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世弃妃：王爷，轻点宠》 第1章 楔子，杀气一触即发 秋日的清晨有薄雾，天空微淡，业城郊外的青云山，静谧安然。 密林深处，一道轻巧的身影隐隐绰绰。 突地，她警觉地往后一探，眼眸黑漆漆，眸光如小鹿一般灵巧澈澄。 “这么快？”她嘟喃了一句。 蹲下身，迅速地从背包里拿出几个爪子状的物件。然后，她掉转头，往峭壁的方向跑去。 小半个时辰后，几个黑衣人循着痕迹搜寻来此。其中一人站起身，手指放入口中，林中响起布谷鸟的声音。 片刻，十几人围了过来，中间之人身躯昂扬，气质尊贵，长得更是俊美绝伦。 “王爷，如夫人往峭壁的方向去了。” 王爷的眸色冷得近乎刻板，面色黑沉，“追。” 一行人追至峭壁。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薄雾散去，远远的峭壁上攀附着一抹藕粉色的俏丽身影。 动作轻盈，姿态优美。 似乎听到了声响，停下身，她转过头去。 唇角缓缓地翘起一抹冷笑，眸光清冷又疏离地瞥着王爷。 突然，她手一松，整个人栽了下去，瞬时消失于密林之中。 呼吸都停滞了…… “王爷，如夫人手上捏着绳子。” 王爷也看到了，他狠狠地眯了一下眸子，手指捏得“格格”地响。 胸中怒火滔天，“阿九，天涯海角我都要追你回来。” …… * 二年半前。 业城，肃王府。 “王妃，走慢一些，前些日子，宫里头有人传出闲话，说您走路无章法，给王爷丢脸了呢。”侍女阿娇的声音绵软，轻声细语地劝解着。 王妃叫楚思九，是当朝丞相府的嫡二女。 她长得极美，肤白如瓷，睫毛长而密，眼晴圆而大，眸光清澈灵动，晶亮如星，再配以高挺的鼻，绝美的唇，沉静时，有那么些不染人间烟火的干净。 只是她爱笑，唇角时时莞出梨窝，如同三月枝头盛开的桃花，俊俏无比。 楚思九嫁入肃王府已有三年，迟迟未能诞下子嗣，与肃王东方昊的关系紧张又融洽。 听到阿娇的话，她挺直了腰，慢悠悠地走了两步。 突地，她有些生气，“阿娇，我自小便是这般走路，去宫里见皇帝时，也是这般模样，哪里无章法了？” 阿娇轻轻地笑一声，“王妃您只需走得慢一些，就极有章法了。” “哼。”楚思九鼻子里头出气，不太高兴，但是步子却明显迈得小了。 一行人走到门前，还没迈上台阶，便见得管家汪兴急冲冲地过来。他先恭敬地行一礼，“王妃，王爷刚刚让人带信过来，让您今日不要上街。” 楚思九愕然，晨起时，她与东方昊一同用的早膳，当时他没有关照她呀。 “有客人要来么？”她问。 “王爷没有讲。”管家实话实说。 楚思九有些为难，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她与人约好了，今日是一定要上街的。 “我只去半个时辰，马上就回来。”眯起眼，她笑盈盈地与管家商量着。 她不爱绣花针织琴棋书画，却喜欢逛街。 未出嫁前，在楚家时便是如此。嫁入肃王府后，东方昊也没拘了她的性子，任由她每日上午去街上逛一个半时辰。 所以，她讲半个时辰，便是大大地让了一步。 汪兴平日里得过她不少好处，见她摆出一付非要出门的模样，一时也不好阻拦。 “王爷的意思，让您不要出门。”他苦起脸，徒劳地重复了一遍。 “知道了，我尽量早回，不会让你会难的。”楚思九好言好语地哄着他，朝着身后的阿娇摆摆手，后面的几个立时心领神会，笑吟吟地跟了上来。 汪兴无奈，王爷面上严肃，老是对王妃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实际上，他拿王妃没什么办法，他说不许做的事情，王妃若是偷偷做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他吃不准王爷是喜欢王妃，宠着她？还是因为王妃出身尊贵，不好惹？ 总归他只是个管家，有些事情不能太认真。 哪里知道，今日这事却是要极认真的。一刻钟后，王爷的亲随侍卫肖剑一脸严肃地冲了进来，“汪兴，给王妃备车。” “啊？”汪兴愣了，心头惴惴不已，“王妃出门去了，她说半个时辰内定会回来，还有三刻钟。” 肖剑面色黑沉，手指虚点他一道，“汪兴，你闯大祸了。” 他疾步奔出王府，策马狂奔而去。汪兴倒抽一口冷气，木然地立于府中。 * 此时，楚思九欢快地行走在业城的商街上。 她说话算话，答应了汪兴要早回，就没有如往常那般地瞎溜达，而是直接去了九娘珠饰店。 刘文成是店掌柜，他长得秀气，皮肤细腻白皙，因为他卖得是珠宝首饰，时常会被人误以为是女扮男装。但是一开口，就不会认错了，哪个女子都不会有他那口轻破锣的嗓子。 见到楚思九进来，他立时展开了笑颜，“肃王妃，您来了。” “恩，我今日要急回，你把东西拿出来吧。”楚思九与他熟谙，说话很是直接。 刘文成也不多话，从柜子的下方取出一个小盒子，掀开盖子，里面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楚思九将它拿起来，手指捂住，又藏到袖管里，掩住光看了一会儿。 “这颗不错啊。”她嘿嘿地笑，朝刘文正挤挤眼，“我拿走了，你记账哦。 小盒子也不要了，她将夜明珠捏在手里，爱不释手地出了门。 走到门前，她朝阿娇招招手，“带上食料，咱们喂猫去。” “哎，王妃。”阿娇从小跟着她，两人的情份很深。 这么多年，业城的那些流浪小猫几乎都是她们俩在喂。此刻，二人熟门熟路地往侧面的巷子走去。 阿娇拎了一个大食盒走在前头，拐一个弯，她先走了进去。 楚思九落在后头，刚刚走到巷子的入口。便被急急赶来的肖剑喊住了，“王妃，请留步。” “肖侍卫？你怎么来了？”楚思九诧异，真的有事么？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肖剑长得清俊，功夫也是极好，轻缓几步，便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眼眉不动，神情自然，“王爷要带您去城外的崖庄度假，请您立时回去。” 楚思九闻之即喜，崖庄的风景极好，还有温泉可以泡，“好啊，不过先等我喂完小猫。” 她作势又想走。 “王妃，您不听王爷安排，私自出来，王爷……已经怒了。”肖剑吓唬她。 此时，小巷深处悠缓地走来两名青衣男子，步履缓沉，身形凛冽。 他们走得极慢，动作趋于一致，走过之处，留下深厚的脚印，显示出功力极深。巷风拂起袍袖，透着浓重的杀气。 肖剑的眼角已经瞥到了危险，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是欢腾。 然而他也是厉害之人，双手挽于身后，做了个危险的手势。 稍远处的屋檐上，轻飘飘地跃下一名黑衣男子，急急地往这边过来。 空气中流淌着紧张，两边呈对峙的状况。 楚思九隐约觉出些不对，左右看看，又不明所以。 “可是阿娇已经去了，难道不等她么？”她面上露出难色。 小巷深处，阿娇蹲在地上，将食盒一一摆开，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要引那些流浪小猫过来。 气氛看着平和安详，与平时一般无异，实际上，阿娇被隐于身侧的一名青衣男子拿匕首顶着，正瑟瑟发抖着。 “王爷急着出门，王妃您先回去，阿娇我会安排的。”肖剑说得极慢，眼瞳缩紧，心里轻数着那两名青衣男子过来的步数，数到十，便非战不可了。 一 二 三 …… 街市上喧嚣欢快，楚思九的周边却有一个巨大杀气漩涡，不仅仅是从小巷里出来的二人，周围还有一些伪装成行人的杀手，正往她的身侧围拢过来。 肖剑的面色已经沉寂如冰，手指握着剑柄，一触即发。 突地，青衣男子互望了一下，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只一瞬间，杀气漩涡隐退了。 肖剑的面色也轻缓了下来。 这时，便是楚思九也瞧见了，街道的那头，腾腾地奔来几骑骏马，边上有人轻声议论，“肃王爷来了。” 第2章 感慨，时光如白驹过隙 欢腾的街市安静下来，一干人等屏紧了呼吸，视线齐刷刷地望向骏马过来的方向。 马匹奔到面前停下，东方昊骑在正中，宝马金鞍，一拢玄纹云袖的红衣，尊贵威严，又风姿卓绝地坐于马上。 他气质淡漠，五官俊美，斧凿一般的脸部轮廊，深刻流畅。 此刻，他的乌黑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楚思九，眸光幽深又沉寂，还带了几分凌厉。 “为何不听本王的吩咐。”声音里带着怒气。 楚思九早就习惯了东方昊的黑脸，她按老规矩应付。 表情要摆好，态度更要端正。 她笑吟吟，眼睛眯成两道月牙，唇角莞出梨窝，半撒娇半无赖地说，“王爷说晚了嘛。我今日与人约好，要取一粒夜明珠的。人家花大价钱收来，就等我过来拿，我不出现的话，就是食言。那样可不行，做人要讲信用，我不能给肃王府丢脸……” 她说得义正言辞，就算有错，也是一人一半。 东方昊蹙起眉，厚薄适中的唇角紧紧地抿着。这么多年了，每回看到她这付狡黠又娇气的模样，他胸中就算有滔天的怒火，也会慢慢地平息。 静静地看着她，凛冽的眼神缓和下来。 终于，他说了四个字，“下不为例。” “谢王爷谅解。”楚思九笑眯眯地行一个礼。 东方昊的神情依旧冷峻，突地，他侧过身子，一个漂亮的侧翻下马，带起的风甩起袍角飞扬，端得俊逸唯美。 “过来。”他伸出手。 楚思九不明所谓，往前跨了两步。 见她慢吞吞，东方昊的面色又冷沉下来。一个箭步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捞住她，一把甩上了马背。 还没等她惊叫失措，他单手握紧缰绳，脚尖轻点马蹬，一个翻身，坐回到马上，刚好把她拥入怀中。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引来了一片赞美声，“肃王爷好功夫。” 楚思九惊了一道，不过，她不是矫情之人，顺势拥住他的手臂，轻轻地啐一句，“吓死人了。” 东方昊垂眸看她，方才那一惊，使得她的面颊微微泛红，然而脖颈依旧粉白娇嫩，衬得她乌发如云，面若桃花。 形势紧急，他的心头却是一片旖旎。 深吸一口气，气场渐息寒凉，面色恢复成来时的沉寂淡漠，“肖剑，收拾妥当后，来崖庄待命。” “是，王爷。”肖剑抱拳行礼。 “别忘了把阿娇带来崖庄。”楚思九提醒他。 肖剑瞥一眼小巷，那两个青衣男子已经消失不见。 轻叹一声，他应了下来，“是，王妃。” 东方昊不再多言，眸中带着锐利的光芒，扫视一圈后，拉过缰绳，他转身奔去。 身后的几名侍卫紧随而去。 便如来时一般，几匹马，带着腾腾的气势，瞬时消失无踪。 …… 肖剑站于巷前，凝神听了一会儿气息，手势微动，方才的那个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跟随而上。 二人的步幅极缓，面色俱是严肃。 阿娇倚靠在墙边，面前摆着食盒，却无一只小猫过来进食。 走得近了，只见得地上渗着一大摊血迹。 “阿娇。”肖剑大惊失色，急奔过去。 阿娇双手抚着胸腹，那里被捅了两刀，殷红一片。 她终于躺倒于地，眼眸盯着肖剑，气息奄奄，“不要……告诉王妃，就说我……与人私奔了，她会赞我……勇敢。” 她没了气息，眼眸呆滞地看向天空，那里湛蓝悠远，白云团团。 肖剑神情悲怆，轻轻地替她合上眼睛。 他轻声道，“你是第一个。” * 东方昊骑的那匹马，是边远草场的马王，异常神俊。即便背上多了一个人，照样长鬃飞扬，四蹄生风。 一行五人，选了业城僻静的小路，飞速地奔去南门。 “肃王驾到。”南门前早已派人开道，此时，绝无停留地直接冲出城去。 它奔得太快，楚思九被颠得七荤八素，所幸她是侧坐，可以紧紧地抱住东方昊的腰。 那里肌肉紧绷，散发着男性的刚毅气息。而且，东方昊的衣服都有用沉香熏过，清扬淡雅，极其好闻。 楚思九虽然胃里不舒服，鼻间却是得了福利。 城外的道路宽广，马王奔得更是欢腾，楚思九也缓过了不适的劲头，缩在东方昊的宽大的绸丝大袍中，感受着策马狂奔的爽感。 她颇多感慨。 时光如白驹过隙，她来到这个世间，已经十九年了。 上一世，她是户外运动达人，登山、攀岩、游泳、骑马、潜水、冲浪、野营、定向越野……见着什么玩什么。 最后，学别人考到了小飞机驾照。第一回飞行，便遇到了人力不可控的风切片，侧风起降的技术掌握得不完全，操作不当，当场就嗝了屁。 醒来时，已经再世为人。 小飞机坠地时有大爆炸，整个人灰飞烟灭。新出现的意识中，她在狭窄幽暗的产道中艰难通过，身体被挤压得疼痛难当，又透不过气来。 这双重的压迫，刺激得她哇哇大哭，比任何一个新生儿都要激愤万分。 眼睛看不见，只能听到好些人走进走出，说着古色古香的她大概能听懂的话语。 懵懵懂懂地，吃了睡，睡了吃，喝人奶的日子，更是让她崩溃。 四个月开始，她就拒绝喝奶，改吃糊状的食品。 前世的记忆全在，而她已在异世重生了。婴儿期有很多思考的时间，深思熟虑之后，她得出结论：大约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她没有喝那碗孟婆汤。 匪夷所思啊。 不管如何，她自诩投胎技术还是不错。 上一世，她家世显赫，做得是高大上的珠宝生意，极其有钱。所以，才能支持她玩这么多烧钱又费力的活动。 这一世，她投胎来的这户人家，是这一国的丞相，还是权势滔天，掌控朝政的那一种，财势实力比上一世还要给力。 然而她心有戚戚，不作不死，她打算小心翼翼，全须全尾地过完这一世。 避开一切危险的事物，比如骑马。 所以，这策马奔腾到失重的刺激感，于她而言，真的是久违了。 她身体轻软，温热又乖顺地倚靠在东方昊的怀里，眼睛乌溜溜地看着周围的景致。 在两边种满行路树的官道疾驰了半个多时辰，转道驰往一处高地。地势越来越高，绿意则越来越盛。 远远地远处，青蓝的天空像被矿泉水洗过一般，干净明亮。 楚思九每年都到这里度假，对这里的地势很熟悉，她知道，崖庄就在不远的前方了。 第3章 自嘲，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今日的崖庄有些异常。 当然，如楚思九这种只懂得欣赏风景之人看来，一切还是老样子。 骏马奔至庄前，立时有侍卫奔出开门，只听得“吱嘎嘎”的声响，大门缓缓开启。 崖庄的大门竟然是由精钢打造，两边的高墙也是修得格外隆重，平时不当回事，若是逢到战事，几百人攻来，它也固若金汤，能够坚守数十日。 入得庄内，里面小路蜿蜒，另有下坡缓道，左拐右拐，绕了好几道方才到达主院。 此处易守难攻，还可撤入山谷，去往另一处逃生通道。 五年前，东方昊看中此处，买下这片山谷后，重金打造，足足花了两年时间，方才修出这座崖庄。 他心思缜密，早作打算，便是为了今日之需。 此时，他飞跃下马，小心地抱起楚思九，直接奔内堂而去。 “哎，放我下来啊。”楚思九有些羞臊，低低地与他说话。 东方昊充耳不闻，面色沉静又凝重。楚思九不解，却也由得他去，喜欢抱就抱吧，她乐得轻松。 直接奔入了卧房，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东方昊将她扑倒于榻上。 温热的唇瓣压住她的唇，舌尖撬开贝齿，凶狠地掠夺她的芬芳。 他忍无可忍，方才在马背上，她的轻软与温热，摩擦着他的身体，让他全身绷紧，身体一阵阵地颤栗，而她竟然不知。 这个后知后觉的女人，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此刻，楚思九已经秒懂。双手拢住东方昊的脖颈，恶狠狠地反攻回去。 两个人便如仇敌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相互索取。情绪高涨，体温炙热地快要被烤化了。 东方昊疯狂地吻着她，他没有与别的女人**的经验，但是凭他的直觉，这世上鲜少会有如楚思九这般的女人，****时不矫揉，不造作，直截了当，怎么痛快怎么来。 而今天，他想要做她的主。 翻过她的身体，他死命地压住她。 “王爷。”楚思九气喘吁吁，很不甘心地回头望他。 他驾轻就熟地找到她的敏感点，又努力地讨好她。 气氛躁动，楚思九的身体敏感又强烈，微阖着眼，她任由着他强力地攻入，在身上挑起惊涛骇浪。 …… 激情过后，东方昊用薄被卷起她，抱去后院。那里有一池温泉，汩汩而动。 将她抛入池中，他旋即也入水，轻缓地拢住她。 倚着这具温热的身体，又被舒适的泉水围绕，楚思九舒畅地呼出了一口气。浅浅地眯起眼，她娇滴滴地捏了他一下。 “王爷，您今日真是凶狠了。” 东方昊的神情极为复杂，下意识地圈紧了她，声音沉哑，“王妃可还满意？” 楚思九半阖了眼，懒洋洋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王爷满意，我便满意。” 她时常用欠揍的语调，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因而会惹得东方昊极为恼火，憋出一肚子的闷气。 但是他一般会忍住，然后在下一桩事情中，毫无缘由地发作出来。 所以，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极为奇特。 说恩爱，时不时地要争执几句。说不恩爱，吵得狠了，总归有一方会让步，而让步的这一方，基本都是东方昊。 实在气不过，他便在床上找补。 楚思九在嫁入肃王府之前，与他立过字据：东方昊只能娶她一人为妻，终身不许纳妾。 洞房前，她还郑重其事地与他讲过，若他近了别的女人的身，她便不要他了。 她是21世纪的价值观，不与人共享夫君，这是底线。 他都应了，所以，他找她求欢，就是理所当然，是她必须配合的活动。他心里有气，要在这个地方找补，楚思九咬牙吐血都得奉陪到底。 今日确实奇特，或许是真的满意了，东方昊的宽容度很大，不仅没有生气，还轻笑了一声。 楚思九觉出了异样，侧过脸去看他。 到底是皇帝的儿子，娘亲是精挑细选的美女，基因强悍，将他生得眉如墨画，目若秋波。 这张脸楚思九看得熟悉，虽然还是会有惊艳，却扛得住。 扛不住的是他的眼神，轻轻垂下的眸中……竟是含了情？ 脉脉地看着她？ 楚思九轻轻地眨了两下眼，再看过去时，那眼神已经换成了一贯的深邃幽沉。 这就对了，方才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楚思九自嘲地抿了抿唇。 东方昊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在他的眼里，她是他的paoyou、仇人、利益共同体、搭伴过日子、用完就可以抛弃的人。 他给她王妃的称号，不过是因为楚家的权势罢了。 大余国谁不知道，无论哪个皇子，若有登临大统的野心，就必须得到楚家的支持，联姻便是最有效的手段。 楚家一共有三个嫡女，老大楚思恩嫁给了二皇子东方钰，老三楚思慧嫁给了六皇子东方铭。 东方昊是五皇子，刚好配她这个嫡二女。 楚思九在十岁的时候，便知道自己会有这桩政治联姻。 她知道他也不愿意，是勉强应下的婚约。 但是嫁入肃王府之后，二人表面上不和谐，实际过得还行，至少楚思九觉得自己还算愉快。 嘿嘿地笑两声，这会儿气氛不错，她来了情绪，要找补回来。 弯起唇，她装模作样地问，“王爷，您猜猜，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是几岁？” 东方昊漫不经心地抚着她的腰，“几岁？” 楚思九高兴地翻过身，抱住他，唇角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耳垂，热气呼入耳廊，“那一年，我十岁。” 东方昊被她的动作，激得一个哆嗦，小妖精，又要搞怪了。 他顺势抱紧了她，气息重了些，“哪个场合？” “青苗节，在出场的几位皇子中，王爷长得最好看，俊美绝伦，拨了头筹。”楚思九的气息也重了。 而且，她有进一步的行动。 这个温泉池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四壁都是光滑的白玉，靠在上面十分舒服。 跨坐到东方昊的身上，温润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唇，舌尖灵动，手指轻软，仔仔细细地亲吻与爱抚，激得他全身一阵阵地战颤。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楚思九霸道地在他身上任意妄为。 “阿九。” 东方昊粗重地喘着气，眸中倒映着她的粉颜，心中柔软一片。 灿烂的阳光，从树梢的缝隙落入，斑驳于年轻健美的身体上，美好地让人沉醉。 第4章 日后，你定会恨我的吧 楚思九累惨了，软软地趴在东方昊的胸前，“王爷，我想睡觉。” “先用午膳。”东方昊餍足，浅眯着眼，心情甚是愉悦。 “您抱我。”楚思九手指头都懒得动，象只慵散的小猫，只肯轻轻地喵一声。 东方昊无奈地拍拍她，用一块硕大的丝巾裹住俩人，将她抱回了卧房。 楚思九心态极好，也可能是这个怀抱太舒服了，她挽紧了东方昊的腰背，不管不顾地睡着了，还打起了可爱的小呼噜。 对于她的恣意妄为，东方昊一贯没什么办法，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床上，帮着摆个舒服的姿式，又盖上薄被。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眼眸极其温柔，若是被楚思九见着，一定会以为自己又见了鬼了。 可能睡得舒服了，她翻了个身，露出娇嫩性感的美背。 东方昊的眸中闪过一道复杂，他干脆上了床，挨着她躺下来，环住她的腰。 “我第一回见到你的时候，你才五岁。那时的你与现在差不多，小小的一个人，却神气活现，得意洋洋……” “你这么聪明，一定是猜出了什么，所以才会时常地与我闹些小别扭。” “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如今终于到了算总账的时候。日后，你定会恨我的吧。” 楚思九睡得很熟，神情舒缓，娇俏的脸上，有着平时没有的温柔。 东方昊依恋地看着她，却又毅然地站起身来。 换好衣裳，他稳步走去外室。 “肖剑在么？”声音极威严。 “属下在。”肖剑从室外进来，拱手行礼。 “阿娇带来了么？”东方昊记得楚思九的交待。 肖剑面色黯然，垂下眸子轻声道，“回王爷，阿娇死了。” 东方昊眼眸一紧，手指捏紧，“韩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提前动手。” “王爷，韩家这回出动的是专攻暗杀的隐主，没打算留活口。”肖剑与他们打过照面。 东方昊眸色沉沉，眸底有暗流涌动。 “你如何处置阿娇？”隔了很久，他淡声问。 “为大局计，属下没有声张。找了轿子，将她抬回王府，交由汪兴处理。”肖剑认真地汇报着，“韩家也是吃定了王爷，就算王妃死了，您也只能秘而不宣，所以才敢先下手为强。” 东方昊冷笑一声，面孔绷得黑沉。 “韩家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再派杀手过来。”他敛住心神，沉静地说，“你去山谷放飞鸽，让十二卫速来崖庄，守住主院。敢摸进来的，杀无赦。” “是，王爷。”肖剑惊愕万分地接令退下。 十二卫是东方昊精心培养的一支隐卫，平时最多派出中间的几人，很少会尽数遣出。 肖剑十五岁起便跟着东方昊，知道王爷与楚家有着血海深仇，娶楚家嫡女进府，大半的原因是为了大局考虑，稳住楚家。 否则，怎么可能写下只娶一妻，永不纳妾的字据呢？ 今日的情况有些特殊。 王爷被困于宫中，让相熟的太监带了命令出来，一定要保住王妃的性命，一丝一毫的损伤都不能有。 后来，他又亲自赶来街市，将王妃带来崖庄。 这般看来，早在五年前，王妃还未进府之前，王爷便为今日之局作了谋划，崖庄就是为了保王妃一命而建的。 王爷心机深沉，紧要关头，不顾皇帝的旨意，选择力保王妃，必然有他的盘算。 他不敢怠慢，火速奔去山谷，放飞鸽招唤十二卫。 …… 这个当口，东方昊又回卧室看了一回楚思九，她依旧睡得香甜，全然不知大难已然临头。 看了一会儿，他走去外间，传膳。 “王妃睡着了，给她备一盆肉糜蕨菜小米粥，醒来后可以吃。” “是，王爷。”丫鬟没想到王爷如此细心，恭敬地应了下来。 “月梅，之前吩咐你的事情都记下了吗？”他问一旁的侍女。 “记下了。等王妃空了，奴婢便会讲与她听。”月梅浅浅地行一个礼。 安排妥当，东方昊优雅地举起筷子，神情幽淡，又皇族气十足的细嚼慢咽起来。 用完膳食，他悄然离去。 * 第二日，业城。 今日是东方皇族对楚家清算总账的第一天。 先是在朝堂之上，北地国特使呈上楚家里通坞国的叛国证据，东方归一大怒，不待楚德均辩解，当庭发作，将其拿下打入天牢。 楚系人马刚有动作，禁卫军轻甲利刃，横贯而出，将朝堂围得水泄不通。 楚家顿时察觉出不对。 为时已晚。 皇后下诏，包围楚贵妃所在的昭吉宫。 二皇子睿王东方铭领了皇帝的腰牌，亲领一支御林军，包围楚府。 六皇子怡王东方钰领另一支御林军，包围由楚家控制的左右骑前锋营； 韩家、李家出动全部势力，围剿楚家在业城的嫡系友党。 全国范围内，更是倾巢而出，两日之内，彻底清剿了楚家的嫡系势力。 …… 后世史书记载，大余国皇帝东方归一准备这次清算行动，部署的时间超过十年。 此次行动中，五皇子肃王东方昊相对低调，仅仅在外宫巡查，清剿楚贵妃的势力。 于他而言，游刃有余。 * 东方昊封锁了所有的消息。 远在崖庄的楚思九懵懂不知，依旧欢快畅意。 大大地伸一个懒腰，她睡醒了。 “阿娇。”懒洋洋地叫一声。 然而进来的却是月梅，她笑得温婉，“王妃醒了，属下给您拿衣裳。” “等等。”楚思九果断喊停，“阿娇呢？” 月梅知道她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说，“阿娇喂猫的时间太长了，肖剑有要紧事情办，没办法等她。这会儿，她应该在王府吧。” 楚思九嘟起了嘴，不太高兴。 她不喜欢月梅，每回见她看着东方昊的眼神，都会有跳起来抠了她眼珠的冲动。 需要这么含情脉脉的么？ 阿娇提醒过她，“王妃，王爷这颗大白菜，有绿虫子盯着哦。” 月梅喜穿绿裳，指的就是她。 没了阿娇，楚思九恹恹然，没有情绪。 “你去忙吧，把春环叫来伺候。”楚思九淡淡地说。 她性格简单，不喜欢的人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晃啊晃，她会忍不住打击她们。对，她就是这么小心眼。 “是，王妃。”月梅行了礼便出去了。 第5章 秒懂，别扭王爷想要个香囊 月梅知道楚思九讨厌她，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是慕容老太爷选中，给东方昊做侍妾的人选，未来还要辅佐慕容家推出的正妃人选。 她在东方昊身边呆得时候久，知道很多事情。王妃入府三年未有所出，就是王爷做的手脚。 王爷不准她生小孩，她这个王妃能做得长么？ 现在楚家岌岌可危，一旦倒台，就算王爷念旧情，准她留在王府，她的王妃身份也是保不住的。 至于她之前与王爷签的不许纳妾的字据，更是成了大笑话。 俊美威武的王爷，岂是一个女人可以霸占的？ 走出卧房，她嗤笑了一声，死到临头尚不自知，看你还能摆几日王妃的架子。 “春环，进去伺候王妃。”她没好气地说。 “好的，月梅姐。”春环长期呆在崖庄，只知道闷头干活，与王府的丫鬟比，显得傻一些。 月梅很看不上她，却不知为何得了楚思九的欢心。 每回过来，都是指定由她伺候。至于阿娇么，是陪她玩的，不干粗重的活。 仗着有楚思九撑腰，阿娇很不给月梅面子，偶尔还会阴阳怪气地讽刺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气得她够呛，今日听到她的死讯，月梅窃喜了很久。 老天终于来收拾这两只了。 …… 卧房内，楚思九一边穿衣裳，一边问春环，“王爷还在么？” “回王妃，王爷昨日下午就走了。不过，他有交代厨房为您做肉糜蕨菜小米粥，让您醒来后喝。” 春环看着傻，其实有趣，总是会举一反三的多说几句。 楚思九眼眉一弯，唔，这王爷还算靠谱，吃干抹净了，还知道给点福利。 蕨菜是这处山谷的特产，尤其的鲜嫩美味，楚思九每回过来都要点这道主食，没想到他还记住了。 原本就有些饥肠辘辘，听到有美食，心情立时就飞扬了。 “头发挽个简单的发髻就行了。”她关照春环。 “好的，王妃。”春环知道她的性子，手指灵巧地给她梳好头，又拿出一根水凤簪插上。 “王妃的发簪真漂亮。”她由衷地说。 “有眼光，这是九娘今年的最新款，是不是很高端大气啊。”楚思九照了照铜镜，心里也是极满意。 “恩，插在您头上，尤其地好看。”春环是个实诚人，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哟，小嘴甜的哦。”楚思九笑着点了她一下。 收拾妥当了，去膳厅喝了粥。 闲下来，她有些发愣，“春环，王爷有没说什么时候过来？” 昨日的事情太突然，东方昊没头没脑地将她带来这里，也没个交待。 “回王妃，王爷没有说。”春环确实不知。 “哦？”楚思九犯起了嘀咕，这丫的蛇精病了？莫名其妙地把我弄来崖庄，自己却跑了。难道想背着我干甚坏事么？ 她越想越不对劲，之前她时不时地闹些小别扭把他气得够呛，他也从来没有把她一个人扔去过哪里，反而还挺……粘着她。 有异必有妖。 这货不会出去乱搞男女关系吧。 王府后院空虚，待她回去，多个语焉不详的女人，可不是好玩耍的。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春环又给了她“惊喜”。 “月梅正在准备绣品，王妃可以开绣了。” “开绣？绣什么？”楚思九停了动作，几个意思？ “王爷让您给他绣香囊，昨日走之前，亲自选的花样。”春环亲眼所见，一点都不打诳语。 “为什么要我绣……香囊？”楚思九觉得诡异，莫名其妙的把她弄来这里绣香囊？ “奴婢不知，但奴婢见王爷在选花样的时候，心情是极好的。”春环半仰了头，脑子里浮出王爷看向花样时的柔和目光。 与楚思九一般，她见惯了东方昊的冷沉眸光，一时恍然，也觉得自己看错了。 “出去瞧瞧。”楚思九以不变应万变。 …… 院落里，月梅身形婀娜，窕窕地立于中间。她一贯穿绿袄，却穿着藕粉色的托底裤，轻风吹来，若有若无的现出一些，有股子说不出来的韵味。 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确实长得美，身材也不错，水汪汪的眸子尤其勾人，拿来妖惑主子，是最好的人选。 楚思九不爽，东方昊又不在，穿得这么风骚给谁看呢？ “王妃，您来了？”月梅款款地给她行一礼。 楚思九是王妃，身份高贵，可以不搭理她。 她装模作样地往前走了几步，假装惊奇地看着石桌上摆的竹匾箩，那里面放了绣花用的布、针、线、花棚子…… “你要绣花？”她问。 月梅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应道，“这是替王妃您准备的，王爷交代的，您绣完三个香囊，方能离开崖庄。” 楚思九低头去看那三个花样：鸳鸯交颈、并蒂莲花、蝶恋花。 寓意都很好。 “我为何一定要绣这些香囊呢？”她问得随意。 月梅淡淡地笑，“下个月是王爷的生辰，王妃备好礼物了么？” 这个事情么，楚思九果真……忘了。 “王爷的意思是让我绣香囊送他？”她秒懂，那别扭王爷想要个香囊，不能戴别人绣的，只好找她了。 然而她还有疑问，“为何要绣三个呢？” 月梅看她的眼神很怪异，“王爷说您嫁入肃王府后，他一共过了两回生辰。但是您都没有送礼物给他，此时一并补上。” 楚思九愣了愣，情绪突然低落了，面色明显地黑沉下来。 “知道了。”她冷淡地说。 然后，她不再说话，顾自蹬蹬地走去。 “王妃，您打算在哪里绣？”月梅怔然，只好扬起声音问一句。 “就放在石桌上吧。”楚思九闷闷地说。 “是，王妃。”月梅缓出一口气。 看着楚思九离去的背影，她心里头百转千绕，王爷为了把王妃留在崖庄，真是费尽心机了。 连这种蹩脚的理由都想得出来。 也不知道这位王妃会不会绣花？反正她从来没见她绣过。 在她的印象中，楚思九除了逛街，摆弄首饰外，就没见她做过贵女们时常玩耍的棋琴书画绣。 哦，还是有画的。 心血来潮时，她在梅花小院布置过一间画室，在里头摆了好些绘画用具。 后来却打了专门的柜子，运去那间屋子。将她收集来的珠钗、耳环、珠链、手链……还包括一些零散的珍珠、玉石等等，摊开了放。 那屋子金贵，除了她和阿娇，谁都不让进。 就连王爷都不行。 当然，王爷也没兴趣看那些女人的玩艺。见她喜欢这些，看到好的，还会买来送她。 绝对的败家王妃。 第6章 然而，他却被楚思九独霸了 幸好王爷生财有道，他九岁时继承了母妃的嫁妆，有好些茶叶铺子，他有生意天赋，十二岁起便亲自打理，发展至今，掌了大余国三成的茶叶生意，财源滚滚。 十七岁出宫立府时，皇帝给了他好些赏赐，还有江南的封地。从此，他又做起了米粮马匹生意。 无人知道他的生意规模有多大，总归是极有钱便是了。 出身尊贵，长相俊美，有钱有势，未来极有可能登临大位。如果大余国评选贵女最恨嫁的男人，他妥妥地排在第一的位置。 然而，他却被楚思九独霸了。 本来，以他的身份，可以配一正妃，两侧妃，再加无数的滕妾。却因着与楚家的一张字据，将所有的莺莺燕燕拒之门外。 业城有点身份的贵女，都记恨楚思九，尤以韩家嫡女韩明珠为最。 每逢节日、花会，她都要寻些借口，打压一番楚思九。 可惜总是得不到正确的回应，楚思九只顾自己玩，根本不搭理她们的挑战。写诗画画不会，下棋没兴趣，弹琴找乐师去…… 她是楚家的嫡女，肃王府的王妃。 明明可以拼家室，干嘛跟你们拼才华？ …… 此为闲话。 这会儿，楚思九站在院落里，盯着竹匾箩想着心事。 绣香囊？丫的真是想得出来。 你让我绣，我就绣么？ 月梅站在院廊的角落里，偷偷地看着楚思九，见她拿着花棚子翻来覆去的看，面上阴晴不定，却没有动手的打算。 心头的疑云又上来了，难道她真的不会绣？ 春环也看了一会儿了，忍不住插了句嘴，“王妃，您可以先绣并蒂莲花，那个花样简单，等手势纯熟了，再绣另外两幅。” 楚思九淡瞟她一眼，“要不你帮我绣。” 春环连连摆手，“奴婢不敢。” 楚思九嗤笑她，“有什么不敢的，绣个花而已。” 春环老老实实地说，“香囊可不能乱戴的，王爷喜欢王妃，才会要王妃绣的香囊。” 楚思九不明所谓地笑了笑。 东方昊说她欠他两回生辰礼物。 其实第一回生辰前，她有做过一个精致漂亮的黑玉发扣，打算送给他。 那一日，她大约是吃饱了撑的，玩情趣，打算搞一个意外的惊喜。 避开了所有人，她满心欢喜地，偷偷溜去他回府的路上等他。 结果，喜极而悲。 让她听到了汪兴与肖剑的对话。 “肖侍卫，王爷对王妃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汪兴是管家，很多事情吃不准，找肖剑讨个准信。 “王爷与楚家有仇，楚家势强，逼着王爷娶嫡二女入府，还签了永不纳妾的字据。王爷昂藏男儿，岂能受此侮辱，日后总归要找补回来的。”肖剑说得笃定。 “可是我看王爷对王妃极好。”汪兴半信半疑。 “男人嘛，逢场作戏谁不会？”肖剑淡笑着。 “嘘，王爷过来了。”汪兴弯下腰，从小路遁走了。 楚思九万念俱灰，她知道东方昊因为母妃的事情，一直记恨着楚家。然而她嫁过来之后，他除了性子别扭些，床上凶狠些外，对她算是极好。 于是，她便存了侥幸。也许，东方昊没有把那笔账算到她头上呢？ 现在看来，她果然是天真了。 忘了隐去自己的身形，她呆呆地站在花架下面，久久回不过神来。 东方昊是从门廊的方向过来，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的侧影。 那日，她穿了一件云白色的襦装，身形纤巧，阳光从花架的缝隙落下，随着轻风微动，在她的身上打上了翩跹的飞影，隐隐跃动，极是好看。 