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为王,从庆国太子李承乾开始》 第1章 穿越 李承乾轻舒一口气,将屏幕上已经播放到了尾声的视频关闭。 随后缓缓舒展着身子靠在躺椅之上,闭起眼睛,一边品味着方才已经落下了帷幕的剧情,一边静静体会着生活重担下这片刻的惬意。 三年又三年,年复一年。 他本以为大学毕业了,就能够过上肆无忌惮,轻松愉快的生活,不必为了每日枯燥的学习和繁重的作业发愁。 但直到真正毕业以后,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刚刚通关了新手村,真正的开启了这场地狱难度,以生活为名的情景游戏。 所有能够想到,想不到的麻烦都接踵而至,只觉步步维艰,难见光明,年岁越长,便也越发沉默。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大抵便是如此。 年少时最廉价却最为富裕的情感,友情和爱情,都变成了如今难以企及的奢侈品。 或许,也只有步入社会之后,才会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到头来,孤单反而成了常态。 不过,他倒是觉得,一个人过着倒也挺好。 至少,足够自由。 或许,自由本就意味着孤独。 唯一让他有些烦恼的大概便是偶尔来自家人或者亲戚的催婚,以及一些朋友同事整日跟他说着一些上进和努力的言语。 他曾听过这样一句话。 我懒惰,但不需要被鞭策,我社恐也不需要被温暖,我落后,但更不需要被提携。 他不偷不抢,也不杀人放火,就这般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安稳工作,享受着下班后短暂的闲适和悠哉,有什么不好? 过好自己,不打扰别人,就是他给予这个世界最大的温柔。 当然,有时候他也会感慨,自己虽然有着一个和唐朝那位太子相同的名字,却没有一个偌大的帝国等着他继承。 同名不同命,大抵便是如此。 不过,他也庆幸,自己并没有一群时刻觊觎着他位置的弟弟。 虽然没有什么家产可以继承,却也至少不必担心哪天会性命不保。 想到这,他不禁哂笑一声,睁开眼,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起身去洗漱了一番,便关了灯躺在床上开始刷起了短视频。 这几乎已经成了他日常习惯性去做的一件事。 看着看着,些微的困意上涌,他也不强撑着不睡,手机一关,便循着这股困意开始入睡。 毕竟明天还要上班,可熬不了夜,摸鱼归摸鱼,上班睡觉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中,他鼻尖微微抽动,嗅到了一些呛人的烟气。 他下意识皱眉,低咳起来,眼睛半睁半闭间,似乎看见了些许红光,下一刻,大脑却开始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随后他感觉浑身上下越来越热,整个人似乎被一股热浪吞噬,随之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感袭来,让他想要张口呼喊,但很快,他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彻底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恢复了知觉。 只是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冷,仿佛光着身子在冰天雪地之中,周围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他似乎飞了起来,整个人迅速的上升,剧烈的失重感令他有些晕眩,分不清方向,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不再向上升,周围也不再寒冷,反而仿佛到了一个温泉之中,暖暖的,很是舒服。 鼻尖也萦绕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令他心头莫名的有些躁动。 好似突然间从地狱来到了仙境。 他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入目的竟是一个看着极美的女人。 只见她五官精致,白里透红的脸颊,格外的娇艳明媚,琼鼻娇小玲珑,鼻梁挺直,饱满莹润的樱唇涂着淡淡胭脂,红润欲滴, 最重要的是,姿势很微妙。 李承乾大脑开始发懵,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家里睡觉才对。 这是在做梦吗? 可这梦是不是太真实了。 迷迷糊糊中,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良久,云消雨歇之后,李承乾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不是做梦,而是穿越。 穿越到了庆余年的世界,成为了庆国太子李承乾。 而他身旁的女人,则是李云睿。 李云睿本是当朝太后母族之人,不过自小养在身边,又与庆帝一起长大。 在当年叶轻眉死后,太后和皇后的母族因此尽灭,许是为了补偿和保护,这才改了李姓,并赐了封地,有了信阳长公主的名号。 他曾经看剧的时候记得,范闲初入京都,范建就曾给他介绍长公主,说长公主姿容绝世,性格温婉,虽然不是陛下的亲妹妹,但极受信任。 信任这一方面,他可以理解。 自小一起长大,又无外族势力尚存,自然能够得到庆帝的信任。 姿容绝世一说,如今亲眼所见,也是毫不夸张。 第2章 抽奖 只是范建说李云睿性格温婉,他实在难以苟同。 毕竟,看过后续的他,很清楚,李云睿的性子究竟有多疯。 而他们如今之所以厮混在了一起,其实也完全是因为李云睿刻意之下导致的结果。 前身因为小时候被管束太过严格,再加上有一个太过威严的老爹,导致心理压力过甚,才满十四就偷摸着流连于勾栏花舫之中,甚至还因此染了病。 母妃失望,向来敬畏的老爹也因此大发雷霆,将他怒斥了数次。 病痛缠身,加上亲人的冷眼,令不到十六岁的他感觉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 这个时候,李云睿仿佛冬日里的一缕阳光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一边温言软玉的安慰他,又一边陪伴着他治好了病症。 从零零散散的记忆中可以看的出来,李云睿很清楚如何尽情的散发一个成熟女人的魅力。 前身哪里扛得住这般情意。 如此,郎有情妾有意,前身的病一好,二人便借着一些由头,搞到了一张床上。 结果关键时刻不知怎的,竟被自己鸠占鹊巢。 然后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境况。 一想到这里,他便不由得有些苦涩。 本来他穿越成了庆国太子这件事虽然不可思议,但总还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毕竟一国太子的身份可绝非等闲。 更何况他也清楚,庆帝看似严厉,甚至三番五次出手打压他这个太子,但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将他磨砺成一个合格的君王。 可以说,只要他不作死,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结果就在刚才,他却是犯了一个大错,导致这个牢不可破的太子之位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那就是李云睿。 虽然李云睿并不是他的亲姑姑,但名义如此,一旦此事暴漏,名望德行如何且不说,庆帝却是将对他彻底失望。 他可不想如原著那般,跟李云睿造反不成,最终落个自尽身亡的下场。 只是不论他和李云睿如何隐瞒,除非杀光了整个太子府的仆从侍女,抹消一切痕迹。 然后彼此老死不相往来,或许有机会瞒过耳目遍天下的监察院,瞒过陈萍萍这个隐藏在暗中毒蛇。 令这件事不至于成为对方刺向庆帝的一柄利刃,也不至于成为自己不可告人的一个把柄。 但李云睿必定不会就此放过他。 她费尽心思才造成了这般局面,付出了如此代价,自然不会对已经被她视作囊中之物的太子轻易放手。 甚至,她必定还会变本加厉的借着自己太子的身份完成最终将庆帝拉下马的谋划。 这样好的一枚棋子,以她的性子如何肯放弃? 一想到这,李承乾便忍不住叹息。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 微微低下头,李云睿正眸光痴迷的看着他,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眼底浓重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充满了欢喜和迷恋。 许是经历了房事,此刻她眉梢眼角间,流溢出一股轻熟、妩媚的风韵,看上去格外的动人。 若是曾经的李承乾怕是以为自己这位姑姑是当真喜欢他,他们之间也是真爱。 但他却是知道,李云睿之所以露出这种表情,完全是因为将他当做了庆帝。 因为他的容貌与庆帝年轻时虽说不是一般无二,却也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李云睿固然是打着利用他的心思,但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少不了他容貌的因素。 他表面上神情温柔,心中却缓缓泛起了几分冷意和无奈。 李云睿绝对是个大麻烦,可他偏偏就没忍住,上了这个贼船。 轻叹一声,李云睿的事情他暂时没什么办法,不过如今他既然成了庆国太子,总该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如何走才是。 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于穿越和如今境况的承受适应能力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好。 难道是因为穿越小说看多了不成? 正思量着,眼底忽有一道光幕悄然凝聚而出。 这光幕似乎直接是投映在视网膜之中,不论他看向何方,都一直定格在眼眸的最中央。 而且,就在他身畔的李云睿也根本察觉不到这光幕的存在。 他心头一惊,无数猜测瞬间浮上心头。 他记得庆余年这方世界在无数年前本是一个科技极为发达的世界。 然而核战之中,几乎毁灭了一切,而后经过了漫长的时光才有了如今的文明。 所以这光幕究竟是无数年前的某种高科技,还是说,穿越者标配的金手指? 心思跳跃间,光幕中浮现了一行文字。 【完成特殊事件,获得特殊抽奖机会一次。】 似乎在确认他看完了这句话之后,文字散成无数黑色的光点,然后又重新凝聚出了一行新的文字。 【是否开始抽奖?】 这种风格,不出意外是金手指没错了。 李承乾微微一怔,随即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压力大减。 说白了,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拉到大街上就纯纯的一个路人。 拉到狼人杀或者鹅鸭杀这样的游戏里不是愚就是混。 要是没有一个金手指傍身,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好的活下去,怎么和李云睿,陈萍萍,庆帝这样心思诡谲,城府一个比一个深的老阴人交锋。 这些人,动辄谋划一件事都要用几十年去布局,他穿越之前也不过二十多岁,哪有这等心计? 若是没有金手指傍身,他很担心自己根本活不到原著中李承乾自杀的时候。 当然,此刻他也不会立刻选择开始抽奖,怎么说也要选个好日子,然后焚个香,净个手之后,再开始抽奖才好。 所谓心诚则灵,欧皇还是非酋,还是要把仪式做到位之后,才能见个分晓。 念头一动,光幕便瞬间隐去,再一动,光幕又重新浮现。 没有口令,没有称谓,只要一念即可,倒也便利。 重新隐去光幕,他下意识的想起了其中所说完成特殊事件这几个字。 第3章 出云 那所谓的抽奖机会可是与此息息相关。 说实话,他这金手指未免也太过简洁,也没个介绍,所有的一切全靠自己摸索。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压下这份叹息,他开始细细思量起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首先,既然有特殊事件,说不定也会有其他事件,所以,抽奖应当也有着等级,类型之分。 至于这次莫名完成的特殊事件,他只有两个猜测。 一个是他穿越这件事。 一个自然是与李云睿有关。 前一个怕是没机会尝试了,不过若是第二个,他便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这个金手指出厂的时候是不是没有经过三检,感觉不是很正经的样子。 不过到底是不是,左右试上一试就知道了。 想到这,再加上事已至此,也不是他提起裤子不认人就能糊弄过去的,不如顺水推舟,就当做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给他的一份见面礼好了。 一念既起,他也没有犹豫,在李云睿娇媚的轻呼声中,重新将身子压了上去。 顿时,房中又响起了木床吱呀吱呀晃动的声音。 ...... 第二天一大早,李承乾缓缓睁开眼睛,起身坐在床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身心虽然畅快,腰部却是不由有些酸涩。 李云睿这等娇媚的妇人对于他这个少年来说属于有些把握不住。 他只能一边揉腰,一边暗自警醒自己,少年人应多克制,不可太过贪欢才是。 而他身旁自然是早已经没有人了。 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同床共枕的过夜,哪怕是打着治病的名头,也是不行的。 所以,约莫子时李云睿就强忍着疲惫和略微的疼痛,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别院。 一想到李云睿离开时古怪的走路姿势,他虽然腰酸,却也不由生出了几分得意。 嘴角微微一勾,他语气慵懒的唤道:“出云?” 顿时便有一位侍女推门走了进来,神情平静的走上前,极为自然的开始服侍他更衣。 她年纪不大,约莫也就十五岁左右,韶颜稚齿,豆蔻年华,一身简单却十分讲究的白色衣裙,令她看起来分外清丽动人,长而疏的睫毛下,一双明媚的眼眸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淡然和清冷。 看其颜色,若是长开之后,应也不输于李云睿这个曾经的庆国第一美女多少,只是差了几分妩媚和丰腴罢了。 她自小进宫,许多年前便被前身带在身边,也是前身少有的几乎完全信任的人之一。 昨夜,也是她在门外守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直到李云睿离开,这才去了一旁的耳室休息。 少女香甜的气息传入鼻尖,李承乾一大早旺盛的火气便有些压抑不住,在他侵略性颇强的目光下,再加上不经意间的几次触碰,出云清冷的脸颊便不由微微泛起了几分桃花般的粉色。 可爱又诱人的模样令李承乾脸上笑容越发浓了几分。 而李承乾的笑容在出云的眼中却显得格外可恶。 尤其是有些话她实在是不吐不快,微微咬牙,便借着这股气,冷声说道:“殿下好不容易治好了病,就该知道有些女人以殿下的身份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尤其是那女人心里藏了奸,对殿下尽是虚情假意,如果不及早脱身,殿下早晚有一天会吃苦头,到时候怕是已经追悔莫及了!” 说完,她直接跪了下去,带着几分倔强的神情说道:“奴婢知道这些话不该我说,也没有资格说,殿下也不爱听,但有些话,奴婢不说,便没有人会说,奴婢实在不愿看到殿下有朝一日落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奴婢说完了,您要怎么惩罚奴婢都随您喜欢。” 李承乾平静的看着跪地不起,神情颇有几分倔强的少女,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数个画面。 “殿下,您不要去那烟花之地了好吗?” “殿下,没事的,奴婢会陪着您。” “殿下,长公主对您心思不纯,您要小心些。” “殿下....” 一次次的警醒,前身却向来不以为然。 若非看在算是一同长大的情分,加上其颜色还算不错的份上,早就将其打发了。 但哪怕如此,因为数日前她说了要自己与李云睿保持距离的言语,还是被前身罚了几鞭子。 毕竟对于前身来说,其他事也便罢了,李云睿这般在他心中犹如神女一般的存在,岂能容它人聒噪? 画面散去,李承乾看着跪在身下容颜清稚的少女,不由心中感慨。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丫头,可惜了。 以前身的性子,此刻怕是早已经沉醉在李云睿的温柔乡不可自拔。 而以李云睿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容忍一个对她心怀怨怼的侍女留在他身边。 若他不穿越而来,估摸着要不了几日,某处阴暗角落的枯井之中便会多上一缕冤魂。 不过遇到他,倒也算是她的幸运。 “惩罚你做什么,还不赶紧帮我,嗯,帮本宫更衣?” 听着李承乾温和的声音,出云抬起头,眸光中满是惊异,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李承乾抬手敲了一下出云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看什么看,难道本宫就那么像傻子不成?” 出云啊的一声惊叫,捂着脑袋,神情有些委屈的看着李承乾,不过眼底的欢喜却是怎么掩都掩盖不住。 太子殿下看着竟好似变了个人。 若非那眉眼身段她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只怕会以为是有人冒充了太子殿下一般。 压下脑中的胡思乱想,她连忙起身,有些欢喜的继续服侍起了李承乾。 一番收拾和洗漱过后,李承乾站在镜子前,看着其中面容儒雅,目光温润,仿佛芝兰玉树,仪表堂堂的少年,心中便不由生出了几分赞叹。 仅凭这般容貌,若在前世,怕是也能出道当个爱豆,演个偶像剧什么的。 不过庆帝能让叶轻眉这样的女子给他生孩子,又能让李云睿为之痴迷不已,长相显然不会差。 与之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的自己在外貌一项上足够突出倒也不足为奇。 第4章 沐浴 李承乾出门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心下赞叹了一番太子府或者说东宫的奢华和别致之后,便在出云引领下去了偏堂用膳。 一张红漆楠木的圆桌之上,已经摆好了十几道菜,虽然因为是早膳,看起来有些清淡,分量也不多,但品尝起来却颇为精致爽口。 早膳用罢,便有婢女奉上茶水漱口,碗筷桌碟也自有人去收拾。 李承乾心下感慨,万恶的旧社会。 不过,我喜欢。 静静体会着口中略带甘甜苦涩的茶水,他忽而说道:“出云,去准备一下,本宫要沐浴,另外在书房中准备一盆清水,一方香案,本宫要用。” 闻言,侍奉在一旁的出云有些为难道:“殿下,昨日宰相府的二公子递了拜帖,就定在巳时,您已经应下,眼下时间已经快要到了。” 李承乾一怔,回过神来才想起那宰相府二公子是何人。 林珙。 这位出场戏份不多,两年后被五竹轻易杀死的家伙,可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太子党。 不过简单思量了一下,他便淡淡的道:“无妨,他若来了,好生招待着就是,去准备。” 听着太子殿下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出云自不会再多说,应了一声,便将相应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李承乾微微闭目小憩了一会之后,便起身和出云去了西院。 西院厢房之中,在出云的服侍下,李承乾褪去了衣裳,步入了热腾腾的浴桶之中。 水面之上,鲜红粉嫩的花瓣和不知名的香料沉浮不定,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清神怡的香气。 热气升腾间,出云拿着一张白色的毛巾到了他的身后,清冷的脸颊略带几分羞红,轻语道:“殿下,奴婢给您擦背。” 李承乾前世虽然没经历过这些,但他倒也稳得住心态,总归享受便是。 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言不语,闭目养神了起来。 顿时,他只觉一双柔夷在后背,肩头,前胸流连不定,轻拢慢捻之下,竟好似去了云端一般。 …… 沐浴更衣结束,出云脸颊上的红润这才缓缓消退,不知是否错觉,二人之间隐约的几分生疏,似也在不知不觉中尽数消散了去。 李承乾看着身前为他细心打理服侍的少女,心头一动,一手按住了胸前那只纤纤玉手,一手则挑起了少女白皙清丽的脸颊。 出云怔怔的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少年,芳心跳动个不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骤然变得通红,眸似秋水,楚楚动人。 李承乾眸光温柔,语气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和煦。 “出云,本宫今日才发现,你竟生得这般好看?” 闻言,出云脸颊变得越发的红润,热气腾腾之下,脑门几乎要冒出烟来。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能对我说出这般浮浪的言词? 正思绪纷飞之间,她只觉唇间温软,不由自主的便瞪大了眼睛。 殿下他亲了我? 李承乾与之四目相对,只觉得面容清冷的出云露出这般模样属实是可爱极了。 唇齿间便更是恣意了许多。 良久唇分,李承乾看着面若芙蓉一般,浑身酥软的的出云,心头不由生出了几分淡淡的负罪感。 不过,他一个骤然身得高位的普通人,身边又有着一位如斯貌美,任取任求的侍女,能忍得住才是怪事。 克制克制克制! 心中默念三遍之后,他低咳一声,正色道:“本宫要去书房看会书,你稍后守在外面,不要令人扰了本宫。” 说罢,见出云软语应是,他便转身离了厢房,向着西苑之中不远处的书房走去。 随着他的离开,厢房之中,出云有些急促的气息缓缓平复,宜喜宜嗔的明眸看着往日那位对她有些不假辞色的太子殿下离开,心头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原来太子殿下也并非只喜欢年纪大的。 一念及此,她顿时便有些羞涩难耐,心脏砰砰直跳。 不过很快,她便重新平复了心情,恢复成了往日那个在东宫之中面容清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令人莫名敬畏的姿态。 简单收拾了下有些缭乱的衣襟之后,她迈步出了厢房,很是尽忠职守到了书房的门外,挥退了一旁的几位侍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书房之中,李承乾焚香净手之后,便随意的取了一卷经史著作,虔敬诵读了起来。 这看着看着,倒也生出了几分兴致。 因为其中记载的是庆帝登基之前的一桩旧事。 大体记载的便是,先太子和雍王二人荒淫无道,行事不端,以至有天谴降世,将之诛杀。 皇室震荡,诚王为之哀乎,亲自抬棺,尽显兄友弟恭风范,先帝有感于此,遂立诚王为太子,以安天下。 李承乾失笑,天谴? 好,以巴雷特的威力隔着上千米将人打成一团烂肉,倒也确实算得上天谴了。 他不由想起了远在澹州,被五竹守在身边的黑盒子,以及太平别院那间密室中的子弹,以及他那位皇祖母枕榻下能够打开那个盒子的钥匙。 想要令巴雷特重新现世,这三样东西缺一不可。 这种大杀器他是必定不能让它掌握在其他人手里的,如果不为他所有,他宁可毁掉。 只是想从五竹手里抢黑盒子,实在有些难为他了。 那可是能够一人杀穿上万禁军之后,还能与大宗师境界的庆帝正面硬钢的狠人。 可以说全身上下都是领先了这个时代无数年的黑科技,想从他手里抢叶轻眉的遗物,完全属于作死。 而太平别院中那间存放着子弹的密室,他根本不知道具体的位置,若是不大兴土木,怕是也很难找到。 以太平别院在庆帝心中的紧要程度,他想要在太平别院大兴土木,完全是异想天开。 倒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能够知道具体的地点,然后绕过护卫太平别院的禁军偷偷潜入,这样成功的机会可能会更高一些。 到最后,看起来似乎唯有他那便宜皇祖母枕榻下的那把钥匙可以考虑考虑。 以他的身份,接近起来倒也不难。 第5章 剑神传承 不过,老太太对这东西很是紧要,他若是借机取走,怕是很难不被察觉。 尤其是有洪四庠这个九品巅峰,几乎无限接近大宗师的老太监常年守在左右,他想不动声色的取走这钥匙,简直难如登天。 一想到这里,他便不由叹气,在他看来如此艰巨,乃至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范闲倒是没费太大的功夫就搞定了。 微微叹了口气,他脑海中却是不由得回忆了自己穿越之前那最后的些许记忆。 他此前其实一直有意回避着这些记忆。 因为如果不出意外,当晚在他睡着之后,他家中应是起了火灾。 那些呛人的烟气,令他感受到疼痛的热浪,现在想来是如此的可怕和真实。 所以,他大概率可能已经死了。 只是不知,会不会有人为了他的离开而悲伤。 想到此处,心情便不由得有些惆怅。 人生于世,终会有些羁绊难以释怀也难以斩断。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尽量的将那些记忆埋在心底,不去看,也不去想。 只希望这一世,他能够换一个活法。 没有人生来就是奔着躺平去的,若是希望近在眼前,而不是茫茫无际。 谁会真就一言不合的摆烂下去? 不过他这一世究竟要如何走,终究还要看接下来的抽奖结果。 如今,仪式感已经算是拉满,欧皇还是非酋,就在此一搏。 一念及此,他心神一沉,昨夜眼帘中隐没的光幕便重新浮现。 【是否开始抽奖?】 ‘是!’ 李承乾确定之后,眼前的光幕瞬间炸开,化作无数光雨散落。 伴随着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在其中闪烁,抽奖正式开启。 与此同时,上门拜访的林珙也已经在一位侍女的引领下来到了前殿正阳居落座。 “林公子请在此稍待。” 侍女说着,为林珙倒上了一杯茶水,便俯身退出了殿外。 林珙眉头轻皱,有些不大习惯这般待遇。 往日他若是来太子府,太子可都是一向十分热情的相迎而来。 如今竟是将他晾在这里,也不知是何用意。 难道是厌弃了宰相府不成? …… 太子府后院,书房门外,一名侍女到了出云的身前,恭敬道:“出云大人,宰相府的二公子林珙已经到了正阳殿。” 她之所以唤出云为大人,不仅是因为出云乃是李承乾的贴身侍女,更是因为出云乃是整个太子府地位最高的五品女官。 太子府内许多事都是由出云一手照料。 说是掌握握着她们的生杀大权也不为过。 闻言,出云平淡的点了点头,语气清冷道:“好生伺候着就是,若是问起太子殿下,只说不知便是。” 侍女当即应了一声,便自退下。 安静的院落中,出云看着大门紧闭的书房,清冷的容颜之上不由生出了一丝疑惑之色。 这个时候,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想起去温书? 之前在宫中,太子殿下可是对看书这种事深恶痛绝的。 不过,她也并未多想,只当是经过昨日一遭,太子殿下许是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才有了这些非同寻常的举动。 而书房之内,李承乾眼中,在无数光影的变化之中,伴随着一副画面的定格,这一次的抽奖也最终落下了帷幕。 画面中,一个似乎身处阴暗地牢中的独臂老头缓缓抬起头来。 他目光苍凉,眼里的悲伤如同冬日里的连绵细雨,冰冷刺骨。 “绿袍儿已死,我修这剑道又有何用?” 只见他眸光微抬,似乎隔着无穷次元与李承乾对望。 “想要我的传承是吗?拿去便是!” 话落,他剑指一挥,一道恍如青蛇,可斩尽世间万物的剑气刹那间落向了李承乾。 轰! 李承乾浑身一震,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 似一瞬间,又似乎过了千百年,无数剑道精义,剑术奥妙,尽皆落于心头。 他只觉心神激荡,不能自已。 那是豁然开朗,洞见另外一方天地的颤栗之感。 体魄,神意,灵魂似乎都在进行一种蜕变。 良久,他缓缓张开了双眼,眸光之中似有剑气万缕,锐气之盛,几要撼动天地。 但很快,这般气势便消散不见,重新恢复了平和。 此刻反而看起来幽深了许多,如同一潭望不见底的幽泉。 好似已经将那万缕剑气尽数深埋其中,再无人能够一窥根底。 “哈,哈哈,哈哈哈……。” 李承乾先是低笑,随后便是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李淳罡何许人也,人间剑神。 世人赞誉,天不生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 这样人物之传承何等强大。 虽然从方才的画面中可以看出,李淳罡并非巅峰状态,而是断了一臂之后,自囚于听潮亭之下的落魄之际。 但即便如此,也有着那一方世界一品指玄的修为在身。 虽然两方世界的力量很难一概而论,但根据他零散的记忆来看,一品指玄境的李淳罡,至少也有着此方世界大宗师的实力。 也就是说,接收了李淳罡一身修为的他,等若是已经拥有了媲美大宗师的武力。 之前他看似沉稳,实则心中惶惶不安。 这个时代有太多他陌生的东西和规则。 而他身为一国太子,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很难不担心,有朝一日他做出了什么自己看来正常,却离经叛道的事情,引来无数人的口诛笔伐,引来他那个便宜父皇大义灭亲。 甚至,前身本来的命运也同样如同梦魇一般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朝不保夕,或许最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思。 但现在完全不同。 大宗师级别的武力加身,令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一种安定和平静。 这份武力或许不能让他所向无敌,但至少,让他拥有了面对任何危机进退自如的底气。 有朝一日,万一事不可为,他就算抛下了这个太子之位,想要走,又有何人能拦? 他乃是血肉之躯,真气亦有极限,如同五竹那般以一敌万自是不行,可便是落于万军之中却也自可轻易飘然而去。 第6章 林珙 如斯伟力加身,直到此刻,李承乾才真正生出了想要登临帝位的野心。 毕竟,既无后顾之忧,又重生一世,有着太子之位加身,若是不去搏一搏那个至尊之位,岂不白来一遭? 平静而枯燥的日子他上一辈子已经过够了。 既然如此,不如立个小目标。 登临九五,一统天下。 那般光景,又会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意气风发? 大丈夫当如是! 一念及此,他心潮澎湃,胸中剑气随着情绪激昂而起,几乎难以自持。 …… 哐当一声,书房大门打开,李承乾迈步而出,浓眉之下,眸光熠熠,整个仿佛一把开了锋的绝世宝剑,令人不敢直视。 出云方才听闻书房中传来李承乾的大笑,本有些讶异,想要问上一问。 然而此刻,看到此刻的李承乾,她眸光颤动,口中本想要说的言语顿时忘了个干净,好似成了一个傻子,只会怔怔的盯着李承乾。 她不太明白,太子殿下明明还是那般模样,却突然之间变得更好看,也更有魅力了许多。 见出云这有些花痴的模样,李承乾正想调笑两句,忽然一阵吵闹声从不远处的回廊传来。 “公子,您不能进来。” “公子,您……。” 两名侍女似乎在阻拦着谁。 随后,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声响起:“放肆,我与太子乃是知交好友,太子殿下如何会将我晾在前殿半日之久,定是尔等奴婢不加通禀,在此闹鬼,本公子今日定要见到太子殿下,滚开!” 话落,便听两声惊呼中,一道身影迈着大步,直行而来。 李承乾抬眸看去,只见来人年约二十左右,身形硕长,面相方阔,穿着一身蓝袍,气势看起来倒也不凡。 脑海中记忆随之浮现。 原来此人便是那林若甫的二子,林珙。 记忆中,前身为了拉拢宰相,倒也确实对此人颇为亲近。 毕竟,以林若甫的威望和人脉,甚至有机会动摇太子之位。 这老狐狸滑不留手,他自然只好对其子侄下手。 所以基于此,前身对于林珙向来是颇为容忍。 如今,久等不下,竟直闯后殿,倒也是可以理解。 甚至,前身若在,只怕还会宽慰着对方几句。 然而,如今他对于林珙这等蛮横的举动却颇有几分不喜。 如今,他乃是太子,林珙虽说是宰相之子,却并无官职,也无功名,说句不好听的,只是一介草民。 如此举动,属实有些放肆。 更何况,他对于林珙印象也并不好。 从两年后,范闲入京都,此人联合长公主策划的牛栏街刺杀一案就可以知道,不论他如何拉拢,林珙所站的一方都是宰相府。 牛栏街刺杀一案明明并非太子主使,而是林珙一方面想要除了范闲,帮长公主夺回内库。 一方面想要借此事抹黑太子,令太子陷入某种不安定的风言环境之中,逼着东宫重新建立与相府之间的紧密关系。 这才和那名为吴伯安的谋士一同策划了牛栏街刺杀。 其实,从后续的发展也可以看出,二皇子借着邀请范闲入府的名义,一方面将范闲引入牛栏街,一方面却又以这种光明正大的姿态摆脱了他在那一次刺杀中的嫌疑。 从而将所有怀疑的目光都落到了太子的身上。 而这一点,不论是当时的林珙,长公主,还是二皇子都看的很清楚。 他们虽然各有各的目的,但也因此,完成了一次几乎天衣无缝的配合。 于是,太子成功背锅,若非林珙突然被杀,太子借着此事闯入监察院,将事情闹大,最终以对北齐出兵落下帷幕。 怕是当真要背上一个勾结外敌,谋害重臣之子的罪名。 如此一来,太子之位必定不稳,只能去依靠长公主以及宰相府的庇护。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瞬间,李承乾脑海中想了许多,于是看向林珙的目光便更冷了许多。 林珙迈步而来,看到李承乾面色一喜,便要说些什么,然而在看到李承乾此刻的目光时,心中便猛地一突。 只觉那眸光森寒,如同一柄锋锐极盛的利剑迎面刺来。 寒光之下,肝胆俱寒。 脸上冷汗瞬间便落了下来。 然而下一刻,那目光却又突然恢复了平静,让他仿佛出现了幻觉。 再细细看去,只觉那双眸幽深,宛若深潭般沉寂平静。 虽然没有了方才那刹那间的威势,却也莫名的令人心中悸动。 此刻的他,站在原地,竟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李承乾眸光平静,轻轻吐气,平复了心头涌起的怒意和剑气。 此刻他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尤其是在林珙面前。 方才只是因为他才获得李淳罡修为不久,还未能完美的掌握,所以才会导致体内剑气会随着情绪而起伏。 不过有意控制之下,还是能够很快的收敛起来。 他看了一眼林珙,淡淡道:“这里终究是东宫,你便是仗着宰相大人的威风,如此肆无忌惮,也有些过了。” 闻言,林珙心头一紧,面色有些阴晴不定,方才那一瞬间的威势太过短暂,他只以为自己或许是太过紧张,然而,太子这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态度却是令他有些不安。 太子如此姿态,莫不是已经厌弃了宰相府,还是说,有了其他的支持? 他眸光闪了闪,当即拜倒在地,道:“在下言行无状,还望太子殿下宽恕。”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本想让他直接滚蛋,再也不要踏足东宫,然而思虑到某些事情,他最终还是按捺下性子,道:“罢了,也是本宫一时有事,怠慢了你,不过,下不为例。” 闻言,林珙神色一喜,又是一拜,恭声道:“多谢太子殿下。” 李承乾淡淡道:“起来,今日天色已经不早,本宫身体也有些不适,就到这。” 说罢,他看了一眼身旁躬身而立的出云,道:“出云,去送一送宰相公子。” 出云应道:“是。” 这时,林珙忙不迭的起身,道:“不敢劳烦出云大人,在下这便自去就是。” 第7章 发落 林珙说完,略作停顿,见李承乾不言不语,似乎默认了他所言,并未挽留,他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太好看,然而他也不敢再如何,只得心头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开了此地。 见此,出云正待要去送一送,李承乾却说道:“他既然要自己走,便随他就是。” 出云微顿,有些忧虑道:“林公子今日确实有些失礼,不过殿下这般怠慢,宰相大人那里,面子上怕是过不去。” 李承乾不以为意道:“我们这位宰相大人可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与本宫为敌,陛下年富力强,这老家伙也根本不可能站队本宫,放个林珙过来,也只是首鼠两端,留个后路罢了,何必在意?” 出云被李承乾这一番话说的面色一惊,不由抬眸看向了他。 太子殿下一日之间,竟当真是变了许多。 感觉,似乎可靠了许多。 令人心下莫名的安定。 她红唇轻启道:“殿下心中既有成算,倒是奴婢多言了。” 李承乾摇了摇头,洒然笑道:“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随他去好了。” 说罢,他迈步走向那回廊,回廊的尽头处,两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宫女站在那里,身上有些脏兮兮的,其中一个脸颊上还有些擦伤。 显然是方才被林珙蛮横的推开所落下的痕迹。 若按照现代人的行事方法,他该叫林珙给她们道歉才是。 不过这里时代终究不同,若是让林珙给两个下人道歉,怕是当真要和宰相府结仇了。 他一上前,两名宫女便面色慌张的跪了下去。 “殿下,奴婢实在拦不住那林公子,还请殿下饶了我们。” 她们以为李承乾是过来问罪的,一时间心头惊惧不已。 然则,李承乾却是温声道:“本宫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不必如此惶恐,而且你们为本宫办事受了伤,本宫如何会怪罪你们?” 说罢,他侧过身对着跟随而来的出云说道:“出云,吩咐下去,容她们休憩几日,并一人赏银五两。” “是,太子殿下。”出云闻言,应了一声后,便上前将两名宫女一一扶了起来,语气清冷道:“殿下宽容,但尔等日后做事,也定要更用心才是,明白吗?” 两名宫女低着头,连声道:“明白,出云大人。”说着,她们又对李承乾拜了下去,道:“多谢太子殿下。” 李承乾摆了摆手,让她们自去,随后便三两步来到了回廊尽头不远处的一处门户。 门户外,站着数名护卫。 这些人皆是出自太子东宫六卫率。 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以及太子左右清道率。 其中有着完善的兵制,完全由他亲自掌握,林林总总约莫两千人左右。 当然,战力完全不能和陈萍萍的黑骑相比。 自然也不可能比得上守护庆帝的禁军,红甲骑兵和虎卫。 不过,在京都也算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看着那几名护卫,李承乾脸色却是冷了下去。 那两名宫女拦不住林珙,他可以理解。 但这些护卫却也放任林珙闯入,却是一种极大的失职。 东宫虽然不是皇宫,但后院除了宫女和太监之外,他人不得擅闯。 这些护卫的职责便在于此。 或许是前身对林珙的态度给了这些护卫一些错觉,但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他,这种倏忽和失职绝对不能视而不见。 “尔等可知罪?” 带着几许冷漠的声音响起,刹那间,几名护卫便是脸色一变。 其中一名身形魁梧,披甲戴冠的男子更是当即便跪了下去。 “末将知罪!” 其余几名护卫也连忙一同跪了下去。 李承乾看着最先跪下的那名魁梧男子,道:“孟淮,你身为护卫统领,放任他人擅闯内殿,可还记得自身职责所在?” 孟淮面色一变再变,猛然叩首,咚咚咚,鲜血淋漓。 “末将知罪。” 见此一幕,李承乾眸光中微微有几分不适,并非是担忧对方的身体,而是单纯对这种血腥的场面不太习惯。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不适,沉声道:“尔等玩忽职守,护卫不力,杖二十,至于你孟淮,身为统领,罪责加倍,可服气?” 闻言,孟淮心头一颤,一咬牙,丝毫不顾额头上鲜血淋漓,道:“末将心服口服!” 其余数名护卫面色苍白,也是一一开口道:“卑下认罚。” 李承乾朗声道:“来人,带下去行刑!” 话落,便有数名隐藏在暗中的护卫出现,将几人带走。 李承乾忽的想到了什么,对着出云吩咐道:“给下面说一声,注意点力道,别打死了,将养几月就是。” 若是真来狠的,十杖就能将人直接打死,更别说二十杖和四十杖了。 此次他终究是以惩戒为主,另外表明出一个态度。 不论其他人是否与自己关系好坏,他们都应当尽好自己的职责,这才是本分。 闻言,出云应了一声,便连忙追着那数名护卫离去的方向而去。 只是迎面便碰到了款款而来的长公主李云睿。 出云脚步微顿,连忙行了一礼,唤了一声,道:“见过长公主。” 李云睿却是看也没看她,径自向着李承乾走去。 出云眼神中浮现一抹迟疑,她有些担心太子殿下又被这个女人蛊惑。 不过最终她还是继续向着那几名护卫被带走的方向走去。 太子殿下已经表现出了十分清醒的态度,她也要学着相信太子殿下才是。 这时,李承乾也看到了李云睿。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李云睿穿戴如此华贵。 容貌自不必说,檀口瑶鼻,柳叶眉下,狭长的丹凤眼闪动着清冽之芒,如梨蕊的脸蛋儿白皙如玉,光洁无暇,眉眼虽然颇见冷清,却也有几分幽艳之韵意。 尤其是气色看起来极好,一袭金钗华裙之下,更显得艳丽多姿,不愧庆国曾经第一美人的名号。 一时间,对于这个大麻烦,他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抗拒。 面上冷意散去,浮现一抹柔和的笑意。 “姑姑。” 第8章 召见 李云睿眉眼带着三分妩媚,饱满的红唇轻启。 “怎么,一夜不见,这就生分起来了?” 李承乾笑了笑,并未接话,只是眸光带着几分难掩的灼热,略作沉吟之后,他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姑不妨入内一叙?” 李云睿看着李承乾,只觉少年容貌俊美,面色柔和一湖春水,静立之间,便自有一股无形的尊贵风范显现而出。 与此同时,与昨日不同的是,少年身上似乎多了些若隐若现的锋芒,如同一柄锋芒磨砺而出的神剑,令她心头不由生出了几分急促。 稍稍平复了一番,她唇角微勾,巧笑嫣然道:“太子殿下说的极是,那我们便入内叙话。” 二人挥退了一众侍从,并肩入了一旁的庭院,走过了一道长廊之后,入了一间内殿。 刚踏入门内,殿门一关,李承乾便一把拉过李云睿抱在怀中肆意的轻薄起来。 李云睿略作抗拒,整个身子便软了下去,简单的推拒倒颇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二人纠缠许久,李云睿猛地一把推开李承乾,仰起头急促的呼吸着空气,只觉得方才几乎窒息,脸颊上的红润更是几乎要滴出水来。 她压下心头的旖旎,低着声音恼怒道:“你疯了!” 李承乾看着怀中佳人薄怒的姿态,轻笑一声,道:“原来姑姑也会怕?” 如今他大宗师实力在身,方圆数十米之内的动静都尽在掌握。 甚至他可以细微的操控真气将他们二人的声音隔绝在内。 绝无被他人发现的可能。 没了顾虑,又有如斯伟力一朝加身,穷贫乍富之下,确实是显得放肆了许多。 李云睿虽然有些心惊胆战,但那种仿佛刀尖起舞的刺激和方才李承乾的粗暴却令她忍不住浑身酥麻。 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 看着李承乾俊朗的模样,她也不说话,猛然揽过李承乾的脖颈,又一次送上了香唇。 又是半晌,刚一分开,李承乾便呼吸微沉,一把将李云睿抱了起来,向着内室走去。 李云睿略带几分羞恼的出声道:“你放肆,现在还是白天!” 李承乾语气轻佻道:“这便放肆了姑姑又能如何?更何况,白天岂不是更为合适。” 话音落下不久,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屏风之后。 片刻之后,吱呀吱呀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比起昨夜的还要更猛烈许多。 这时,内殿外,出云回来之后,发现殿门处并无人守护,所有人都被打发到了远处,她便大抵猜到了殿内此刻正发生着什么。 她忍不住有些气恼,也有些无奈。 轻哼了一声,却只能够又一次的当起了尽职尽业的守门人。 另一边,宰相府之中,林珙将今日在东宫发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林若甫。 他有些担忧道:“父亲,太子莫不是有了其他什么依仗,这才故意与我拉开距离,好和相府划清界限?” 林若甫沉思了片刻,道:“太子能有什么依仗?许是宫里发了话。”他看了一眼林珙,道:“你不必担忧,为父屹立朝堂数十年,本也不该与太子走的太近,当真划清界限,也是一件好事。” 闻言,林珙却有些不甘心,往日他费了不少心力在维持与东宫之间的关系,突然之间,所有的心血付诸东流,他哪里愿意? 他咬牙道:“太子晾我半日,又当众叱责于我,如此不讲情面,绝不能就这般算了。” 闻言,林若甫本想叱自己这蠢儿子两句,不过他想了想却是道:“也罢,这次为父就帮你讨上几分面子,也让太子知晓,我宰相府绝非可以肆意欺辱之辈。” 见林珙兴奋之色,他又告诫道:“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珙应了一声道:“知道了。”说着,他有些好奇的问道:“您要怎么做?” 林若甫笑道:“太子身份尊贵,他若什么都不做,谁也拿他没有办法,可他若是做了事,便自有苦头要吃,所谓不做不错,多做多错就是这个道理。” 闻言,林珙似懂非懂,却是咧嘴笑了起来。 …… 接下来数日,李承乾一边熟悉着自身堪比大宗师的实力,一边适应熟悉着如今的身份和环境,同时借着养病的名头与李云睿厮混,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直到宫里派了太医,确认了他的病症痊愈,身体健康之后,李云睿不能再如此明目张胆的出入东宫,这才不得不结束了这样的生活。 与此同时,有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令他心头有些紧张。 他那位便宜父亲要见他。 一想到这位庆余年世界幕后的大boss,他这副身体的亲生父亲,武力和智慧都屹立于世间巅峰的人物。 他便不由得不紧张。 此次会面,几乎无异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一次小考。 过了,就可以凭借太子的身份角逐庆国至尊的位置。 若败,便只能凭借一身堪比大宗师的武力放弃太子身份,逃离庆国。 同时,他也有些疑惑,他在东宫养病养的好好的,庆帝为何会突然想要见他? 从脑海中的记忆中,他可是很清楚,庆帝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绝不可能是单纯的父亲要看看儿子好不好。 必定是有着什么事情,而且还与他有关。 微微皱了皱眉,他便很快放松了下去。 如今他是李承乾,庆国太子。 只要他不暴露的太明显,谁能想到会有灵魂夺舍这种事情? 更何况,他与李云睿在一起厮混的时候,也不是全在不务正业,其间也是谈了许多正事,了解了许多东西的。 比如内库,比如曾经提过又暂且作罢的林婉儿的婚事,以及一些朝堂之事等等。 一想到这里,他便不由叹息,自己付出了何其之多。 若非传承了李淳罡的修为,得了一副金刚之身,怕是未必扛得住。 只能说,年过三十的女人,当真是恐怖如斯。 他淡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拿过一旁的约莫三尺见方的薄纸,若有所思的看了起来。 第9章 入宫 这三尺见方的薄纸其实就是庆帝几年前改元庆历之后,开始由内廷操办的报纸。 其中内容皆要经过庆帝亲自首肯之后,才能发行。 除了一开始,因为新奇,吸引了不少达官贵人们争相购买之后,很快,便因为其中颇为无聊的内容迅速失去了兴趣。 薄薄的一张纸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内容,只是写着些各地的风景名胜,前朝人物传记以及官员的私生活,就要卖一两银子。 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自然,过了最开始的风头,便少有人问津。 如今,每隔数日,才有数量不多的报纸刊印而出,分发至各地。 这毕竟是庆帝的意思,所以虽然无趣,但朝廷各大重臣,以及他这个太子自然也会开口,请内廷专门供应一份,以示支持。 当然,这报纸虽然无趣,但这些日子,李承乾倒也在这些报纸上了解到了庆帝在改元庆历之后,推行出来的不少新政。 只是看来看去,哪怕他这个不怎么懂的政治小白,却也能从那所谓的新政中看出了明晃晃的两个字。 胡闹。 一个兵部,改成老兵部,又改成枢密院,又改成军事院,最后又改回了兵部。 改来改去,名字是换了不少,到最后还是之前的班子。 不过他也不奇怪。 庆帝只是听叶轻眉偶尔说了一些,并没有叶轻眉那般高度性前瞻的见识和认知,他的智慧再高,也难以真正明白如何令叶轻眉口中曾提到过的东西成为切实可行的政策。 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 就好比这报纸,叶轻眉曾经提到过花边新闻这种东西。 庆帝就在报纸的边缘,沿着四周印了些像流云一样的花边。 看起来是所谓的花边新闻,实则根本不是一回事。 当然,他对于庆帝的行为也并不感兴趣,所谓新政也不是他目前可以插手的东西。 他只是对报纸这个东西稍微有了些兴致。 接下来的日子,至少有一段时间,他会保持足够的低调。 不插手政事,更不会插手军事,内库也暂时不会动什么心思。 但除了经营东宫这一亩三分田之外,他总归还要在外给自己找些事做。 低调可并不是安稳等死,什么都不做。 