子坤所以就去找他打架,结果季武突然出现阻止了我,混乱中我推了他一下,他就撞到屋子里的桌角上,当场没了声息。” “那么他的死,他的儿子也算是有份功劳,有意思。” “我在急忙之中留下了宋昶的红手链,也许季家人看到后会以为是宋昶干的。” “很好,现在季武已除,我原本还担心负责人职位的空缺,现在看来不必担心了。” “您有合适的人选了?” “联会的方栩,也就是季武每次交易都会带的那个手下,季武知道贩粉是一件违法的事,而他的两个儿子是联会的人,所以他偷偷瞒着他们,每次提货时只带方栩,而且据我的多方观察,方栩比季武更有做大事的潜质。”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毕竟他是联会的人,而且如果不是他,李彪也不会被抓。” “这你不用担心,我查到方栩之前杀过人,是季武动用了军方势力才把他保释出来的,之后他又给方栩造了一些假证明,光明正大的把他送进联会,表面上是联会的成员,其实私下里他是跟着季武贩粉的人。” “现在季武已死,没有人再带着他贩卖幻迭粉,他真的会配合吗?” “他一定会配合,他对季武很忠心,而季武野心很大,他一直都想当唯一的经营负责人,现在季武死了,你又留下了手链嫁祸宋昶,那么方栩一定会给季武报仇,然后替季武完成当负责人的愿望,诸多考虑后他是可以为我所用的。” “对了,还要交代你一件事,十天后有一场仪式,你来替我维持场子。” “您回到风城了?” “对,这里是我的家,我早晚都要回来的……” ———— 今天天气寒冷,但阳光却格外明媚。 十点左右,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已经陆续到场,但绝大多数都是宋康请的客人。 宴会厅里音乐悠扬,来宾们形成几个小群体,喝着酒互相寒暄聊天。 “亲爱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欢迎各位莅临宋昶先生和柳寒小姐盛大婚礼的现场!现在距离婚礼的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身着黑色礼服的主持人正热情的说着。 孙博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坐着,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并不停留在任何地方。杨哲轩坐在他的旁边,没有言语。 他们被宋昶邀请来参加他的婚礼,但他们俩谁都没有要融进人群的意思。 一阵喧闹声,大厅里冲进来两个人,气势汹汹的,像是奔着新郎官来的。 孙博感到情况不妙,来到宋昶旁边,杨哲轩也跟随孙博的步伐。 “宋昶,你还好意思请我们参加婚礼,”季子勋把婚礼请柬甩到了他的脸上,“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 “什么?”穿着新郎礼服的宋昶一脸茫然不解。 “不要给我装傻!”季子勋怒火中烧,冲上去就要和宋昶理论,孙博眼疾手快的拦下。 “我爸死了,是你杀的!”季子勋亮出宋昶的红手链,“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宋昶觉得季子勋戴着眼镜的镜片好像闪出一道光,刺了他一下。 “子勋,方栩,你们先冷静一下,这条手链的确是我的,但是这条手链在我抓捕李彪时就已经不见了。” “我都有证据了,你还敢狡辩!” 宋昶不卑不亢地说:“很遗憾,这件事我真的毫不知情,而且我没有理由杀你的父亲。” 此话一出口,方栩和季子勋则沉默下来。是啊,自己只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理智思考后宋昶的确没有理由杀害父亲。 “你们说他杀了人是亲眼所见吗?”孙博问道。 “我……昨天晚上我没有看见你杀人,但看见一个人翻墙出去了,然后在屋捡到了你的手链。”季子勋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我以为那个人是你。” 说完后,他们又是一阵沉默。人们经常会看到一个场景然后就按照自己妄想的去理解。 “子勋,方栩,这件事是有人栽赃我,手链丢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是被有心人捡到了。” 话虽如此,可是他们心里还是很难受。季子勋推测父亲应该是为了保护哥哥无意间被人害死的,而伤害他哥哥的人,必定对他有着某种恨意,只是这种恨意浓烈却不深刻,还带有几分冲动。 更糟的是,现在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有。 哥哥昏迷前还说不要追究这件事,可杀父之仇怎么不追究! “亲爱的各位来宾,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二十分钟,请大家静候新娘的到来!”主持人见闹事的走了,赶紧开口缓和气氛。 休息室里,柳寒穿好婚纱站在镜子前,是她和宋昶一起挑选的那件。 “柳寒姐姐,我真羡慕你,如果我能像你这么温柔端庄就好了。” 宋兰溪沉浸在柳寒的美貌中,丝毫没有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我要是长得像你这么美丽可爱,那才好呢。” “不过讲真,你穿上婚纱的样子简直像仙女,还好你是嫁给我哥,我能经常见到你。” “没错,想见就见,丝毫没有相思之苦。”柳寒温柔一笑,不知怎么的,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哎,这么高兴的日子你咋哭了?” 柳寒忽然想起宋昶上次假装镇定在她耳边轻语的”我爱你”,偏偏这句话在此刻异常清醒,让人无法忘记。 她收泪一笑,对兰溪说:“没什么,我就是感觉自己太幸福了。” 48.比翼连枝愿 宋昶正在和客人们寒暄着,忽然一阵喧嚣,还能听到一些欢呼声,有人说是打扮完毕的新娘从休息室走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拥在门口,宋昶也跟在后面。 一束灯光熠熠地打到门口,一只纤纤玉足迈进了厅内,在高跟鞋的衬托之下发出莹莹白光,众人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新娘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被宾客们包围的柳寒,穿着美丽的婚纱,手里拿着花束,就像华美的花。她的美貌平时就很显眼,而且今天经专业化妆师雕琢,更加耀眼。 宋昶站在原地,痴痴地盯着他的新娘,不禁看的入了神。 