东方昊的眸中俱是她的身影，心念微动，他故意绕了个圈子，又猛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吓了一跳，面色却极清冷。 王爷觉得没面子，眼眸沉了沉，冷声道，“你站在这里干嘛？” 楚思九心情不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捡石头扔着玩。” 顺手将捏在手中，已经温热的黑玉发扣扔去了荷花池。 “扑通”一声，发扣沉入了水底。 东方昊的眼力很好，眸光微潋间，看到一道玉质的光芒，划成一道弧线，飞了出去。 他心头微紧，幽沉地看向她。 哪知道她一语不发，掉头便走。 …… 第一份生辰礼物就这么泡了汤。 至于第二份生辰礼物么，她确实没有准备 成亲快两年了，她一直没有身孕，楚家急得不得了，找了好多大夫给她诊治，都说她身体无碍，顺其自然便好。 她原本也不急，这么小的年纪，骨盆还没长开呢，怀孕生子容易难产。但是架不住周围的人不停地来问。 再加上大姐楚思恩的事情，搞得大家愈发紧张。 想不想是一回事，行不行是另一回事。 楚思九起了疑，她脑子好使，通过实验的方法，证明她一直未有身孕，是东方昊在她的饮食上动了手脚。 在这个世道，谁都知道没有孩儿会是什么下场。糟糠妻，下堂客么。 她彻底死了心。 就当炮you吧。 怎么痛快怎么来，只要楚家不倒，他也不会拿她如何。 真有那一天，她也可以反了他，反正她已经给自己找好后路了。 楚思九是一个简单直接的人，心情不爽，便不会给他好脸色，时不时地与他闹些小矛盾，搞得东方昊难受之极，性子也愈发地别扭。 那段时间，是二人关系最糟的时段，她自然不会给他准备礼物。 没想到他嘴上不说，心里头却记着。现在，竟然把她逮来崖庄，绣-香-囊！。 想法不错，行动也果断。 只是，她心气不顺，不想花心思做这种烦琐的事情。 “春环，把竹匾箩拿去卧房。”她懒懒得吩咐了一声，掉转身往内堂走去。 她早就瞟见月梅在角落里偷看她，哼，我爱绣就绣，不爱绣就不绣，关你鸟事。 春环是个不惜力气的，得了吩咐，立时上前扛了竹匾箩，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摆到案几上吧。”进到卧房，楚思九随便地挥一挥手，“没事了，你出去吧。” “是，王妃。”春环恭敬地行一个礼，便退下了。 楚思九懒散地倚在床上，阖上眼睛，养起了精神。 脑子里来来回回地转悠，绣？还是不绣？这真是个问题。 这件事情很复杂，便如做毕业论文一般，她从十岁时见他第一面想起，一桩又一桩的往事，想了个透。 一个下午过去了，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第7章 斩杀，不许惊扰王妃 春环已经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见卧房清寂，偷偷地过去瞄了一眼。 她还寻了借口，“王妃，厨房说侍卫打了野味，晚上吃烤肉，可以么？” “可以，再搞些野菜，做碗去火气的汤羹。”楚思九淡声道。 “是，王妃。”春环急急地退下。 刚走到外间，便被月梅堵住了去路。 “王妃绣香囊了吗？”她的情绪明显不高，深蹙着眉头，声音极低。 春环知道楚思九不待见她，不敢多事，嚅嚅道，“我只是在门口问了一句，哪里看得见里面的情形。” 月梅气急，恶恨恨地剜了她一记。 心道，过几日便知道厉害了。 晚膳前，楚思九从卧房里出来了，她故作神秘，吩咐门前的小丫鬟，“看着门，谁都不许进去。” “是，王妃。”小丫鬟恭敬地应了下来。 楚思九见着月梅的绿裳在门廊前闪过，知道她得不到消息，憋屈着呢，心里头便有了些暗爽。 小样，本王妃的事情，是你这只癞蛤蟆管得着的么？ 晚上，她散步消食。 春环不错，按着她的交代，给崖边的望月亭挂上了淡白色的纱帐，路上也挂多了红灯笼。怕有蚊虫，她散步的那段路上，提前熏了艾草，有一股好闻的草药味。 月挂山间，星耀苍穹，静夜初起，谷中有薄雾笼起，便如仙境一般。 楚思九闲闲地坐于望月亭内，突然就来了兴致。 “春环，崖庄有古琴么？”楚思九想起了王维的古诗《竹里馆》，正好她也在古代，可以试试弹着古琴，感受“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意境。 “有，王爷的书房里就摆着一把。”春环答道。 “去拿过来吧。”楚思九淡声吩咐。 那晚，崖庄的山谷里，响起了柔和美妙的音乐声。轻柔绮丽，清逸无拘，宛如仙乐飘渺。 月梅震惊，王妃竟然会抚琴，而且技艺高超，不在王爷之下。 消息传去业城，东方昊也是诧异，“她弹的什么曲子？” 肖剑惶惑，十二卫只是形容乐曲悠扬，宛若仙音，没有讲什么曲子，“王爷，十二卫都是粗人，哪里懂得这些？” 东方昊的眸光幽沉，神思飞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他又问，“香囊绣了么？” 这个肖剑还真是知道，十二卫派了轻功最高之人，偷偷潜入卧房掀了那件衣裳看过，“绣了，而且是双面绣。” 东方昊又是一怔，这女人这些年一直说自己这个不懂，那个不会，原来竟是藏拙？ “王爷，睿王和怡王都已经将各自的王妃交去天牢了。”肖剑提醒他，就算王妃再厉害，这回恐怕都保不住了。 东方昊深吸一口气，眸光现出凌厉。 父皇铁了心，要将楚家一个不留地，尽数屠灭，连嫁出去的女儿都不放过。 前日，他给睿、肃、怡三王府下旨，责令两日内将楚姓王妃送入天牢。 今日，除楚思九外，楚家上下，包括嫁出的庶女，及其所诞子女，共计三百二十八人，尽数拘于天牢，择日问斩。 东方归一如此严阵以待，自然有其深层的原因。 立国之初，楚家是与东方家并驾齐驱的两大家族，盘根错节，势力极深。所以，一旦得手，必须痛下杀手，斩尽杀绝，不能给楚家翻身的机会。 但是东方昊想要保住楚思九。 他想过偷梁换柱的方法。 然而，韩、李两家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王妃之位，楚思九一旦入得天牢，绝对有去无回。 他也想过让她假死，藏去江南封地。 那样，她便永世不见天日。 此为下策，不到最后关头，他不想用。 这样不行，那样不肯，只能与父皇商量了。 “备马，我要去皇宫。” “是，王爷。”肖剑躬身退出。 他大概知道东方昊的想法，心下叹息，睿王和怡王是与王爷争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此番，那两府倾尽全力，在剿灭楚家的行动中站于前列，风头俱劲。 王爷却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坚持少出手，包括慕容家都隐于幕后，生生地让韩家和李家占了先机。 现在，为了保住王妃，他又要与皇帝作对。 这般作为，恐怕会失了皇帝的欢心，未来如何竞争大统之位？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么？ 肖剑扼腕叹息，却见得汪兴惊慌失措地匆匆而来。 “肖侍卫，大事不好了。”他喘着气，声音都变了。 “怎么了？”肖剑疾步迎了上前。 “暗哨送来消息，韩家和李家出动刺客，往崖庄的方向去了。”汪兴说得很急。 “赶紧进去汇报给王爷。”肖剑打个手势，让侍卫出去备马。 他旋即跟入大厅。 东方昊已经听了汪兴的汇报，他面色不变，这两家见他雪藏楚思九，恐有变数，打算亲自动手，永绝后患。 “肖剑，你火速给侍卫队发消息，在半道拦截，不能让他们接近崖庄，必要时，可以出动弓弩队。”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肃王府的侍卫队听着简单，实则人数众多，拥有当世最好的武器配备，还有专门的弓弩队，足以应对此种偷袭。 “王爷，韩、李两家风头正劲，您这么做不妥吧。”肖剑呆了。 “难道任由他们刺杀本王的王妃？”东方昊眸中闪着寒芒，阴沉地剜过去一道。 肖剑吓得脖子一缩，果断认怂，“王爷英明。” “敢来偷袭本王，一定要让他们有去无回。”东方昊手指捏成了拳头，面色阴沉地说。 “你去崖庄布防，让十二卫打起精神，有漏网的刺客杀入，进一个斩杀一个，绝不留情。还有……” 眸光微微潋起，他沉声道，“不许惊扰王妃。” “是，王爷。”肖剑知道王爷心意已定。 无论如何都要战一场了，他抖擞起精神，要让那帮孙子瞧瞧肃王府第一侍卫的厉害。 …… 是夜。 明月朗朗，照着空濛的山谷，月光莹莹从松树的缝隙中落下，洒在清泉潺潺的石头上。 山风带着初夏的清爽，时有拂过。 景致虽好，气氛却很紧张。十二卫尽数出动，各领五人，沿着主院布防，精神高度紧张。 “海哥，今日会有刺客么？”有人问。 被称作海哥的，是十二卫中的海清，他中等身材，身形轻瘦，以轻功见长，专门负责侦探，知晓很多内幕。 见下面人问起，他也不托大，警醒地看一下山谷，“无意外，今晚会有一拨。” 二更天后，天气突变，天上飘起细雨。 半个时辰后，山谷中气场骤变，淡缓的杀气渐愈兴起。 十二卫神色立变，老大鸣沙迅速地往前掠去。稍后，谷中响起布谷鸟的示警声，提示来的杀手超过十五人。 剩三组留守，其余尽数杀入谷中。 风摇树动，兵器相撞的“哐呛”声嵌入其中，显示双方激战得甚是激烈。 约摸半个时辰，有几个青衣男子杀出战团，提刀跃出山谷。 几番冲杀，又被团团围住。 十二卫贯彻王爷的指令，杀无赦。 第8章 隐忍，不代表无作为 业城，皇宫，承乾殿。 气氛肃杀。 皇帝东方归一静静而坐，他身形清癯，眉毛须发均已灰白，神情不怒自威，眸光中带着凌厉之气，尤如破风的利刃，尖锐地扎向跪在殿前的东方昊。 “昊儿，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朕下旨让你交出王妃，你抗旨不遵，还敢过来求情？”他压住胸膛的怒火，沉声道。 “父皇，楚思九嫁入肃王府三年，一直恪守妇德，诚挚谦恭，贤良淑厚，待人友善。她既为儿臣的妻子，儿臣必然善待之，做不出大难之时，弃她而去的行为。还望父皇恕罪。”东方昊面色严峻，朗朗而言。 东方归一唇角微抽，神情极之古怪，“昊儿是不是以为父皇深居宫中，不知道楚思九是个什么德行？” 东方昊面色不变，“在儿臣眼中，儿臣的王妃便是如此。” 东方归一气息寒沉，高倨殿堂之上，久久不语。 下方跪着的这个儿子，长得与他心爱的女人极为相象，性格却是随他，坚毅隐忍，沉鸷冷静。 殿堂之内一片沉寂。 良久，东方归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昊儿，父皇耗尽心力，费十几年之功，只为你母妃与皇妹的魂灵得以安息。此事无回转余地，再给你一日时间，将楚思九送去天牢。” 东方昊心下戚然，二百多年来，东方皇族早想对楚家动手，却因为各种顾忌，忍而不发。 父皇这次的大手笔，却是因着母妃而起。 他九岁那年，母妃慕容端敏怀第二胎分娩之际，被楚家嫡女楚贵妃毒杀身亡。 东方归一悲痛欲绝，秘密核查，发现楚思九的父亲楚德均参与其中，里应外合，秘密筹划了好几个月。 楚家权势滔天，掌控了大余国朝政的半壁江山。牵一发而动全身，东方归一只有选择隐忍。 然而，隐忍不代表无作为，他苦心布局，终于得报大仇。 “父皇，您要如何才能饶过儿臣的王妃？”东方昊重重地嗑一个头，为着父皇对母妃的深情。 东方归一深拧起眉，眼风冷寂，齿缝里挤出五个字，“滚回去反省。” 轻轻一甩袍袖，他扬长而去。 东方昊跪于殿前，心底升起一股寒气。 过了一会儿，皇上的心腹太监福海过来，他轻声叹道，“肃王殿下，皇上震怒，以老奴之见，您只要在明日落日之前将王妃送入天牢，皇上便不会与您计较。”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福海公公，你去与皇上说，本王就跪在这里，请他息怒。” “肃王殿下，您身子金贵，这……这是何苦呢？”福海惊了，眼睛瞪得老大。 然东方昊已经摆出了一副寂然的模样，挺直跪立，不再言语。 老太监苦起了脸，叹息着走了进去。 …… “皇上，肃王已经在承乾殿跪了一日一夜，水米未进。大殿之上寒凉，落下病根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福海跑进跑出，给东方昊送软垫、被褥，都被拒绝了。 他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几回，皇帝东方归一只是冷哼，并不多言。 东方昊精神虽然不济，却依旧坚忍不拔地咬牙坚持。 这对父子，都是倔脾气，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实在没辙了，只好打亲情牌，“皇上，淑妃若还活着，见到肃王这般模样，一定伤心不已。” 东方归一眸光微潋，却别过头去，装作没听见。 “诶。” 福海除了叹气，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就这么僵持着。 终于，有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面色惶恐，抖抖地瞥着福海，“皇上，肃王晕倒了。” 福海大惊失色，“皇上，您……” 东方归一凝眉不语，良久，他随意地扫一眼福海，沉声道，“将他抬进内殿来吧。” * 崖庄。 这几日，楚思九不再避开旁人，大大方方地绣起了香囊。 她手艺好，速度又快，针去线来，看得春环乍舌不已。 “王妃，原来您刺绣这么厉害。”春环钦佩不已，之前她真是替楚思九捏一把汗，就怕她不会绣。 “本王妃世家出生，怎么可能不会绣花。”楚思九淡淡地说。 她四下里瞟了一番，没有见着月梅，仔细想想，似乎有两日未见她过来了。 “月梅这两天在干嘛呢？”她随口问道。 春环也不知道，“昨日，奴婢见她骑马往庄外而去，可能是回业城了吧。”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雨天泥泞，她也不怕摔下山谷？还有，她不是最讲规矩么？怎么回业城也不与我这个王妃通报呢？” 春环缩一缩脖子，不敢搭嘴。 一想到月梅有可能回业城勾引东方昊，楚思九浑身都不舒服，“去通知庄里管事儿的李槐备车，咱们也回业城去。” 她腰板挺直，讲得理直气壮。 那三个香囊已经绣好了，红色的是鸳鸯交颈，做成心形；青蓝色的是并蒂莲花，做成宝壶形；墨绿色的是蝶恋花，做成椭圆形。 她拿出专业设计师的素养，大方地从自己私人珍藏的荷包里取出顶级玉佩与小玉，做出了玉搭链与盘丝扣环，新颖别致。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 春环早就想去业城，高兴地应了下来，“是，王妃。” 一刻钟后，她沮丧地回来，“王妃，李槐说前几天下雨，山雨路滑，马车的车轴坏了，已经拿去修了，请您见谅，咱们今日回不了业城。” 楚思九眼眸微闪，心中起了疑心，“带我去看看。” 二人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上，突地从边上窜出一人，拱身行礼，“王妃安好。” 楚思九吓了一跳，定晴一看，居然是肖剑？ 他看着狼狈，眼睛下面有老大的两个眼袋，袍衫皱巴巴，下摆蹭着几块泥，面颊上还有枝条刮起的血痕。 楚思九瞧着稀罕，这货一贯自持，长了一双很精神的吊梢眼，穿衣打扮在侍卫中算是讲究，如今这般模样，是唱得哪一出呐？ 瞪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这么一副模样？什么时候过来的？王爷呢？” 她一连抛了三个问题。 肖剑这几日一直在崖庄周边指挥防守，打退了不知道多少拨刺客，身心俱疲。好不容易得了敌人退守的消息，便想找个清静之处休息。 还没进屋，惊闻王妃要回城。 李槐找了车轴坏了的理由，她不信，非要亲自出来看个究竟。 他这个苦逼哈哈的肃王府第一侍卫，紧急过来演戏。 第9章 终究，还是起了疑 “回王妃，属下得了失眠之症，连续几晚未睡。大夫开方吃药都无用，王爷让属下来崖庄静心休养。方才因为精力不济，不小心滑下了山谷，好不容易才爬了上来。” 他果然有急才，编起故事起承转接，颇有章法。 楚思九狐疑地看着他，丫的不是号称武功天下第二么？还能滑下山谷？ 不过，看那付倒霉的样子，情境倒也相符。 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她安慰他，“那你赶紧找个清静的场所，敛心静气，试试能不能睡着吧。” “谢王妃。”肖剑恭敬地行一礼，却不离开。 “还有……事？”楚思九总归看他古怪。 肖剑语调诚恳，“王爷让属下给王妃带句话，他得了空便会来接王妃。” 这话太有内涵了，得了空？万一他老是没空呢？ “知道了。”楚思九疑虑四起，面上却无波澜。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故作关心地交待肖剑，“肖侍卫，治失眠有一个偏方，你可以试试？” 肖剑严肃行礼，朗声道，“请王妃赐教。” 楚思九也是一本正经，“你找个小娘子操练操练，身心舒坦了，兴许就能睡着了。” 说完，她轻轻甩一下衣袖，也不看肖剑的一脸愣逼，继续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春环跟在后头，想笑又不敢笑，硬生生地憋着。 肖剑也是哭笑不得，他这算是被王妃调笑了么？ 说到这个王妃啊，初入府时，他与十二卫都是咬牙切齿。王爷昂藏男儿，武功高绝，竟被楚家逼得签了永不纳妾的字据。 实乃奇耻大辱。 入府后，她与王爷好三日，闹两日，尤其是第二年，有段时间她基本不给王爷好脸色看，连讽带刺，总能找着话讲。 好几回，他们都觉得王爷要暴起休她出府了。 然而王爷只是去练功房敛气静息，或者喊几个侍卫打上一架，心气顺了，继续板起脸，贴上去与她各种别扭。 看不懂啊。 不过，王妃只折腾王爷，对下人极和气。所以，汪兴一直对她有好感，时常在他面前说些好话。 十二卫被王爷调派，轮流看守她的安全。时日久了，说不出她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她与人友善，对街面上的穷人尤其得好。 后来得知，王妃从四岁开始，便在业城的街面上溜达，救济过乞丐、走失儿童、贫病交加之人、流离失所之人……以及喂养流浪小猫。 王妃是个好人。 时间久了，大家都这么说。 可惜她生在楚家，按目前的形势，王爷就算保下她的性命，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说。 肖剑摇头叹息，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方才他已经得了消息，这几日，王妃是绝对不能回业城的。 …… 有了肖剑的掩护，李槐顺利地卸了马车车轴。 见到楚思九过来，他满脸惶恐，额头更是冷汗淋淋，“禀告王妃，车轴坏了，今日没法用。” 楚思九皱起了眉头，在歪斜着的马车边转了半圈，一时无话可说。 她只得退一步，“明日可以用吗？” 李槐如何拿得定这个主意，吭哧了半晌，把这桩烦心事推给了老天爷，“这个要看天气，若明日下雨，定然是不行的。” 楚思九点点头，她从不为难下人，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句，“若明日天晴，你就备好马车，我要回业城。如果下雨的话，就等等。” “谢王妃体谅。”李槐深深地行一礼。 几句话的时间，他的里衣都被冷汗浸湿了。 看着楚思九离去的背影，他双手合什，认真地祷告上天，赶紧下雨吧。 * 楚思九终究还是起了疑了，前前后后加起来，她在崖庄呆了快十日了，东方昊竟然人影全无？ 之前，他哪肯离开她这么久？ 去年两个人闹得最僵的时候，他因公事回江南封地，还死拖硬拽地带了她去。她不肯，他便威胁她，“你既然不许我纳妾，就得跟紧了。” 楚思九顿时垮了脸。 现在的情形么…… 楚思九觉得，他应该是有异心了吧。 总觉得会有这么一日，而这一日终于来的时候，心情却无法平静。 晚上，她去望月亭抚琴。 天气还不错，繁星点点，淡月笼于天际，谷间清风微袭。 她心情郁抑，弹出的琴声幽婉低沉，似有无数的心事。 前世她只会唱些流行歌曲，对音乐没什么研究。这一世，楚家请了大余国最有名的琴师过来教授琴技，她理解力惊力，又有大把的学习时间，居然让他练出了绝世琴技。 关键是她还有举一反三的能力，嫌古人的曲子意境太过高远，弹多了会成仙。她就选了些前世的流行歌曲，改编成古琴曲。 有歌词在心中流淌，弹起来比较……走心。 比如此时弹奏的《把悲伤留给自己》，歌词与现状不一定完全相符，但是那股子悲伤的劲头是一致的。 弹完一曲，她望向幽沉的山谷，脑海里缓缓闪过东方昊的清俊幽沉的面容。 幽幽地叹了一声，这个男人，其实是走了她的心的。 十三岁那年，她随父亲参加皇帝组织的冬猎。 她睡不着，避开值夜的御林军，偷偷地去山脚下的梅林看风景。深更半夜，看到东方昊在那里练剑。 他穿了一身玄衣，身姿矫健，剑风凌厉。一招平地扫雷，剑气所及之处，漫地雪花飞舞。而他翩然而起，姿式绝美，如天神下凡。 少年风姿卓绝，那一刻，她对他倾心以待。 然而，二太公告诉她，楚家与楚贵妃合谋害死了东方昊的母妃慕容端敏。他与楚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明知道有仇，还是嫁给他，也是够苦的。 新婚夜，他对她温柔，让她存了些幻想，以为他不会与她计较。 却被肖剑的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男人嘛，逢场作戏谁不会。” 现实太凄惶了，恩怨情仇纠葛在一起，又有封建家族这张大网罩着，她无能为力。 只有与他闹些别扭，相互膈应一下，心与心之间隔着一道，翻脸无情时，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苦笑一声，她低下头，打算再抚一曲。 却听得山谷之中响起婉转舒缓的萧声，曲调竟然是她刚才弹奏的《把悲伤留给自己》？ 那声音与她愈来愈近，哀伤中又有几分苍凉。 楚思九大概知道是谁来了，在这崖庄之中，精通音律，又擅吹箫之人，只有东方昊。 心头一松，他终于出现了。 第10章 陪我，过几日再回业城 趁着曲调的间歇，她轻轻地抚住琴弦，琴声顿时加入其中。 萧声迷离，如怨如慕，琴声古雅，如泣如诉，萧琴合鸣，不绝于缕。 冷冷的月光之下，有徐徐轻风掠过，衣袖翻飞，鬓发飘扬……此情此景，完美地脱超于现实之上。 一曲终罢，余音袅袅间，呼吸渐沉。 楚思九没有回头，却听得身后有入亭的脚步声。 与平时比，这声音显得有些虚浮。 “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东方昊的声音很柔和。 楚思九只是瞟着他，却不说话。 他长相没差，颜值无损，但是弯身坐下的姿式过于僵硬，不似以往般行云流水。 眉心微蹙，“你……病了？” 东方昊一惊，这女人的观察竟然这般细致，他觉得自己已经掩饰得极好了，方一进亭便被她察觉了。 “唔，旧疾犯了。” “旧疾？你有甚旧疾？”楚思九狐疑地看他。 她确实不知，入府三年，二人每晚睡于一张床上，他精力旺盛得让她讨饶，从来不知他竟有旧疾？ “练武之人，腰腿关节有些旧疾很正常的。”东方昊敷衍着。 “哦。”楚思九倒也信了，心情瞬时晴朗，神色也好看了几分，“你久久不来崖庄，就是因为旧疾犯了？” 东方昊未置可否，轻缓地说一句，“想我了？” 楚思九轻哼一声，“把你扔去荒郊野岭呆十日，看你想不想我。” 东方昊不语，眸色幽沉地看着她，声音淡淡然，“若不然，如何知道你琴艺高超呢？” 楚思九浅浅地眯起眼，狡黠地一笑，“我有与王爷说过，我不会抚琴吗？” 东方昊一怔，细细地想了想，确实没有。 “但是我在花会这种场合，听你说过很多回。” 楚思九撇起了嘴，语声不屑，“花会那种场合，贵女们抚琴展示才艺，是为了抬高身价，给自己钓个好郎君。我早就与王爷订了亲，没有这种需求，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那倒是，业城的贵女中，数李婉的琴技最高，也及不到你七分。你若出场，确实会被人恨死了。”东方昊微微颔首。 “对啊，因为你这个郎君，我已经树大招风，惹了嫉恨。我该有多傻，才会跑去与人争风头。”楚思九说得振振有词。 “原来王妃除了逛街，也有学琴棋书画，针线女红的。”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眸底压着很沉的心思。 “也不想想我是从哪户人家出来的，怎么可能是不学无术之徒。”楚思九轻声嘀咕着。 东方昊心头一紧，面上却无异样，他把手一摊，“香囊呢？” 楚思九瞪他一眼，气势汹汹道，“你先跟我保证，以后不用这种方式强讨，我才给你。” 东方昊无奈地举起手，“我保证。” 楚思九撅起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腰上扯出一个布袋，“呶，三个都在里头。我让春环熏了沉香，与你身上的气味是一致的。” 东方昊接过布袋，竟然是沉甸甸的。 他眸中闪过疑色，打开来，托到手上细细地看。 双面绣也就摆了，居然还有编饰繁杂的玉搭链与盘丝扣环，每一件都如艺术品一般地精妙绝伦。 “我这次可是出血本了，那上面的玉是我的私人珍藏，配得上你这个富贵王爷哦。”楚思九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多说几句缓解一下尴尬。 东方昊的眼眸微微闪动，隔了好久才淡声道，“辛苦王妃了。” 楚思九抿了抿唇，偷偷地睄他一眼，“明日我想回业城了，你……是来接我回去的么？” 东方昊没有说话，小心地把香囊塞回布袋，又放进袖袋之中。 楚思九的眼眸眨啊眨，“你的旧疾……还没好透吧。” “唔。”东方昊轻轻地应了声。 “那，如何呢？”楚思九的声音里透了些关心。 “我关节有风湿，需要在这里泡温泉。”东方昊牵过她的手，握于手中，声音轻柔，“你在这里陪我，咱们过几日再回业城。” 楚思九觉得画风有异，二人肌肤相亲时，各种旖旎都有。但是平素里，极少有这般温馨的时刻。 东方昊浑然未觉，干净温厚的大掌依旧覆着她，黑黑的眸中闪着微光，温柔地问她，“可以么？” 楚思九愣住了，这断然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好。”她老实地答了一句。 然后，她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悄然地将手滑出了他的大掌，“很晚了，回去吧。” 手心一空，心口也跟着一空。 东方昊抿了抿唇，抬起眸子看她，“扶我一把。” 这么严重？那你刚才是怎么过来的？ 楚思九虽然狐疑，却也走过去搀住了他。 真沉，她咬紧了牙。 “行了。”站直之后，他便可以慢慢走动，步子虽然沉重，优雅挺直的身姿倒是未损几分。 刚刚走到亭外，便见得几抹身影匆匆赶来。 “王爷，您坐软轿吧。”原来是月梅，天色黑，看不清楚她的脸色，只听得她的声音微颤，极是心痛的样子。 楚思九的小心眼儿又犯了，面色一沉，气咻咻地说，“王爷，月梅在这崖庄进出两回了，为甚我的阿娇一回都没来呢？” 月梅心下恼恨，王爷为了你在大殿之上跪了一日一夜，膝盖肿胀，又入了湿气，医生叮嘱要仔细调养。可是你在这里闹着回业城，王爷无奈，睡了一晚又匆匆赶过来。 你还与他闹阿娇？ 你的阿娇早已成了鬼，喝了孟婆汤，再也不识得你这个主子了。 她气极，却也不敢发作，只得委委屈屈地示弱，“回王妃，阿娇身子娇弱，不如奴婢皮实，可以风里雨里的来回奔波。” 楚思九被她说得心口发堵，立时就有化身泼妇的冲动。 强自压下怒火，她的声音极淡，“我与王爷讲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回答了？” “王爷身体有恙，不能久立，还望王妃赎罪。”月梅竟然跪下了。 楚思九被她这番话，还有这莫名地一跪，搞得有点懵。 “你起来吧。”东方昊臭着一张脸，极不高兴。 月梅立时站起身来，殷勤地小跑到东方昊的身边，小心地将他扶上软轿。 “起轿。”她轻声地喊。 然后又挥挥手，轿夫步子极大，稳步如飞地往前跑去。 “王妃，得罪了。”她礼数周全，还记得与楚思九行一礼。 然后，便一路小跑地跟着去了。 楚思九目瞪口呆，丫你个东方昊，招呼不打一个，就走了？！ 这么回去，太丢面子。楚思九心头不忿，随便指个方向，“春环，咱们去那边转转。” 第11章 忠言，逆耳，臣妾想做忠臣 “是，王妃。”春环抱着古琴，跟在后面。 她把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劝了起来，“王妃，其实王爷对您极好，您只需稍稍温柔一些，他就会把您捧在手心里，哪里会有月梅什么事情。” 楚思九停住步子，恨恨地说，“多嘴。” 春环伸一伸舌头，“戏文里唱，忠言逆耳，奴婢想做忠臣。” 楚思九“噗嗤”一笑，“这些话都是阿娇教你的吧。” 春环嘿嘿一笑，“奴婢与阿娇姐投缘，她说奴婢虽然傻呼呼的，但是贵在爽直，定然入得了王妃的眼。她还说最多三年，您就会带奴婢去业城，果然呢。” “这鬼灵精。”楚思九轻啐一口，十日没见着阿娇，怪想念的。 也不知道她在肃王府干啥，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也不给她带个口信。 回去要罚她。 二人闲悠悠地逛着，见到前方匆匆地过来一个身影。 看走路的姿势应该是李槐，见着楚思九他连忙行礼，“王妃，夜深了，王爷让您赶紧回去。” 楚思九轻哼一声，“我还没逛够呢。” 她心里有气，你招呼都不打一声，臭个脸，坐了软轿顾自走了，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李槐是个机灵的，来之前已经问过轿夫，心里头门儿清着呢，“王爷膝盖有伤，大夫说他不能长久站立，刚才站得时间久了，急着回院里上药按摩呢。” “这么厉害？”楚思九面色微变。 “是啊，王爷这回吃大苦头了。”李槐自然知道王爷这伤是如何得来的，看向楚思九的眼眸里多了几分内容。 总算楚思九还有几分良心，脸上依旧摆出一副傲骄的模样，私底下却是迈大了步子，紧赶着往主院走去。 李槐瞧在眼里，心态总算平和了几分。 王妃还是在意王爷的。 * 东方昊的膝盖青肿难当，这回过来，他把府里的大夫陆道仁也带来了。 此时，正拿了膏药，用力地给他揉搓着。 陆道仁医术高超，长得也很周正，穿一身青衣，有点道骨仙风的劲头。他偶尔会走街串巷，给穷人看病，在业城有极好的名声。 不过，他是只话唠。 一边揉，一边叨叨着，“王爷，最近您要卧床休息，湿气入得膝盖，养得不好，老了会变成老寒腿。 东方昊冷眉冷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道仁很习惯他这副模样，继续叨着，“温泉一日泡三回就够了，饱暖思***要忌房事。” 东方昊突地盯住他，“我让你找的东西，什么时候可以到？” 陆道仁没好气地瞟他一眼，“三日。” 然后他似乎生了气，扁了嘴不再说话。 两个膝盖范围不大，只一会儿功夫就揉好了。 收拾了东西，陆道仁转身要走，可他是话唠体，还是没忍住，“王爷，这桩事情往大了讲，是欺君，您要考虑周全。” 东方昊冷沉地看他，“你做得干净些，便不会有事。” 陆道仁轻叹着，“王爷，您这般用心良苦，王妃也不会记得您的情，何苦呢。一了百了，日后也少了好些事情。” 他一直看楚思九不顺眼，理由很简单，他觉得楚思九对王爷不够好。 “滚。”声音冷冽刺骨。 “行行，我滚，明日再滚来给您上药。”陆道仁一点都不怕，他太医院出身，是东方昊的救命恩人，两人交情深厚着呢。 走到门外，看见楚思九进来，他特意提高嗓子喊了一声。 “忌房事啊，别忘了。” 楚思九与陆道仁一贯不和睦，以往在肃王府时，逮着机会就会斗上几句嘴。此时她自然知道，这丫的是在故意恶心她。 “陆大夫喊得这么大声，是因为羡慕嫉妒恨么？”她站直腰板，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陆道仁冷哼着，“王妃所言何意？” 楚思九眼眸轻眨，仔细地与他解释起来，“自己有，别人也有，不稀罕，就不兴奋。自己没有，别人有，于是羡慕、嫉妒、加上恨得牙痒痒，一旦逮到机会就兴奋不已，大声宣扬，唯恐别人听不到。 陆道仁被噎得够呛，他妻子早逝，留有一子。 早些年，他府里还有一名侍妾，四十岁后的某一日，他翻阅古籍，突地就入了迷局。开始执着于养生之道，敛心静气，养精蓄宝，再不近女色。 完全是他的主动行为，没有人逼他。 他是话唠，喜欢沾沾自喜地教训人，时常将他的这套理论灌输给旁人，肃王府上下无人不知。 所以，楚思九这么讲，不算揭他的短。 果然，他不以为忤，只是摇头叹息，“唯女子难养也。” 楚思九也不生气，唇角莞出两个酒窝，笑眯眯地看他迈着方步，缓缓地走将出去。 她其实挺喜欢这货的，医术好，心眼好，人又忠心。就是性子迂腐，时常要摆个谱，对她这个王妃不是那么敬重。 所幸楚思九有现代人的记忆，不在意那些礼数。他却不一样，少行一个礼，便会觉得占了上风，会偷乐很久。 这会儿，他觉得自己在口舌上占了上风，于是摇头摆尾，得意洋洋。 楚思九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报着敬老的心思，让了他一道。 转过身，她进了卧房。 东方昊已经换好了轻薄的寝衣，倚在床头，幽幽地看她。 见到她的眼眉含笑地进来，心头顿时松缓，“怎么？又与陆道仁斗嘴了？” “恩，一比一打平了。”楚思九心情不错，补充了一句，“他说我女子难养，我没有讽刺他小人难养。” 东方昊的眸中带了些笑意，伸出手，“过来。” 楚思九站着不动，眼眸盯向他的膝盖，“听说您的伤很重。” 东方昊无奈地垂下手，“养几日便会好了。” “医嘱要忌房事，我去偏房睡。”楚思九的声音轻轻的，眼帘微微挑起，闪着轻盈的光。 “你是想气死我，是吧。”东方昊皱着眉头看她，声音里透着些不耐烦。 楚思九的唇角微微莞起，似笑非笑地说，“忠言逆耳，臣妾想做忠臣。” 东方昊瞪她，久久不语。 楚思九觉得他不幽默，抿紧了唇，也瞪他。 反正她有事没事都要惹得他暴跳如雷，也不多这一桩。 按以前的戏码，这会儿他应该气愤地冲将过来，把她扔去床上。然后，两个人便会如仇人一般地，奋勇对战。 今日膝盖有伤，不知会如何？ 第12章 王爷，要遵医嘱 半晌，东方昊淡淡地说，“想做忠臣就上床来吧。” 楚思九觉得有趣，思忖着要不要再逗逗他。 东方昊的眼眸已经冷沉下来，“是不是要本王亲自捉拿？” 他作势要起来，楚思九马上投降，举起右手，眼眸笑出两道月牙，“王爷息怒，容臣妾洗漱一番，再上床来做忠臣。” 东方昊被她的笑晃到了眼睛，眸光微沉，缓缓道，“去吧。” “王爷宽厚，臣妾去去就来。”楚思九演上了瘾，还给行了一礼。 东方昊淡笑着看她离去，心思却很深沉。 父皇已经下旨，三日后，楚家满门三百二十八人，将尽数问斩。阿九虽然保下一命，下场却也不好。 如今之计，只有快活一日，是一日了。 他正想着，楚思九过来了，她换了一身轻薄的里衣，身形婀娜，曲线玲珑。 “王爷，臣妾来做忠臣了。”她面带羞色，款款地走到床前。 “上来。”东方昊的声音微哑，眸底漾动着春波。 他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 楚思九微微一颤，心头象是揣了一头小鹿，怦怦直跳。 隔着轻薄的里衣，微烫的手指轻缓地揉抚着肌肤。 呼吸渐沉，楚思九的面颊上浮起了红云。 “王爷，您想让臣妾如何做忠臣呢？” 东方昊手一紧，她重重地扑到了他的胸前。 