身为一国太子,总是要发展些力量的。 这报纸显然并不受人重视,但他却很清楚,报纸发展起来之后,究竟能有多大的力量。 掌握了报纸,几乎就等于掌握了天下舆论。 就算会受到监管,可一旦发展起来,所能挣得的金钱也将十分可观。 他要发展势力,自然少不了足够的金钱支持。 内库虽然受李云睿掌握,但其中的钱财皆由太常寺和内廷共同监管,李云睿也动用不了多少,只能靠着内库的销路与北齐走私,才能赚些见不得光的银子。 而她自己本身就有不少势力要养,不论是所谓的君山会,还是依附于她的燕小乙亲兵,可都离不开这些银子。 所以,李云睿就算能支持他,怕是也拿不出多少钱财。 到头来,他也只能靠自己。 如果他能够将报纸销路打开并做大,那么不论是前景还是利益,都将得到数以百倍甚至千倍的回报。 李承乾眸光中浮现一抹炙热,随即便又恢复了平静。 此次去面见庆帝,也许可以借此事来试探试探庆帝的态度。 也可以好生去看看,庆帝对他这个太子究竟是何想法。 随手将报纸扔在一旁,他便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柔软的棉塌之中,整个人几乎陷了进去。 棉塌之后,静立着的出云十分自然的伸出两只柔嫩的小手,在他头上轻重不一的按了起来。 …… 第二日一大早,李承乾便起了身,在出云的服侍下整理洗漱之后,换上了一身金色的华服。 这毕竟是皇帝召见,自然需要足够的正式。 东宫外,相应的仪仗也都一一备妥,数十位护卫和数位侍从之中,有着一顶金色带着龙纹的轿子。 李承乾迈步上了轿,在一名侍从的轻喝声中,十二名看起来孔武有力的轿夫稍一发力,队伍便开始动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李承乾第一次坐轿子,还是如此规格的十二抬大轿。 记忆中,庆帝若是正式出行,更是有着最高规格的十六抬大轿。 可以说,相当之威风。 而且,令他颇为惊奇的是,这十二名轿夫抬轿的手段都十分精熟巧妙,他坐在轿中,根本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和晃动。 一路行去,简直如履平地。 十二名轿夫脚步之齐整,更是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韵律,看起来颇为美观和肃穆。 周围,数十名护卫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似乎生怕有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太子。 一路向皇宫行去,偶尔有出宫采买的太监宫女,见到他皆是连忙跪地叩见,少有遇到的官员也都是一一参拜。 不得不说,他第一次在东宫之外感受到了何为太子,何为权势,何为尊贵。 东宫与皇宫本就一墙之隔,所以未过片刻,便到了宫城大门。 抬眼看去,赤红色的宫墙似乎要高高的冲上天去,令人下意识的便生出几分敬畏。 黑漆漆的门洞仿佛不知名怪兽的大口,欲要吞噬着什么。 李承乾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他感受到了一丝名为敬畏的情绪。 当然,敬畏并不意味着恐惧,也不意味着顺从。 单纯的只是对这等规模庞大的建筑所生出几分震撼和紧张罢了。 随着太子仪架上前,宫门外的侍卫纷纷跪地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在李承乾挥了挥手之后,诸多侍卫便迅速起身,让开了通道。 身为太子,自然不需要如其他人一般仔细搜检,更何况,若无庆帝的明令,在场也根本无人有资格去搜查当朝太子的仪驾。 在宫门侍卫们敬畏的目光下,一行缓缓入了城洞,走了一段并不算太短的路程,出了城洞之后,迎面便是一大片青石所就的广场。 第10章 发难 李承乾一行到了广场,直直前去,恢弘大气的太极殿便映入眼帘。 顺着一条如同白玉般的石阶看去,太极殿金色的琉璃瓦覆盖下,如同黄金铸就而成。 充满了富丽堂皇,却又庄严肃穆的气息。 李承乾压抑着心头的好奇和惊讶,面色从容淡定的望着前方,丝毫不敢表现出其他不该有的情绪。 不久后,等他到了地方,落了轿,随着一名太监入了太极殿,这才发现,太极殿中已经有不少大臣在列。 不过因着早朝的时间还没到,所以庆帝倒是还未出现。 而随着他的出现,满朝大臣注意到之后,皆是纷纷抬手拜了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却是面无表情微微颌首,显示出了一种疏离的态度,自顾自的走到了左侧介于臣子之上,龙椅之下的一处地方。 记忆中,这里便是他曾经旁听朝政之时所站立的地方。 一应大臣眸光皆有些古怪。 有些日子不见,这位太子殿下是突然转了性子? 往日见到他们总是面上带笑,恨不能立刻与他们把酒言欢,今日倒是端起架子来了。 一时间,再看向李承乾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探究。 李承乾却是不管他们所想,依旧保持平静而沉默的状态。 因为他很清楚,以他如今的状态,过早的插手朝政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与朝臣保持距离,以那位陛下的性格,虽然不说,但心中大抵也会多出几分高兴来。 此刻,他倒是对右手第一位的那名大臣颇有几分兴趣。 静待着庆帝出现之时,他便用余光静静打量着对方。 只见此人看起来眉清目秀,眸子炯炯有神,若非已经有些发白的胡须和发丝,只怕会让人误会了他的年龄。 不过,倒也隐约可以看出对方年轻时的俊美。 从记忆中,李承乾知道,此人便是那林珙的父亲,当朝宰相,林若甫。 这时,林若甫似乎察觉到了来自李承乾的视线,侧过头来,冲着李承乾微微一笑,看起来善意十足。 李承乾眸光微凝,不知道是否他的错觉,刚刚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几分挑衅和敌意。 但太过微弱,也太过淡薄,若非他继承了李淳罡几分敏锐的神觉,怕是根本察觉不到丝毫的异样。 他收回眸光,不再关注对方,心中却是生出了几分冷意。 莫不是因为几日前林珙的事情? 堂堂宰相,难道会因为此事寻他这当朝太子的麻烦不成? 正思量着,忽闻一声尖锐的传颂声响起。 “恭迎陛下!” 话音未落,庆国的主宰,他那位父皇便缓缓从一侧迈步走了出来。 当庆帝在龙椅上落座,伴随着诸多臣子跪拜齐喝万岁之后,早朝也正式开始。 李承乾对于这场朝会大抵只是随便听听,大多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庆帝的身上。 只见庆帝今日穿着一件暗金色的龙袍,腰间扎着一条盘龙金丝带,乌黑的头发束在金冠之下,面容平静而威严。 他就这样随意坐在椅子上,但那股气势却像是坐在世界的最高端,俯视着脚下的万千臣民。 李承乾心中有几分敬畏,但更多的却是向往。 有朝一日,他也当为这天下至尊,屹立于云端之上。 在他的沉默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一应政事基本已经商议完毕。 可以看出,庆国上下衙门虽然在新政之下改换了不少名头,但官员的效率倒也依旧称得上一声雷厉风行。 然而,就在今日朝政议事即将落下尾声之时,一位穿着深红色官服,约莫四十出头的男子站了出来,道:“陛下,臣有本奏。” 此人名为杨世辉,乃是礼部侍郎,三品大员,地位只在二品的礼部尚书郭攸之之下,他这一发言,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重视。 龙椅之上,皇帝陛下面容平静,道:“准奏。” 杨世辉恭敬行了一礼,语气从容道:“臣认为,太子殿下已经年满十六,束发加冠,为国本计,当行实事,不可继续荒废时光。” 话落,满朝上下忽然安静了下来。 数道古怪又带着震惊的目光尽皆落在了杨世辉的身上。 当然,也有数道隐晦的目光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杨世辉此话说的看似没问题,但实际上却是在说要庆帝让渡一些权力给太子。 让太子去执掌政事。 按照礼制倒也合该如此。 然而,庆帝如今春秋鼎盛,谈这些事,着实有些早了。 而且,这等权利之事,极为敏感,哪怕再小,也是如此。 庆帝或许可以主动给,但你却不能开口要。 这般急切,莫非是受了太子指示? 此刻,不少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李承乾神念何其强盛,自然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怀疑,审视,不一而足。 他只觉一口黑锅砰的一声就盖在了他的头上。 他很清楚,自己与这杨世辉毫无瓜葛,倒是与礼部尚书郭攸之彼此牵连不断。 毕竟这礼部尚书郭攸之的儿子郭宝坤可是东宫编撰,他的伴读。 而此刻,身为礼部尚书的郭攸之也因为杨世辉所言对他生出了几分怨念。 在他看来,太子越过他,寻了他的下属杨世辉出面,反而将他瞒在其中,这般作为,未免有些太过凉薄。 那杨世辉对他的礼部尚书之位觊觎已久,平日里更是常与他唱反调。 难不成,太子殿下是要弃了他这位年迈的礼部尚书,另要扶持他人不成? 一想到这里,他眸光不由便阴沉了几分。 寂静的太极殿中,庆帝看了看面色有些凝重和惶恐的李承乾,随后落在那杨世辉身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缓缓道:“爱卿所言有理,太子年岁日长,也是到了该做些正事的时候了。” 说罢,他顿了顿,眸光平静的落在林若甫身上,道:“宰相大人觉得应该令太子操办何事为好?” 林若甫方才一直眼眸微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此刻听到庆帝发问,当即恭敬行了一礼,语气略带惶恐的说道:“此事自有陛下一言而决,老臣岂能轻易置喙?” 第11章 新报 庆帝淡淡道:“太子乃一国之本,你身为宰相,统领百官,有何不可建言?” 林若甫略作犹疑,便朗声道:“那老臣便大胆说上两句。”他微顿片刻,似在思考,很快,便开口道:“太子虽已及冠,但并无处理政事的经验,若要太子入百官之中,只怕不妥,军队苦楚,恐伤了太子贵体,老臣思来想去,倒是内库适合一些。” 话音方落,一名面相庄肃,五官端正,下颌留着四寸美髯,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男子当即站了出来,肃声道:“此言大谬,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岂能去做此等污秽商贾之事?朝堂文武百官,大小职位无数,又岂能没有太子做事之地?林若甫,你身为宰相,怎可如此愚蠢?” 整个朝堂,除了今日未曾出席的监察院院长陈萍萍之外,也就只有与庆帝自小一同长大的司南伯范建敢如此直呼林若甫的大名,与之争锋相对了。 林若甫微微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范建,不由想起了两年前对方入宫求见陛下,想让他女儿林婉儿许配给其私生子的事情。 那时候,这家伙就想要他那私生子接管内库。 他其实至今不明白,为何当时陛下会同意让他女儿嫁给司南伯一个区区私生子,甚至还要将内库也交给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 这根本不合常理。 也没有道理。 同时,陈萍萍也不知为何却对此事极为反对,第二日便匆匆入宫,令陛下取消了这份旨意。 一个从未露面的私生子,倒是轻易的就牵动了庆国朝堂上几位举足轻重的大臣。 如今,他明面上说要李承乾去内库,但他很清楚,庆帝绝不会让身为太子的李承乾接手内库,所以,他所说的一切,其实不过是将李承乾置于了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但他却没想到,向来不轻易开口的范建会反应的如此激烈。 似乎,只要李承乾有一丝的可能接手内库,他都不会同意,也不会允许有这种可能出现。 片刻之间,林若甫想了许多,最终,他没有说话,而是躬着身,等待着庆帝的发话。 庆帝看了一眼范建,嘴角不经意的扯了扯,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问道:“太子是怎么想的?” 顿时,李承乾便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若是寻常人,在这股威势下怕是连话都难以说的顺畅。 想起记忆中前身对于庆帝的敬畏的恐惧,他倒是颇多了几分理解和认同。 回忆着记忆中前身面对庆帝时的模样,他有样学样,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带几分苍白和惶恐的说道:“儿臣的一切皆来自于陛下,陛下想让儿臣做什么,儿臣就做什么,岂敢擅专。” 话落,满朝大部分官员心中皆浮现了几分叹息和鄙夷。 一国太子,这般软弱的性格可不是什么好事。 庆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虽然严厉了些,也希望太子敬他畏他,但却也不想自己寄予厚望的太子成了一个应声虫。 如此性格,他如何能放心的将皇位传下去? 砰的一声响,他一拍御案,厉声道:“看看你成什么样子,站起来!” 李承乾顶着庆帝的怒火,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脸色越发的白了,不过心中却越发镇定,甚至暗暗为自己的演技而自得,演的起码有七分相似。 不过该说不说,这具身体面对庆帝之时,似乎本能的就非常恐惧。 庆帝眸中浮现一抹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沉声道:“你年纪已经不小,却整日不务正业,只知玩闹,难道全然没有想做的事情?” 庆帝怒声之下,朝堂皆静,群臣极少见陛下如此发怒.只觉得威势之盛,几乎令他们喘不过气来,不禁的低下了头,暗暗咽了口吐沫。 就在一片安静之中,李承乾颇为坚定的站直了身子,仰起头,注视着庆帝,带着几分惶恐和坚定缓缓道:“陛下,儿臣想去办报纸。” 报纸? 群臣脑海中浮现一抹疑惑,但很快就想起来了什么是报纸。 不就是陛下让内廷办的那个已经几乎无人问津,纯是白费银子的东西吗? 群臣不由摇头。 他们本还对李承乾敢于扛着庆帝的压力说出自己的想法有些改观,但此刻却皆是嗤之以鼻。 果然是玩物丧志,不知所谓。 然而庆帝却是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平静了下来。 他注视着自己这个往日显得有些软弱的儿子,眼中渐渐浮现出几分欣赏。 能顶着压力和他对视这般之久,属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看样子,经过染病一事,倒也成长了一些。 偷偷摸摸去那些不三不四之地,他听闻之时确实很愤怒,但事已至此,若能有所长进,倒也不必太过严苛。 至于报纸,他曾经听叶轻眉大致说过报纸的作用,所以才会亲自耗费精力去审核内廷所办报纸刊发的内容。 然而,几年过去,报纸的作用他没怎么见到,耗费倒是不小。 不温不火的罕有人问津,他其实已经有了几分将报纸暂停的心思。 只是出于某些念想,这才一直维持着。 李承乾提出这般请求,倒也算是为他分忧了。 而且,此事不涉及政务,亦不涉及军事,交出去不论成败,都无伤大雅。 同时,他也可以借此事去看看自己选定的这位太子的办事能力。 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 唯一让他有些顾虑的是,报纸乃是内廷一手督办,若是交给李承乾,便意味着对方可以将手伸入内廷之中。 内廷乃是他制衡监察院的机构,地位极其重要。 连监察院他都不想皇室众人插手,何况内廷? 他略作沉吟之后,缓缓道:“太子是想要从内廷接手?” 闻言,李承乾心中一紧,明显察觉到了来自庆帝眸中一股的审视的意味。 他将腹中言语略作整理之后,情绪稍加沉淀,便清声道:“陛下,儿臣并无此意,报纸一道虽面世不久,但儿臣却已经可见其中教化世人,增进阅历的好处,年深日久之下,甚至对于我庆国文道也当有益处。 若只有内廷一家报纸流传,倒是少了几分百花齐放的盛景。 所以,儿臣斗胆,想另外开办一份新报,以做尝试。” 第12章 请求 听得李承乾所言,庆帝眸中的审视意味渐渐散去,神情似也温和了几分。 “太子所言有理,既如此,朕便允了你就是。” 这时,他见李承乾张口欲言,似有未尽之意,便问道:“太子可还有其他所求?” 李承乾此刻倒是没感受到庆帝的威严,反而感受到了几分来自一位父亲的关爱。 这让他不免生出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心中感慨,庆帝似乎并非真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从过往的经历来看,如果庆帝当真心狠,范建和陈萍萍也该在叶轻眉死后不久,双双毙命才是。 毕竟,范建和陈萍萍若是当真信任庆帝,就不会让五竹带着范闲远赴澹州。 他们一直怀疑当年之事幕后还有黑手,明里暗里的追查庆帝绝非不知。 而能够隐藏在无数贵族,皇族,外戚之上的人,整个庆国又能有几人? 满城皆杀叶轻眉,说起来简单,可能够促成此事之人,又能有几人? 庆帝显然不是傻子,而且还很聪明,所以这些年过去,他必定能够从诸多端倪之中感受到范建和陈萍萍对他的怀疑。 只是他觉得,一个是自己一同长大的好友,一个是自己潜邸之时的老奴,他们就算猜到了是自己杀了叶轻眉,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而与他为敌。 所以他虽然对于监察院和范建训练的虎卫有所信任,却也不失防备。 这既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对彼此情谊的珍惜。 毕竟,到了他这个地步,关系紧密之人本就寥寥无几。 甚至,就连到了生命最后关头,他明明有机会杀死范闲,却饶过了范闲一命,选择了去看看五竹黑布下的双眼。 结果被两发激光直接杀死。 倘若他心狠一些,付出一些代价,在叶轻眉死后,将与之有关的人全灭个干净。 以陈萍萍和范建的地位,他们一死,固然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骚乱,可只要他一手掌握着庆国军权,也绝不会生出什么太大的乱子。 自然更不可能会因此最后被生生杀死在皇宫之中。 更何况,林珙能够轻易的被人杀死在城外庄园,范建和陈萍萍又如何不能? 一个拥有大宗师武力的皇帝,想要无声无息的杀死两个麾下的臣子,并不是一件难事。 甚至他绝对有能力制造出一些合适的场地与理由,让范建和陈萍萍合理合法的死去。 所以,庆帝看似冷酷,实则也有着部分温情的一面。 只是在他心中,皇权面前,一切都要为之让路。 想到此处,李承乾压下心头的思绪,面上略作犹疑之后,便出声道:“陛下,儿臣既要办新报,便需要足够的信息来源,所以,儿臣希望监察院能够协助一二,提供一些各地关于民生以及大事要事的卷宗,另外起步的财源,或许需要内库供给一二。” 闻言,庆帝眸光微凝,简单思量过后,便沉声道:“既是涉及监察院和内库,你去与陈萍萍和长公主亲自谈,谈妥之后,上个条陈就是。” 此话看似是同意了李承乾所请,然而却并未将话说死。 毕竟监察院和内库可都是庆国极为紧要之地。 李承乾这太子的身份亦是同样敏感。 想要插手监察院和内库,哪怕只是建起一个简单的联系,都是一件需要他慎之又慎的去考虑的事情。 内库暂且不提,只是需要提供些许起步的银两罢了,合情合理。 更何况,如今李云睿算是摆明车马站在了太子这一边,用些银两,甚至未必就需要太子如此直白的说出口,李云睿怕是就会用一个极其冠冕堂皇的理由拱手奉上。 而且,内库暂且如此也无妨,反正他心中早有安排,两年前将林婉儿赐婚范闲一事虽然在陈萍萍那个老东西的强烈反对之下,暂时不了了之。 可一旦时机到来,他自有法子推进这件事,借此将内库财权从李云睿的手中夺走。 没了内库财权,李云睿对太子的支持便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倒是监察院,近些年令他颇有如鲠在喉之感。 因为他已经隐隐察觉到,监察院似乎在逐渐失去控制,与他渐渐疏离。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自己这儿子既然想要让监察院协助,他正也想看看,陈萍萍会作何选择。 李承乾眸眼低垂,一边思量着其中关窍,一边则面色感激的拜了一拜,道:“多谢陛下。” 庆帝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平静道:“就这样罢,散朝!” 话落,他直接起身,离殿而去。 一旁看着有些胖乎乎的姚太监当即上前道:“退朝!” 一众大臣皆是一拜,随后纷纷依次离开。 李承乾待一众大臣尽数离开之后,这才出了太极殿。 方才脸上的诸般情绪已经尽数消失,化作了平静。 向宫外走去的过程中,他一边细细回忆着自己方才在殿上的表现,是否有什么疏漏和过错。 一边则是思考着新报的具体操办事宜。 当然,主要还是如何获得监察院和内库的支持。 有了监察院的卷宗和内库的钱财,这新报之事,便也成了大半。 其中内库自不必多说,他要的只是些启动资金,以他和李云睿的关系,并非难事。 难点在于监察院。 监察院,有着监察天下之权责,一应卷宗记载了诸多隐秘,向来是秘而不宣。 哪怕他要的不是那些记载了紧要情报的卷宗,监察院能否答应,也是未知之数。 庆帝没有当即应下,而是他让他去找陈萍萍谈,便是因此。 当然,其中或许也未尝没有几分试探陈萍萍心思的意味。 他很清楚,新报在庆帝眼中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事关陈萍萍和监察院,才会令庆帝突然之间重视起来。 他猜测,庆帝很有可能是打着拿件小事去试探试探陈萍萍态度的想法,才会有此旨意。 这让他不免觉得有些心累。 果然,庆帝面前,何来亲情可言? 方才那昙花一现的关爱,从来做不得真。 第13章 陈萍萍 他对庆帝其实并无什么感情,但前身记忆的影响下,还是令他不由轻叹一声,心绪有些复杂。 此刻,他已经离了太极殿,出了那一条狭长的城洞,刚刚走出皇城大门。 正巧便见到了静待于一辆马车旁的林若甫。 他心头微动,诧异道:“宰相大人这是在等本宫?” 林若甫微笑道:“老臣此次是为了向殿下赔罪的。” 李承乾默然,眼中却多了几分警惕。 “宰相大人说笑了,此话从何说起?” 林若甫神情温和,缓缓道:“自那日之后,珙儿自知行事孟浪,一直在府中闭门思过,如今太子殿下既然要办新报,不知可否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李承乾眸光渐沉,闭门思过?谁的过?是林珙?还他这个太子? 想起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不出意外,那礼部侍郎杨世辉必定是受了这老狐狸的指使。 如今又要林珙在他手下做事,似乎暗示着宰相府会给予支持。 怎么,这是打一巴掌又给一个甜枣? 看着林若甫微笑的面容,李承乾心头有几分火气升腾,然而,很快,他便舒缓了心中情绪,微笑道:“宰相大人既有此意,本宫自心悦之,倒是新报初立,诸事纷杂,怕是会苦了林二公子。” 闻言,林若甫面皮抽了抽,众人皆知他大儿子是个傻子,所以在外对林珙皆称林府公子,对于他那痴傻的大儿子闭口不提。 而李承乾这一声林二公子,明显是刻意强调了林府还有一位大公子。 如今在这宫苑之外,无数双古怪的目光注视之下,着实令他有些难堪。 不过,他毕竟城府极深,心中虽然有些怒意,但表情却依旧如故。 只听他笑着道:“太子殿下都已经亲自出马操办,我那犬子有何苦可言,倒是有劳太子殿下多多担待才是。” 李承乾拱了拱手道:“宰相大人言重了。” 接着,二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林若甫便开口告辞离开。 “老狐狸。”李承乾看着林若甫上了马车,渐渐离开之后,暗自唾骂了一声,随后便吩咐那些轿夫先行回到东宫,自己则带着护卫沿着宫墙向南行去。 一路经过无数古色古香,流檐静壁的建筑,最终到了一处有些偏僻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这里便是监察院,只是看着那青石灰岩修筑起来的样子,着实与周边的景致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门前像一只伏虎般踞在地上的宽碑倒是令他颇有几分在意。 他上前两步,看向石碑,只见碑文上这样写道: “我希望庆国之法,为生民而立。 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穷剥夺;无不白之冤,无强加之罪;遵法如仗剑,破魍魉迷崇,不求神明。 我希望庆国之民,有真理可循。 知礼义,守仁心;不以钱财论成败,不因权势而屈从。 同情弱小,痛恨不平。 危难时坚心志,无人处常自省。 我希望这世间,再无压迫束缚。 凡生于世,都能有活着的权利,有自由的权利,亦有幸福的权利。 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此为我心中所愿。 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 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看着最后落笔叶轻眉三个字,李承乾心中有动容,亦有感慨。 以一己之力想要改变整个时代,何其宏大的誓愿,何其艰难的梦想。 他敬佩,却不认可。 至少对于叶轻眉的所作所为并不认可。 如果说,这些话她是作为遗言说出来,自无不可,或者,她如果有足够的力量和底气说出这番话,他也没有意见。 但事实上,在庆国,她并非一手遮天的存在,因为她的头顶还有一片更高的天。 所以,她死了,据说死的很惨,连全尸都没有留下。 事实上,他有时候真的觉得叶轻眉很蠢。 她出山之际,身边有着五竹这个一人能敌万军的保镖,手中有着能够隔着千米之外取人性命的巴雷特,脑子里更是有着领先于这个时代无数年的知识。 那个时候,也根本没有大宗师这么一说,就凭她这般阵容和装备,整个天下可以说任她横行。 她随便占据一个小国,安稳发展,不出几十年,必定统一天下。 那几乎是跨纬度的碾压,这个时代根本无人能挡。 到时候,她自然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去改变这个时代的一切。 可她偏不,还把能够突破大宗师的秘籍到处发。 这也便罢了,四顾剑为了她的理想,杀了自己全家突破大宗师,整个东夷也予取予求,可她觉得四顾剑太残忍,直接离开东夷,去了庆国。 玩起了扶持落魄皇子的戏码。 最后直接把自己玩死。 他不明白,叶轻眉哪里来的自信,会觉得一国皇帝还会如同当年的落魄皇子一般对她言听计从。 他也不明白,叶轻眉既然清楚自己想要做的这件事究竟是何等的艰难危险,却还是将希望寄托在了一个身为皇帝的男人身上。 不得不说,叶轻眉身上虽然有着无数值得赞美的性格和品质,却还是太过天真和愚蠢。 如果没有与天下人为敌的觉悟和信念,她凭什么立下如此宏大的誓愿和理想? 而且,很多事,做永远比说更加重要。 甚至,有些事你做了一辈子,却不能开口说上只言片语。 又不是来做学问,话说的再好,又有何意义? 想到这里,李承乾不由摇了摇头,天胡开局,结果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他可不希望自己最后也步了叶轻眉的后尘。 有叶轻眉的先例在前,他虽然有李淳罡的剑道修为在身,但也仍要足够的低调和谨慎才是。 “太子殿下对这碑文怎么看?” 这时,一道平和中略带着几分阴柔的声音从监察院大门传来。 李承乾抬头看去,便见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枯瘦老人,正看着他,眸光幽然,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常人看去,只怕下意识便会生出几分惊惧。 显然,这便是监察院的院长陈萍萍。 第14章 对话 一名笼罩在黑色披风下,看不清面貌,好似风的影子一般的男子推着轮椅缓缓而来,停在了李承乾近前,立于石碑的一侧。 李承乾目光在黑影之上略作停留,便感受到了几分难言的阴冷。 他知道这就是四顾剑的弟弟,监察院六处主办,九品级别的顶尖刺客影子。 不过,他的目光也只是停留了一瞬,便落在了陈萍萍的身上。 当年他看庆余年这部剧的时候可是很喜欢这位人物,可惜,不出意外,他们未来必将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陈萍萍为了给叶轻眉复仇,报复庆帝,几乎已经成了他一生的执念。 前身之所以会走到最后自杀的局面,离不开陈萍萍背后的推动。 而且陈萍萍的布局无声无息,甚至能让一切事件的衔接和发展都显得顺理成章,毫无他人操纵的痕迹,这才是真正的可怕的地方。 看着轮椅上的消瘦老人,此刻,他心中甚至已经隐隐有几分杀意。 因为杀了陈萍萍,很多麻烦都会消失。 他们如今的距离不到三步,以他如今的实力,一剑之下,有九成的把握将影子和陈萍萍直接斩杀于此。 不过,下一刻,他便将这个危险的想法迅速抹去。 杀死陈萍萍的后果他无法预料,自己一身无法解释的实力会暴露不说,未来的一切变化也将超出他的掌控之外。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大体的脉络仍旧按照既有的路线进行下去。 毕竟,比起一身堪比大宗师的武力,先知先觉才能够让他走的更远。 在没有发展出足够强大的势力和底蕴之前,他甚至可能会主动的去维持原本的剧情脉络。 这也是他在宫门前,没有与林若甫直接翻脸的原因所在。 略微沉了沉心神,李承乾看着陈萍萍道:“本宫如何看,院长大人在意吗?” 陈萍萍微笑道:“太子乃是储君,不仅是庆国的未来,也是监察院的未来,太子如何看待这碑文,老臣自是在意的。” 李承乾看着陈萍萍虽然面带微笑,却毫无温度,那一双幽深枯瘦的眼眸,虽然看似平静,但偶然间所散发的森然与晦暗之色,却好似一匹孤狼,在黑暗中死死的盯着它的猎物。 李承乾气息微凝,沉默片刻后,平静道:“这碑文说的很好,只是本宫看来,太过天真。 这世上何曾有过公平? 人,生来就不平等! 强者支配弱者,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甚至被欺凌的弱者往往也会向着更弱者出手,这是人之本性,亦是天理循环。 一味追求公平的往往皆是弱者。” 他上一世其实就已经看明白了这一点。 就连比如今世界还发达的现代社会都达不成叶轻眉所说的平等,此世又何来的人人如龙? 更何况,倘若人人如龙,岂不也都是尽皆归于平庸? 甚至有些讽刺的是,人类社会的进步往往也正是因为这些不平等。 人之所以努力,也正是因为这些不平等。 大同社会,永远只能存在于理想之中。 陈萍萍闻言,下意识的便想要反驳,毕竟叶轻眉在他心中的地位何等崇高,哪里能容得了他人将之看轻? 然而他张口欲言,却是陷入了沉默。 执掌监察院多年,他看惯了人性丑恶,阅遍了世间黑暗,自然很清楚,李承乾所言或有偏颇,但其实也并无夸大之处。 这个世界就是这般弱肉强食,赤裸裸,也血淋淋的。 当然,也正是因此,叶轻眉即便死了十几年,她所留下的信念才会如此的珍贵,好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金子,令他,乃至监察院中无数人为此前赴后继,甚至不惜性命。 这时,李承乾又开口说道:“叶轻眉所做之事,本宫也略有耳闻,她自然算不上弱者。 但是她所要追求的公平却是要无数站在高处的人跌下深渊。 这岂非也是以强欺弱,如此又岂有公平可言? 我设立的法,你就必须遵守,强权之下的公平,当真就公平吗?” 他所说的其实有些偷换概念,但也并无道理。 贫富差距这种事情,就算是科技高度发达的现在都解决不了,只能抑制,何况是情况更加复杂的古代社会? 权利从来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只要有利益的争端,便永远难以达成真正的公平。 陈萍萍眸光微震,他深深的看着李承乾,有些难以相信这番话竟是出自一个所谓品行不端,好色懦弱之人的嘴里。 这位太子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草包。 他眸光幽深了几分,开口道:“太子此番言论倒是有趣。” 话落,他没有继续在此事多做计较,转而问道:“太子殿下此番来访是为了新报一事。” 李承乾怔了怔,目光落在陈萍萍那消瘦阴冷的脸庞之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他也实在不知,陈萍萍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只是陈萍萍所说的有趣二字却是相当有趣。 不过,提及此番前来的正事,也不再纠缠什么,直接道:“院长大人倒是消息灵通。”他语气微顿,道:“诚如院长所言,本宫确实是为了新报而来。 新报成立须有足够新鲜的内容刊登,若是监察院愿意帮忙,将各地关于民生,要闻等相关卷宗提供一二,于新报而言,当有雪中送炭之效。” 如果是之前,陈萍萍或许会考虑考虑,然后答应,毕竟,此事算不得大,更何况既然要用监察院的卷宗,那么监察院借助此事插手李承乾所办新报就显得顺理成章。 甚至,庆帝此次态度暧昧,对于皇族不可插手监察院的事情都没那么坚持。 许是有想要试探他的意思,但他又何尝不想借助此事去试探庆帝的心思? 然而,听过了李承乾的一番言论之后,他却忽然没了这股心思。 反而,他想要看看,这位向来名声不佳的太子殿下,在没有监察院的帮助下,究竟能不能办成这个所谓的新报,若是成了,又能办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此刻,他竟是罕有的生出了几分期待的情绪。 第15章 拒绝 陈萍萍可不相信,能说出这番话的李承乾,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真的就好似在朝堂上表现的那般,无路可去之下,才选了这么一件没有一个人看好的事情去做。 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叶轻眉曾经也提过报纸一事。 虽然庆帝用内廷创建的报纸看起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但李承乾既然敢另起灶炉,想必也自有几分把握。 宫门之前,林若甫那个老狐狸提出想要将林珙插进去,其中所隐藏的意味本就不太寻常。 别人不知,他又如何不清楚,今日抢先发难的那礼部侍郎杨世辉乃是林若甫的人? 将林珙安插进去,究竟是示弱还是有着其他的心思,也只有林若甫自己清楚。 心中万般思绪转瞬而过,陈萍萍脸色却依旧如常,他略作沉吟,便有些为难的说道:“监察院事设机密,其中卷宗更是不可轻易与人所观,殿下所设新报既然要刊行天下,怕是不妥,抱歉,老臣这里只怕是爱莫能助。” 闻言,李承乾瞳孔微沉,眸光一紧,盯着陈萍萍看了许久。 片刻后,他微微吐气,心中虽有几分失望,却也有几分说不出的轻松。 有监察院的帮助,新报不论是刊印还是销售都将简单许多。 可与监察院接触,有些事却也会变得极为复杂。 尤其是与陈萍萍接触以来,他看似平静,侃侃而谈,心头压力却是极大。 下意识的就觉得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消瘦老人正阴恻恻的想着法要谋害他。 尤其是这般近的距离,陈萍萍若是一时想不开,用轮椅把手中藏着的两把霰弹枪猛然给他来两下。 就算他有所防备,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他虽然有了一身堪比大宗师的力量,但战斗力却依旧存疑。 因为他根本没有与人动手的经历。 并且有着前世记忆的他,对枪械有着天生的恐惧。 只要想到此刻兴许有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他便不由得寒毛直竖。 说白了,此刻的他根本没有什么强者的觉悟,大抵还是寻常小民的心态。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需要顾忌和忌惮的事情便也越多。 如今,陈萍萍既然开口拒绝,他自然也无需继续纠结。 同样的,他也并没有去尝试改变陈萍萍的选择。 陈萍萍这样的人,既然开口,便是庆帝也难以动摇他的想法,除非严命之下,有着正式的旨意,才能够令陈萍萍不得不遵从。 但庆帝却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一件小事,而以皇权强压陈萍萍这位监察院的院长。 要知道,庆国实行三院六部制。 而在这三院之中,权力最大的就是监察院。 监察院拥有独立的调查权、逮捕权,甚至在某些事件中,可以奉旨拥有审判权。 最重要的是,没有其它任何一个机构有权力监管它。 再加上这些年,庆帝更是一向表现的对陈萍萍极为信任,以至于甚至给了百官一种十分明显的感觉。 庆帝和陈萍萍乃是为一体。 他们不断的与监察院的势力对抗着.就等同是与皇帝的私人势力对抗着。 这样的观念,甚至早已经不知不觉的深入人心。 这才形成了监察院游离于庆国朝堂之外,与百官对峙的局面。 所以李承乾虽然很清楚,庆帝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信任陈萍萍。 可即便是为了维持这样的一种态度,维持如今朝堂上下的局势,庆帝也绝不会亲自为他站台,驳了陈萍萍的意见。 于是,当陈萍萍拒绝的话语说出口的那一刻,他便知晓,此事基本已经成了定论。 监察院已经没有可能成为他的助力。 他心头平静,不过面上却还是显出了几分失落的表情,惋惜道:“院长大人说的是,倒是本宫考虑不周了。”他语气微顿,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扰院长大人的清净了。”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神情平和,道:“恭送殿下。” 李承乾最后看了一眼对方,平静的转身离开了此地。 一应护卫自是紧紧跟随而去。 石碑前,陈萍萍看着在一众护卫拥簇之下渐行渐远的李承乾,忽的开口问道:“你觉这孩子如何?” 以他的年纪,说方才十六岁的李承乾是个孩子,并不算冒然。 更何况,他乃是庆帝的潜邸之臣,以他们之间的情分,哪怕李承乾乃是当朝太子,却也是庆帝的儿子,唤一声孩子,甚至有些理所当然的亲近意味。 虽然他极度怀疑叶轻眉的死跟庆帝脱不了干系。 但情分归情分,仇恨归仇恨。 二者并不能一概而论。 身后,影子沉默了片刻,语气毫无情绪波动的说道:“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闻言,陈萍萍笑了起来,消瘦的脸颊之上竟罕有的浮现了几分温度。 “是啊,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 李承乾离开监察院之后,便又径直去了长公主府。 庆帝亲下口谕,令他与陈萍萍和李云睿商谈。 陈萍萍一事虽然出师不利,但此事他早有几分心理预期,倒也并不算意外。 更何况,关于各地时事的消息,他也未必就一定需要监察院的助力。 此事,他心中也早有腹稿。 陈萍萍方面算是告一段落,李云睿这边自也不能落下。 况且,这也是一个他正大光明出入长公主府的理由。 另一边,长公主府中的一处阁楼,帷幔宫灯环绕之中,李云睿正半倚在一张软塌之上,长长的黑发如同瀑布一般垂落,柔媚的眼帘低垂,细细的翻看着一本书册。 上面记录着不少大笔银钱的交易往来。 尽是些关于内库的账册。 良久,似是看的有些乏了,她坐了起来,缓缓伸了个懒腰,完美妖娆的身姿显露无疑,可谓是美不胜收,只是此刻倒也无人有幸能够看到这样的一幕。 浅浅的尝了一口身旁矮几上的茶水,她便不由的想起了最近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想着想着,白皙的脸颊便红润了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暗啐一口,却又浮现了几分怅然。 自从宫里派了御医去东宫之后,她已经有两日未曾见过那个冤家了。 第16章 道理 李云睿很清楚,自己接近李承乾只是为了心中的诸般谋划才会如此,可此刻竟是感受到了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焦灼。 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微妙。 难道这便是民间话本子里所说的爱情不成? 一时间,她不禁有些心慌意乱。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女声。 “殿下,太子来访。” 闻言,李云睿柔媚的脸颊上下意识的浮现了几分欢喜,正想要说些什么,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身姿挺拔,容貌俊美的少年正站在门外,不是李承乾又是何人? 李承乾迈步入了阁楼,随手将门关好,便看着李云睿正色道:“陛下令我与姑姑商谈一番关于新报钱粮之事,这才冒昧前来,打扰了姑姑。” 李云睿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位少年,饱满莹润的红唇轻启:“既是正事,你急着关门作甚?” 李承乾面色不变,大步上前,到了近处,嗅着扑鼻而来的馨香,语气便不免带了几分灼热和沙哑,道:“自是为了要与姑姑细谈,” 李云睿神情妩媚,一缕嫣红缓缓浮上脸颊,眸中似有风情万种,语带柔婉的说道:“那太子便说说看这所谓的新报好了。” …… 当李承乾再度离开长公主府,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一番商谈下来,虽然时间尚有几分不够,但彼此皆很满意,算是宾主尽欢。 关于新报需要的银钱,李云睿自会派人送去东宫。 两件事皆算是有了答复,虽然一成一败,但新报的架子也已经可以开始着手搭建。 不过李承乾也没急着立刻去将新报办起来,虽然有了内库的银钱支持,但关于场地和人手,他还需要时间斟酌。 至于版面所需的时事要闻,他虽有腹稿,但暂时也不必着急。 尤其是第一期,他随便寻人搜罗一些京都的新闻就是。 等他将新报的名头打出去,有了些成绩之后,才好去寻庆帝,解决时事问题。 想到这,他便直接回了东宫,暂且偃旗息鼓,准备初步建立个规划,等内库银钱到了之后,再开始着手成立新报。 同时,他也派人去寻一处生意兴隆的酒楼旁边,买上一处地方,建立一个用以招揽人手的地方。 名字便叫招贤馆。 取招贤纳士之意。 要求倒也不高,只需识字,会写简单 的算术,并且人品生平无甚出格之处即可。 而只要进了招贤馆,每月便有一两银子的月俸,如果安排了另外的事情去做,更会有着额外的进项。 或许招募不到什么富家子弟,但绝对会吸引到不少贫寒士子。 更何况,这招贤馆是他以太子身份开办,在许多人眼里的吸引力怕是远比这些银子要大的多。 而就在不久之后,李承乾今日所做之事,所说之言,便几乎尽数出现在了庆帝的书案之上以及陈萍萍的手中。 也就只有长公主府中,他与长公主那半个时辰并无详细的记载。 这或许是因为当时他令那一众护卫候在长公主府外原因。 可见,那些护卫之中,不仅有庆帝的人,同样也有着监察院的人潜藏。 所幸,李承乾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也能猜到东宫之中必定有庆帝和监察院的人。 所以,他行事向来小心,从不会将任何不妥之处展现在他人面前。 偌大的东宫,除了出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得到他的信任。 所能够展现出来的东西,他也不惧被人知晓。 唯一令他有些后悔的,便是监察院门前与陈萍萍关于碑文之事的言论。 不得不说,他虽然嘴上说着愚蠢,心中却还是被那些看起来无比美好的碑文所触动。 才会颇有些不甚理智的说出了那些毫无意义的言语。 这与他藏拙的想法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当然,归根究底,他主要是不该提起叶轻眉这三个字。 叶轻眉不论是在庆帝心中还是陈萍萍心中,都是禁忌。 陈萍萍的拒绝,与此未必便没有关系。 不过,说都说了,后悔也来不及。 几句话而已,真说要影响很大,也不至于。 如今,他只需要好生将新报办起来。 一切,静待将来就是。 …… 皇宫之中,庆帝坐在御案前,看着那张写满了蝇头小字的宣纸,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半晌,他忽的出声问道:“你觉得太子所言可有道理?” 一旁,体态颇具福相的姚公公连忙躬身道:“奴才哪里知道什么道理,奴才只知道,陛下就是最大的道理。” 他这话看似没有回答,实则却已经是极好的答案。 公平在强权面前一无是处,庆帝是庆国的天,所以庆帝自然就是最大的道理。 闻言,庆帝笑了笑,对这些阿谀奉承之言,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想的是陈萍萍今日的举动。 陈萍萍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太子,表明了他不会与储君有任何的瓜葛,展示出了对于自己绝对的忠诚。 然而他却反而越发看不清陈萍萍的心思了。 他意味不明的冷哼了一声,便不再多想,本就是随意的一次试探,结果如此便也罢了。 至于太子去长公主府停留了半个时辰的事情,他也只是随意略过一眼,就不再关注。 李云睿会支持,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至于那招贤馆,他也根本没有看在眼里,能入这招贤馆的人,要么就是科举不成的读书人,要么就是一些没有什么才能,只求幸进的权贵子弟,想要从中招纳到贤才的概率,完全是一件极为渺茫的事情。 不过,既然太子要办,随他就是。 倒是对于李承乾今日所言,他略微有几分意外。 太子能明白公平与强弱之间的本质,也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愚蠢的人,成为不了一位合格的帝王。 这些日子不见,却是比之前有些长进。 至于太子对于叶轻眉天真二字的评价,他心中也是认可的。 因为叶轻眉要是不天真,他就几乎没有任何机会通过布局将她杀死。 叶轻眉所掌握的力量,哪怕他如今依旧心有余悸,忌惮不已。 十数年过去,那个神秘的黑盒子,依旧如同噩梦一般令他难以释怀。 毕竟,只要想到他那两位哥哥凄惨的死状,他就难以平静。 第17章 契机 当然,除了那个神秘的黑盒子之外,叶轻眉活着的时候,在庆国的影响力也相当可怕。 连如今势大难制的监察院也是因她而生。 说是满城皆杀叶轻眉,但从事后的血腥清算就可以看出,强弱对比何其明显。 他即便身为庆国之主,也需要谋划无数,又和神庙联手,这才能趁着她生孩子,一生中最为虚弱的时候将她杀死。 而自从叶轻眉死后,他便一直在刻意的回避与之有关的任何事情。 虽然他不得不杀了她,但在他心中,叶轻眉永远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女人。 这世间根本没有其他女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午夜梦回,他虽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心中却也自有几分抹不去的遗憾和痛惜。 他们,本不该走到这一步。 她明明可以成为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为什么偏偏要推行什么所谓的公平? 这世上的一切他都可以给她,除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不允许有任何人的存在能够对他的权利产生威胁。 想到此处,他缓缓出了一口气,将胸腹间翻涌的情绪尽数压在心底,重新恢复成了那个往日里冷酷森严的帝王。 一个女人,杀便杀了。 等他一统天下,立下不世伟业,为此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值得的。 另一边,监察院中某个只有一丝光亮的狭小房间之中,陈萍萍一人静静的坐在轮椅上,细细的看着今日李承乾离开监察院之后的一应情报。 光暗错落之下,将他消瘦的脸颊映照的颇有几分阴森。 此刻,他眸光落在李承乾去长公主府的寥寥数字记录之上,颇有几分在意。 虽然看不出什么,但他却总是潜意识的觉得,其中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过了人世间无数黑暗,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就总会将所有的事情向着最黑暗的方向思考。 半个时辰看似不长,为了保证谈话的隐秘性,屏退了左右宫人也很是合理。 但他就是觉得有不妥之处。 出于某些心思,他轻轻敲打着扶手,道:“派些得力的人手,小心盯着的李云睿和太子,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及时向我汇报。” 黑暗中,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是。” 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形轮廓,好似一道孤魂,静静的站在角落之中。 陈萍萍随手将那张记载了李承乾情报的纸张送到一旁只有星点火光摇曳的烛台之上。 随着纸张的燃烧,本来阴暗的房间骤然间迎来了一道略显刺眼光明。 光焰之下,陈萍萍面无表情,好似一个冰冷的雕塑。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道如风一般的黑影,轮廓也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不过,随着纸张的燃尽,一切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 数日时间很快过去,关于李承乾当日在朝堂之上提出的新报一事至今没有什么消息。 不少官员本就不看好堂堂太子去办什么莫名其妙的新报,如今李承乾似乎已经知难而退,倒也算明智。 不过想起当日李承乾在朝堂之上的言辞,心中便不免多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态。 更是有不少人暗自腹诽,虎头蛇尾,这太子果然不堪大用。 倒是少有人知道,京都中很是红火的酒楼‘一石居’旁边,悄无声息的开了一间招贤馆。 不过,至今也是门可罗雀,很是凄凉。 