就在旁人小声议论新郎怎么突然不动时,宋昶才反应过来他在婚礼现场,于是他抬脚缓步向她走去,心跳情绪皆失灵。 没过多久,神甫出现了,是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随着他的登场,会场里的操杂声戛然而止。 “两位准新人,接下来我要问你们以下的问题,希望你们能够慎重的回答。” 宋昶此时牵起柳寒的手,有些激动,有些局促。 “宋昶先生,你愿意接受柳寒小姐成为你合法的妻子,从今以后,无论环境好坏,是富贵,是贫穷,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会支持她,爱护她,与她同甘共苦,携手共建美满家庭,直到她离世的那一天吗?” “我愿意!” “柳寒小姐,你愿意接受宋昶先生成为你合法的丈夫,从今以后——” 神甫还没说完,就传来柳寒坚定的一声“我愿意。” 举案齐眉同心结,执子之手永不变。 洁白的婚纱掩映着新娘秀丽的脸,笔挺的西装衬托着新郎幸福的甜。 在宾客们的注视下,他们互相交换了戒指。所有亲朋好友都在向他们微笑祝福,他们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 “接下来有请他们的父亲宋康先生致辞。”主持人说道,并把话筒递在宋康手里。 宋康没有依靠拐杖,而是坐在椅子上。宋昶和柳寒蹲下,双手握住宋康的手。 他虚弱的厉害,满脸病容,一双眼睛却仍旧亮着光。 “感谢大家今天能来参加我儿子和女儿的婚礼,他们俩都是热爱生活,对生活抱有期待的人,他们在一起,我这个当爸爸很是放心。”宋康咳嗽一声,一股腥甜味涌入口腔,他却浑然不觉,依然沉浸在孩子结婚的欢乐里,“婚姻,这两个简单而又沉重的字,需要两方共同呵护维持,我祝愿你们在婚姻的旅途中可以相依相伴,牵手走到永……”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密集的血点喷在宋昶的脸上。 宋昶大惊失色,一旁的柳寒、孙博等人也同时一惊。 宋昶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口鲜血的父亲,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由那些血点在脸上缓缓滴落。 来宾们见状也围了上来,一脸担忧。 看着那些血,宋康自己也愣住了。他抬手擦擦嘴角,发现已是满掌血红。 “啊,都怪我,把你的婚服弄脏了。”他看着一脸血迹的儿子,嘴角挤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爸,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宋昶语气焦灼,扶起宋康就要走。 “不去!”不知道虚弱的宋康哪来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接着他晃了晃手,喃喃自语道,“我一直都等着这一天呢。” “爸……”柳寒眼眶湿润,宋兰溪别过头去小声啜泣。 “兰溪,柳寒,我的好女儿,小昶……”宋康腹部一阵绞痛,面色越来越苍白。生命的灰烬在他身上微弱的燃烧,甚至经不起一场雨。 “爸,我在。”宋昶双拳紧握,眼前渐渐漫起一层水雾。 宋康拍拍他的肩膀:“小昶,你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你要照顾好妹妹,今后要靠你一个人了,爸爸…不能再陪着你了。” “不行,这个我不能答应你,”宋昶使劲晃着头,“您不在的话,我照顾不好她们,所以您要陪着我,一直陪着我才行。” “小昶,”宋康伸手抹去宋昶流下的眼泪,看着儿子的眼泪和脸上的血点混合,他觉得儿子很像一只小花猫。“你长大了,成熟了很多,爸爸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幻迭粉,你们一定要……” “爸,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捣毁枯叶组织的。” 站在宋昶身后的孙博看了看杨哲轩,他也默默流下了泪水,情绪似乎比自己还要强烈。孙博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看见这个情景的时候,更能触动杨哲轩的心。 宋康又咳了一声,又吐出一些血来,他的脸上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嘴角反而有了弧度。 他好像依稀看见了妻子的身影,像是久违的梦。 他畅怀地笑了一声,然后垂下头,面色安详地睡着了。 ———— 杨锦念朝前走着,脚步沉重,身上带着一种谁都无法接近或祛除的阴暗气场。 她抬起头,明明是下午,阳光却稍稍有些刺眼。 “感谢杨锦念小姐为人体器官捐献作出的贡献,器官捐献是生命延续的一种,也是精神延续的一种……” 还没等医生说完,她就拿着器官捐献志愿者卡走出了医院。 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太疲惫了,她的脸上挂着一种旁人都不懂的凝重,这与橘子布丁颜色的浪漫夕阳格格不入。 她拿出器官捐献志愿卡,端详着,没哭,先前的凝重没有了,倒是笑出声来,越笑越夸张,先是脸上肌肉颤动,然后头发也跟着起起伏伏。 “生命的延续。”她默念着,不知怎么就点燃了脑海里不时蒸腾而起的自杀念头。 夏柔说的对,她就是在将就,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不再让父母为她不关心的事操劳,可这是人生无解的绝境,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许我骨子里是个懦弱的人,面对绝境,我想到的是逃避。 杨锦念再次看了看天,柔和的晚霞还是刺的她眼疼。 她会离开,在不经意的将来——很近的将来。她又笑了一下,若能早些人海散去,多感激。 她的周身仿佛被一种自由的光环笼罩着,她很清楚,在她未来的人生中,死亡将犹如幻梦一场。不过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如您所料,方栩联系了名单上所有的人。” “很好,你现在的任务是尽快把买主们召集起来。” “明白,”陆筱迟疑着说,“这是我的最后一个任务吗?” “当然,只要你完成这个最难、最关键的任务,我会放你自由。” “一言为定。”和柳叔通完电话后,杨哲轩刚要出门,却被杨锦念给叫住了。 她堵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口中称呼自己一个陌生的名字——杨灿。 “姐姐,你刚才叫我什么啊?我没听清。” “杨灿啊。” “杨灿?” 杨锦念观察着他,她发现他的眼睛并不纯净,而是像隐藏了什么一样,但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变化,不过他的双手却瞬间握紧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逃过她的眼睛。 “你叫杨灿,你不记得了吗?”就在她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杨哲轩的神情微妙的变了变,从他的神色和沉默中,她更确信了自己的推断。 “姐,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过了几秒钟,陆筱回答。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手心里渗出了冷汗。 “哲轩,你真的不记得杨灿了吗?”杨锦念的神情异常冷静,随后说了一句,“你不是杨哲轩。” 一听这话,陆筱的脸色忽然就变了,那种样子好像是什么秘密被拆穿了一样,但他还是故作镇定的说:“姐,你在玩什么说反话游戏吗,我是你的弟弟啊。” “你不是我弟弟,只是身形容貌和他很像罢了,陆筱,我想知道真相。”她难得叫他的真实姓名,冷漠的声音令他感到害怕,“哲轩到底在哪,你为什么要冒充他?” 终究还是……瞒不过去吗? 陆筱此刻正垂着头,用力咬住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愧疚占据了他的内心,负罪感如影随行。 他最怕的这一天还是来了,他怕他的身份被人拆穿,他怕被人知道真相,更不敢面对自己杀了杨哲轩这一事实。 “你说的没错,我不是杨哲轩,我是他的好兄弟,陆筱。” “那我弟弟呢,我弟弟去哪了?” “哲轩……哲轩他永远留在冬城了。” 这句话像铅块般沉入杨锦念的内心,虽然早有猜测,但真实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像刀剜儿一样地痛。 “你的意思是说哲轩他……死了?怎么会这样……”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害得。” “你刚才说你是他的好兄弟,那你为什么还要害他?”杨锦念定了定情绪,语气中没有露出哽咽,不过她用掌心按住心脏所在的位置,她的心口抑制不住的疼痛。 陆筱好像笑了一下,脸上竟然是一种释然的表情:“杨哲轩是我亲手杀害的,如今这件事说出来我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解脱,杨哲轩是我的好兄弟,这几个月来我常常因为过错而谴责自己,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面对陆筱的忏悔,杨锦念的表现出乎意料的镇定,尽管他们之间已经打破了谎言的符咒。 “你身为弟弟所做的一切都是虚与委蛇吗?”她仅仅问了这一句。 “都是我发自内心的行为,我没有家人,我很珍惜和你们在一起的生活。我以前一个人活的很自在,但遇见你们之后我体验到了温暖,才发现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过。” 说到这里,陆筱眼中有一丝光燃起,随后又彻底暗淡下来。 “既然你发现我是假冒的,那在我去自首之前,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他的,我想死的明白一点。” “弟弟出生时,母亲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杨灿,寓意是他能像阳光一样,永远一身灿烂,但父亲觉得这个名字太不稳重,就起了哲轩。想想真是可笑,一个人的名字和性格又有什么关联,弟弟长大一点后,我和他说起这件事,他特别喜欢杨灿这个名字,一度想改名,爸爸不同意就做罢了。” “原来是因为你叫我的小名我没反应……” “而且我和弟弟的感情很好,他只有在爸妈面前叫我姐姐,私下都直呼其名,没大没小的,当然,这件事并不足以让我怀疑你。”说起与弟弟的往事时,杨锦念的眼圈开始发红,但她忍住没哭,“那次我来找你,你不在,出于好奇我翻看了你的书,你叫陆筱,对?” 49.文字温度 陆筱点点头,杨锦念继续说:“其实有些东西你看的、听得时间久了,你心里是能分辨出来的,我也是无意中发现我能听出家里不同人开门的钥匙声和上楼的脚步声,甚至远近都听得出来,可你向我的方向走来时,我却感觉你的脚步很陌生。” “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的一些神情和举动都模仿的很像。你的用餐习惯,说话习惯,爱好等一些我注意不到的细节,你也模仿的很好,而且你的眼睛和哲轩真的很像,确实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但百密终有一疏,我喜欢喷香水,而弟弟从小和我亲密,他从来不会因为我身上的香水味而过敏,而这一点你是怎么也假装不了的。” “确实,这一点我掩盖不了。” “不过真正让我怀疑你的,是你的笑。” “笑?” “尽管你极力掩饰,但我还是觉得你笑的很不真实。我在脑海中时常可以回忆起弟弟以前随性洒脱的笑容,但是你明明在我面前,我却回想不起来你上一次的笑容,因为你的笑都是装出来的,给我一种不真实感,我才回忆不起来。” “我对不起你们杨家,”陆筱对着她深深鞠了一个躬,“你们对我这么好,我却杀了杨哲轩,到头来还继续享用他的生活,我现在就去自首。” 他转身就要离开。 “不要去。”杨锦念的表情复杂起来,她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不管你是谁,既然你当了我弟弟,就要一直当下去。” 陆筱转过身,反应慢一拍似的问:“什么?” “我不会和父母说起此事,也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前提是你要留在杨家。”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自己。下周就是我的婚礼,只要你答应我在我离开后你会好好照顾父母,我就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陆筱一下子就抓住了她这句话的重点:“离开?你要去哪儿?” 杨锦念的表情此刻却变得冰冷,像是多看一眼就会被冰冻起来:“我是说嫁人后。