东方昊的气息跟着粗重了，眼眸狂野，充满了渴望。他用力地将楚思九扯到面前，唇瓣压在她的耳畔上，声音带着暗夜的诱惑，“难道你不会吗？” 楚思九吃吃地笑起来，手指缓缓地侵入他的寝衣，抚住他的结实的胸肌，舌尖送到他的唇边，轻轻地舔一下，“臣妾自然会做忠臣。” 东方昊哪里受得住她这样的挑逗，直接将她扯进怀里，狠命地吻了起来。 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舌尖在她的贝齿间来回梭巡，稍微一个空档，便挤了进去，热烈地扫荡起来。 气息炽热，身体滚烫，又紧紧地贴于一体。 不再满足于唇舌的纠缠，东方昊麻利地褪去她的里衣。 …… 这个姿式果然考验体力，就算有东方昊的帮忙，楚思九也是累得够呛。 气喘不止，她八爪鱼般地伏在他的胸前，“王爷，忠臣果然不好做。” “怎么，想做奸臣么？”东方昊心满意足的靠在床前，唇角微微上扬，声音却是一本正经。 楚思九哀叫起来，“臣妾要做不忠不奸的肃王妃。” 东方昊蓦地一僵，气息跟着沉了一格。 压住心思，他淡声道，“本王准了。” 楚思九还在演，嘿嘿地笑着，“王爷，臣妾这么卖力，可有赏？” “你又看中库房里的哪样东西？”东方昊帮她披上里衣，又从边上捞过锦帕，简单地收拾起来。 “王爷真是聪明。”楚思九给他点个赞。 然后，她小狗似地往他的怀里拱了拱，愉快地说，“出来前，我在库房里看到一块老玉，颜色很翠，可以拿去九娘珠饰店琢一根凤尾钗，肯定很漂亮。” “准了。”东方昊满不在乎地说。 他早就发现，这女人品味独特，喜欢收集半成品，拿去街上的珠饰店加工，做成独一无二的饰品。 楚思九虽然不愿意掌肃王府的家用，却拿着库房的钥匙，定期进去探宝。 她时常与他闹别扭，但是讨东西的时候，却是态度极好，轻声细语，又眉眼弯弯，总会让他捡些福利。 因为这个原因，二人的关系好了很多。 楚思九笑得开心，东方昊这个王爷真不是白做的，有钱、有权、有势，能弄来好些她心心念念，又垂涎三尺的好东西。 搞得她都没法与他好好的闹别扭。 就说这一回吧，出来的前一天，她去王府库房溜了一圈。 看见里面多了好些好东西，有翠色的老玉，黑亮的云山珍珠，北地国的绿松石……每一样都看得她眼眸放光。 她打算慢慢地诓了来。 不就是以色换物么，一带两便的事情，她么有压力。 她正想得美呢，东方昊又蠢蠢欲动起来。双手环住她，唇瓣擦着她的脸颊，声音暧昧，“再做一回忠臣，唔？” 声线儿高高扬起，气味儿十足。 楚思九的心怦怦地跳，这是要累死人的节奏。 “王爷，要遵医嘱。”她哪里肯，翻身想跑。 只是，她的这点小力气哪里抵得过东方昊的手劲，被他纹丝不动地扣在怀里。 “你来做忠臣，便不妨事。”他眼神魅惑，喉口轻微滚动，性感得不要不要的。 楚思九轻轻瞟他，嗓子眼里干巴巴。 她这夫君长得真是太好看了，美色可餐，可惜她无劲消受。 更何况陆道仁特意强调要忌房事，还是要节制些。 “王爷，忠臣便如老牛，得仔细着用。用得太猛，万一坏了，就得不偿失了。”她嘿嘿地笑，眼眸弯出两道月牙，吹出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挠着东方昊的心，痒得不得了。 他顺手捞过床上的薄被，扔在膝盖的部位。 一个翻身，压住她。 舌尖在她的耳廊轻轻地舔一圈，“那就由本王来出力。” 楚思九被他的气息吹得打了个颤，“王爷，您不要膝盖了？” 东方昊轻轻地笑一声，语声暧昧，“无用的膝盖，不要也罢。” 根本由不得楚思九反对，他径自扑住了她，将她的所有的话都堵进了唇里。 这个回合费的时间较长，主要是楚思九还是舍不得坏了他的膝盖，要死要活地翻回去做忠臣。 纵然有他托着腰臀，也是累得要死要活。 “王爷，您赶紧的呀。”她媚眼如丝，喘息连连。 东方昊挺身将她压到身下，声音暗哑低沉，在她的耳边喃喃地唤着，“阿九，我的好阿九。” 楚思九的大脑一片空白，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天边飘来，一点都不真实。 她眼眸轻轻垂下，温顺地承受着他的节奏，身体忠实地将那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传递去了大脑。 …… 如此折腾了两回，东方昊勉强餍足了。 唇角勾起笑意，他抱起软瘫如泥的楚思九，往后院走去。 跃入温泉池，楚思九舒服地喘了口气，“王爷，您真是太任性了。” 东方昊珍惜与她在一起的好日子，将她环于胸前，很违和地聊起了天，“你说你第一回见我时，才十岁，与本王讲讲当时的情景。” 第13章 这货，一日就把这指标给用完了 楚思九趴在他的胸前，声音慵懒无力，“那一年，王爷十四岁。青苗节嘛，超过10岁的皇族子弟，都要参加。 您是倒数第二个出场，穿着一拢玄衣，墨绿色的云袖，身姿挺拨。旁的皇室少年牵着水牛，都有些不伦不类，只有您神情专注，脊背挺直，牵着一头水牛行走于青苗田间，怡然自得，俨如一副绝佳的水墨画。” 楚思九吃吃地笑着，“您长得实在是俊美，剑眉星目，风姿飒爽。之前那些个看着五官端正的皇家子弟，瞬时被您比成了渣渣。” “怎么？动心了？”东方昊的眸底含出了笑意。 楚思九歪起了头，笑吟吟地说，“三妹动心了，她很羡慕，说我未来的夫君长得好看。大姐便开玩笑，让她与我商量，调换一下夫君。 其实她那个六皇子夫君长得也不错，母妃梅歆瑶出身于大余国的将军府，有几分豪迈之气。就是不知为什么，教导出来的六皇子，走的却是倨桀路线，眼眸里看到的俱是傲气。” 东方昊不高兴了，轻哼一声，“你答应换了？” 楚思九不怕他，什么话都敢说，“王爷虽然长得美，但是高冷沉鸷，深不可测。那日，我仿似看到您盯了我一眼，又云淡风轻地将头转去一边，高冷得不要不要的。不如二皇子东方铭看着亲切，翩翩君子眸光温润。” 东方昊冷笑，“那会儿你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吧。” “是啊。”楚思九吐了吐舌头，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嫁给皇子，三妻四妾太可怕。所以我与三妹说，她若喜欢的话，就直接拿去。结果被父亲喝止了。” 东方昊很是无语，“本王若不写那份不纳妾的字据，你是不是就不嫁给我了？” “是啊。我与老太爷说好的，没有这张字据我不嫁的。”楚思九昂起头，认真地看他，“洞房那****也与你讲过，若您近了别的女人的身，我便不要你了，我不是开玩笑的。” 东方昊的眸光深幽难辨，沉沉地落到楚思九的脸上。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哑，却极其淡定，“本王知道了。” 老调重弹，楚思九没太在意他的反应。 淡淡地把头搭到他的肩上，叹息着说，“反正我们楚家的三位嫡女，必须嫁给皇家的三位皇子，按序排列，一人一个，谁也跑不了。” “嫁给本王，你很委屈？”东方昊听得别扭，声音微涩。 楚思九垂眸不语，心里头翻滚着好些事情。 她也别扭上了。 东方昊很熟悉她的性子，知道不能再说了。他们之间，有一些禁忌的话题，踩上线就要闹。 幽幽地看她一会儿，他不再说话。 * 天光大亮，日头照进了窗棂。 楚思九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手臂碰到一个暖暖硬硬的身体。 唔？ 她回过神来，东方昊过来了哦。 果然，一张放大版的俊脸凑到她的面前，“醒了？陆道仁在外堂叨叨半天了，本王要出去上药。” 楚思九很不解，歪了头看他，“王爷刚醒么？” 东方昊面色一沉，“刚醒。” 别扭的哟。 楚思九随便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东方昊无语地瞪着她。 听说别家的王妃都会提前起来，伺候王爷更衣。 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个福利，之前也就罢了，现在他好歹是个病人，这么提示于她，都没半点觉悟的吗？ 再不弄，就没机会了。 他沉声道，“请王妃为本王更衣。” 楚思九趴得舒服着呢，被这一声惊到了。翻过身，她一脸懵逼地看着东方昊，“王爷伤到的是膝盖，不是手啊。” 东方昊眸光冷沉，阴恻恻地看她，“我手也痛。” “真的？”楚思九急了，起来看他，“手肘关节吗？” 见她这样，东方昊的心头软了一大块，嘴里含混不清地应一声，“唔。” “那你昨晚还……”楚思九想到他托着她的腰臀上下地运动，气急败坏起来，“你就等着被陆道仁叨叨吧。” 她一边数落着，一边起来，果真帮他更衣。 东方昊满意了，微微张开手臂，看她抓耳挠腮地研究如何帮他穿衣裳。 磕磕绊绊的，总算完成了任务。 稍带手的，楚思九还摸了摸他的手肘关节和膝盖，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他的膝盖竟然是浮肿的呢。 “王爷，您这旧疾能根治么？”轻轻地摸了几下，她的眉心拧得极紧。 好象自己的心爱之物，被人动了，从内到外都不舒服。 东方昊轻搂住她，慢吞吞地说，“陆道仁说，泡温泉会有些效果，另外崖庄的山谷里有异果，五年才产一枚，过几日便会成熟。由你吃了，再与我阴阳互补，对缓解旧疾有好处。” 楚思九呆滞了，她有现代人的科学观，东方昊的这个说法，摆明了是个大忽悠。 她小心地提醒道，“王爷，您要忌房事啊。” 东方昊冷冷地哼一声，“你锻练一下，由你来做忠臣便可。” 楚思九摆出了一张苦脸，这活可不好干呐。 “怎么？想让本王去找别的忠臣？”东方昊挑起了眸子，似笑非笑地看她。 楚思九一个激灵，脑海里立时浮出月梅那双勾人的眸子，她恶寒地撇一撇嘴，“不必，本王妃每日逛街走路锻练身体，没有问题。” “有劳王妃了。”东方昊满意地点点头，缓步走去外间。 楚思九趴回床上，打算睡个回笼觉。 刚刚阖上眼，便听到陆道仁在外间的叨叨声。 “王爷，昨日我给您擦了亲手配制的特效药，照理说，您膝盖上的青肿，应该会退下去一层，现在却不明显。您昨晚忌房事了没？” 东方昊眼眉不动，摆出一张面瘫脸。 陆道仁来劲了，“王爷，男子精宝，极其贵重，要适度行房。从修身生息来讲，以王爷的年龄，每七日行两回房事即可。” 楚思九听得极其清楚，扒着被子哼哼然，七日两回？这货一日就把这指标给用完了。 东方昊淡定，凝起眸子，又半仰起头，默默地做起了算术题。 七日两回，一年需要做几回？ 没等陆道仁上完药，他已算出答案，按一年360日算，可以做一百又二回。 唔，他要加油之。 陆道仁若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口老血喷将出来。 第14章 王妃，是在勾引本王吗 上完药，东方昊缓悠悠地踱回卧房。 见楚思九撅着屁股，抱着被子趴在床上。里衣轻薄，衬出她的腰臀，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极之诱惑。 他喉口有些干，使劲地咽一口唾沫，“王妃是在勾引本王吗？” 楚思九“蹭”地转过身来，装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样，“王爷，七日两回，您这七日的量已经用完了。” 东方昊冷哼一声，“本王休工，岂不是委屈王妃了？” 楚思九想了想，还是休工吧，做忠臣实在是太累了。她大义凛然地说，“只要王爷身体康健，本王妃不怕委屈。” 东方昊的眼眸深了深，跨步坐回床头，轻叹了一声，“本王总有休工之时，王妃的委屈，本王会加倍偿还的。” 这话？ 楚思九听不懂。 她不明所谓地眨了眨眼，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王妃起床么？与本王一起用早膳？”东方昊问她。 “我想吃糯米肉糜粥，还有小酱菜。”楚思九给自己点了吃食。 她不喜欢铺张浪费，讨厌桌上摆很多菜。 在这一点上，东方昊被她管教得极好。 刚入府的时候，东方昊也是王爷的派头，吃一顿饭要摆二三十道菜，边上还要站个尝菜的太监，看得她牙疼。 她拒绝与他同桌吃饭。 把东方昊气了个半死。 商量来商量去，把那个太监打发回了皇宫，两个人的菜式，一顿不超过八道菜。 膳房提前一日拿菜单过来，由楚思九点菜。 肃王府的铺张浪费确实是压住了。 时间一长，东方昊也觉出了好处。楚思九点菜极有章法，而且，她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菜式，闲极无事时，她会把膳堂的厨子喊来交流，三年下来，那厨子学了不少新鲜菜式。 虽然只有八个菜，却比以往二三十个菜时，吃得还要好。 其实楚思九是个很讲究的人，按她的话讲，是有生活品质。 但她不喜铺张浪费，也不好面子。 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而且，根据东方昊的观察，楚思九极其怕死，她虽然与陆道仁斗嘴，却也喜欢围着他转，请教些养生之道。 她嘴里时常挂着的话：人活一世，性命是第一要紧的。 东方昊但愿她记得自己的这个宗旨，关键时刻，把保命放到第一位。 “你先去洗漱，我让他们把吃食送进来。”他轻声地说。 “好。”楚思九嘴上应着，却只是懒洋洋地翻个身，不起床。 她淡瞟着东方昊，眉头微微蹙起。心里头转起了念头，趁这会儿气氛不错，与东方昊打个商量？ “王爷，您能不能把月梅打发得远一些。” “恩？”东方昊挑起了眉毛，“为甚？” “她太风骚，老是勾引您。我看得不舒服。”楚思九实话实说。 东方昊眼眸幽沉，面色淡然，“王妃是醋了？” 楚思九半仰着头，声音平淡之极，“我的一碗好菜，却老是有一只绿头苍蝇在边上嗡来嗡去，我若倒了胃口，岂不是连累那碗菜了？！” 东方昊那个气啊，好好的话，从她的嘴里出来，怎么就那么欠揍呢。 “她哪里风骚了？”东方昊顺手捞过她，手指抚着她的细腰，“明明你最风骚，老是勾引本王。” 楚思九一把拍住他的手，“别转移话题，我已经说了，做不做随便你。” 说完她便打算起身。 东方昊哪里肯放过她，翻身压住她，一只手探入前胸，握住不放，“阿九，来做忠臣。” 楚思九服了他了，却也被他的上下其手，搞得气息不稳，“王爷的精宝尤其贵重，不能这么浪费。” 东方昊将她扯到胸前，咬住她的耳垂，舌尖在周边打转，惹得她全身轻颤。 “阿九，你是喜欢本王的，对吧。”声音浮在耳际，醇厚性感，撩拨得楚思九又是一阵颤栗。 咬紧牙关，挡住他的又一拨进攻，“王爷器大活好，相貌养眼，本王妃自然是喜欢的。” 这话太有想象空间，东方昊蹙眉瞪住她。 楚思九趁机落荒而逃，凝脂般的香肩和笔挺纤细的玉腿在面前晃过，看得东方昊浑身收紧。 她还娇笑着撩拨他，“王爷，咱们晚上再战。” * 用完早膳，东方昊照旧坐于床上。 楚思九则在卧房内来回地溜达消食，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本王需要静坐休养，王妃可会下棋？对奕最能消耗时间，还有乐趣。”东方昊试探着问。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下围棋实在是太费脑子了，不过，这里没有互联网，能做的事情不多。 饱暖思****不搞点事情做做，这货又会思着忠臣之事。 贡献体力，不如贡献智力。 她淡淡地说，“我一日最多陪你下两盘棋。” 东方昊抿起唇，原来她会下棋。 “好。”他点头，又与她商量，“外院空气好，咱们去那边对奕？” 楚思九无意见。 王爷一时兴起，下面的人就得赶紧收拾，李槐立时差人抬出一张藤榻铺上极软的靠垫，搭好棋台。 初夏的山谷，绿意盎然，清爽之风习习，甚是舒畅。 陆道仁听说王爷王妃要对奕，很是新鲜。 王爷的棋艺他是知道的，自小熏陶，在皇室中，只有终日沉浸琴棋之道的八皇子东方俊，能与之匹敌。 楚思九这种终日逛街、把玩珠钗手饰的女子，能有资格与王爷对奕？ 他鼻孔出气，很不以为然。 但是有热闹不赶，不是他的风格，双手负于身后，他作出一付神仙道士的气派，青衣潇洒，姗姗踱来。 入得外院，棋盘已经摆开。 楚思九侧坐于榻间，穿一身粉白的翠烟衫，搭配藕荷色散花的百褶长裙，发髻简单，插了根精致的凤尾玉钗，青眉粉颜，眼眸莹亮，看着甚是养眼。 陆道仁心里轻叹，作为曾经的太医，他阅遍业城贵女。单论相貌，楚思九不算最出挑。 楚家嫡长女楚思恩艳冠业城，十公主东方芸也是不逞多让，另外，慕容家、韩家、李家也各有容貌出众的女儿。 但是很奇怪，再美的女子，坐到楚思九身边，莫名地就落了颜色，成了庸脂俗粉。 他认真观察了很久，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王爷敲了他一记，“女子爱美也爱比美，但是本王的王妃从来没把那些女人看在眼里。” 第15章 不错，有点昏君的气势 他恍然大悟。 中医讲究以气养人。 在楚思九的身上，有一股笃定的气场。小小年纪，似已洞晓世事，达观自信，又自得其乐。 就算与王爷吵闹，也闹得洋洋洒洒，自有一番趣味。 便是因为如此，她才入得王爷的眼吧。 陆道仁暗自思忖了一道，再抬眼看去，王爷丰姿俊逸，王妃眉目如画，真真的一对神仙眷侣。 只可惜……他微微摇头，这世间的事情，哪有那么称心如意的。 他来时，棋盘上刚刚摆了一个开局。 楚思九执黑先行，以三三取实利开。东方昊原本对她的棋艺不报希望，围棋之道，贵在实践与练习，象八皇弟之流，终日沉浸其中，时不时拉他过去陪练，方能保持住棋力。 楚思九日日逛街摆弄手饰，就算会下棋，棋力也不会高。 此时见她下得有模有样，心头也是微凛。 他哪知道，楚思九前世住在棋院隔壁，小时候父母工作忙，美其名曰开发智力，将她扔去下棋。 她实在是不好这一口，在里头混日子。 架不住耳喧目染，什么中国流、宇宙流、僵尸流、追杀流……都懂一些。 有些童子功。 这一世，她背了不少棋谱，算是集两世之精华了。 下不过你，吓一吓你，也是可以的。 陆道仁也懂棋，愈看愈心惊，王妃棋力高深，有大师风范。 东方昊也是诧异，挑起眸子，认真地与楚思九说，“王妃千万不要与八皇弟下棋。” “哦。”楚思九淡淡应下。 她才不要下棋呢，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活动。 两局战罢，东方昊每局赢两目。 他也看出来了，楚思九虽然棋力很高，却不喜下棋。否则以她的实力，认真思考的话，也有可能赢了他。 “王妃与谁学的棋？”他好奇地问。 “柳生。”楚思九答得轻漫。 东方昊蹙起了眉，眸光幽幽地看着她，“他不是你对手吧。” 楚思九抿唇一笑，“他也能赢我两目。” 东方昊顿时索然无味，这女人下棋就是玩对付，根本不在意输赢。 袍袖一挥，“明日不下了。” “好啊。”楚思九开开心心地收拾起棋盘。这活儿她爱干，当年在棋院时，她不爱下棋，尽做这件事情。 “王妃，让奴婢收拾吧。”月梅殷勤地凑上来，一股淡幽的香气随之而来。 今日她穿了一身淡烟绿的薄裙，配上紫红的托底裤，山谷间风大，动不动就撩起那抹亮色，骚动得很。 楚思九面色一沉，“我下的棋，我来收。” “月梅。”东方昊示意她站开一些，“你马上回业城去，江南有一批新货过来，你去接应一下。” 月梅一愣，这种事情有专人负责，怎么会让她过去呢？ “王爷，奴婢……” 还没等她说完，东方昊挥一挥手，不耐烦的说，“你去找宋佑，他会讲与你听的。” 宋佑是肃王府专门负责江南片生意的掌柜。 月梅张了张嘴，却又强行忍住，“是，王爷。” 她转身离去，身后有楚思九的欢快的声音，“王爷，我理好了。你是不是要去泡温泉了？我陪你去。” 月梅面色寒凉，眸底泛起一层愠色，紧紧地抿住唇，她悄然离开。 陆道仁也看出了端倪，在边上冷哼着，“王妃，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得饶人处且饶人。“ 楚思九一怔，你个老头，又来败我的兴致。 她冷哼着，“人生得意须尽欢。” 陆道仁还想说点啥，被东方昊一记冷厉的眸光逼得闭了嘴。 “王爷，忌房事。”老头子气恼了，翻起眼皮，难壶不开提哪壶。 “滚。”东方昊淡喝一声。 陆道仁长揖一道，果真滚出门去。 楚思九笑眯眯地看着，不错，有点昏君的气势。 “春环，把这里收拾好。”然后，她拿出妲己的劲头，温柔娇羞地说，“王爷，我扶您去泡温泉。” 东方昊也不客气，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借了把力气。 站稳身体后，他试探地问，“王妃与本王一起泡温泉？” 楚思九轻眨了两下眼，“纯泡温泉？” “唔？”东方昊不解地看她。 “不做忠臣？”楚思九挨过身去，轻声地说。 “唔。”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手臂挽住她的细腰，顺势摸一把，又镇定地点了头。 * 午夜时分，深墨色的天际覆着大片的云，天空薄淡无光。 整个业城都已进入睡眠模式，静寂无声，又暗沉一片。 然而，睿王府主院的书房，依旧灯烛通明。 “王爷，宫里头传来消息，肃王爷拿江南的封地与皇帝换了楚思九的命。”内里传来睿王府头号幕僚--赵青源的声音。 睿王东方铭浅靠于太师椅上，半眯着一对细长的桃花眼，神情甚是玩味。 他长得也算好看，鼻梁高挺，薄唇时常抿着浅笑，温润又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本王的这位五皇弟真是下得出本钱呐。”他悠然地叹出一声。 同为皇子，因为母族的势力不同，政治资本也是截然不同。 东方铭是皇后姬莫婧所生，现年26岁。母后身份高贵，是北地国的公主，却在大余国内无甚根基。 东方归一为了平衡朝堂势力，才将其立为皇后。 她极精明，又懂得藏拙。长年托病，由楚芙蓉代管后宫。 二皇子东方铭贵为嫡长子，却迟迟不能取得太子之位。 当然，他也有封地，在相对富庶的西南盆地。东方铭苦心经营数十载，有不错的产出。但是与东方昊的江南封地比，却是不及。 “五皇弟此番所为，究竟是施得苦肉计？还是果真对楚思九有情？”他轻蹙眉头，淡淡地问。 赵青源年过四十，微胖，留了一把山羊胡，显得下巴尖了些。 思考时，他习惯性地捻着山羊胡的尖角，小眼睛微微眯起，很是专注。 沉吟片刻，他缓缓道来，“王爷，依属下所见，肃王爷此举一箭双雕。” 东方铭微微一笑，“何以见得？” 赵青源轻咳一声，站直身姿，娓娓道来，“皇帝忍辱负重，精心谋算，历时十余年将楚家一网打尽，下手不可谓不重。 然楚家在大余国根基甚深，同情者众多。风头浪尖之时，无人敢出来说话，但是人心之道，将来必有回报。 肃王爷竭尽全力保下楚思九，能够向世人展现其重情重义的一面，笼络人心。此为一。” 东方铭垂下眸子，唇角的笑意浅薄了几分，“说得不错，继续。” 第16章 也许，五皇弟就好这一口呢？ 赵青源偷偷瞄他一眼，又轻咳一声，“楚家三位嫡女，分别嫁给三位皇子，大难之下，仅肃王爷出手保下自己的王妃。 肃王爷财大气粗，慕容家族是大余国首富，名下产业不计其数，慕容老太爷对这个外孙素来大方。江南封地虽然富庶，在肃王爷眼里，不过尔尔。 但是对于王爷和怡王爷来讲，封地的产出就尤其的重要。 他拿封地与皇帝交换楚思九，便是料准您二位不可能效法，间接地打击了您和怡王爷。” 东方铭抿紧了唇，眸中闪过一丝落寞，“难道，就不是因为他对楚思九情有独钟？” 赵青源嗤笑一声，“当年，肃王爷迫于楚家的权势，签下永不纳妾的字据，才将楚思九娶入王府。对于皇室子弟而言，算是奇耻大辱。属下听说，楚思九骄横，二人在府中终日吵闹，日子过得并不太平。 论相貌才情，慕容家、李家、韩家均有拿得出手的女儿。无意外，此刻都已瞄准了肃王妃的位置。 大余国政治势力即将重新布局，趁这个机会正好换了无用的楚家女。 若您是肃王，会为她花出这么大的代价么？” 东方铭半阖了眼，脑海里浮现出楚思九的音容相貌，也不知怎的，她一直对他爱搭不理，似乎有什么仇怨似的。 然而，他却对她念念不忘，自家的王妃艳冠业城，却不如楚思九生动有趣，她眉梢儿轻轻一挑，都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劲道。 也许五皇弟就好这一口呢？ 抿一抿唇，他神情悠淡，“父皇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才让楚家灭门，岂是江南封地打得倒的，想必还会有别的条件。探出来了么？” “福海口风很紧，打探不出来。不过，可以预测，楚思九这个王妃之位定然是不保的。”赵青源极有把握。 东方铭浅淡地笑一声，眉眼清淡下来，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 * 两日后的夜晚，崖庄。 月色升空，繁星闪烁，轻柔的谷风四处游走，淡然而悠长。 东方昊慵懒地泡于后院的温泉之中，眼眸微眯，若有所思地瞟着楚思九。 前日，说好不做“忠臣”的，然而入得水中，轻抚细摸之下，情绪上来了，之后的事情便由不得她了。 所以，楚思九死活不肯下水了。 除此以外，两人过得还算融洽。 尤其是东方昊把月梅打发走了，没有那只绿苍绳在身边嗡嗡，楚思九心里头愉快，说话做事温柔了几分。 东方昊仗着有病在身，寻着各种机会粘她，此刻，楚思九虽然没有陪他泡温泉，却坐在边上抚琴。 曲调轻松，极具喜感。 据她说，这首曲子叫作《小苹果》。 她弹得来劲，唇角的笑愈勾愈起，眸光灵动，神思仿似飘于空中。 东方昊的音乐欣赏能力很高，能够听出这段曲子简单通俗，似乎还朗朗上口？ “好听么？”她脸颊泛着薄红，眸光莹亮。 东方昊抿住唇，眸中隐有笑意，“不但好听，还很好吃。” 楚思九歪过头，吃吃地笑，“王爷，我唱给你听听。” 她记不全歌词，只会中间耳熟能详的那几句，“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太违和了，尤其是那五个火，跟着古琴唱起来，有点黑色幽默的感觉，莫名地就戳中了笑点。 楚思九乐不可支，笑成了前仰后合。 东方昊神情轻松，唇角跟着莞起笑意。 然而他的心思却不轻松，明日就是楚家灭门之日。此时，阿九尚且心无旁骛，如同谷间的飞鸟一般恣意畅快。 明日之后，迎接她的将会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噩耗。 她受得了么？ “好玩么？”楚思九声音清脆，眼角眉梢俱是得意。 “阿九很有才。”东方昊先给她点个赞。 然后，他朝她招手，眸光温润，漾出些湛湛的波光，“过来。” 求欢的意味太明显了，楚思九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这两日每日只做一回忠臣，这丫的不够？ “王爷的膝盖好些了么？”她试探地问一句。 东方昊知道她在想什么，身姿舒展，闲散地靠在白玉之上，懒洋洋地说，“基本好了。” “那？”楚思九眨了两下眼，你懂的。 东方昊自然懂，傲骄地瞥着她，“本王让你过来聊聊。” 聊聊？ 这么纯洁？ 楚思九呵呵呵，笑得极其暧昧，“王爷……觉得本王妃很好哄？” 东方昊不语，只是凝视着她，眸光幽沉。 楚思九轻“咳”一声，款款地站起身来，语调轻扬，透着些调侃，“那本王妃，就来与王爷……聊聊。” 她想得通，王爷的标准与陆道仁的不同，七日十回才是他的标准量。 做炮you要有觉悟，挺身应战好了。 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地。 她吃吃地笑，眉目含着春波，一边走，一边褪去外衫。 夜色如此美好，微风轻轻拂过树梢，月光下，她的脸庞白皙又细嫩，覆着一层朦胧的薄光，步伐缓动，衣袂轻微飘扬。 这一刻，她便似这谷中幽居的仙女，悄悄地跨入凡界，要与她的情郎赴一场午夜的花事。 东方昊的眼眸愈发的深幽暗沉，原本他真的是想聊聊，但是现在……他唇干舌燥，喉口轻微的滚动……性感撩人。 她入得水中，投入他的怀抱，唇角贴紧耳畔，气息缓缓地吹入耳廓，“王爷，咱们开始聊吧。” 东方昊心跳加速，手掌一路往下，抚上她的脸颊、脖颈、脊背……她的皮肤娇嫩舒滑，勾得他心猿意马，哪里还把持得住。 “阿九。”他轻喘着喊她。 “唔?”楚思九投入地舔着他的耳垂，牙齿轻轻地咬一下，感觉到他轻微地一抖，她满意地笑一声，“王爷想聊什么？” 东方昊轻轻地翻个身，整个人覆住她。 唇瓣堵住她的嘴，他含糊不清地轻喃着，“别怕，你还有我。” 楚思九没听清楚，脑子晃了一道，就此一闪而过。 俊颜越放越大，呼吸滚烫，舌尖交相缠绕，尽力地攫取她的芳华，每一寸都不放过。 东方昊心里的噪动，渐渐地被她的唇舌抚平。 他温柔之极，全力地进攻， 楚思九轻呻着，又一次与他融为一体。 第17章 行刑，悲鸣声呜咽而起 初夏时分，太阳出得很早，巳时（九时）不到，白晃晃的日光已经耀得人不得不眯起眼睛。 今日是楚家行刑之日。 业城的气氛相当诡异，街面上的人欲言又止地聊着这个话题，很多人只听不说，熟人间更多只是交换一下眼色，怕说多了惹祸上身。 刑场设在南门附近的大广场，那里临时搭了一个高台，周边围了一圈御林军，他们个个穿着威严的轻软铠甲，面部线条刚烈，眸光冷峻，站在白晃晃的日光下，亦能感受到刺骨的杀气。。 高台之上，负责行刑的是韩李两家的家主：韩相庭和李乾。 在这次的楚家剿灭战中，这两家出的力最多。 楚家倒台之后，他们一路收割势力，韩家控制了工部，李家控制了户部，又分别往门下省和剩余的四个部里塞了部族亲信。 可谓战绩辉煌。 现在，只剩下丞相一职未有归属，留待皇帝东方归一定夺。 在灭掉楚家的行动中，这两家空前团结。 只是风水轮流转，日后，恐怕就是明争暗斗了。 巳时正（九时），楚家满门三百二十八人，俱已押送进来，五人一排，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 平素里，这些都是趾高气扬之辈，此时只剩了呜咽与悲愤。 命运已定，他们不再控诉了。 楚德均跪在最前一排，胡须拉杂，面色狼狈，他的眸色极其诡异，似笑非笑地看着台上二人。 “报应，你们都会有报应的。”他嘶声道。 “塞住他的嘴。”李乾怒喝道。 立时有兵士上来，拿破布塞住楚德均的嘴。他尚有丞相的派头，威武不屈，跪得笔挺。 楚思恩和楚思慧跪在第二排。 此时俱是花容失色。 “肃王爷保了思九。”楚思恩未有看到楚思九，悲喜交加，心里头却苦得不得了。 楚思慧的眼皮早已哭得肿成了包，“大姐，你我二人所嫁非人，只有二姐嫁对了人。” “思九就算活着，日子也会过得很苦，不如一家人一同归去。”楚思恩的眼泪掉了下来。 “我不怕死，我只是伤心自己嫁的夫君，表面上情深意长，关键时候还不如天天与二姐争吵的肃王爷，我不甘心啊。”楚思慧性子骄横，在怡王府里说一不二，东方钰对她极好。 此次却被他亲手送入天牢，她心肝俱焚，日夜啼哭。 “他们有苦衷的吧。”楚思恩还在为二皇子辩护。 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睿王东方铭，每回看到他的温润眼神，她的心花儿都开了。 今日她与家人一同赴难，却一点都不怨恨他，她已经失了生育功能，没有办法诞出孩儿的王妃，根本没有用。 不如就这么去了吧。 楚思慧也没有怀孕，生死关头，她灵光一现，“大姐，我们都被害了。皇家肯定动过手脚，没道理我们三个姐妹都没有孩儿。还有宫里的姑姑，她也没能诞下孩儿。我们都被算计了。” 是这样的吗？ 楚思恩一阵心惊，三年前她嫁入睿王府，不到三个月便怀了身孕，但在六个月时摔下台阶意外流产，从此生产困难。 当时，东方铭就站在她的身后。 她隐约想起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之前不敢想，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东方铭下得狠手。 她面色惨白，眼前一阵漆黑。 “不。”她惨声叫着。 与此同时，台上的韩相庭拨出一枝羽翎，扔下高台，“行刑。” 神情冷峭，声音酷寒。 刽子手高高地挥起大刀，口中喷出烈酒，锋利的刀面与日光交相辉映，晃动出一道道白光。 鲜血横飞，一个个人影颓然扑倒。 悲鸣声呜咽而起，汇集成嗡嗡的声响。 …… 这次行刑可能是太过残酷，过来看得人并不多。 围观之人刚开始还品头论足，极之兴奋，逐渐的面上隐隐露出了不忍。楚家满门包括妇孺、婴儿，均被斩杀一尽。 鲜血流成了小溪，缓缓地流入护城河内，血腥之气，经久不散。 据后世记载，楚家的灭门之刑，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6个小时）。 楚家满门，除嫡二女楚思九外，共计三百二十八人，尽数屠灭。现场惨绝人寰，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 刑场南面的远处，有一排屋舍，屋顶上，早早地坐了一名身着浅冰蓝袍衫的男子。 他的年纪看着不大，约摸二十岁出头。相貌长得极好看，五官清隽，脸颊线条分明，眼睛大而明亮，眼角微微上扬。墨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背后，用一个昂贵的黑玉扣住。 他似乎练有某种神功，酷热的阳光晒在身上，如泥入水，额角一粒汗珠都没有。 行刑之初，对面的屋顶跃上一名黑衣男子，衣饰考究，气质优雅，象是富贵人家的出身。 他长得也好看，眉清目秀，鼻高唇薄。此时，他的两道乌黑的长眉拧得极紧，眸光既悲伤又热烈，手指不由自主地捏成拳头。 浅冰蓝男子淡漠地瞥他一眼，心思晃了几道，却也不愿多想。眸子又移去了那个惨烈的现场 黑衣男只看了一刻钟，便悄然离去。 跃下屋顶时，他不小心踩碎了一块瓦片。 浅冰蓝男子的耳力极佳，这一声轻微的“咔哒”，使得他的眸光落在那块碎瓦之上。 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拧，这男子的功夫不差，应该是极度悲痛或者生气，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看来，同情楚家的人还是有的。 终于，行刑完毕，大广场上堆满了无首尸体。有人指挥兵士在中间空出一个位置，将尸体按序摆放整齐，再泼上桐油。 只一会儿，便见得火光冲天。 …… 不知何时，浅冰蓝男子已经站起身来，他腰背挺直，身姿俊挺，袍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此时已近黄昏，日光早已倾斜。 大火烧了近一个时辰，渐渐消淡下来。 而天空之中，厚重的云朵迅速地聚拢起来，无意外，立时会有一场大暴雨。 浅冰蓝男子黑眸微闪，突地一个移位，瞬时消失了影踪。 豆大的雨滴，稀疏地落下来……只一会儿功夫，电闪雷鸣，狂风夹着暴雨，浩荡地扫了过来。 业城迎来了今夏的第一场暴雨。 第18章 今日，她确实玩得够本了 崖庄。 今日，楚思九的状态很糟糕，从上午开始，她就觉得胸闷气虚，心脏象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捏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关键是她还耳鸣，嗡嗡嗡的声音，围绕着耳朵，又似乎进了她的脑子，搞得她头晕脑胀。 “王爷，我头痛。”她蹙紧了眉头，手指捏着额角。 东方昊仔细地打量她，眉头也跟着蹙紧，“很痛么？” “也不能讲痛，好象被很多人围着，每个人都在讲话，但是我又听不清楚，嗡嗡作响，郁烦难当。”她形容得很精准。 东方昊的眉头拧出了一个川字，沉吟片刻，他扬声道，“让陆道川过来。” “是。”李槐在外间应道。 楚思九拿一个枕头捂住头，又捏住胸口，“王爷，我胸口也闷，“ 东方昊的心思转了好几道，他当然知道业城正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难道是那些魂灵来找阿九了？ 