太子的招牌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用,当然也可能是那一两银子的月俸吸引力也着实不怎么高。 毕竟京都之中,所谓贫寒士子的比例,属实是低的可怜。 所以,虽然开办了已经一日有余,但能够通过基础的考核,有着加入招贤馆资格的人,也只有寥寥三人。 等经过了背景家世调查之后,很可能只有一人能够正式的加入招贤馆。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太子的名头渐渐传开之后,倒也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 虽然大多都是看热闹的,但想要加入招贤馆的人却也增加了不少。 相信不出数日,至少能有着十余人的规模。 当然,哪怕他们加入了招贤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当真能有什么贤能之处。 无非就是识字,懂些算学之道而已。 正如庆帝所想的一般,真正有才学的必定会通过科举出人头地,而非是什么所谓的招贤馆。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东宫的门客罢了。 哪有通过科举,成为朝堂之上正儿八经的官员来的畅快? 此刻正在东宫书房之中的李承乾倒也并不在意这一点,或者说,他开办这招贤馆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形。 只是,他手下无人可用,总不能让东宫里的太监和宫女,或者东宫卫率中的将士去给他办新报。 能够识字,懂些算学就已经勉强够用了。 勉强辅助他先出上几期报纸,等打出名头之后,自会有人慕名而来。 同样,他也想通过去完成这件事,试探试探他那个三无金手指的反应。 如今过了那么久,除了一开始的抽奖之外,这玩意就好像死掉了一样,半点动静没有。 通过最开始所谓完成特殊事件的提示中,他觉得,新报的成立也许就是一个契机。 不过具体怎么算是完成了一个事件,还需要日后通过不断的摸索才能够明白其中的规律。 至于奖励,他倒是很想直接抽到全盛时期,有着陆地剑仙实力的李淳罡。 一剑破甲三千,何其恐怖。 哪怕一剑之后就此力竭,那般威势也根本不是大宗师可以比拟的。 除了在耐力和持久力之上,比不了身为机器人的五竹,无法与数万大军抗衡,但一对一的情况下,当世足可称无敌。 如今指玄境的李淳罡,修为虽然依旧很强,可想要做到一剑破甲三千的地步,还差了不知多少。 武夫境界,一步一层楼。 天象如是,陆地剑仙亦如是。 再加上这些时日他对于自身力量的熟悉和摸索之下发现,许是因为两个世界的差异,他一没有雪中世界所谓的指玄秘术,二也没有什么来自于天地之间的加持。 所能够展现出来的实力,根本及不上雪中世界的李淳罡。 指玄亦有强弱之分。 第18章 发售 此方世界,大宗师出手次数不多,原著中曾记载,叶流云在江南之时,受李云睿指派,伪装成四顾剑,一剑斩半楼,给当时准备接手内库的范闲来了一个好大的下马威。 而李承乾自知,他全力之下,或能够比叶流云略强一些,但也强的有限。 杀伤力或许也就与真正的四顾剑在伯仲之间。 当然,这主要是他虽然继承了李淳罡的剑道,却还没有足够的心境和能力去施展李承乾最强的一剑开天门。 不然,即便只是指玄境,一剑开天门之下,此方世界的大宗师,怕是也无人能够与他抗衡。 略微惋惜之下,他活动着手腕,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看着书案之上,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般的字迹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以笔做剑,细细体会着自身剑道的同时,写出来的字也蕴有神意,看起来着实颇有几分气势。 关于新报的相关规划他差不多基本已经完成,而眼下他所写的这篇文章,便是新报即将打响的第一枪。 其中成败,皆在这寥寥千字之上。 …… 又是数日时间匆匆而过,因着太子名头汇聚于招贤馆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好奇心过后,这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太过在意和关注的东西。 而招贤馆也最终招纳了二十三名身家清白,才学虽不高,但也勉强够用的普通门客。 当然,除此之外,倒是也混入了一个奇怪的生物。 年纪十一二岁的,看着有些微胖的少年。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识字不说,算学之道也远在那二十三名普通门客之上。 当然,真正能够让他进入这招贤馆的,反而是因为他的家世。 因为他叫范思辙,司南伯范建的嫡子。 范思辙加入这招贤馆也不是为了什么太子,而是单纯的为了那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虽然不多,可只要加入招贤馆,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白白领上一两银子。 按他的话说,有人送银子,为什么不要? 至于想要让他做其他事,他倒也没说不做,只要银子给够,能不能做他都高低得做上一做。 反正就一句话,给钱就行。 李承乾看到范思辙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稍有些讶然,听得那管事所说,才知道了范思辙的想法。 不过哪怕知道这范思辙是为了银子来的,他也还是同意了让他进入这招贤馆,用一两银子和范府拉上关系,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几日,一方面他派人拿着他的写好的章程给那二十三名门客来了个紧急培训,一方面则是又令人寻了一处场馆,作为新报开设的门面。 其他许多前期相关的准备,也都开始一一着手进行。 朝堂之上,一片平静,然而平静之下,却是暗潮汹涌。 有少数亲向于太子一方的大臣们,暗暗期待着新报能够成功,好以此为由,为太子争取更多的权利。 当然,大多数朝臣却都是一种看笑话的心态,内廷所办的报纸如何,很多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并不相信,李承乾能令这莫名其妙的报纸起死回生。 在他们看来,李承乾想要借此事一鸣惊人,纯属是急病乱投医。 太子终归年少,孩童心性罢了。 直到这一日,大街小巷之中,忽然多了不少街头卖报的小贩。 这些人多是一些平日里无所事事的闲汉或者中年妇人。 李承乾只给了他们最低的十文底薪,但却给了他们每卖出十份报纸,便可得一文钱的提成,上不封顶。 而相比于内廷一两银子一份的报纸,这新报只需要区区五文。 当然,不论是纸张还是墨水的质量都远远无法和内廷的报纸相比。 李承乾对于新报的要求只有一个,字迹清晰即可。 为了报纸的流传度,他必须将报纸的定价拉低,甚至哪怕五分钱一份的新报,每卖出一份,仍旧是处于亏损的状态。 卖的越多,亏损便也越多。 不过,前期的亏损只需要控制在一定范围,等新报名气打响之后,李承乾自有法子通过广告,招商引资等方式令新报开始盈利。 所以,第一期的新报,李承乾便刊印了足足五万份之多。 虽然相较于京都数十万人的规模差了不少,但只要将这五万份报纸卖出,口口相传之下,也足以将新报的影响力扩散至京都全城。 …… 东宫之中,李承乾并未亲自到场,事实上,新报自建立以来,他都是通过遥控的方式,派人处理。 具体去落实一切的,便是一向跟在他身边的出云。 他毕竟是太子,并不适合亲自下场做这些事,而他能够信任的,如今也就只有出云一人。 不过,出云能力也确实不俗,新报成立至今,一切事物在她手中都处理的紧紧有条。 颇有几分贤内助的架势。 此刻,李承乾在院中来回踱步,显得有些焦躁。 虽然一切设想看着都没什么问题,但成立一家报社,办一份报纸这样的大事,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做。 心中自然难以平静。 尤其是今日乃是新报首次发布,关乎着新报的成败。 哪怕他对于新报有着十足的信心,也无法真正坦然待之。 倒是一旁的出云看上去娴静无比,面上清冷依旧。 似乎比起李承乾,亲手安排了所有事宜的她,信心要更足一些。 见着李承乾这般模样,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殿下既然放心不下,不如亲自去看看?” 闻言,李承乾心头一动,对啊,与其在这里等结果,不如去亲眼看上一看,自然知晓这新报结果如何。 他一把拉过出云,在她那白皙如玉的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道:“好,那我们就去看看!” 这些日子,除了最后一步之外,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差不多做了个遍,此刻看起来倒也颇为自然。 不过,出云那梨蕊般的白皙脸蛋上仍旧是涌起了一抹飞霞。 清冷的气息眨眼间便散了大半,宜喜宜嗔的看着李承乾,娇羞无比。 …… 第19章 各方反应 约莫一刻钟之后,李承乾穿着一身寻常的士子青衫来到了一处繁华的街头,身后则跟着穿了男装,扮成小厮的出云。 主仆二人看着分外低调,当然外围也自有不少侍卫隐于暗地。 而李承乾忐忑的心情在看到街头处那无人问津的卖报小贩时,就瞬间沉了下去。 这与他想象中,人潮拥挤,争相购买的画面可是截然不同。 而这样的一幕自然也传遍了许多正暗自关注着此事的人耳中。 有人讥笑道:“果不其然,庸碌无为,不堪造就。” 太子平庸的传言早已经朝野皆知。 而一些朝臣之所以会向太子靠拢,也正是因为他的平庸。 因为在一位平庸的帝王手下当臣子,远比在一位精明强悍如庆帝这般的帝王手下当臣子轻松的多。 也更容易掌握大权。 与其说他们是向太子靠拢,不如说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和野望。 庆帝之所以将二皇子推上前台,也正是因为太子的平庸,他想要借着二皇子为磨刀石,好生磨炼磨炼太子。 虽然平庸的太子符合他的利益,不会对他的皇位造成任何的威胁,但对于皇权的接替却是有着隐患的。 皇宫之中,姚太监拿来了一份新报,并将新报发售的情况仔细的告诉了庆帝。 庆帝闻言,眸光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失望,他还以为太子一病之后,真有了什么长进,兴师动众的办了个新报,也只是如此罢了。 淡淡的撇了一眼姚太监呈上来的新报,也没了什么兴趣,随手将新报放在一旁,便拿过一道奏折批阅了起来。 然而打开一看,便是弹劾太子的内容,内库钱财大半都用于国事,要经过诸多官员的手,李承乾虽然只要内库提供了一些起步的银钱,却也挑动了一些人敏感的神经。 庆帝心中生出了一丝怒意,啪的一下,将手中奏章扔了出去。 “好大的胆子!”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冰冷紧张了起来,一应宫人皆噤若寒蝉。 …… 宰相府,林珙听着下人的汇报,冷笑道:“果然是竖子,哪里办得成什么事?” 一旁,林若甫倒是不言不语,自顾自看着手中质地并不太好甚至有些粗糙的新报。 林珙却是又道:“父亲,难道我真要去这所谓新报做事?看如今的架势,这新报怕是撑不了几日,我若巴巴的去了,岂非成了笑话?” 林若甫依旧没有回应,然而看着看着,他面上已经写满了肉眼可见的凝重和认真。 良久,他神情复杂的抬起头,看着满脸不耐的林珙冷声道:“今日你若再不去,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距离他于宫门前承诺的三日已经过去了许久,林珙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去,往日便也罢了,但今日见了这新报,自己或许是真的小看了这太子。 再拖下去,他倒是不怕,但等他死后,自己这蠢儿子又会是何等光景? “父亲,你?”林珙刚想说些什么,却在林若甫严厉的目光下住了嘴。 他有些不解,自己这父亲的态度为何突然有了这般大的变化。 但他很清楚,此刻没有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监察院中,陈萍萍也正在看着李承乾所办的这第一期新报。 很投入,也很认真。 那些李承乾派人随意搜集而来的京都时事要闻便罢了,其中占据了将近一半篇幅的一篇文章却是吸引了他几乎全部的心神。 这篇文章便是出自李承乾之手,名为少年庆国说。 ‘今日之老大庆国者,则庆国老朽之冤业也。制出将来之少年庆国者,则庆国少年之责任也…… 使举国之少年而亦为老大也,则吾庆国为过去之国,其澌亡可翘足而待也。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北齐,则国胜于北齐;少年雄于天下,则国雄于天下。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庆国,与天不老!壮哉我庆国少年,与国无疆!’ 看到最后,陈萍萍竟一字一句颇有些震动的念了出来。 “好一个美哉我少年庆国,与天不老!好一个壮哉我庆国少年,与国无疆! 好一篇振聋发聩的锦绣文章!” 他虽然想要为叶轻眉报仇,余生几乎都在为了此事而活,但受叶轻眉影响,他却是更将国泰民安放在了首位。 不然,日后他暴露的时候,也不会孤身一人入宫质问庆帝,甚至还严命监察院不可妄动。 事实上,以他的影响力和实力,足以令庆国大乱。 但私仇归私仇,他不会真的为了一己之私,令整个庆国陷入泥潭。 这一篇文章之中,将庆国的未来和少年的志向相合,其中所倡导的思想境界,人文情感,绝对足以震动任何一个心向庆国之人的灵魂。 不论是少年还是老人,都是如此。 沉默良久,陈萍萍将心头情绪的波澜缓缓平复,这文章确实足够惊艳,但真正令他动容的,却是其中某些与叶轻眉相似的特质。 那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东西。 想起当日那位少年在监察院门口,那石碑之前所说的冷漠言语,他便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自语道:“庆国若有这样的一位太子,倒也是一件好事。” 话落,他微微抬头,道:“不必再派人盯着太子和长公主了,将人撤回来。” 阴影处,影子平静的应了一声,没有丝毫情绪。 做与不做,于他而言,本就不重要,他只需要听命行事就是。 陈萍萍看了他一眼,道:“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我就算了,难道你也要跟个冰块一样独自过一辈子?” 影子微微默然,道:“大仇未报之前,属下并无其他心思。” 陈萍萍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而是继续看起了手中的新报。 除了正面的那一篇少年庆国说之外,翻过背面,仍有着篇幅不少的内容。 看上去,似乎是一种民间流传的志怪小说。 名字倒是霸气。 诛仙。 开篇的那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瞬间便又一次吸引了他的心神。 …… 第20章 安排 街头角落,李承乾看着卖报之地那清冷的场面,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本以为文好可破一切。 不仅拿出了开篇略作改动的少庆国说作为王炸,还在最后附上了几章诛仙的情节,以作为后期的连载内容。 当然,用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或者以三国演义,西游这样的四大名著可能更好。 但金庸古龙的影视剧他虽然看了不少,小说却着实没怎么看过,很难复述下来。 四大名著他就更记不得了。 倒是诛仙,情节不算复杂,他看过的年岁不算久,印象稍深一些,以半白话的形式写出来,并不困难。 再加上此方世界信奉神庙,仙神之说流传甚广。 范闲第一次去神庙,神庙就搞了个仙风道骨的仙人投影出来。 可见诛仙这样的仙侠小说文学性虽然远远比不上四大名著,但流传性倒极有可能会更广一些。 范闲写来的红楼梦虽然眼下已经有了火爆的趋势,但多是跟风,附庸风雅之人。 寻常百姓哪里看得了那般文绉绉的东西。 而新报面向的受众之广,本也不只是那些富家公子,王公贵女。 综合考量下来,诛仙倒也确实算是最适合在新报上连载的小说之一。 可惜,李承乾考虑了很多,却没有考虑到文好可破的前提却是有人去看。 倘若没有人看,就算其中写了圣人之言,天地至理,也是毫无意义。 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大抵便是如此。 不过,李承乾也只是略微有几分沉闷,说白了,造成现在的结果,一方面是他经验不足,一方面也是他没有太过重视宣传手段。 当然,之前内廷所办报纸残余下来的阴影,也是新报至今无人问津的原因之一。 在很多百姓心中,哪怕这劳什子新报便宜了很多,可花五文钱买一张所谓的新报回家擦屁股,倒不如去吃一碗馄饨来的舒服。 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和不足,李承乾反省了片刻之后,就唤过出云,细细吩咐了几句。 很快出云便悄然离开。 约莫一刻钟之后,出云重新出现在他身旁,小声道:“殿下,已经安排妥当。” 李承乾点了点头,便静静的看着那费力吆喝了半天,仍旧无人问津的卖报小贩。 这小贩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此刻神情有些萎靡,叫卖的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 “新鲜出炉的报纸,太子亲笔,只要五文钱一份,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声落罢,好一会才响起第二声。 为了卖报,她今日可是兴冲冲的起了个大早,取了足足两千份。 若是按照那漂亮的跟仙女一般的管事所言,只要能将这两千份报纸卖出去,底薪加提成,少说也能拿二百一十文钱。 这可是日薪,对于她这样的家庭来说,省吃俭用的话,二百一十文至少能支撑十几天的用度。 为了能拿到这个卖报的活计,她可以说是挤破了头,用尽了浑身解数。 可如今凄凉的场景,让她心头的火热好似被一盆冰水淋了下来,拔凉拔凉的。 到了现在,也只有寥寥数位贵人的家丁仆从买了几张。 连最低十张一文的提成都还差了一些。 若是不出意外,今日这辛辛苦苦叫卖上一天,也许只有那十文钱的底薪能够拿到手。 甚至,她都忍不住对办这报纸的人生出了些许怨气。 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 声势搞得那么大,一印就印了五万份,到头来就这水平? 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正想着这些,心中满腹牢骚的时候,忽的有几名书生打扮的人靠了过来。 其中一人道:“大姐,你这东西怎么卖?” 闻言,那妇人丧气的神情一收,立刻满脸带笑道:“公子是要买一份吗?只要五文钱,其中可是有当朝太子亲笔,五文钱绝对不亏!” “哦?太子亲笔?那本公子倒是要好好看看了。” 一旁有人劝道:“几年前出的报纸教训还不够吗?何必花这些冤枉钱?” “是啊是啊,有这些钱,不如去酒楼多要一壶酒,你我饮酒作诗,岂不乐哉?” 他们声音极大,很快就吸引了不少来往行人的注意。 事实上,新报的贩卖也是有不少寻常百姓在关注的。 毕竟只一个太子的名头,就足够引起不少人的好奇。 很多人其实也想着看一看这当朝太子的文采究竟如何。 只是囿于之前内廷所办报纸的前例,没有人敢轻易以身试水。 毕竟,一两银子一份的报纸都办的像一坨答辩,这五文钱一份的报纸怎么可能好到哪里去? 很多人其实都有一个类同的概念,那就是贵的不一定好,但便宜的一定不好。 所以,不论卖报的吹的天花乱坠,嗓子都喊哑,他们也只会当做看热闹一般的在一旁观望。 这突如其来的好戏,就好像平静的剧情中忽然来了一个小高潮,让许多人不自觉的就驻足围观了起来。 那要买报纸的书生,在一众反对的声音中,却是猛然大声道:“我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劝,左右不过是五文钱罢了。”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钱袋,数了五个铜板,一把放在卖报的摊位上,道:“给我来一份!” 那妇人本以为在一旁同伴的劝说下,这单生意要黄,心中正想着怎么挽回,结果猛然听到这一声,神情顿时便掩不住的喜色。 她一把将那五个铜板抓在手里,一面拿起一份新报递了过去。 “好嘞,公子,这是您的报纸。” 那几位同伴见此人一意孤行,便也不再多劝,只是纷纷摇头道:“有你后悔的时候!” 那书生倒是充耳不闻,接过新报便打开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仿佛雕塑一般僵立在了原地。 然而不过片刻,他的神情就变得无比激动,甚至忍不住大声诵念道:“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庆国,与天不老!壮哉我庆国少年,与国无疆! 好一个少年庆国说,此诚圣贤之言!” 第21章 火爆 这书生面现激昂之色,手舞足蹈的向远处跑去。 高喊道:“今日小弟有圣贤文章需要拜读,这便回家,不与诸位兄台闲游了。” 街头角落的阴影中,李承乾看着这一幕,面皮不自觉的抽动了起来,好浮夸的演技。 不过越是浮夸,反而效果越好。 此刻,他已经看到不少围观的行人脸上蠢蠢欲动的神色了。 或许也就只差了一个爆点,就能够打破新报贩卖的僵局。 正在这时,那书生的几名同伴面面相觑,沉默中,有人问道:“要不我们也买一份看看?” “我觉得可以。” “赞同。” 简单商议之后,他们便纷纷高声道:“给我们也来一份报纸!” 妇人笑的眼睛眯了起来,连忙道:“好嘞,五文钱一份,公子拿好。” 几人付了钱,接过报纸之后,与之前跑掉的那人表现几乎一般无二,先是平静,随后便是激动,直到手舞足蹈起来。 竟也都各自拿着报纸跑掉了。 看到这一幕,一应关注着这里的行人心头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这新报当真有如此惊人的魔力不成? 想起最开始那书生念出来的几句话,如今想来,也却是令人心绪起伏,心头震荡。 哪怕他们很多人没看过什么书,也能够从中听出一种大气磅礴,如日东升的气魄。 五文钱,似乎可以一试。 终于,当第一个人试探着上前去买了一份新报之后,顿时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凑了上去。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挑动了他们的情绪才会如此,等他们冷静下来,只怕维持不了这般火热的氛围。 便在这时,一个穿着褐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挤进了人堆,拿着一个用硬纸折起来的简易喇叭大声道:“大家好,我是报社的管事,为了庆贺新报发售,购买第一份报纸的顾客,在第二份报纸发售的时候,可以享受八折优惠。 另外,每一份新报的末尾有三个特殊的符号,第一期新报发售完之后的第二天,将会进行抽奖环节,抽出三个固定顺序的特殊符号。 只要新报末尾的三个特殊符号与抽奖结果一致,购买者便可以凭借这一份新报去洛河大街二十七号扶摇报馆兑换一两银子的终极大奖。” 话落,在场的氛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热烈了起来。 八折优惠先不提,五文钱博一两银子。 万一中了,岂不是发了笔横财? 人其实或多或少都有赌性。 只要想到能用五文钱得到一两银子,那种感觉就很难忍受。 更何况,很多人心中本就对新报颇为好奇,这五文钱花起来,又多了一个挣钱的机会,岂不是赚麻了。 如此一想,心中购买的欲望便开始疯长。 有的人甚至一狠心,了解了详细的规则之后,直接买了十几二十份新报。 如此口口相传之下,新报的贩卖瞬间便火爆了起来。 而这样的一幕,在京都各处繁华的大街都有发生。 源源不断的新报被卖了出去,大量的铜钱入袋。 不过一个时辰不到,整个京都五万份新报竟是卖了干净。 甚至还有不少人争相求购。 不过,李承乾并未选择加印,五万份新报足够将影响力扩散至整个京都。 而有些人买不到,反而会让下一期的新报卖的更好。 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当一件事形成了一种风潮,新报具体如何反而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 等抽奖结果一开,只需要稍加宣传,就必定会令新报的热度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居高不下。 当然,这些手段也只是一时的,真正想要让新报长久的办下去,内容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卖的毕竟是报纸而不是彩票和营销。 新报卖完之后,李承乾心满意足的带着出云回到了东宫,此刻,他能够猜到,有些人的表情怕是会很精彩。 随着天色渐暗,见确实没有新报可买,各个街头巷尾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而今日发生的一切,也迅速的传遍了京都中各个达官贵人的府邸,包括皇宫和监察院。 皇宫中,庆帝面色难得的有些尴尬,打脸来的太快,着实让他没有想到。 说到底,他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确实有些不太信任。 尤其是看到那一篇少年庆国说,其中的激昂和向上的精神,哪怕他也不得不为之震动。 此文一出,整个庆国少年怕是都会生出一股拳拳的爱国之心。 热血一点的,怕是都有了要为庆国马革裹尸,奉献一生的觉悟了。 当然,唯一令他有些疑虑的是,写出这篇文章的李承乾怕是也会在无数庆国文人士子,尤其是少年的心中神化。 不过,庆国文化荒漠的称号,因为这一篇文章,怕是也能够摘掉一些了。 他相信,便是以文道著称于世的北齐,也无人能写出此等气势磅礴,激昂向上的雄文。 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复杂的叹了口气,随即便看着一旁的姚公公说道:“传命下去,将这一篇文章定为各地学塾必读之文。” 姚公公神情微动,如此命令一下,太子怕是将成为庆国文道领袖,储位只怕再无人能够轻易撼动。 看样子,他也需要考虑一下,日后如何与太子相处了。 他想着这些,面色却是毕恭毕敬的说道:“是,陛下。” …… 监察院,陈萍萍笑着将手中情报放在了一旁,道:“我们这太子殿下果然好手段。” 一旁,影子静立于黑暗中,并不言语。 陈萍萍也没想着他回答,只是自顾自道:“草庙村,青云门,呵呵,倒是有趣,也不知这第二期新报什么时候出,难得,我竟也有了几分迫不及待的情绪。” 烛光渐暗,将陈萍萍的笑容也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而新报的影响力也不过才刚刚开始发酵。 一篇少年庆国说,不论在达官贵人之中,还是在士林之中,都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当天,林珙便带着一马车的礼物去了东宫拜访。 得到侍从的通报之后,李承乾沉吟了片刻后,道:“告诉他,礼物本宫收了,人就不见了,明日辰时自去扶摇报馆点卯就是。”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此事,因为他那眼前的光幕再一次有了动静。 第22章 人物招募卡 就在那五万份新报销售一空之后不久,李承乾眼中的光幕便有黑字自行浮现。 【完成普通事件,获得普通抽奖机会一次。】 果然,有特殊抽奖,就也有普通抽奖。 只是为什么睡了个女人就是特殊抽奖,他费心费力的搞了个新报,才只是个普通抽奖? 怎么看,这普通抽奖都比特殊抽奖差了不少。 果然,他这个金手指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金手指。 只是不知道,这普通抽奖会抽出个什么来。 心头好奇之下,他也懒得搞沐浴焚香洗手这一套,直接屏退了所有人,独自来到书房,便直接开启了抽奖。 比起特殊抽奖的七彩斑斓,这普通抽奖只有白蓝紫金红五种颜色的光芒在其中闪烁,形成了一个五彩轮盘。 五种颜色泾渭分明,形成了五个不等的区域。 白色占据的区域最大,蓝色次之,直到红色区域的时候,就已经是小的可怜。 显然,白色区域的奖励怕是最次的。 眼见五种光芒迅速旋转起来,李承乾不由念念有词道:“红,红,红!” 当日李淳罡的剑道传承也不过是个金,这要是抽到一个红,他岂不是原地起飞? 就在他心心念念之下,光幕旋转的速度在达到一个极限之后,便开始慢慢减弱,直至停下不动。 在他十分惋惜的目光中,停在了大小仅次于白色的蓝色区域之上。 蓝光璀璨,将整个轮盘吞没,光芒中,一张手掌大小的蓝色卡片缓缓凝聚而出。 蓝色的卡片上,纹刻着一个人物。 是一个穿着文士服,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 下方,有这样一句话。 文采斐然,源远流长。 这是一张人物招募卡,使用之后,就会在现实中出现对应的人物,拥有合理合法的身世来路,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向他效力。 竟然是他? 李承乾心中惊叹,有了他的出现,自己建立的这个扶摇报馆怕是当真能够和报馆的名字一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可是太子,哪里能一直干着写手的事情,便是诛仙也是由出云代笔。 那删删减减改编而来的少年庆国说,还是因为他前世比较喜欢原篇,印象较为深刻,这才能够大差不差的写出来。 新报想要长久的办下去,靠他一个人那是完全不行的。 所幸,有了眼前这位加盟之后,这新报的事情,他只怕能省心许多。 同时,他心中对于以后做事手下无人的境况也基本没什么担忧了。 从今日的抽奖来看,这一类的事件完成之后,很可能都会抽中这种人物招募卡。 蓝色的都是这样等级的人物,白色怕是也差不到哪去。 可以说,他只要费些心力,将开始的架子搭起来,自然会有足够的人才将这一切延续下去。 果然,他毕竟是太子,以后要当皇帝的人,哪里能事事亲力亲为? 他只要能够把相应的人才放到对的位置上,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了。 最重要的是,在抽出人物召唤卡的同时,他便自然而然的知道了一些相关信息。 比如,通过人物召唤卡召唤而来的人物,先天就会对他拥有最高的忠诚度。 当然,召唤而来的人物拥有独立的思维和想法。 一开始忠诚不意味着永远忠诚。 倘若他肆意的苛待,羞辱对方,忠诚度自然也会随之不断的下滑。 所以,虽然先天满忠诚,但后续的维护还需要他费心一些。 不过比起自己培养,或者招募那些心思各异人才来说,省心轻松了何止百倍? 等他日后手下名将如云,谋士如雨的时候,陈萍萍老谋深算又如何? 华夏古往今来的名臣将相何其之多? 甚至,等他羽翼丰满,一声令下,就算强势如庆帝不也只能乖乖退位让贤? 想到兴处,他心头情绪不免又汹涌了起来。 不过如今他倒也基本能控制控制,不至于像之前得到李淳罡剑道传承的时候那般大笑出声。 毕竟理想虽然丰满,现实仍有一段不短的路需要去走。 此刻,他给自己立下的七字方针。 稳住,发育,不要浪! 待他登高一呼,成就九五之时,便是剑指诸国,一统天下之际。 而就在李承乾为着美好的明天遥想之际,京都太学,哪怕已近深夜,人人也都在争相传颂那一片少年庆国说。 在看到这一篇文章之前,作为兢兢业业努力读书的学子,从未感受过自己居然如此重要,庆国的未来竟能与自身息息相关。 各个高门大户之中,便是早已经被权力和金钱腐蚀了心智的官员和贵人们,在读到这一篇文章之时,也在心头泛起了大小不一的涟漪。 司南伯范府之中,范思辙也正拿着一篇新报看的起劲。 他是招贤管的人,自然能够轻易的领到一份新报。 不过他看的倒不是少年庆国说,虽然那文章是好,哪怕他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也激动了一会,但也就只是一会而已。 庆国富不富强的,他不是很感兴趣,反正他锦衣玉食的,奋斗什么的,交给其他人就好。 有这功夫,他不如想些法子赚点银子才是正理。 毕竟他家中虽然富裕,可管教却也不轻,吃穿虽不愁,却也没什么闲银可用。 不然他也不会为了一两银子就去了这什么招贤馆。 要知道,这一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入了招贤馆,没有安排差事的门客必须每三日去点卯一次,每次至少两个时辰,来去皆要亲笔签到,如此一月之后,才能有一两银子的月俸。 为此他很是不满,因为此刻整个招贤馆除了他之外,其他二十几人都得了那扶摇报社的差事,所以,这些规定只有他一个人需要遵守。 可惜,这招贤馆背后站的是太子,虽然他一直没见过太子露面,却也没胆子在这件事上做什么文章。 那些烦心事不提,范思辙虽然没太在意那一篇少年庆国说,可新报背面的诛仙却是令他爱不释手。 第23章 范若若 短短数章,不论是那引动天雷的神剑御雷真诀,还是威严强悍的大梵般若都直接击中了范思辙小小的心脏。 草庙村被屠,张小凡和林惊羽虽然凄惨,却也更让他期待着二人入了青云门之后会有着什么样精彩的故事。 正在他看的出神之时,一道略显轻柔的脚步声悄然靠近。 下一刻,一只芊白的素手伸了过来,一把将他手中的新报拿了过去。 “谁啊,敢抢你爷爷我的东西?” 他骂骂咧咧的一抬头,便看到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冷冽面孔。 只见她丽色清姿,眸似秋水,楚楚动人,然而其中的冷意却是令范思辙心头一抽。 脸上凶恶的表情一收,就化作了委屈巴巴的样子。 “姐。” 显然,来人就是整个范府,他除了那个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范建之外又敬又怕的姐姐,范若若。 范若若平静的看着范思辙,一边拿着那张报纸,一边熟练的从一旁的桌案之上拿起那把长长的戒尺。 略显冰冷的声音从她单薄的双唇中响起。 “手伸出来!” 范思辙想要顽抗,却又不敢,正准备乖乖的伸出手之时,忽的想起了方才张小凡被林惊羽压在身下似也不服的情节,当即心头便浮现了几分没来由的勇气质问道:“凭什么?” 不过看似质问,声音却是小的可怜。 倒更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在委屈的撒娇。 范若若细细的眉头一挑,眼中有几分意外。 这家这弟弟什么性情,她再了解不过了,今日倒是有胆子反抗了? 虽然不大就是了。 范若若眸光微凝,面无表情的看着范思辙,也不说话。 范思辙坚持了不足三秒钟,就乖乖的伸出了手。 范若若依旧是面无表情,啪啪的打了两下。 范思辙眼眶顿时就红了,几乎就要哭出来。 范若若不为所动,淡淡道:“第一,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面,都不能说那些混账话。第二,你偷偷跑到招贤馆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涉及太子,不好再突然反悔,这就算了,但今日的功课还没完成,就将时间荒废在这些无用的事物上,可是该罚?” 第一就算了,范思辙也觉得无可辩驳,不过第二点他还是想反驳反驳的。 于是,他便忍不住小声的嘀咕道:“那上面可是有太子的文章,我身为招贤馆的门客,支持一下,本就是应该的。” 范若若一怔,她平日里多是看看范闲从澹州寄来的书信以及其中的红楼,对于京都闹得风风雨雨的新报倒是不甚关注。 不过,太子的文章吗? 她心头生出了几分好奇。 不过,面上她还是依旧很是冷漠。 淡淡道:“嘟囔什么呢,今日功课若是再不完成,我定要好好罚你!” 闻言,范思辙虽然对于诛仙的后续很是好奇,但还是嘴巴一闭,一溜烟的就跑去做功课了,他可不想再被打上几板子。 看着范思辙跑远,范若若这才放下了戒尺,将手中的报纸拿到眼前看了起来。 说实话,远在儋州的司南伯府都有内廷专供的报纸,京都的范府自然更不会落下。 所以她是看过报纸的,还不止一次。 总归只有两个字,无趣。 起码,远不如红楼有趣。 至于这太子所办的报纸,在她心中大抵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若非是因为范思辙说其中有太子所写的文章,她只怕根本不会打开多看一眼。 大致扫了扫其中的某些京都时事要闻,随即便将目光落在了那一篇名为少年庆国说的文章之上。 名字倒是有趣。 她心中想着,便接着看了下去,结果,这一看,便好似着了魔。 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每看一遍,心中就好似被洗礼了一次。 让她有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她自小在范闲的熏陶下长大,比起当下时代的人,更多了几分自信和独立。 所以,她比起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更能够从这一篇少年庆国说之中,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那种朝气蓬勃和拼搏的精神,感受到其中浓烈激昂的情绪和力量。 良久,她缓缓平静下来,心中不由惊叹,这,竟是太子写的? 一时间,她不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生出了一种浓浓的好奇。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庆国有一个人能在文采之上和她远在儋州的哥哥范闲相媲美的。 不过,范思辙刚刚似乎不是在看这一篇文章,她倒想看看,能比这篇文章还要吸引范思辙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内容。 翻篇之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一句话,便好似利剑一般刺入了她的心脏。 令她眸光不由微颤。 与此同时,经过今日极其热烈的抢购,不少人在茶余饭后之际,也都翻开了这份新报。 与那些读书人或者高门大户的人不同,普通人看过少年庆国说虽然略有触动,但真正吸引他们的,反而是背面的诛仙。 而且,比起范思辙这一类富贵少年,张小凡和林惊羽山村出身的背景,倒是让他们代入感更加强烈。 张小凡和林惊羽突逢噩耗,全村覆灭,这朝不保夕,在强者手下毫无自保能力的情形,与他们这些普通人又有何不同? 那些达官贵人一念之下,颠倒黑白,一手遮天,他们又能如何? 那郭宝坤堂而皇之的令证人翻供,导致藤子京不得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加入监察院,不过只是庆国上下的一个缩影。 更何况,当世还有武者的存在。 能有江南水寨的存在,就可知,庆国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安稳。 于是,经过一夜的发酵,当第二日扶摇报馆当着众人的面开奖,足足有数十人获得了一两银子的大奖之后,顿时便激发起了无数人对于新报第二期的呼声。 不少人在暗中看到这一幕,都浮现出大势已成四字。 只要这新报第二期能够有第一期一半左右的水准,这新报一事就可以说已经成了大半。 当然,这个时候,新报盈利的问题便显得极为突出。 第24章 二皇子 关于新报盈亏的问题,只要是有心人便基本能够猜得到。 新报第一期五分钱一份本就亏本,再加上抽奖送出去几十两,以及人工费用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亏了少说上百两不止。 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了,还只是一期。 办多了还得了? 而之前已经说过,内库只提供新报的起步资金,等这些钱用完,没了内库的支持,如此亏损下去,这新报又能走多远? 然而,哪怕这问题看上去如此严重,新报销售火热,无数人对于第二期翘首以待,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二皇子府,李承泽便对此事如鲠在喉。 不久前他还因为李承乾得了暗疾而悄然庆幸,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就整出了这般大的动静。 盈亏的问题先不提,单单从新报第一期的销售状况来看,一旦新报顺利的发展下去,其在民间的影响力将不可估量。 一国太子掌握如此利器,可怕之处,岂是等闲? 他既然有志太子宝座,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承乾这新报如此顺遂的发展下去。 而且,他相信,所谓的盈亏问题,自己这位太子弟弟既然敢去办这新报,又只向内库要了起步的银钱,就必然会有着解决办法。 所以,想等着新报自己垮掉,几乎不亚于天方夜谭。 看着麾下几位沉默不语的谋士,他冷声问道:“三天之内,我要这新报消失,诸位可有教我?” 一众谋士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正如李承乾的招贤馆招不到什么大才一样,能在李承泽一个皇子手下当谋士的,想要说什么智计百出,只是个笑话而已。 那样的人物拜倒在一个皇子麾下,他图什么? 不过,李承泽之所以招纳这么多的门客谋士,倒也没想着其中能出什么大才,不过是两人计短三人计长,多个人多条思路罢了。 不过看着眼下几人沉默不语的姿态,他额头的斜刘海也着实有些绷不住了。 “都哑巴了不成,说话啊!” 此刻,他声音带着几分暴躁,面上的表情也显出了几分森然。 哪怕是废物也有价值,若是这些价值得不到体现,他又何必白白养着这些人? 见李承泽似是动了真怒,几人心下惶惶,片刻之后,一人略微上前,道:“二皇子殿下,草民认为或可以收买那报馆中的人手,从内部将其瓦解。” 闻言,李承泽面上毫无表情。 这种手段不是不能用,但是成效太低。 关于那扶摇报社,他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 只是其中人员并无核心之人,多是才收入招贤馆,简单培训了一番的新人,做的事多是基础的琐事,就算他将这些人全策反了。 新报也照样不会瘫痪。 东宫随时能充入大量的人手将之取代。 唯一称得上核心的,大抵也只有一手掌着新报上下事宜的出云了。 可出云乃是太子身边女官,自小与太子一同长大,他凭什么策反对方? 当然,写出少年庆国说的太子殿下和那个写下诛仙的神秘作家也同样是核心,但前者他还没那个能力去动,后者似乎也在东宫,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最重要的是,一旦他用这种低下的手段去对付太子,极有可能与太子直接撕破脸不说,庆帝只怕也会对他不喜。 如今的他之所以敢和太子相争,仗的便是庆帝的默许和支持。 所以他是绝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去做一些意义不大的蠢事。 见李承泽不言语,那谋士只得讪讪退下。 一旁,另一名谋士则是忽的自信开口道:“二皇子殿下,新报如今已经打开了局面,太子可以建立那扶摇报馆,您自也可以效仿着再建立一家报馆,只需萧规曹随,未必不能与之一争高下。” 闻言,李承泽倒是生出了几分心动。 只是,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新报仿冒起来自是不难,可他又从哪里去寻一个能写出少年庆国说这样文章的大才? 整个庆国怕是都找不出一个。 或许只有北齐的文学大家庄墨韩呕心沥血之下,才能写出一篇能够与之媲美的文章。 但同样的一句话,人间北齐的文学大家凭什么给他南庆的二皇子效力? 说实话,他对于李承乾能写出这样的一篇文章,至今仍是难以置信。 倒是那诛仙,他觉得可以去寻最近连他都有些耳闻的红楼去打打擂。 他觉得,以红楼之中的文采,那什么诛仙怕是难以与之匹敌。 不过,红楼似是出自范府。 户部侍郎范建向来中立,只与庆帝站在一处,他怕是很难能够越过范建,让写下红楼的那个人为他效力。 尤其是,他最近可是听说,范府的嫡子范思辙加入了太子所办的招贤馆。 这其中的意味,很难不让他多想。 范府,是否已经暗地里倒向了太子? 当然,另起灶炉半个报馆也不是不行,不过,那必须是李承乾所办新报顺利发展下去之后才会考虑的事情。 如果他当真无法阻止新报的势头,就算他办的报纸无法与新报媲美,至少也不能让新报一家独大。 不过李承乾办新报乃是庆帝亲笔御批,他若是想要再办一家,同样也绕不开庆帝。 他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在了一众谋士中,看上去最为平静的一个中年男子身上。 他这一众门客谋士虽无大才,但劣中取优,倒属进来加入的此人最为突出。 “杨林,你有什么想法?” 他话音方落,一众门客心中便不由生出了几分忌恨的情绪。 当然,忌恨的不是二皇子李承泽,而是被他称作杨林的中年男子。 他们一众谋士向来没有高下之分,但近来,这杨林加入之后,却隐隐已经有了凌驾于他们之上的趋势。 一道道目光或直白或隐晦的落在杨林身上,有讥笑也有不服。 他们就不信,你杨林能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法子! 一众目光注视下,杨林上前一步,神情淡然道:“草民倒是觉得二皇子不该想着去怎么对付新报。” 此话一出,无异于直接全盘否定了李承泽的想法。 李承泽眸光微凝,却还是笑着道:“先生有何高见?” 第25章 古人 杨林淡然的表情下,心头不由涌起几分自得,他很喜欢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这会让他生出一种不可抑制的畅快。 略作沉吟之后,他缓缓道:“殿下,您应该知道内廷的报纸,乃是陛下亲命,办了数年,反响平平,暗地里只怕有不少人因此对陛下生出许多非议。” 他头颅扬起,看着李承泽,侃侃而谈道:“如今新报势成,陛下虽然不说,心中却必有欣慰之意,绝不会轻易看着新报被毁,任何打新报主意的人,都将会成为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闻言,李承泽心头一震,顿时后背便冷汗连连。 是了,虽然新报不是庆帝一手操办,但同样是在庆帝同意之下,才会交由太子督办。 如今,新报势成,陛下脸上自然也有光。 想打新报的主意,无异于是要打陛下的脸。 他若是真做出什么不智之举,圣眷一失,只怕寥寥无几的上位机会也会烟消云散。 他看着杨林,神情正色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釜底抽薪!”杨林淡淡道:“新报如今势大,对太子并非好事,如今只是京都,若是日后遍及庆国,影响力之大,何其惊人? 陛下绝对不会坐视这样的利器掌握在一国储君的手中。 当然,此事乃是陛下亲口应允,陛下绝不会表现出其他的心思,但您却可以帮陛下说出来。” 李承泽若有所思,道:“先生意思是让我做陛下手中的一把刀?” 杨林道:“不错,而且新报虽然是太子一手创立,用的却是内库银钱,这便是令其收归国有最好的借口。” 闻言,李承泽眸光亮了起来,他或许不可能得到新报的掌控权,但若是能够让太子失去新报的所有权,依旧是对他极其有利的局面。 想到此处,他便不由笑了起来,看向杨林的神情也越发满意。 有如此才具过人的谋士来投,他日大事自然可成矣。 …… 东宫,李承乾倒是不知道有人正打着新报的主意,此刻他正在接见一个人。 而且,比起对林珙的态度,此刻他可谓是将接待的规格提升到了极高的地步。 这人,便是昨日他通过人物招募卡招募而来的人物。 今日一早,便直接去了招贤馆。 早有吩咐的他,自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此人的所有资料。 资料上记载,此人四十有三,乃是京都一普通士子。 二十岁时参加科举落榜之后,便承了家业,做起了卖书的营生。 唯有看上去有些古怪的,就是此人双亲不在,年过四十却至今未曾娶亲,经营着一家不温不火的书店平平稳稳的度过了二十余年。 而这人,有一个前世无数人耳熟能详的名字,罗贯中。 没错,李承乾抽到的蓝色人物招募卡,被评价为文采斐然,源远流长的人物,便是这罗贯中。 一部三国演义既道尽了勾心斗角,又道尽了雄图霸业;既道尽了满纸风流,也道尽了人间沧桑。 之前他还在惋惜自己没办法将四大名著重新现世,转眼就给他送来了一个四大名著的作者。 这也是他在看到这一张人物招募卡之后,会认为扶摇报馆将会扶摇直上九万里,一飞冲天的原因。 正阳殿中,当李承乾看到那个中年文士模样的男子跨步而来的时候,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好似看到了一个古人,跨过了历史长河,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心头之震荡,难以言喻。 他起身上前,道:“见过罗先生。” 罗贯中神情也十分复杂,心头汹涌足足用了一夜才渐渐平复。 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却突然之间从黑暗中醒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异世界。 如斯伟力,如何不令他感到战栗? 而且,他很清楚,便是眼前的少年让他重活一世,再现人间。 见李承乾迎来,他当即拜倒在地,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 “草民罗贯中,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连忙将罗贯中搀扶了起来,道:“先生言重了,日后见我,无需再行如此大礼。” 罗贯中缓缓道:“世俗礼法不可轻慢,更何况,您对草民有再造之恩,跪拜之礼本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在李承乾的搀扶下,他还是不由得站起了身。 李承乾摇了摇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此刻他的心情也同样十分复杂。 良久,他才开口说道:“日后,那扶摇报馆便托付于先生了,待那诛仙完结之后,先生的三国也当在此世绽放出属于他的风采。” 