陆筱,我不关心你在做什么,只要你能做到我说的,你的余生就可以自由,而且有家人陪伴。” 自由——这两个字对陆筱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以至于他眼眶还没来得及红,泪就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谢谢。”他再次鞠了一个躬。 外面的景色灰蒙蒙的,宋昶等五个人坐在会议室里。 “现在会长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安会决定由我暂时代理会长一职。大家刚刚思考的怎么样?准备好梳理整个任务了吗?” “开始,宋昶。” “我们先说一下枯叶组织,他们有三个贩粉的负责人,其中李彪已经被抓住,冯远家中出现火灾已被烧死,关于冯远的死,大家有什么看法? “这件事发生的很蹊跷。” “确实,他枯叶螳螂的身份隐藏的这么好,却被一把火烧死了,不合常理。” “关于第三个负责人纪止,大家有什么看法?” “这个名字我调查过多次,根本没有这个人,他用的应该是化名。”季子勋说道。他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却难掩他的悲伤。 “奇怪的是最近好像没有他的消息了,像是消失了一样。” “会不会是他隐藏起来或者……退出枯叶组织了?” “这个可能性很小,枯叶虎不会那么容易让别人退出。” “剩下的枯叶虎,枯叶蝶,枯叶蚁都不在风城,搞垮了他们的负责人,抓铺工作还是很难进行。” “没错,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枯叶蝶,枯叶蝶有两个,其中一个人就是那个蒙面人,还记得我腿上的伤,就是他所为。” “如果说枯叶虎在冬城,那么枯叶蝶就是他在风城的眼线。” “而且安会的人在冬城做过一番调查,一开始查到枯叶组织的线索,最近却丝毫不见踪影,怀疑是来到了风城。”说到这里,宋昶看向孙博,“上次调查枯叶虎的事有着落了吗?” “我正要跟你汇报这件事。除了枯叶虎的真实姓名,其他的信息多少查到了一点,他们最近确实来到了风城,像是有什么大的举动,不过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他们既然在风城,那抓捕难度就会小很多。”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是手段毒辣的人,我们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柳寒说完后,孙博看了一眼她,但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接下来我要说到会议的重中之重。”宋昶的表情紧绷着,“上次我们截获的幻迭粉,经技术人员检测,发现幻迭粉这种有毒物质是可以加入到毒品中的,若是它和毒品混合在一起,就会形成一种新型毒品,而幻迭粉就可以作为毒品的原料进行扩大贩卖。”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幻迭草竟然这么可怕,也不知道造出来的毒品有多大危害。” “任何毒品都是极具危险的,绝不存在危险性低的毒品。”宋昶稍稍提高了音量,“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趁着枯叶组织的人没有发现幻迭粉的这种作用之前就抓到他们。” 开完会后众人离开会议室,宋昶紧追两步来到季子勋和方栩的身边。 “怎么样,找到凶手了吗?” 他们停止步伐。 “还没有,哥哥应该知道……但他已经睡了三天了。”季子勋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啜泣吞噬,“哥哥也差点就……那一刀离心脏只差一毫米。” 宋昶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子勋,你放心,等知道凶手是谁后,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 “好……”季子勋的肩膀微微颤抖,但随即挺直身子,又迈开步伐,但步履缓慢,仿佛顶着风。 方栩对着宋昶点了下头,一言不发的跟上季子勋,和他并肩而行。 实际上方栩很羡慕季子勋,他也想时不时地哭上一场,让痛苦得到宣泄,可他做不到,因为在季武死的那个晚上,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微甜,你还好吗?你好像有心事。” “谢谢关心。”宋兰溪打出几个字。容貌本就秀丽的她,越憔悴的时候好像越漂亮。 家里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接二连三的让她有些缓不过来——哥哥和姐姐结婚了,爸爸去世了,季武的死与哥哥有关系,爱人方栩……也没有联系她。 宋兰溪的网名叫“又微甜”,粉丝们都称呼她为“微甜”。她正常的话是每天一播,这两天没有直播,有粉丝给她留言说想她了,想看她的笑脸,想看她分享美妆。 对了,她上个月多了一个男粉丝。 她是一个美妆博主,女粉丝很多,但男粉也不少。粉丝数量每天都在增长,但她唯独记住了那个网名叫“一生”的男粉丝。 这位男粉丝总是在她开播前就在直播间里等候她,直播过程也全程陪伴自己,但他大多数时间都不怎么发言。 她做美妆博主的初衷,就是想分享一些化妆技巧给那些想学习化妆,但不知道怎么入门的人。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化妆方式,她知道她说的不一定全都对,但她只是想给需要的人提供一个化妆方向和思路。 但毕竟是网络直播,肯定会有一些好的和不好的言论,虽然宋兰溪也不明白别人为什么可以轻易说出伤害人的话。 还好她的心“很大”,不是易碎的玻璃,她永远不会通过别人对她的评价来确认自身价值。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每一句话都说的很对,也不可能得到每一个人的喜欢,所以她从不害怕得到别人的负面反馈和批评。 而自从“一生”进了她的直播间后,每当出现不好的言论时,“一生”就会变成话痨,维护自已。 其实她并不在意那些恶语,但看到有一个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而挺身而出时,自己也变得在意起这件事来。 “一生”应该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因为他的包容性很强,说出来的话让人如沐春风。