陆道仁来得挺快，看到楚思九这副模样，他颇诧异，“什么症状？” 东方昊眸光复杂地看着他，“耳朵里嗡嗡作响，使得头痛，另外，胸口也闷。” 陆道仁一怔，莫名地，脚底升起了一股寒气。 他眼眸微紧，舔了下唇，淡声道，“请王妃伸手，让老夫搭一下脉。” 楚思九的脑子里灌满了各种嗡嗡声，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东方昊眼眸一暗，乌黑俊雅的眉头微微皱起。拽过楚思九，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身上，手指轻轻按揉她的太阳穴，“阿九，搭脉了。” 楚思九轻嗯了一声，哆哆嗦嗦地伸出手。 她鼻子发酸，眼眸湿湿的。每回觉得自己生病了，她就会露出这种大限已到的表情。 她不相信古时的医学，以前世的经验看，没有抗菌素的世道，感冒发烧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更何况，她现在的症状，极有可能是脑子里长了肿瘤，压迫到了神经。这种病在前世都不一定冶得好，在这一世的死亡率就是百分之百。 她眸底带了些瑟缩，落在东方昊的眼里，就是只怕死的小猫。 “咳。”陆道仁很响的咳了一声，“请王妃换一只手。” 这一回楚思九听到了，乖乖地交出了另一只手。 陆道仁仔细地搭着脉，神情愈来愈复杂。 他又重重地咳了一声，“王爷，王妃的身体很好，没有问题。她现在的症状，似乎……是由不可预知的因素引起的，或许……明日就会好了。” 东方昊冷凝着眸子，幽沉地盯着他，“你确定？” 陆道仁扁起了嘴，起身行了个大礼，“老夫行医几十载，十分确定。” 东方昊直直地看着他，“那如何缓解呢？” 陆道仁状似无奈，想了想，他吭哧着说，“或许，您做些别的事情，分散一下王妃的注意力。” 东方昊的手势一停，眸中多了些玩味，“你的意思是，本王身体力行，帮王妃分散注意力？” 陆道仁面颊微红，显得有些尴尬，“王爷懂的。” “唔，你出去吧。”他淡抿出一抹笑，专注又沉稳地看向楚思九。 因为他的停手，楚思九的眉毛又皱了起来，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住了胸口。 “难受。”她哭丧着脸。 刚才陆道仁说得什么，她没听清楚。见他连个药方也不开，就转身离去，眸中更是绝望。 要死了，要死了，连太药院出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放弃治疗了。 全须全尾活一世的目标就这么难么。 她沮丧。 突地胸口一凉，丫的东方昊竟然在脱她的衣裳。 她急急地拽住他，“你干什么？” 东方昊斜睨着她，神情酷寒，“王妃以为本王要干什么？” 楚思九终于“唔唔”地哭了出来，还拿出了撒泼打滚的劲头，翻过身去将他压在身下，使劲地扯起了他的衣裳。 “等我死了，你这个金贵的王爷，便可以三妻四妾，不对，是妻妾成群。你可以今天玩这个女人，明天玩那个女人。还可以同时玩二三四五六个女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花天酒地，穷奢极欲，醉生梦死。我却要去阴曹地府领那碗孟婆汤。万一领不到，到下一世，还得记住你在这一世会如何痛快地玩女人。我亏大发了，趁我现在还活着，我要玩个够本。” 东方昊震惊了。 这女人的脑子里到底装得什么？ 不过，既然目标一致，就勉为其难的让她上下其手吧。 他很大方地躺着，任由她左扯扯，右拽拽，好不容易地脱了衣裳。 楚思九突地泄了气，翻身下去，委屈得不要不要，“我快要死了，我不要做忠臣。” 东方昊哭笑不得，这女人啊，怎么就这么……让他无语呢。 翻过身，他压住她，轻声地哄着，“好，你就做不忠不奸的肃王妃。” 他的动作非常的轻柔，沿着脖颈往下，轻软地脱去她的衣裳。 楚思九被他吻得神识全无，脑中的那些嗡嗡声更是飞去了九霄云外，她轻声的呻喃，手指在他腰腹间流连，激得他一阵阵地颤栗。 东方昊很有耐心，又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似乎……头不痛了。 咬住她，她痛得弓起了背，磨着牙，她报复性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牙口不错，痛得他呲了一声。 这女人，真是不肯吃亏啊。 似乎……胸也不闷了。 东方昊悟出，这一招果然有效。 这一场****足足持续了一天，直到听到电闪雷鸣，暴雨袭来。 楚思九全身酸软，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今日，她确实玩得够本了。 东方昊的神情极是满足，平素里冷俊的脸颊线条，也变得柔软。侧过身，他拥住楚思九，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呼出的气息轻轻地吹到她的脖颈，暖意融融。 中间，陆道仁过来探过一回，听了一会儿声响，他轻撇了嘴角，背着手走了出去。 “陆神医，王爷和王妃还未用过晚膳，可以通传吗？”春环追出去，小心翼翼地问。 陆道仁冷哼一声，“他们都饱着，不用通传了。” 他昂首出去，留下春环一人，站于厅前凌乱。 第19章 本王，就是你的药方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院子里的木槿花被打得残败不堪，幸好这里是山谷，水往低处流，没有出现积水现象。 天气已经转晴，日光极盛，天空湛蓝一片，空气也是尤其的新鲜。 楚思九悠悠地醒来，眼神迷离，身上的酸痛，无处不在提醒她，昨日是如何的放纵与疯狂。 想了好久，她才恍然记起，自己命不久矣。 好凄惶啊。 转过头去看，东方昊已经起床了。自从膝盖好转，他便不再卧床休养，转而缓步锻练。 当然，温泉还是继续泡的，按陆道仁的话讲，有去滞除湿的功效。 “春环。”她轻喊一声。 小丫鬟一直守在门前，听到声音立时跑进来，“王妃，您醒了？我给您拿衣裳。” “唔。”楚思九的思路还沉浸在将死的忧伤中。 “王妃，您饿么？早膳想吃什么？我去通知厨房。”春环关切地问。 “按老规矩吧。”楚思九恹恹地答着。 “是。”春环把衣裳放在床边，便出门去了。 这是楚思九定的规矩，她不喜欢别人看她的身体，一直都是自己穿衣裳。 捏着衣裳，她又愣了一会儿。心里头叹着气，死过一回的人，有啥好怕的，快活一天，是一天吧。 蹙着眉，她缓缓地穿着衣裳。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只一会儿，东方昊便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似乎练过功了，额角覆着一层薄汗。 见楚思九依旧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眼眸一紧，“头还痛么？” 楚思九一怔，思忖了片刻，眉眼突地就展开了，“不痛了。” 她又摸了摸胸口，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眼眉继续生着花，“胸也不闷了。” 东方昊松一口气，“陆道仁说你无恙，果然。” 楚思九挑起了眉头，“难怪他没有给我开药方。” “谁说他没有开药方？”东方昊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眸底含着笑，“本王就是你的药方。” 楚思九愣懵地眨了几下眼。联想到昨日的那场大战，她立时反应过来。似乎开战以后，满脑门子的嗡嗡声就不见了。 “辛苦王爷了。”她立时摆出‘得了便宜卖个乖’的好模样。 东方昊安静地看着她，半晌才回了一句，“日后，本王若有不到之处，也请王妃记得本王的好处。” 楚思九觉得这句话好有内涵，蹙起眉头看着他，“王爷……打算纳妾？” 东方昊暗叫一声苦，这女人太敏感了。他语焉不详地答一句，“本王没有这个打算。” 楚思九轻瞟他一眼，只要不是生活作风问题，其余的都好商量。 好商量么？ 她脑子里又转了一道，他做手脚不让我生小孩，日后定然是要弃了我的，现在这句话，是为那时的境况做打算吧。 几秒的时间，她的神情已经在喜忧之间打了几个来回。 送过去一个白眼，她淡声道，“本王妃心胸宽广，只要身体康健，这世上就没有我过不去的坎。这几日，咱俩过得挺好，日后想起也是好的回忆。” 她的这番话，说得也是极有内涵，听得东方昊蹙起了眉头。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来，“本王先去泡澡，王妃想吃什么，安排厨房去做。” “早餐就按原先的来。”楚思九又与他商量，“肖剑在山庄里么？能否让他去谷中打些野味，晚餐咱们吃烧烤如何？” 性命无忧，要庆祝一番。 东方昊凝了凝眉，“好，我会交待肖剑。” * 一刻钟后，东方昊从温泉上来。 收拾妥当后，他直接去了书房，肖剑在那里等着。 “李槐，你在门口守着，如果王妃过来，要大声的请安。”他淡声道。 “是，王爷。”李槐退了下去。 东方昊慢悠悠地踱入书房，肖剑跟在后头。 “说吧。”桌上有新泡的茶，他托起茶盏，气质优雅地抿一口。 “是。”肖剑拱手行礼，眉眼甚是严肃。 “昨晚的这场暴雨来得极其诡异，一夜之间，把楚家满门的骨灰冲刷得干干净净。今日凌晨，属下去刑场转了转，只觉得天地之间空空荡荡，那三百二十八条人命，仿似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一般。” 东方昊眸光微凝，联想到楚思九昨日的情形，他头一回觉得，这世间恐怕是有魂灵的，楚家这三百二十八道亡魂，带着冲天的怨气，找上阿九了。 只是这些人中，恐怕有一大半是死有余辜的。 至于剩下的那一小半么，只能怨自己投错了胎。 他神情酷寒，轻轻地抿一口茶，继续问，“睿王和怡王都是什么反应？” 肖剑面色微凛，娓娓道来。 “前日晚上，睿王仿效王爷的做法，去承乾殿跪求，请皇帝放过睿王妃。却被匆匆赶来的皇后娘娘怒斥，骂他包庇逆臣，违抗圣意，置天下黎民于不顾。洋洋洒洒，骂了半个多时辰，睿王羞愧而撤。” 东方昊轻嗤一声，“这对母子倒是愈来愈会演戏了。怡王呢？” 肖剑连忙回话，“怡王也想效仿王爷的做法，他很实诚，直接冲去皇帝那里，打算用封地换回怡王妃。却被德妃拦在殿外，打了老大的一记耳光，怡王气怒而走。” 东方昊轻轻地垂下眸子，“六皇弟性情高傲，容不得半点不如人之处，此次他觉得自己落了下风，将来必会有所行动。” 肖剑不解，“此次怡王与睿王，各领一支御林军，谋得大功，已经占了王爷的上风了。” 东方昊眸光冷峭，抿唇不语。 肖剑不敢再问，王爷心思深沉，无人能够洞察他的真实想法。 “在睿王与怡王的眼里，本王之所以会救下王妃，是为了谋得美名，争取同情楚家之人的支持。于是，他们都有了危机感，睿王因地制宜地演了这么一出，怡王则表现出了不顾一切。” 东方昊的语调极淡，唇角撇着不屑。 肖剑恍然大悟，救下王妃是有这等作用。 时下之人，谁不喜欢重情重义之人？ 楚家这次明显是被皇室暗害，大余国同情楚家之人，敢怒而不敢言。王爷避开了锋芒，虽然无功，却得了这一部分人心。 至于江南的封地，看着很重要，其实这些年，王爷不间断地在封地附近购买地契，范围之广，超乎想象。 封地对于肃王府的意义在于关联的生意，有了那些地契，哪怕上缴了封地，生意也不会受到半点影响。 所以，便如这座崖庄一般，王爷料到会有今日，早就开始了布局。 他苦心经营之后，下出的这步棋，睿王和怡王根本就跟不出棋子来。 大难之下，三位有望登临高位的王爷，只有肃王爷保住了自己的王妃。在众人眼中，高下立分。 那两位王爷恐怕会觉得狼狈吧。 王爷心思之深沉，果然无人能敌啊。 肖剑心里头碎碎念着，对东方昊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所以，王爷并不是舍不得王妃，这只是一步棋而已啊。 他擅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第20章 如此，肃王如虎添翼了 “肖剑，王妃晚膳时想吃烧烤，你和鸣沙去谷里打些野味上来。”东方昊吩咐他。 鸣沙是十二卫之首。 肖剑微怔，王爷对这枚棋子还是挺好的。 “是，王爷。”他退了下去。 东方昊依旧坐在书房，耀目的阳光从窗**入，空旷又明亮。 然而，他却蹙紧了眉头，神情带着几分忡怅。 按照父皇的脾性，他至多在崖庄拖上两日。无意外，明日，父皇便会派人过来警告于他。 回去业城之后，阿九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了。 他眼眸深沉，看着案几上的纸墨出了会儿神。 * 业城，韩家。 韩相庭正在书房与幕僚刘夕议事。 “楚家已经倒台，丞相之职空置，皇帝至今没有表态，你以为如何？”他眉宇轻轻拧起，眸光很是沉寂。 刘夕沉吟着，字斟句酌地说，“韩、李两家此番风头俱劲，皇帝必然有所防范，无意外，他会扶植新的家族上位，来制衡两家的势力。依属下所见，中书省侍中慕容云浩的可能性最大。” 韩相庭眼眸微微一紧，沉思片刻后，他点点头。 “有道理。东方皇室受楚家制约二百余年，好不容易铲倒了它。皇帝绝对不会让另外的家族聚起楚家的势力。慕容家族精于商道，财大气粗，对于朝堂政治的野心不大，拿来制约韩、李两家正好。” 韩相庭刚过四十，是大余国门下省的侍中，与慕容云浩官阶相当。 他是韩家的家主，长得玉面堂皇，眉眼之间颇有威仪。 淡淡地瞟着案几上的一封红纸，他若有所思地说，“若真如此，肃王如虎添翼了。” 刘夕拱一拱手，谨慎地说，“此番肃王韬光养晦，出力最少，得到的利益却是最多。皇帝对已故淑妃念念不忘，未来由他登基的可能性最大。” 韩相庭的唇角抿出一抹笑意，“肃王心机之深沉，哪怕睿王也是不及。此番他强力保下楚思九，进退有致，杀了睿王与怡王一个措手不及。老夫实在是欣赏啊。” “只是小姐……不太高兴。”刘夕得了韩夫人的好处，逮到机会就会进言。 韩相庭目光深沉，“她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有我韩家支持的嫡女，还用怕一只落地乌鸡么？” “然而楚思九终究是个祸害，万一被楚系人马看中，扶为傀儡，也是件麻烦事。而且，肃王肯为她出这么大的血本……至少是有些情的。”刘夕小心翼翼地说。 韩相庭眼眸浅浅眯起，“之前，老夫不知道肃王要下这一步棋，遣尽高手暗杀于她，却被肃王府的侍卫团剿灭，偷鸡不得蚀把米。却也因此看出肃王府的实力，不算无用功。至于楚思九……” 他淡笑两声，“她的存在，对于很多人来讲，都是如鲠在咽，咱们不必太过积极，随大流便可。” 刘夕的眼眸深了几分，思忖片刻，由衷地点头，“侍中所言极是。” 二人还想说些什么，听到外面有对话声。 “夫人，小姐，稍等片刻，容小人进去禀报。” “恩，赶紧的。” 韩相庭立时知道是谁来了，家里的这只母老虎得罪不起，苦笑一声，他朝刘夕挥挥手。 刘夕心领神会，起身告退。 “老爷，夫人和小姐过来了。”家丁站在门前禀报。 “让她们进来吧。”韩相庭吩咐道。 他的这位夫人姓许，出身显贵，嫡兄许知言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负责监察百官，乃实权人物。 韩夫人性格强势，育有一儿一女，在韩府极有威望。 韩相庭对她很敬重，不敢怠慢于她。 “夫人、小姐请进，侍中在书房内等你们。”刘夕退出去时，正好与她们打了照面。 韩相庭正襟危坐，唇角含着笑容，看着两个花枝招展的美女推门进来。 韩夫人年近四十，保养得体，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她肤白貌美，腰若约素，婷婷走来时，有一股子少妇的风雅韵味。 走在她身边韩明珠，穿了一身粉红的纱裙，乌发如云，挽了繁复的发髻，边上斜斜地插了一根碧玉簪。 她的长相取了爹娘的优点，皮肤白皙，眉眼清秀，看着温婉动人。 然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这股子婉约是装出来的。 事实上，她的性格极其娇悍泼辣。 在业城，只有她会明目张胆地给东方昊抛媚眼，还不时地寻些借口，挑衅楚思九。 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入肃王府为侧妃。 “爹。”没有外人在，她果然露了原形，声音听着有些气急败坏。 韩相庭无奈地看她，“明珠，你又有何不满？” 韩明珠顿一下脚，几步冲到他的面前，扯住袖子撒起了娇，“爹，楚家倒台了，为何女儿还要做侧妃？” 之前楚家强势，她只能宵想肃王府侧妃之位，现在楚家倒了台，她自然有了更高的要求。 “此次韩家出力最多，皇帝只许了肃王府的侧妃之位，是不是少了点。”许夫人也不满意。 韩相庭笑了笑，将韩明珠扯到身边，细细地安慰，“明珠，肃王是个香饽饽，李家也要争这个正妃之位。皇帝摆不平，只能给两家都许了侧妃之位。但是，皇帝让你先入府，便是给了韩家先机。 你若能抢先孕出肃王府长子，王妃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将来，若肃王登基，皇后之位只能是你的。” 韩明珠扁起嘴，眉毛轻轻地耷着，“女儿听说，肃王在承乾殿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拿江南的封地换了楚思九的命。肃王下了这么大的血本，他对楚思九可真是……情深意长呢。“ 韩相庭挑眉一笑，果然是小女儿心态，脑子里尽是些拈酸吃醋之事。 “明珠啊，肃王下血本保下楚思九，可是别有用意的哦。“ 韩明珠微怔，“女儿愚钝，请父亲明示。“ 韩相庭微笑着，将个中道理细细地讲与韩明珠听。 “肃王是做大事之人，考虑问题极之周全。这一次他剑走偏锋，谋取到的好处，远甚于另外两位皇子。你没看到睿王和怡王都想效仿，却又舍不得自己的封地，只得各自狼狈地演了一场吗。” 韩明珠转了转眼珠，似乎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冷哼着，一双俏眼里杀气腾腾，“既然肃王只是做个姿态，女儿有得是办法对付楚思九。哼哼，我要把这几年受得这些个闷气，统统找补回来。” 第21章 本王，没见过比王妃好看的女人 崖庄。 楚思九闲闷无事，一心掂记着回业城。 阿娇平时胆子贼大，这回都十几日了，也不见她偷偷跑过来。 不会与野男人私奔了吧。 她“噗嗤”一笑，阿娇老是与她商量私奔一事，说要找一个英俊、潇洒又风流的玉面公子。 她倒是帮着留意过，也指过几个给她看。每回都是摇头，挑剔地紧，把对方从眉毛眼睛开始，一直到身高姿仪，批得一无是处。 结论是，她每日看着王爷，眼界看高了。 “王妃，奴家既然下了私奔这个大血本，必须找个比王爷好看的才行。” 楚思九当时就啐了她，“你做梦。” …… 楚思九愈想愈好笑，大眼睛浅浅地眯成两道新月，唇角莞出梨窝，甚是好看。 东方昊在书房里呆够了，缓悠悠地晃回厅堂。 走进门来，便被她的笑容晃着了眼。 “王妃在笑什么？”他挑起了眉。 楚思九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问他，“王爷可有见过比你好看之人？” 东方昊的眼眸凝住了，“有何深意么？” 楚思九抿一抿唇，“自然有深意，王爷有没见过吧。“ 东方昊觉出些诡异，把这个球踢了回去，“王妃见过么？” 楚思九一个咯嘣都没打，直接给出了答案，“没有。” 东方昊通体舒泰，眸底更是浮出藏不住的笑意，“唔，本王也没见过。” 楚思九拿手指虚点他一下，“这种话我可以讲，王爷怎么可以讲呢？太不矜持了。” 东方昊不在意，眉眼正经地说，“本王也没见过比王妃好看的女人。” “真的么？”楚思九眉毛跳起，笑得生机盎然，“王爷不必口是心非，本王妃有自知之明的。” “你觉得谁比你美？”东方昊较起了劲。 “十公主东方芸。” “你不觉得她很傻么？” “唔，傻么？那我大姐楚思恩呢？艳冠业城，花见花开。” “站在你边上，她显得呆板。” “有么？我觉得她很美啊。李府的李婉呢？” “假才女，眉眼虚伪。” “王爷果然有眼光。那韩明珠呢，够真实吧，老给你抛媚眼。” “她最多只能算清秀。” “点评很精致独到哎。”楚思九来了劲，突然就想出了一件可以打发时间的好玩事情。 “王爷，我正烦闷着呢。咱们扯犊子聊八卦打发时间吧。” “唔？”东方昊不太明白她说得什么。 楚思九已经来了劲头，扬声喊来春环。 “彻一壶谷里的春茶，拿一碟瓜子，切一盆香瓜，再带些新酿的酸梅过来。” “是，王妃。”春环退下去安排。 东方昊淡淡地看她，也不说话。 “王爷，过来。”楚思九笑眯眯地与他招手，“咱们唠唠嗑。” 东方昊默默地念了一番她说的这些个字词，大概悟出，是想与他聊天的意思。 他过去坐下，面色淡淡，“王妃想聊什么？” 楚思九眼睛眯得窄长，笑得象条狐狸，“王爷，咱们成亲三年了，做过好些不苟之事，却还没有交换过想法。今日得了闲，又没啥好玩的事情，咱们聊聊美女如何？” 东方昊微微拧起眉，心里头有些咯噔，“王妃想如何聊？” 楚思九舔一下唇，眉开眼笑着说，“我来问，您回答就成。要诚实哦，不能骗人。放心，我不打探秘密，只是听王爷谈谈对美女的看法而已。” 东方昊俊颜无波，眸色幽沉地盯着楚思九，心里头则是百转千迴。 良久，他淡声道，“有问有答，王妃问一个问题，也要容许本王问一个问题。这样才公平。” 无所谓啊，楚思九无所谓地笑笑，“行啊，本王妃只吃过一头猪肉，却见过好多猪跑，畅谈天下美男，决不藏私。” 东方昊的面色顿时沉了，猪？她把我比成猪？ 楚思九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平时倒没关系，她没事找事都要闹腾得他不高兴。这会儿断然不行，好不容易哄得封建王爷敞开心扉，对侃俊男美女。 不能败了兴致。 她立时笑成了小狗腿，“玩笑啊，您别跟我计较，我是您的妻子，您是那啥啥，我也就是那啥啥了呗。” 东方昊冷着脸，眸子里带了好些审视，一言不发，就这么瞪着她。 持续得时间还挺长。 楚思九笑得脸都僵了，他才扔出一句。 “本王先问。” “行，你是爷。”楚思九揉了揉僵硬的脸，松了一口气。 * 李槐又把那把藤榻搬出来了，摆在院子的阴凉角落。 中间的小桌子摆了楚思九说的那些吃食。 “王爷请。”楚思九很体贴地给他倒了香茶。 东方昊浅抿了一口茶，眸光幽沉地盯着楚思九。他没玩过这种八卦游戏，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楚思九也不急，拿了瓜子慢慢地嗑，极是悠闲。 “王妃觉得本王的脸上，哪个部位最好看？”想了半天，他决定问一个与自己有关系的问题。 “鼻子，英挺不凡，角度完美。”楚思九答得极干脆。 完全是条件反射，东方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头有了几分美意。 “轮到我了啊。”楚思九憋着笑，眼眸里闪着些狡黠，“王爷之前说了，本王妃最好看，那第二名的美女是哪个？” 这个问题东方昊有心理准备，慢条斯理地说，“十公主。” 他跟着问，“那王妃觉得，除了本王外，哪个男人最好看呢？” 楚思九歪了歪头，娓娓道来，“最早我觉得睿王东方铭，翩翩君子，风流雅致，可以排第二名。后来发现他人品不好，果断滚粗。只可惜我大姐这朵鲜花插到了他这坨牛粪上。我这人重视心灵美，八皇子东方俊，五官端正，心思纯朴，出皇室之淤泥而不染，看着也有那么几分飘飘然的仙气，我投他一票。” 东方昊微微颔首，“王妃有眼光。” “品鉴美男，本王妃目光如矩，自然极有眼光。”楚思九莞唇而笑，极之得意。 “我曾经在大街上见过一只冰山美男。仔细想想，八皇子可能不如他。那厮五官奇美，尤其是眼眉，眉形直线上扬，眼睛大而明亮，当得上剑眉星目这四个字。但是他气质寒凉，整个人象是罩在一层寒冰之中，冷不丁的被他瞟一眼，心里头冒出了寒气。不过，瑕不掩瑜，他长得是真好看。” 第22章 好吧，那本王妃就笑纳了 “比我如何？”东方昊的声音暗沉，眉眼看着不太爽利。 楚思九娇笑着拿手指点了点他的唇，“王爷，还没轮到你问呢。” 东方昊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你先回答，然后连续问两个问题。” 楚思九眨了眨眼，觉得可以。 “在本王妃眼里，自然是王爷最好看。”她笑得奸滑，你骗骗我，我再骗骗你，一辈子过过很快的。 东方昊明显不太满意，面孔冷沉了些，“王妃请问。” 楚思九垂了眸子，想了好一会儿，“王爷觉得十公主第二美，那第一美是谁呢？” 东方昊的眼眸微微有些紧，“王妃第一美。” 楚思九呵呵一笑，“好吧，那本王妃就笑纳了。” 她拉了一个靠垫过来，倚靠于榻上，眸光里闪着些复杂，盈盈地看着东方昊，“慕容家有美女么？” 东方昊心下了然，阿九看着闲事不管，其实心思缜密，知道的事情很多，只是不说而已。 “业城的大家族里，都有几个美貌女子，慕容家当然也有。”他答得轻漫，随手拿起茶盏轻抿一口。 “王妃如果没有嫁给本王，想嫁给谁？” 他这个问题问得狠，杀了楚思九一个措手不及。她突然发现东方昊是只大腹黑，觉出不妙之后，立刻反攻为守。 眉头微微蹙起，她认真地想了起来，“王爷，这个问题，我还真是想过。如果不嫁入皇家，我希望嫁出业城。大余国还有几个商业发达的城市，比如白城、柳城。如果可以，我想嫁个父母双亡，白手起家的商人。长相么，只要过得去就行。” 东方昊愣住了，完完全全地出乎意料。 楚思九见他一副被雷劈到的懵逼样，突然就很开心，“想不到吧，我这人没什么野心，做王妃要守那么多的礼节，还得提防小****们自荐枕席，太累。不如夫妻二人，生几个小宝宝，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来得逍遥自在。” 东方昊低垂了眼帘，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然了，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与大姐和三妹比，我算是有福之人。大姐嫁了个伪君子，三妹嫁了个倨傲货。都是看上去很美，实际很不美。不如我过得自在快活。” 楚思九难得地与他讲起了心里话。 东方昊依旧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遮住了全部的心事。 楚思九觉得气氛太沉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张口问了个轻松的问题，“王爷，您觉得韩明珠和李婉打架，谁会赢？” 东方昊的眉头蹙了起来，闷闷地答一句，“李婉会赢。” “怎么会？”楚思九大吃一惊，怎么看也是韩明珠泼辣呀。 “李婉善舞，还练过几年功夫，一般的女人打不过她。”东方昊的眼眸很深，“她看着温柔，也是装的，你不要惹她。” 楚思九倒抽一口气，开了个玩笑，“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 话谈到这个份上，再往下就是双方的禁忌了，两人倒也识趣，捡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随便地聊了一个下午。 黄昏前，肖剑和鸣沙从谷底上来。收获很丰厚，除了山兔、野鸡外，还打了一头麋鹿。 扛去厨房收拾，又按着东方昊的要求，在望月亭旁边整出了一块空地烧烤。 月亮爬上山头之时，香气飘满了整个山谷。 这一顿下来，楚思九觉得自己妥妥地重了两斤。 “王爷，您的膝盖好得差不多了，打算什么时候回业城呢？”她忍不住问了一下。 东方昊沉吟着说，“明日吧。” 楚思九的眉梢飞起，心情有了几分雀跃，“也不知道阿娇如何了，这么多日都不过来看我，回去后，我要罚她。” 东方昊眼眸微微闪动，没有说话。 肖剑过来，手里拿了一个小木盒，“王爷，这是属下在山谷里采的异果。” 东方昊接过木盒，淡声道，“你退下吧。” 肖剑拱手行一礼，目不斜视地退了下去。 楚思九的脑子有点混乱，声音打着磕巴，“这就是你上回讲的异果？吃了之后阴阳互补，可以缓解您的旧疾？” “恩。”东方昊点点头。 打开小木盒，里面是一枚橄榄状的果子，青悠悠又红橙橙。 丫是来真的！ 楚思九眸光微滞，看着有些目瞪口呆。 “来，吃一枚先。”东方昊捻出一枚给她。 “苦吗？”楚思九皱起了眉头。 “不苦。”东方昊明显没吃过，哄骗她呢。 “不会是毒果吧。”她不放心，不能莫名其妙地在这里嗝了屁。 东方昊沉定地看着她，眸黑如墨，闪着蛊惑人心的微光，他的声音极温柔，“本王舍不得你死。” 男人啊，果然懂得逢场作戏。 楚思九大脑一热，将这枚异果放入了嘴里。 那果子的皮极薄，轻轻一咬便渗出了汁液，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只是这药效，也太明显了吧。楚思九只觉得小腹一紧，好些气体在体内游走，最后都集中到了丹田的部位。 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她头晕目眩，直觉得身体快要爆炸了。她一把掐住东方昊的手臂，“王爷，您终于动手了？” 东方昊闷声不语地将她捞入怀里。 提息纳气，轻巧地跃起身来。这一世有轻功，东方昊是其中的高手，脚尖轻点地面，箭步如飞。 楚思九只觉得耳边生风，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躺在卧房的床上。 没死？ 还没等她细想，她的唇已经被堵上了。 东方昊吻得热烈，舌尖深刻地探入她的口腔，来回来地追逐着她的芬芳。 天旋地转。 楚思九被吻得迷迷糊糊，全身松软，使不出一点力气。 体内有一股温热的气息，覆住了她的全身，丹田处象是在聚集灵气，炙热地烧灼着。 “啊……”她惊吟着。 东方昊的唇压在她的耳侧，舌尖轻轻地舔着她的耳廓，手指则舒缓地摩挲着她的腰。 楚思九缓缓地阖上眼，觉出那股热气慢慢地消散开来，身体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稍后，一股邪火从小腹处燃起，瞬息点燃了全身。她面色潮红，身体打着哆嗦，脚趾头兴奋地蜷了起来。 她觉得不对劲，她怎么会有发情的感觉？ 这是颗……情果？ 第23章 色狼，竟然喂她吃情果 东方昊觉出她的变化，牙齿轻轻地咬住她的耳垂，声音沉哑，带着十足的诱惑，“想要么？” 楚思九的身体里有热浪袭来，喉口干涩难当。她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手指摩挲地探去他的身下，声音娇软魅惑，“王爷想要么？” 东方昊的某个部位早已绷紧，被她的滚烫的手指撩拨到，更是要着了火。 “小妖精。”东方昊哑声道。 他迅速地褪去二人的衣裳，又低头吻住她。空气里全是燥动，彼此对身体的依恋达到了顶峰。 他进入她，热烈又灼热。 …… 这是一个几乎不眠的缠绵之夜。 在天色微明之际，楚思九迷迷糊糊地听到东方昊在她的耳边说话，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在脑中回荡，迅即沉入了昏昏的脑海深处。 * 醒来时已是中午，阳光正好，一枝石榴花绽着花蕾，在窗前映出一抹嫣红。 楚思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手臂伸到身侧，东方昊已经没了身影。 想到昨晚的疯狂，她的脸颊浮起了两道绯红。心里头狠狠地啐他，色狼，竟然喂她吃情果。 不过，单纯从****的角度来讲，昨晚确实是一个享受之夜。而且，不若以往的酸软难当，小腹处暖融融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感。 炮you做到这么极至，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浅浅地莞起一道唇，她懒洋洋地喊，“春环，帮我拿衣裳。” 春环来得很快，“王妃，您醒了。” “唔。王爷呢？”楚思九随口问一句。 春环的动作很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紫色的纱裙放到床侧，“宫里的公公来了，王爷在外面接待。” 楚思九纳闷了，“哪个公公？” 春环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福公公？” 楚思九微微点头，会让东方昊亲自接待的，应该是皇帝的心腹太监福海。只是他来这里干嘛？ 是因为东方昊在崖庄呆得久了，皇帝让福海喊他回去么？ “你先出去吧，找人给王爷带个话，说我起来了。” “是，王妃。”春环退了下去。 楚思九猜对了一半，福海确实是来喊东方昊回业城的，只是回去的目的，是给楚思九传圣旨。 当然，不回业城也行，圣旨他随身带着，在这里传也可以。 东方昊面色黑沉，坐在厅堂里不作声。 “肃王殿下，这件事情早晚得做。日子已经选好了，韩家在大张旗鼓地准备，李家也不逞多让。街面上早就传扬开了，您在这里死扛着，没用。”福海苦口婆心地劝着。 东方昊面色无波，依旧绷着脸。 李槐在外面候着，生怕楚思九过来听到。 “皇帝容您在这里呆了这么多日，已经仁至义尽了。韩李两家多次暗示，您也要为他着想。”福海唉声叹气着。 “现在的朝堂很复杂，这两家都在觊觎丞相的位子，您也知道皇帝的打算，在这种关键时刻，您不能跟他拧着干。” 东方昊不语，眼帘轻轻垂落，俊秀的面容上透着深重的寂寥。 “王爷，王妃让我过来带话，说她起来了。”李槐在外面禀报。 东方昊眸光微凛，抬起头看向福海，“福公公，你先回业城，下午我会带王妃回肃王府。” “这样？”福海倒抽了一口气，他觉得不妥，好歹一同回业城吧。 然而，被东方昊的冷寂的眸光一扫，他立码就怂了。 轻叹一声，“那老奴就去肃王府静候吧。” 东方昊轻甩袍袖起身，意思是送客了。 福海木呆呆地看他缓步消失于厅堂的门前。 他是皇帝的心腹，知道好多的内幕。 这一回，肃王演了一场好戏，得了重情重义的名声，又打击了另外两位有登基可能的皇子。 皇帝因此赞他心机深沉，有储君的风范，有意成全了他。 不过，还是谈了不少的条件，当时他也在场，若论心机深沉，这两父子不相逞让。讨价还价之激烈，与菜市场里妇人买菜有得一拼。 福海看得目瞪口呆。 好歹最后谈妥了，楚思九虽然保下命来，下场也不咋的，被当成一粒棋子，妥妥地用了一回。 总归肃王这回一举三得，是最大的赢家。 但是戏演到这个份上，还这么拿乔就过了吧。 福海叹一口气，左右他只是个奴才，想如何演，他配合就是了。 …… 东方昊去了望月亭。 正午日头正盛，山谷空旷，稍大的一阵风吹过，便听得哗哗的树叶拂动的声音。 他沉寂如水，静默地思考着什么。 “王爷，业城有消息传来。”肖剑递上一张字条。 东方昊瞥了一眼，字条上有一行字，“帝旨，慕容云浩为丞相，即日上任。” 弯一下唇，这是意料中的事情。 他眺向远方，心中澎湃。 继楚家一家独大之后，大余国即将进入慕容家、韩家、李家三强鼎立的时代。 事已至此，再无回旋余地。 许久，他淡然道，“通知李槐备车，回业城。” 他的声音低沉清淡，没有一丝的情绪。 * 终于可以回业城了。 楚思九就象即将归巢的小鸟，心情雀跃。 她与东方昊坐同一辆马车，从车子驶出崖庄开始，她便很欢快，澄澈的眸子亮得象天上的星子，嘴里头则叨叨个没完。 “王爷，路上得走大半个时辰吧，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再来聊聊美女帅哥如何？” 