闻言,罗贯中沉声道:“草民必定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当日,扶摇报馆便迎来了一位新的馆长,在出云的辅助下,一应事务也都交接的毫无波澜。 罗贯中也表现出了极高的才能,适应的速度极快。 偌大的报馆,不过三两日,就被他梳理的紧紧有条。 同时第二期新报也已经着手准备发售。 李承乾自是没有第二篇比拟少年庆国说的文章,但罗贯中查阅资料之后,写了一篇三国论,却也是文笔精炼,历史底蕴深厚的雄文。 看得京都上下无数文人士子,达官贵人拍案叫绝。 而无数寻常百姓看到诛仙的后续情节之时,对于那所谓的太极玄清道,御剑飞行之类的描写也是颇为激动和向往。 一时间,京都向来荒僻的庆庙,竟也显得热闹了起来。 东宫之中,李承乾此刻反而彻底轻松了起来。 扶摇报馆的一应内容自有罗贯中亲手把控,而诛仙的连载,在他将大致情节内容给出云复述了一遍之后,便一手将此事尽数甩给了出云。 导致出云每日把自己锁在房里凝神苦思的码字。 写到碧瑶为了张小凡硬抗诛仙剑只余残魂的一幕时,直接哭的成了一个泪人。 若非他严令不得出云肆意改变情节,只怕出云必定忍不住要让碧瑶活过来才是。 不过之后的日子里,出云看的眸子里倒是多了几分幽怨。 而就在新报一期一期的发售之后,最开始内库支持的银钱也逐渐开始见底。 此刻,无数人的目光盯着新报,就算李云睿愿意,也不可能将内库的银钱再拿出来支持新报。 所以,李承乾只能自己想法子去盈利。 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为此事担忧,他相信,有了人气自然就有了财源。 如今新报最近的一期已经发售超过十万份,影响力之大,至少在京都,已经无出其右。 此刻,在新报上添加广告的一应事宜基本已经办妥。 等下一期新报发售之后,这份影响力的可怕程度,自然清晰可见。 第26章 初显 京都东巷街,如意楼。 这是一间很是寻常的二层酒楼,装饰用料上比起京都向来火爆的一石居也不差多少。 不过因为地块的原因,人流量却是差了数倍不止,生意自然也远远无法和一石居相比。 酒楼一层,两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伙计正慢悠悠的拿着一张白布擦着桌椅。 不时用余光瞥一瞥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望着大街的掌柜。 一名伙计叹息道:“张安,你说掌柜的咋想的? 那什么报纸虽然卖的好,但不过是随便在上面提上一句,难道就能让我们酒楼起死回生不成?” 张安摇了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倒是希望这报纸真的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李成你应该也不想这酒楼倒了。 不然,如意楼倒了,你我二人又要另寻谋生的地方,到时候只怕未必能遇到像掌柜这样爽利的主家了。” 李成张了张嘴,一肚子牢骚咽进了肚子。 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忍不住道:“今天的报纸我也看了,就那么不起眼的地方加了两句话,就要一百两,抢钱都没这么快。” 闻言,张安呼吸一顿,一百两啊,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积攒不到这样一笔庞大的财富。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知道,但每一次听见,都会忍不住惊叹。 不过,他虽然希望那报纸能够让如意楼起死回生,但他也认为一百两的价格属实是太过离谱了。 毕竟,一份新报也不过才区区五文钱。 占个百分之一都不到的篇幅,还不是独一家,就要足足一百两银子,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值。 这时,门口的掌柜似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从门口走了过来,语气略带几分严厉的说道:“你们懂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酒香还怕巷子深?我自认我这如意楼绝不会比京都那些顶尖的酒楼差多少,只要能将名气宣扬出去,必定大有可为。 更何况,那一百两也是要看到效果才会支付,人家扶摇报馆乃是当朝太子开办,那罗先生也是极有才华的人物,岂会贪图我这区区一百两银子?” 闻言,两名伙计当即垂首而立,连忙道:“掌柜的勿怪,是我们见识浅薄了。” 正说着,眼见天色已经到了申时,忽的有人抓着一张报纸踏过门槛走了进来。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露出几分满意的神情,道:“原来这就是如意楼?掌柜的,来点上好的酒菜。” 一瞬间,掌柜脸上的严肃和厉色就化作了笑容。 “好嘞,客官这边请。” 说着,他忙吩咐道:“李成,快让后堂好生准备起来。” “哎,我这就去!” 李成应了一声,忙向后堂走去。 而就在那第一名客人落座不久,陆陆续续又有三三两两的顾客结伴而来。 掌柜的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寻空试探的问道:“客官是看了新报来的?” 那客人笑道:“是啊,刚好看到上面推荐了两家酒楼,我正好离这边近一些,就过来看看。” 掌柜的心中一喜,虽然眼下客人还不算多,但往日,他可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 至于这客人所说的两家酒楼,他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们两家酒楼一家在城东,一家在城西,虽然都是酒楼,倒也构不成什么竞争。 正想着这些事,门外又是一波慕名而来的客人。 顿时,他笑的嘴都拢不住了。 不过,这笑容也就维持了片刻,因为随着客人越来越多,他这一座二层酒楼已经是占的满满当当。 但令他惊恐的是,门外,仍旧有络绎不绝的客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只得上前一边道歉,一边安抚后面白来一趟的客人。 同样,还有一个十分令他头痛的问题迅速凸显了出来。 酒楼的人手不够了。 之前因为生意萧条,除了张安和李成两个伙计之外,就只有后厨的两个帮工以及一个大厨。 先不说酒楼外那些已经没位置进来的客人,单单酒楼内已经坐满的客人就已经完全超过了如意楼此刻全部的负荷能力。 靠着这么几个伙计和一个大厨,等最后一位客人吃到饭菜,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另一边,忙碌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李成和张安看着眼下火爆的场面,心中只剩下了难以抑制的惊叹。 这新报太tm神了。 一百两能换来这样的结果,似乎也不亏? 事实上,在掌柜的眼中,哪里是不亏,简直是赚到姥姥家了。 可如果他不赶紧将眼下的场面处理好,眼下的繁华怕也只是泡沫一般,一触即碎。 他凝了凝眉,一咬牙,将刚给一桌客人上完了菜的李成叫了过来,吩咐了两句之后,李成便迈起两条腿,迅速飞奔了出去。 未过多久,就有一群人气势汹汹的随着李成来到了酒楼门前。 掌柜的看着为首的那人,虽有些不太情愿,却还是拱了拱手道:“此次劳烦堂兄了。” 这如意楼虽然地块不好,但想要在京都开上一家这样的酒楼,花费也同样不低。 所以,掌柜的家资其实并不低,才能够在生意寡淡的情况下支撑了这么许久。 事实上,掌柜的家里本就是世代做生意的。 他这堂兄就是开酒楼的,而且生意向来不错。 而他之所以开酒楼,其实也是有与他这位堂兄别苗头的意思。 然而此次他面临危机,却也只有这位堂兄才有足够的人手能够帮他摆平。 那人摆了摆手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他透过酒楼的大门看到了其中人声鼎沸的一幕,眸中既有羡慕,亦有几分惊叹。 “此次你这如意楼算是一炮而红了,只要饭菜不差,日后京都之中,自有你一席之地,这报纸,啧啧,不愧是出自太子之手,当真是不简单。” 掌柜的亦是叹息道:“确实,那扶摇报馆的罗先生事先早已经提醒了我要招募人手,我却只当是死马做活马医,重视程度远远不够。” 那人笑了笑道:“你若是早做准备,哪里还有我的事情?” 他此次出手相助,自然是有着足够的利益驱使,不然他们虽然是堂兄弟,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他也不可能白白助力出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与此同时,类似的一幕也在京都的另外六处地方出现。 而随着六家铺子的火爆,新报的潜在影响力也第一次浮出了水面。 第27章 暗涌 面对新报的火爆,二皇子府,李承泽却是不惊反喜。 如今新报随着盈利,如日中天之势已经无人能挡。 尤其是这股可怕的影响力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但此刻,却也是最适合他发难的时候。 他相信,高坐于皇座之上的皇帝陛下,不会能够容忍储君手下掌握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三日之后的大朝会,一切自有分晓。 李承泽眸光幽暗,却隐隐带着兴奋和快意。 说实话,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自己那位太子弟弟一手创立的新报被夺,从高处一落千丈的狼狈模样了。 …… 东宫,李承乾正默默思索着一件事。 如今新报不过是在京都推行,就算是完成了一次普通事件,那如果推行至庆国全境,又会如何? 甚至,日后推行至整个天下,又会如何? 如果他做到每一件事都能够随着影响力的扩大多次获得抽奖机会,那么未来不论是他自身的力量,还是麾下的势力都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膨胀。 当然,就算一切真如他所想的一般,难度也依旧极高。 比如这新报,如今在京都发售也就罢了,一旦推行开来,面临的问题将远比之前的更多。 比如运输的人手,马匹以及越加庞大的成本就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这可不是现代,有着电子传真或者完善的物流系统。 而且,就算他准备好了运输渠道,从京都到庆国的边境,最快也要十数日的时间。 或许他可以提前月余在各地将后续的新报准备好,约定好日子之后,同期发售。 但时事版块却等不起这么漫长的时间。 近些日子以来,虽然少年庆国说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诛仙也引得不少人流连不休。 但时事版块却也受到了很多人的好评。 他们可以通过时事版块,及时的了解身边发生的大事小事。 这对很多一辈子困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的普通人其实至关重要。 甚至,这可能是他们唯一能够真实的了解外界信息的渠道。 当然,他也可以令当地的报馆自行搜集时事新闻进行报道,但所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又将会增加上很大一笔。 尤其是庆国上下七路,近二十州,大大小小城池数百不止。 真的将摊子铺开,其中的耗费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最主要的是所需要的人手之多,庆帝若是知道了,只怕会极其有理有据的怀疑他是要造反。 事实上,在他看来,此刻的新报就有些风头过盛了。 至于向京都之外的地方发售,虽然可以做些前期的准备,但具体的动作还需慎重。 现在,他最主要的是得给新报降一降温。 想到此处,他当即唤了一声道:“出云?” 话落,一旁的房间中响起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随后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出云推开他的房门,略有几分急促的走了进来。 此刻,出云曾经清丽动人的姿态已经不再,长而疏的睫毛下,一双明媚的眼眸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疲惫和低落。 而且,往日的白衣也换成了清亮柔媚的绿色长裙。 诛仙她已经写到了尾声,然而碧瑶的复活依旧遥遥无期。 她真的很喜欢碧瑶,从衣服换了颜色就能够看得出,所以为了将碧瑶写活,她几次三番的寻他抗议过。 然而每一次李承乾都很坚定的拒绝了她。 一个是因为原著就是如此。 一个却是因为,他也觉得也许只有不完美的结局才会被人念念不忘。 见到出云进来,李承乾看着她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道:“怎么样,写完了吗?” 出云嘴唇抿了抿,轻声道:“今日应当就能够结尾。” 李承乾一把拉过她,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完美无瑕的东西?” 出云清丽的脸颊泛起一丝淡淡的粉意,低声嗯了一声。 二人静静相拥良久,李承乾把玩着出云葱翠的玉指,出声问道:“那契约范思辙签了吗?” 出云半倚在李承乾的怀里,语气带着几分难得的慵懒,道:“签了,一个月给他五十两,他倒是生怕我反悔了呢。” 李承乾笑了笑,道:“如今新报就像是一个香饽饽,无数豺狼虎豹都在盯着,在他这里下一步闲棋,虽然未必有用,但说不定有奇效呢?” 她侧过头,明媚的眸子看着李承乾,显出几分凌厉之色,道:“有人在打新报的主意?” 李承乾在出云的小嘴上轻轻啄了一口,道:“你就好好把诛仙的故事写完,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一下子,出云方才褪去的嫣红又一次浮上脸颊,眸中宜喜宜嗔。 …… 时光匆匆,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除了新报依旧卖的无比火热之外,那登上新报打了广告的七家铺子变化也是天差地别。 一时间,想要去扶摇报馆求取一个广告位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 不过,除了之前已经约定好的商家之外,新报后续的广告位都将通过招标的方式决定。 而对于招标,当世之人其实并不陌生。 因为内库的生意便几乎都是通过招标来决定的。 这招标之法自叶轻眉始创以来,已经有了二十余年的历史。 不少人懊悔不已。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开始招标,想要拿下一个广告位,区区百两银子怕是不够。 事实上,有些人已经打听到,此次广告招标的底价,便是一百两。 不仅如此,招标的门槛也同样不低,除了银钱之外,商家本身各方面的条件将直接决定了你有没有资格参与招标。 比起一些蝇头小利,李承乾更注重新报本身的名望。 而这份名望才能够成为他日后登上皇位不可或缺的一份力量。 而就在罗贯中在扶摇报馆中安排着一应招标事宜的时候,京都皇宫之中,十五日才只有一次的大朝会也已经在太极殿中召开。 京都中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包括年满十六已经及冠成年的皇子皆要到场。 李承乾自然也是早早的到了他熟悉的位置等待着庆帝的出现。 他有种预感,今日的大朝会,只怕不会那么平静。 第28章 弹劾 待庆帝龙行虎步而出,端坐于宝座之上,今日的大朝会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既然是大朝会,商议的自然皆是大事。 比如江南水患,比如西南路两州旱灾,又比如征西营面对西胡侵扰的应对等等。 李承乾默然听着,只能感慨,京都虽然看似一片安乐,日日歌舞升腾,实则整个庆国所面临的麻烦却也是数不胜数。 一国之大,治理起来果然远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而此刻,他也突然意识到,内库的存在对庆国究竟有何等的重要。 庆国连连遭遇各种灾祸,灾民的安抚和救济都需要银子。 上下七路大军的供养,所需亦是恐怖。 单靠户部收缴的赋税根本无法支持庆国的正常运转。 所以内库这个钱袋子的作用就显得极为突出。 这也是李云睿虽然掌握着内库,却也无法妄动其中财货的一个重要原因。 想要赚钱,还只能借着内库的路子和北齐走私。 但说实话,这种模式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绝对是不健康的。 庆帝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但哪怕他也并无什么法子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尤其是近年来新政的混乱,看似对庆国的无碍,实则已经已经埋下了无数的隐患。 尤其是内库横行天下,说是掌天下财权。 但内库说到底终究是个经商性的私人机构。 掌天下财权的从来不该是内库,而应该是户部。 尤其是水患之事,李承乾这些日子也早有耳闻。 因为,在庆国,水患几乎快要成了常例。 朝廷不是没有过问,每年发往河运衙门的银钱加起来怕是已经能垒成一座山。 可那所谓的堤坝总是修了又塌,塌了再修。 而每一次大江决堤,都会有许多人死去,许多人流离失所。 问题出在哪,明眼人其实都清楚。 陈萍萍曾经提过一次,要让监察院去彻查。 然而,满朝百官不答应,庆帝为了维持朝政的稳定,也同样没有答应。 毕竟,这河运衙门几乎牵连着庆国上下过半的官员。 其实,从原著后期,范建裹挟着户部上下,范闲裹挟着天下经济命脉,让堂堂一个皇帝放下自身的优势,只能凭借大宗师的身份亲自出手,就能够看得出,庆帝为了庆国的安稳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当然,庆帝也绝非心慈手软的人物。 只是他自认为实力过人,范闲根本没有机会能够赢他,这才会在维持天下稳定的同时,给范闲一个寻他报仇的机会。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庆国一统天下所做出让步。 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隐忍,布下大东山之局,杀死东夷和北齐的两大宗师,就是为了庆国一统天下扫平障碍。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在达成这个结果之前,庆国出了乱子,他虽然有足够的底气平息,却也会令庆国元气大伤。 这将直接影响到庆国一统天下的步伐。 所以,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忍受范闲明目张胆刺杀他的举动,也自然可以忍受河运衙门贪污勾连上下的龌龊。 一切为了稳定,为了天下一统。 待天下一统,他自然可以大刀阔斧的,扫平一切隐患。 李承乾觉得,或许正因为此,才可以解释,为何庆帝在某些方面如此的英明神武,又在某些方面如此的昏庸无力。 只是,最终庆帝还是没有活到庆国一统天下的时候,就被范闲联手五竹等人杀死在皇宫之中。 想到此处,他便不由将目光落在了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庆帝。 只见庆帝一身帝王冕服,头戴旒冠,面色冷肃之间,隐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怒意升腾。 庆国上下祸患繁多,他如何不知? 几十年前他就看的清楚。 其中牵扯之广,勾连之密早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他虽有魄力推倒重来,但西胡之患在侧,北齐亦是虎视眈眈,东夷城那四顾剑也是三番两次的潜入京都想寻他麻烦。 新政之所以显得有些笑话,也是因为他不想轻易触动太多人的切身利益,这才多是一些换汤不换药的举措。 毕竟,一旦他当真大肆进行改革,庆国必乱。 到时候庆国国力虚弱之际,万一北齐勾连东夷大举进攻。 又该如何收场? 大宗师或许护得住京都不失,但庆国上下大半国土怕是都要落于他人之手。 而他一旦暴露实力,陈萍萍和范建又必然生疑。 更何况,就算有叶流云相助,他和叶流云联手也未必就能够胜得过四顾剑和苦荷。 说句不好听的,叶流云虽然跻身四大宗师,但他天赋虽高,却是靠着野路子进阶,如何能与其他三人匹敌? 大东山之战,叶流云反戈一击,却也只是能够拼着一条性命去换本就因为斩杀了百余虎卫受了些伤的四顾剑落个重伤的结果。 倘若四顾剑不是因为要刺杀庆帝,不想重伤。 叶流云当日就已经死了。 而庆帝看似在四大宗师乃是最强之列,可若非隐藏了实力,又凭借自身功法特性,以洪四庠性命为饵,用磅礴的真气强行将苦荷撑爆,大东山之战的结局只怕难说。 所以,一旦庆国国力衰弱,大军落败,庆帝与叶流云便只能困守京都。 而在苦荷和四顾剑的围攻下,或许庆帝能够抽冷子给苦荷或者四顾剑来一次狠的。 可一旦察觉问题不对,京都又不是大东山,苦荷和四顾剑随时可以抽身而退。 等他们再卷土重来的时候,庆国的灭亡便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庆帝苦心孤诣的这么多年,才营造出了一场大东山之战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庆国想要改革,必然要统一天下,而要统一天下,苦荷和四顾剑就必须死,庆国也决不能乱。 一切,将来自有分说。 似是察觉到了李承乾的注视,庆帝目光微动,落在李承乾的身上。 二人对视了不过一瞬,李承乾就连忙移开了视线,垂下了头颅。 庆帝眸光淡淡,嘴角隐约似乎有了一抹笑意一闪而逝。 正当此时,朝下一位五品小官骤然出列,神情慨然,跪拜在地,朗声道:“臣礼部员外郎,曹人忧冒死弹劾太子。” 闻言,太极殿中不少朝臣面色倏忽而变。 第29章 你怎么看? 一时间,不少目光纷纷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有惊疑,亦有几分隐晦的幸灾乐祸。 说实话,庆国朝臣之中,虽然大多都对李承乾这个太子以及其他几位皇子表现的很是尊重。 但不论是太子还是皇子,当今朝堂,说的算的还是庆帝。 尤其是庆帝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看情况,少说还能执政十几二十年。 所谓的太子党,二皇子党,不过是因着庆帝的默许,表达出的一些倾向。 真要说将身家性命压在了从龙之臣的功劳上,那也是不可能的。 如今,这曹人忧弹劾太子,说不得还能在士林之中博得些许的美名。 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得罪一说,此人本就是二皇子一党,得不得罪的,又从何说起? 更何况,在此人开口说要弹劾太子之际,许多人便已经猜到了要弹劾的是什么事情。 无非,便是京都中此刻如日中天的新报。 说实话,就如今新报所展现出的影响力,无数人眼热的同时,也十分忌惮。 如果内廷报纸上关于哪位官员的八卦出现在新报之上,那人只怕在整个京都的脸都要丢个干净。 出个门,遇到的五个人里,三个人都在谈论新报。 何其可怕? 而面对无数各异的目光,李承乾倒是表现的颇为淡然。 这些日子过来,他倒是也想通了一件事,比如,在朝堂之上,他不必为了学着前身的模样做出那种软弱无能的表现。 尤其是如今新报一出,怕是也不会再有人真的认为他是个软弱无能的人。 所以,他演下去已经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在许多人眼里和小丑没什么区别。 至于说穿越换魂一说,他也好生研究过了,此世根本没有这样的说法,有的只是所谓的天脉者。 他自然知道,所谓天脉者就是获得了神庙授予的超前知识的幸运儿。 但世人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世人认为,天脉者就是上天遗留在人间的血脉。 传说中,每隔数百年,便会有一位上天遗留在人间的血脉开始苏醒。 何时何地何年何月无人知晓。 只知道,一旦成为天脉者,就会表现出超出常人特质的能力。 庆国的大祭司,北齐天一道的圣女海棠朵朵,就是两国明面上对外宣传的两位天脉者。 如果他能够成为世人认知中的天脉者,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但事实上,仅凭一篇少年庆国说,他还远远够不上天脉者的门槛。 至于说范闲会通过新报知道他是穿越的事情,他就更不怕了。 他可是当朝太子,范闲只是司南伯范建的一个私生子。 他就算明摆着走到范闲面前说自己是穿越者,范闲又能如何? 天下人又怎么可能相信范闲的胡言乱语?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他渐渐掌握自身武力之后所衍生出的自信。 如今这大殿之内,他若是想,除了庆帝之外,无一人可活。 当他有绝对的力量可以轻易决定对方生死的时候,对方的言论和目光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 这时,曹人忧面带忧色,略作整理衣冠之后,便沉声道:“臣闻太子所办新报盛况,夙兴夜寐,寝食难安,一言之下,京都百姓尽皆闻风而动,如此权柄,臣闻所未闻,太子掌握新报,便相当于掌握了一国喉舌,稍有所动,便是举国震动,如此举措,岂非包藏祸心,陷陛下于不义之地?” 闻言,满朝百官骤然动容。 此话,着实太狠。 包藏祸心?什么祸心?这曹人忧虽然没说,但无非便是造反二字。 他疯了不成? 弹劾太子造反? 这可是绝对的死仇! 今日之后,这京都虽大,又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龙椅之上,庆帝面无表情,眸中却隐有几分冷意浮现。 他自然清楚新报的影响力,但弹劾太子谋反,完全是无稽之谈。 此哗众取宠之辈,他心中已经生出了几分杀意。 只是此人摆明了是二皇子的门下,李承泽是疯了不成,让他如此口无遮拦? 还是说,其中另有内情? 庆帝是个聪明人,所以想法总是一层套一层。 日后,牛栏街刺杀,明明是二皇子谋划,却因为其光明正大的邀请范闲赴约,反而摆脱了嫌疑,栽赃到了太子的身上。 利用的便是所谓聪明人的想法。 今日,曹人忧如此举动,也确实得子二皇子授意。 换的,便是后半生的衣食无忧。 因为他出身和年龄问题,五品礼部员外郎基本已经到了仕途的顶点。 以一身仕途换个后半生的衣食无忧,何乐而不为? 庆帝眸光掠过曹人忧,又掠过了另一边径自不言,似乎满脸惊讶的李承泽,最终落在了神情平静无比的李承乾身上。 太子似乎当真变了许多。 若是往日,面对这样的弹劾,只怕早已经惶恐的跪倒在地,连声解释了。 如今倒是颇有几分气度在身。 这时,曹人忧又正色道:“臣认为太子应当主动将新报交予朝臣,令百官监督,如此方可展示太子对于陛下的一番拳拳之心。” 曹人忧自然也知道之前的那番话怕是有些过火,所以,这番话便是他的自救。 他相信,满朝文武,亦或是高坐于龙椅之上的陛下,只怕都不愿新报由太子掌控。 太子掌握如此利器,庆国上下必然不稳。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一幕。 果然,他此番话音一落,满朝官员震撼的神情便收敛了许多,反而变得古怪难测了起来。 一时间,太极殿的气氛也突然间微妙了起来。 这一番话可谓是将李承乾架在火上烤。 似乎只要李承乾不交出新报,就是想着要谋逆一般。 李承泽心头暗自得意,他倒要看看,面对这样的局面,你李承乾能怎么办! 至于说,掌握新报,他已经不再作此考虑,但太子不掌握新报,却是他喜闻乐见的。 庆帝却是面色一寒,道:“放肆,简直是一派胡言乱语,来人,扒下他的官服,压入天牢!” 话落,无数朝臣色变,礼部左侍郎杨世辉当即谏言道:“陛下不可,朝堂岂能因言治罪,更何况,曹大人言语虽有不妥,但新报兹事体大,若非掌握在朝廷手中,臣同样寝食难安。” 此话一出,又有数位官员出列,道:“臣附议!” 见此,一些观望的臣子也按捺不住,纷纷出言附和。 一时间,群臣汹涌之下,气势不可谓不惊人。 这无疑是拂了庆帝的面子,然而庆帝面色看似微沉,实则却并未什么雷霆之怒。 在一众官员的目光下,庆帝看向了一直保持沉默的李承乾,轻轻开口问道:“太子,你怎么看?” 第30章 问罪 李承乾扯了扯嘴角,我怎么看?我站着看。 他心头腹诽不已。 庆帝这一手顺水推舟倒是用的相当熟练。 果然,哪怕庆帝对这新报也不是没有想法。 这曹人忧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只要不将新报交给朝廷,就是心怀不轨,有意谋反。 他还能怎么看? 不过,眼下看似群臣汹涌,实则六部尚书以及朝堂之上有数的几个大佬却是一直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距离他对面不过数米远的陈萍萍也是安静的坐在轮椅上,好似这朝堂之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但李承乾心中清楚,陈萍萍或许没有在其中插上一手,其余的那些人可未必,包括至今显得不动声色的林若甫。 朝堂之上半数都是他的门生,如今这群臣汹涌的一幕若说与林若甫没有半点关系,他是不信的。 一边派着林珙在扶摇报馆做事,一边又暗戳戳的打着扶摇报馆的主意。 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来自龙椅之上的那个男人的授意,也不好说。 林若甫稳坐宰相这许多年,与庆帝之间必定有着惊人的默契。 如今的庆国天下号称盛世,连着十年风调雨顺,国富民安。 有所谓千古第一明君,千古第一治世诸多称号,但与此对应的,还有号称千古第一的腐败官场,千古第一奸相。 庆帝是千古第一明君,林若甫就是人人口中唾骂的奸相。 这其实很没道理。 但也很有道理。 因为庆国的问题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这个问题谁来承担? 庆帝当然不可能,那么统领百官,职权极大的宰相自然是最好的背锅之人。 可以说,林若甫是为了庆帝承受了一部分不该承受的骂名。 这样的付出加上他身边日益庞大的文官体系,以及他本身对于圣意的揣摩和君臣之间的默契,才是他真正能够屹立于庆国朝堂数十年不倒的根本原因。 以他的权势,只需稍加暗示,就足以轻易形成如今这般好似墙倒众人推的场面。 甚至,如今的这一幕,说不得还有李云睿的暗中推手。 暗地里李云睿和他好像是蜜里调油,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起。 但真正涉及利益,李云睿也绝非什么看重儿女情长的人物。 新报的势头之盛,庆帝都忍不住动心,李云睿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一旦这新报收归朝廷,那么借助了内库资金发展的新报,最终花落谁家,可能性最高的,反而就是李云睿。 如此一来,好像是左手倒右手,但意义却截然不同。 李承乾静立于此,只觉这朝堂之上的暗涌此起彼伏,举目四望,哪来的什么自己人? 人人皆有自己的盘算,人人皆有自己的谋划。 自古上位者皆是孤家寡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此刻,他反而有些理解庆帝要以帝王心术治理天下了。 人心之间隔着一堵墙,信任是弥足珍贵也是十分愚蠢的东西。 尤其是在一个帝王的身上。 治理朝堂,个人的武力远远不足为凭,人心算计才是主流。 李承乾缓缓出了一口气,如果日后要让他在这样的朝堂之上当一个王,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适应的了那样的日子。 所幸,他能够通过招募获得那些历史中耳熟能详的人物,并且获得他们的忠诚。 这样一来,至少,他能够毫无压力的付出自己的信任。 他抬起头,看着庆帝,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 “儿臣认为诸位大臣皆是国之栋梁,新报影响甚大,他们既有疑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儿臣愿意将扶摇时报交给朝廷管理。” 闻言,满朝大臣皆是一怔,什么意思?新报改名字了? 庆帝略有些诧异的问道:“扶摇时报?” 李承乾平静的解释道:“两日前,新报已经被拆分为了扶摇时报和扶摇文报,前者刊印国家大事,时事要闻,各地政策,后者则多是些文人所写的拙作,少量短篇小说以及一篇长文。 儿臣认为,时报关乎民生政治,的确应当交由朝廷管理,而文报只是些乡野村夫所做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应当是无足轻重。” 他话说的轻飘飘的,然而满朝大臣也不是傻子。 新报之所以能如此火爆,可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民生政治,那些东西内廷所办的报纸早就有了。 新报真正的火爆根源,反而是李承乾口中所谓山野村夫所作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好一个断臂求生,看样子,太子对于如今的局面似乎也不是没有准备。 但满朝大臣哪里会认? 一众大臣正在消化李承乾所说的东西,一个督查院的御史已经直接站出来说道:“太子深明大义,臣佩服不已,但新报办理至今,一切花费皆是来自内库,内库乃国家财权所在,一分一毫皆来之不易,这时报归于朝廷,文报自当也不能例外。” 闻言,有几人神情都变得颇为古怪。 督查院乃是信阳长公主所掌,此人既是出自督查院,若说与长公主无关,怕是没人会信。 李云睿口口声声支持太子,但这一记背刺,倒也当真有趣。 而有了第一个出头的,方才出言之人自然也是不甘落后。 纷纷出言赞同。 百官右首之上的陈萍萍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李承乾,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心道,如此,你又会怎么应对? 龙椅之上,庆帝没有开口,不过也是将目光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李承乾笑了笑,倒也没什么被人背叛的愤怒,他和李云睿之间,除了露水之情,本也没有什么真正交心的感情。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沉声道:“陛下,并非儿臣不想将时报和文报完整的交给朝廷,实际上,这文报早已经不属于儿臣,因为两日前,这文报就已经被儿臣卖了出去。” 话音一落,满朝皆惊。 有人直接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道:“简直荒谬,此乃国家之利,怎么可能卖给他人?” “是啊,损公肥私,这可是大罪,便是太子也能如此肆意妄为!” “……” 第31章 有奏 一时之间,太极殿中群情激愤,大有李承乾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要给他治罪的样子。 “放肆!” 忽的,一道清亮如剑鸣一般的喝声自李承乾口中响起,盘旋在整个太极殿之中。 李承乾更是一步迈出,便有一股逼人的威势落下,生生令得整个朝堂为之一静。 这自然是他动用了真气以及少许剑意的缘故。 当然动用的量不多,大抵在四品上下。 但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 陈萍萍微微侧目不说,林若甫也稍有几分动容。 甚至就连庆帝都不由眸光一动,略微正了正身子。 当世有大宗师这样的存在横行,身为一国太子除了文采之外,自然也会涉猎武道。 只是天分一般,再加上兴趣不大,所以勉强修行到了三品武者就再无动静。 这一点庆帝也是知道的,如今李承乾突然显示出了四品的修为,虽然令他有些惊讶,但也不是接受不了。 令他眼前一亮的,主要是李承乾这简单的一喝之下所展现出的对真气精妙的控制力。 此刻,关于新报的争端他反而没那么在意了。 李承乾此次奋发图强,不仅做出了令整个朝堂动容的大事,连武学一道也有进益。 这样的一位太子,似乎也不需要他去刻意的磨砺了。 一时间,脑海中曾经浮现的一些念头也悄无声息的淡了许多。 站在李承乾身后的二皇子李承泽却是脸色略显阴沉。 太子越是优秀,他的机会就越是渺茫。 可他心中的欲望早已经被庆帝勾了出来,就此放弃,如何甘心? 而此刻,李承乾在镇住了朝臣之后,也已经接着开口斥道:“此乃太极殿,尔等是要造反不成?满朝诸公可还有丝毫体面可言?” 他面色冷肃,眸中冷光似剑,锐气惊人,目光扫过,一个个方才还叫嚣着的朝臣们都不觉避开了视线,低下了头颅。 半晌,林若甫见眼下满朝大臣皆不堪用,六部尚书纷纷装死,陈萍萍高高挂起,闭目养神,庆帝亦是沉默不言,他只得顶着压力,站了出来。 他先是对庆帝行了一礼,又对李承乾行了一礼,这才道:“太子训斥的是,朝臣们确实失了方寸,不过新报兹事体大,太子也当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才是。” 李承乾看了一眼林若甫,没有理他,而是转过身,对着庆帝行了一礼,清声道:“陛下,儿臣卖出文报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位大人说的不错,内库乃国家财权所在,一分一毫皆来之不易。 儿臣自然也知晓内库财权之重,与国体息息相关。 所以在拿了内库的钱银之后,便每日寝食难安,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将这一笔银子的缺填上。 新报之所以拆分为时报和文报,也正因为此。 新报至今未曾盈利,反而花销一日大过一日。 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儿臣就想着,不如将新报卖了,换些银钱将内库的缺填上。 而新报之中与政治民生联系紧密的版面,儿臣不敢妄动,思来想去之下,只得将其一拆为二,拆为了时报和文报。 时报不好动,文报却只是一些民俗小说,文人闲谈,不过是消遣之物,儿臣自认与国家政事无关,卖出去之后不仅可以维持时报的刊印,同时也可以将内库拆解来的银钱补上,岂非皆大欢喜? 想必内库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足额的银子。” 此话一出,殿中百官皆是面色精彩,满腹的吐槽欲望不知从何说起。 皆大欢喜,怕是只有你自己欢喜了。 原来太子竟早就做好了将内库踢出局的准备。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当真是好狠。 这时,李承乾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对了,文报虽然不及时报重要,但如今影响力不小,自然也不能随便卖出去,所以儿臣万般考虑之后,将文报卖给了司南伯范大人的儿子,范思辙,想必诸位大人能够放心许多。”似是怕有人不信,他又补了一句,道:“已经签了契约的。” 闻言,殿中百官神情越发的精彩了起来。 尤其是本来一直优哉游哉置身事外的户部侍郎范建,老神在在的表情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范思辙? 他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听? 文报卖给他?他哪来的银子?他凭什么? 而一瞬间,他也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投递而来的目光。 是了,那是他儿子,若是出自他的授意,有着他的家资,岂不是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范建心头暗暗发苦,果然,当初他得知自己那逆子为了一两银子入了招贤馆的时候,就该打断他的腿。 太子的钱,哪怕是一两银子可都烫手的紧。 如今,太子契约在手,他简直是百口莫辩。 龙椅之上,庆帝看着范建一副沉默不语的表情,好似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但他们乃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自然能够从一些细节之中看出范建此刻的惊愕和煎熬。 显然,他事先并不知情。 呵呵,这老东西居然着了承乾的道。 当真是有趣。 他的唇角悄无声息的翘了翘,心头莫名的有几分高兴。 此刻,朝堂之上一片安静,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说些什么。 文报确实不涉政事,想拿这个由头开口已经没可能了,本来还能从内库出资这一方面动动心思,结果文报已经卖了,钱也已经还了。 这还怎么说? 而且,时报和文报分开之后,文报其实更类似于将那些民俗小说拆开了卖,民间属性很强。 真要打文报的主意,开了先例,天下书商怕是也坐不安稳了。 可太子虽然交出了时报,但没了文报的加持,时报就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内廷先例在前,反而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只是一场轰轰烈烈的争端,竟要以如此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没有人会甘心。 林若甫至今未曾开口,二皇子李承泽也并未给麾下的势力任何指示,也是源于这份不甘心。 不过就在一众朝臣陷入沉默的时候,李承乾却是又一次站了出来,迎着庆帝威严的目光,平静的说道:“儿臣,有本奏!” 第32章 议定 庆帝看着李承乾,道:“说!” 李承乾顿了顿,缓缓道:“儿臣,请陛下开放并鼓励民间办报。”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 李承乾却是神情自若,侃侃而谈,道:“儿臣曾说过,报纸可以教化世人,增进阅历,甚至可以提振我庆国文道。 这一段时间,新报所引起的风潮已经是有目共睹。 一篇少年庆国说之后,据儿臣所知,京都中各学塾学子多了至少三成,一篇三国论,让一向无人问津的募兵处变的门庭若市。 但新报一家独大,却失了儿臣曾经希望报业百花齐放的初衷。 如今新报已经做好了表率,后来者只需按图索骥,自然可以发展出自己独有的内容,丰富我庆国的文道。 当然,正如朝堂诸公所言,报业影响甚大,所以儿臣认为,应当着大理寺,刑部,监察院三司订立报纸管理条例,进行监管和审理,保证报业健康有序的运转。” 李承乾从来没有想过让手下的扶摇报馆一家独大。 因为新报操控舆论的手段太过简单轻便,所能够造成的影响也太过恐怖。 满朝上下没有人是傻子。 除了少数人之外,没有人会愿意看到一国储君掌握着这样的力量。 所以,他将新报一拆为二,相当于将受众进行了一次分流,便是为了降低这种恐怖的影响力。 而鼓励民间办报,并将报业纳入朝廷监管,除了有进一步降低新报影响力的想法之外,自然也有想要安抚朝中诸位臣公,以及庆帝的原因。 毕竟那所谓的将新报卖给范思辙的由头,只能够让朝臣没有合适的借口去插手新报,但却骗不到林若甫,更骗不到庆帝。 此刻,朝堂之中仍旧一片沉默,只是比起方才的紧张气氛,显然缓和了许多。 朝臣也在思量,如今继续插手新报,已经没有了何时的机会,若是强行为之,先不说能否成功,将一个已经展现出足够才能的太子得罪到死,便已经是不太划算的事情了。 太子既然已经给了足够的台阶,他们若还是不依不饶,怕是有些太过不识好歹。 更何况,将报纸纳入大理寺,刑部,监察院三方监管,虽然未必合一些人的意,但如今看来,倒也算是一个面面俱到的合理安排。 二皇子李承泽就曾经想过自己去办一家报纸,甚至将此事作为了对付太子新报的备选方案。 只是如今这个方案从李承乾的口中说出,便让他觉得哪哪都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只是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他缓缓出了口气,心中对于自己这个太子弟弟的忌惮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短短月余之间,自己这个弟弟倒真像是变了个人。 龙椅之上,庆帝眸光略凝,冷肃的脸庞之上竟难得的显出了几分肉眼可见的笑意。 他向着朝堂下一扫,出声问道:“陈院长,杨大人,赵大人你们觉得太子所奏可行吗?” 庆帝所说的这三人自然便是监察院的院长陈萍萍,刑部尚书杨柯以及大理寺卿赵登明。 每一位都在庆国朝堂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尤其是陈萍萍。 殿中群臣,怕是只有林若甫这个宰相才有着能够与之针锋相对的资格。 听得庆帝发问,一名年约四十,面色冷硬的中年男子站出来道:“臣杨柯认为太子所奏皆是少年持重,老成谋国之言,臣赞同。” 另一边不远处的一个年龄稍大一些,发丝已见雪白的老者亦是沉声道:“臣赵登明,赞同。” 陈萍萍也是随之开口道:“监察院也无异议。” 如此,三大重臣附议,尤其是陈萍萍也难得开口,便是林若甫此刻出面,也扭转不了大局。 今日的一切,至此算是告一段落。 庆帝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于李承乾这个太子越发的满意。 能够完美的掌握局面,控制局势发展,显然,如今的太子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帝王该有的能力。 至于说,太子太过优秀的问题,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乃是当世大宗师,万军之中亦能够抽身而退,这样的底气让他根本不惧会有人造反。 太子再如何优秀,他也只会欣喜,而不会忌惮。 因为他有着绝对的自信,能够扭转乾坤。 他看了看朝中诸臣,道:“既然如此,就按太子说的办,陈院长牵头尽快拿个章程,赵大人和杨大人多配合。” 陈萍萍面色不变,道:“老臣遵旨。” 那赵登明和杨柯亦是连声应是,只是心底却难免多了一根刺。 三司合办,凭什么由检察院牵头? 庆帝所表现出来的对于陈萍萍的信重令他们二人心头不由得蒙上一层阴影。 李承乾心头暗道,庆帝还真是时刻不忘了给陈萍萍上点眼药。 这时,庆帝道:“今日就到这,散朝!” 闻言,诸臣皆拜之后,便各自徐徐退出了太极殿。 李承乾刚出太极殿,就见二皇子李承泽满脸笑意的走过来,拱了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看着他额前那一道惹眼的刘海,心道,果然很像羊驼,面上不免也带了几分笑意。 “二哥说笑了,好久不见,二哥近来可好?” “是有些日子了,太子若是得闲不妨一同去醉仙居一叙?” “行,下次一定。” “?” 不知道为什么,李承泽听到下次一定这句话的时候,总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下次吗?他笑容略淡了几分,道:“看了太子所办的报纸,我也有些兴趣想办上一家,毕竟太子想要看到百花齐放的一幕,我自然要出份力,只是其中关要之处仍有些不明,心中有些不太踏实。” 李承乾微不可察的扯了扯嘴角,笑道:“二哥既然有此心,我自然是支持的,这样,我跟下边打个招呼,二哥直接派人去扶摇报馆,有何不解不明之处,尽可去问就是。” 闻言,李承泽拱了拱手,正色道:“多谢太子殿下。” 第33章 名声大噪 李承乾摆了摆手道:“二哥客气了,你我兄弟,何须在乎这些俗礼?” 李承泽笑了笑,并未多说,只是道:“如此就不打扰太子了。” 李承乾微笑道:“二哥慢走。” 目送李承泽走远,他摇了摇头,心道,兄友弟恭,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想着这些,他刚走了两步,竟又遇到了陈萍萍。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在那白玉般的石阶下方,似乎是在等他。 李承乾脚步微顿,随后便径直走了过去,道:“见过陈院长。” 陈萍萍头颅微抬,定定的看了李承乾许久,随后笑道:“太子殿下真是令老臣刮目相看。” 他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却是没有出口。 只是摆了摆手,让身后的影子推着他离开了这里。 似乎他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说一句话。 李承乾有些不太理解,陈萍萍到底是什么意思,就为了在这夸他一句? 他摇了摇头,陈萍萍这种人在想什么,他若是能知道那才是怪事。 懒得多费脑筋,他先是去后宫见了见太后,又去见了见皇后,也就是他的母妃,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后,便直接回到了东宫。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比起在朝堂之上和群臣勾心斗角,他还是喜欢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抱着出云软软的身子发呆。 尤其是等扶摇报馆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他觉得自己一方面是要低调一段时间,一方面也该休息休息了。 都穿越成太子了,还这么累,何必呢? 当然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去庆国各地,甚至北齐,东夷等地转悠转悠。 毕竟,世界这么大,他想去看看。 前世他就有这样想法,但问题在于,没钱。 所谓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没钱去看个锤子。 不过这一世,他虽然有钱还有权,但身为太子想要离开京都,却也是一个十分困难的事情。 只能以后看能不能找找机会借助公事出去了。 说实话,他对于原著中曾经描写过的那座澹州边上的大东山还挺有兴趣的。 所谓天神一剑斩开的玉璧,想必亲眼瞧上一瞧,会很震撼。 就在李承乾思索着如何去大东山转一圈的时候,京都之前发售的第一期新报也终于有寥寥几份送到了澹州。 当范闲看到这据说在京都只卖几文钱一份的新报时,面部表情之精彩,简直无法言喻。 之前,他看到内廷所办的八卦报纸时,就已经十分惊讶了。 