他总是能精确找到一些不带着批评性的词语,站在中立的角度,委婉的提醒那些发出恶言的人。 当然,他不是以说教的方式提醒,更不是指责。她想,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句话,说的就是“一生”。 现在直播间里总是一片温馨,全都归功于他。 “微甜,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憋在心里会难受。” 看着手机页面“一生”不断安慰人的话语,宋兰溪渐渐的哽咽。 伤心难过的人最怕别人的安慰了。 也许是因为彼此间的信任,她打算对这个陌生网友吐露心声。 “最近我的父亲去世了,所以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她把这条消息发送出去,按正常发展的话,他应该会秒回她,可他却没有。 没有人知道,“一生”的父亲最近也去世了。 但这只是短暂的一分半秒,很快“一生”就发来了消息:“遇到这么伤心的事,状态不好是肯定的,不过你要开心点,你父亲在天上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谢谢。”宋兰溪回了一句,可这类常见的安慰人的话语是那么苍白无力,根本散不去她心里的阴霾。 这时候手机震动,“一生”又发来一条信息:“微甜,你的父亲并没有真正离开你。” “什么意思?” “你的血管里面,流淌着你父亲的血液,你的脑海中,存放着有关于他的记忆,你待人处事的原则,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无一不受他的影响,他并没有真正的离开你,他会通过你,继续生活在这个世上。” “一生”说的这些话像是在安慰她,又像在安慰自己。 “通过我,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对,你父亲的一部分已经在你身上得以永生。” “谢谢你,我的悲伤减轻了许多。”打出这几个字后,宋兰溪稍微闭眼,一颗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父亲刚死那会儿,她其实特别恨他,倒不是怪他做了生命的逃兵,而是怪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知道怎么对爱人好,却不知道心疼子女,最后他把家人说丢下就丢下了,全然不管他们要怎么面对他的离开。 “微甜,振作起来,我会陪着你一起撑下去。”她看着他的留言,内心升起一股暖意。 原来,文字也是有温度的。 50.求之不得 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到了,外面风很大,天空是那种不灰不黑的颜色,空气中是冬天特有的味道。 鞭炮响起,人声鼎沸。 “杨老板,恭喜恭喜呀!” “你女婿可不赖呀,数一数二的大老板!” “假偶天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祝你们女儿新婚快乐!” “谢谢大家的到来,今天小女结婚我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啊。”杨佑杰说着,看了妻子一眼,她眼尾发红,和他一样,当初催婚催的那么紧,现在女儿要出嫁了却舍不得。 “夏柔,你可真是爱操心,我妈妈请来的高级化妆师你都看不上。” 杨锦念香肩半露,胸前一颗色泽纯正的宝石散发着耀眼的光晕,蕾丝线将一束小发悬在耳侧,白皙的手腕上悬着昂贵的镯子,一切的装扮都是那样的奢华精致,却让人感觉不出半点多余的累赘,而这些附着在她身上的物什,仿佛生来就沾染了贵族气息,隐隐含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与神圣。 “今天算是你一生中重要的日子,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再说我的化妆技术也不懒嘛。” “那倒也是,”杨锦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耀眼夺目,“你平时化着淡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高的化妆技术,我还真看不出来。” 她欣赏着镜中的自己,余光却不时看向置物柜——里面藏了一把刀。 她是千金大小姐,家庭殷实生活顺利,还有一个待她不错的另一半,也许在别人眼里,她只需要快乐的度过后半生就好了。 “锦念……”夏柔给她梳理着头发,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你的想好了吗,真的……要嫁人了吗?” “哎呀夏柔,你都问我多少遍了,我真的想好了,爸妈说的对,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 夏柔梳头发的手莫名的停了一下,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逆来顺受的杨锦念。以前的杨锦念面对不喜欢的事总会反抗,现在却没了从前的那股劲。 “锦念,你真的喜欢那个张先生吗?” “我……”杨锦念面对这个问题时迟疑的表情,夏柔全部都看在眼里。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迟疑的。不知为何,她松了一口气。 “好啦,我不问,等会你又该嫌我烦了,不过你今天真的好漂亮呀!”夏柔看着她,一边笑,眼泪一边就掉了下来。 “嘻嘻,这全部都是你的功劳。”她侧头,看见她忽然流泪,心头一紧,“你怎么了,是不是怕我嫁人后不能经常见面?” “锦念,我……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心里很空,很难受。” “那你可要暂时把你的难受放下,我今天嫁人,你这个伴娘怎么比我爸妈还伤心,开心一点嘛。” “锦念……”夏柔擦干眼泪,不再哭泣,“对,我应该祝你幸福才是。” 杨锦念摸摸她的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看见你伤心,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说这句话时,杨锦念很想哭,但她克制住了。这可是夏柔专门为她化的妆,可不能弄花了。 “夏柔,感谢你为我化的妆,很漂亮。不过还要拜托你去招呼一下宾客,我怕爸妈忙不过来。”她说,“顺便告诉亲戚们先不要进来这里,我感觉婚纱穿着有些不合身,我再换一套。” 