东方昊情绪不高，清俊高贵的脸上无甚表情，眸光幽沉沉，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她。 “你聊，我听。”他说得简单。 呃？ 楚思九歪头想了想，“王爷，你这脾气可不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可以多说一些，但是你也要发表些看法，有来有往的，才能聊得下去。” 东方昊抿紧了唇，神情有点难以琢磨。 “好。”他终于答了一句。 楚思九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暗自腹诽，这才刚刚驶出崖庄，丫的又开始装酷了，这货老是端着这股子小别扭劲头，有意思么。 算了，谁让本王妃心情好呢。 直一直腰，她想作出一副正经的模样，唇角却高高莞起，勾出一抹灿烂的无忧无虑。 倒映在东方昊的眼瞳里，久久不散。 舔一舔唇，又愉快地眯起了眼，她笑靥如花，“王爷，那日咱们谈的都是业城的贵女，其实民间也有好些美貌女子。” 第24章 可是，我见过一个更美的 “唔。”东方昊淡淡地应了一声。 “当然啦，这些美貌女子大部分都集中在青楼，自小训练琴棋书画，多才多艺。”她眸中闪着捉狭，笑吟吟地问，“王爷见多识广，应该品鉴过好些了吧。” 东方昊眉眼不动，轻淡地甩回去一句，“王妃见过么？” 楚思九“噗嗤”地笑一声，“王爷，我又没说你去偷腥，讨论而已，不要这么严肃么。” 东方昊挑了挑眉，“本王很少去这些风月场所。” 楚思九凝起眉头想了想，确实哦，这货闲了就来纠缠她，晚上确实很少出去。 嘿嘿地笑两声，她没羞没臊地腆起个脸，“既然王爷见得少，那就由本王妃为您介绍一二。” 东方昊好奇了，眼眸微微眯起，“王妃识得青楼女子？” 楚思九又是嘿嘿，手指朝他勾了勾，示意他把头凑过来。 东方昊乃皇室出身，尊贵高雅，哪里做得这种轻漫的动作。 轻咳一声，他云淡风清地捻了捻袖子，淡声道，“你大胆地讲，本王的马车没有人敢偷听。” 楚思九想想也对，抿一抿唇，又轻笑一声。 她娓娓道来。 “本王妃四岁开始便在业城街头闲逛，见过好些贫苦人家的小孩。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孩，会被青楼买去，从小培养。不漂亮的，就有可能卖进妓院，做皮肉生意。” 东方昊微微点头，这部分的事情他也是见过的。 “偶尔我也会做一些善事，见到那些没饭吃的，受了伤的，没地方住的小孩，力所能及地帮一帮，反正丞相府里有钱，拿去大鱼大肉，不如帮补穷人，尤其是没有生活能力的小孩。 时间久了，就认识了好些人，中间就有在青楼受训的小姑娘。这些年下来，她们都长大了，有些还成了青楼的顶梁柱呢。比如烟翠院的明月、蔷薇，琴棋轩的莫愁……” 她掰着手指，数给他听。 “莫愁的棋就是我教的，你别看她现在棋艺满天下，刚开始的时候，她因为下不好棋，三天两头被老鸨打，有一回被打得血淋淋，我找了大夫给她看病。一边治病，一边呜咽咽地哭。我心软，也实在是看不过去，就教她背棋谱。琴棋轩的老师棋艺高超，要求又严格。我狠下了一番苦功，终于将她扶上了路。” 东方昊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是见过莫愁的，曾经八皇弟兴致勃勃地将他拖去琴棋轩，说她的棋艺，在业城可以排进前十。 他与莫愁下过一盘，只赢了半目。 没想到，她竟然是阿九教出来的。 “你下不过她。”他没好气地说，眸底浮着一道幽光。 “我又不靠这个吃饭。”楚思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哪天等我没饭吃了，我一准杀她下马，做个名满天下的女棋师。” 东方昊的面色黑沉了，冷黢黢地看她，却不言语。 得，又开始别扭了。 “王爷，聊天么，就是畅所欲言，您老是冷板着个脸，咱们还怎么愉快地往下聊么。”楚思九不怕他，挑着眉毛与他理论。 这话还是有些效果的，东方昊的眉眼明显和顺了。 “你还教了谁？”声音闷闷的。 楚思九托起腮，沉思了会儿，“挺多的，一时半会说不完。” 东方昊听得面色一滞，盯着她的俏颜，半晌无语。 楚思九看惯了他的这副面孔，也不以为然，笑吟吟地说，“王爷，咱们继续聊美女。” 舔一下唇，她眼眉生动，“说到美女呢，在我见过的那些青楼女子中，烟翠院的明月可以拨得头筹，我第一回见到她时，她才8岁，眼睛水汪汪，鼻唇俱是精致，皮肤也很白皙。当时我就想，这姑娘长大后一定是个大美人。果然，她被烟翠院的老鸨看中了，带去学了琴艺和歌舞，妥妥地挂了头牌。” 东方昊想了想，轻唔一声，“梅大将军在府里宴客时，请过她，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楚思九轻吟了四句诗，“如何，贴切否？” 东方昊颔首，“贴切。” “明月已经很美了，可是我见过一个更美的。”楚思九轻轻地舔一下唇，意犹未尽一般，又浅笑盈盈地看着他。 午后阳光明亮，微风吹动着车帘。马车“踏踏”而行，路面上偶尔会有碎石，车轴压在上面，发出“卡嗒”的声响。 崖庄离业城不远，已然走了半个多时辰，至多还有一刻钟，便会到了。 车厢内，楚思九已经把话头递了出去，眉眼间隐隐地透出些复杂。 这件事情，她藏于心中很久了，却找不到机会问。 今日……聊一聊吧。 东方昊面色无波，清淡地看她，“王妃比本王见多识广。” 楚思九轻莞地笑一笑，“我也是偶然，去年的花会是在兰竹轩里进行的。我照惯例露个头，就去周围闲逛。 那日逛得远，去了兰竹轩后面的月娥湖。 站在河岸的高堤上，我望见月娥湖边站着一个美人。她穿了一身白色绡花的纱裙，身形苗条，瓜子脸，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脸庞白皙如玉，细致清丽脱俗，便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我只望了一眼，便想了四句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东方昊很淡定，眼皮儿都没抬起一下，“你为何认为她是北方来的佳人呢？” 楚思九眯起猫儿一样的眼眸，仔细地瞟着他，“因为她有北域血统，五官立体，眼睛尤其的漂亮。” 东方昊抿着唇，似乎在想些什么，没有立时吭声儿。 楚思九见他这付模样，心下了然。因为她亲眼看到那位美人儿，最后上了慕容府的马车。 东方昊是慕容家的外孙，自小便在慕容府里进进出出，哪有可能不认识慕容府的美人。 说不定，那美人儿，就是慕容老太爷给他准备的。 心里头酸得紧，却假装无意地侧过脸，挑起车帘朝外面看了看。 “这美人儿比十公主美多了，若业城搞个选美大赛，女人堆里，她可以拨到头筹。”她说得轻漫。 东方昊还是没有吭声儿，只是拿他的尊贵的冷眸淡淡地瞟她。 第25章 也对，人家美得这么明显 看过了窗外的风景，楚思九慵懒地靠到车座上，从袖筒里拿出之前的夜明珠，握在手中来回摆弄着玩。 她已然失了聊天的兴致， “王妃吃醋了？”东方昊的声音很玩味。 “吃什么醋？”楚思九眼睛一眯，很不以为然。 “觉得自己不如别人长得美。”东方昊的眸间含了些笑意。 楚思九挑了挑眉，又弯了弯唇，满不在乎地说，“王爷，我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最美，哪会因为有人比我美就吃什么醋。”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在冷哼。 说我最美的人明明是你，这会儿承认那美人儿比我美啦？ 明明认识，却不肯承认，还装傻。你心里头若是没有鬼，至于这么装腔作势的么？！ 也对，人家美得这么明显，你也不好意思信口雌黄吧。 ……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心里头突然有些害怕，手指悄悄地攥了起来。 这种情绪来得太突然，让她一时转不过弯来。 可能是这几日在崖庄的日子，过得太美好了，她置放在二人心中的那层隔膜，不知何时被掀掉了，莫名其妙地，她竟将东方昊刻进了心里。 心跳加快了，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她不满意这种状况，忍不住蹙起了眉。 “她叫慕容晴雪，是本王的远房表妹。三年前来的业城，一直住在月娥湖附近的庄子里。”东方昊的声音很淡。 这下子轮到楚思九不吭声了。 东方昊一时也不搭话，车厢里就此寂静下来。 马车继续“踏踏”地前行，四下里有一股暗流悄然地涌动。 楚思九没什么反应，她还在懊恼自己这么容易便失了心。 她很清楚的知道，东方昊与楚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做手脚不让她怀孕，便是为了今后清算摊牌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 而她一直与他闹些别扭，不过份亲近，也是为了闹得凶了，转身离去时，少一些感情上的牵绊。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偏偏她守不住这道防线。 怎么办呢？ 回去后狠狠地吵一场架，冷静冷静？ 由头呢？ 她陷入了沉思。 东方昊见她情绪不佳，知道她对慕容晴雪上了心。然而这话，他真的不好讲。 外公确实想将晴雪指为她的正妃人选。 私底下带他过去看过几次。 他执意娶了楚思九。 外公因而与他置了好久的气。 后来无奈退了一步，与他说得很清楚，如果楚家不出事，便将晴雪置为外室，养在月娥湖山庄便可。 皇帝不让楚思九生下子嗣，他的长子，一定要从晴雪的肚子里出来。 他不便忤逆外公的话，却也没有照着做，就一直拖着。这件事情他瞒得严严实实，绝对不会传入楚思九的耳朵里。 没想到，机缘巧合地，竟然让楚思九见到了。 而且，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与他聊起这个话题。 东方昊屏息凝气，思忖起来。 车厢里沉寂一片。 …… 业城已在面前了。 韩李两家一直将探子安置在崖庄附近，福海公公的进与出，已经引起了这两家的高度重视。 果然，肃王的车队紧随而来。 业城上下都沸腾了。 楚家满门抄斩，仅仅剩下肃王妃，皇帝到底会如何处置她？这是近几日城中最大的一个猜想。 车队缓缓进入内城 楚思九感觉到马车的轮子已经碾压在业城商街的青石路上，那是一种很特殊的声音，她一听便知道。 然而四下里有一种诡异的寂静，缺少了一贯的喧嚣，甚至连叫卖声都没有了。 楚思九讶异，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她又想去挑车帘，却被东方昊按住了手。 他的眸光极严肃，眸底有黑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底。 气氛凝滞，楚思九有不好的预感。 “你……有事瞒着我？”她迟疑着问。 东方昊不吭声，只是深沉地看着她。 楚思九缓缓地莞起唇，笑意却不达眼底，“王爷，有什么话，您就讲，我有心理准备。” 东方昊的唇角抿得很紧，声音冷沉，“不要看外面。” 楚思九轻笑了一声，眸光冷冷的，“为甚？” 东方昊蹙紧了眉，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楚思九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头浮出好些可疑之处。 那一日，她莫名其妙地被东方昊带入崖庄，与世隔绝地在那里呆了十几日，似乎……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回府，你就会知道。”东方昊终于说了一句。 楚思九的脑海里浮出很多种可能性，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马车踏踏，不紧不慢地往前驶去。 楚思九轻靠在车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东方昊，猜度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难道他把那个美人儿弄进门了？ 她觉得自己能想到的最严重的事情就是这个了。 那女人太美，自己果断比不上，肃王妃的这顶头冠恐怕是要让出去了。 只是，楚家嫡女是这么容易下堂的么？ 得闹一阵的吧。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微微蹙起了眉头。 东方昊倒是从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面瘫表情。 “喂，你要是敢弄女人进门，我可是要跟你拼的。”楚思九使劲地敲了敲桌板。 东方昊瞍她一眼，垂下眸子不说话。 楚思九轻轻眨眼，吃不准他的心思。 “喂，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省得我东想西想，恨不得跳起来敲破你的脑袋。”照着以往吵架的路数，她耍起了横。 东方昊浅缓地挑起眉，“马上就到了。” 仿佛是为了配合他，话音刚落，马车缓缓停下，外面有汪兴的声音。 “王爷，王妃，请下车。” 楚思九瞪一眼东方昊，一把掀开门帘。 车夫早已放了垫脚的杌子，轻踩一脚，她走下了马车。 肃王府的周边，围了好些人。被侍卫拦在后面，不能过来。见到楚思九下车，那些人都有些小激动，议论声纷纷扬扬。 楚思九愣住了，什么情况？ 这些人似乎在讲什么赌约，还有赌注什么的。 完全地摸不着头脑。 东方昊跟了下来，站在楚思九的身后。他尊贵高华，一贯凛冽桀骜的眼神里，闪着犀利的光芒。 淡淡地扫一眼人群，悉索声消寂了下去。 汪兴早已候在门前，此时连忙上前屈身行礼。他的声音极亮，“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东方昊面无表情，转头看向楚思九，“王妃，请。” 第26章 懵圈，赐毒药么？ 楚思九有种鸿门宴的即视感，犹豫片刻，她没奈何地挺直腰杆，淡声道，“王爷，请。” 难得的，她拿出了幼年所学的贵族礼仪，身体端庄，步态优雅，很有王妃的风范。 入得府中，她环视了一周，丫鬟们看她的眼神带了些惶惶，垂下头不敢看她。 不远处角落里，有一抹绿裳，风儿一吹，现出了绯红色的托底裤，那应该是月梅了。 她现出身形，看向她的眸光冷冷的。 楚思九心下了然，这是记上仇了。 脑子突地一抽，她的面色极不好看，“王爷，阿娇呢？” 东方昊很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然，“阿娇与人私奔了。” 这是肖剑讲与他听的，既然她临死前这么讲，自然有她的道理。 果然，楚思九的面色缓和了些，嘴里轻轻地嘀咕了一声，“既然跑了，就跑远些吧。” 汪兴从后面上来，偷偷地看一眼东方昊，吭哧着说，“王爷，福海公公在正厅等王妃过去。” 楚思九的眸中现出疑惑，难道在崖庄时，福海公公就是来找她的么？ 她也不急，依旧端着贵女的姿仪，缓悠悠地往正厅走去。 一边走，她还一边与东方昊说话，“王爷，我现在的走路姿仪，传回宫里，应该不会给您丢脸吧。” 东方昊淡声道，“不会。” “其实走这样的步子，很累的。” “……” 约摸半刻钟，二人走到了正厅前。 福海威严地坐在厅堂中间，见二人进来，他迅速地站起身来，手里捏着明晃晃的圣旨。 东方昊与他对视一眼，姿态雍容，又默不作声地走去他的身侧。 楚思九站在原处，进退不得，只有呆呆地看着。 立时，厅堂内响起太监特有的公鸭嗓，“肃王妃楚思九接旨。” 楚思九意外，眼眸散乱地看一眼东方昊。 他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眸光深邃，看不出什么表情。 楚思九没辙了，只得按着这一世的规矩，缓缓地朝福海走去，又轻轻跪下，“肃王妃楚思九接旨。” 福海中气很足，敞开圣旨开始念：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楚氏祸国，满门抄斩……” 只听了一个开头，楚思九就懵了。 脑子里“轰”得一声，炸得她目瞪口呆，脚底板瞬时抽起一道寒气，直直地打遍全身。 “满门抄斩”这四个字象一道符咒，在脑子里飘啊飘啊……后面念的什么什么什么，她都没听到。 眼面前淌着的都是鲜血，还有一双双血海深仇的眼眸。 不知不觉中，眼泪蓄满了眼眶，象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福海中气饱满，照本宣科。圣旨一般都不长，很快就念完了。他顿一顿，等着楚思九谢恩接旨。 然，一片寂静。 楚思九默默地哭着，心神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楚思九，接旨。”他不得不喊了一声。 楚思九的神思果然被这一声公鸭嗓喊回来了，抬起头，眼前一片模糊。朝着福海的方向，她发起了怔，只听了头一句，其余根本没听到。 再念一遍？ 显然不可能。 因为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她只好简单地说了句：“楚思九接旨，吾皇万岁。” 她伸手讨要圣旨。 福海的脑门上有些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还是把圣旨递给了她。 然后，他挥一挥手，旁边的小太监立时端过去一碗药。 楚思九跪在地上，情绪还在，哭得稀里哗啦。 见此情景，她懵圈了，赐毒药么？ 那股寒气再一次抽起，脊背僵直，心里头竟然抖抖不已。猛地抬起头，她看向东方昊。 亮光下，他的让她惊艳的俊隽面容，还是鬼斧刀凿一般地绝美。此时，他的面色刻板淡漠，黑乌乌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情绪，眉目如画，熟悉却又距离遥远。 楚思九的脑海里又浮出了那句话，“男人嘛，逢场作戏谁不会？” 她惨惨地一笑，丫的吃完抹净，不用再装了。 咬紧了牙，她拿衣袖擦了擦眼，眸光阴沉地盯着这碗药。 福海想催促，却不敢。他能感觉到东方昊身上隐隐散出的寒气，此时此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厅堂内寂静无声，几双眼睛都盯着楚思九与那碗药。 下面的事情有些诡异。 楚思九许是看厌了那碗药。想了想，她摊开了圣旨，眉宇微蹙，趴在地上认真地研读起来。 人之将死，总要弄清楚判决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在其余人看来，她……这是在闹哪般？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看一遍，不放心，再看一遍。 哦了，明白了。 卷好圣旨，放于手边，端起那碗药，她仰头喝下。 然后她随手一扔。 瓷碗落地，伴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碎成了好几块。 她看都不看，顾自起身，往厅外走去。 * 小腹酸涨疼痛，难以忍耐。 楚思九扶住腰，突然想起自己把圣旨留在地上，没有拿。 犹豫了一会儿，她决定继续往前走。 梅花小院是离主院最近的一方院子，四周种了好些梅树，自成一隅天地。刚刚嫁入府时，那座小院便分配给了她。 之后，东方昊死拖硬拽地，将她留在主院。梅花小院便去得少了，后来她将自己的珠饰工作室安在那里，东方昊不在府里的时候，便会窝在那里做事。 是一方隐蔽的好去处。 她已经看过判决书了，毫无意外的，她被贬为侍妾。主院显然是没法住了，无处可去，只有往梅花小院去。 至于那碗汤药，是绝子汤。 留她一条命已是极限，皇帝哪里容得下楚家的血脉诞生。 楚思九苦笑，以前她老是担心古时医学不发达，生小孩容易难产，使得她多了一道英年早逝的风险。 现在一碗绝子汤，一辈子不用操这个心了。 “王……呃，夫人，我来扶您。”春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这种状况下，敢出来扶楚思九，她也是冒了风险的。 但是，她实在是看不过去啊，王妃对她那么好，她不能弃她不顾。 她眼泪汪汪，扶完这一把，也许会被杖毙也不一定。 楚思九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瞟她一眼，“哭什么，跟着我吃香喝辣，过好日子。 春环连忙抹去眼泪，“是，夫人。” 楚思九被贬为侍妾，称谓也得跟着改。 第27章 死么，她气息奄奄地躺着 楚思九捂着小腹，行走困难，所幸梅花小院就在附近，很快就到。 躺到床上，她才发现，那碗药竟然引来了她的月事，裙上染了不少的血迹。而且，血量呈汹涌之势，比之前的量多了一倍不止。 真是要死了么，她气息奄奄地躺着。 春环忙进忙出，好不容易地将她料理好。 楚思九累极了，疲乏地阖上了眼睛，“春环，我想睡一觉，你别吵我。” “是，夫人。”春环乖顺地关上门，走去院门外呆着。 她头一回来肃王府，两眼一抹黑，凄惶得很。 院子里有一张小杌子，她坐上去，托着腮，思忖着后面该如何是好？然而她只是个小丫鬟，哪里想得出子丑寅卯。 天色渐渐地黑了，她腹中空空，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一顿吃食。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陆道仁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一身青衣，腰板挺直，那张周正的老脸绷得很紧，“小丫鬟，如夫人怎么样了？” 春环惊喜交加，站起身迎上去，“陆神医，您来了，夫人睡着了。” “她倒自在。”陆道仁鼻孔出气，嘴里依旧没断了念叨，“楚家满门抄斩，她身为子女，不紧着多哭几声，还睡得着觉？不孝啊不孝。” “陆神医，夫人月事来了，血亏不止，精神不济，所以才睡着的。”春环解释着。 “来月事了？”陆道仁眼眸一滞，嘴里嘀咕了一句，“还真是灵啊。” 春环傻愣愣地看他，小心地说，“血流不止呢。” 陆道仁凝神不语，紧走了几步，“带我去看看。” 二人入得卧房，楚思九果然睡得香甜，面色略显苍白，显出失血过多的迹象。 陆道仁默不作声地诊脉，面色阴晴不定。 诊完脉，他默默地思忖了一阵，终于站起身来，“没什么大碍，便让她睡着。明日开始，早晚两顿，老夫的药童会把煎好的药拿过来，你服侍她喝下便可。” “好的，陆神医。”春环点头应下。 陆道仁神情复杂地看了会儿楚思九。 “我走了。”轻轻地甩一下袖子，他淡定地离去。 他还要去王爷那里禀报呢。 春环送至门前，想问一下自己的归属，又觉得不妥，只能闷闷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地消失。 “诶……”她轻叹了一声。 孤清寂寥的夏夜，繁星闪烁。 春环重新缩坐在小杌子上，前途未卜，心里空空荡荡。 刚才她出来扶楚思九时，月梅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阴冷的眸子狠狠地剜着她。 做下人的都会看眼色，春环在崖庄做了几年，听过好些传言，知道月梅是慕容家的人，专门服侍王爷，地位很高。 现在，王妃被贬为侍妾了，搞不好她还能骑到王妃的头上。 王府这种地方，下面的人都是踩低拜高的，她若是偷偷地下绊子，日子可就不好过啦。 春环叹着气，她只是一个谁都可以过来踩一脚的小丫鬟啊。 心神一动，阿娇姐呢？ 她对王妃忠心耿耿，这种关键时刻，怎么不见出现呢？ 就在春环思前想后，心思不定之时，小院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了四个丫鬟打扮的人。 为首那人穿了一身淡蓝碎花纹的裙装，年纪大约二十来岁，长相清秀，说话做事很是利落。 “你就是夫人从崖庄带来的春环吧。我叫梅云，是梅花小院的主事丫鬟，汪管家说了，以后就由你做夫人的贴身丫鬟。小院里的活，我们四个会做。” 春环恍然大悟，“梅云姐姐，方才你们怎么都不在院子里？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这是个空院子呢。” 梅云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四个做错了事情，被月梅叫去训话了。” 春环了然地点头，果然是月梅下得绊子。 “你还没吃晚饭吧。今晚恐怕要忍一忍了，明天早上多吃点。”梅云也是无奈，方才要不是陆神医过来，看到这里空无一人，回去讲与王爷听，她们也回不来。 “没事没事，我能忍。”春环连忙回答。 “夫人……没事吧。”后面一个穿紫衫的丫鬟忍不住搭了句话。 她叫梅朵，是楚思九从街面上捡来的孤女。三年前，她在业城的大街上流浪，差点被妓院的老鸨收去做皮肉生意，运气好，撞上了楚思九，将她收来肃王府做了丫鬟。 “陆神医说没有大碍。”春环回头看她。 梅朵松了口气，面色却依旧黯然，“夫人喝了绝子汤，日后恐怕……” “各人都有自己的命，旁人管不了。”梅云在慕容府做过几年，见过的事情比较多，她的神色极淡，“夜深了，都散了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众人唯唯诺诺，各自散开。 * 四更天。 月光下的肃王府静谧沉寂，敲梆的时官尽忠职守，借着昏淡的石灯，在王府里巡游一遍，又缩回了自己的小屋。 主院内一条黑影悄然掠出。几个回转之后，轻巧地跃入梅花小院。 没有迟疑，他直接闪入了卧房。 楚思九睡得很沉，乌发随意地散落在枕上，面容憔悴，呼吸轻缓。薄被压在她的腋下，露出精巧的锁骨。 武林高手都有黑夜视物的本事，那人坐在床前，眼眸深沉地看着她。 似乎还有叹息，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 一刻钟后，他悄然离去。 主院的厅堂里点着烛火，微光中，月梅昏昏欲睡地跪坐在地上。 黄昏时，陆道仁过来汇报时，顺口提了句，“梅花小院里的丫鬟都去哪儿了？王爷是打算让楚思九自力更生了么？” 他虽然不喜楚思九，时常与她拌个嘴，却也看不来别人整她。 东方昊阴沉地瞥着汪兴。 汪兴一个劲地叫冤枉，“王爷，梅花小院一直有四个丫鬟，我没有给她们派活，还是照老样子运作着的。” “去看看怎么回事？”东方昊的声音极冷。 汪兴狂奔出去，打探了一番才知道，下午，月梅去过梅花小院，看那四个丫鬟偷懒，罚她们去洗衣房做苦活。 汪兴又急急地过去，把那四个丫鬟放回梅花小院伺候。 消息传出，月梅心知不妙，抖抖索索地过来请罪，“王爷，奴婢不知道如夫人下午回来，奴婢是好心办了坏事。” 东方昊冷沉着脸，不言不语，任由她跪在堂前。 当他傻么？福海一直呆在肃王府，等他们回来宣旨，她耳聪目明会不知道？楚思九就算虎落平阳，被皇帝贬为侍妾，也是做过他王妃的女人，能容她一个下人随便下绊子？ 他理都不理，径自离去。 没有他发话，谁都不敢让月梅起来。 于是她就一直跪着。 第28章 议论，王爷要纳侧妃了 楚思九昏睡了一日一夜，月梅也跪足了一日一夜。 楚思九醒来时，月梅昏了过去。 当然，楚思九是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她饿得紧，“春环，我想喝粥。” 春环一直守在外间，听到声响，立时跳了进来，“厨房备了小米粥和咸肉糜青菜粥，您想喝哪一种？” 楚思九蹙了蹙眉，“小米粥吧，再备一些小酱菜和肉松。” “是，夫人。”春环飞快地跑出去。 “夫人？”楚思九嚼了嚼这两个字，唇角泛起一丝讥嘲，还真是给面子，正常来讲，她现在的身份该叫“如夫人”吧。 微微一动，身下又渗出好些血来，这次的月事来势汹汹，她睡了一天一夜，床上应该遭殃了吧。 果然…… 春环交待完了事情，又飞快地进来伺候。见此情形，连忙上前，“夫人，由我来。” 又是一通忙乎，梅朵也进来帮忙。 她长相一般，笑起来很腼腆。 她真心实意地说，“夫人，您气色好多了。” 楚思九没什么力气，扯了扯唇，“梅朵，阿娇走的时候，有没交代你什么话？” 梅朵愣了愣，老老实实地说，“没有，阿娇姐走得很突然，似乎那日随您去了街上后，就没再回来。” 阿娇的这件事情，汪兴处理得很妥当，很少人知道。 楚思九微怔，若有所思地拧起了眉头。 “夫人，厨房把粥送来了，您想在哪里吃？”梅云在外面问。 楚思九见里面兵荒马乱的样子，恹恹然地说，“在廊下摆张桌子吧。” “是，夫人。”梅云吆喝了两个丫鬟，麻利地准备起来。 天色已暗，待楚思九慢悠悠地走出去时，廊间已经挑上了两盏灯笼，桌上端正地放了香粥小菜，食香扑鼻。 她没什么想法，饿，食之。 吃了八分饱，她抬起头来，“泡一壶香茶来。” 没几分钟，桌上先摆了一碗汤药。 春环嗫嗫着，“这是陆神医的药童拿来的，每日早晚各一碗，帮您调理身体的。” “哦。”楚思九点点头，“陆道仁来看过我的？” “恩，陆神医是昨日晚上过来的，他说您没有大碍，早晚喝汤药就行。”春环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 楚思九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轻淡地说，“还有谁来看过了？” 春环语噻，左右看看，丫鬟们都垂着头，等着她来回答。 “没了。”她也垂下头，轻声道。 “唔。”楚思九不以为然，把粥碗推去边上，顺手拿过汤药，咕咚喝下，淡声道，“把碗都收了吧。” 丫鬟们立时忙碌起来，只一会儿功夫，桌上亮整如新。 又过了一会儿，梅云端了香茶过来。 “春环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楚思九的王妃派头还在，随意地挥一挥手。 “是，夫人。”丫鬟们散开。 春环讷讷然，垂头看着自己的脚趾，不敢说话。 楚思九也不语，顾自拿起茶盏，慢悠悠地喝着。 夜半静寂，廊前光线昏淡，她浅眯着眼，想着心事。灯笼散出的光晕拢在她的身上，或明或暗，气氛有些扑朔迷离。 楚思九的脑子还没有理顺。 乱糟糟的一堆。 她判断不出满门抄斩的范围。既然她活着，同样嫁给皇子的大姐和三妹，也活着吧。 下场么，应该差不多。绝子汤和侍妾，这两样是少不了的。 大姐逆来顺受，倒也罢了。三妹蛮横，大约要疯掉了。 轻叹一声，她掉转身子看向春环，“说吧，今日听说了什么？” 春环的个头不高，穿了一件丫鬟们惯常穿的粉色常服。 她眉眼细长，笑起来也有几分招人。但是此时，她明显有些害怕，神情惴惴，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怎么，在崖庄时口齿很伶俐，来了王府，小嘴被锯掉了？”楚思九轻笑了一声，眼神却很淡。 春环“扑通”跪了下来，“夫人，奴婢不敢妄言。” 楚思九好奇了，挑起了眉毛，“府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么？” 春环哭丧着脸，嗫嚅着，“下午奴婢看到主院在布置红绸，听丫鬟们议论，王爷要纳侧妃了。” 楚思九“哦”了一声，心里象是被好几根针戳着，痛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她只是沉了沉眸子，面色却是不变。 停顿了片刻，她淡淡地说，“好好说话，跪着干嘛？起来吧。” 春环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夫人怎么会如此淡定？ 据她所知夫人是不准王爷纳妾的。 可是夫人现在也是妾，侧妃进门的话，还要压她一头，以夫人的脾气，哪会心平气和地接受啊。 “扶我进去吧。”楚思九觉得累，眼皮都睁不开了。 躺下就睡着，就跟喝了安眠药似的。 之后连续七日，早上醒来吃一顿早膳，喝一碗汤药，倒头就睡；晚上醒来吃一顿晚膳，又喝一碗汤药，继续倒头睡觉。 月事的量慢慢地少了，面色渐渐红润了。 第八日早上，用完早膳后，她拒绝喝汤药，“让陆道仁重新开个方子，把安眠的药材去掉。” 睡了七日，够了。 “春环，我想出去散步，你跟着吧。”伸个懒腰，她觉得自己也该出去舒活一下筋骨了。 春环傻了，今日是侧妃进门的日子，王府内外富贵喜气，装饰一新。 汪兴特意把梅云喊去交代了一番，要把卧室的门窗用厚布塞严实，以防鞭炮声响起吵醒了如夫人。 今日的汤药里，也是下足了安眠药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这般该如何？ 见她面色大变，楚思九悟出不对，她反应极快，眼眉梢儿一挑，“今日是侧妃进门的日子？” “嗯呐。”春环摆出一张****脸，不知所措地应了下来。 心里发着闷，楚思九默默地端起那碗药，咕咚喝下，“今日就算了，明日再调整药量吧。” 眼皮沉了沉，她上床睡觉去了。 时至今日，她已经死了心了。 但是，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四更天。 可能是睡够了，也可能是药效过了，黑暗中，她突地睁开了眼。屋子里空寂无声，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沉香味，淡然清雅，在鼻间缓缓流淌。 她觉得熟悉，似乎这些日子，每日醒来都有这样的气息，只是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阖起眼，又睁开，她仿似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愿相信。 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眼睛慢慢地习惯了黑乎乎的环境。渐渐地，眼前清晰起来，她甚至可以看出周围的轮廓…… 扯了扯唇角，她冷清地笑了一声，这就是适应能力。 第29章 过往，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 离天亮还有些时候，最近吃睡、睡吃，脑子还没怎么动过。趁着夜深人静，她可以想想……人生。 楚思九首先想了被满门抄斩的亲人们。 二太爷仙冠道长果然未卜先知，料到了今日之局，赞老太爷去得及时，躲过一劫。 楚思九心噻啊，带着和平年代的记忆，她习惯性地不问政事，以为自己只要躲过病祸，不参与危险性的运动，即可保百年平安。 哪里知道还有团灭这一说。 此时想想，楚家权高势重，左右朝政，恐怕早就成了皇家的眼中钉。 加上她爹楚德均不知收敛，与楚贵妃合伙害死了皇帝最爱的妃子。 楚思九见过好几回东方归一，这个皇帝看着就是个厉害角色，忍一时之痛，盘丝结网，一举灭了楚家。 如果这是历史书中的故事，楚思九大约会为他叫一声好。 她有前世的历史观，想得通事情的原委，感情上却是非常受不了。那都是她的亲人，嫁给东方昊之前，她与他们朝夕相处，感情很深。 轻轻地阖上眼，脑子里轰隆隆，颠三倒四地传出好些声音。仔细听，就是那日在崖庄时，脑子里的那些嗡嗡声，这回清楚了。 “报仇……” “睿王害我孩儿。” “思九……报仇。” “二姐……我不甘心啊。” “东方皇族忘恩负义，思九，杀了他们！” “报仇啊！” …… 头痛欲裂，胸口闷堵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按这里听到的声音，似乎大姐和三妹也死了？那她为什么还活着？楚思九疑惑地睁开眼。 他们死了，亡魂还来她耳边喧嚣报仇？！ 