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代社会办报纸,如何能不令人惊讶? 但当时的惊讶却远远不及此刻的震惊。 当时他觉得这个世界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很有雄心壮志的穿越者。 毕竟这个世界的某些方面真的和自己以前的世界有些许程度上的相似。 可当时的怀疑,在他看到这份新报上所谓的少年庆国说之时,已经彻底变成了实锤。 这个世界真的还有穿越者,不只有他一个! 而当他知道办这份新报的人乃是当朝太子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变得越发的精彩起来。 心中甚至还有几分愤愤不平。 凭什么别人穿越就是一国太子,他却只是个私生子? 至于许多日子之后,他看到了新报上所写的那篇三国论署名是罗贯中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因为他没有觉得这个罗贯中就是写三国演义的那个罗贯中。 大抵是恰好重名了而已。 毕竟只是一篇针对庆国,北齐,东夷三国展开的一篇论述,虽然文风雄奇,笔蕴深厚,可也说明不了什么。 然而,随着诛仙连载结束,三国演义登上文报之后,范闲彻底傻了。 难道这人真的是罗贯中? 这画风是不是有些太过奇怪了。 他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有武林高手不说,还有历史名人? 十四岁的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京都,去探寻隐藏在这背后的真相。 但此刻,他只能日复一日的盼望着奶奶所说的红甲骑士能够早一些到来。 …… 京都之中,扶摇报馆自文报,时报之后,又进一步推行出了日报和周报。 单一报纸的销售量自然不及曾经的新报,但加起来,却是超出了不少。 同时,京都加上扶摇报馆在内,已经有了足足二十余家报馆。 各行各业的消息,天下间的诸多奇闻异事几乎都能在其中找到。 甚至还有不少报馆也请了一些民间的先生,在报纸上刊登小说或者时评文章。 倒也却是分摊了不少新报曾经的热度。 百花齐放还真不只是说说而已。 而且报业的发展,进一步推动了纸业以及印刷术的改良。 成本相较于一开始,已经降低了将近两成。 而这才过去了半年时间。 而就在诛仙连载结束,扶摇报业的销售量开始下滑,不少同行欢欣鼓舞的时候,三国演义悄然登场。 开篇一首临江仙直接震动京都文坛。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其文慷慨悲壮,读来只觉荡气回肠,令人回味无穷。 口口相传之下,京都纸贵,扶摇文报的销售再创新高。 尤其是后续的精彩情节,更是让无数人爱不释手,惊为天人。 罗贯中一时间名声大噪。 而随着三国演义的影响力渐渐增加,京都文坛之中,甚至已经开始有了南罗北庄的呼声。 要知道,庆国文学一道向来不如北齐,更没有什么大家。 之前李承乾一篇少年庆国说堪称少年文坛领袖,但真正在文坛上的地位,并非一篇寥寥千字的文章就能够奠定的。 但罗贯中不同,三国演义中所描绘的情节展现出了他极高的军事才能,政治才能,以及谋略等文学素养,虽然开篇至今不过十万字,但也已经有了奠定其文坛大家的趋势。 在庆国之人的呼声中,几乎已经隐隐成了唯一能与北齐文坛抗衡的人物。 甚至庆帝都亲下旨意,招其入宫觐见了数次。 李承乾对此倒是丝毫不慌,庆帝若是能将他召唤来的人物挖走,算他厉害好了。 此刻他的心思已经基本不在扶摇报馆上了,而是将目光瞄向了近些年新办的邮路系统。 第34章 自请 这邮路系统其实也是庆帝新政的产物之一,基本是与内廷所办报纸同一时间出现的产物。 与内廷报纸一样的无人问津。 因为价格太贵,只是寄封信就要足足一两银子。 报纸一两银子一份没人买,这一封信一两银子的买卖自然也少有人做。 迄今为止,也只有部分官宦子弟才会用到这个邮路系统进行书信往来。 比如范闲和范若若这些年就是如此。 但就算是官宦子弟,寻常品级不高的官员怕是也用不起这一两银子一次的邮寄服务。 收益自然是寥寥无几,但其投入却是比起内廷报纸大了数倍不止。 单单各城镇所搭建的驿站耗资就极为不菲,再加上各驿站中的邮差基本都是官员的亲戚,其臃肿之处,几乎不亚于庆国如今越发庞大的官僚系统,可想而知,每月在邮路系统上支出的俸禄也绝对不低。 马匹以及日常损耗也同样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说句不太好听的,庆国在邮路系统上投入的资金,差不多足够李承乾办个差不多上百家报馆了。 而且每年都要往里投,如同无底洞一般。 甚至因为邮路系统的庞大,已经牵扯到了越来越多的官员,导致庆帝想要废除此事阻力也将会变得极大。 毕竟,谁家还没有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懒亲戚了? 随便往哪个驿站里一扔,活少不说,还有俸禄,平常吃喝也都能够在驿站解决。 官员们省心,那些亲戚们也开心,唯一不开心的大抵也就是只见投入不见产出的庆帝。 但这可是叶轻眉曾经说过的事情,庆帝觉得,自己按着她的话去做了,不管挣不挣钱,心中反正是得到了慰藉,即便要投些银子,可不是还有内库在吗? 只要内库撑得住,一切都不是问题。 更何况如今已经不好妄动,那先就这样,反正等天下一统,自然有秋后算账的时候。 他妥协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乃至无数次。 总归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霸业。 当然,庆帝也意识到了,自己新政的诸多举动不仅没有解决庆国本身的问题,反而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新的问题。 这也是他这些年动作越来越少的根本原因。 李承乾觉得,庆帝终究是他老子,作为儿子自然要给老子解决问题。 邮路固然有着诸多问题,但同样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至少,他若是想要将扶摇报馆刊印的报纸真正的推行天下,几乎离不开邮路系统的帮助。 当然,他自己搭建也不是不行。 可邮路系统的搭建需要大量的人员和马匹,他毕竟是太子,若是去做了,绝对会有人弹劾他,全天下的招兵买马,是要造反不成? 所以,他最好的方式,就是和庆国官方的邮路系统合作。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想着借鸡生蛋,利用官方的邮路系统搭建出一套效忠于自己的班子。 甚至他已经有想法,将这套班子作为自己未来情报组织的雏形。 情报的重要性已经毋庸置疑。 不论是南庆的监察院,庆帝的内廷,还是北齐的锦衣卫,都在诸多事件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力量。 日后的纷争之中,他若是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情报组织,行事必然会处处受制。 但他对于这些事说实话不是很在行,也就前世偶尔从网上知道一些。 所以他主要还是想着通过插手邮路或者完成其他事件,抽取到一个与情报有关的高手来帮他处理这一切。 但抽奖的随机性太大,他也不确定之后能抽到什么。 总之如今他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心中倒也没有什么焦躁的情绪。 一身强大的武力就是他最大的底气,其他的,就当做一个经营养成类的游戏去做就是。 成了固然好,不成也无伤大雅。 就好比大朝会当日,李云睿的背刺,他也是毫无忧惧之情。 平日里该如何还是如何。 不过终究是李云睿行事有亏,一番拉扯之后,私下里,李云睿倒是对于之前有些抗拒的事情上做了很多让步。 …… 又是一次朝会,李承乾既然已经有了腹稿,自然是看准了时机之后,就出声道:“陛下,儿臣如今闲赋于东宫已有近半年,静极思动,所以想请陛下给儿臣个差事去做。” 他说的直白,而且也并无道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扶摇报馆是他在背后经营。 但经历上一次大朝会之后,扶摇报馆名义上的所有人已经成了如今名声大噪的罗贯中以及户部侍郎范建的儿子范思辙,与他名义上基本毫无关系。 罗贯中不必说,扶摇报馆明面上阵阵的话事人便是他。 至于范思辙。 他虽然签了所谓的转让契约,但也只拥有文报一半的股份。 而且,这一半的股份说到底,也还不算是为他所有。 因为他在签下那契约的时候,也自动默认了欠下扶摇报馆五千两银子的巨款。 而这五千两也正是扶摇报馆还给内库的那一笔银子。 范思辙自然是没有钱的,所以这五千两说到底还是扶摇报馆自己出的。 只是扶摇报馆如果直接自己还,内库还可以用投资分红名义不认这一笔欠款。 但加个范思辙转上一手,就相当于是范思辙个人还给内库了五千两,以此买下了文报一半的股份。 而范思哲虽然背上了一笔五千两银子的巨额负债。 但是也获得了扶摇报馆给予的每个月一百两银子的固定分红。 之所以他只能拿到五十两,就是因为另外五十两是作为还债所用。 本金加利息,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十年时间就能够还清。 也就是说,范思辙一分钱不用掏,每个月白得五十两不说,十年之后还能够真正拥有文报一半的股份。 范思辙可是个算账的小天才,若非将银钱之上的问题算了个清楚,他虽然傻,但也不会轻易签字。 当然,具体背后的影响,那就是他算不到,也理不清的东西了。 这也导致,当日大朝会范建回府之后,气得将他直接打了个半死。 得知此事之后,不知道为啥,李承乾当时就多吃了两碗饭。 第35章 转运使 闲话不提,李承乾话音才落,殿中群臣便皆是一惊。 沉寂了不过数月,他们这位太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龙椅之上,庆帝倒是饶有兴趣的问道:“说说看。” 新报所带来的风潮至今未曾平息,尤其是随着京都数十家报馆的出现,庆国各地也开始零零散散的开始有人兴办报馆。 民间了解信息的渠道一下子多了无数,潜移默化的,某些风潮也确实在悄无声息的变化之中。 比如街头小巷权贵们欺民霸女的事情少了许多。 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第二天登上某一个报纸的头条。 那样的后果将是极为惨痛的。 平常或许能够依靠自身的势力将此事压下去。 但关注的人一多,想压下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至于说让报馆压下不发,他也不看看如今办报馆的幕后人物都是些什么人。 皇子,宰相,部堂高官,哪一个是好惹的? 如今为了抢占市场份额,脑浆子都快打出来的。 有这样的热点事件谁会为了一个蠢货轻易放弃? 更何况,就算这一家报馆不报,其他的报馆又凭什么视而不见? 所以,其他的暂且不谈,庆国上下的风气确实是不知不觉间好了不少。 尤其是庆帝对于写出三国演义的罗贯中兴趣一向很大。 他也很好奇,自己这个太子凭什么能让这样的人才为之效力的。 当然,对于罗贯中,他自然是让内廷做过背景调查的。 地地道道的京都人士,二十年前还参加过科举,落榜不中之后,经营自家的书铺至今。 似乎是因为看了新报的那一篇少年庆国说之后,才生出了心思去招贤馆效力。 也因此,他不由思考起了科举的合理性。 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才,居然会落榜? 当然,他也只是随便想想,科举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整个庆国官场都要震动。 他自然不会轻动。 不过对于李承乾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他也确实很有兴趣。 毕竟,有新报之事珠玉在前,自然令他的期待感提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 不过,能够堂而皇之的说自己想要去做什么,大抵也是只有太子才有的特权了。 李承乾略作思索之后,便朗声道:“儿臣听闻邮路转运使一职空悬至今,导致邮路系统连年亏损,入不敷出,为此,儿臣深感痛心,夜不能寐。 毕竟,曾经诸位大臣为了内库拆借于儿臣的千两纹银,可谓是痛心疾首,这邮路系统的支出至今又何止万两? 故而,为殿中群臣解忧,也为了我庆国解忧,儿臣愿担任这邮路转运使一职,望陛下成全!” 话落,太极殿中一片安静。 不少朝臣包括庆帝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邮路系统乃是庆帝一手推行创立,连年亏损,无底洞一般的往里填银子的事情虽然众所周知,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向来无人提起。 尤其是不少朝臣的亲戚在其中混天度日,既得利益者又哪里会在乎国家亏不亏损? 双方各有默契之下,这邮路系统的事情几乎被所有人都故意遗忘了一般。 结果今日李承乾却是在太极殿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开了那一层透明的遮羞布。 如此赤裸裸的将一切败在了台面上。 他们脸色自然不好看。 然而,若是要反驳,亏损的事实摆在这里,若要强辩,今日之事万一通过报纸流传出去,脸面又往哪搁? 所以,许多朝臣都只能沉默。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对此不满。 少数人对此倒也并无异议,甚至乐见其成。 首先,邮路系统权能不高,那所谓的转运使只有区区四品。 太子想要身兼此职不会有什么非议。 另外,如果太子当真能让邮路系统转亏为盈,那对于庆国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甚至,哪怕亏损的少一些,也是大功一件。 法理上并无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于是,一片安静中,有一个李承乾颇有些意外的人站出来说话了。 “臣范建附议!” 范建也是无奈,因为范思辙一事,范家和太子至少要绑定十年之久。 白纸黑字的契约摆在那,不是他空口白话就能够撇清的。 至于说毁约,也很简单,两倍的违约金,也就是范思辙拆解的五千两银子翻倍,一万两。 范家确是薄有家资,但要拿出一万两,怕是要将范家掏空。 毕竟范府的家资,大多是司南伯这个爵位的封地所得的食邑以及范家历代的积蓄。 更何况,哪怕他拿出一万两强行解除了这一纸契约,怕是要将太子得罪狠了。 他自然不怕,但范思辙,范若若呢? 等他死后,范府怎么办? 更何况,新报一事,太子已经崭露头角,在这个关头得罪太子,绝非明智之举。 事已至此,他自然只好有尺度的开始向太子靠拢。 再加上,太子所说的邮路一事,他内心也十分赞同。 如今他虽然名为户部侍郎,可户部尚书早已经不怎么管事,户部上下皆以他为尊,涉及银钱之事,哪怕是内库,也与他息息相关。 毕竟,都是为庆国办事,不论是内库还是户部,都是庆国至关重要的两个钱袋子。 至少,邮路不再亏损,内库存银多了,户部的压力自然也会小上许多。 范建话音方落,礼部尚书郭攸之也随之出面,道:“臣也赞同太子所言,国家利益关乎甚大,所谓群龙不可无首,这邮路系统自然也不能一日没有转运使坐镇。” 他毕竟是太子曾经的老师,自己的儿子还是东宫编撰,说一千道一万,都已经与东宫死死的绑定在了一起。 太子既然想要做事,他自然要全力支持。 随着范建和郭攸之出面,又有不少太子一系的官员出声附和。 虽然他们中也不是没有亲戚在驿站,但比起太子的利益,一切自然都要为之让路。 更何况,太子插手邮路,说不得也是其中一些人的机会。 若是这半死不活的邮路系统也能够和新报一样起死回生,那便不是机会,而是人生少有的造化。 见此,庆帝面色淡淡的说道:“既是如此,太子可莫要辜负了诸位大臣的期望。” 第36章 相请 庆帝对于将邮路系统交给太子管理其实是有迟疑的。 他倒不是怕李承乾通过邮路系统壮大自身的势力。 他考虑的是,李承乾会采用何等方式去处理这邮路系统上的一团乱麻。 一个邮路系统全庆国加起来驿站过百,人员上千。 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和某位官员沾亲带故。 一个两个不算什么,但上千个便意味着一个庞大且复杂的关系网。 如果李承乾处理的方式太过粗暴,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便必定会引起剧烈的反弹。 可若是手段太过柔和,想要改变邮路系统如今的境况怕是就千难万难。 事实上,这邮路系统几乎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庆国当下官场的两分格局。 虽然邮路系统问世不过数年,远不及那河运衙门之中的错综复杂。 可也绝非轻易能够擅动的地方。 一个不小心,别看当下朝堂有不少人出言赞同。 可一旦出了问题,弹劾的奏章,怕是能迅速的堆成一座小山。 所以,倘若他当真为了保护太子,应当严厉的拒绝这个请求才是。 但玉不琢不成器。 新报一事虽然李承乾令他有些刮目相看。 可不论报纸办的再好,影响力再大,与朝堂政事比起来,终究是不值一提。 而邮路系统不同,其中复杂的关系网已经隐隐可见庆国官场的端倪,其中需要处理的问题和情况,也远非办一个报馆能够相提并论的。 倘若李承乾能将这邮路系统处理好,那么,他才会真正认可李承乾有资格在未来接替他的位置。 更何况,就算李承乾在邮路系统的问题上受了挫,惹出了乱子。 他也有绝对的把握掌控局面。 所以,细细思量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同意了李承乾的请求。 话音落下,他抬头看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林若甫,道:“林大人,着中书省拟旨,给太子加个邮路转运使的职司。” 闻言,林若甫连忙应了一声,道:“是,陛下。” 见此,李承乾也是当即一拜,道:“多谢陛下。” 正当这时,二皇子李承泽忽然出声道:“陛下,邮路系统上下脉络复杂,事务繁多,儿臣虽不才,却也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以分其忧!” 此话一出,殿中群臣皆是目光微垂,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相信二皇子当真是为了帮太子分忧的。 二皇子与太子之争,满朝皆知,甚至因为庆帝的放任,朝堂隐隐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对立之势。 只是他们虽然各有倾向,在太子和二皇子已经出面站在台前的情况下,却也不好轻易插手。 或者说,已经没有资格插手。 因为皇家之间的问题,自有庆帝一人决断。 “你倒是兄弟情深。”庆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承泽,语气听不出喜怒。 李承泽本是他选定了给太子的磨刀石。 毕竟,一国传承,至关重要。 他自然不可能将庆国交到一个废物的手中。 甚至,如果太子太过安分守己,整日困守东宫,他还会主动想着法给太子寻些差事去做。 毕竟,一国之大,哪里是一个只会躲在深宫之中的人可以承担的了的? 所以,他不怕太子做事,就怕太子什么都不做。 只是如今太子长进不少,甚至还主动寻着一些差事去做。 性格方面看起来也已经有了不少的改变。 李承泽这个磨刀石似乎已经没必要继续履行自己的使命了。 毕竟,他若是继续让李承泽去当这个磨刀石,未来的下场,只怕会十分悲惨。 这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 然而,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不过只是简单的飘过,便转瞬即逝。 磨刀石的计划已经推行了许多年,就这般废弃,太过可惜。 更何况,为了给李承泽造势,他十二岁就公开宣扬其贤德兼备,十三岁就将李承泽正式封为亲王,十四岁时甚至专门在皇宫外给他修建了一座亲王府,规格几乎不弱于东宫,十五岁是更是直接给予了李承泽在御书房参政的权利。 而这些东西,往往是独属于太子的权利。 这也是为何明明太子才是合乎法理的继承人,二皇子李承泽却也能在朝中聚拢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势力。 二皇子和太子之间的争端也远非一日之功。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难以回头。 尤其是,太子的转变如何,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去验证。 在此之前,他精心培养出来的一个磨刀石自然不能就此废弃。 他看了一眼李承乾,问道:“太子意下如何?” 李承乾面色不变,拱了拱手,道:“二哥若愿来,儿臣自无异议。” 庆帝道:“也罢,李承泽,朕便任命你为邮路转运副使,协助太子处理邮路事宜。” 闻言,李承泽面带喜意,躬身应道:“多谢陛下成全。” 然而,他低头的一瞬间,面上却不由浮现了一丝淡淡的苦涩。 他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自己想要推翻李承乾,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的可能性究竟有多低。 当年封王之时,他自请封号为闲王,便是有着一些不愿掺杂进这些事的意思。 可惜庆帝的意志之下,他的意愿从来都不重要。 大环境的裹挟之下,他便是不想争也得争。 毕竟普通富贵人家争,输了最多丢家产丢前程。 可皇位之争,输了,就要丢命。 他想活,他就不得不争。 当然,他心中也未必没有在各种声音的影响下产生野望。 只是,往日好色软弱的太子异军突起,先办新报,如今又要插手邮路。 目前所展现出的谋略,才能,魄力已非吴下阿蒙。 而他曾经之所以有机会坐上太子之位的主要原因,就是他所展现出来的心性和才能胜过太子。 一旦这个优势消失,他那本就不大的成为太子的机会就将会越发的渺茫。 为了一个如此渺茫的机会赌上自己的性命,并不值得。 他今日提出这个请求,其实并非是单纯的为了要和太子相争,而是想要问一问庆帝。 如今的太子已经有了改观,是不是可以不让他再去做那个磨刀石? 第37章 拔剑 李承泽想着,只要庆帝拒绝他的请求,等太子将邮路系统整顿成功之后,携大势归来,在庆帝的调和之下,他与太子之间的争端自然有平息的机会。 然而,庆帝的回答却是如此的冷酷,冷的让他心寒。 朝会散去,难得的,李承乾和李承泽两兄弟一同出宫。 他们并肩而行,都没有说话。 李承乾其实对于自己的这个二哥已经没有了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那么重的敌意了。 一方面是,半年的时间过去,他越发的融入了这个世界,熟悉了自身拥有了力量,有了越来越多的底气,一方面则是,他发现李承泽很可怜。 他是知晓大概的未来的,李承泽为了和太子争,几乎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庆帝逼的。 原著中曾说,范闲第一次看见二皇子的时候,觉得他看起来很累,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 他谋算的一切,都像是在钢丝上跳舞,一个不小心,就是死无葬生之地的下场。 这如何能够不累? 想到这,李承乾不由的思量起来,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化敌为友? 虽然他对于这所谓的二哥也没有什么感情。 但骨肉相连四个字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而且,他也不想一直有一个人或明或暗的和他作对。 自始至终,他的目标都很明确,积蓄实力,逼迫庆帝退位让贤。 有着金手指的存在,他自然不可能安安稳稳的等着庆帝死了之后出来摘桃子。 那还有什么意思? 至于说神庙以及大宗师的威胁,等他彻底掌握了李淳罡的剑道,能够使出一剑开天门的时候,自然有能力去处理。 甚至,若是他能够拥有全盛时期,李淳罡陆地剑仙境界的实力,大宗师又算什么? 他一直理想的状况是,大东山之战的时候,庆帝安心养老,他登基为帝,带着手下的文臣武将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二皇子从来不在他考虑的敌人之中,档次太低。 当然,其实也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让二皇子彻底打消与他争皇位的想法。 那就是将自身堪比大宗师的实力暴露给他。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 他十六岁,快十七岁的年龄,凭什么能够拥有大宗师境界的实力? 这是一个根本无法解释的问题。 或者说只有一种可能,如今的李承乾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李承乾了。 这也是他一直小心谨慎的不愿意轻易暴露实力的原因。 庆帝知道之后,惊或许会有,但绝不会有喜。 一个明显被调包的太子,实力再强,他也只会想着法找机会灭掉。 因为只有同为大宗师,才知道想要突破大宗师究竟有多难。 庆帝一直都说,大宗师是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可不是简单说说而已。 不过,若是隐藏身份,去二皇子的府邸吓他一吓,似乎也并非不可行。 毕竟,如果二皇子知道他手下有一个大宗师,他再稍微释放一些善意。 以二皇子的聪明才智,想必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正思量着他该以何种方式出现在二皇子府的时候,李承泽忽然开口道:“太子殿下,此次邮路整改可有什么大体的章程?” 李承乾回过神,想了想,道:“此事稍后我会写个章程让人送去你那里,具体的事情,我们到时候去了邮路转运司衙门再谈。” 李承泽应了一声,陷入了沉默。 李承乾也没有再开口多说。 临到宫门分开之际,李承泽看着他似要想说些什么,然而他最终还是一言未发,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后那朱红色的高大宮墙,安静的转身离去。 李承乾看着李承乾的身影在一众护卫的拥簇下逐渐消失,眸光中略有几分沉思。 自己这二哥斗志似乎也不是很强的样子。 既然如此,做兄弟的就给你一个足够的理由解脱好了。 人活着,何必那么累? 笑着摇了摇头,他转身上了一旁等候多时的马车。 十二抬大轿虽然威风,但他总觉得别扭,来来往往目光下,跟个吉祥物似的,远不如这马车安逸。 “回东宫!” 伴随着清朗的声音从马车中响起,车夫以及随行的侍卫纷纷动了起来。 …… 暮色将至,闲王府中,李承泽正细细的看着手中的折子。 这便是不久前,东宫差人送来的关于邮路系统整改的大体章程。 虽然没有具体细则,但也可见匠心独具,颇有章法。 而其中最关键的不是如何收拾邮路系统中上千尸位素餐的吏员,而是如何让邮路系统做到盈利。 良久,李承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防备的缘故,太子并未在其中写的太过详细,但哪怕大体的章程如今看来可行性也是极高。 若是不出什么乱子,只怕这死气沉沉的邮路系统当真能让自己这个太子弟弟盘活。 而等太子办成了这件事,他日后只怕会越发的艰难。 想起三年前,他封王之时,太子看他的那种怨毒的眼神,那种想要将他杀死的眼神,他便不由得不寒而栗。 甚至,偶尔他瞥见皇后看他的森然目光时,亦是忍不住浑身冰寒。 庆帝也是不依不饶。 他真的好累。 拿起一旁的酒壶,他咕嘟咕嘟的饮了半壶。 辛辣火热的感觉传遍全身,这才令他心底的寒意散了几分。 “你说,皇位重要吗?” 角落里,一名身形略显消瘦,怀中抱着一柄鞘中剑的男子神情有些木然道:“属下不知,属下只知,殿下要我杀谁,我便杀谁。” 闻言,李承泽笑了笑,没有说话,谢必安他虽有京都第一快剑的称号,但他想要杀的人,一位八品剑手可杀不了。 便在这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悄然响起,不知从何而起,只知四面八方似乎皆是对方的声音。 “好大的口气,对人命,还是要心存敬畏的好。” 一道漆黑的身影顺着暮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李承泽的近前,彼此相距不过数米。 李承泽和谢必安同时一惊,谢必安更是已经在第一时间拔剑而出。 第38章 带话 暗室之中,惊鸿乍现。 一剑落下,剑鸣激荡,森冷的杀意顺着剑锋缠绕其上,已然有了搏命之势。 一个陌生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本就是谢必安自身的失职。 对于一个高手而言,此般距离已经足以对二皇子李承泽的生命安全造成巨大的威胁。 他自然要尽可能的挽回局面。 所以,剑出之际,他便已经是将自身实力发挥到了极致。 精气神合一之下,他自问,此刻他便是与九品高手交手,也能保持数招不败。 然而,来人却只是冷笑一声,抬手间,伸出两指,便轻易的将谢必安这志在必得的一剑牢牢的夹在了指间。 仿佛那不是两根脆弱的手指,而是两道无法逾越的天壑。 下一刻,一道无形的力道自来人指尖爆发。 剑身瞬间以一种极高的频率震动起来,噌的一声,一道清脆的剑鸣之下,谢必安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柄,虎口裂开,整个人如受重击,面色骤变,不受控制的退开数步。 他震骇的抬起头来看去,就见自己相依为命的数十年的宝剑已经被来人握在了手中。 只见来人戴着一张金色的修罗面具,不知年岁,身影半在灯火的映照下,半边隐在暮色之中,握剑的刹那,便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度油然而生。 仿佛只要剑在手,他便是这世间的剑道之巅。 此刻,不论是谢必安还是李承泽心中都是疑惑不解。 这世间又何来的这样一位剑道宗师? 此人难不成是那四顾剑? 来人自然便是李承乾。 身为太子所遭受的关注太高,看似随心所欲,实则步步皆有限制。 所以,他早就悄悄找人打造了一张面具,就是为了隐藏身份能出去以大宗师的身份浪一浪。 如今倒还是第一次。 不过,这面具一戴,感觉确实大不一样。 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仿佛压抑了许久的灵魂得到了释放,有种肆无忌惮的感觉。 尤其是这长剑在手,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隐隐与李淳罡的剑道相合,一股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傲之气悄然而生。 目光落在那谢必安的身上,他语气略带沙哑道:“剑不是这么用的!” 话落,他手腕翻转,口中低吟道:“一剑仙人跪!” 一道如虹般的剑光骤然而现,简单一剑递出,轻飘飘落下,却将万般伟力聚于一点。 在谢必安的眼中仿佛天穹塌陷。 一股不可揣测,不可度量的威势将他整个人笼罩。 只一瞬间,他便心神俱裂,控制不住的跪了下去。 吾命休矣! 他苦涩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一剑落在他的眉心,一点嫣红悄然绽放,却未要了他的性命。 在他惊惶不解的睁开眼睛时,却见来人已经收了剑,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这一刻,他万念俱灰,原来他自以为傲的快剑,不过只是个笑话。 李承乾才懒得杀他,事实上,在他有数的生涯中,还从未杀过人。 别说杀人了,杀鸡宰羊的活他也从来没干过。 好,说实话,他还没有做好亲自杀人的准备。 这不是有多强的力量可以决定的。 前世,就算给他一把枪,让他去处决死刑犯,他也未必扣得下那个小小的扳机。 这其实也是他之所以无法将李淳罡指玄境界的修为发挥到极限的原因之一。 当然,他也清楚,如果他要成为庆国的王,一统天下,那么杀人就是必然要经历的事情。 但至少,这一次他不必勉强自己去杀人。 因为他此来为的是威慑和谈和,杀人毫无意义。 目光淡淡的落在李承泽的身上,就见李承泽看似面色镇定,额头的汗水却已经止不住的滴落。 整个人也有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生死尽操于人手,便是以他的城府,也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惊惧。 此刻,他便是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生怕因为呼吸太大声被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高手一剑砍了脑袋。 他没有尝试大喊来引起外间护卫的注意。 因为他相信,在他喊出声的一瞬间,那柄剑就会划过自己的咽喉。 更何况,谢必安乃是他府中最为强大的剑客。 却在此人手中走不过一个回合。 甚至随便他看不懂的一剑,就让谢必安这样骄傲的人跪在了地上。 他相信,就算是九品高手也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来人十有八九,是一位大宗师。 如此距离之下,在一位大宗师的面前,他任何想要自救的举动都只是个笑话。 李承乾提着剑,从暮色中走向灯火之下,金色的面具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然而其中一双好似寒星般的眼睛,却显得更加摄人。 他很慢很慢的抬起剑,将剑刃横在李承泽的脖颈一侧。 这个过程并不快,然而李承泽却根本不敢躲,甚至不敢有一丝的动弹。 就好像眼巴巴的将脖子凑过去一般。 李承乾静静的看着李承泽,就见自己这个二哥脑门上的汗水几乎要淌成一条线。 他心中淡淡的想到,原来这便是以个人武力决定他人生死的感觉。 是有那么点小爽。 另一边,谢必安看见这一幕,自然是想要竭力起身阻止,然而此刻他浑身无力,口中也是干涩得厉害,便是张口说话都十分困难。 这时,李承泽压抑着心中的恐惧,缓缓出声道:“前辈此来,可是有何见教?” 面具下,李承乾微微挑了挑眉,压低着嗓子,道:“哦?你不怕我?” 李承泽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很是勉强的笑容,道:“前辈说笑了,怕自然是怕的,但前辈此来想必不是来杀我的,不然,此刻我只怕已经没有命在了。” 李承乾笑了笑,抽剑回身,退开半步,反手一甩,手中长剑便瞬息间没入了谢必安手中还死死握着的剑鞘之中。 见此,李承泽终于控制不住的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庆幸,小命至少保住了。 片刻之后,见李承泽气息渐渐平息,李承乾便径自开口道:“有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第39章 偶遇 李承泽面色微变,带话?给谁带话? 谁能支使的动一位大宗师? 难道是陛下? 当世四大宗师,叶流云,四顾剑,苦荷,他都研究过,此人绝非这三人中的一个。 莫非,此人就是传闻中隐藏在庆国皇宫之中,那位最神秘的大宗师? 可是,陛下怎么可能会派一位大宗师来给他带话? 大宗师是什么分量? 一人安一国的存在。 他虽然看似受宠,却不过是被视作一个工具的二皇子,陛下怎么可能派一位大宗师给他传话? 压下心头诸般疑惑,他直起身子,正色道:“洗耳恭听。” 李承乾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道:“太子说,以后既然一起做事,便安分一些,不论陛下是何想法,你我终归是血脉兄弟。” 他抬起头,看着神色大变的李承泽,道:“一切言尽于此,是敌是友,自在你一念之间。” 此刻,李承泽心神之中的震动简直前所未有。 整个人甚至都变得有些恍惚。 太子,这位大宗师竟然是太子派来的? 慕然间,他抬眼看去,方才戴着金色面具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一瞬间,他整个人瘫软的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太子这半年来如此大变的真正原因。 有一个极其强大的势力联系上了太子。 而这个势力究竟是什么,他一瞬间就想到了两个字,神庙。 也只有神庙才能让曾经昏庸废物一般的太子写出少年庆国说这样的绝世佳作,也只有神庙才能拿得出一位大宗师级别的强者供人差遣。 此刻,一切似乎都真相大白了。 “不争了,不争了,这还争个屁啊!” 他苦笑的说道。 甚至此刻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 太子有了如此强大的助力,居然会选择和他和解,放他一条生路。 这不能不说是他的幸运。 他自问,若是自己手中有一位大宗师,说不得早已经对太子动手了。 “血脉兄弟吗?” 他轻声自语,语气中满是复杂。 这时,谢必安也终于慢慢有了一些力气,虽然还是跪着,却也勉强能够挪了挪身子。 他对着李承泽猛地磕了一个头,声音低沉的说道:“属下无能,愧对殿下。” 李承泽回过神来,无力的摆了摆手,道:“怪不得你,谁能想到,来的会是一位大宗师呢?” 话落,他看了一眼谢必安,道:“此事,烂在肚子里。” 谢必安语气低沉道:“属下明白。” …… 夜色下,李承乾仿佛一只黑色蝙蝠,在房顶上悄无声息的飞掠。 感受着狂风在耳边的呼啸,他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一时间,他对于太子这个事业似乎也不是那么上心了。 当个逍遥天地间的侠客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想起可能要过着风餐露宿,漂泊不定的生活,他便立刻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当太子固然有种种烦恼,但所能够享受到的待遇也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衣食住行样样皆是顶尖。 甚至未来当了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更何况,他累死累活的打个几千人,哪里及得上一言便可决数万乃至数十万人生死来的快哉? 于是,突然之间,他就觉得这风有些凉,不由想念起了东宫之中被出云暖的香喷喷的床榻了。 正想着这些,忽然他耳边听到下方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略显清冷的低喝。 “最后警告你们一次,立刻离开,不然后果不是你们可以承担的!” 他悄然落在一处屋顶,顺着声音看去,便看见了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女孩,被三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围在了角落。 这女孩穿着一身橙黄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态窈窕,气质端雅淑丽,面上虽不施粉黛,却也可见丽色天成。 面对三名陌生男子的围堵,她看起来也是丝毫不惧,清冷的脸颊之上甚至还有几分令人发憷的威势。 三名男子此刻似乎也有些拿不准,对峙片刻之后,其中一人恶声恶气的说道:“我们知道你是官家小姐,所以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只要你拿出足够的买路钱,我们兄弟三人自然不会跟你过不去。” “英雄救美?”李承乾摇了摇头,懒得多管,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不远处有两道七品境界的高手隐在暗中。 这里乃是南城,多是些普通人住的地方,在不少权贵的口中,甚至有着贫民窟的称谓。 这样的地方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能出现两个七品境界的高手。 从那女孩的装扮来看,非富即贵,所以这两个七品境界的高手很可能是她的护卫。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两个护卫距离此地稍有些远,但只要女孩大叫一声,相信以那些护卫七品的修为,绝对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此地的状况,迅速赶来。 当然,在那些护卫赶来之前,这女孩大抵是要吃些苦头的。 不过,权当是个教训好了,得让小姑娘知道,夜深露重的,可不好随便出来乱跑,就算出来,护卫也得离得近一些才是。 他曾经的那个时代都可能出问题,何况现在这个时代? 不过,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女孩又一次开口了。 “我范若若绝不跟你们这些人妥协!” 李承乾脚步一顿,她竟是范若若? 原来是她,怪不得能带着两个七品护卫出门。 以范建手下的力量,没有给范若若安排两个八品护卫,已经算是足够低调了。 范若若此刻也是又恼又怕。 别看她一副凛然不惧的姿态,这完全是因为范闲跟她说过,面对坏人,一定不能露怯,要表现的比坏人更强大,坏人才会生出忌惮,才会退缩。 所有的坏人都是纸老虎,一戳就破。 虽然她不太清楚什么是纸老虎,但听她哥的就对了。 不过她也有些后悔,不该因为觉得那些护卫离得太近像是被监视了一样,就让他们离自己远一些。 不过她对于自己这么晚还出现在这里倒是并不后悔。 因为她是为了给人换药才逗留到了现在。 第40章 大侠 范若若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因为是女儿身的缘故,或许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在范闲的影响下,她却从来不认为自己身为女儿身会比旁人差在哪里。 所以,她想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恰好,她对医药方面有几分兴趣,闲时便会去一些医馆学医问药。 下午的时候就碰到了一个怯怯懦懦守在医馆门口的小姑娘。 一番了解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小姑娘的母亲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这也便罢了,可她们家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母亲卧病在床,连买药的钱都没有,小姑娘也才刚满七岁。 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着能不能来医馆求一些药材。 可惜,医馆又不是善堂,自然不可能白白送她药材。 此例若是一开,怕是后患无穷。 至于来往的其他人,世人皆苦,在这个时代,尤其是京都这样的繁华之地,能够维持自身的温饱,就已经很是不易。 哪里能顾得上旁人? 所以,哪怕守了整整一个下午,这小女孩若是遇不到范若若,怕是也只能无功而返。 到时候,说不得就是她母亲病亡,她成为孤儿被送往一些善堂过活,当然,也有可能是沦为乞丐,或者是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拐走发卖了事。 总归是如雨打浮萍,似风中草芥,不知归路。 知道了这些之后,范若若想着,她若不是不帮帮她们,这个世上只怕没有人会帮她们了。 所以她不仅买了药,还亲自上门给小女孩重病在床的母亲上药。 这一忙,就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而面对范若若看似底气十足的声音,那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玩味。 “有趣,既然你不给,就不要怪哥哥们自己来拿了!” “这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哪里,可不要怪我们兄弟手粗啊!” “嘿嘿,官家小姐皮肤一定很嫩。”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步步逼近,范若若不由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握住了胸口挂着的一个竹哨。 这便是她联系自己护卫的东西。 她相信,只要自己吹响竹哨,自己的护卫绝对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但这种明显在通风报信的手段,或许能够将这三人吓退,但也有可能激起三人的凶性。 一旦这三人凶性大发,在护卫赶过来之前,她只怕很难能够保证自身的安全。 不过,眼看这三人仍在步步逼近,她也只能咬牙做出选择,赌上一赌。 但就在她准备拿起竹哨吹响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她的身前。 范若若动作一顿,神情有几分惊讶。 看着对方笔直挺拔的背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承乾一落地,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劣质酒水的味道,他眉头微皱。 怨不得,喝了二两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趁着当下月黑风高,什么都敢做。 那三人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面具的怪人,也是悚然一惊。 只觉大晚上的,怕是见了鬼。 脑中的醉意都猛然为之一清。 “你,你,你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开口喝问,然而声音却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李承乾此刻奇怪的着装,更是因为李承乾身上那股若隐若无的可怕气息。 只是被李承乾的目光注视着,就有种仿佛被刀剑抵住了喉咙的感觉。 哪怕问出这一句,也多有几分借着参与的酒劲壮胆的因素。 李承乾淡淡的看着他们,心中漠然无比。 这样的渣滓不管哪个时代都有,见的多了,听得多了,倒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前世,有人当着闹市,都敢将一个女孩往死里打,何况现下的时代,还是一个远近无人乌漆嘛黑的小巷子? 只是索要钱财,都显得他们太过良善了。 他抬手一挥,黑色的衣袖拂过,顿时扬起一股劲风。 劲风呼啸,猛然间将三人击飞了数米之远。 “滚!” 浑身剧痛之下,三人听闻耳边传来的一声低喝,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慌不迭的爬起身,连忙相互搀扶着向着远处跑去。 只是他们越走越觉得浑身疼痛。 这是因为李承乾那简单的一挥袖之间,隐藏了三道细微的剑气。 这剑气虽不致命,但至少会让这三人连痛三天之久才会消散。 这样的惩罚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李承乾没有再关注他们,转而回身看向了身后的范若若。 他明显察觉到了范若若眸中显出了几分惧怕的情绪。 说来也是,这大晚上的,穿着一身黑,戴着个面具突然出现,但凡是个正常人,只怕都会生出几分惊惧。 不过,范若若倒也稳得住,虽有几分惧怕,却也没有怎么表现出来。 毕竟,她也知道,是眼前这个人救了她,而且应当也不会对她不利。 就刚才那一挥衣袖,就将三人击飞的手段,一般的高手怕是也做不到。 这样的高手,她那两个护卫怕也不是对手。 她悄悄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民俗小说中侠客抱拳的姿势,语气颇有几分落落大方的姿态,道:“小女范若若,多谢大侠出手相救。” 李承乾暗自哂笑,大侠吗? 真是有趣的称呼。 他正想要开口,却忽然间感觉到了什么,深深的看了一眼范若若,整个人便犹如一只鹏鸟骤然间离地而起,飘然而去。 范若若仰着头,极力的睁大了眼睛想要寻找着什么,然而除了漆黑的夜空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两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小姐,你可有事?” 两名护卫急匆匆的赶来,在看到范若若安然无恙的时候,便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在那三人哀嚎连连的时候,他们就察觉不对,这才连忙赶来。 幸好,范若若看起来并无大碍,不然他们只怕没有办法和范大人交代。 范若若垂下眸子,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随即她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有些怔怔的站在原地。 此刻,她依旧清晰的记得那金色面具下,一双灿若寒星的眼睛。 那么明亮,又那么温柔,在她心中留下了一道极深的印记,久久无法忘怀。 …… 李承乾倒是没想太多,他之所以出手,无非是因为她是范若若,仅此而已。 这偌大的陌生世界中,能遇到一个还算熟悉的人,并不容易。 说到底,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倒也无需多说。 第41章 邮政 翌日,李承乾一身华服,前呼后拥的出了东宫,前往位于天河大道东侧的邮路总司衙门。 此行为的是公事,而且太子正式出行,阵仗自然不能小了。 不过到了衙门之后,他还是屏退了一众护卫和仪仗,只带了出云一人跟在身边。 衙门口,一应官员自是早早收到了通知,提前候在了这里。 邮路指挥使虽然是他们的长官,但也不至于让他们这般的卑躬屈膝,能提前候在此处,但如果邮路指挥使的另一个身份是太子,那么意义就完全不同。 如果对太子不敬,便是被当场格杀,满朝文武也不会因此多说什么。 