夏柔环视着屋子里的几件婚纱,那些都是锦念的父母为她准备的,他们怕女儿结婚当天发大小姐脾气,提前备了好几套婚纱供她挑选。 “好,那我先走了。”夏柔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接着走了出去。 “哥,你说不要追究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 季子坤又是一两秒的沉默,他问弟弟:“外面天气怎么样?” 季子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好似有些要岔开话题的意思,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不算好。” “哥,你明明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总是缄口不言?”季子勋说到这里,声音中带着哽咽。 “子勋,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季子坤说话的语气非常的坚决。 季子勋看见哥哥的眼神凌厉而且充满了决绝的神情,他意识到如果他执意逼问,那么他已经做好了和他决裂的准备。 这让他很意外,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让哥哥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他眼下还不想到这一步,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他都不想走到这一步,所以他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 季子坤明白他的意思,眼神缓和了一些,然后他说:“子勋,对不起,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季子勋还想追问,但他察觉到他平静表情后的阴郁,于是暂时将心里的疑问压制下来,只是点了点头。 季子坤看了一眼窗外,随后闭上眼睛,试图理解事态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季武,纪止,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他也想过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弟弟,但最后还是没说,因为他觉得可怕的事实像是会解除掉某种封印,打乱他本就不平静的生活。况且父亲已经离世,他不想让他的声誉遭受损失。 可真的能瞒住弟弟吗? 也许总有一天必须把真相说出来,他已经有了这种思想准备,只是那一天是明天,还是几年后,他无法预计。不过从弟弟的表情来看,那一天不会很远了。 “子勋,我先出去一趟,”季子坤转过头对他说,“我要和一个人道歉。” 在画室外,他看到安遥一如既往的专注作画。 她自带一种疏离感,生人勿近的气场很强,但经过他和她为数不多的接触后,他发现用“幽兰”来形容她最合适不过了——孤峭幽冷,深曲寂静。 她总是特别专注的做一件事情,沉浸于自己,有一种独美的气场。无论她手上画的这幅画和上一幅画相比,画的是好还是差;或者是比别人画的好,还是比别人画的差,她毫不在意,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当下的这幅画上。 “安瑶。” 她转身,看到略微沧桑的季子坤。 “我这次来找你,是来向你道歉的,上次的事情是我太冲动了。” “上次的事情我不怪你。”安瑶的语气中丝毫没有责备,这反倒让季子坤更加羞愧。 安瑶从不觉得他是个坏人,他虽然偏执,言语中时常透着轻佻轻蔑,但这也许是他的成长环境所造成的。 “安瑶,我这次来找你,除了道歉,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说着他使劲往后退了几步,离她很远。 安瑶觉得他的举动有些矛盾,既然他有话想跟自己说,为什么要离她这么远。 “接下来我想和你说的话,我希望你听到,却又不希望你听到,这些话在我心里埋藏了太久,句句都是我的心里话。” “季子坤,你说,我很愿意倾听。” 经常标榜自己在某些方面多坏的人,潜意识中是渴望被人戳破的,安瑶看得出来,他有求于她。 “也许在别人看来我是个自以为是的人,但其实真正的我是一个很自卑的人,从小到大,我所在乎的亲人好像都没有那么爱我,这些话可能有些矫情,不像男孩子会说出来的话。” 季子坤苦笑了一下,接着叙述。 “我经常问自己他们爱不爱我,然后开始在心里列举那些他们爱我的例子,但我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很爱我,我是能感受到的,根本问不出来‘他们爱不爱我’这句话。这让我一度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就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所以我努力的汲取别人的爱,就是想证明自己值得被爱,而这不知不觉让我变得偏执,让我变的不在乎别人的想法,甚至有些自负……” 安瑶认真的听完他说的这些话后,温暖的说:“季子坤,你要相信自己,你很好很棒很值得被别人爱着,不要因为别人的不够爱而自我怀疑。” 安瑶开导别人很洒脱,但到了自己的情况却又不是这样,杨哲轩“断崖式”般和她斩断联系,她也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好,她和他之间隔着一道鸿沟,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自然也跨越不过去。 季子坤一脸犹疑:“你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吗?我在别人眼里可是很差劲的。” “你也说了那是在别人眼里,在我这里你一定要自信些,相信自己能够被爱,”安瑶看了他一眼,又加了句,“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求之不得。” 夏柔出去后,再也没有其他亲戚进来道喜,整个化妆间只有我一人。 再过一会儿就要进行婚礼,我竟有种兴奋感。我没有喜欢过谁,更没有爱而不得的人,所以我今天不是为了那个他,也不是为了爱情出嫁,只是……要苦了那位张先生。 对方那个男人没有错,过错在我。