楚思九心下酸楚，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 她一直都很任性，爹娘对她的呵护纵容超过了大姐和三妹。 在这世道生活了十九年，得尽了楚家的好处，现在是到了还的时候么？ 满门抄斩，皇帝真是下得去手啊。 楚思九的眼前是大片大片的血，四散地流着，一双双仇恨的眼睛，漂浮在上头，死死地盯着她…… 他们要她报仇，这是她做得了的事情么？ 楚思九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怔怔不已。 …… 好不容易平静下心情，天色微明之际，她开始思虑自己的处境。 不许东方昊纳妾，自己倒成了妾。 讽刺啊。 昨日他已经纳了侧妃。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封建王爷终于过上了妻妾成群的美好生活。 至于她这个不会下蛋的，糟糠下堂妇，他应该弃之了吧。 无妨，她也没有与人同夫的恶趣味。 与别的女人有过苟且的男人，她也弃之。 然而，她的心里还是有些空荡，好歹厮混了三年，又是走了心的男人。单纯从PAO友的角度，他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眼前浮出那张俊朗的面容，精致的五官熠熠生辉，气质沉寂又高贵，深邃的眼眸幽幽地探着她。 楚思九的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与他的那些过往，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 …… 十二岁那年，楚家三姐妹入宫觐见皇帝。 那是她第一回入皇宫，便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 见完皇帝，三姐妹又去见皇后。那时楚思恩已经与二皇子东方铭过了礼，一个月后就会嫁入睿王府。 皇后是睿王的母后，亲切地拉着大姐说话，还有给赏赐什么的。 楚思九端着架子坐得无聊，托辞肚痛，要出官。 于是便得了个四处乱逛的机会。 皇后住得椒房宫很大，里面还分出了几个院子。 “宫女姐姐，那边是谁住的？”她指着左边的一处青瓦院墙，墙边挂了一簇黄灿灿的迎春花。 宫女为难地看看她，“那里是五皇子的院落。” 五皇子？ 楚思九的眼前立时浮现出那张深奥俊美的脸庞……两年不见，那只高冷小鲜肉长成什么样了？ “宫女姐姐，我过去看看。”难得进一回宫，看一眼美男比较划算。 她跃跃欲试地往那院落奔去。 “楚二小姐，您不能过去。”宫女在后头追她。 “嘘。”楚思九拿一根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闭嘴，别惊扰了里面的人。 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侧身进去，院落里种了好些桃花，此时正值盛开之际，红粉一片，极为好看。 “哇哦。”楚思九的眼眸莹亮，亭亭地站于桃树之下。 一阵风吹过，好些花瓣落到她的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楚思九觉出些意外惊喜，眼眉高高地挑起。 秀靥艳比花娇，般般入画。 “你是谁？”身后传来好听的男声。 楚思九僵了，脑子却极其活跃，宫女说这里住的是五皇子，会这么大咧咧提问的，应该就是本尊亲临了。 据说他会是她未来的夫君？ 尴尬…… “怎么？是个哑吧？”那男人得寸进尺，声音倒是不见得严厉。 期期艾艾地转过身，又悄悄地抬起眼，果然是那只小鲜肉美男。 两年不见，他长高很多，丰神俊逸，五官还如之前一般地俊美，眼眸深邃莫测，还带着些威严。 楚思九学过礼仪，比照着宫里的规矩与她的身份，行一礼，“给五皇子请安。” “免礼。”东方昊的神情有些玩味，“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哪位？” “我是楚相府的嫡二女，叫楚思九，是陪嫡姐过来看望皇后的。”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皇后在主院，你怎么会来这里？”东方昊盯紧了她。 “我……我贪玩，见你院里有好看的迎春花，一时心痒，过来瞧瞧。”楚思九偷偷地瞄他一眼。 “你喜欢迎春花？”他沉吟着问。 “我喜欢好看的花。”楚思九答得流畅。 “椒房宫还有好多漂亮的花，要不要瞧瞧？”东方昊一本正经地问。 楚思九微怔，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走吧。”东方昊顾自往前走去。 啊？意思是他带我去看？ 她莫名地尴尬，停在原地没动。 东方昊往前走了好几步，没有听到后面的声音，止了步子，不耐烦地说，“怎么不走？” 楚思九吭哧了一下，还没等她拒绝，他又说了一句，“动作快，跟上。” 行吧。 楚思九认了，紧走了几步，跟了上去。 她看到东方昊的唇角微微勾起，心情还不错？ “呶，这里是蔷薇，这是月季……那边有一片紫色的叫不出名字的花，过去看看？” 那一日，他带着她逛了好些地方，看了好些的花。 …… 第30章 往事，如烟，仿似昨日才发生的一样 五更的梆子一过，丫鬟们陆续起身。 楚思九肚子饿，却不想起来。今时不同往日，肃王府多了一个女人。她心里头膈应。 侧妃？ 东方昊怎么不干脆给自己弄个正妃呢？ 她在崖庄呆了十几日，又在梅花小院昏睡了八日，在东方昊的刻意隐瞒下，事面不灵。 院子里有动静，似乎是管家汪兴来了。 他年纪不大，三十岁不到，长得一般，身形精干。楚思九见过他与肖剑讨论剑术，应该也是个会功夫的。 他的声音清亮，虽然刻意地压着嗓子，楚思九也能听到些内容，“……给夫人的东西，你们找个地方……。” 梅云唯唯点头，轻声地问了几句，汪兴似乎给了回答。 楚思九知道，这两人交情不错。 阖着眼又躺了会儿，她决定起床了。 既然老天有眼，非要降大任于她，她也不能怂了。 “春环。”轻轻地唤一声。 小丫鬟真不错，立时就跳了出来，“夫人，您醒了。我给您拿衣裳。” 她的适应性很强，也就八日功夫，已经与梅花小院的几个丫鬟混得熟了，听了好些小道消息。 按着崖庄时的路数，她一边拿衣服，一边与楚思九碎几句嘴，“夫人，刚才汪管家来过了，他拿来了一个箱子，说是王爷给您的。” 楚思九蹙了蹙眉，轻唔一声，“知道了。” 春环已经拿好了衣裳，走到门前，她犹豫地转过头，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梅云让我问您，厨房做了香糖糯米糕，您要吃吗？” 她无奈，这是梅云特意交待她问的。 按礼数，昨日侧妃入门，按楚思九现在的身份，辰时是要过去给王爷和侧妃行奉茶礼。 香糖糯米糕是一种特定的糕点，这一世是专门用来做奉茶礼的茶点。 楚思九在这一世过了十九年，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她漫不经心地拿起衣裳，淡淡道，“最近喝苦汤嘴里不舒服，确实应该吃些甜的。让厨房拿两块过来做早膳，再打一桶豆浆过来。” 春环轻哦了一声，疾步退下。 楚思九浅浅地笑一下，不疾不徐地收拾起来。 待她洗漱完毕，一身清爽地出来，天光已经大亮。初夏时节，小院里绿意葱茏，墙角的蔷薇花开得旺盛。 站在廊下，楚思九的神情略有些怔，以往熟视无睹的风景，轻飘飘地落入眼中，竟然让她挪不开视线。 春环跟在身后，心里头吊着个七上八下的水桶，慌乱不安。 “夫人，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梅云朝她做着眼色，她不得不催了一声。 如夫人既然答应吃香糖糯米糕，说明她会去行奉茶礼。下面人要注意提醒时辰，免得迟到了，连累整个院子的人受罚。 楚思九大概知道她们的想法，也不介意，缓步往厅堂走去。 桌上已经摆上了香糖糯米糕。 王府的厨子手艺高超，把它做成了花瓣形状，上面嵌了花生和红枣，预示着早生贵子。 楚思九歪头看了会儿，唇角微微勾起。 三年前，她嫁入肃王府。先是与东方昊奋战一晚，天刚擦亮，就被拖起来梳妆打扮，去宫里给皇帝、皇后奉茶。 回来后，东方昊坚持要讨个彩头，不顾她困乏难当，就着香茶，一起吃了香糖糯米糕。 往事如烟，细细想来，仿似昨日才发生的一样。 缓缓坐下，她捏过一块，细细品味。这么久没做，厨子的手艺倒不生份，还是原来的味道。 日后应该会有很多机会做这款美食，说不定还能整出新花样。 她眸光清冷，面色恬静，细嚼慢咽地吃着，那几个丫鬟可都急坏了。眼看着日头偏高，辰时将至…… 春环被梅云瞪得快要哭了，但是她咬紧了牙，就是不催。 吃个糕而已，她不相信夫人会去主院行奉茶礼。 用完早膳，楚思九缓悠悠地抬起眸子，“今日没有汤药么？” 春环连忙回答，“陆神医说您的身体已无大碍，不需要喝药了。” “哦。”楚思九想了想，“把汪兴送来的箱子拿过来。” 这话一出，站在外间的梅云也明白了，夫人没打算去主院行礼。 刚才她偷偷地问过汪兴，“王爷有没吩咐如夫人一定要去行礼？” 汪兴挠了挠头，“王爷没有特别交待。但是这个是规矩，侧妃似乎是备了礼的，王爷想必也会准备。” 梅云愁了，现在这般该如何？ 她和汪兴的关系不错，私底下有些交流。 汪兴交待过她，“楚家灭门，如夫人原本也要斩首。王爷去皇宫跪了一日一夜，又拿江南的封地做交换，才换来了如夫人的命。这回月梅故作事非，把你们罚去洗衣房，结果被王爷罚跪到晕倒为止。所以，千万不要以为如夫人失了势，就慢待她。王爷喜怒不形于色，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些什么。更何况，如夫人之前待我们不薄，一定要小心伺候。” 梅云唯唯称是。 她也是从慕容家出来的，知道好些事情。 月梅是慕容老太公选出来的侍妾人选，因着如夫人的原因，一直不能成事，心里头积着怨气。 现在楚家灭了门，如夫人一点倚仗都没了，难听点讲，她就是个罪妇，是最下等的身份。所以，月梅才敢趾高气扬地来梅花小院，给她下绊子。 然而王爷为了如夫人，狠狠地罚了月梅。 由此可见，在王爷心目中，如夫人的地位，至少比月梅要高。 但是，昨日进门的侧妃是韩家的嫡女韩明珠。她长得斯文，却是个泼辣性子，之前如夫人家世显赫时，她就敢挑衅寻事。 现在楚家灭门，韩家势力大涨，她的这门亲又是皇帝亲自定下的。 凭她那个嚣张性子，没事都要找出事情来。如夫人不按礼数办事，她肯定会杀上门来。 这两人对上，王爷会倾向于谁呢？ 梅云的想法很多，却没耽误办事，只一会儿，膳厅已经收拾得极其干净。汪兴送来的那个箱子就搁在桌上。 楚思九没什么心事，从容地打开箱子。 与她料想得差不多，里面装着的，就是在崖庄时，她从东方昊那里诳来的半成品。 翠色的老玉、黑亮的云山珍珠、北地国的绿松石。 一样都不少，全都给她拿来了。 第31章 所以，要命一条吧 楚思九心思沉定，专注地看着这些东西。脑子里天马行空，想象着它们做成珠环首饰后的模样。 前世她是专业的珠宝设计师，有自己的精神追求。 两刻钟后，她站起身来。 “春环，把箱子拿去偏房。” “是，夫人。”春环吃力地抱起箱子，跟在她的身后。 偏房是楚思九的工作室，她不让丫鬟进去。但是阿娇不在了，只能培养春环了，“你留在这里，打扫一下灰尘。” “是，夫人。”春环惊声道。 她没见过世面，被这里头的珠钗饰品晃花了眼。 楚思九淡声笑笑，走回卧房，倚在床上想心事。 凌晨时分，她已经回味过人生，现在她要想想未来。 歪头托腮，作出沉思的模样。 她是罪臣之女，是灭门之灾中仅剩的一只。无家世依靠，在王爷府里做侍妾，还是只不能下蛋的侍妾。 东方昊已经纳了侧妃，无意外，还会有正妃、侧妃、侍妾、通房、外室……就身份而言，她是罪妇，是最低等的。 在尊卑分明的世道，逆袭的可能性为零。 所以，她大概只有暖床的作用，一年能轮到几回还不一定。等到人老珠黄，便在王府的角落里苟延残喘地等死。 万一东方昊比她死得早，说不定还会被人灌上一杯毒酒，就此嗝了屁。 太凄凉。 想到这里，楚思九愣了一瞬，潜意识里，她似乎对东方昊有些信心，觉得只要他活着，就能保她平安。 不对，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可能对你怀有情份的，三妻四妾的男人，太不靠谱。 倒带，重新想。 ……所以，她大概只有暖床的作用，一年能轮到几回还不一定。 最后，在王府后院的残酷府斗中，被某王妃或侧妃或宠妾……斗成了炮灰渣渣，就此嗝了屁。 凄凉极了。 楚思九脚底板里生了凉气，手臂上长了鸡皮，忍不住为自己拘了一把同情的泪。 原本，她只想全须全尾，不那么憋屈地活到寿终就寝。 然而老天不答应。 按这一世的剧本活下去，她会早逝。左右都是死，不如自力更生，如上世一般，简单粗糙且痛快地过活，顺便再想想报仇这件事情。 无所依靠，无想依靠。 所以，要命一条吧。 她恶狠狠地笑起来。 * 辰时，主院厅堂内。 东方昊面色沉寂地坐于主位之上，新晋上位的侧妃韩明珠，端正地坐于身侧。看形式，是在等楚思九过来行奉茶礼。 王府大院，基本的礼数规矩还是要的。 韩明珠心情不好，昨晚是她入府的头一晚，相当于洞房之夜。她做了万全的准备，打算一举得男。 哪里知道，东方昊将她送入房中后，就人影全无，再不出现。 她苦守一夜未果，气恼之极，却也无奈。 借着今日的奉茶礼，她要好好地羞辱一番楚思九，出这一口恶气。 她精致打扮，穿了一身艳丽的衣裳，轻纱细缎，身段玲珑。因为楚思九爱好饰物，她的高绾的云鬓上珠钗满头，眉心点上一道朱砂，原本清秀俏丽的面容，因此增添了几分妩媚。 此时，她媚眼挑起，轻佻地勾着东方昊，“王爷，妾身不知王府的规矩，准备了一个千两银子的礼包，不知道如夫人会不会满意？” 东方昊未置可否，简单地答了一句，“各凭心意。” 韩明珠讨了个没趣，心下又起了几分气恼，“王爷，如夫人太不把规矩当回事，辰时奉茶，竟然要王爷等她。“ 东方昊面色无波，不搭理她。 韩明珠不便发作，咬着嘴唇忿忿不已。 说话间，汪兴急匆匆地过来，面色慌张，额角覆了一层薄汗，“王爷，如夫人身体不适，卧床不起，无法前来奉礼。“ 东方昊心下了然，他不惊不躁，缓缓起身，“让陆道仁过去看看。” “是，王爷。”汪兴抹一把汗，急急地走了出去。 东方昊双手挽于身后，淡定地往外踱去。 “王爷。”韩明珠喊道，声音里明显得带出了怒气，“如夫人不讲礼数，您不处罚她么？” 东方昊缓缓回头，面色黑沉沉，“人吃五谷，岂能无病。本王有何理由罚她？” 韩明珠恨恨地顿足，“她也有可能装病。” 东方昊瞟着她，口气冷沉，“本王已经派大夫过去查看，侧妃对本王的处置有意见？” “妾身不敢。”韩明珠垂下了头，手指紧紧地捏着巾帕。 东方昊淡淡然，“主院已无事情，侧妃回自己的小院吧。” …… 说到自已住的小院，韩明珠又是气到内伤。 东方昊分给她的院子叫晴川院，院落很大，风景也不错。但是离主院很远，走路要超过一刻钟。 她看中了楚思九住的梅花小院。 但是看现在的情形，要靠抢了。 抢，她是不怕的。正好可以看看东方昊的态度。 看着东方昊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冷冷地哼出一声，“金桂，银桂，咱们去梅花小院。” 胸中有恶气未出，不把梅花小院夺来，不足以平她心中之愤。 主院与梅花小院果然很近，而且，有青石小路相通，没走几步路便到了。 站在院外看，东侧植有梅树，落雪时节，可以赏梅观景。此刻正值初夏，外院的墙上有蔷薇攀附，红花绿叶，煞是漂亮。 韩明珠眼前一亮，心情都好了几分，她雀跃着说，“这方小院不错，优雅清静。” 金桂在边上附和，“是啊侧妃，这里离主院很近，遇到王爷的机会也多。” 韩明珠喜滋滋地点头，“就这儿吧。” 实地考察之后，她志在必得了。 一行三人，也不敲门，气势十足地过去，又大喇喇地推门而入。 院落挺大，有两个丫鬟正在打扫卫生，陡然见到院里多了三个人，都有一瞬的忡怔。 反而是屋里的梅云反应快，立刻从里间出来。 “给韩侧妃请安。”她极有礼数，直接行得大礼。 那两个丫鬟反应过来了，紧跟着行礼。 “免礼，都起来吧。”韩明珠趾高气昂地抬起头，很是大度的样子。 “如夫人呢？侧妃上门，怎么也不出来迎接？”金桂狐假虎威，吆喝起来。 楚思九正在偏房的工作室查看珠饰，注意力相当集中，没有理会外面的声响。春环急匆匆地跑过来，站在门前禀示，“夫人，侧妃过来了。” 第32章 聒噪，把这几只轰出去 楚思九正在思忖重要问题，骤然被打断，不太高兴。 侧妃？什么鸟？来这里作甚？ 她缓悠悠地踱出来，手里拎着一柄玉如意，“过来干嘛？” 春环惶恐，“夫人，我只是个丫鬟。” “哦。”楚思九点点头，确实。 绕过走廊，她走到小院前。 初夏的日光极盛，小院里白晃晃的一片。楚思九倚在廊前，微微眯起眼，仔细地看了会儿。 哦了，那个面色葱笼的女子，应该是韩明珠。这厮倒是如愿入了肃王府，虽说只是个侧妃，好歹尝着东方昊的味道了。 冷淡地笑一声，她径自往厅堂走去。 金桂眼尖，厉声道，“如夫人，见着侧妃为何不行礼？” 楚思九理都不理，依旧往前走。 “楚思九，大胆。”韩明珠的火头上来了，大声地喊起来。 “聒噪。”楚思九轻喝一声，不屑地瞟着她，“梅云，去主院把汪兴找来，把这几只轰出去。” 梅云傻眼了，这……这件事情能做吗？ 楚思九瞪住她，“你是梅花小院的丫鬟么？不打算听我的吩咐？” “是，夫人。”梅云是个反应快的，往院门跑去。 韩明珠呆了，她还真敢啊。 “银桂，过去掌嘴。”她不信一个罪妇，还敢与她对抗。 跟着个嚣张的主子，银桂虽然话不多，平日里也是个凶悍惯了的。立时挽了袖子，朝楚思九走去。 “梅朵，抄家伙，打断她的腿。”楚思九来劲了，这都打上门来了，还不让还击？！ 梅朵对她忠心耿耿，立时拿了扫帚过来，挡在楚思九的面前。 银桂秒呆，回头看一眼韩明珠，对方不怕，咋整？ “金桂，一起上。”韩明珠声音尖利，手指点着院里的几个丫鬟，“我是肃王府的侧妃，得罪我的下场是很惨的。你们要想清楚。” 梅朵咬紧牙关，站着不动。 春环见势不妙，也站了过去，她没有多的想法，夫人对她不薄，关键时刻不能怂了。 “打。”韩明珠气怒交加，大声地喊。 那两朵桂果然冲上前去，她们平日里干过打人的勾当，抓挠扯打，有些章法。几下回合下来，梅朵和春环便吃了亏。 梅朵的脸上被抓了好几道，春环的手臂被生生地扭了一道，痛得嗤牙咧嘴。 楚思九怒了，指着另外两个丫鬟，“赶紧过来帮忙啊。” 那两个傻呆呆，看看楚思九，又看看韩明珠，不知道投去哪个阵营比较可靠。 楚思九一顿足，擒贼先擒王，她朝着韩明珠飞奔过去。手臂抡圆了，玉如意大柄朝前，冲着韩明珠的额头就是一下。 “噗”，声音极响，一行鲜血流了下来。 形势顿时转变，谁都没有想到，楚思九竟然敢打王府新晋的侧妃。 打架的都停了手，怔怔然。 韩明珠一点防备都没有的，看到眼前的那一片血红，她的腿都软了。 “我要死了么？”声音抖抖然。 金桂和银桂原本已经占了上风，见到这付情景，腿脚也跟着发软。平时都是她们欺负人，哪有被人欺负到的，更何况是百媚千娇的小姐。 楚思九倒是从容，双手环臂站于一边，声音冷沉沉，“这下可以消停了吧。” 汪兴和梅云刚刚进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我……去找王爷。”汪兴喉咙发紧，腿脚却很伶俐，只一个转身便溜之大吉。 院子中央，金桂和银桂扶着韩明珠，主仆三人都有些懵圈。 楚思九皱着眉头，“还不走？梅花小院不管饭。” 韩明珠手指抖抖，声音哽咽无力，“楚思九，你不要命了。” 楚思九呵呵笑着，“要命一条。” 韩明珠额头的血还在往下淌，与明晃晃的日头耀成一片，血红又惨白。 她气怒交加，脖子梗起，一口唾沫咽不下去，竟然昏厥了过去。 主子“阵亡”，金桂和银桂立时现出了原形。 她们在肃王府人生地不熟的，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哀哀地哭嚎，“侧妃啊，醒醒啊，您要是有个好歹，奴婢可怎么向老爷、夫人交待啊。” 楚思九嫌烦，转身进了厅堂。 关键时刻，陆道仁进来了。 他听说楚思九没去行奉茶礼，心下嗤然，果然是个不懂礼数的。然而，听汪兴的口气，王爷想让他去和稀泥？！ 他不乐意，拖拖拉拉的不愿意出门。 所以，就来晚了。 却赶了个正着，收拾这副烂摊子。 “陆神医，太好了，您过来了。”梅云的声音都变了调，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侧妃晕倒了，您赶紧给看看。” “谁打的？”陆道仁好奇。 “夫人打的。”梅云可怜兮兮地眨着眼。 陆道仁晕了个菜，什么情况？侍妾打侧妃？ 他是大夫，深宅大院去得多，见过不少后院女人的是非。贵女要面子，讲礼数，最多指使家丁、丫鬟下暗手，或者搞些毒药行鬼祟之事。 还是第一回见着亲自上阵动手，还打出了血。 这……这楚思九实在是…… 他无语地摇头，蹲下身去查看伤情。 人中上猛掐一下，那口气……便缓过来了。 韩明珠睁开眼，一时分不清状况，只是觉得额头痛得要命。 “醒了，侧妃醒了。”银桂的反应很快。 “侧妃啊，咱们要找王爷做主啊。”金桂还在悲嚎。 陆道仁随身带着药箱，拿了纱布出来处理伤口，一边处理，一边叨叨着，“伤口不深，三日内不要碰水，也不要吃深色的食物。最多十日，就会结痂长好。我会给你调一瓶袪疤痕的药，用上一个月，可以保证不留痕迹。” 他说的都是医嘱，别的话他只能放在心里。 “王爷呢？有人去通知王爷了么？”韩明珠凄凉极了。 “汪兴已经去了。”梅云讪讪道。 楚思九倒也不跑，坦悠悠地坐在厅堂里，手里捧着一盏香茶，神情淡然，不太慌张。 东方昊终于出现了。 他深蹙了眉头，眸色冷峭幽沉，清俊的面庞阴沉沉，透着黑气。 “怎么回事？”声音冷得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韩明珠已经站起身来，她的情绪原本处于激愤之中，见到靠山过来，顾不得额头疼痛，直扑过去，就想着抱住他，好好地哭一场。 东方昊拧一拧眉，往侧面靠一靠，没有让她得逞。 韩明珠差点摔一踩，狼狈地站稳身体。 她觉出自己姿仪不妥，心里头又是委屈难当，低垂了头，如梨花带雨一般，娇婉啼哭起来。 第33章 上门，讨打，不打白不打 金桂是个胆子大的，见自家小姐吃了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急地申诉起来，“王爷，如夫人托病不去行奉茶礼，侧妃关心之余，前来探望病情。哪里知道，她没有半分病态，健步如飞，二话不说，拿起如意手柄狠砸了侧妃的额头，流了好多血呢。” 东方昊的眸光冷冷地，森森地扫着金桂，“说完了？” 金桂打了个寒噤，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回王爷，奴婢说完了。” 陆道仁在边上撇一撇嘴，装，十二卫轮流值守梅花小院，有个风吹草动，立时就会与你汇报，你还会不知道这里的事情？ 几步路的距离，这么晚才过来。是在思忖如何圆这个场子吧。 “王爷，您要给妾身做主。”韩明珠跺着脚，哭得极响亮。 东方昊眉心微皱，抬头看向厅堂的方向。不知何时，楚思九已经走来门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八日未见，这厮还是这么好看。 脸型轮廓分明，剑眉如柳，睫毛密长，眼眸是她最喜欢的桃花眼，大而修长，眸光深邃幽沉，仔细看，却有薄光流动，悄悄地便流入了心湖，让人心神荡漾。 他鼻梁俊挺，唇角弧度微扬，肤色白皙细腻，脖颈修长，情动时，喉结轻微滚动，性感得不要不要…… 她看得仔细，眸中带着惋惜。 可惜啊，如此极品的男人，再也与她无关了。 “王爷，您来了。”满不在乎地打声招呼，丝毫也没觉得院子里这些闹腾与她有什么关系。 东方昊也在细细看她，身形五官与之前无异，眉眼间的气质却有些微改变。 以往她也随意，按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却有所顾忌，就算闹事也有分寸，哪会象现在这般无所畏惧和无所顾忌。 看情形，她确实想通了。不过，不是世人以为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而是她嘴里宣称的“要命一条”。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韩明珠是踢到铁板了。 “是你打的？”他的声音很淡。 楚思九嗤笑一声，“上门讨打，不打白不打。” 韩明珠的眼眸瞪起，泼辣的性子顿时起来，不管不顾地抓住东方昊的袖子，“王爷，妾身好心过来看她，她这般对我，还口出狂言。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东方昊凝起眉头，轻轻地甩一下袖子，挣开了她。 楚思九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淡淡地问，“韩侧妃，你娘家死人了么？” “呸呸呸，你这只乌鸦，怎么可以说这种话。”韩明珠觉得晦气，狠狠地啐她。 “我娘家人都死光了。”楚思九的眸光寒涔涔，“你来我院里耍威风，是欺负我光杆一人，没人同情吧。” 韩明珠一时语噻，吭哧了一会儿，突得吼道，“你一个罪妇，竟然敢打本侧妃，要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我不敬谁？我好歹还做过三年王府，你一个进门就是妾的侧妃，讲什么敬与不敬？”楚思九半笑不笑地看她。 韩明珠的肺都要气炸了，手指抖抖地指着她，“你……你……” 她腾地转过头去，看向东方昊，“王爷，您要为我做主。” 东方昊的脸上无半点表情，眸子冷沉，停在楚思九的面上。 思忖片刻，他冷声道，“韩侧妃，方才本王让你回自己的小院，你为何不听吩咐？” “啊？”韩明珠愣住了。 “本王问你，为何不答？”东方昊的神情极认真。 “妾身听说如夫人生病，前来探视。哪里知道……”她的声音又开始悲愤。 “你是觉得她在装病，故意过来查探的吧。”东方昊及时止住她的控诉，声音清冷，“本王已经派陆道仁过来，病或不病由他来断。你横插一杠，是觉得肃王府后院太过清静么？” “王爷，妾身真的只是过来探病。”韩明珠觉出不对，慌乱地看向陆道仁，“陆神医，如夫人健步如飞，她是装病的吧。” 陆道仁被东方昊的凌厉的眸光罩着，哪敢胡言乱语。 轻轻地咳一声，他缓声道，“如夫人喝过绝子汤，身体有了亏损，最近都是有病在身的。” 韩明珠有掉进沟里的感觉，周身寒凉，“王爷，您就任由后院颠倒尊卑，不讲规矩吗？” 东方昊象看一个傻子一般地看她，“韩侧妃，凡事都有因果。你不听本王的吩咐，又教唆丫鬟打人在先，要本王替你做什么主？” 韩明珠倒抽了一口冷气，眼眸狐疑地投向缩于身后，努力隐身的汪兴，又看一眼梅云。如果有人告状，只有这两个。 那两只吃了无妄之灾，相互对视，神情均是破败。 被这个彪悍泼辣的侧妃掂记上，以后的日子怕不好过了。 “扶韩侧妃回自己的小院。”东方昊的声音淡然，冷面黑沉，封建王爷的气势十足。 金桂见势不妙，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与银桂一起搀着韩明珠往外走去。 韩明珠哪里肯，忿忿不已，“王爷，难道您不罚如夫人吗？” 东方昊冷眸挑起，瞍着她，“韩侧妃也想讨罚吗？” 韩明珠恨恨地咬住唇，顿足而去。 这三只一走，梅花小院里顿时清静了。 东方昊长身玉立，双手拢于身后，眼眸若有所思地看着楚思九。良久，他轻淡地说出一句，“如夫人楚氏，禁足一个月。” 楚思九不太在意，清淡地看着他，“东方昊，我有话问你。” 她没有喊他王爷，这很不寻常。 东方昊微怔，面上却无波澜，“你问。” “楚家满门抄斩，我大姐和三妹一起斩了吗？”她抱着一线希望，认真地看着他。 “一起斩了。”东方昊轻巧地绝了她的念想。 楚思九的眼眶红了，停顿了半秒，她继续问，“你拿什么换了我的命？” 她与皇帝没有交情，楚家满门抄斩，不可能独独留下她。 与她有炮you之情的，是东方昊。 正是凭了这点情，她才敢抄起玉如意，往韩明珠头上来那么一下。睡三年的交情，怎么着也能干过睡一晚的吧。 果然，东方昊的胳膊肘往她这边拐了。 听了她的问题，东方昊研究一般地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楚思九也不急，半倚在门柱上，眸色平淡。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一下，又撞一下…… “我拿江南的封地换了你的命。”东方昊终于开了口。 “哦。”楚思九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还有别的条件么？” 第34章 本王，准你后悔一回 东方昊盯住她，抿紧唇不说话。 楚思九明白了，这里说话不方便。 行吧，她也不想追究了。 唇角莞起一抹讥诮，“我这命还挺值钱，难怪大姐和三妹随了大流。那两家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王爷宽裕呐。” 陆道仁在边上听得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哼一声，“你当王爷的膝盖是怎么肿的？若不是为了保你，他能去皇宫里跪一天一夜？” “闭嘴。”东方昊冷声喝道。 陆道仁气呼呼地指着楚思九，“唯女子难养也。” “滚。” 陆道仁一记长揖，果然滚出去了。 楚思九的面色严肃了些，原来东方昊的旧疾是这么来的。 尴尬地咧了咧唇，“东方昊，不错啊，不枉我陪你睡了三年。” 东方昊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五官象是黑铁铸过一般的黑黝黝。这女人，真是……性情大变了。 没法与她计较，甩一甩袖子，便欲离去。 “哎，东方昊，话还没说完呢。”楚思九急了，站直了身子。 今时不同往日，他若走了，她上哪儿寻他去？还说什么禁足一月呢。 东方昊认真地忍了忍气，转过身去看她。 “讲吧。” 楚思九抿紧了唇，看了他好一会儿。 “东方昊，皇帝将楚家满门抄斩，虽说我的命是你救的。但是，我喝了绝子汤，又被贬为侍妾，下场并不好。你是东方家的人，我是楚家的人，咱们现在就算是仇人了。” 东方昊眸光微闪，沉吟片刻后点头，“可以这么讲。” 楚思九眸色沉寂，淡淡地说，“嫁过来时，你我有过约定，你这一生只能娶我一人为妻，终身不许纳妾。现在我成了妾，你纳侧妃入门，事实上违反了之前的约定。”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冷静地看着她，“你想如何？” “仇人之间就不必讲情份了。”楚思九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原本我以为，你我之间的最终下场会是和离。现在反而简单，我自行离府便可。”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东方昊凝视着她，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阴沉寒凉，他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如夫人，您要三思啊。”汪兴原本缩在角落里，见势不妙，大胆地进了一句言。 楚思九满不在乎，神色轻缓，“这些日子，我哪里止三思，四思五思六思都不止了。东方昊，咱们俩好歹有些……嗯，交情。你别为难我，咱们好合好散。日后大街上碰面，也好打个招呼。” 东方昊沉吟不语，一阵风吹来，袍摆拂起微波，端得风华潋滟。 院墙内一片沉寂。 良久。 “好。”东方昊凉凉地应出一个字，眼眸轻轻挑起，似乎带了一抹嫌弃，“出去后，若想回来，本王准你后悔一回。” 楚思九紧看了他一眼，眸眼凉淡，“凡心所向，素履所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 东方昊微一皱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得楚思九飞快地跑回内堂，收拾起了东西。 见她来真的，俊美淡漠，雍容华贵，喜怒不形于色的肃王爷，竟似怒了，周身散着寒气，冷冰冰地站得象个雕像。 楚思九的动作很快，很快就收拾了一个包裹，跑了出来。院子里的人都在，包括东方昊。 他眉心紧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思九微怔，这些人怎么都跟慢动作定住一般？嗯，可能是我的言行太过出格，这些古人想不明白。 “东方昊，我走了。”她讲礼貌，友好地打个招呼。 “出去后你靠什么生活？”东方昊看着高冷，却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 “我带了银票了。”楚思九拍拍包裹，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够我过半年了。” “半年后呢？”东方昊继续问。 “我有手有脚，自然能赚回过日子的钱。”楚思九不以为然，朝他挥挥手，“再见。唔……也有可能不再见了。” 她脚步轻缓，悠悠地向外走去。 东方昊突然问，“你打算做女棋师么？” 楚思九下意识地蹙一下眉，掉过头瞟他，“那个太费脑子，我不想做。” 她又挥了挥手，拐弯出门，消失了影踪。 “王爷。”汪兴懵圈了。 东方昊朝东面的院墙瞟一眼，那里守了一个十二卫的人。此时已然不见，应该是跟去了。 他冷声道，“把肖剑喊来。” “是，王爷。”汪兴急急地退了出去。 此刻已过巳时，太阳升得老高，碧蓝的天空云层尽散，小院被日光照得亮闪闪，一阵风吹过，墙角有一堆不知名的紫花，胡乱地摇晃着。 东方昊的眸光落在那簇紫色上，面色阴沉不定。 那一年，楚思九在皇宫的椒房宫里，见到这片紫花。她欢喜得眼眸发亮。出宫建府时，他让人在这里种活了一片。 然而，她竟走了。 他作了万全的准备，却没想到，她还可以作出这样的一个选择？！ 他心思深沉，眉心拧出了一个小结。 “去看看，夫人带走了什么？”他冷静地扫了那几个丫鬟一眼，“一会儿过来通报。” 他踱了出去。 梅花小院又是沉寂，五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是懵逼。 停了一瞬，她们恍然大悟一般，往里屋奔去。 * 阳光明媚，碧空如洗，清新的空气穿梭于四周。 从肃王府出走的楚思九，心情轻松。 之前她也每日逛街，却如风筝，看似自由，实际身上系着绳索。刚开始是楚家，后来就是肃王府。 现在，亲人没有了，爱人没有了。 却有了广阔天空，可以自由翱翔。 楚思九心宽，决定把悲伤留给身后的那座高宅大府，从此天涯海角，再也不要记起他。 她想得美好，而且，无知者无畏。 穿行于熟悉的街道之上，她欢快地与那些愕然的围观群众打着招呼。 “佟掌柜，给我打一份烧鸭。” “恩，我出来逛逛。” “这款水纹绸不错，给我留一匹。” “喂，小莫子，跑慢点。” “我没事，别担心。” …… 七拐八拐的，她去了业城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 大堂很宽敞，摆了好些八仙桌，有几个外客坐着聊天。这些人不认识她，只是觉得有美入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她笑吟吟，“白掌柜，给我来一间上房。” 第35章 人啊，就是这么复杂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很早就认得楚思九，见她进来已经惊诧不已，听她说要住店，眼眸更是瞪得象一对铜铃。 “王妃，您……不是在跟小人开……开玩笑吧。”他结结巴巴，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白掌柜，我现在已经不是肃王妃了，你就叫我名字吧。”楚思九也为难，她现在属于失婚妇女，确实不好称呼。 “楚……姑娘，您打算住几日？”白掌柜是生意人，反应快，立时改了个妥帖的叫法。 “先订三日吧。”楚思九豪爽地摸出一锭纹银，“这个是订金。” 有银子好办事，白掌柜那张白胖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楚姑娘，本店三楼东首有一间宽敞的上房，专门给达官贵人准备，清静优雅，您就住那一间吧。” “好啊。”楚思九不讲究，提了东西，跟着店小二上了楼。 掌柜的没有骗她，这间上房确实不错，内设干净，摆设古雅，很有些韵味。 “小二，给我打一盆干净的水来。”她甩了一锭小银子过去，“这是赏钱。” 小二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好咧，马上就来。” 楚思九有后盾，财大气粗，不愁吃穿。 所以，女人啊，一定要有经济基础。有银子有底气，才有可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小二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端来了水，居然还是热的。 楚思九给他点个赞，“不错啊，晚上多烧点水，再把浴桶洗干净些。” “好咧，一定帮您弄得妥妥的。”小二得了银子，心情甚是欢快，只想着多做一些，可以再得些赏钱。 收拾妥当，楚思九乐滋滋地吃起了烧鸭。 吃饱喝足，她在屋里踱了一会儿步，消消食。 然后……躺倒睡觉。 没办法，醒得早，又闹了一大场，实在是有些困乏。 大堂里，胖掌柜忙个不停，半个时辰内，来了好些住店的客人，房间住满了，连大厅的座位都订了出去。 很邪门哦。 “安福，去门口挂一块客满的牌子。”他从柜子底下找出这块牌子，好久没有挂出来，积了层灰尘。 “好嘞。”小二很勤快，将牌子弄干净，挂去门前的柱廊上。 客栈门前人来人往，半刻钟后，一抹浅冰蓝的身影在门前停驻了片刻，又飘然而去。 * 楚思九这一觉睡得很沉，待她醒来之时，天色已近黄昏。 推窗一看，日头已经偏在很远的西面，余辉漾着几片晚霞，在天际线的角落里，缓缓落沉。 很美啊。 楚思九伸一个懒腰，望着窗外的美景，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 没来由的，东方昊的那张淡漠到欠揍的俊脸浮上了脑海，使得她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情，以往的这个时候，他们俩应该坐在膳厅，品鉴美食。 他有皇室贵胄之气，饮食之道讲究细嚼慢咽，优雅有气质。 她虽然出身豪门大家，也学过餐饮礼仪，却因着前世的记忆，不喜这些讲究，她喜欢边食边与他讲一些街头轶闻。 他无不喜之色，沉静幽淡地听着，却不搭话。 现在想想，还是有一些淡淡的温馨的。 摇摇头，她嘲笑自己。之前的潇洒离去，属于理性，现在的深切思念，属于感性。 人啊，就是这么复杂。 就算是被一个渣男抛弃，也是会心痛的。 对窗自怜了一番，她决定用食物来拯救自己。 收拾妥当之后，她又恢复了神气活现的劲头，推门下楼。 眼睛有点晕，大堂里怎么坐了这么多人？ 清一色的健硕男子，模样长得参差不齐，有眉眼俊朗的，也有差强人意的。衣着却很统一，个个穿着青黑的劲衣。 眸眼凛烈，又含了些幽幽的寒意。 见楚思九走下楼梯，齐刷刷地把视线投过去，整齐地让她以为自己是出来阅兵的。 她没见过这种阵势，心里有些抖抖。 这会儿，她有些后悔出来得太唐突，没给自己做足准备。哪怕带个丫鬟，也比现在光秃秃一人，显得这么的举目无亲要强啊。 然后她想到了春环，小丫鬟不错，关键时刻还出来扶了她一把，嘴上说带她吃香的喝辣的，却很不仗义地把她扔在府里了。估计会被韩明珠、月梅这两个恶女人欺负。 明日让刘文成找汪兴，把她要了来。 想完了这个重要的问题，她又瞄一眼大堂里的这些个……男人。 竟然还看着她？ 楚思九觉得自己的身上要被这些人瞅出窟窿了。 “白掌柜，切一盘牛肉，再来两个白面馒头，让小二送去我房间。”她决定一切从简，回房间呆着比较安全。 这里太恐怖了。 “好咧，马上就送上来。”胖掌柜心里也寒，面上却堆着笑。他开了这么多年的店，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情况。 小二也是强颜欢笑，在后头问她，“楚姑娘，要汤浴么？” 楚思九摆摆手，“今日算了。” 她注意姿仪，顶着一众人等的眸光，慢慢地走上楼梯，拐个弯，身上的压力骤减。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她急急地逃回了房间。 坐到床上，她急急地掰起了手指，要赶紧给自己置一个宅院，买十个丫鬟，添十个家丁，还要至少两个保镖。 她戚戚然。 果然托大了，原来外面这么恐怖。 然而，恐怖的还在后头。 轻轻地敲门声，伴着小二的清亮的嗓音，“楚姑娘，饭菜来了。” 楚思九不疑有他，高兴地应一声，“好啊，进来吧。” 门推开了，小二端着托盘，眸色僵硬，满身的恐惧，声音咯咯地发着抖，“楚……楚姑娘，您别怪我，我是被迫的。” 楚思九一怔，立时便见得刀光一闪，小二扑通地栽倒在地，地上缓缓地渗出鲜红的……血。 掉到地上的白馒头没有滚远，被血渗透了，红晃晃地扎着眼。 两个黑衣男子跟在后面，其中一个手里的钢刀上还淌着血，明显，小二身上的这一刀是他刺的。 楚思九忍不住尖叫起来，“啊……杀人啊。” 声音尖利，刺破长空。 大堂里，白掌柜全身发抖，伏在柜台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对面坐着的那些健硕男子，似有似无地瞪着他，凛冽的眸子里，写满了警告与威吓。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头一回遇上这么吓人的事情，白掌柜觉得自己快要尿裤子了。 第36章 那就，跑吧 那一声尖叫之后，楼上再也没了声响。 杀气， 四溢。 血气， 渗出。 大堂里的男子分了好几派，相互看着，似乎在权衡与计较着。突地，最前方的两名青衣男子站起身来，几个飞窜，消失在楼梯口。 习武之人俱是耳聪目明，凭功力高深决定听力强弱。 两名青衣男子上去不久，大堂内立时便有几名男子变了面色。 “上面有人防守。”一位身着黑衣的俊朗男子拍桌而起。 话音刚落，楼上已经没了声息，显然，那两个青衣男子已经呜呼了。 “下面该谁上了？”冷恻恻的声音响起。 大堂中间有四人站起，他们一语不发，直接往楼梯跃去。 “不够，我们也上。”另外又站起四人，跟了上去。 大堂里一共坐了三十余人，这么会儿功夫，去了三分之一。楼上的打斗声激烈起来。 “铮……锵……” “哐……咔……” “呼哧……啷哧……” 各种声音不时的传将下来，有人大声喊，“点子太狠，快来。” 下面的人坐不住了，三五成群的，纷纷往楼梯的方向跃去。 白掌柜叫苦不迭，被这么多人打斗过，他这客栈还能住人么？转念一眼，这种情形下能保住一条老命，已经阿弥陀佛了。 他越趴越低，从外面望来，全然看不出柜台里还有个胖子。 …… 三楼。 待那些人上去之时，已然没了声息。 走廊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些尸体，仔细看，便是方才在楼下耀武扬威的那十几只。 “彪哥，是弓弩射的。”有人在翻看尸体，轻声地与边上的人交流。 闻者俱是心惊，这里地形狭窄，没有腾挪的余地。若有弓弩手出来伏击，必定全军覆没。 聪明的几个已经踢开边上的客房，寻找遮蔽场所。 里面的客人早已趴进床底瑟瑟发抖。 突然，从楚思九的房间闪出几个弓弩手，手起弩落，瞬时射翻了几个。 按着训练好的阵势，弓弩手缩回房内，四个武艺高强的黑衣壮汉跃将出来。便如收割麦子一般，手起刀落，鲜血飞溅，地上立时多了好几具尸体。 然而这次上来的人多，躲过弓弩袭击的人见势立时冲杀出来，你来我往，在狭窄的空间里展开了肉搏战。 双方都有增援，打斗面积扩展开来。三楼所有的客房门俱被踢开，你来我往，默默地拼杀着。 楚思九完全蒙圈了，缩在窗角，惊慌失措地听着外面的声响。 “嘶。”咬着牙倒抽着冷气。 “哐。”桌椅翻倒了。 “扑通……哎……叭……”有人从楼梯口滚下去了。 “啊。”惨叫声起。 ……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不断发出的刀剑入肉的“扑哧”声，听得她寒毛直立，牙梆子都抽直了。 眼面前，店小二明显断了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方才若不是那几个弓弩手从窗**入弩箭，她大概跟着呜呼了。 现在，他们以她的房间为基地，时不时地窜出去射上一弩。 场面太惊悚，楚思九使用腹式呼吸法放松情绪。 “深呼吸，再深呼吸……” 半阖上眼，放松腹部，用鼻子平稳地深深吸气，让空气在肺部停顿至少4秒钟，再用嘴慢慢呼气。 几个回合之后，她果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窗外月朗星明，她决定……跑。 念头一起来，心里头痒痒难耐。趁大家都忙，她探出头朝外面看了看。以她前世的经验看，爬出去不摔死的概率高达七成。 那就，跑吧。 真要干逃跑这件事情，楚思九立刻表现出了前世的专业性。她把银票塞入腰袋，又把客栈的被单缠系在腰上。 关键时刻可以当绳子用。 搬一张椅子到窗前，她轻松地爬了出去。 外面是一方从未踏足过的世界，檐角微翘，蹲了不知名的兽。瓦片铺得齐整，倾斜着向下。 她小心地攀住窗台，抬起头，满满的一幕天，涌于眼前。苍穹浩渺，繁星点点，一轮半月牙的弯月挂于天间，幽幽地散着莹光。 她有瞬间的愣怔，胸中溢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世界那么大，她却孤独一人。 仅仅伤感了三秒，耳边的厮杀声使得她回过神来。 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保命。 没有在瓦片上行走的经验，但是胜在身体轻巧，走得也很稳。 她记得楼梯的方向，猫着腰往那个方向走去，哪里知道，一路过去的房间，都有厮杀声。 咋整？ 想了想，还是自己房间的窗外有安全感。 一猫腰，她往回走。 然而让里面的人看到了。 立时便有一名青衣杀手提着钢刀，往窗台跃来。 眼睛瞪起，差一点就惊叫起来，她连忙捂住嘴。万一招来更多的杀手，就乖乖不得了。 转回头，她连滚带爬地往前跑。 耳边有风声，还有杀手轻踩瓦片的“咵嚓”声。 她一路跑，一路碎碎念，业城好歹是天子脚下，打杀了这么久，怎么也没个捕快过来巡逻。 突地，她疑惑地停下脚步，后面怎么没有声音了。 缓缓地回过头去，空空如野，只有悠远深奥的天穹，以及星月辉映的幽光。 “噗。”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楚思九瞪圆了眼睛，极度不敢相信，是奇迹发生了么？ 杀手竟然坠地了？ 瓦片上，钢刀闪着熠熠的光芒。 小心翼翼地往回爬了两步，捞到那把钢刀。 空气中飘浮着轻幽的沉香气味，一阵风吹过，味道消失无踪。 楚思九抽了抽鼻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是她顾不上了。 寻了个安全的角落坐下，从身上解下那块被单，她认真地用钢刀切开口子，撕成一根一根，再系成长长的一条。 …… 系一个环，小心翼翼地爬到檐角上挂上。 试探地拉一下，还挺结实。 楚思九的神情很是壮烈，这一世，是骡子是马，必须牵出来遛遛了。 咬一咬牙，探出身，将自己垂放下去。 动作生疏又僵硬，不敢往下看。十几下后，她感觉摸到了窍门，速度明显加快，姿态也从容起来。 楚思九微喜，唇角勾出笑容，原来动作是跟着脑子的，只要记忆在，前世用生命练就的技能，还是……可以恢复的。 然而乐极生悲，快到地面的时候，被单条断了。 “啪”的一声，她摔到地上。 身体软趴趴地贴在冰凉的青石路面上，寒气在周身打转。她呲着牙，又哼哼唧唧的，老半天起不来。 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真是痛死个人了。 总归还是要起来，左右看看无人，她松了口气。 之前她观察过，这里是后巷，很清静。 这会儿，左邻右舍听到声响，知道不太平，全都闭门躲难，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其实守候的杀手还是有的，只是被处理了，歪歪地倒在地上。 楚思九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躲，不小心摸到了一个，吓得窜跳了起来。 象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奔得老远。 第37章 还有，叫我寒冰公子 这一跑，就到了街的另一头。 暗夜寂静，四下里都没有人。 石灯的火光随着四散的风，在墙上映出扭曲的暗影，与檐角的灯笼配合出一幅恐怖片的画面……阴森，恐怖。 “人吓人，吓死人。” 楚思九一边叨叨，一边忽哧哧地喘着气，眼睛还在四下里乱瞍着。 古人都是天黑即睡，现在这个时辰，搁到前世，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想到夜生活，楚思九的脑洞开了。 古人的夜生活不外乎青楼、妓院、赌场。 后面两样她不熟，也不合适去。 只有去青楼避风头了。 认了认方向，她打算去琴棋轩投靠莫愁。 才走了两步路，后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急回头看，心神崩溃了。好几个手提钢刀利剑的男子，目光严峻的冲她跑来。 跑啊。 撒开脚丫子，也不辨个方向，她愣直了往前冲。 然而后面的声音愈来愈近。 楚思九悲哉，难道真的要呜呼在这里了么？ 然而困兽也会挣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左拐右拐，一路狂奔。 终于，身后的声音小了，还伴着刀剑相交的“哐嚓”声。 弯下腰，双手按着膝盖，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实在是跑不动了，歪歪倒倒地走到边上的台阶上坐下，把头埋入膝盖，休息起来。 面前有人跑过的声响，她也懒得看。 又累又饿又困，做人太难受，死就死吧。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她微抬了半边头，街面上又是空无一人，往后看一眼，地上零零散散地躺了几个人，没意外，都是尸体了。 她有点想明白了，有人想杀她，有人保护她，这会儿正是拉锯战。 然而，皇帝不是免她一死了么？ 实在是疲累交加，又饿得前胸贴肚皮，她懒得想，也懒得逃，手指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苍天在上，她只想吃些东西。 突然身后有人与她讲话，“被人追杀的滋味不好受吧。” 声音清冷，带了些磁性。 楚思九骤不及防，身形顿时僵起，寒气嗖嗖地爬满了全身。 刚想动，后面又传来声音，“不要回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楚思九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垂下头，轻声地问，“你是谁？” 寂静。 空气中夹了些寒气。 就在楚思九以为自己因为受惊过度，产生幻觉之时，清寒凛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是大余国第一杀手--水寒冰。” 楚思九一个哆嗦。 杀手？还是个大杀手！ 声音微抖，“你……是来杀我的？” “非也。” “那你是来救我的？” “也不是。” “你是来看热闹的？” “唔，差不多。” “好看吗？” “马马虎虎。” “想多看会儿吗？” “唔？” “帮我找点吃的来，我若饿死了，热闹就没了。” 那人很冷，却似乎轻笑了一声。 “放心，你能看到明日的太阳。” “万一明日是阴天呢？” 停了一瞬，后面的声音轻缓，“我这里没有吃的。” “哦，那算了。” 一人一句聊得还挺热乎，终于聊到正题了。 “我前日在城外的千佛寺祈福……” 楚思九“噗嗤”笑了一声，天上的神仙还管杀手的福祉？那真是瞎了眼了。 感觉到后面的气场冷了一格，她连忙道，“如何呢？” “方丈说我杀气太盛，后世堪忧。我虽然不太信，却也打算行一回善。” “嗯，行善积德，阿弥陀佛。” “但是我是杀手，银子还是要赚。思前想后，就打算打一份行善的工。” “有道理，赚钱行善两不误。” “但是我会做的事情不多，最擅长的就是杀人。我观察了一下，目前业城最狼狈的人就是你了，看今日这种阵势，这份工应该也有趣味，你请我做跟班，如何？” “啊？”楚思九脑子里有一瞬的紊乱，完全是下意识，“价钱如何？” “五百金一月。” 眨了眨眼，五百金相当于五千两银子，在这个五十两就可以请到一个好侍卫的年代，这个价钱就跟杀猪似的。 杀得还是她这头潦倒的猪。 “好贵。” “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楚思九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是一年六万两银子的跟班，比她都贵了。 “三百金一月。”她认真地还价。 “我杀人可以多赚一倍的银子。” “你就当是积德。” 一阵风吹过，远处有细微的脚步声，杀气……溢来。 楚思九忍不住打了个寒襟，语调有些着急，“如何？” “成交。”声音轻缓。 “那开工吧。”她站起身来，有顶级杀手护体，立时觉得底气足了些。 “我向来见钱开工。”清冷傲骄，派头十足。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怎么可以不派用场。”楚思九怒了，义正言辞后，声音崴了一道，“杀手大哥，我赊欠一日如何？” “拿三百金去千佛寺，以水寒冰的名字添上香油，我自然会去找你。”声音悠缓缓地钻入楚思九的耳廓。 “还有，叫我寒冰公子。” 擦，大杀手的逼格果然……高！只是，拿三百金去寺庙添香油？这货不是骗子，就是傻子。 “我走了。” 轻风起，气息散，只一瞬的功夫，耳边一片寂寥。 楚思九张口结舌，倏忽间来去自若……他不是妖吧。 抬起头，稍远处的石灯的火苗依旧随风飞舞着，在墙上画出各种怪异的造型，可以幻化出无数的妖魔鬼怪。 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呸呸了两声。 凡事就是个习惯问题，深更半夜满大街的一通狂奔，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风声起，追兵又至。 几个黑衣人明明已经跑过了这条巷子，眼尖的瞄到她，又折了回来。 “在这里。” 还有唿哨声，相互传信。 天罗地网的杀气，阴森森地向她罩来。 跑，还是不跑？ 犹豫间，那几个黑衣人已经快跑到面前了。明晃晃的钢刃在黑黝黝的夜色里，格外地晃眼。 猛一跺脚，跑…… 身后已有弓弩手现身，双方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 楚思九不管不顾地跑，只觉得后面的声音愈来愈轻，直至寂静一片。 扶着墙，呼哧哈啦地喘着气，身上汗淋淋，象是水里捞出来一般，这辈子她没这么狼狈过。 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 抬起头，前方竟然是柳翠巷了。 巷子深处，青竹掩墙，长长的一溜红色灯笼，影绰相间。墙内偶有悠缓的琴声扬起，又有暗香疏影浮动……勾得人心尖子直发颤。 楚思九长吁一口气。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往里走，便是明月的烟翠院。 第38章 巷内，缓缓地踱入一道黑影 抬起脚，她便欲前行。 不为别的，只为讨口吃的，以她与明月、蔷薇的交情，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信心十足，步子迈得从容。 然而，高墙之上跃下几个拿弓弩的黑衣人，面色凝定，举着弓弩对着她。 她一个趔趄，愣住不动。 “你们，不是帮我的么？”她试探地问。 “止步。”正中的黑衣人道。 “不让去？”楚思九懂了。 她是只识相的，默默地转回头，眉宇微蹙，暗自思忖起来。 这些人亦敌亦友，唱得什么戏呢？ 从屋檐上往下看，清寂地巷子里，一个小小的人儿，轻甩着袍袖，心事重重，又垂头丧气地走着，灯笼的微光照在身上，地上跟了一团晕沉的影子。 此时的她，就象一只离了主人的小猫，受了欺负，不得不悻悻然地……忍。 她若抬头，或许能看到前方屋檐的暗处，隐了两抹黑影。 仔细看，亦能发现，是东方昊和肖剑。 “王爷，如夫人还真是能跑啊。”肖剑有些乍舌。 “她每日在街头闲逛，脚头已经练出来了。”东方昊淡声道。 “要不要给如夫人找间屋子休息一下。”肖剑揣度着王爷的心思。 东方昊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盯住楚思九，清俊的五官带了些戾气，“太舒服了，不长记性。” 肖剑明白了，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街面上，楚思九已经拐出了小巷，站在街面上东张西望，她大概已经猜出是谁在保护她。 除了东方昊这只要面子的王爷，还有谁会阻止她进青楼？ 暗自磨磨牙，你倒是给点吃的啊。 她突然抬头，对着冷空大吼一声，“饿死我了。” 骤然这一声，屋檐上的两只都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暗处撤了两步。 待他们反应过来，再往下看时，楚思九已经垂下头，灰溜溜地在街边寻了个角落坐下。 东方昊的面色铁青，眼神里生了刺，恨不得在楚思九身上扎个洞。 “要不要给如夫人找点吃的？”肖剑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好办。 “一晚上饿不死人。”声音冷嗖嗖，象是置上气了。 肖剑赶紧闭上嘴，留意起周边的动静来。 站得高看得远，眼瞅着又一拨杀手往这里奔来。 “王爷，这次派出的杀手数量超过想象啊。”肖剑凝起了眉，都快两个时辰了，增援还是不断地涌出。 “让这一拨过来，把她赶得远一些。”东方昊厌烦地看一眼青楼的方向，这么晚了，还有靡靡之音断续传来。 “是，王爷。”肖剑轻轻跃下，与十二卫的老大鸣沙交头接耳起来。 …… 楚思九不仅饿，她还困，勉强地睁着眼睛画圈圈。 脑子慢吞吞地转着。 救她的是东方昊，那么杀她的会是谁呢？如同蝗虫一般，蜂拥而至，还没完没了。 看衣饰似乎属于不同的阵营？ 她正想着，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又一拨黑衣杀手往她这边奔来，相互间还传消息，“在这里，赶紧。” 楚思九想装死，可是见着那明晃晃的钢刀，又硬不起这个心肠，舍掉这条命。 只好站起身，继续往前奔。 晕头晕脑地，她也失了方向。 反正人家怎么撵，她就怎么跑。 终于有弓弩手出来拦截，她顺势拐进了一条小巷，深走了十几步，挨着墙角滑坐到地上。 …… 小巷子里黑咕隆咚，只有巷口的石灯还有些微光。 楚思九坐靠在墙角，双手抱膝，头倚在胳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此时的她发际凌乱，面上有汗又有灰，衣服皱得象晒过的干菜，身上还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她的这种状态，可以与乞丐比较一下。 三更的梆子一响，外头的厮杀声突地停歇了，杀手们开始有计划的后撤。毕竟是天子脚下，只手遮天也有个度量，需要留出打扫战场的时间。 小巷内，缓缓地踱入一道黑影。 双手挽于身后，站在楚思九的面前端详了许久。 巷内通风，缩于墙角的小身板越收越紧，蜷在一起，看着可怜之极。 那人原本已想离去，返身走了几步，又无奈地折回头，弯下腰抱起她。 那股子酸酸的味道与他的清新好闻的沉香混杂于一起，便如他的情绪一般地复杂难辨。 走到巷口，他沉声道，“寻个屋子。” “是，王爷。”立时有人下去安排。 怀里的女人觉出了这个怀抱的舒服，伸手环住他的腰，象只八爪鱼一般，紧紧地扒着他，睡得更加香甜。 …… 楚思九做了个梦。 梦中，她在一处庄严的寺庙内溜达，佛像塑着金箔，看着很有钱的样子。她绕着转，总觉那些金子与她有些关系。 善男信女们在外间跪拜，那尊佛长了两个犄角，看不出来是管什么的。 阿娇与一个长相模糊的男子携手而入，她笑意吟吟，极其欢快的样子。 楚思九激动，跳过去与她打招呼，阿娇恍若未见，直直地走了过去。 “阿娇。”她急切地叫。 边上那个长相模糊的男子倒是看了她一眼，奇怪地说了一句，“你竟没有喝孟婆汤？” 她吓得往后跳了跳，这人是谁，竟然能够窥出她的秘密？ 庙内香火极盛，不断有人抬了金银进来添香油。 进来了一个大家族，仔细看看，竟然是楚家满门。打头的是亲爹楚德均，娘亲尾随其后，大姐楚思恩，三妹楚思慧俱在其中。 他们个个面色阴沉，低垂着头，从她的身边走过。 “爹，娘，大姐，三妹……”她叫得响亮。 没有人搭理她，反而她的身体莫名地颠簸了一下，然后她便看到地上裂了条大缝。 场景突然发生了变化，高贵巍峨的寺庙见了，空茫茫的旷野上阴风四起。那条地缝依旧存在，内里有强大的吸力，吸着楚家人往下坠。 楚思九目瞪口味地看着亲人们陆续地往下掉。 大姐楚思恩比较认命，神情阴淡，半阖着眼消失于地缝间。 三妹楚思慧很不甘心，坠入之前，她瞪着楚思九的方向，眼眸呆滞，“二姐，报仇！“ 惊得她眉毛挑起，尖声地叫起来，“啊……啊……啊……” 又是一阵颠簸，然后，她仿佛飘入了云端，暖融融的很舒服，鼻息间还萦绕着清淡雅致的沉香味，久久不散。 终于无梦，她安心地睡着了。 第39章 大叔，来两个烧饼 清晨的第一锅油酥烧饼出炉了，食物的香气瞬时飘散开来。 闻着味道，楚思九的肚子提前醒了，骨碌碌地叫起来，嘴角边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蹭”地一下，她睁开眼。 天光大亮，眼面前是一条深长的小巷，弄堂有风，来回地吹着，地上铺着石板，灰尘倒是不多。 而她倚坐在墙角，面孔紧绷，衣裳皱巴巴，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形象堪忧。 大脑跟着醒了，楚思九的记忆停留在暗夜、杀手、狂奔这些关键词上。愣怔了一瞬，她急急地站起身来。 腰背虽然酸痛，却没有想象中的僵硬难受。 她记得前世有过一次徒步过草原，中间出了些意外，她在别人的帐篷里坐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腰背僵直地根本没法站起来，哪有现在这般轻松自在。 然而顾不得多想，肚子饿得不行。 循着香味，她急急地踱出了巷子。 时间早，街面上走过的人不多，偶尔过去几个，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楚思九知道自己的形象欠佳，大约象个疯婆子。她不好意思地抚了抚头发，又拽了拽衣角。 街边上有一个烧饼摊，看着眼生，象是临时搭出来的。摊主是个中年人，弓着身子忙碌着，眉眼和善。 见着吃的，楚思九的眼眸弯了起来，笑意吟吟地从袖袋里摸出一角碎银子，声音清脆，“大叔，来两个烧饼。” “好嘞。”摊主笑眯眯的看她一眼。 毫无意外的，他的眼眸也是一僵，但是他反应快，咧开嘴，呵呵了两声。 收了银子，摊主递了油纸包给她，还友情提示了她一句，“姑娘，烧饼刚出锅，很烫，你慢点吃。” “谢谢。”楚思九客气地朝他点头。 她知道，卖烧饼的摊主把她当成叫花子了。 半仰了头，她心酸地想了想，似乎昨天出府的时候，还是花枝招展的美女子一枚，今日就成这付德性了。 她也是醉了哇。 大概地辨了一下方向，她往九娘珠饰店的方向走去。 烧饼果然很烫，她小心地吹着，刚想咬一口，身后突然涌来一股大力，撞得她往前冲了一步。 一名黑衣男子堪堪地与她擦肩而过，一把扯过她的烧饼扔在地上。 然后他就……跑了？！ 与此同时，角落里窜出一只野狗，直接扑向地上的烧饼，啊呜啊呜吃得个欢。 “哎……哎……”她顿着足，好想学泼妇骂个街。 苍天啊，她肚子饿啊！ 丫的杀不死她，要改成饿死她么？ 无奈何，摸摸腰袋，里面还有些碎角银子。 悻悻然地返身回去烧饼摊，那中年男子已经不在了，摊面上的那锅油酥烧饼，依旧食香扑鼻。 “卖烧饼的？”楚思九朝四周叫了几声。 没有人回应她。 饿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往摊面上扔了一角银子，自己动手用油纸包了两个烧饼。 才刚得手，立时有两个黑衣人站于身侧。 神情严峻，瞪着她……以及那两个烧饼。 “想……吃么？那儿还有很多。”楚思九悄悄地往后移了两步，突地一个转身，起脚便跑。 昨日没吃晚饭，又跑了一晚上，这会儿还不让吃东西，这帮无良的杀手。 不对，这两个是昨晚帮她挡杀手的，应该是肃王府的人。 NND滴个东方昊，自己吃香喝辣，还有美女在怀，竟然不让我吃个烧饼？她恨恨然，此时她的大脑极其地活跃。 突然，她一个紧刹车，呆呆地站住了。 前面的街上，那只吃了烧饼的野狗，口吐血沫，哀伤地躺在地上。 心头一抖，手也跟着一抖，烧饼滚到了地上。 一股寒气从脚心窜出，脊背凉嗖嗖。 她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正好看到两个流浪小孩，见四下里无人，颤巍巍地伸手去拿那些烧饼。 楚思九吓得大叫，“不许拿。” 那两个小孩都是一个哆嗦，眸光恐惧地看她一眼，又架不住食物的诱惑，一人抓一个饶饼，转身就跑。 楚思九跳起来想追，又觉出能力有限。 见那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迟疑不绝的样子。她朝着他们大吼，“快追啊，那也是命啊。” 黑衣人不再犹豫，便如两道风一般地掠了出去。 楚思九跑回摊子，把那锅饶饼尽数倒到路边，盖了油纸，踩了又踩。又跑回去把掉在地上的那两个烧饼踩烂。 这么一番剧烈运动，累得她头眼发花，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黑衣人速度很快，倾刻间，两个流浪小孩已经被追回来了。 他们的眸中俱是害怕，但是看着楚思九的邋遢样，总觉得她与他们的境遇是一般的。 楚思九叹一口气，从袖袋里摸出两锭小银子，递给他们，“去街面上买些吃的。” 那两个小孩又惊又喜，不住地鞠躬道谢。 “去吧去吧，别跟着我。”楚思九朝他们挥挥手。 至于那两个黑衣人，她倒不抗拒，让他们跟着可以壮胆。 十二卫中的海清隐于屋檐后头，看着这一幕，他微微颔首，如夫人确实善心之人。 受了这么大的一个打击，楚思九不再掂记吃这回事了。 再怎么讲，命是第一要紧的。 九娘珠饰店离这里不远，她打算找刘文才要吃的，比较保险。 也不管自己是副什么德性，她慢悠悠地踱起了步子。行至商业街，认识她的人多起来。 “肃王妃，您这是？”有胆大的过来问。 “叫我楚姑娘。”楚思九纠正他。 “哦……”那人讪讪然，被黑衣人沉寂肃杀的眸光给吓走了。 便如游街似的，她好不容易地走到九娘珠饰店附近。 听着声响，刘文才从店里出来，见到楚思九这么一副破落样子，他惊得眼睛瞪得老大，直接就亮出了那口轻破锣的嗓子，“肃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楚思九剜他一眼，也不理睬，直接往店里走去。 “有吃的么？” “小苏儿做的蒸糕，还有几块，您要吗？” “费什么话，赶紧端出来。” 楚思九不耐烦的挥挥手，转头再看，那俩黑衣人不见了。 蹙了蹙眉，她寻思起来，东方昊念着那点炮you情，提供了一晚上的免费安保，今日一早又救她一命，算是仁至义尽了，大约不会再管她了吧？！ 呃，会管吗？ 就当他不会管吧。 那么从现在起，管住日常生活用度的同时，还要防暗杀？ 皇帝不是免她一死了么，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杀手？乌央央的一大堆。看穿戴，还不是同一路的？ 而且，昨晚那么大的动静，街面上的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在脑子里画了好几个问号。 第40章 九娘，就是她的“浮板” 正想着呢，刘文成已经端了蒸糕出来，楚思九的心思立时扑到了这几块糕上头，也不管手上脏得什么似的，抓起一块就吃。 风卷残云一般，那几块糕立时入了腹。 刘文成在一边看得心酸，递过去一盏茶，“慢点，喝口茶。” 楚思九也确实噎得慌，喝了好几口茶才缓过劲来。 轻喘了两口，她觉得肚子饱了，心里头跟着松缓了。 “拿面铜镜过来。” 刘文成啧啧了两声，“您就别看了，进内院让小苏儿帮您收拾一下吧。” 楚思九想想也对，便往内院走去。 走到门前，她想起件要紧事，回过头吩嘱刘文成，“你让大贵去悦来客栈看看情况。” “哎，好。” 刘文成是个机灵的，悟出楚思九昨晚大概宿在悦来客栈，大贵是他的远房侄子，在店里帮忙。 他立时将他唤过来，这般那般地叮嘱了一番。 楚思九则熟门熟路地进了内院。 小苏儿正在院子里忙碌，见她这副模样，差点摔了手里的盆。 “王妃，您怎么成这样了？”她惊叫着奔过来。 “我已经不是王妃了。照以前的规矩，喊我二小姐。”楚思九终于给自己想了个好称呼。 “嗯，二小姐。”小苏儿使劲地点着头。 “过来帮我收拾收拾。”楚思九漫不经心地说。 “我去打盆水。”小苏儿连忙跑去水井边打水。 她长得青葱水灵，性子软糯好捏，是刘文成的媳妇儿。 因为家贫，这两人幼年时在业城的一家杂货铺做童工，算是青梅竹马。 杂货铺掌柜凶狠，时常打骂他们，还不给吃的，刘文成的嗓子就是掌柜夫人用开水烫坏的。 那时的小苏儿瘦不拉几，受了委屈只会躲在街角哭，是楚思九遛大街时的救助对象。 后来，她与刘文成私定终身，从杂货铺里逃了出来。 为了让他们有个营生过日子，楚思九悄悄地开了这家九娘珠饰店。 前世时，因为家学渊源，她在巴黎学习珠宝设计，设计水准极高。来这一世开珠饰店，也算是学以致用。 哪里知道，一半为了做善事，一半当个兴趣爱好做着玩玩的小店，居然发展壮大。先后在全国开出了八家分店，引领了大余国的珠饰潮流。生意兴隆，给她赚了不少银子 不得不说，刘文成这个大掌柜，还是有些本事的。 原本懒散的楚思九，有了上进心。 嫁进肃王府后，她还搞了个工作室，按着时节推出精致款式，精心打造九娘品牌。 这些，都是她私底下做的，只有阿娇知道。 正是因为有这家店打底，她才敢义无反顾地从肃王府里跑出来。 如今，“九娘”就是她的“浮板”了。 不过，她没打算把这张底牌掀出来，也没有想好，要不要呆在业城？ 便如她之前与东方昊讲的，大余国还有别的商业发达的城市，比如白城，柳城，那里都有九娘珠饰店的分店。 