而且有趣的是,二皇子李承泽也提前一步到了此处,与他们一起候在了门口。 这其中的意味让其中不少人下意识的咽了咽吐沫。 见太子到来,一众官员纷纷跪下,道:“臣参见太子。” 李承泽也是如此,恭谨道:“恭迎太子。” 李承乾没有理会那些官员,三两步走到李承泽身前,将其搀扶了起来。 “二哥哪里话,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如此。” 李承泽倒是不以为意,他不是第一次跪在太子面前,但这一次,却罕见的没有了往日的憋屈和不忿。 反而,一派的从容和洒脱。 “君是君,臣是臣,礼不可废。” 李承乾笑着摇摇头,拉着李承泽的胳膊便往府内走去。 “你我之间,想必父皇也不想看到会有兄弟阋墙的一幕,终归是兄弟,平日里纵有些争执,又能如何?”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然而李承泽却是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庆帝让他做磨刀石,当真看不到有朝一日他们兄弟相残的一幕吗? 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太子如此说,显然自有深意。 大概便是说,因为庆帝的原因,他们必然是要争的,只是经过昨夜之后,以往或许是真的争,现在再争,怕是演戏的意味居多。 想到此处,李承泽笑了笑,道:“太子殿下说的是。” 随即,二人便互有默契的分开,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待他们分别入堂安坐之后,那些门口跪着的一应官员才在内侍的开口下,纷纷起身入了府衙。 大堂内,密密麻麻的站了十数位大大小小品级不一的官员。 看到这一幕,李承乾不由摇头,整个邮路系统一年也没有多少业务,就要养这么多的官员。 而且,眼下的人也只是负责京都路有着品级的官员才会到此。 庆国上下共有七路,更别说除了这些上品级的官员,还有不知道多少不入流的吏员。 庆帝之所以同意他来整改这邮路系统,怕也是有些心疼这些年白白损耗大量银子的原因。 这时,一名内侍抱着十数卷卷宗走了过来,放在了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打开之后,淡淡的念道:“蒋善生,京都路总使,兼兵部驾部郎中,正五品,听说当朝兵部侍郎蔡建是你姐夫?” 堂下,站在首位的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道:“臣惶恐。” 李承乾没有理他,又一一顺着卷宗念了下去。 “袁海良……” 每念一个人,都有一个人承受不住压力,跪在了地上。 念到最后,整个府衙的正堂内,没有一个人还是站着的。 李承乾都笑了,道:“呵,都是亲戚。” 他随手将一应卷宗扫到一边,笑容渐收,淡淡道:“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亲戚,我来这也不是砸你们饭碗的,但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有谁敢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那么,没有人能够保得住你们。” 略显森冷的声音下,一众官员尽皆心头一寒。 不禁暗暗叫苦,太子来势汹汹,他们日后怕是不好过了。 不过面上他们却都是纷纷肃然道:“臣等愿为太子鞍前马后,效死而为!” 李承乾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这些人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或者说,他对于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有一种先天性的不信任。 就好比,东宫是有一套官员体系,来维持东宫上下的运转。 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让这些人出来给他办事。 主要就是因为不信任,不熟悉。 半年的时间,接触也不多,多是萧规曹随,一应事务只要能正常运转即可。 毕竟人心隔肚皮,更何况,他百分百肯定,这些人之中一定有庆帝和陈萍萍的人。 就好比林若甫最信任的袁宏道,几十年的交情,到头来却是陈萍萍的人。 这谁受得了? 所以,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之前,他宁愿维持东宫当下的格局。 而眼前这些人,在他看来也是一样的。 首先,这些人的关系盘根错节,不好妄动,其次,处理了这些人,他一时间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至于招贤馆这半年虽然招募了不少人,但也不足以填补这些人的空缺。 反而只要他们能听话,倒也不必将太多的心思放在这些人的身上。 李承乾看着众人,道:“你们的态度很好,我希望以后也能够一直保持。 今天,主要就是一件事。 邮路相关的一应体系皆改为邮政,此地日后便唤作邮政总局,下辖的七路,则设置七路分局,其下十七州在内的驿站也自有变动,具体的章程,稍后自有人传给你们。” 闻言,下方官员尽皆默然。 心中甚至有了几分轻松。 因为这种改换名头的政策,他们在庆帝在位的数十年间早已经耳熟能详。 有没有用,很难说,但拒绝,那是不可能拒绝的。 甚至还有人心中暗暗吐槽,果然有其父便有其子。 李承乾看了他们一眼,便大概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但他的改动和庆帝的新政那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改动可是截然不同,日后他们自有苦头要吃。 当然,现下倒也不必多说。 随后,他沉声道:“此番政令,我需要在二十日内传达至庆国各地,两个月之内,我要见到包括各地驿长在内的负责人齐聚京都。” 见一众官员似是面有难色,他当即喝道:“这是通知,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他们能不能到两说,但若是在传达政令的环节出了差错,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要滚蛋!” 闻言,堂下官员们心中一紧,连忙道:“是,太子殿下,我等自当竭力而为。” 第42章 安排 李承乾淡淡的看了一眼堂下的这些人,倒也不担心他们在其中搞鬼。 身为太子,有一个好处就是,在这样比较边缘的政治体系中,不需要通过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样的手段来立威。 在这个时代,他太子的身份,天然就有着足够强大的威信。 他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李承泽,道:“二哥可有什么想法,也大可以在这里敞开了聊聊。” 李承泽摇了摇头,道:“我对这些事物并没有什么涉猎,一切皆以太子殿下所言为准就是。” 之前朝堂之上,他请求一同参与此事,一个是为了试探庆帝的意思,一个也是为了来分摊太子办成此事之后的功劳,当然也有在其中寻些隐晦的法子,让太子将此事办砸的心思。 不过,如今他自然不会想着在其中生事,甚至,经过昨日之后,他本意是想今日之后,要么称病在府,要么直接上书陛下,辞去这副指挥使的名头。 不过,太子既然暗示他要继续将这场兄弟相争的戏码演给庆帝看,他自然也不好再去称病或者辞官。 事实上,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已经算是表明了和太子寸步不让的立场。 毕竟,太子一旦将这个差事办成,固然功劳不小,可他这个副指挥使的存在,也自然可以理所当然的分去起码三成的功劳。 而这本就是他之前的想法。 只是绕来绕去,又回归了原点而已。 闻言,李承乾略略的点了点头,便自思量起了该如何将庆国邮政盘活的事情。 他肯定不专业,不过经过他一番研究之后,结合他前世的所见所闻,也大致总结了一番其中的问题。 首先,在庆国连年的投入之下,邮政上下虽然没有什么业务,但基本的配置发展的还算完善。 然而,整个邮路系统结构扭曲,秩序混乱,却十分明显。 因为指挥使的位置一直空悬,从上到下可以说一直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长官。 整个庆国上下九路的邮驿基本处于一种各自为政,互不干涉的状态。 资源完全没有得到统合。 其次,质量不高不说,价格还异常昂贵。 正如他之前所说,寄一封信就要一两银子,除了少数的官宦人家,寻常百姓哪里用得起?怕是多看一眼,都怕那些邮差收他几文钱费用。 一两银子一封信也就罢了,邮递的速度也是一言难尽。 不仅如此,很多时候,为了邮递一封信,沿途马匹,饮食等损耗也根本不是一两银子能够弥补的。 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纯靠内库的银钱维持着整个系统的运转。 而这绝非长久之道。 他现在的计划就是,用最快的时间完成对邮政结构的调整,建立新秩序。 接着一方面通过与扶摇报馆以及京都其余几家有实力的报馆合作,通过面向庆国全境的发售报纸,止住亏损的趋势。 然后以报纸的传播性,一步步进行推广,建立起邮政的知名度和信誉,接取包括邮寄信件在内的多种业务。 当然,邮寄价钱是一定要降下来的,一封信一两银子的天价费用肯定不可取。 只是具体如何收费,他还需要通过各地数据进行分析。 到时候,与之相匹配的,他会同步推出邮票。 恰好可以与他数月前,在扶摇报馆成立不久后所建立的钱庄形成联动。 他这钱庄分别位于京都四城繁华的街道之中,并未开始面向大众,而是专门为新报销售的一系列问题而成立。 因为新报的销售换来了大量铜钱的流入,运输,兑换都十分麻烦。 他索性便直接成立了四家钱庄,以兑票的形式跟扶摇报馆进行往来。 当然,他对这几家钱庄的期望自然不仅于此。 他是希望自己所建立的钱庄有朝一日能够开遍天下,起到中央银行,为他未来调控天下经济,推广纸币发挥作用的。 而这些日子以来,这几家钱庄之所以如此低调,不仅没有登上自家报纸的广告席位,还不对外开放。 一个是因为他确实实在韬光养晦,毕竟他当时因新报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好不容易平息了朝野风波,自然不宜再生事端。 一个则是因为他没有把握经营好一家钱庄。 空口白话他自然可以说个一二三四,什么吸纳储户资金,给利息,然后投资什么的。 毕竟键盘在手,天下我有。 但实际操作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然,他也可以直接从其他钱庄挖人,可他想要的钱庄可不是这个时代的钱庄,而是能够调控天下经济的中央银行,自然不能去挖那些思维已经固化的人。 他需要的是一个精通经济之道,并且能够理解他诉求的人,忠心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点。 思来想去,他或许也只能通过随机抽取的招募令才能够获得一个如此贴合他心意的人选。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哪怕他已经在京都建起了四座钱庄,也至今未曾获得过哪怕一次抽奖机会。 让他寻思着想些法子刷点抽奖机会的心思直接落空。 看起来,类似于这种事件,只有达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力,才能够算是完成了一次事件的判定。 如今借着推行邮票的机会,倒是可以尝试将他手下的钱庄拉进来。 借着邮政大改以及扶摇报馆向着整个庆国推广的东风,此次说不得他能直接获得史无前例的三次抽奖。 对此,他可是颇为期待。 …… 长公主府。 红灯绿瓦之间,阁楼之中,李云睿娴静而坐,姿容艳丽,云鬓之上,金色步摇在烛火下熠熠闪过,一身雍容华贵的黑色罗裙,将她丰腴有致的身段尽显于外。 她安静的听着一旁女官细细的叙述,良久,略微垂了垂眼帘,掩下了几分略带恼恨的眸光。 只听她语气淡淡的问道:“对了,内库是不是有一批银子要在近期拨付给邮路那边,寻个由头,压一压。” 那女官心中微微有些讶然,作为李云睿的心腹,她自然是清楚太子和长公主的关系的。 如今,太子求了官职,掌握邮路,长公主这般关头断了供给的银子,岂不是专门要和太子作对? 她有些不太理解,不过她也清楚自己的本分。 所以,略微惊讶过后,她便立刻应声道:“是。” 第43章 酝酿 李云睿细长的眉毛轻轻舒展了几分,似是显出了几分满意。 上一次,李承乾借着太极殿的事情,好生作弄了她一番。 这一次,她就要让自己这个翅膀越来越硬的侄儿好生看看,何为庆国第一长公主的实力。 也要让他知晓,他们二人之间,里里外外,谁才是那个真正拿主意的人。 “整日寻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去做,一次成功了,难不成还能次次都成功?” 她伸出葱白的玉指,端起一旁的茶盏,红唇轻抿,感受着口中渐渐蔓延开的苦涩滋味,道:“总该吃些苦头才是。” 说着,她看了一眼那女官,道:“尽快吩咐下去。” “是!”女官应了一声,行了一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阁楼。 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李云睿悠悠一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虽有几分嗔怒,却也有几分令人心醉的妩媚。 …… 东宫。 当李承乾知晓内库卡了他们邮政系统的一笔银钱之后,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 看了一眼跪在东宫主殿之内,满脸急色的蒋善生一眼,心头不由浮现了几分淡淡的嫌弃。 不就是卡了一笔银子而已,好像要了他的命一样。 也不知在这里急给谁看。 更何况,邮政系统虽然看似半独立于庆国朝堂之外,可其中一应职司却是实打实的。 有官碟造册的。 李云睿看似一手掌握内库,然而内库上下运转,却也有监察院的人在其中审查。 以她的权利,最多也就只能延缓些时日给邮路系统拨款罢了。 哪怕不做理会,过些日子,这些银钱也自会到账。 说到底,也就是李云睿这个女人在明晃晃的给他亮实力,耍性子。 “不着调的女人!” 李承乾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将手头上的卷宗放在一旁,对着那蒋善生说道:“此事你不必多管,本宫自会处理。” 闻言,那蒋善生连忙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满脸堆笑道:“有太子出面,下官自然放心。” 李承乾面色淡淡,不见喜怒,道:“你放不放心,本宫不在意,但若是本宫吩咐下去的事情你没有办好,你只怕就笑不出来了。” 蒋善生笑容一滞,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忙道:“下官已经都安排了下去,寻了最好的马和邮役,定不会耽搁太子的大事。” 闻言,李承乾平静的看了一眼那蒋善生,道:“如此自然最好,行了,你下去。” “是是是!下官这就告退!”蒋善生连连扣了几次头,这才慌不迭的弯着身子退出了大殿。 李承乾复又拿起手中的卷宗,看了没一会,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李云睿无非是想要借此事让他服个软,但有一就有二。 这些日子,或公或私,他都在有意无意的压制着李云睿。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当一个傀儡,一个李云睿手中复仇的工具。 所以,他必然要在他们之间占据主导地位。 更何况,他堂堂大宗师难道还要看一个女人的脸色行事? 笑话! 他又不是那叶流云! 一个大宗师跑李云睿手下当卧底。 左右他就要看看,李云睿能压着这笔银子压多久! 更何况,最迟四个月,整改过后的邮政体系就将全力发动。 如今,与包括扶摇在内的几家报馆合作事宜已经在商谈之中,手下的钱庄也在对第一版邮票进行设计。 只要熬过这四个月,整个邮政系统必然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云睿就算将借口找尽,撑死了能压个半年算她了不起。 可到时候,他手下的邮政系统怕是也看不上这笔银子了。 因为他很清楚,一个真正发展起来的邮政物流运输体系,将有多么惊人的力量。 整个庆国或许都有可能在这一股力量下变的鲜活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因为李承乾一直没有动作,所以内库的这一笔银子就迟迟没有拨付。 邮路系统中的官吏们自然难免开始有了一些抱怨的声音出现。 毕竟光让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怎么行? 就算是大宗师,也不能拿着把剑在他们屁股后面撵着人做事。 治理天下,本也不是凭借武力就能够搞定的。 李云睿那也是相当倔强。 你不来服软,那这一笔银子甚至后续的几笔银子她也能给你压住。 李承乾只能一边给手下的人画饼,一边着人在朝堂之上弹劾内库,给李云睿施加压力。 然而,李云睿的理由也是相当之多,内库所供应的地方何其之多? 区区一个邮路系统本也不是什么太上得了台面的机要之地。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银钱永远是不嫌多的,因为总有地方需要银子。 理由之冠冕堂皇,甚至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朝堂之上,见太子和长公主突然针锋相对了起来,也多是置身事外看好戏的居多,便是庆帝,对于这样的局面也是乐见其成。 李承乾只能加倍的从脑子里搜刮一些鸡汤安抚着手下的官吏,一边不时描绘着邮政系统的光明未来,甚至从各个报馆提前预支了部分合作款项,这才算是暂且稳住了局面。 就这样,两月之期悄然而至,各地驿站邮路的负责人也是无一缺席。 在进行了为期半月的简单调整和培训之后,所有人都各自带了一位或两位副手踏上了归程。 这些副手自然皆是出自李承乾名下的招贤馆。 足足二百一十七位。 半月时间只能让那些各地的负责人知晓个大概,而这二百一十七位副手的存在,才是李承乾真正有把握布局整个庆国邮路的关键。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终于,在李承乾任职邮路指挥使第四个月的这一天,平静了了已久的京都,乃至整个庆国,再度掀起了波澜。 全国统一发行的报纸,这样的事情,在庆国百姓眼中,怕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而伴随着报纸的发售,邮政物流,使命必达的口号也第一次出现在了无数人的面前。 当然,所有人也第一次知道了一种名为邮票的东西。 于是,就在当日,李承乾眼中沉寂了许久的光幕又一次浮现。 而且是连续跳动了三次之多! 第44章 三连抽 【完成普通事件,获得普通抽奖机会一次。】 【……】 熟悉的字眼,可以说小小的刷了个屏。 李承乾心中的兴奋和期待眨眼间便来到了一个巅峰。 说来,他累死累活的搞这么多事,可不只是为了扩张势力,登临帝位,继而统一天下的。 这一切只能说是,他前世身为一个普通人,成为太子之后,建立的一个阶段性的小目标。 他真正的目标还是为了更多的触发自己的金手指,得到更多的抽奖机会。 能够凭空让一个古人从历史的尘埃中出现在人世,凭空让他拥有堪比大宗师的强大武力。 可见他这个金手指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威能却是极其强大。 那么,除了登临帝位,统一天下这个阶段性的小目标之外,他是不是可以凭借着金手指达成更高的期望? 成仙作祖,长生不死? 这似乎是刻在许多人骨子里的一种终极欲望。 没有可能便罢了。 可如今显然并非如此,而且可能性看起来还相当的不低。 那么,他自然要在完成自身小目标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探索金手指的极限。 邮政,报馆的推行天下,甚至借助手下钱庄发行的邮票,他只用了四个月。 在当下这个交通不便,沟通困难的时代,可以说已经快的不可思议了。 因为,这是他有意的在加速催促着推进一切。 无视了其间隐藏的诸多隐患。 只要推进的速度足够快,他可以在许多地方进行妥协和让步。 为的,便是能够尽快的完成事件的认定,尽早的得到抽奖机会。 当然除此之外,随着他切身实地的处理事务之后,他也深深的感受到了自身能力的不足。 他身为太子,不可能走到台前,经常出没在一线,具体的处理一应事务,大抵还是通过类似于批阅奏折的形式,随着下方的一应官员以卷宗的方式将大大小小的问题呈递给他,然后他再给出意见。 在这个过程中,他遇到了许多超出认知,甚至意想不到的问题和麻烦。 这让他明白,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全才,道听途说来的东西,永远不可能真正理解掌握其中的关要。 但他是太子,未来会是皇帝,倒也不必事事精通。 只要手下有才能的人足够多,他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然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此刻手下并没有这样的人才。 所以,他只能抓大放小。 一切,以为了完成事件评定为目标。 如此一来,他倒是瞬间轻松了不少。 而现在,便是他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刻。 所谓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他以迅雷之势铺开了一个遍布庆国的大网,但能否维持这个网络的存在,还要看此次具体的抽奖结果如何。 想到此处,他深深的出了口气,屏退了所有人之后,一人孤身静坐于寝宫,直接选择了一键三连,将三次抽奖机会尽数使用。 虽然没法一键十连,也不知道有没有保底的说法,但他向来认为,单点出不了奇迹。 如今既然有了三次抽奖机会,他自然不可能一次次的慢慢来。 刹那间,他眼中光幕接连炸开三次。 第一道,蓝色的光芒悄然绽放。 紧随而至的便是第二道,幽幽的紫芒瞬间将蓝色的光芒掩盖。 而第三道却是稍微有了几分卡顿。 下一刻,竟是停留在了金红交汇的中央。 似乎这金手指一时间也有些为难,不知这算是金还是红。 不过下一秒,令人略有些心悸的红芒便瞬间吞没了一切。 蓝,紫,红! 看见红色的时候,李承乾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 光芒散去。 三道颜色各异的卡片映入眼帘。 蓝色卡片中,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宦官服的男子卑躬屈膝的站在一方草庐下。 下方的评语是,千古贤宦第一人! 李承乾眸光微动,高力士,竟是此人? 他对高力士了解不多,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此人似乎对其君主一向是不离不弃,忠心耿耿。 如此,倒也不差。 他紧跟着将目光落在其后的紫色卡片。 卡片中,一名身材魁梧,精神俊爽,样貌英挺的中年男子静静的抚着自己的三寸美髯。 下方的评语是,春秋第一风流人物,学术思想界一钜子也! 见到他,李承乾心中接连猛跳了数次。 随后便长舒了一口气,有他在,自己手下的那一摊子事情,终于有了能够接手之人。 春秋之管仲,经济法制一把抓的大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政治家、军事家、经济学家。 诸葛亮亦是自比管仲为傲。 他相信,不论是钱庄还是邮政方面的事情,自己只需要把所知的东西与他一说,以管仲的才能,自能将一切按照他预想的结果,处理的妥妥帖帖。 此刻,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安排高力士和管仲二人。 至于说这些人前世的记忆会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已经在罗贯中的身上多次试探和询问过了。 他们虽然记得前世的一切,但在脑中的印象却十分淡薄,除了自身所拥有的学识和能力之外,其他方面的记忆都是相当的虚无缥缈,就好像昨日看了一部电影,今日就只能记得大致情节了一般。 尤其是随着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时间逐渐增多,前世的一切也将自然而然的悄然沉寂。 留下的,只有对他这个召唤者百分百的忠诚。 正如他之前说过的一样,只要他不是没事就扇他们两耳光,踹两脚,刻意的折磨和侮辱,至死他们都不太会出现背叛他的可能。 这些人,未来都将是能够让庆国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能够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关键因素。 他们之间不会存在君臣间的勾心斗角,有的只会是以他意志为准的共同目标。 压下心头久久无法平息的兴奋,他缓缓的将目光落在了最后一张赤红色的卡片之上。 紫色卡片都已经出现了管仲这样的人物,那么比紫色卡片高了两个级别的赤色卡片又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第45章 罗网 赤红色的卡片之上泛着莹莹红光,看起来颇有几分神秘的色彩。 而随着李承乾目光落下,其上的画面也瞬间映入了眼帘。 “这?” 李承乾发出了一声惊疑,满目讶然。 因为这卡片上的画面并非是一个人,而是隐隐绰绰的无数身影重叠在了一起,而在无数身影的上方,数把形态各异的剑器正散发着幽幽寒芒。 下方评语,以剑为名,于黑夜中带来恐惧。 李承乾猛然站起身来,因为这不是什么历史名人,而是存在于虚幻影视杜撰中的一个组织。 一个十分庞大且可怕的杀手组织。 罗网! 那人影上方的数把剑器,怕是就是传说中的越王八剑。 其中顶尖的天级杀手,皆是以这越王八剑为名。 他其实一直都有想成立一个情报组织的想法。 但想要在庆国监察院的眼皮底下成立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情报组织的难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一个成熟且强大的情报组织所需要的投入也是十分惊人的。 单单其中所需要的时间成本就不是他短时间内可以考虑的。 出自招贤馆的那二百一十七人,虽然有着想往情报组织方面发展的想法。 但一方面那些人没有经过严苛的训练,根本不足大用,一方面因为招贤馆门槛不高的缘故,其中怕是也不知安插了多少暗地里窥视之人的眼线。 这也是他担忧如今的邮政体系可能会突然崩塌的一个原因。 没有一个有分量的人去到地方进行监察和督促,那些人只怕未必能够按照他预想中的安排行事。 甚至,时间久了,与当地的利益团体沆瀣一气,或者直接因为幕后之人的命令在其中搞些破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这个时候,如果他手下有一个足够强大,且信得过的情报组织,自然能够探查清楚其中所隐藏的一切,继而从容的进行处理。 罗网虽然是一个杀手组织,但据他所知,其中也包含着一个强大的情报部门。 只是不知,这罗网具体的规模如何,其中的各个等级的杀手武力又能够达到什么地步。 其实历经两次抽奖之后,他已经发现,抽取而来的事物,不论是李淳罡的剑道也好,还是历史人物也好,都会进行一种无形的本土化。 不知道是因为世界规则的不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或多或少的都不可能完美的和众人所认知的东西相符。 就好比,李淳罡的剑道,便是指玄境界,做不到一声剑来,万剑景从,但也能够御剑杀人了。 但在这个世界上,他基本上只能以抛射的方式,通过自身的力道或者真气,使手中的剑器直直的飞射出去。 这种手法只能说是暗器,而不是御剑。 而罗贯中,虽然是个书生,但自身却也有着堪比三品武者的实力。 他在想,那高力士有着文武双全的称谓,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之后,说不得会有着五品往上的力量。 管仲据说武力值也不低,能骑马,善射箭,还通音律,更能舞剑。 世界法则修正之下,怕是也不会差到哪去。 李承乾愕然的发现,只是一次抽奖,他的羽翼似乎便已经足够丰满了。 罗贯中,高力士,管仲加上罗网,若是再来几个冲锋陷阵的猛将,随便发育几年,他估计已经可以尝试起兵造反了。 此刻,他对于完成普通事件的追求已经不是很高了。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 普通抽奖基本都是些人物招募卡,或者关于麾下势力方面的东西。 特殊抽奖才能够抽到真正能够影响自身的事物。 只是这特殊抽奖的机会得来的确实特殊。 唯一知道的线索,便是与女人有关。 难道要他找个宫女来侍寝? 还是说去流晶河上的花舫寻个清倌人试试? 想起前身残余的些许记忆,他便不由打了个冷颤,将这些念头暂时封存。 至于出云,虽然已经同床共枕,甚至耳鬓厮磨的举动也没少做,但与他一般大的出云也就堪堪接近十七,他总还是要等上一年才是。 罢了,对这些事情他也没那么着急。 左右顺其自然就是。 …… 澹州,范闲看着天色渐暗,街头还十分喧嚣的场景,很是不习惯。 因为澹州向来是以人烟稀少,氛围寡淡而闻名。 今日他才第一次看见了澹州的‘繁华’。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所谓全国统一发售的各类报纸,其中尤以扶摇文报为最。 除了少数的富贵人家,澹州的百姓第一次看见了三国演义,第一次看见了临江仙这样令人惊艳的阕词。 而且,仅仅五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甚至,这东西宣传了接近半个月,他们心头好奇之下,自然会第一时间出手抢购一份。 对此,范闲虽有几分惊讶,倒也不显得如何,然而当他拿着手中一张小小的邮票,听着耳边所谓邮政澹州分局,下属一级邮差详细的讲解这邮票的价格和作用时,却感觉无比的魔幻。 总觉得眼下的时空越发的不真实起来。 同样的,他对于一手改革邮路,做下这一切的太子也越发的好奇。 甚至好奇到了难以抑制,急不可耐的地步。 他很想去问问太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时代。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只是个算不得受宠的私生子,名义上的父亲十几年,从未来过澹州看过他,甚至没有过任何联系。 迄今为止,他对于范府和京都的所有了解都是通过自己的妹妹范若若。 所以,哪怕他不管不顾的跑去京都,怕是也根本不可能见得到堂堂一国储君。 心头百般情绪之下,当晚他就偷摸跑去了那个小小的杂货铺。 “五竹叔,你说,这世上究竟有多少像我这样的人?” 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双眼蒙着一条黑色的布带,安静的编织着手中的竹条,不言不语。 似乎,他一直都是如此安静。 第46章 御马 范闲看着五竹,自也不奢望能够得到什么正儿八经的回答,只是心头翻涌的情绪却渐渐的平静的下来。 好像,只要这个男人还在他身边,他就永远不必担忧。 然而这份安静并未维持太久,五竹放下了手中的竹条,望着范闲,道:“该上课了。” 一瞬间,范闲脸上的平静就化作了一片苦色。 因为五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他耳中,几乎就等于,该挨打了。 …… 翌日,京都。 李承乾醒来的一瞬间,脑海中便自然而然的多了一些记忆。 关于罗网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中,罗网是他接近六年前就开始创立的组织。 其中人员大抵在千人左右。 皆是自小便从各地被搜罗而来的孤儿。 罗网被分为五部。 为首的便是杀手部门。 人数不多,只有百余人。 其中杀手分为天,杀,地,绝四个等级。 天字级别的一等杀手目前只有三人,掩日,惊鲵以及玄翦。 但皆有着九品境界的实力。 可谓是整个组织的核心存在。 其后便是对应着七至八品修为的杀字级别杀手十人,五至六品的地字级别杀手三十七人以及四品及以下的绝字级别杀手七十四人。 知道了这些之后,李承乾算不上有多满意。 他毕竟已经有了大宗师级别的实力。 在他眼中,除了三位九品境界的杀手能够上得了台面,其他的杀手不论是实力还是数量属实是有些拉跨。 连范建训练出来的虎卫都比不上。 毕竟虎卫可是有足足百人,人均八品。 更不必说陈萍萍手下超过千人,人均七品实力的黑骑,以及似乎实力更在黑骑之上,在庆帝身边护卫的红甲骑兵了。 一时间,他满腔的激动都弱了不少。 不过,想想罗网中的这些人都是杀手,正面作战比不上军队似乎也是正常的。 其他方面能够发挥的作用,倒也不一定就输于虎卫或者黑骑。 最重要的是,三位九品境界的杀手,大大的增加了整个杀手部门的权重。 虽说,七个虎卫就能凭借战阵力敌一位九品。 算起来只要二十一个虎卫就能够抵消三位九品境界的存在。 但一名九品境界的杀手能够做到的事情可不是七个虎卫所能够比拟的。 而且,论起机动性,一位九品境界的杀手,也远在七位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相互配合的虎卫之上。 如此一想,倒也是足够聊以自慰。 不过真正让他惊喜的,觉得罗网配得上这赤红色奖励的反而是除了杀手部门之外,魑、魅、魍、魉四个部门。 这四个部门占据了罗网接近九成的人手。 分别负责装备研究,资金提供,搜集传递情报以及情报汇总分析。 算是杀手部门的后备。 毕竟,一名杀手想要完成一个刺杀任务,情报便是缺一不可的关键。 当然,为了刺杀的顺利,夜行衣,勾爪,雷火弹,迷香,毒药等等物资也相当重要。 而最为关键的,能够支撑整个罗网运转的资金,自然也不容忽视。 在他的记忆中,为了隐瞒罗网的存在,罗网上下运转的资金向来与东宫没有丝毫瓜葛。 而是皆由罗网之中的魍部自行搜罗。 搜罗的手段便是通过青楼,酒馆以及赌坊等营生。 据他所知,林林总总,虽然只在庆国十州之地的府城中才有,但也已经是一笔不可小觑的庞大财富。 如此,整体看来,这罗网虽然还不及监察院强势和庞大,但至少,在庆国内部,也是一个寥寥无几的顶尖地下势力了。 可以说,这罗网一出,至少为他省却了至少十年之功。 一个绝对忠心的情报组织究竟有多么重要,想来根本无需多加赘述。 最重要的是,有了罗网,很多事做起来都能够方便很多。 李承乾暂且压下了关于罗网的记忆,起身洗漱了一番,用过早膳之后,便去了书房看起了关于昨日京都邮政推行的反响。 就目前统计,十文钱一张的邮票发售已经超过了五百张,需要邮寄的信件也超过了四百封。 虽然这个销售量,不是很符合扶摇报馆以及其他几家报馆联合推行的力度。 但每一种新事物的出现,总有个适应的过程,他还算可以接受。 至少,比起往日一个月都未必有数十封信件需要邮寄的时候可好了数十倍不止。 而且,有不少的商贾也在联系着邮政,商量着货品运输的业务。 可以说,一切都在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当然,伴随着业务的增多,随之而来的便是庞大的人员压力。 虽然此刻不显,但往日的清闲变成了日夜不休的工作,这种落差感带来的问题一旦爆发,所带来的影响绝对不小。 其中人员的调度和安抚都是一个极其考验尺度的事情。 另外,随着业务的增多,人手的扩招也将迫在眉睫。 可以预见,按照眼下的趋势,不出数年,邮政就将成为一个极其庞大的体系。 而想要让这一架已经开始步入正轨的马车稳定的行驶,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些头疼,因为这其中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多。 事实上,若非此次能够招募到管仲和高力士,他怕是只能将罗贯中从扶摇报馆中请出来,去参与到邮政体系的建设和完善了。 只是扶摇报馆如今也在扩张,罗贯中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同样不少。 而且,罗贯中拒绝庆帝招募的理由之一便是不想入仕,只想将自己写的书传遍天下。 这转眼就去了邮政,岂不是将庆帝的脸按在地上啪啪的打? 不过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想着,高力士和管仲会以何种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时,一位小婢的声音从书房外响起。 “殿下,皇后娘娘派人送了御马过来。” 御马?李承乾皱了皱眉,皇后怎么会突然给他送马? 他心中不由暗道,怕不是高力士到了。 “知道了。” 他当即起身推门而去。 很快,便到了东宫中专司养马的九牧司,出云以及管理此地的监丞皆已经候在了此地。 一旁,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瞬间便映入了眼帘。 第47章 高力士 此人虽然身穿一褐色的宦官服,但高大的身形下,倒也看不出寻常宦官独有的阴柔,反而有几分说不出的沉静和文雅气度,让人下意识的便生出了几分亲近。 显然,这便是那高力士了。 见着李承乾到此,出云以及那几位官员皆是恭谨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高力士也是不急不缓的行了一礼,动作之中,竟颇有几分优雅和从容。 只听他道:“见过太子殿下,奴才高力士,奉皇后娘娘之命,为您送马。” 李承乾摆了摆手,让他们尽皆起身,细细打量了高力士几眼之后,便看向了高力士身旁一匹体态修长,看上去十分俊朗的白马。 察觉到李承乾的目光,这白马打了个响鼻,大大的眼睛中竟颇为人性化的浮现了一丝不屑和轻蔑。 你能想象一匹马鄙视你的模样吗? 李承乾面上淡淡的笑意当即便有了些许的凝滞。 高力士低咳了一声,道:“这马乃是西胡那边的左帐王庭进献而来,因为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嘴,殿下手下没有一匹像样的好马,陛下便将贡品之中,最为神骏的这匹马赐给了殿下,皇后娘娘这才命奴才将这马带来东宫。” 李承乾心头微动,西胡进献一事他也是有所耳闻,听说是因为打了败仗,被征西军好生教训了一番,还俘虏了一个什么王子,这才有了进献的事情。 不过他那母后在庆帝面前说他手下没有好马,说的怕根本就不是真的马。 而是说他手下没有一个像样的人才。 看来,他那母后也看出来,他在邮政方面的一系列动作之后所暴露出来的问题了。 故而才大着胆子,半隐晦的在庆帝面前提了两句。 希望庆帝能派一个足够得力的人去帮上一帮。 他相信庆帝必然是听得懂的。 但庆帝揣着明白装糊涂,反而顺水推舟的真给他赏了一匹马。 可以说是明着同意,暗地里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皇后的请求。 但倒也表明了不会轻易插手邮政系统的态度。 对此,李承乾也算是乐见其成。 不过,皇后大概还是不太放心,这才借着送马的名义将高力士这个她眼中十分得力的太监也送了过来。 其实因为原著的关系,他对于皇后以及太后并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他来到此世接近一年,其间皇后作为母亲对他的关切爱护之意,他也是多有体会。 虽然还达不到将她视作亲生母亲的地步,但在他心中也已经是一个足够亲近信重的长辈了。 想到这些,他看向高力士问道:“高公公,母后可还有其他吩咐?” 高力士躬了躬身子,道:“皇后娘娘担心殿下近来事务繁多,累坏了身子,所以希望奴才也能为殿下效劳一二。” 另一边,出云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警惕和不满之色。 暗道,殿下的身子自有她操心,而且她自问一应事务上也从无半点怠慢,哪里就需要其他不相干的人插上一手? 不过,这终究是皇后的吩咐,她也说不出什么。 李承乾倒是没察觉到出云的小心思,只是微笑道:“那日后便劳烦高公公了。” 高力士当即跪在地上,道:“奴才定为殿下肝脑涂地。” 负责九牧司的那几名官员见此皆是撇了撇嘴。 心中讥讽不已。 果然是宦官,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见了主子便毫无风骨,奸佞之相暴露无遗。 不过,想起陛下身边的姚太监出门,二三品官员都要躬身让道的画面,倒也不好表现出什么。 毕竟今日这名不见经传的高公公,未尝不会是他日能够令二三品官员为之躬身让道的姚太监。 更不必提那地位还在姚太监之上的洪四庠洪公公。 甚至能和统领监察院,令无数官员闻风丧胆的陈萍萍平起平坐。 一个太监能至于斯,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悲哀。 李承乾上前将高力士搀扶了起来,道:“我这里却有一桩要事正需要人手,你来的再好不过了,日后,这些繁文缛节便少一些,只要将你手头的差事办好,其他的都是旁枝末节,无须在意。” 高力士一脸激动道:“奴才明白。” 李承乾拍了拍高力士的肩膀,许多事他们之间无需多说,无需试探。 见面的那一刻,便已经有了分说。 此刻,他才又将目光落在了那看起来一脸骄傲的白马身上。 他不是很懂马,但这白马看起来就很好看,很帅。 想必骑上去感觉一定很好。 果然,一国太子,就是要有一匹神骏的白马才对。 似是察觉到了来自李承乾的几分恶意,那白马高高的仰起头,打了个响鼻,前蹄摩擦了几下地面,做出了一副攻击姿态十足的模样。 好像在说,你敢靠近我,我就踹你一样。 李承乾乐了,这马倒当真有几分灵性。 他当即就迈步向着那白马走去。 “殿下不可!” 然而他刚刚迈出一步,便遭到了来自九牧司官员的集体反对。 李承乾脚步一顿,将目光落在了为首的一人身上。 那人便是负责九牧司最高品级的官员。 叫什么来着? 他细细想了想,才隐约想起来此人似乎是姓孙,名字倒是记不清了。 这孙大人拱了拱手,看着那白马倒是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殿下,此马桀骜,未经驯养,野性还未泯灭,贸然接近,恐伤及贵体。” 李承乾这才注意到,这孙大人衣袖和脸庞之上的灰尘,以及衣摆上隐约可见的蹄印,看上去,应该是已经吃过这白马的苦头了。 他笑了笑道:“无妨,我自有分寸。” 说罢,他瞬间欺身靠近,一揽缰绳,便翻身上了马背。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简洁迅疾。 不论是那几个劝诫的官员还是被他骑在身下的白马一时间都有些懵。 然而白马最先反应过来,自己被人骑了,还是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白脸。 它当即大怒,猛然间前面的两个蹄子高高的扬了起来,一声长嘶之下,便要准备发力,将李承乾从它背后甩出去。 “殿下!” 见此,数名官员不由惊呼出声,心中焦躁不已。 太子若是出了事,庆帝一怒之下,他们九牧司之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人能跑的掉。 便是出云和高力士也都紧张了起来。 毕竟他们可不知道李承乾有着大宗师级别的实力。 高力士更是已经做好了出手强行击杀白马,救下太子的准备。 八品修为的他有足够的把握保证太子毫发无伤。 然而,不知何时,李承乾的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白马的脖颈。 于是,白马愤怒的嘶鸣声便戛然而止。 高高扬起的前蹄也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整个身子更是仿佛僵住了一般,静静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第48章 臣服 只不过一瞬之间,这白马的姿态便来了个翻天覆地的转变,简直判若两马。 就好像一个本来用鼻孔看人,一副生人勿进的家伙,突然之间被一把沙鹰顶住了脑门。 然而,枪械的威慑力在于你知道枪械的力量,知道被那个冷冰冰的枪管顶住脑门之后,一旦对方扣下扳机,自己会落得一个什么样凄惨的下场。 但这白马并不知道李承乾的可怕,而是本能的察觉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危险。 一股只要稍加妄动就会尸骨无存的强烈感知。 甚至生出了一种比遇到天敌时骨子里涌出的恐惧的还要强烈的恐惧。 它乃是马中之王,便是遇到虎豹豺狼也绝不会如此的不堪。 至少,有着足够的勇气反抗。 但此刻,它不大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自己背上到底爬上去了一个什么玩意? 李承乾则是悄无声息间散去了手上的力量,抚摸白马脖颈的时候,两根不知道何时并在一起犹如利剑般的指头也自然而然的缓缓分开。 一剑仙人跪能让八品接近九品的谢必安都直接跪下,对付一匹马属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当然,哪怕他没有凝聚太多的力量,也不是一般的马能够承受的。 眼下这白马虽然一副受了惊的样子,可没有四肢无力的跪倒在地,就已经算是极为不凡了。 果然是一匹好马。 他一边轻轻的抚摸着白马柔顺的毛发,一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九牧司官员和出云以及高力士等人,微笑道:“我看这马倒也温顺,根本没有孙大人说的那般桀骜嘛。” 此刻,似是察觉到了危险已经消失,白马僵硬的身躯渐渐柔软了下来,只是呼吸明显还是粗重了一些,动静也不敢再闹的太大。 看到这一幕,以孙大人为首的几名九牧司官员皆是一脸呐呐,心中满是惊疑不定。 方才孙大人的惨烈遭遇可还是历历在目。 若非孙大人通晓一些马术,又有人及时提醒,才堪堪躲过了这白马的突然袭击,不然实实在在的被这畜生踹在身上,这会怕是很难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了。 然而面对太子这白马前倨后恭的表现却完全不同。 似乎轻而易举的就被太子所驯服。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天潢贵胄?皇家威严? 他们只能拜服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自非我等可及。” 出云则是一脸不加掩饰的崇拜,眼睛里几乎要冒小星星出来。 此刻李承乾一身华服,策马而立,阳光照耀下,英挺的身姿轮廓格外清晰,棱角锋芒的脸庞下,一股潇洒放逸的气质油然而生。 也就是他此刻没有换上专业的马服,不然,出云大概便会知道,什么叫做男人的制服诱惑。 但即便如此,出云也是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兴奋。 而高力士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涌起了不小的波澜。 自己这个新主子怕是不简单。 太子虽然掩饰的极好,其他人或许感觉不到什么,但他拥有此世八品境界的实力,这般近距离之下,却隐约感受到了方才那一瞬之间,太子身上一闪而逝的可怕气息。 至少也在他之上。 只是不知究竟是九品,还是传说中九品之上的大宗师。 他拥有着前世的记忆,却也拥有这一世三十余年清晰的过去。 有一种他前世死后,投胎转世到了这个世界,只是三十余年之后的今天,才突然觉醒的感觉。 说起来,反而此世的记忆反而要更清晰一些。 所以,他很清楚,一位九品,乃至九品之上大宗师境界的强者有多么可怕。 而一国储君拥有这样的实力隐藏在身,他只能说,自己有了一个足够靠谱且强大的主子。 李承乾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高力士,对他眼中悄然间生出的几分敬畏颇为满意。 高力士之所以能够察觉到他的气息,可不是因为高力士八品的修为,也不是因为他们距离太近,而是他故意的。 他能够在庆帝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住自己的修为,自然有着独到的本事。 而他之所以将一缕气息暴露给高力士,一方面是因为高力士足够可以信任,一方面也是想要在对方的面前展现出一些自己的能力。 毕竟,哪怕忠心无需质疑,可对一个明君效力和对一个昏君效力,总还是有区别的。 适当的展示力量,也能够让他这个初具雏形的小团体更有凝聚力。 他提溜着缰绳,骑着身下白马来回走动了几步,但这白马明显受惊过度,走动起来软绵无力,让他跃跃欲试,本想策马出宫,一路狂奔大大胆念想顿时为之一消。 无趣的下了马,简单吩咐了两句,他便叫着高力士随自己去了书房。 太子的身份虽然高贵,但明面上的许多事却都无法随着性子来。 他人的眼光,各方的反应,都是他下意识会考虑的问题。 说起来,这些日子,他最畅快的时候,反而是数月前,他带着面具深夜偷摸出宫的时候。 不过带着面具总还是有些见不得人的意思。 没有继续多想,书房之中,他看着高力士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手下正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高力士并未直接打包票,而是略显慎重的问道:“不知殿下所说的事情是?” 李承乾将他拉到书案前,将一应卷宗摆在他面前,道:“邮政整改一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高力士躬了躬身,道:“殿下此次动静不小,宫里怕是没有不知道的。” 李承乾顿了顿,说实话,搞这些事,和他低调的初衷有些不太相符。 不过为了触发金手指,有些事,他也不得不去做。 更何况,他毕竟有大宗师级别的力量,倒也不必太过瞻前顾后。 就算面对最坏的局面,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 他隐藏至今,一方面是忌惮庆帝,一方面也是忌惮隐藏在庆帝背后的神庙。 第49章 安排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就算庆帝相信自己是他亲生的,只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际遇才突破到了大宗师。 