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要结婚的打算,只想一个人快乐的过一辈子,奈何淹没在别人的言论里。 逃避,是懦弱。我在关键时刻,才体会到自己的懦弱,也许我本来就是一个懦弱的人,遇到问题只会逃避。 杀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杀人,但是现在我抽出匕首——陆筱抽屉里的那把,杀死自己。 可惜……我以后再也不能种花了,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开一个花店。 没有万念俱灰,没有痛苦不堪,一刀划过手腕,割开一道细长的口子。 血就像水一样静静流淌着,说不疼是假的,她疼到麻木,但又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她想到父母高兴的那一刻,她瞬间就觉得没那么痛了。 她曾极力反抗,却使她更快的陷于毁灭。 凭着残存的意识,她重新坐到椅子上,靠着椅背,接着她笑了一下,是那种无畏的、从容不迫的笑。 听说需要三五分钟,她闭上眼睛,耐心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51.羔羊 “夏柔姐姐,我姐呢?”杨哲轩见她挺长时间还没出现,觉得有些奇怪。 “她还在化妆间——”话还没说完,夏柔心口一阵巨痛,仿佛遭受了重重一击。 “夏柔姐姐,你怎么了?” “快……快去化妆间!” 化妆间的门没关,轻轻一推就开了,进来的两人被吓了一跳。 杨锦念躺在椅背上,脸色苍白,手腕处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婚纱,旁边还有一封信。 “锦念!” “姐!”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心灵感应的,夏柔最好的朋友出事,她感觉到了。她把锦念搂到怀里,语气慌乱急切:“哲轩,快叫救护车!” 医院的走廊里,医生匆忙的走来走去。杨哲轩一路试着杨锦念的脉搏,快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脉博微弱的几乎已经感受不到。 “医生,我姐怎么样?”因为泪水,杨哲轩的眼前朦胧不清。 “病人本来还有一丝生息,但是……她不愿意配合。” “配合……什么意思?” “如果病人求生欲望强烈,那么是可以从鬼门关抢救回来的,但是病人丝毫没有求生的欲望,所以……请节哀。” 你说什么——杨哲轩还想问,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僵直地站在那里,眼泪不住地失控。 “我离开后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父母。” “离开?” “哦,我是说嫁人后。”他突然就明白了她那天的话,可是已经晚了。 离开指的是离开人世,自杀是她的蓄谋已久,做出这个决定时她该有多么绝望。即使知道自己是假冒的杨哲轩,也卑微的没有把自已杀死杨哲轩的事情说出去,只是因为她要彻底离开,希望有个人能照顾父母。 他无声地哭,泪水不停的滑落,他拼命擦,不想让泪水模糊视线,可是没用。 是杨锦念让他感受到家人的温暖,他记不起妈妈的样子,他觉得应该和杨锦念长得比较像。 这场婚礼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新娘的葬礼,而新郎在接亲的路上,还不知道新娘出事了。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杨妈妈啜泣不止,哭的喘不过来气,“我只是想……想给她找个归宿。”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的,你没问过锦念她需不需要,你们是一群好人,你们就喜欢一群好人欺负她一个好人,现在锦念走了,你们满意了!” 夏柔怒吼着,她许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她总是轻声细语,说话时总是考虑别人的感受,但这一次她彻底爆发了。 “杀人杀心,这才是真正的杀人手法,她虽然是自杀的,但何尝不是你们让她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 夏柔红着眼眶,近乎呼喊地说完后,她就哭了。真正的哭泣,声声呜咽令人心碎。 她颤抖着打开那封沾满血迹的信——锦念的亲笔遗书。那是一封极为工整的遗书,字数不多,简简单单的三段话。 遗书里锦念感谢了家人为她的辛苦操劳,为欺骗张宇先生道了歉,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可惜她没有结婚的打算。 最后一段为她自己的自杀行为感到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夏柔看完遗书后,瘫倒在医院冰冷的长凳上,视线又模糊起来。 一页,两页,三页,不知不觉已经写了三页。他的文采并不斐然,但满是叙意不清的想念。 季武的死虽然与宋昶没关系,但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对宋兰溪的感情,并不是说不爱她了,而是没有找出凶手,他心里有块石头悬在半空,始终沉不下来。宋昶的手链,也是唯一的证据,让他不能完全投入到与他妹妹的感情中。 他需要冷静一段时间,脑海中却不时浮现她的笑脸。 思念至极,他把自己想对她说的话都写出来,不管是当着她的面可以说出来的,还是心底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忽然,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方栩多次见过他的身影,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面庞,只知他是枯叶蝶。 “你是谁?”方栩的声音没有丝毫慌张,只是冷静地看着他。 “方栩,”男子转过身来,露出俊秀的五官,“我是可以帮助你的人。” 是他!在宋昶婚礼上见过的人,没记错的话,他是荣乐酒店的杨哲轩。 “你先不必惊讶,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枯叶蝶,你也可以暂时叫我陆筱。”陆筱用很日常的语气和方栩打招呼,仿佛他是他的老朋友。 “没想到你隐藏的这么深,那荣乐酒店的杨哲轩呢?” “相信你可以猜到,既然我能悄无声息的代替他,就说明他已经不在了。” 方栩愤慨的说:“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为了钱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你难道不也一样吗,幻迭粉的危害,你比谁都清楚。” “你!”方栩平复了一下情绪,“你刚才说要帮我,那你知道是谁杀了季武吗?” 陆筱很想回答是他自己,但他来找方栩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认罪,而是为了唤醒方栩。 “是组织中的人。” “什么?”方栩一脸错愕。 “枯叶虎喜欢守本分的人,季武做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方栩瞪了他一眼,似是无话可说,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你来找我不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个,你还有什么目的?” 陆筱说:“谋财害命让我们的良心过不去,我来找你,是想救你。” “救我?我不需要你救。”方栩态度强硬,不容分说。 “方栩,你听我说,季武已经不在了,你没必要完成他死前的愿望而继续做伤天害理的事。” “你不觉得你没资格说这句话吗,我之所以替季武办事,是因为他对我有恩,那你呢?你替柳忠办事不也是因为他收养了你吗?” “他收养了我?”一抹笑容浮现在陆筱的唇边,那笑容很是凄凉、空虚,“我只不过是被他们偷来的孩子。” 记忆这东西很奇怪,有时候一旦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后面的记忆就会像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陆筱想起了从前的一些记忆,那种记忆就像是埋藏在他脑海最深处的东西一样,在某个时刻忽然就被想起来了。 他以为当时和陆觉的第一次见面纯粹是个偶然,但随着记忆越多,他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从一开始就彻底计划好的阴谋。他只是一颗棋子,任人拨弄,身边都是谎言。 ”什么?”方栩神色惊异,他觉得陆筱就像一出新鲜出炉的悲剧,与众不同,带着另一个世界的清晰印记。 他命运多舛,是被坏人拐来的孩子,这么多年来认贼作父,到头来最可怜的竟是他自己。 “人的一生总会走到关键的节点,你做出的选择,会是你以后的人生。方栩,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更不要等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那一步才来后悔。” “那你要怎么救我?” “我是想告诉你幻迭粉真正的交易的地点。” “地点?不是C区的大楼吗?” “是D区的大楼,你们以为那么容易就可以查到幻迭粉的交易地点?那只不过是柳忠放出的假消息,声东击西罢了。” “这个消息可靠吗?”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方栩眯了一下眼睛,“枯叶组织的人向来狡猾,或者说你和这个消息本身就是柳忠的另一个计谋。”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但请你相信我,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不想让自己一错再错了,”陆筱的脸上略过一丝阴影,喃喃一句,“善良的不够纯粹,邪恶的不够彻底,痛苦的只有自己。” 说完,陆筱转身离开。方栩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都说无益,不然只显赘余。 方栩却停在原地愣了几秒,当陆筱一只脚已迈出门时,他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之后的下场是什么?” 他要给季武报仇,只有捣毁枯叶组织,抓到枯叶虎,但这样陆筱也逃不掉。 陆筱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身:“幻迭粉一日不除,风城就一日不得安宁,对于我来说,只有未来才有意义,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反正都是噩梦,不值得回忆。” 陆筱的声音渐行渐远,方栩咽下了担心,也咽下了疑问,眼神逐渐变得锋利。 从方栩那儿出来后,陆筱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怕方栩不信任自己,没有把地点给透露出去。思虑万分,他拨通了宋昶的电话。 “喂,哲轩。”宋昶没想到杨哲轩会突然打电话给他。 “宋昶,也可能是我多嘴,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啥事,说。” “我听酒店的房客说在D区有一群人经常在夜里秘密运输着一箱一箱的东西,我觉得很可疑,会不会和你之前调查的幻迭粉有关?” “D区?你确定是D区?” 安会查到枯叶组织交易的地点是在c区,不过宋昶前往C区勘察,并没有找到符合描述的大楼。 c区和d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隔很远,倘若真如杨哲轩所说,那情况对于抓捕柳忠很不利。 “我确定我没有听错,确实是在D区。”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会好好核实的。” “不客气。”说完这句后,电话那头的杨哲轩像是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没说话,就在宋昶将要出声问他时,他开口了,“宋昶,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怎么这么说啊,你可是荣乐酒店的少爷,应该是我羡慕你才对。” “我羡慕你有爱情,有亲情,有友情,而我……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让你见笑了。” “哲轩,你是心情不好吗?改天来联会,咱们和孙博哥三好好喝一杯。” “哈哈好,不过你的酒量恐怕是只能看着我们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