但太子和大宗师这两个身份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时,必定会对庆帝的统治造成巨大的威胁。 除非庆帝愿意早早退位让贤,不然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这是皇权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环境下,几乎注定会走向的道路。 所以迄今为止,除了高力士之外,哪怕出云他也未曾在她面前展露过这份堪比大宗师的恐怖实力。 而前往二皇子府那一次,李承泽也绝不可能猜到,当夜出现在他府邸的大宗师便是自己。 当然,他也隐约猜测到,如今神庙兴许也已经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是因为他隐藏的实力,而是因为他做下的一切,属实有些不像这个时代的人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只是神庙会直接派遣使者灭了他,还是说要和他尝试接触,还不太好说。 他也猜不到一个人工智能的想法,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而大宗师的战力便是他面对这一切最大的底牌。 如非迫不得已,他绝不会轻易掀开这张底牌。 摇了摇头,他对高力士说道:“我需要一个人去实地掌握邮政九路变动,包括人事,运输,仓储,物流等事务,其他人我信不过,所以此事只能你去做。” 高力士自然知道自己的忠心,然而看到李承乾如此看重于他,还是不由得满心激动。 “殿下恩重,奴才必定竭力而为。” 但随即,他便不由得心生踌躇,顿了顿,道:“殿下,奴才虽有心将此事办好,只是千头万绪,奴才一人之力,怕是力有不逮。” 他虽然自问有些才具,两世经历之下,少有人能及。 但邮政体系繁复庞杂,他虽然只是略有耳闻,便能够意识到,这将会是一个何其艰巨的任务。 所以他不得不担心,自己达不成太子殿下的期望,辜负了太子殿下的器重。 李承乾拍了拍高力士的肩膀道:“无妨,此事我会派管仲先生辅佐于你,另外,暗中也会有一股力量能够为你所用,想必能为你做事提供不少便利。” “管仲?”高力士惊愕出声,道:“殿下说的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春秋管仲?” 前世记忆虽然虚无缥缈了许多,但也不是记不得,管仲的大名他自然不会不知。 见李承乾点头承认,他便不由有些惶恐,道:“殿下,此等大才辅佐奴才?奴才何德何能?” 李承乾有些惊讶于高力士的态度,不过仔细一想,倒也能够理解。 不论在哪个朝代,太监便是能够显赫于一时,在所有人心中的地位都是低人一等的。 面对管仲这样存在于历史传说中的人物,自然难免心中揣揣。 而且,古人面对先人,本就会下意识的生出些许敬畏。 此刻,他突然期待起了当各个朝代的历史名人纷纷出现之后,彼此相见时的场面。 想来一定十分有趣。 他若是一不小心抽出来一个李白,也不知以李白的性情,会不会再让高力士给他脱个靴子,就着这再世为人的场景写上一篇佳作。 想到这,李承乾不由失笑。 不过他很快便将笑意收敛,道:“这你倒不必担心,管仲先生另有要事,不会将太多的精力投注在邮政之事上,只是会就相应的情况给你出出主意,具体的还要你自己去做,不过你也要多和管仲先生商量着来。” 闻言,高力士略微松了口气,道:“奴才明白。” 李承乾点了点头,道:“那便好,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这些相关卷宗高公公可以先熟悉熟悉,明日我便会亲笔下一道政令,任命你为邮政总局巡查使,以我的名义,代管天下九路邮政,至于其他的,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持我的信物与你联系。” 他顿了顿,道:“今日这里便交给你了,若有什么要求,直接吩咐外间的宫人即可,我便不多留了。” 高力士连忙躬身道:“奴才恭送殿下。” 李承乾点了点头,便转身直接出了书房。 书房外,出云依旧如往常一般安静的守候在门口。 只是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似乎从出云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丝幽怨。 他略微一想,便大抵猜到了出云的想法。 他倒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吩咐道:“高公公明日会去邮政走马上任,今日在书房翻阅卷宗,有任何要求,都要第一时间满足,满足不了的,只管来寻我就是。” 出云心中微动,这什么高公公竟能得太子殿下如此信重? 不过随即,她便意识到,高公公不会留在东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免为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些许的羞嚇。 只是她也不知,李承乾这近一年来,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上升到了这般高度。 她竟也会争风吃醋了,而且还是和一个太监。 见李承乾正看着她,她连忙道:“奴婢定会好生安排下去,不会怠慢了高公公。” 李承乾点了点头,道:“对了,准备一下,摆驾信阳公主府。” 听闻信阳公主的名头,出云心头暗自轻哼了一声,不过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道:“奴婢遵命。” 少倾,一辆前呼后拥的马车缓缓自东宫而出,径直往信阳公主府而去。 马车中,李承乾看着手中烫金色的请帖,自语道:“莫不是看到当下的局势,认输了?” 内库积压了数月的银子已经在昨日傍晚时分送去了邮政总局,随之而来的,还有这么一封请帖。 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李云睿已经是服软了。 他们之间接近四个月的冷战即将结束。 只是这封请柬怕不只是单纯的和解,要与他联络感情。 当然,他也在想,如今高力士已经出现,那么管仲怕是也不远了。 不过,管仲的出现与李云睿莫非有什么关联不成? 怀着这般思绪,很快,马车便到了信阳公主府前。 与此同时,信阳公主府内,阁楼中,李云睿正隔着一个屏风对着一个身材魁梧,精神俊爽,样貌英挺的中年男子说着些什么。 正说着,一名小婢从远处小跑过来,在门外道:“殿下,太子来访,已经引着入了府。” 第50章 细谈 李云睿闻言,心头不由一紧,竟下意识的生出了几分难耐的欣喜。 直至匆忙起身之后,才觉有些不妥。 再想及李承乾数月来与她寸步不让的场面,这才冷哼了一声,清声回道:“知道了,带他过来就是。” 说罢,她隔着屏风对着那中年男子说道:“管掌柜,先这样罢,该交代的事情也交代的差不多了,日后在太子手下好生做事也就是了。” 这中年男子自然便是管仲。 而他此世的身份便是长公主麾下,负责内库之外某些见不得光生意的掌柜。 说的直白些,就是负责长公主与北齐走私之事的负责人之一。 可以说,也算是李云睿的心腹之人了。 管仲心头也是颇有几分感慨,一朝之后,方知我是谁。 前世他辅佐齐桓公成就一代霸业,这一世他也自当辅佐李承乾一统天下。 虽然他还未曾见过李承乾,但骨子里却清晰的知道李承乾的存在,本能的就对李承乾有着发自灵魂深处的忠诚。 这在他眼中是一种理所当然,不需要任何质疑,也不会生出任何质疑的事情。 他对着李云睿略微一拜,道:“属下自不会辜负长公主的一番苦心。” 屏风后,李云睿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道:“下去。” 管仲拱了拱手,随即转身推门而去。 离开未多远,他便看见一十七八岁的少年被一名宫女引着走了过来。 只见此人着一身明黄色长衫,身形颀长,面容沉静清隽,走动间,一股震人心魄的锐气和堂皇之势扑面而来,让他不禁心中赞叹,好一个少年俊杰。 李承乾也自是第一时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管仲。 与当日卡片上刻画的人物形象几乎一般无二,好似画中人来到了现实。 他心头暗道,果然,高力士是皇后的近侍,管仲则是长公主的人。 有点意思。 而二人彼此对视的瞬间,就相互认出了对方。 他们心照不宣的别过头去,在管仲躬身参拜太子的同时,李承乾则是简单点了点头,便越过他,彼此相交而过。 李承乾知道,既然管仲出现在这里,那么他接下来见到李云睿之后,自然便会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让管仲去他的麾下做事。 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熟悉的阁楼前,他自然的推门而入,大门关闭的同时,外间一应侍者便都自行退开。 内间,李云睿一副雍容端庄的模样从屏风后缓步而出,正面迎来。 “太子殿下还真是稀客呢,居然舍得上门了。” 她看着李承乾,明眸间有几分欢喜,也有几分幽怨。 李承乾略微止步,便微笑着上前搀住了李云睿的双手。 “姑姑这是哪里话,姑姑若是希望我来,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他不知道李云睿此刻的表现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但有些事情倒也不必计较的那么清楚,更何况,李云睿已经用实际行动向他服软了,他自也不会受不得这几句挖苦。 感受到双手间的温软,看着李云睿近在咫尺的娇颜,他眸中不由闪过一抹惊艳。 李云睿本就极美,如今更是穿上了一身束腰紧身红裙,将她动人的曲线描绘的格外动人。 要知道,她往日可几乎都是一身白,此刻罕见的穿上了红裙,为的是哪般,已无需赘言。 尤其是这裙身皆是薄纱轻覆,轻熟、妩媚的风韵几乎要满溢出来。 怨不得之前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倒也可以理解。 李云睿心中虽不乏几分算计,但看到李承乾眼中的惊艳之色,也不免心中有几分喜悦。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大抵便是如此。 然而,下一刻她却挣开了李承乾的双手,脸色沉静道:“太子殿下请自重,本宫此番邀请太子,是有正事相谈。” 这般模样的她,妩媚气息淡了不少,典雅、端娴的气质倒是浓郁了三分。 见此,李承乾心跳不由急促了一些,他欺身而进,在李云睿羞怒交加的眼神中,一把揽住那纤细的腰肢,凑到对方的雪白的耳畔,温声道:“是要好好谈谈的。” 话落,在李云睿一声动人的娇呼声中,他一把将其横抱而起,向着内间大步而去。 …… 一番细谈过后,二人神情间都有着几分说不出的舒畅和恣意。 四个月未见,对于哪一方都是个小小的煎熬。 李云睿懒懒的躺在榻间,半个指头都不想动,许久后,才略微提起精神道:“本宫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李承乾轻嗯了一声,明显有些忙不过来,直到李云睿生出了一丝薄怒之后,才出声道:“与邮政方面的事情有关?” 李云睿压下了心头又无奈又欢喜的情绪,道:“我有一批货物需要从江南道运往北齐,最近监察院查的严,若是走邮路,会顺畅的多。” 李承乾离开了那片柔软,爬起身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平静的说道:“我要三成。” 他没有问是什么货物,也没有说些其他有的没的,所谓公是公,私是私,这些事情他划分的一向很清。 谈情归谈情,谈钱自然是另外一码事。 李云睿眉宇间生出一股薄怒,然而她心中对于李承乾的这般行为却也颇为欣赏。 只是还是忍不住想生气。 尤其是心中的无奈越来越多,她发现自己想要掌控太子的计划几乎已经彻底宣告破产。 权衡了一番之后,她咬咬牙道:“两成。” 李承乾已经将衣服穿好,整理了一番衣襟,淡淡道:“三成,一分都不能少。” 说罢,他便作势欲走。 他根本不在乎这三成,甚至如果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要将李云睿这手下和北齐的走私生意一网打尽。 但他一定要在二人间占据主导,而且寸步不让。 李云睿愤怒的起身,也不顾暴露的春色,脸色冷硬如冰,但最终却还是无奈道:“三成便三成。” 李承乾笑了笑,转过身俯下头亲了亲李云睿的额头,柔声道:“我就知道姑姑是疼我的。” 说罢,他便起身直接离开,他在这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李云睿看着李承乾离开,心头的怒意反而莫名的淡了许多,眼神间尽是复杂之色。 第51章 七人 李承乾离了公主府,便去了皇宫,先拜谢了一番皇后,跟太后问了个安,又去庆帝面前问候一番,便径自回了东宫。 至于管仲的事情,他自也不急,李云睿既然要让他帮着运送货物,自然会派人来对接。 想必此人便是管仲了。 如此,召唤卡上的两个人物他今日都已经见过,就只差最后的罗网了。 安稳的度过了一下午,月黑风高之际,李承乾便换上了一身黑衣,戴上了熟悉的金色面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东宫,一路向城西一处名为清水巷的地方飞掠而去。 夜色下,他的身影完美的融入其中,一步便掠起数丈之高,落地亦是无声。 便是有巡城的禁军从一侧经过,也没有一人能够察觉到他的踪迹。 战力高低不好说,但论及对真气的控制力,四大宗师之中,怕是无人能与他相比。 一路飞檐走壁,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便越过了小半个京都,到了清水巷之中。 起落之间便进了其中的一间小院。 这小院便是罗网位于京都的总部,怕是没有人能够想到一个如斯可怕的杀手组织会藏身于一个如此普通的小院之中。 察觉到有人闯入,小院中,数十名头戴斗笠,穿着黑色蜘蛛纹劲装的杀手骤然间抬起头来,刷的一声,一抹雪白的刀身骤然浮现。 但在下一刻,所有刀光尽皆入鞘,一应杀手毫不犹豫的单膝跪地,低声齐呼。 “参见主上!” 没有什么因为相互不熟悉而大打出手,然后被他教训一通再纳头而拜的桥段。 因为被他招募而来的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本能的知道他的身份,不论他是作何打扮。 李承乾点了点头,对于这些人的反应还算满意。 而且,从他们身上隐约的气息可以察觉到,皆是七品到八品之间,算是罗网中少数的尖端杀手了。 这时,院内屋门砰然打开,一行七人鱼贯而出,也皆是纷纷上前跪地而下,道:“参见主上!” 李承乾目光自左而右一一扫过,脑海中便自然的浮现出了这七人的身份。 位于最左边一名看起来有些苍老,发丝黑白相间的中年男子名为汪全,乃是魑部之主,专门负责装备暗器毒药等事务的研究和制造。 第二位穿着朱红宫裳,凤钗云鬓的妇人则是魅部之主吕钰,掌管着罗网遍及庆国数州之地,近百家青楼,酒馆以及赌坊的话事人,专门负责提供罗网的整体运转资金。 第三位则是罗网天字一等杀手,玄翦。 他戴着罗网杀手独有的笠帽,身着暗蓝色绸衣,束身绑腿,蓝色抹额配红带随意绑着的乌发,一派潇洒恣意的模样,看起来不像个杀手,倒像是个侠客。 而位于七人中央的,隐隐立于首位的,自是罗网的统领,掩日。 他穿着一身古朴的军士装扮,头戴一张青铜面具,哪怕半跪在地,也有一股霸烈凶煞的气息油然而生。 再往右,则是一个穿着一身紫白条纹修身鱼鳞服,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左右,容貌绝美,皮肤晶莹如月的少女。 她便是罗网天字一等杀手中的第三位,惊鲵。 到最靠右边的两位,看起来倒像是两兄弟,长相颇为相似,但看起来却十分普通,普通到一转眼就会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的地步。 而他们确实是两兄弟。 左边的名为沈颂,右边的名为沈文。 一为魍部之主,负责搜集和提供情报,一为魉部之主,负责情报的汇总和分析。 看着这些人,李承乾不由微笑起来。 有了他们,自己手下无人可用的窘境终于算是得到了缓解。 先前就说过,他身为太子,真要放开了招募人手并不难。 东宫也有大把的人可用。 但他在知道陈萍萍和庆帝二人的阴险程度下,根本不敢信任这些人。 说到底,他来到这个世界,也还不满一年。 或许有着足够的武力作为退路的他不怕什么背叛,但他怕自己身为一个普通人会被庆帝和陈萍萍这些人将自己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这世上本也没有那么多的天纵之才。 至少,他觉得自己距离天纵之才还有些距离。 偶尔,他也想试试看能不能布下一个惊天大局,跨度几年甚至十几年去完成。 但除了觉得脑子有点痒,可能要长脑子了之外,并没有想出什么足够缜密的计划。 能够着眼当下,靠着先知先觉的剧情安稳发育已经算是不错了,反正他对自己要求向来不高。 他虚托了托手掌,道:“都起来。” 闻言,院中诸人纷纷起身,立于原地,默然不语,静静等候着李承乾发号施令。 李承乾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略作思索之后,便直接说道:“玄翦,明日去信阳公主府寻一个一名管仲的男子,贴身保护,不可有失。” 今日见过管仲之后,他便察觉到,管仲其实也有修为在身,不过大致也就在四五品之间。 他未来要负责自己与李云睿之间的合作事宜,还要兼顾钱庄以及部分邮政事宜,必然是要经常在天下走动,若没有一个得力之人护在身边,万一遇上哪个不开眼的,丢了性命,岂不是亏大发了。 就算他事后能给管仲报仇,又有什么意义? 而玄翦乃是天字一号杀手,九品修为,又有着越王八剑之一的黑白玄翦双刃,哪怕在九品中,也属于顶尖的一批。 但凡不是被军队围杀,只要大宗师不出手,天下便无人能伤及管仲。 闻言,玄翦双手抱拳道:“属下遵命。” 随后,李承乾又一一吩咐,道:“魑魅魍魉四部,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只有两个字,扩张,除了庆国之外,北齐和东夷也要有我们的人。 三年时间,我要在罗网在如今的规模上扩大十倍!” 说罢,他看了一眼惊鲵,道:“惊鲵,你明日带上三名八品杀字级杀手来东宫,我会给你们安排一个侍卫的身份。” 整个罗网也就三个九品,一个玄翦安排给了管仲,掩日或许是其中最强的,但这一身装扮显然就不适合暴露在外,更何况,他身为罗网统领,还需统管一切,自然不能入东宫当个护卫,所以唯一适合的,也就只有惊鲵一人。 他摸着自己良心说,绝不是因为惊鲵长的好看的原因。 至于那三名八品境界的杀手,他是要安排给高力士的。 毕竟要在外做事,身边自然不能没有人。 而加上他自身,四名八品高手,庆国虽大,也足以自保了。 他继续道:“就如此罢,掩日你在京都坐镇,监察各方动静,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通传于我。” 下一刻,数道略有些低沉的喝声齐齐响起。 “属下遵命!” 第52章 上门 李承乾离开了清水巷,在黑夜下肆意的狂奔,绕了小半个城,有意无意的经过了城南的平民区。 漆黑的街道中空荡荡的,并没有记忆中那道明黄色的窈窕身影。 他眸光淡淡,如大鸟一般倏忽间掠过了此处。 那一夜,范若若这个他前世记忆中颇为熟悉的人物,给他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强敌环伺之下,毫无惧色。 还真有几分女中豪杰的意思。 数月过去,他竟有了些想要再看看她的冲动。 不过,随着那条街道被他抛在身后,脑海中的那道身影便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 翌日,天微微亮,惊鲵便带着三名八品境界的杀字级杀手来到了东宫之外。 此刻的惊鲵并未穿着昨夜那紫白条纹修身的鱼鳞服,而是穿着一身蓝黄色相间,香肩微露的长裙,整个人少了几分凌厉的杀伐气息,多了几分邻家少女般的柔媚。 丽色清姿,眸如秋水,体态轻盈而温婉,只怕任是谁见了,都不会觉得这会是一个九品境界的杀手。 腰间虽然系着一把剑,但莲花剑尾,鲵鱼护手,加上一个十分精致美丽的红色剑鞘,看着不像是什么杀人利器,倒更像是一个独具匠心的装饰品。 除了罗网中人以及李承乾之外,此刻怕是无人这看起来如同装饰品一般的事物,会是那越王八剑之一的惊鲵剑。 在那个时空,越王八剑,皆有异能在身。 罗网统领掩日可以借助掩日剑影响天象,制造局部日食,这惊鲵剑亦是剑中藏剑,催动之下,可发出锋锐的粉色剑气,其他六柄也是各有神异之处。 虽然在此世已经没有了诸般异能,但亦是天下绝顶的剑器。 锋锐,韧性以及强度皆是顶尖。 至少,吹毛断发,摧金断铁不在话下。 而那三名八品境界的杀字级杀手,也是脱下了标志鲜明的笠帽,穿着一身褐色的便装,神情沉默而平静的亦步亦趋的跟在惊鲵的身后。 东宫门口,因为李承乾早有吩咐的缘故,惊鲵四人一到,便有一名侍者上前,细细打量了几人一番。 在侍者眼中,惊鲵这一行其实很怪。 说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带着侍卫出行,可也没有哪家小姐出门会拎着一把剑的,哪怕这把剑看起来好看的不像话,更像是一个装饰品。 但说是武将之后,也还是差了点意思。 至少侍者在看到惊鲵的一瞬间,就不觉得一个武将世家能够养出一个如此淑丽动人,温婉柔媚的女子。 不过,太子既然早有吩咐,有些事自也不是他能够去探寻的。 想着这些,他面色一正,以一种颇为严肃和认真的态度说道:“天王盖地虎!” 李承乾出门在外并未带什么信物,虽然有过吩咐,但其他人也并未见过惊鲵等人,只能够进行一个大致的判断。 简单思考了一下,李承乾便就着内心的恶趣味,给了惊鲵一个暗号,或者说是口令。 惊鲵面色平静,轻声回应:“宝塔镇河妖。” 不得不说,这番话从惊鲵这样美丽的女子口中说出来,确实颇有几分意趣。 东宫之中,李承乾悄无声息的勾了勾嘴角,便就继续伴着晨光,打起了一套自创的太极拳。 太极拳他前世曾在大学做过选修,当然具体的也记不太清了,不过大致的套路以及太极拳核心的四两拨千斤的真意他还是略知一二。 如此,配合着脑海中李淳罡对于武道方面的见解,便有了这套算不上成熟的李氏太极拳。 对敌的只能说是一般,不过舒展筋骨,活络血气,甚至熟悉体会自身真气运转的效果却是几乎拉满。 因为他搞这么一套慢悠悠的拳法,本就不是为了对敌而去的。 若论对敌,他自有诸般剑术可用。 甚至,至今他都没有全然掌握李淳罡的诸般剑术,哪里还有精力去研究其他新的对敌之术? 不过,也正是他每日勤练不缀这李氏太极拳,才能够一步步的熟悉起自己的身体,逐渐掌握自己那一身恐怖的实力。 一剑仙人跪自不必多说,这算是他如今最熟悉,也最拿得出手的剑招。 而更为高深一些的剑气滚龙壁以及两袖青蛇,也已经渐渐有了三分火候。 虽然一剑开天门还有些把握不住其中的意蕴和关窍。 但比起最开始,他无意之间,便会碾碎一方镇纸的情况可已经好了太多。 东宫大门外,那侍者听了惊鲵的回应,神情当即便又恭谨了三分。 能得太子亲口吩咐,命人在此守候的,这些年,他还从未见过。 那宰相府的林二公子,可都没有这般待遇。 “姑娘您请,太子已经吩咐过了,您来了之后,便直接引您去见殿下。” 惊鲵微微点头,轻声道:“劳烦阁下。” 那侍者闻言,当即道:“贵人这是哪里话,劳烦二字真是折煞了小人。”说着,他忙道:“我们快进去,可别让太子殿下等久了。” 惊鲵默然不言,便安静的跟着侍者向大门走去。 不过,就在即将经过拱门之时,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忽的伸手拦住了惊鲵和她身后的三名杀字级杀手。 “外来之人,不可携带兵器入内!” 闻言,惊鲵和那三名杀手皆是神情微变。 罗网杀手以剑为名,剑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几乎不可能将自己的剑器交到其他的手中。 若非此地乃是他们主上的府邸,这两名侍卫乃是主上的护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无异于对他们宣战。 那侍者声音尖细的怒斥道:“这乃是太子殿下的贵客,一点眼力都没有,还不赶紧放行!” 然而那两名护卫却是神情坚定,道:“此乃我等职责所在,除非太子亲至,或有亲笔手谕,不然任是谁,也不可破此铁律!” 半年多前,宰相之子林珙擅闯后院,那几名负责守卫后院之人的下场至今历历在目。 二十杖下去,若非太子仁善,让出云女官出面,那些人,几乎都是杖毙的结果。 第53章 选拔 至于身为护卫统领的孟淮,哪怕有着不弱的武道修为在身,可翻倍的四十杖下去,纵是留了情面,也卧床休养了数月之久。 统领之职更是被一剥到底,成了东宫六率中最底层的小兵。 有此例在前,他们如何还敢视而不见? 惊鲵等人有着太子内侍引路,入东宫自然不成问题,但想带着兵器踏过这大门,却是毫无可能! 一时间,双方竟僵持在了门口。 这时,惊鲵缓缓出了口气,解下了腰间的惊鲵剑。 此地既是主上的府邸,倒也罢了。 甚至,主上若是一句话,便是要收回这惊鲵剑,她也是不敢有丝毫的怨言。 “解剑!” 略显清冷的声音从她粉嫩的薄唇中吐出。 身后,三名杀字级杀手略微沉默之后,便也纷纷将自己的兵刃解下。 罗网之内,等级森严,高级杀手对于低级杀手有着天然的支配权。 惊鲵发话,他们自然不得不从。 一时间,东宫府门之地稍有些紧绷的气氛骤然间松快了许多。 不过,就在这时,一道清澈如琉璃般的声音从府内响起。 “不必了,太子令谕,他们可携兵入内,尔等放行就是。”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之后,那名内侍以及门口的两名侍卫皆是纷纷跪倒在地,恭声道:“见过出云大人。” 因为李承乾的信重,加上出云一等女官的身份,除了外务,东宫大小事宜几乎都是出云一手处置。 权力之大,几乎无出其二。 尤其是出云此刻手上还拿着代表着太子身份的金牌,如太子亲至。 他们自然会表现的这般恭敬。 惊鲵也抬眼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便看到了一个一袭白衣,如同月宫仙子般清丽的女子。 容颜虽稍显清稚,但明眸皓齿之下,却也是丽色天成,说上一句国色天香也是毫不为过。 出云也同样在打量着眼下这个突然冒出来,即将被李承乾任命为侍卫统领的女子。 她心中倒是没有什么争宠的想法,甚至她心中就想着,能够一辈子当李承乾的贴身女官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之所以先前会对高力士产生几分怨气,一方面是觉得被人误会没有照顾好太子而产生的几分委屈,一方面则是几分说不出的失落。 因为太子近来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可她虽然能照顾太子的生活起居,其他事情上却很难给太子带来什么帮助。 每次看李承乾在书房之中,因为邮政方面的事情写写画画直到深夜,她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不过,她也明显察觉到,昨天之后,太子对于邮政的事情似乎就没有那么上心了,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她虽然欣喜,但也同样有些疑惑,高力士不过只是一个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太子真的就如此信任此人有能力处理好邮政方面那错综复杂的事务吗? 不过太子看似近半年来温和了许多,可一旦有了主意,却也是向来颇为坚定。 对此,她也说不出什么,反正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 对于惊鲵,她心中同样有着质疑。 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真的有能力当得了太子身边的侍卫统领吗? 还是说,太子又一次故态复萌,安稳了近一年之后,不再悄悄去外面偷着玩,而是直接搜罗着带进东宫作乐? 莫不是最近压力太大,要奖励一下自己? 不过,长公主那般又是个什么章程? 一时间,她脑海中思绪纷杂,眼神便也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罢了,太子行事向来出人意表,近一年来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总归还是多些信任。 想到此处,她看向了对方,轻声道:“惊鲵姑娘,随我来。”随后,她又道:“至于另外三位,太子殿下说是已经吩咐过了,你们且稍待片刻,高公公马上就会过来。” 那三人沉闷的应了一声,便静静的立于东宫府门的一侧。 惊鲵眸光闪了闪,便道:“有劳!” 出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转身向着前方左侧的青石小路走去。 惊鲵自是迈步跟了过去。 二人一路走过了数座假山,数十间屋舍,继而入了一道圆形的拱门,到了一个看起来好似演武场一般的院子。 百十平米的样子,四下里有着各类未开锋的兵刃和器具。 一进去,惊鲵便看到了正在场中央,沐浴的朝阳,缓缓挥拳的李承乾。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主上不戴面具的真实模样。 容貌自不必多说,仿佛精雕玉琢般的五官,精致而立体,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漆黑的眼眸格外的清澈和明亮。 尤其是阳光照耀下,配合着这般她看不太明白,却莫名的有种说不出韵味的拳法,便更显得他气度超脱,潇洒风流。 看起来有一种极其浓郁的魅力扑面而来,让人下意识的便忍不住屏住呼吸,驻足观看。 这就是她的主上吗?好帅! 一时间,她满是训练修行的脑子里竟有这般格格不入的念头一闪而过。 其实罗网中人和李承乾其他召唤而来的人物有些不同,因为罗网之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所谓的前世记忆。 在他们的脑海中,自己就是因为幸运,才从一个孤儿成为了罗网之人。 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于主上一人的赠予。 而罗网之前安稳低调发展了很多年才有如今的规模, 各部之主,平日里也多有事务处理,昨夜是因为收到了主上聚集的通知,这才会齐聚一堂。 主上全力扩张的命令一下,她相信组织中所有人都会十分的激动。 因为这意味着,罗网即将走上前台。 休养生息多年,迫不及待想要为主上效力的心情,相信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就在她和出云刚到此地不久,数十名衣甲整齐,看起来十分精悍凶猛的将士也纷纷而至。 李承乾缓缓出气,收拳,接过出云递来的白色毛巾,简单擦了擦额间些微的汗渍,便看向了惊鲵以及那数十名将士,道:“看样子,是都到齐了。” 他简洁而干脆的说道:“今日召集你们来此,只有一个目的,选拔出一位侍卫统领,日后专门负责本宫安危。 规则很简单,此方作为擂台,不限人数,不限轮次,最终的胜者,便是本宫钦定的侍卫统领!” 第54章 赐教 李承乾说的简单,然而听在那二十余名将士耳中,却是不由面色接连变化数次。 其中不少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看向了角落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 他自然便是数月前被革去了职位的孟淮。 而太子口中所说的侍卫统领,数个月之前,便是他的职位。 这东宫护卫统领一职乃是东宫六率中最为重要的一支左卫率统领兼任,专门负责太子日常出行起卧的安全。 只是孟淮被罢黜之后,太子不知有意无意,一直未曾提拔出新人作为替代。 这才一直将护卫统领和左卫率统领的职司空悬到了现在。 期间,不是没有人打过这两个职司的主意。 只是他们没想到最终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决定护卫统领一职的归属。 而一旦成为了护卫统领,那么理所当然便会成为左卫率的统领。 可谓是一步登天。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由心头火热了起来。 他们今日来到此地的人,皆是东宫六率中有数的强者。 虽然没有九品境界的高手,但却也有三位八品,十数位七品。 那孟淮便是七品中的一个,而他之所以能够成为东宫的护卫统领,靠的自然不是勇冠东宫上下的武力,更多的是因为身份和资历。 据说走的乃是皇后的关系,太子在此之前,对他也颇为信重。 若非当日,他确实有玩忽职守的罪责,再加上乃是太子亲自发话,怕是整个东宫也少有人能够将他如何。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孟淮此次如果不能重回东宫侍卫统领一职,便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 孟淮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此刻他几乎是憋足了劲,势必要夺得魁首。 当然,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侍卫统领负责太子日常出行起卧,职责虽重,权力却也是极大。 尤其是离太子距离极近,日后太子一旦登基称帝,那么身为东宫侍卫统领的人,要么会执掌皇宫禁军,要么外放领兵,镇守一地。 皆是泼天的富贵和权势。 没有人会不眼红。 最重要的是,李承乾方才所说,擂台之上,不限人数,不限轮次,站在最后的人便是最终的胜者。 这意味着,哪怕他们之中有八品实力的强者,也未必能够取得这侍卫统领的职位。 他们皆是出自东宫六率,战斗力或许不及边军,也不及禁军,但军中之人,最善战阵合击之术。 数名七品实力的将士以合击之术,可以轻易抗衡一位八品。 而在听清李承乾所说的规则的刹那,其中数位修为在七品境界之人,不过是对视了一眼,便已经不约而同的达成了共识。 先扫清三位八品,再做计较! 而那三位八品也是猛然间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彼此不约而同的靠近,隐约形成了一个三才之势,与其他人相互对峙。 倒是一旁如同邻家少女般的惊鲵依旧平静如常,甚至没有引起那些将士丝毫的注意。 因为他们不会想到,这样的一个天姿国色,轻盈温婉的女子会要同他们这些莽汉去争这个东宫侍卫统领的位置。 李承乾眸子颇有意思的看了看这院中的隐隐划分开来的几方势力,便带着出云到了场地的边缘。 然后朗声宣布道:“可以开始了。” 话落,那二十余名东宫六率的将士并无人动弹,因为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手。 甚至,他们相互之间,虽有合作的意思在,可护卫统领一职终究只有一个,而这份利益,没有人可以轻易的割舍。 于是,这院中竟稍有些寂静了起来。 便在这时,惊鲵安安静静的迈步走到了演武场的中央,一只手按在了那看起来好像装饰品一般的惊鲵剑护手之上。 除了李承乾和出云之外,所有人都惊了。 她什么意思? 一个个将士脑门上满是问号。 她也要去争这侍卫统领? 她是谁?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 而且,一个女人,竟也有资格,有胆子与他们相争? 无数的疑问在他们心头浮现,但又缓缓沉寂。 因为李承乾就在一旁看着,并未说话,这说明,这个女人的出现乃是经过了默许的。 是太子,给了她这个权利。 在东宫,太子至高无上。 他们无法违逆太子的意思,所以,剩下的,就看他们有没有能耐将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打下台了。 不过在场的也没有人是傻子。 太子突然召见他们,要办下这么一个比武,有很大的可能便是因为这个女人。 他们既然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觉得太子是个傻子,随便找个女人过来和他们打擂。 这说明,这个女子极有可能拥有着能够战胜他们夺冠的实力。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一时间,他们之间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便悄然散去了不少。 他们东宫六率之间再如何争,也是属于内部的纷争。 若是败给了这来路不明的女子,不仅仅是自己的脸面,整个东宫六率的脸面怕是都要丢个干净。 外敌当前,他们自然会不由自主的选择一致对外。 一阵沉默之后,一名身材略显修长,眉眼略显粗犷的男子迈步走了出来。 东宫六率分为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以及左右清道率。 而他便是右司御率副统领,胡雍。 七品修为。 实力在此次领命召见而来的人中不算强,但也不弱。 可他心里清楚,自己站出来,只有一个作用,试探。 此女既然是太子找来的人,还敢第一个上场,实力必然不会低,甚至这种行为已经有些要一个打他们一群的意思在。 但他只要能试探出对方的大概实力,便是大功一件。 统领一职或许与他无缘,可与整个东宫六率的脸面相比,个人荣辱,早已经不再重要。 他拱了拱手,对着惊鲵说道:“请赐教!” 惊鲵轻轻点头,并未开口,手掌依旧握在腰间的惊鲵剑护手之上,面上的柔和却已经悄然间散去,霎时间,一股肃杀的气息从她身上弥漫开来,整个擂台倏忽间涌起了一股森然之意。 一瞬间,在这股气息的影响下,胡雍只觉身体都僵硬了几分。 他心头骇然,这是什么修为? 难道是九品不成? 悄然间,他心头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55章 围攻 擂台边缘,李承乾看着这一幕平静不语。 其实以他的身份,对于侍卫统领一职完全可以一言而决。 但东宫上下一定会有人面服心不服。 所以,他定下这一场比试,为的便是在东宫上下树立起惊鲵的威信。 那谢必安之所以有着京都第一快剑的称号,也是一剑一剑打出来的名声。 只要惊鲵赢得此次比试的最终胜利,成为侍卫统领,那么接替左卫率统领一职便显得顺理成章。 其后,便可以逐步开始插手和调整这一支独属于东宫的军队。 大多数时候,军队的作用都是个人难以企及的。 四顾剑号称一人守一城,还不是要靠着麾下数十位九品联手之下,才能够真正影响一场小型战争的成败。 真要是几十万大军碾压过去,四顾剑拿头挡? 当然,四顾剑正面对抗或许不行,可大宗师只要不恋战,想走却是无人可阻。 而大宗师一旦走脱,那便是庆国无数高层的噩梦。 没有任何一个军政方面的高层,会希望有一个大宗师在暗地里盯着自己。 高层恐惧,那么再多的士兵也是无用。 这才是大宗师之所以能够坐镇一国的恐怖威慑力所在。 也是为何从来没有人会想着去覆灭那么巴掌大小的东夷。 北齐和南庆之间的战争,也从来不会向着灭国的方向去打。 哪怕南庆军容战力天下无敌。 可只要大宗师在一天,便无人敢轻易的覆灭东夷和北齐任意一国。 庆帝便是知晓这一点,才会不惜隐忍数十年,也要想着法将四顾剑和苦荷除掉的原因所在。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庆国拥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军队前提下。 一个足够强大的军队,才是庆帝统一天下野心的依凭所在。 东宫六率虽然只有约莫两千人,但其中多是富家官宦子弟,哪怕最底层的兵士,也基本可以算是允文允武。 不然,根本没有资格加入东宫。 或许很多都是高不成低不就,可只要选拔整改一番,经过特定的培训过后,未来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中级将官,至少当个百人的小旗官应是不在话下。 如此,一旦起势,便可以轻易掌控一支数万乃至数十万的军队。 而且,有罗网在手,东宫这种四处漏风的状态也该变一变了。 接下来,他就打算用一年的时间,好生将东宫经营一番,不说水泼不进,至少也要形成一块铁板。 毕竟,不论他在外面如何搅风搅雨,东宫才是他目前真正的根基所在。 不过除此之外,他对于惊鲵具体的实力其实也有几分好奇。 擂台中央,在惊鲵凶戾肃杀的气息下,胡雍不由得咽了口吐沫,颇有些凝重的抽出了身侧的短刀。 他冥冥中有种预感,自己或许只有一招的机会,所以这一招,他势必要竭尽全力。 冰冷的刀把握在手中,令他略微安定了许多。 没有多说什么废话,他一个箭步,手中短刀化作一道异芒,直奔惊鲵白皙的脖颈而去。 见此,那一众旁观的东宫六率之人皆是眸光一亮。 他们彼此熟识多年,自然知晓胡雍的水平,在他们看来,胡雍这一刀一气呵成,流畅自如,力道凝聚,完全属于是超水平发挥,便是八品高手,面对这一刀怕也要手忙脚乱一阵。 孟淮亦是心惊不已,他虽然也是七品,但平日里并未太将胡雍这个右司御率副统领放在眼里。 但眼下胡雍这一刀竟让他也生出了几分不可力敌之感,属实是有些难以平静。 当然,他也有些好奇,面对胡雍这超水平发挥的一刀,这位来路不明的女子又会如何应对? 惊鲵的应对很简单,她只是平静的站在原地,在胡雍接近的刹那,拔剑,一道赤红色的剑光如虹乍现。 一声轻鸣,胡雍手中的短刀高高的飞了起来,握刀的手鲜血淋漓,不断的颤动,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不敢妄动分毫。 因为一柄吹毛断发的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甚至已经入肉了几分,有鲜血涌出。 他明显的感觉到,这剑只要再深上一寸,便会直接割断他的喉管。 哪怕他明知这是一场比试,应当不会出人命,可看到惊鲵那冷漠冰冷的眼神时,他却无法坚定的相信自己的判断。 此刻,他只觉自己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接近死亡。 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剧烈的心跳声似乎让他的大脑都在震动。 知道下一刻,他感受到横在脖颈上的冰冷长剑离开之后,才终于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 有种突然又活过来的感觉。 这时,惊鲵已经将剑入鞘,随后平静道:“你输了。” 听闻耳边传来的清冷声音,胡雍面色不由涌起一抹苦涩,正想说些什么,然而唰的一声,他那被击飞的短刀从高处倏忽落下,距离他身旁不足三寸的地方,半边刀身直接没入了青石地面之中,他悚然一惊,所有的言语再也说不出口。 苦笑了一声,他用那只还算完好的手掌猛然将短刀拔了出来,颇有些无力的向着台下走去。 他败了,摧枯拉朽一般的失败,没有任何可辩驳的地方。 场下,一众包括孟淮在内的东宫六率之人皆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和震动。 他们想过,太子找来的人或许会很强,但从来没有想过,会如此之强。 只一个瞬间,便干脆利落的击败了七品的胡雍。 尤其是方才那一剑,至今仍旧令他们心中悸动不已。 出云也是眸光亮了亮,心道,好强的姐姐。 日后太子身边有这样的人保护,她也会放心许多。 而东宫六率之人此刻几乎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们已经隐隐猜出了惊鲵的实力。 九品! 这让他们不由心中发苦。 这样的高手,整个庆国也没有几个。 单打独斗之下,他们的胜算几乎接近于无。 于是,彼此对视一眼之后,他们便纷纷迈步而出。 片刻之后,除了胡雍之外,今日来此的东宫六率之人已经尽数上了演武场,以一种看起来颇有章法的阵势将惊鲵围在了中央。 单打独斗既然不行,他们自然只好并肩齐上。 至于无耻不无耻,总归先赢了再说。 第56章 插地 演武场中央,面对众人的合围,惊鲵清冽的眸光之中浮现一抹厉色。 在所有人刚刚站定的刹那,便直接拔剑向最近的一人发起了攻击。 剑光如霞,将天光连成一片,如同梦幻一般,带着死亡的气息,悄然落向最近之人的脖颈。 可怕的剑势之下,那人呼吸都几乎停滞,只是一个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剑。 但他面色却依旧保持的足够平静。 因为就在惊鲵向他出手的那一刹那,二十余兵军方制式长刀也化作一道道雪色的厉芒落向了惊鲵,以一种阶梯波浪式的姿态,将惊鲵周身尽数笼罩。 看到这一幕,李承乾眼神微微一动,心道,有点东西啊。 居然一瞬间就能够决定好了攻击的先后顺序,如此的有组织有纪律,以一种围魏救赵的方式对付身为九品高手的惊鲵。 他之前倒是有些小看了自己这东宫六率之人。 惊鲵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来自于周身的威胁。 那一柄柄袭来的长刀正在以一种特定的方位织就一张大网。 如果她执意要继续出手,自然可以击败眼下的这个人,可耽误这片刻的工夫,来自于周身的长刀就会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刀网。 彻底阻断她的退路和腾挪转移的空间。 如果她是大宗师,自是回身一剑,将这些人尽数击败了事。 但她不是,一位九品还无法在一瞬间正面硬撼三位八品,十数位七品的合击之力。 而且,双拳难敌四手,她终究是血肉之躯,哪怕只有一柄长刀她挡不下,今日擂台比试,也是她败了。 如果眼下的人是任务目标,她自然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完成任务。 但今日的任务是赢得胜利,输赢之间,她自然明白轻重。 于是,在二十余柄长刀即将完成合围之际,她倏忽间撤剑而退,以一种极其诡异而飘逸的身法,脱离了众人的围攻。 而在脱离危险的一瞬间,她身影又骤然折返,挥舞着手中赤色的长剑,向着另外一人直刺了过去。 这一刺,剑与人竟隐约的化作了一体,犹如一道虹光,瞬间再次袭向一人。 无疑,这一剑,那人同样接不住。 然而毕竟也有着七品修为,惊鲵这一剑虽强,却也不至于令对方无法反应。 所以那人在明知必败的结果下,直接选择了守势。 为的便是最大程度的纠缠住惊鲵,延长自己落败的时间,给同伴创造机会。 因为,惊鲵出手的瞬间,其他人也纷纷改换刀势,再一次复制了一开始的操作。 惊鲵也不出意外的再次无功而返。 一连几次之后,惊鲵终于认清了当下的情况。 身影倏忽间飘荡而起,暂时脱离了战团。 此刻,她才算是领略到了军方阵势的不凡和难缠之处。 只凭普通的手段,她怕是很难干脆利落的胜过这些人。 当然,如果这不是比试,可以杀人的话,她有足够自信付出轻微代价的情况下,将眼下这些人尽数诛杀。 说到底,她毕竟是个杀手。 学习的多是些暗杀的手段。 正面搏杀属实有些吃亏。 不过,此刻她同样无比的自信,丝毫怀疑自己能够赢得最终的胜利。 因为她还没有发挥出自己最强的实力。 轻轻舒了一口气,她猛然间将手中的惊鲵剑插进了身前的地面。 东宫六率的那些将领们面色微异,不明白惊鲵这般动作是何用意。 只是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 因为惊鲵方才的几次起落给他们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甚至能够在他们的战阵之中,肆意的来去。 一般的九品,怕是未必能够做到。 而看到这一幕的李承乾则是眸光亮了起来。 每一个罗网天字级杀手,都能够配合手中的越王八剑,拥有一个极其强大的专属招式。 只是世界变幻,没有了那些神异之后,这些招式究竟还能爆发出怎样的威力,还不得而知。 对此,他颇为期待。 于是,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惊鲵周身真气犹如火山一般爆发,尽数灌输进了惊鲵剑之中。 一刹那,轰的一声,大地裂开,惊鲵握着剑踏着漫天碎石,化作了一道惊人的幻影,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瞬间掠过了数人的身旁。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脖间一凉,抬手一摸,一道不深不浅的剑痕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一瞬间,一股后怕涌现,让他们冷汗淋漓。 毫无疑问,他们已经败了,甚至若是真正的厮杀,此刻他们尸体都要开始凉了。 而惊鲵余势不减,再次击败三人之后,才稍有了几分颓势。 但哪怕如此,寻常七品也是一触即溃,根本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等惊鲵身影慢下来之后,在场的,已经有超过半数落败。 显然,不出意外,这场比试已经算是有了结果。 李承乾饶有兴趣看着惊鲵最开始爆发之时,那一片开裂的地面。 大概思索了一下,便基本猜到了惊鲵这一招的原理。 以惊鲵剑为载体,将真气灌注到极限,在狭小的空间中通过剑身之上的那三道血槽爆发,从而借助那股强大的反推力,短暂的拥有超越极限的速度和力量。 插地剑法,果然有点意思。 不过,这招式必须借助惊鲵剑为载体,爆发的时长也并不高。 最重要的是,真气消耗不菲。 显然很难成为常规使用招式。 尤其是,使用之前要将剑插入地面这个做法看起来总感觉有些蠢。 不过看了惊鲵这一招插地剑法,他倒是对李淳罡的剑气滚龙壁这一招多了几分感悟。 因为剑气滚龙壁,就是以无形剑气藏于地底,发于地表,可随时覆盖于所矗立四周地面的特殊招式。 二者虽然差异颇大,但剑气在地面中游走爆发的方式倒是可以简单借鉴一二。 演武场中,短暂的安静过后,超过半数的人失魂落魄的走向了边缘观战的胡雍。 他们已经败了,自然不能继续留下。 其中就包括想着夺回统领一职的孟淮。 而场中剩下的十余人,面色也皆是颇为难看。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第57章 完胜 不出意外,接下来,便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事实也确实如此,没有任何意外,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除了惊鲵之外,但凡参加过此次比试的人,脖子上都带着一道血痕沉默的退到了角落。 惊鲵一来就给他们每个人送上了一份大礼,只能说,不愧是太子找来的人。 他们也只好这般安慰自己。 而此刻,他们对于惊鲵的来历也好奇到了极点。 当世九品高手本就不多,据他们所知,整个天下似乎也只有北齐天一道的圣女海棠朵朵,年纪轻轻就踏入了九品。 可即便是海棠朵朵,如惊鲵这般年纪的时候,怕是也没有这般强大。 海棠朵朵都是北齐大肆宣扬的天脉者,那么这惊鲵又是何等来路? 这时李承乾迈步走出,看了一眼众人,直接宣布结果。 “惊鲵获胜,所以从今日起,她便是东宫侍卫统领,你们可有异议?” 异议? 他们心中自然是不甘让这个统领之位落在一个陌生人手中的,尤其对方还是个女人。 可如今他们联手之下,都被对方击败,又有什么资格提出什么异议? 强者为尊,在哪都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此刻他们倒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漂亮的不像话,又强的不像话的女人,叫做惊鲵。 听闻李承乾所言,惊鲵当即半跪在地,恭敬道:“多谢太子殿下。” 李承乾上前抓住惊鲵的手腕,将她搀扶起来的同时,将她手中的惊鲵剑轻轻插进了她腰间的剑鞘之中,微笑道:“今后本宫的安危可就交给你了。” 惊鲵此刻心脏猛跳。 这个世上,能够让她心绪如此波动的,大概也只有李承乾这个主上一人。 “属下以命担保,定护殿下周全!” 李承乾笑了笑,对着那一应将领军士淡淡道:“今日就到这,都回去。” “卑职遵命!” 一应沉闷的声音齐齐响起,随后纷纷退下。 此刻,留在这里,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他们自然不愿多待。 李承乾没有在意他们,拉着惊鲵的手腕到了出云的身旁,介绍道:“惊鲵,以后就是我们东宫的护卫统领了,平日里的杂事,出云你多帮衬一些。” 出云看了一眼惊鲵,轻声道:“劳烦惊鲵姐姐了。” 惊鲵有些木木的任由李承乾拉着她的手腕,寻常人若是敢碰她,此刻怕是手臂已经被她斩了下来。 但李承乾碰她,除了心慌意乱之外,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漠和平静。 见着出云此番言语,也只是勉强回了四个字。 “分内之事。” 李承乾心头笑了笑,惊鲵的性子倒是和出云有些相似。 他松开了惊鲵的手腕,对着出云吩咐道:“先将惊鲵在宫内安顿起来,我去见见高公公,你们稍后来书房寻我就是。” 出云点了点头,便带着惊鲵向内院走去。 惊鲵离开前,暗悄悄的看了一眼李承乾,恰好便与李承乾目光相对,一时间,面色竟显出了几分惊慌。 下一刻,赶忙低下头,追着出云快步走了过去。 我有这么可怕吗? 你可是罗网天字一等的杀手,方才将孟淮那群人打的屁都不敢放的气势呢? 不过,这样的惊鲵倒还真有几分别样的可爱,他摇头轻笑了一声径自向着书房走去。 …… 书房之中,李承乾看到高力士的时候,被他那眼眶边缘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他这是从昨天起,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了。 见着李承乾,高力士忙自起身,行了大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道:“辛苦公公了。” 高力士摇头道:“奴才应尽的本分罢了,若是不能为殿下分忧,奴才出现在这世上又有何意义?” 李承乾神情动容,却是没有说些什么劝慰的言语,熬个夜对于一位八品修为的武者来说,算不得什么。 只是略微沉默之后,道:“邮政之事错综复杂,体量庞大,非一日之功,高公公还需斟酌行事。” 说罢,他又继续道:“府外已有三位八品高手等候,日后将全力护持于你,听你差遣,管仲先生也会通过他们幕后的组织与你联系。 另外,文书已经安排妥当,稍后你便可以走马上任,至于这些卷宗,我会安排人给你打包装箱带走,日后相应的卷宗也都会一一汇集在你那里,一应大小事务,你有临机决断之权,放心行事便可。” 沉吟片刻之后,他又道:“若当真事不可为,以保全性命为重!” 对他而言,邮政的作用差不多要到头了。 抽奖的机会他已经得到,再将大部分精力放在邮政之上其实并不明智。 因为邮政发展起来之后,其影响力和作用甚至可与内库相提并论。 尤其是随着邮政的发展,人员不断扩充之下,人数很有可能发展到几十万甚至百万之巨。 庆帝或许足够自信,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的皇位。 但随着邮政规模和影响力的扩大,在他眼中必然会成为一个能够影响整个庆国当下局面的不安定因素。 使绊子破坏这种自断臂膀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做,但他却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邮政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承乾这近一年来,差不多也摸清了自己这个便宜父亲的想法,所以他其实一开始就是抱着借鸡生蛋的主意。 一方面借助邮政开始尝试发展情报人员,一方面借机扩大扶摇报馆和钱庄的规模。 情报人员不必多说,有了罗网在手,那本就不算成熟的想法已经可以直接弃之不顾,扶摇报馆和钱庄的扩张也基本达到了预期。 接下来,邮政不论走向何方,于他而言,影响都不算大。 当然,这毕竟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事业,或有稚嫩和不成熟的地方,也是稍有几分感情的。 所以才会派着高力士出马,还安排了管仲辅佐。 可他也很清楚,随着邮政规模的扩大,必然会触及到越来越多人的利益。 尤其还涉及了货运物流这些,其中地风险并不算低。 江南道那边都有水匪敢和庆国水军对峙。 地方豪强若是利益被触碰,怕是也绝不会忌惮于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只是如今,邮政正式运营不到三天,诸般影响力还没有真正爆发,才会显得如此风平浪静。 可随着时间过去,一旦爆发,必定是惊涛骇浪。 第58章 安民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他可不希望为了一个注定不会被他所掌控的东西,搭上了高力士的性命。 当然,以他如今麾下的实力,便是强行为邮政保驾护航,也不是做不到。 可他很清楚,以庆帝的性格,一旦事情闹大,纵然他有足够的能力平息此事,为了稳妥起见,庆帝大概率也会在第一时间选择妥协,甚至直接将邮政解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比起这位帝王眼中的宏图大业,所谓的邮政不过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一切都要为了稳定让步。 既然如此,适时的抽身而退,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说到底,这个国家做主的终究是庆帝,而不是他。 他此刻倒有些可惜,摊上了一个大宗师级别的便宜父亲,而没有穿越到北齐,成为一个拥有皇家血脉的宗室子弟。 不然,就凭他大宗师的实力,又有罗网在手,直接在金殿之上让战豆豆退位,又有谁能阻他? 苦荷也不可能因为皇位的归属,而跟他这个拥有战家血脉的宗室子弟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最终的结果,几乎百分百会是他成功上位。 战豆豆即便不甘心,也毫无意义。 一个拥有皇家血脉的大宗师也足以让大多数人闭嘴。 但在庆国,如果他直接展现出大宗师的实力,和庆帝摆明了车马对抗。 先不说兵力上差距悬殊,就个人武力上,他也并不占优势。 庆帝本身是大宗师也就罢了,手上除了一位接近大宗师的洪四庠,还有一个隐藏在长公主手下的叶流云。 更不必说庆帝和神庙还有着合作。 每一位神庙使者可都是一位大宗师级别的存在。 甚至究竟有几位,他都完全不清楚。 面对这样的阵容,一个大宗师战力又能如何? 如今便是加上罗网,也根本没有和庆帝正面抗衡的实力。 说到底,还是高低端战力的差距过大。 不过,罗网的出现,已经为他的势力雏形奠定了一个稳定的基础。 其他的自看日后手段便是。 一旁,高力士听得李承乾让他以自身性命为重,感受到其中的关切之意,不由得激动道:“奴才明白,日后必定会谨慎行事,绝不会误了殿下大事。” “能误什么大事?算了。”李承乾摇了摇头,道:“就这样,稍后我送公公一程,不必推辞。”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高力士也只好硬受下来。 一刻钟后,东宫大门外,李承乾目送着高力士的马车远去,缓缓的出了一口气。 高力士已经到位,管仲也已经因着合作的名义,准备启程前往江南。 罗网的相关扩张准备也即将拉开序幕。 犹如一只初出茅庐的雏鸟,即将露出它锋利的爪牙。 而此刻,还少有人知道,庆国之内,即将兴起一个何等恐怖的势力。 如此,时间一晃便是三月有余。 天气渐冷,已是过了初雪。 京都上下,往日里繁华的街头巷尾,也显得清冷了不少。 只能看到一些穿着厚重棉衣的男男女女,四下里行走呼喝着贩卖报纸。 有些时候,也能看到带着刻有邮政名号小帽的邮差吏员,奔波在千家万户之中。 让往日本该显得冷肃无比的京都,多了几分罕有的烟火气息。 而这一幕,在庆国各地也几乎都在不断的上演。 看报几乎成了无数庆国百姓茶余饭后必做的一件事情。 借助邮政邮递信件或者物品,也渐渐成了无数庆国百姓之间,一种不可忽视的生活方式。 监察院,陈萍萍坐在窗口,肩上披着一件白绒绒的披风,看着窗外寒意十足的风雪气息,深邃的黑眸里,仿佛有着一个看不见边缘的世界,令人难以洞悉。 他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欣赏,道:“太子从新报过度到邮政,看似风马牛不相及,谁又能够知道,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所带来的的变化就超了过数次新政的变革,真是了不起。”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身旁那个面色古板而严肃的中年男子,道:“言大人,你觉得太子如何?” 监察院中,姓严,又能够被陈萍萍唤一声严大人的,也就只有监察院四处的主办言若海了。 言若海沉吟片刻,开口道:“一年时间,庆国上下政令之通畅,远胜过去,民间诸多不正之风,权贵子弟,乡野豪强之流行事也多有收敛,就四处统计可知,诉讼案比起往年少了七成不止,民间信息货物流通速度增强,在经济方面的影响,从最近一期的商税增加了两倍也能稍见端倪。 根据监察院总体统计的数据来看,说一句太子有安世济民之能,绝不为过。” “安世济民。” 陈萍萍略微咀嚼了一番这四个字,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见陈萍萍没有说话,半晌,言若海出声问道:“四处有消息说,江南那边,以陈家为首,已经联络了超过十三州之地,准备在近期对邮路动手,我们监察院需不需要插手?” 陈萍萍微笑道:“为什么要插手?这不是监察院的职权范围。” 言若海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陈萍萍似有所觉的看了一眼言若海,淡淡道:“将四处的情报送一份去东宫,要不要处理,就看我们这位太子殿下的选择了。” 邮政仅仅正式运转了三个月,就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可以影响整个庆国的经济和民生。 监察院能够看到的东西,皇宫的那位自然也能看到。 父亲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足够优秀。 身为皇帝,也希望自己的继承人不是庸人。 可如果太过优秀,同样会令人苦恼乃至忌惮。 邮政的发展有些磕磕绊绊的实属正常,但邮政能否继续存续下去,无关乎什么陈家王家,看的全是皇家这一对父子彼此的心思。 所以监察院不适合插手,送一份情报去东宫结个善缘也就够了。 言若海面色浮现出几分思索之意,应了一声,道:“我明白。” 第59章 变动 寒风吹拂着一朵朵雪花飘荡在天地之间,皇宫几座大殿上的琉璃瓦渐渐覆上了一层白纱。 下方殿宇之中,熊熊燃烧的炭火释放着源源不绝的热量,殿外虽然寒冷,殿内却温暖非常。 庆帝穿着单衣,发丝稍有些凌乱的半靠在椅背上,神情慵懒而随意,眉眼间那股子睥睨天下的神采却也颇为惹眼。 身为整个庆国的最高掌权者,这些日子以来,他自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庆国由下自上发生的一些变化。 民生经济姑且不论,他明显察觉到,整个庆国似乎在渐渐的被一张大网紧紧的捆在一起。 政令的反馈速度比起曾经,快了起码超过五成。 身为皇帝,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权得到了极大的延伸和增强。 往日,一道政令下发至全国各地,至少需要半年甚至数年的时间才能有陆陆续续的反馈传到京都。 随后经过一次次的修改和调整,一个政令真正的实施下去,少说也要数年之功,而真正想要见到成效,则是一个更加漫长的时间。 而随着邮政的扩张,以及报业的发展,不论是政令的传达速度,还是深入程度,都远超以往。 皇权不下乡。 这是许多朝代都会面临的问题。 一个是因为乡野之民文化程度不高,一个则是因为地方豪强把持了乡民的信息渠道。 再加上天高皇帝远,交通不便。 以至于,他们可以轻易的将一个政令改易为对他们有利的模样。 发挥文字的博大精深,完全违背这个政令最开始的初衷。 但邮政和报业联手之下,却强行的粉碎了这一道封锁线。 让无数人知晓了这天下之大,知晓了每一道与自身息息相关的政令。 而皇帝治理天下的权力从何处体现,便是出自中枢的这一道道政令。 政令畅通,自然便意味着皇权的加强。 “邮路,报业……” 庆帝琢磨着这两个东西,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庆国发生的诸多变化,已经渐渐开始理解了叶轻眉曾经为何会提起这两件事的时候,会那般认真。 而思及太子的时候,他神情便不由深邃了许多。 “太子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 忽的,他开口问道。 一旁,姚太监连忙凑过去,低声道:“太子近些日子一直待在东宫,似乎在看医术,因着那惊鲵在周身护着,我们的人很难接近。” “医书?”庆帝微微讶异,道:“政事方面呢?” 姚太监犹豫了一下,道:“太子应当并未处理什么政事,邮政上的事情如今都是那高力士一手负责。” “不务正业!” 庆帝冷哼了一声,随后默念了高力士和惊鲵二人的名字一遍。 高力士他算是有些印象,之前在皇后身边办事,倒也看不出什么才干,没想到被派往东宫之后,走马上任仅仅三个月,居然就能将邮政那一摊子错综复杂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当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那惊鲵他倒是颇有几分在意。 一位九品高手,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培养出来的。 “那惊鲵的来路调查的如何了?” 姚太监思索了一番,道:“根据调查,这惊鲵乃是穆州泉县人士,幼时父母双亡,被其叔卖去了凤州,辗转数次之后,入了京都,收入了东宫名下专为救济贫苦孤儿设立的安济堂,得太子看重,似是有些天赋,又被送去了东夷城剑庐学了几年,之后销声匿迹了数年,才在不久前以九品高手的身份出现在太子身边,被太子任命为了东宫侍卫统领。” “他倒是好运道!”庆帝有些不太高兴的说道。 年仅二十多岁的九品剑手,翻遍整个天下怕是也找不出几个。 李承乾能从一群孤儿里,找出这么个有天赋的,无异于撞了大运。 “哼,安济堂,打着救济安孤的名头豢养死士,也好意思叫安济堂!” 他自然清楚其中的门道,难得的骂骂咧咧了两句,发泄了几分心中压抑已久的烦闷情绪。 姚太监则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装聋做哑。 片刻后,庆帝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他这般失态的模样还真是少见。 不过,这些年,他确实将自己绷的太紧了些。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庆国上上下下数千万人,需要他考虑的事情太多。 他既然在这个位置,自然便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左右已经无心理政,他也不耗在这里,当即道:“摆驾乾宁宫!” 他倒要去看看,自己这皇后身边可还有没有如同高力士这样的人才。 …… 东宫,文华阁内间床榻之上,李承乾半眯着眼睛躺在出云弹性十足的大腿上,感受着脑袋上十根葱翠的玉指或轻或重的按压,只觉得浑身上下尽是惬意。 有时候,他都在想,自己在外面搅风搅雨的抢那个皇位,倒还不如就躺在东宫享受得了。 若是能有台电脑能打打游戏就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日子,当了皇帝之后,只怕还未必能够如此清闲。 这时,惊鲵从外间走了过来,一身紫白条纹修身鱼鳞服,将她美好的身材勾勒的极为诱人。 此刻她手中拿着一份卷宗。 看其材质和封面,应是出自监察院。 果然,到了近前,惊鲵便轻声道:“监察院送来的卷宗,说是与邮路方面的事情有关,属下已经检查过,并无异常。” “监察院?”李承乾睁开眼睛,抬手将那份卷宗接过,简单撇了几眼,便大致知晓了其中内容。 “居然是这件事?陈萍萍那个老狐狸什么意思?示好?” 他有些纳闷,自己跟监察院的联系似乎并不多。 而卷宗中所说的那件事,罗网自然早已经有了察觉。 毕竟,与监察院涉猎广泛不同,罗网只为了他一人而服务。 与他相关的邮政各方面的情报在当下自然是重中之重。 他虽然没有接收处理什么关于邮政方面的政务,但这三个月来,邮政各方变动,更替,影响等变化,却也皆通过罗网知晓的一清二楚。 第60章 一搏 事实上,罗网虽然一开始只有千人左右的规模,但这是绝对死忠于他的核心成员,除此之外,还有着数以倍计的编外人员。 尤其是三个月以来,罗网也在不断的扩张和发展,核心成员虽然没有变化,但编外人员却翻了数倍不止。 哪怕这些编外人员多是些身份低微,也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贩夫走卒,可罗网搜集情报的能力却也是呈指数式成长。 其实,罗网本质上其实是个杀手组织,魑魅魍魉四部都是为了服务罗网中四个级别的杀手而存在的。 只是自他接手以来,反而主要侧重于情报部分的发展,一步步改变了罗网的整体结构。 这才导致至今罗网规模过万,杀手仍旧只有一开始的那百余人。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足够强大且忠心的杀手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培养出来的。 不过也因此,集罗网之力,去查清那些对于邮政的发展意见极大的势力已经算不上太过困难的事情。 甚至,作为江南几乎堪称首富的陈家才生出这个念头没多久,相关联的势力和计划就被查了个底掉。 几事不密则成害。 四处漏风的密谋只能是个笑话。 在知晓敌方所有谋划的情况下,想要解决此事其实并不难。 而且,以陈家为首的那群人,是在正面竞争无法与邮政抗衡,开始选择了偏门的手段,准备以暴力强行破坏邮政的正常运转。 目前为止,已经集结了不少好手。 面对这种手段,李承乾其实只需要让罗网出手,派遣掩日去走一遭,自然可以轻易平息。 但问题在于,他并不想现在就暴露罗网的存在。 而且,这些地方势力,盘根错节,那陈家更是与江南路总督薛清关系匪浅。 这薛清可不简单,明面上是宰相林若甫的得意门生,暗地里却是庆帝的嫡系亲信。 要知道,江南路是庆国最大的财政来源地,在庆国,江南路总督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稳稳占据着天下七路总督中的首席位置。 在庆国,他这个太子的分量怕是都未必有这江南路总督的分量重。 据罗网的调查,每年陈家都会将极其不菲的财富送去总督府。 一边是邮政的发展,一边是自己的钱袋子。 他不认为薛清会是一个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性格。 如果他对陈家出手,薛清只怕会第一个跳出来与他为难。 当然,掩日出手,暗杀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能顺带着将薛清也灭了。 但这就破坏了庆国官场上无形的规则,触及到了所有人的底线。 哪怕庆帝也不会允许堂堂一品大员,封疆大吏,如此儿戏的被人暗杀而亡。 一旦庆帝和百官齐心,他这个东宫太子,怕是不废也得废。 除非他能够彻底的让所有人认为,此事与他无关。 可他忽然间想到,陈萍萍如此堂而皇之的将那些卷宗送到东宫,怕是不论他如何小心,就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旦这些人出事,也会被所有人第一时间认定是他所为。 果然是个老狐狸。 李承乾暗骂一句,陈萍萍是在提醒他要以堂皇之势解决此事不成? 细细想来,其中竟有几分考究的意思。 冷哼一声,随手一抛,手上的卷宗便十分精准的落在了十数米开外的炭炉之中。 对于这件事,他其实早就有了全盘的计划。 罗网肯定还是要动的。 陈家家主,或者那些豪强的话事人死了,或许会引起一些不小的波澜,但那些被召集而来的打手便是被尽数诛绝,也少有人会在意。 这个时代的特征便是如此。 身份,地位,早已经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下面的人死的再多,也不及头面上的人物磕个皮来的引人注目。 而一旦陈家等各地豪强手下没有了足够的武力,许多事便只能继续通过暗地里使绊子的方式,给邮政的运转添些乱子。 可之前效用不大,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成果。 而对于这些势力,管仲也写了一篇数万字的方略作为之后的回击。 管仲极其擅长以经济之道对敌。 春秋之时,齐楚战事前夕。 楚国多麋鹿,管仲便以高价收购麋鹿和粮食,人皆趋利,于是楚国百姓甚至官员和士兵都参与了进去,四处捉鹿,以至于荒废了耕田,再加上粮食也多因为高价流入了齐国,导致没过多久,楚国便因为粮食不足引发了饥荒。 危机爆发之下,齐国不费一兵一卒轻便轻易让楚国俯首称臣。 这便是公贵买其鹿的典故。 用经济战对付那些人,管仲自然算是熟门熟路。 事实上,以邮政如今的体量,只要不计成本,可以轻易将以陈家为首的那群人赖以为生的货运营生直接击垮。 而且,三个月的时间,管仲手下的钱庄也是借着邮政发展的飞快。 他按照业务的侧重点,将分布在全国各地的钱庄划分为三块。 一,以发行邮票为主要业务的邮政储蓄钱庄。 二,以与商人对接为主要业务的商业钱庄。 三,以放贷,储蓄和投资为主要业务的万通钱庄。 当然,三大钱庄所有业务其实都是共通的,不过是侧重点会有所不同。 其中自然也有担心树大招风的意思。 目前发展最好的自然是邮政储蓄钱庄,甚至邮票某种意义上已经开始发挥起了纸币的作用。 其余的商业钱庄和万通钱庄,大体上也只是拉起了一个架子。 可即便如此,有着遍及各地的三大钱庄作为后方的保证,再加上邮政官面上天然的公信力,选择走邮政的货运,不说万无一失,安全至少要远高于那些地方势力,风险和成本都将被控制的很低。 所以,选择邮政作为第一运输渠道,几乎成为了所有商人最好的选择。 而随着邮政运送的货物越来越多,业务越来越广,自然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商人参与其中。 如此一来,其他以此为生的中小势力,自然只能逐渐走向灭亡。 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陈家那些人才会有些狗急跳墙的想要以武力入场。 早晚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第61章 杀 其实,面对邮政这个庞然大物的来袭,陈家人也可以联合其他人搞一个大型的物流商会出来。 只是其中利益划分,人员管理,各方安排等问题,他们之中很难出来一个真正有分量的人去做主。 陈家就算背靠江南路总督薛清,可在整个庆国影响力依旧有限。 更何况,就算这些人解决万难,联手拉起了一个能够与邮政相媲美的物流商会。 真正投入运营之后,信誉和名声还需要时间去酝酿。 他们可没有一个如同扶摇文报这样影响力的报纸背书,也没有邮政天然官方的背景令人信服。 所以,到最后,结果依旧不会有任何的改变,甚至还可能因此赔的倾家荡产。 当然,李承乾和管仲通过信件交流之后,还是决定给他们一条活路。 那就是和邮政合作。 他们保留自己的物流线路,但是所有的业务都由邮政方面派发。 邮政负责抽成,各地分局和驿站负责验收。 李承乾很清楚,与其自己费时费力的做事,远不如打造一个平台来的稳妥。 更何况,邮政终究是官方组织,朝廷不可能任凭邮政这么肆无忌惮的扩张下去。 所以,如同内库的产品可以分包竞拍下去一样,邮政同样可以将手下的业务分包给私人去完成。 如此一来,就算不能像内库一般,将大部分产品的利润拿到手里,却也能够保证邮政长久有序的正常运转,至少他曾在朝堂上说要让邮路转亏为盈的保证实现了,而且也不会生出太大的乱子,给庆帝将邮政直接从他手上剥夺的理由。 如此,管仲手下的三大钱庄也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安安稳稳的乘着邮政这棵大树,一步步发展起来。 不过,想要让陈家那群人服软,总还是要先将他们打痛,最好痛彻心扉才行。 毕竟,火不真正烧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能有多疼。 不让他们真正看到实力上的差距,他们就永远会心存侥幸。 李承乾坐起身来,看着惊鲵说道:“传讯过去,让他们按照计划行事,另外,让掩日也去一趟,做的干净些。” 情报中,单单陈家就有着四位八品武者在手,据说有三位都是出自东夷。 其他各势力加起来,也不是一股可以小觑的力量。 罗网之人暗杀手段极强,又有着完善的计划和策应。 可若是其中藏了一个不知名的九品,翻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这可不是小说,也不是电视剧,一个庞大的世界之中,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江南一个水寨能藏着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品高手,这些以货运行商为主要业务的势力手中隐藏一个九品高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为了万无一失,掩日走上一遭,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随着管仲此刻正处于江南路的玄翦自然也会伺机而动。 如此,两大天字一等的九品杀手出马,当不会有任何意外。 至于会有很多人因为他的命令而死,他只能说,世道如此,来世投个好胎。 惊鲵闻言应了一声,便转身而去,很快,一封密信便通过东宫出门采购的一名宫人手中,悄无声息的传了出去。 不久后,一个偏僻的角落中,一只信鸽扑闪着翅膀迅速远去。 十数日后,沧州,穆州,杭州和泉州四地邮政分站,各有一批价值万贯的货物出行。 每一路都备了十数名邮差不说,还配备了约莫二三十人装备精良的军士。 一路行去,大多人都是你说我笑一派轻松的样子,因为没有人会认为,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截杀官差。 而且,送一趟货,每个人都是有提成的,便是那些从各地守军拆借来的军士,也都是有着酬劳的。 虽然赶路送货可能没有安坐在驿站喝茶,在军营插科打诨来的惬意,但有钱赚总还是一件好事。 沧州,一行人经过一条山道时,一阵微风吹过,一名邮差抽动着鼻窦,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有血腥味?” 此话一出,其他人猛然紧张了起来。 不过仔细观察了周围一会,又闻了闻空气,便有人一巴掌拍在了那人的后脑,道:“一天到晚神神道道的,哪有什么血腥味?” 那邮差仔细的嗅了嗅,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应该是我闻错了。” 一旁几人打趣了他几句,倒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没有人注意到,百米开外的一处密林之中,几十具尸体安静的躺在血泊之中,似乎在无声的控诉着什么。 穆州,大差不大的路线上,一处山坳之中,同样有几十具尸体面色青紫的死在了里面。 看起来,似是中了剧毒。 泉州,玄翦皱着眉头看着眼下几乎单方面屠杀的一幕,暗骂了一声无趣。 他还以为此次有机会能活动活动筋骨呢。 杭州,自然是掩日亲至。 因为杭州地处江南路,距离那陈家最近,而且此次货物,也属此地价值最高。 自然,运送队伍的规模也是最大的。 邮差加上军士超过百人。 几乎排成了一条长龙。 也因此,来此的除了陈家之外,还有几个不弱于陈家多少的地方豪强。 数位八品高手几乎皆至。 一处石林间,陈家的一位管事恭谨的对身旁的一名面色略显苍白的中年男子说道:“钱大人,一会还要麻烦您出手。” 他名为钱林,乃是九品境界,善枪,只是因为早年挑战四顾剑受了伤,境界跌落,靠着陈家提供的诸多药材供养才勉强维持住了九品下的实力,平日里绝不轻易动手。 只是此次行事关乎重大,陈家家主为了稳妥,专程上门求他出手。 他受陈家供养多年,自然无法拒绝。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耐。 因为他不认为那么一群没什么武力在身,战斗力也就普普通通的府兵会需要一个九品高手亲自出手。 所以,钱林直接闭上了眼睛,一手持着枪,静静的站在原地,并未搭理那陈家管事。 陈家管事悻悻的扯了扯嘴角,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只是想着赶紧把这要命的差事做完,将这位爷送回去了事。 便在这时,他忽的嗅到了一些古怪刺鼻的味道。 正想说些什么,忽的浑身绞痛,不住的抽搐了起来。 “有毒,都屏住呼吸!” 有人惊喝着出声。 然而,声音刚刚响起,一柄雪亮的刀光便划过了他的咽喉。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眸看去。 一群头戴笠帽,穿着黑色蜘蛛纹劲装的人已经冲了过来,见人就杀。 上架感言 收到通知明天上架,感谢大家能看到这里,很荣幸。愿意继续支持的我万分感激,就此分道扬镳的我只能说我下次努力。   第62章 噬光 这群人强悍的可怕。 其杀人手法之娴熟,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不过眨眼间,在场便有过半的人殒命于此。 就连那数位八品高手,也岌岌可危。 钱林猛然睁开双眼,无视了那密布于四周的毒烟,双目中精芒乍现,便要出手挽回局势。 身为九品强者,他丝毫不缺乏力挽狂澜的自信。   第63章 警惕 数日之后,仍旧是一片安静。 数百十人死的悄无声息,连尸体都找不到,那其中可不乏七品八品的高手。 直接将以陈家为首诸多豪强世家吓得心惊胆战。 据说有一名年岁过高的世家之主,当晚便因为心脏骤停死在了床上。   第64章 花舫 流晶河在京都的西面,几乎贯穿了半座城池。 在其汇入苍山之前,因为地形和走势的变化,形成了一片碧蓝如洗的湖泊。 每到夜晚,便有很多张灯结彩的花舫在湖面上游走,光芒辉映下,充满了一种梦幻般的色彩。 醉仙居便是其中档次最高的一处青楼。   第65章 双倍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李承乾一边抱着怀里妖媚可人的司理理好生温存着,一边则双目略有些无神的看着瞳孔之中,那些熟悉的文字。 【完成普通事件,获得普通抽奖机会一次。】 【完成特殊事件,获得特殊抽奖机会一次。】   第66章 神通 皇宫太极殿,当着文武百官,庆帝面色罕见的十分阴沉。 原因便是太子称病未至。 得了病没有来其实也很正常,然而消息灵通的却知道,昨夜李承乾去了何处。 醉仙居。 一处声名不弱的青楼。 行,昨夜刚去了青楼,今日就称病不来。   第67章 叶灵儿 李承乾念头一动,一道与他相貌,身形,穿着一般无二身影便出现在他身边。 他觉得自己似乎突然间变成了两个人,但偏偏又是一个脑子的感觉。 很奇怪,又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压下这股念头,他开始思考了起了要创建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好。   第68章 挑战 李承乾认为自己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姑娘在他面前遭难。 在将马掀翻过去之后,他简单的一个侧身,探出手,便拉着小姑娘的手进了自己的怀里。 眼见怀里的红衣小姑娘怔怔的看着他,那英气十足的脸颊竟多了几分呆萌,他不由伸出手捏了捏红衣小姑娘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   第69章 散手 一股浓浓的羞耻感让叶灵儿白皙的小脸瞬间涨的通红。 “好!” 这时,不远处又有一声极其明显的叫好声传了过来,顿时让叶灵儿几乎羞愤欲死。 李承乾顺着声音看去,竟是那郭宝坤满脸兴奋的正拍着手掌。 见他看去,还连忙挥手跟他打了个招呼,看那神情,大有要和他当场拜把子的意思。   第70章 林婉儿 另一边,叶灵儿口中的大恶人此刻已经站在一座清冷的府门前瞪大了眼睛。 这府邸自然便是属于李高明身份下的豪宅。 只是,这一副破败不堪,府门上锁都生锈了的样子,着实和他想象中的豪宅差了些意思。   第71章 变化 范闲对于京都可谓是向往已久。 不为别的,只为了去找机会见见那个让他无比好奇的庆国太子。 正好便借着此次刺杀的由头,去京都一探究竟。 而京都之中,李承乾在范闲从澹州出发的第二天,便通过罗网得到了这个消息。 对此他倒是不怎么意外。   第72章 沐浴 李承乾看着出云窈窕的身姿远去,转而将目光落在了身后一直静静跟着他的惊鲵身上。 比起一年前,惊鲵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穿着那一身紫白条纹修身鱼鳞服,将她婷婷袅袅的绰约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柳叶弯眉,明眸如水,玉面如芙蓉娇艳,分外好看。   第73章 亲见 翌日,罕见有些腰酸的李承乾早早的便换上了李高明的身份出了东宫。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范闲今日入京都。 站在人群之中,他看着在数十名红甲骑兵护送下缓缓驶向京都的那辆马车,神情十分平静。   第74章 香案 小院里,一名领头的宫女面色凝重,压低着声音说道:“红旗一过,咱们就扑那辆马车,明白了吗?” 一群正宽衣解裳的宫女皆是纷纷应道:“明白!” 阳光下,白皙的肩头显得格外惹眼。 站在高处,李承乾下意识的将这些春色看在眼里,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第75章 对视 偏殿是一个稍小一些的庙宇,被一方青色石墙围着,里面看起来并没有人。 但李承乾却清晰的听见了一道细微的喘息声从那方香案下传来。 这香案处于庙宇的正中,极为宽大,有淡黄色的缎子从上面垂了下来,一直垂到地面,遮住了下方的青石板。   第76章 相识 李承乾和林婉儿一前一后的从香案下钻了出来,李承乾难得的显得有些尴尬。 林婉儿倒是觉得现在的李承乾更亲近了许多。 她看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范闲,小心的问道:“他不会死了。” 李承乾摇了摇头,道:“活的,我只是打晕了他。”   第77章 街头 庆庙门前,林婉儿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林婉儿捂着胸口,心脏仍旧跳的很快,扑通扑通个不停,白玉般的脸颊上还有着几分尚未褪去的霞红,不时便弯起嘴角,露出几分痴痴的笑容。 那丫鬟心头有些纳闷的看着林婉儿,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没事?”   第78章 馄饨 丫鬟一连唤了两三声,才让林婉儿回过神来。 “小姐,你从庆庙回来,就一直在笑,是不是遇见什么好玩的事了?” 林婉儿一边想着,一边笑着说道:“没什么,就是遇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丫鬟顺着话头感慨道:“旁人也就罢了,但愿那范府公子也是个有趣的人,能让小姐这般高兴。”   第79章 义绝 庆帝垂着眼帘,拨弄着碗里的馄饨,淡淡道:“是不知,还是不敢说呀?” 话落,他抬头将目光落在宫典身上,目光平静间却有一股摄人的威势,令宫典瞬间浑身一颤。 他当即跪在地上,斟酌着语言缓缓道:“从情理看,或是东宫!” 后方稍远一些的马车上,李承乾笑容微微一敛。   第80章 入宫 李承乾看着李云睿,微笑道:“我对姑姑向来是坦诚以待,姑姑难道不知?” 说着,他上前两步,便将李云睿拥在怀中。 李云睿凤眸嗔白了一眼李承乾,轻哼一声,晶莹玉容之上挂满了寒霜。 “你最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第81章 应对 林婉儿和范闲的婚约乃是庆帝亲口所指,她不与庆帝说,却直接寻太后,也就是太后没有答应,不然庆帝岂不是左右为难? 而且,她这属于越级上报,乃是大忌,所以庆帝这番话看似安慰,实际上却是赤裸裸的警告。 李云睿心头一慌,连忙跪下,带着几分哭腔道:“我只是不想婉儿嫁给一个乡野之徒。”   第82章 廷杖 “住手!” 关键时刻,庆帝终于忍不住高喝出声,阻止了这一场可能发生的血腥之事。 李承乾依旧高举着手中兵刃,回头看着庆帝,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你既然认为皇家威严大于天,那么一个无凭无据便指认一国储君为罪人的大内统领,难道不该死吗?   第83章 藤子京 藤子京此刻可以说是万念俱灰。 好不容易偷偷潜回了京都,想寻着法子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带走,然而等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 当他看到曾经的家中空无一人的时候,整个人是崩溃的。   第84章 过去 藤子京简单活动了一下被捆了很久,有些僵硬和充血的身体。 此刻,他反而彻底平静了下来。 如今的他只有烂命一条。 对方既然看起来不打算要他的命,其他的又有什么好在意的,更何况,对方还拿捏住了他的死穴。 可以说,不论从各个方面看,他都没有什么可以挣扎的余地。   第85章 效忠 藤子京有些犹豫。 因为他毕竟是监察院的人。 生是监察院的人,死是监察院的鬼。 入院之时,这是几乎刻在了他脑子里的教条。 李承乾看出了他的犹豫,淡淡道:“因为监察院的失误,藤子京已经死了,现在的你,不欠监察院什么,而在我这里,不存在背叛,也不存在利用。”   第86章 教训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叶灵儿浑身一僵。 俏脸上瞬间便布满了怒气。 不过心中却悄然浮现一抹她都未曾察觉的欣喜。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说着,她猛地用右手给李承乾了一个凌厉的肘击。 李承乾抬手将之挡下,叶灵儿左手一拍马背,借力飞身而起,在空中转了个圈子。   第87章 池鱼 林婉儿身为郡主,或许婚姻大事上她未必能决定,可这些小事,如果她坚持的话,也不会当真有人会违抗她的命令。 甚至,不论长公主还是庆帝,都不可能在这样的小事上拒绝她。 她只是平日里不愿给人添麻烦,不想让人担心,所以才表现的得很是听话。 主要是,她也希望自己的病能好。   第88章 无视 妇人声音压得太低,范闲一时间没听清,便问了句:“什么?” 妇人将怀中一本书掏了出来,道:“书要么?禁书!” 看着眼前这一幕,范闲有种莫名熟悉的既视感。 “这话听得亲切,大姐你还卖盘吗?” 那妇人一脸诧异的看着范闲,道:“卖什么盘啊,我卖书的。”   第89章 条件 紫祥苑。 叶灵儿和林婉儿简单吃了些,便说起话来。 叶灵儿是个藏不住话的,自是第一时间便问道:“婉儿,跟我说说看,你是碰到什么好事了,怎么突然间变化这么大,而且,平日里你这会怕是早就咳起来了,今天倒是难得。”   第90章 抉择 范建又躬身拜了拜,表示感谢,这才直起身子,道:“不知陛下找老臣来,是有何事商谈?莫不是与范闲有关?” 庆帝不置可否,片刻后,他才道:“太子近来荒诞国事,实在是让朕不堪其扰,不知范大人可有良策?”   第91章 贩书 范闲还未开口,范思辙便惊声道:“啊,姐,你刚刚差点摔了,怎么不告诉我,摔哪了?没事,要不要给你叫郎中来!” “哪有那么夸张,我没事的,不过多亏了李大哥及时出手。” 范若若见范思辙这般动静,连忙出声解释道。 “思辙弟弟护姐心切,倒也可以理解。”李承乾轻声道。   第92章 威胁 一石居一楼,人群的最外围,藤子京死死的盯着郭保坤,眼神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然而他并没有任何动作。 他如今的性命已经不属于自己。 而且,他还未曾见到自己的妻女,不能为了逞一时之快,惹出不该有的乱子。   第93章 出手 危急关头,数名郭家护卫齐齐挡在郭保坤身前,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有着六品修为,大多不过三四品左右,面对这一柄柄飞刀,不过眨眼间,便有人倒在了地上。 “死人了!” 见状,百姓们惊呼出声,霎时间一拥而散,不过还是有胆子大的,躲在一个个角落里,悄悄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第94章 龙吟 李承乾倒是没想到,李云睿居然派了燕小乙出来。 而且时机还选的恰到好处。 刚刚那一个瞬间,若是没有大宗师在附近出手,范闲可谓是必死无疑。 其实李承乾对于范闲的生死不甚在意。 不过,他在二楼看到了某个角落中蒙着眼的瞎子,所以,他才会选择出手。   第95章 世子 无数人在震惊的同时,也下意识的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这人真的是九品? 他不会是大宗师! 这个念头在每个人的脑海中悄然浮现。 很快就被他们以绝对的理智抹去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年轻的大宗师!   第96章 同行 李弘成微微一笑,对郭保坤和贺宗纬的态度还算满意。 他转身迈步走到了范若若身旁,语气颇显温和了许多。 “若若妹妹今日竟也有闲暇出府,倒是少见。” 范若若目光平和,回道:“我哥才来京都,今日正好为他接风洗尘的。” 说着,她便将范闲介绍给了李弘成。   第97章 相遇 “藤子京!” 李承乾唤了一声。 藤子京立时便从距离他们大约有个七八米的地方跑了过来。 李承乾吩咐道:“护送若若回范府,稍后你自行回去就是,不必再来寻我了。” 藤子京拱手道:“属下遵命!” 见状,范若若连忙道:“不必了,范府也没多远了,一会就到了。”   第98章 对决 李承乾面色平静,然而心头之凝重却是前所未有。 纵观这两年间,他出手次数一向不多,每次基本都是以力压人,从未有过与同级别强者交手的经验。 他心中没有底。 说到底,他不是那个骄傲的蔑视一切的剑神李淳罡,他只是个骤然间得了造化的普通人。   第99章 明悟 生死威胁下,李承乾大脑似乎陷入了某种极其空灵的状态。 一念百转。 思维快的不可思议。 无数明悟和领悟浮上心头。 他竟生生把握住了那道来自于天地间未知的某种呼应。 原来如此! 这一刻,他骤然明悟。   第100章 成就 皇宫。 庆帝拿着一张弓,随意的摆弄着,身前,候公公弯着腰,恭声道:“陛下,刚传来消息,范闲已经回府,那李高明与范若若分别之后,就出了城。” 庆帝想着之前听到消息,想到那没来由的一箭,眼中便不禁浮现一抹冰寒。 不过,说起这李高明,他也是难得神情慎重了许多。   第101章 金色 李承乾心中一念起,眼前光幕便瞬间炸开,化作一道色彩分明的轮盘飞速旋转起来。 与普通抽奖的五色轮盘,特殊抽奖的七彩轮盘,这个人定制抽奖只有蓝,紫,金,三种颜色。 蓝色最大,紫色次之,金色最末。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轮盘缓缓停了下来。 下一秒,金色区域骤然间光芒大盛。   第102章 治病 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 一条三米宽的河流横贯而去,左右山峰矗立,怪石嶙峋。 有悬崖峭壁,也有瀑布湍流。 而李承乾此刻便在一处山崖之上,方才离开的地方,此刻回头看去,竟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草庐。   第103章 家宴 范闲回忆起今日街头偶遇的那一幕,神情说不上是好是坏。 毕竟自己的未婚妻专程上门说不愿嫁他,某种意义上,几乎与退婚无异。 上辈子他得了重症肌无力,某种极其适合言情小说男主角的那种病,结果最后只能在病床上安静等死。   第104章 回归 “啊?” 听闻范建叫她,范若若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看向范建,不过她还是很快回了一声:“父亲大人。” 范建将目光垂落,看向远处,缓缓道:“今日陛下召我入宫,将你许配给了太子,为父没有拒绝。” 闻言,范若若脸色骤然间苍白了起来。 没有拒绝。   第105章 改易 清晨,李承乾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清爽。 刚一睁眼,就看到了正趴在床边闭着眼睛的出云。 眉宇间,依稀可见些残留的疲惫之色。 似乎也才睡下不久。 李承乾想起自己昨日突然睡过去的记忆,便知道出云怕是因此担心了半宿。   第106章 赴会 清河街二十三号。 藤子京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站在院中练功。 眉宇间有着压不住的喜悦。 因为,昨夜他送范家小姐回府之后,刚一回来,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这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感瞬间让他呆住了。 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实存在的。   第107章 杀意 李承乾正准备和范若若说话,李弘成已经满脸笑意的上前迎来。 “高明兄,又见面了。” 李承乾简单的嗯了一声,道:“靖王世子亲迎,倒是让我这等平民不胜荣幸啊。” 李弘成扯了扯嘴角,你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不胜荣幸的样子。   第108章 呵斥 李弘成将太子和二皇子一一迎上首座,便以主人公的身份对着此地内外的诸多才子佳人朗声道:“今日诸位云集于此,更有太子和二皇子殿下亲临捧场,可以说是风云际会,诸位大可在此挥斥方遒,一展所长。 正如我之前所言,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唯有才华是今日唯一的主题。   第109章 赐教 李承乾的声音有着真气加持,自然非同一般,不过随着时间过去,也渐渐淡了下去,一众憋了一肚子气的才子们早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开喷。 然而,李承乾却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又一次开口。   第110章 斩湖 李承乾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谢必安。 九品?两年前不是才八品吗?被他压力了一下,居然破了九品? 倒是有点天赋。 不过,想和他交手?是想证实一下他究竟有没有大宗师的实力吗? 他一边想着,面色淡淡道:“那便打一场好了。”   第111章 永别 李承乾和范若若出了靖王府,当然是依旧顶着李高明这个身份的马甲。 长街之上,他们并肩而行,只是终究比不得昨日的轻松。 李承乾心中早已经有了盘算,倒是没什么纠结的。   第112章 心思 决绝的言语说出口,范若若的心却是在隐隐痛。 在眼泪微红之际,她选择了转身离开。 只是她刚一转身,李承乾便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带了回来,拥入怀中。 “让我最后抱你一次。” 温柔的话音入耳,范若若挣扎的力道顿时便弱了下去。   第113章 潜入 长公主府,一处湖边的阁楼,李云睿坐在窗户旁,神情中也难掩几分震惊之色。 虽然她早就从燕小乙的口中确认了那李高明乃是货真价实的大宗师。 但能够强大到这种地步,仍旧超出了她的想象。 一剑斩半湖! 叶流云能做得到吗?   第114章 偷会 李承乾拉着林婉儿柔嫩的小手到了她的绣床边上。 “躺下!” 林婉儿傻愣愣的看着他,轻咬下唇,纠结的说道:“不行!” 只是这份拒绝听起来,又没有那么坚定。 李承乾捏了捏林婉儿的小手,笑道:“给你治病啊,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我可不是趁火打劫的人。”   第115章 府尹 次日一早,李承乾从司理理香喷喷的被窝中爬了起来的时候,司理理还睡的很沉。 他也没有吵醒她,穿好了衣服,就悄悄的出了醉仙居,先行回了东宫。 暂时来说,他还是最好不要让人知道当朝太子偷溜出东宫,夜不归宿的事情。   第116章 考验 李承乾出了京都府衙,便准备先回自己那李高明身份的府邸去看看。 而就在他离开不久,梅执礼便神色沉沉的入了皇宫。 御书房,梅执礼一直躬着身子站在书案的三米外不敢乱动。 因为自从他入内见礼之后,庆帝就一直未曾理会他,只是自顾自批阅着书案上的奏章。 一刻钟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