随便找个城市，她都可以过得滋润。也省得听到东方昊娶妻纳妾的消息，闹心。 然而，那些惨叫声犹在耳边响着，“思九，报仇。” 微阖上眼，她甚至能看到亲人们的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让她毛骨悚然，不得安宁。 楚家的仇人是大余国的东方皇室呐。 她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一群杀手已经追得她屁滚尿流，若没有东方昊护着，就此呜呼哀哉了。 这仇，是她报得了的吗？ 记得十二年前，她曾对救助过的一个小男孩说，“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你自己。更加不要被仇恨蒙住了眼睛，看不到世间的快乐与美好。” 说别人很容易，放到自己身上，似乎就没有那么轻松。 满门抄斩呐。 楚思九幽幽地叹一声，眉宇又蹙了起来。 …… 小苏儿打来了水，伺候她洗手洗脸，脏水换了好几盆才算干净。 真亏得她用这两只脏爪子拿蒸糕吃？楚思九瞎瞪了半天，只能安慰自己，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小苏儿的手很巧，帮她挽了漂亮的发髻，又插上玉钗。 面色恢复了以往的娇艳水灵，云鬓高挽，姿态丰仪。 但是这身衣裳…… 小苏儿皱了皱眉头，“我去隔壁的绸庄看看，帮您买套衣裳来换。” “恩，挑身素净些的，最好是云锦。” “好呢。”小苏儿知道楚思九习惯用好的，出去找刘文成要了银子，便出门去了。 精神松缓下来，楚思九又觉出了累，趁着这点空档，她找了张藤椅躺下休息。 只一会会功夫，她又睡着了。 …… 这回还不错，没有做什么恐怖的梦，只是觉得耳朵边吵，烦死个人了。 皱着眉头，她睁开了眼。 仔细辨了辨，似乎是外面的店堂里来了好些买珠饰的人。刘文正的那个轻破锣嗓子压得极低，估摸着应该是在做介绍。 楚思九莞起唇，生意兴隆，才能财源广进哇。 她现在也是靠这堆里吃了。 翻个身，她打算继续睡，却见到小苏儿抱了个布包裹进来了。 她走得急，面色有些慌乱，“二小姐，绸锻庄里能挑的衣服不多，我帮您选了件玉兰花暗纹的衣裳，面料不是最好，但是胜在轻薄透气，您去里间换一下吧。” 她急急地把楚思九往屋里请。 “外面人多，文成和伙计顾不过来，我去帮忙招呼一下，马上回来。”她说得极其心虚。 楚思九的注意力放在那套衣裳上，没太注意她的神情。 不疑有异，她接过包裹往里走去，一边轻松地挥挥手，“去吧，我自己能弄。” “哎。”小苏儿匆匆地出去了。 * 店堂里，挤着好些人。 中间的妙龄女子，穿了一身浅淡的橙色长袭纱裙，精致的玫红袖边，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红玉的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髻，鹅蛋圆脸，皮肤细润，一双勾魂的细眉眼，狭长妩媚。 她脸上看着圆润，身上却纤瘦挺拨，身形婀娜。 此时，她正认真地听刘文成介绍一款紫色的翡翠手镯。 “李小姐，您看啊，这款翡翠是老坑货，水头极好。紫色高贵，又稀少，一年也难得见上一款，您今日见着了，就是有缘，下一趟再来，可能就被别人买走了。” 他的话引来了边上人的轻笑，“刘掌柜，您真会做生意。” 说话的是一位富态的中年女人，眉眼与李小姐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她的娘亲了。 见女儿极有兴趣的样子，她抿起唇角，神情倨傲，“包起来吧。” 第41章 嘀咕，假才女，眉眼虚伪 刘文成见过太多傲慢的官家太太，完全不当回事。 他笑吟吟地拿出红布，精细地包好，交给边上的小二保管，“那边还有最新款的珠钗，李小姐要看一下吗？” 李小姐就是李府的嫡女李婉，按着李家与皇帝的约定，她晚一个月入肃王府为侧妃。 与韩明珠比，李婉的心性要深沉很多。 她没有与爹娘闹腾，只是安静地在家里准备嫁妆。肃王爷是她心仪已久的相公，虽然只是个侧妃，她也满意。 在她看来，韩明珠就是个草包，哪有她琴舞双绝，又才情过人。挤掉韩明珠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但是她也有担心，万一韩明珠提前产子，便不好办了。 不过，李家安在肃王府的暗探传来消息，洞房之夜，肃王爷根本就没有碰韩明珠。 而且，韩明珠因为骄横，还被楚思九打破了脑袋。 李婉诧异，在她看来，楚思九就是个罪妇，竟然能让嚣张的韩明珠吃了亏？ 之后，楚思九从肃王府里出来。 很多人认为，她是因为打了韩明珠，被肃王爷赶出府的。 但是，李婉不这么看，楚思九是肃王爷花大血本保下的，按幕僚的意思，楚思九是一只重要的棋子。 所以，就算她犯了错，只会在王府内部惩罚，绝对不会赶出府。 她直觉楚思九会是她的头号大敌。 她立时请求父亲，除去楚思九。 昨晚的杀手队伍里，李家是最重要的一支。 然而肃王爷护着楚思九，出动侍卫队挡住了杀手的攻击。 今日一早传来消息，楚思九躲去九娘珠饰店了。 天子脚下，声势浩大地刺杀一晚，已是极致。整个上午，幕僚们都在研究，肃王爷到底在闹哪一般？ 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听得消息后，李婉很是不悦。不过，她原本就有购买珠饰的打算，捡日子不如撞日子了，她决定去会会楚思九。 搞了个隆重的场面，却没能见着情敌。 那只有拖时间了。 她买了好些首饰，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她带来的人更是七嘴八舌地讨论，店堂里很是喧嚣。 听到刘文成的话，她轻笑着说。“九娘的珠钗在业城的贵女圈里很有名，刘掌柜要好好的介绍哦。” 正在这时，小苏儿出来了。 她直瞪瞪地朝刘文成看一眼，眸光复杂，怎么还没打发走？ 刘文成眨眨眼，我有什么办法，做生意的难道还能赶客人？ 李婉留意着他们的神情，眼眸朝内院的方向看了看，心下了然。 业城人都知道楚思九与九娘珠饰店的掌柜夫人关系极好，无意外，她应该在内院。 扬起嗓子，她故作孝顺，“娘，您坐下休息一会儿吧。这些日子，为了女儿入肃王府之事，您忙前忙后，辛苦了。” “不辛苦，只要女儿在肃王府里体面，娘亲累点也高兴。”李夫人呵呵地笑起来。 小苏儿见势不妙，连忙上前，面上堆了笑，“李小姐这边请，珠钗就由我给您介绍吧。” “好啊。”李婉一向以才女自称，时常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作派，“请掌柜夫人把那根金簪子拿出来看看。” 小苏儿打起精神，细致地与她介绍起来。 一来一去地又是半个时辰。 刘文成在边上着急，夫人你还不如我呢。两根簪子都要啰嗦这么长时间，这里一排十几根，你要讲到天黑去么？ 小苏儿也在叫苦，她看出来了，这位李小姐是故意耗时间，目的是在二小姐吧。 * 楚思九早已换好了衣裳，坐在藤椅上休息。 李婉的声音她辨得出来，她扬起嗓子讲那番话时，她在换衣裳，没听清楚，出来后，只知道她在磨磨叽叽地挑珠钗。 “假才女，眉眼虚伪。”她嘀咕了一句。 然而她发现，这句居然是东方昊的点评之语。 “贴切。”她随口点个赞。 有这个女人堵着店堂，她不想出去烦心。 想了想，她走去刘文成的书房画设计图。 受了之前三个香囊的启发，她琢磨着可以设计几款玉质香囊，在一个半月后的七夕节作特别款推荐，应该会受欢迎。 放松心情，她专注地工作起来，全然没考虑李婉苦心作局的心情。 暂时……也不考虑自己的处境，昨晚被追杀了一晚，今晚该如何？ 她兴致勃勃地画着。 上一世，她有素描功底，这一世又是自幼学画，有大余国顶级书画大师的指点，画技出众。 其实画画这件事情，有技术打底后，拼得就是眼界与个人修养。 楚思九占了优势。 简单地讲，她就是只开了外挂的神童。 偶尔心情好，她会画些人物山水。写实的极写实，色泽丰润；写虚的则意境高远，带了些印象画派的风格。 笔名雌雄难辨：千叶青。 画风独特，欣赏者众，流入市场之后，千金难得。 肃王府主院的书房就挂了一幅她画的“秋日”，天空空旷高远，下面是大片的麦浪，热烈又奔放。 东方昊性子沉寂，却被画面的热情所感染。 他出了高价，又花了大心思才弄回来。 楚思九从来没有去过他的书房，所以不知道这傲骄王爷竟是她的粉丝。 如此看来，她也可以考虑卖画为生。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的画这么值钱。 生意都是刘文成在操心，画也是他在卖。她只知道自己有好多银子，具体却不详。 东方昊的银子随便她花，没事情操那心干嘛。 …… 沉静心思，也就半个多时辰，楚思九已然画好了三枚玉质香囊的设计图。 左看右看，还挺满意，直接搁在了桌上。 伸个懒腰，她打算出门去了。 走到院中，李婉娇声细气的声音还在。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她这是在办嫁妆么？怎么没完没了的？一时便想不好要不要出去？ 正犹豫着，从外头进来一个秀气的少年。 “大贵，你回来了，怎么样？”楚思九又惊又喜。 “肃王妃。”大贵懂礼貌，先过来行礼。 “我已经不是王妃了，日后就叫我二小姐。”楚思九纠正他，一边急吼吼地扯了他去书房。 “悦来客栈怎么样？”她眼睛睁得老大，殷殷地看着他。 “回二小姐，悦来客栈的门前贴了一张纸，上面写老板病了，这几日停工歇业。”大贵沉吟着说。 他少年老成，却很机灵。 楚思九瞪他一眼，“就这么点破事，你能去那么久？别卖关子，打听到什么了？” 第42章 之前，真是小看她了 大贵羞涩地笑笑，眸中闪出些薄光，声音却压低了几分。 “我在客栈附近走了一圈，听到里头有声响。趁着周围没人，偷偷地爬上墙头看了看，里面有好些个穿青衣的男人在打扫。我听到他们说，血气太重，要多抬些水来冲洗。” 这个情况楚思九有掌握，脸上没有露出半分疑色。 “没有官府的人吗？”她问。 “没有。”大贵答得很快，“路上我还看到一些与他们一样，穿着青衣的人，抬着水打扫街面，看他们的样子又不象是清道工。”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这个情况很特别。 “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么？” “他们都是闷头干活，相互间很少说话。”大贵也觉得不对劲，皱起眉头想了想，“二小姐，要不我再去盯盯，看他们是哪个府院的人。” 楚思九的心脏怦怦直跳。 昨晚的那些刺激的场面浮到了眼前，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行，你小心点，千万别被逮住了，看到情况不妙就跑。”她叨叨地关照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呶，这锭银子拿去，随便找个店喝个茶，那样不容易引起注意。” 大贵笑着推辞，“二小姐，我有银子。” 楚思九硬塞给他，“小心点哦。” “哎。”大贵行个礼出去了。 楚思九有点怔怔然，看天色，马上就到正午了，再晃一晃，就晚上了。 哎哟妈呀。 她后知后觉，此时方悟出一个大问题，今晚会如何？ 店堂里，李婉的娇滴滴的声音还有传来，楚思九烦燥起来，捏着手指在院子里踱步。 一步两步三步…… * 肃王府里，东方昊睡了个小觉刚刚起来。 昨晚他也挺忙，一路奔波地看着楚思九。 之前真是小看她了，胆子贼大，居然懂得撕被单结成绳索，再把自己从三楼吊下去。 最后“啪”的那一下，听得他牙关都抽了风。 还好起来了，走得还利索，就知道没有摔坏。 他恨恨地看着她，不吃点苦头，还以为外面的日子有多好过呢。 原本想甩手离去，但是她那小模样又着实可怜。心里头别扭得要命，迈不开步子，只好把她弄去附近的小院休息。 又脏又臭，还不肯好好睡觉，又是喊爹娘又是做噩梦，他不得不抱着她。 最后她倒是睡舒服，他却累得够呛。 五更时，把她放回原处。他让海清看着，自己回府沐浴补眠去了。 心里头挂着事，两个时辰后便醒来了。 “汪兴，把海清叫来。”他的眉头微紧。 “是，王爷。”昨晚上动静这么大，汪兴的心里头也尖着，一溜小跑地出去了。 月梅穿了一身淡绿的衣裙，怯怯地站在外堂。 见到汪兴出来，她眼前一亮，“汪管家，王爷起来了么？” 汪兴急着出门，只能友情提示她一句，“王爷今日的心情不会太好，你最好别惹他。” “哦。”月梅颓丧地垂下头。 几日不见，她轻瘦了好多，瓜子脸，大眼睛，身形纤细可人，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汪兴轻瞟了她一眼，心里暗叹，月梅长得确实漂亮，身家清白，行事干练，对王爷又是忠心耿耿，抬她做侍妾确也合适。 就是不知道王爷是如何想的？ 如此想想，忍不住又瞟了她一眼，唔，至少比韩侧妃漂亮。 不过，这桩事情轮不到他多想，他还有正经事情要办。 汪兴走了，月梅在外堂踯躅了几回，还是不敢进去，带了满腹的心事，委委屈屈地走了。 两刻钟后，海清回来了。 东方昊已经用完膳，在厅堂里喝茶。 “王爷，属下有要事相报。”海清躬身行礼。 “唔。”东方昊瞟他一眼，又缓缓地喝一口茶。 海清细细地将晨时发生的事情，与东方昊讲了一遍。 东方昊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人在街边临时搭了个摊，做毒烧饼害她？” “那个人抓住了，肖剑大哥审了又放了。”海清的声音有点发虚，偷偷地看着他的脸色。 东方昊的眉头越皱越紧，声音凉凉的，“是慕容府的人？” 海清嗫嚅着，“那人叫铁勇，是慕容府埋在白城的暗桩，上个月才调来业城。据他交代，这回是老太爷亲自下的命令。刚才您睡着的时候，慕容府的崔管家拿了老太爷的便条过来提人，肖剑大哥只好把人放了。” 东方昊面色清寒，垂下眸子，半晌没说话。 海清不敢发出声响，尽量地减少存在感。 厅堂里的气氛很沉寂。 终于，东方昊抬起了眸子，淡淡地问，“后来如何？” 压力骤减，海清松出一口气。又仔细地将楚思九的行踪与他作了汇报。 “她进了九娘珠饰店的内院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东方昊沉吟着问。 海清跃上屋顶查探过究竟，此时很肯定地回答，“李婉姑娘与李夫人在店堂里购买饰物，迟迟不走，夫人大约是被堵在里头的。” 东方昊蹙起了眉，又是半晌没说话。 正屏着气呢，汪兴匆匆地从外头进来，“王爷，肖侍卫让人带信过来，夫人和李婉姑娘在九娘珠饰店里掐上架了。” 东方昊的面色原本就不善，听到这句话，眸光倏得又是一沉。 “有劝架的么？”他问。 “肖侍卫说，掌柜两口子向着夫人，但是李婉姑娘带了好多人，还有李夫人坐镇，夫人恐怕会吃亏。”汪兴小心地看他。 气氛又沉了一格。 这回东方昊的反应很快，他眯了眯眼，沉声道，“王府库房空虚，你去九娘珠饰店订几样应季的饰物回来。” “啊……哦。”汪兴傻呆地看他一眼，却也点头。 “东西太沉，你拿不动，让肖剑陪你去吧。”东方昊面不改色。 “哦哦哦。”汪兴唯唯点头。 “还不去？”东方昊的眼梢儿极冷，瞟着他。 “属下这就去。”汪兴明白了，急急地退了下去。 东方昊面色无波，眸光放在茶盏上，明显地出了一会儿神。 重新挑起眸子，他沉静地问，“昨晚的刺客，除了韩李两府外，还有哪些院府的？” 海清连忙回答，“属下已经派人查探过了，睿王府、怡王府和镇武将军府都有参与。” “镇武将军府？”东方昊沉下声音，缓缓道，“原来司徒老将军还记得那桩冤案呢。” 海清不明所谓，怔怔地看他。 第43章 叉腰，作出泼妇的模样 东方昊淡瞟了他一眼，倒也解释给他听。 “司徒老将军的女儿司徒柔，曾经许配给楚德钧。后来，楚德钧看中了尚书侍中的女儿，抛弃了司徒柔。就在楚德钧娶妻的那天晚上，司徒柔投井死了。捞上来后发现，她竟然有了身孕。据她身边的丫鬟称，孩子是楚德钧的。” 海清恍然大悟，“司徒老将军这口怨气攒了二十几年，也难怪会下此狠手。” 东方昊板出一张威严冷俊的脸，不欲对此做出评判。 沉定了两秒，他看向海清，“你去知会鸣沙，无意外，第二拨攻击会在午后开始。” 海清面色一凛，立时直起腰来，“是，王爷。” * 九娘珠饰店。 李婉的不懈努力，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楚思九从内院出来了。 她打算悄悄地溜出去，找个茶馆店喝喝茶，听听消息。 哪里知道，李婉一直瞟着内院的门呢，好不容易见到她的身影，哪里肯放过她。 “如夫人，你也在这里？”她迅速地站起身，眉眼含着笑，象是见到了亲人一般。 楚思九被她搞得莫名其妙，二人虽然相熟，平时也就点头打个招呼而已。 骤然示好，必有妖异。 基于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比较多，小心为妙。 她笑着点点头，简单地答一句，“您忙，我还有事，先走了。” 便欲离去。 李婉却拦住了她的去路，热情地拉住她的手，“妹妹马上要入肃王府为侧妃了，姐姐虽然……沦落了，却也是做过肃王妃的，到时候一定要关照妹妹啊。” 楚思九只觉得心口象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时竟然喘不过气来。 身形有些僵直，她缓缓地抽出手，声音清凉，“李姑娘客气了，我已经从肃王府出来了，以后见面，叫一声二小姐便可。” “出来了？是被肃王爷赶出来的么？”李婉作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楚思九的眉头皱了起来。 还没等她说话，一边的李夫人开了腔。 她还是那付盛气凌人的神情，眉眼高高挑起，语声带着满满的不屑，“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楚家满门抄斩，你现在就是个罪妇的身份，被肃王爷赶出王府后，便连一只狗都不如了，还好意思自称二小姐？” “娘。”李婉面色为难，轻声道，“您说话客气点，楚姐姐与女儿也是相熟的好友。” 楚思九怒了，这对惺惺作态的母女，在外面磨叽了这么半天，就是等着来打她脸的么。 浅浅地眯起眼，她冷哼着说，“就算是条狗，也是条值钱的狗。是肃王爷拿膝盖跪了一天一夜，又用江南的封地换回来的。” 勾一眼李夫人，又瞟一道李婉，她阴恻恻地说，“等到李家满门抄斩的时候，不知道肃王爷肯不肯下这个血本？如若不然，那比狗都不如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你……”李夫人气得全身发抖，一口气噎住上不来，竟是说不出话来。 李婉的眼里含了泪，“楚姑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演，继续演。 楚思九不欲搭理他们，转身想走。 边上都是他们带来的人，好几个嬷嬷便欲上来动手，“你这个罪妇，冲撞了官家夫人，还想跑？” 刘文成连忙拦在楚思九面前，“各位，有话好好说，动手可不行。” 小苏儿紧张地退到楚思九的身边，见势不妙就要推她逃跑。 楚思九敢抄起玉如意砸破韩明珠的额头，这会儿自然也不会怂。 但是她会察看形势，九娘是她的产业，里面好些值钱的东西呢，不能象悦来客栈那么糟蹋。 “停。”她大声地喊。 声音挺响，一众人等被她吼得愣怔住了。 效果不错，楚思九有点小得意，轻拍了两下手，轻缓地莞起唇，“这里是首饰店，摆的都是值钱的东西，你们在这里喊打喊杀的，砸坏了东西算谁的？” 那几个打算动手的嬷嬷，一时慌了神，眸光不约而同地看向李婉。 见此情形，楚思九嗤笑了一声，“原来是李姑娘想打我呀？” 李婉是只脸皮厚的，此时面不改色，“楚姐姐误会了，我哪里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刚才，姐姐说话也太刻薄了，全没顾得自己的贵女身份。” “她还是贵女么？楚家满门抄斩，肃王爷仁厚才保她一命，她竟然得意起来，幸好肃王府已经将她赶出府，否则等女儿入了王府，还要替王爷管教于她，太过羞耻了。”李夫人已经缓过神来，中气十足地叫骂起来。 楚思九皱了皱眉头，东方昊脑子里抽了什么风？竟然要把这只虚伪女抬进王府做侧妃？估计是没看过《甄嬛传》，嫌自己后院不够热闹。 而且，他这个侧丈母娘也够呛。 今日左右是撞上了，骂一场过过瘾先。 她挺直了腰杆，双手叉腰，作出泼妇的模样，“首先，李家的姑娘，没事情别上来蹭亲戚，我现在是光杆一个，你再喊一声姐姐，我就去禀报皇帝，把你也给斩了。” 小苏儿在边上扯她袖子，想息事宁人。 楚思九转过头瞪她一眼，人家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躲得过去么？ 李婉被她的那段歪理说得直皱眉，刚想辨解一句，便见得楚思九的双眼瞪向李夫人，眸光犀利，闪着些寒光。 “其次，李家的这位踩低拜高的夫人，想当年在我娘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我就不回忆了。怎么？见到我落了单，想过来讨便宜？好歹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出嫁前，娘亲在闲暇的时候会与我聊些陈年旧事，关于李夫人的那一段可精彩得很呐。传扬出去，不知道李家官人会如何管教于你？” 这一段完全是她瞎掰的。 她娘亲出身于尚书侍中府，年轻时，混的也是业城贵女圈，知晓的事情很多。她嫁人之前确实有听过些八卦。但是贵人多忘事，她早就忘干净了。 这会儿闲扯淡，吓她一吓再说。 哪里知道，便跟踩了尾巴似的，李夫人的面色瞬时就白了。 这反应，果断心里有鬼么。 刘文成一看坏了，二小姐太口无遮拦了，俗话说，匹夫无罪，怀壁有罪。李夫人也是强悍之人，知道自己被抓了把柄，还不得找你拼命？ 他一把扯过小二，死活要拦住了。 果然，李夫人咬牙切齿地说，“小贱人胡说八道，给我打。” 楚思九也悟出了不对，大叫着，“砸坏了东西谁赔？” “给我狠狠地打，砸坏的东西都算我的。”李夫人怒发冲冠，也是豁出去了。 第44章 凉风，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话音刚落，那几个嬷嬷就朝着楚思九的方向冲去。 她们平时干惯了粗重活，身形壮实，猛地冲过去，刘文成和两个小二竟然防不住。 只听得“啪”地一声巨响，一个玉雕件摔到了地上，碎得稀巴烂。 “哎呦”一声，其中一个小二被推倒在地，手臂压到了碎件，好多血流了出来。 楚思九见势不妙，直接便往外跑。 九娘珠饰店有过几轮扩张，由最初的一个门面，扩展到了现在五个门面的大小，店堂里极是宽敞。 跑起来还是有余地的。 但是架不住李家人多，立时便有两个丫鬟模样的人过来堵她。 后面还有三个嬷嬷在追。 其中一个眸光凶戾，袖管里藏了一把匕首。她是李婉院里的嬷嬷，得了命令，寻到机会就要刺杀楚思九。 适才她已与李婉对过一记眼神，成败在此一举了。 小苏儿一直留意李婉的神情，见势不妙，从后面冲上去拖住这个嬷嬷，“二小姐快跑。” 楚思九也想跑啊，可是往哪儿跑呢？ 她只有一瞬的考虑时间，不管了，前面的两个丫鬟看着弱一些，直接撞过去吧。 形势危急之际，门口突然掠入一抹浅冰蓝的身影，也没见他如何走路，已然站于店堂之中。 而此时，店堂之内解构出如下的慢动作： 小苏儿被那个嬷嬷推翻在地； 楚思九从两个丫鬟中间撞了出去； 后面的一个嬷嬷拽到了楚思九的袍袖； 刘文成大惊失色，顾不得小苏儿，往嬷嬷的方向扑去； 李婉的唇角抑制不住地露出一抹得意地笑容； …… 原本，下两秒，楚思九会被身后的嬷嬷扯住了；再下两秒，那个拿着匕首的嬷嬷会冲到她的面前；再再下两秒，她会趁乱往楚思九的要害处戳上两刀。 …… 然而，因为这个异数的出现，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是： 下两秒，清寒冰凉的声音响起，“老板，我想买一个黑玉发扣。” 所有的人都僵住了，循着声音抬起头，又看向他。 此男五官清隽如画，脸颊线条完美，眸光寒凉，又清淡自然。一件浅冰蓝的袍衫覆于高大俊挺的身形之上，看着既独特又俊朗。 在场之女，皆有惊艳之色。 再下两秒，大门口冲进来两个黑衣人。 楚思九识得他们，就是早上救她一命的两只。二人默不作声，眸光冷冷地瞪向那几个嬷嬷。 再再下两秒，刘文成恍然大悟一般地应出声来，殷勤得不要不要的，“客人请进，小店有各种黑玉发扣，一定让您满意。” 他走过去迎客，一边还作势吼一声小二，“这么不小心，竟然打破了玉雕件，还不赶紧扫掉。” …… 李婉母女一时也怔住了。 楚思九狐疑地看着那美男，总觉得哪里见过他。似乎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与东方昊吹嘘过的那只美男？ 不欲多想，危机暂时解除了，她还是赶紧溜比较合适。 小苏儿已经站起身来，也对她使眼色，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 楚思九默不作声地往外挪步子。 李夫人以为自己被她抓了把柄，哪里肯放过她，顾不得有外人进来，又吼出一声，“小贱人想跑，抓住她。” 战鼓重新擂响，那些个丫鬟嬷嬷又往楚思九的方向扑来。 然而形势已经有了转变，那两个黑衣人可不是吃素的，手一撑，便挡住了一众人等，直接拿眸光杀倒了一片。 趁这个大好机会，楚思九撒腿便跑。 外面又有人来，差一点，就撞个满怀。 “哎哟，如夫人啊，您慢点走啊。”汪兴叫得响亮。 肖剑走在后头，他在外头听了暗探的汇报，这位前王妃，不仅脚头好，嘴巴也厉害，连讽带刺还有威胁，把李家母女数落得够呛。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楚思九。 “汪管家，你来干嘛？”楚思九好不容易地稳住步子，又朝后看了看，奇怪地问，“还有肖侍卫？你们两个大男人来珠饰店干嘛？” 汪兴满脸的恭敬，“如夫人……” “打住。”楚思九丢他一个白眼，傲骄地说，“叫我二小姐。” 汪兴颇有些无奈，行个礼，“二小姐，王府库房空虚，最近府里的人情往来比较多，需要备些货。” 库房空虚？ 楚思九怔了怔，去崖庄前，她在库房里转悠过，里头满满的，哪里谈得上空虚二字。 不过，汪兴说“人情往来”？ 脑子转了转，楚思九的面色清冷下来，不就是往府里抬了俩个女人么。看这付大采购的模样，后面恐怕还有滕妾无数的吧。 心里头微微抽起，不舒服便不打算搭理他们，淡淡应一声，“请便。” 甩一甩袖，又昂起头，她顾自往外走去。 汪兴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为什么就冷清了。但是也没法问，只得讷讷地再行一个礼，“二小姐走好。” 肖剑一直旁观，此时也不多语，只是与店堂内的黑衣人，颇有深意地对上一眼。那两人立时默默地跟了出去。 形势很微妙，气场也有了极大的变化。 刘文成很敏感，松了好大一口气，肃王爷没有不管二小姐，这就是他派来的救星呀。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又灿烂几分，“汪管家，肖侍卫，真是稀客呀，快请进。” 他兴奋地搓着手，脚步也跟着迈了出去。 “我先来的。”清冷冰凉的声音再次响起。 美男面色沉寂，眼眸黑且亮，静静地看着他。 刘文成噎了一道，赶紧朝小苏儿摆一摆手。 然后他调转回头，脸上堆满了笑，继续殷勤地招待，“您看这两个，色泽剔透，材质均属一流，做工也很精巧。” 那一头，小苏儿已经热情地招呼了起来。 李婉母女见到肃王府的人，自然露出温婉贵雅的一面，笑吟吟的上去寒喧。一时间，店堂之内和煦温暖，哪里还有半分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两件都包起来。”美男买东西很快，摸出一张大额银票摆到柜台上。 这个也是救星，刘文成算了便宜的价格给他。 他不说话，拿了布包扬长而去。 便如一阵凉风，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刘文成若有所思了片刻，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转回头，店堂内一派和气，李婉母女笑意吟吟，与汪兴、肖剑套着近乎。前后反差太大，他有些搭不上脉的感觉。 第45章 于是，隐主出动了 正午时分，日头正晒，街市边上有屋檐，楚思九时常在这里溜达，走得极是顺畅。 之前，身后跟的是阿娇，二人轻软娇笑地聊聊天，很是惬意轻松。 今日身后跟着两个黑衣门神，气场严谨。 “二位大哥，方才你们去了哪里？”楚思九是个随和性子，与他们拉起了家常。 然而没有回音。 楚思九也不在意，浅浅笑起，“日头这么晒，又到了午膳的时间，咱们找个茶楼喝茶吃点心，如何？” “我们不用，二小姐自便即可。”终于，年岁稍长的那个闷吭着说。 “别客气，我请客。”楚思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起来，左右看了看，她有了决定，“就前方那家吧，我以前常去。” 她随手指了百客汇茶楼，这个时间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里面黑央央地坐了好些人，还有高谈阔论的声音传出，似乎在议论与楚家有关的事情。 楚思九是出来听消息的，便欲进去听个究竟。 只是她前腿刚刚迈进，大堂里的议论声瞬时停止了。 便如那日走去悦来客栈的大堂一般，一众人等，齐刷刷地把视线投过来，目光里的情绪各异，有惊疑，有不屑，有同情，有鄙夷…… 被人围观的感觉太不美好。 犹豫片刻，楚思九尴尬地转过身，退了出去。 然后她的情绪就低落了，蹙着眉头，边走边思索起来。 路过糕饼店，她买了三大包如意糕和玫瑰香饼。也不管后面两只黑衣男什么反应，一人手上塞一包。 “今时不同往日，跟着我只能管个肚子饱。” 说完她不再搭理他们，顾自捻一块糕点，边走边吃起来。 她漫无目的走着，可能是潜意识的作用，又或许是老马识途的本能，竟然走去了之前的楚府。 恍如隔世。 离开十几米的距离，她看着面前的屋檐房宇发起了呆。 应该很熟悉，却又透着陌生。 之前高高挂起的丞相府的牌匾不见了，朱漆大门上交叉地贴了一道白色的封条。可能是不吉利，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院墙边上胡乱长着的杂草，随风摇摆。 气氛清冷，破败又萧条。 楚思九站着没动，手心不由自主地紧紧攥起，身体轻微地打着颤。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随便哪一处，都是满满的回忆。 有娘家罩着的日子，她没什么烦忧，终日嬉笑人生，受了什么委屈也有人替她出头。 哪怕嫁给家族仇人，也可以挺直着腰杆。只要娘家不倒，就算你是封建皇朝的王爷又如何？照样拿她没办法。 可是这个强横的家族竟然倒了，还是最最惨烈的“满门抄斩”。 所以，她的天也塌了。 从此，她不仅要自力更生，还要想办法为这个家族讨回公道。 垂下眸子，又吸了吸鼻子，她默默地踱去门前的台阶，坐下。 那两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颇为无奈地跟着过去。 托着腮，她的眼眸略微有些放空。 “你们叫什么名字？”她纯粹没话找话，也不指望得到什么回音。 那两个黑衣人又是互相看一眼，依旧是年长的那个回答，“我是哥哥，叫陈六斤，他叫陈七斤。” “你们是亲兄弟？”楚思九好奇地侧过脸。 仔细看看，这两人确实挺像的，都是一样的单眼皮，厚嘴唇，身形高大，气宇昂轩，一般人不敢招惹他们。 “是的，二小姐。”年少的那个终于也吭了声。 楚思九笑了笑，眸光却极暗淡，“我排行第二，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弟弟。这些都是亲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还有很多。只不过，前些日子全死了。” 她象个话唠一般，也不管那两人有没听，独自叨叨着，“我娘亲是个大家闺秀，她长得好看，又温和。说话轻声细气，遇到特别生气的事情，也不会大声喧哗。刚才李家的那个夫人，气学修养与我娘比，差得远了。我娘运气不错，老太爷死后两个月，她肺里得了毛病，咳了些日子便去了，如若让她跪在光天化日之下受死，大概会羞愧而亡的……” “我的弟弟可怜啊，才十二岁，他很调皮，却被我爹管得死死的，说他是嫡子，日后要继承家业，一定要好好读书。我经常偷偷地帮他做功课，他很喜欢我，娘亲去世的那一晚，他非要与我睡，抱着我哭了一夜。那日，他一定怕死了，可惜我不在……” “我大姐性子温婉，嫁给睿王爷，看着风光，其实睿王爷对她虚情假意，我见她欢喜，也不与她讲，做人难得糊涂，开心就好。三妹性子倔强，又骄横，怡王对她不错，看着也有几分真心，最后关头，最不甘心的，恐怕就是她了。” “至于我爹，他担负着楚家的兴盛大业，好事坏事都有做。不管他在外面是忠是奸，对我却是极好。竟然还帮我弄来了肃王爷永不纳妾的字据……” 她笑得浅淡，甚至可以讲凄凉。 初夏的风，暖融融，吹在她的身上，却让她觉出一股清凉的寒意。 她现在是一个人了呢。 眼眸湿润，不知不觉模糊了一片，看不清楚面前的东西。 …… 就这么默默地坐着。 陈家兄弟的神情都有些戚然，沉默地站在身侧。 时间静缓地流动，周围气场微妙而又诡绝地变化着。 突地，陈六斤警觉地台起头，眸底淌过一道疑惑。几秒后，陈七斤也抬起了头，眸光凝重地看向哥哥。 轻微又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杀气。 缓缓地渗透过来，又如刀片一般地扬起。 “二小姐，当心。”陈六斤沉声地示警。 气氛骤然变化，两名青衣男子，步履寒沉，眸光冷滞，缓缓地走将过来。 他们，便是韩家专攻暗杀的隐主。 昨晚韩相庭托了大，以为业城多府联手，定能杀了楚思九。隐主目标太大，他只想搭个顺风船，出动得是一般的杀手。 哪里知道，这么多人竟然干不过肃王府的侍卫队，让楚思九全身而退了。 韩明珠得了消息后，气得摔了手上的镯子。 她吃了大亏，哪肯善罢甘休，立时送信回去。 自信满满，信中写道，“楚思九是女儿用苦肉计逼出肃王府的，父亲一定要给出交代。” 于是，隐主出动了。 这两人师出同门，属于江湖上的一个暗系门派，功夫极其霸道。该门派与韩家有渊源，二百多年来，韩家的隐主都是从那里出来的。 此刻，二人同时撩起眸子，扫向楚思九。 眸光青白，象是看着一个死人。 第46章 落魄，不想让他看了自己的笑话 楚思九被他们看得心头一凛，她苦笑，这些人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喂，哪个山头的？杀人越货总要报个名号吧。”她也不怂，缓悠悠地站起身来。 然而没人理她。 “呛哴”声响，宝剑出鞘。 明晃晃的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耀得楚思九眼睛生疼。 陈六斤见势不妙，食指曲起，放入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墙头上立时浮出八个黑影。 还是弓弩，“嗖嗖嗖”地射出一排。 到底是隐主，功夫了得，宝剑浑得滴水不漏，竟然挡住了弩剑的攻击。借了力道，还将其中的一枝弩箭挑向楚思九。 楚思九花容失色，猛地蹲下身子。陈七斤急急挥刀，帮她打掉了那枝弩箭。 说时迟，那时快，隐主攻上前来。 陈六斤和陈七斤一人挡住一个，然而实力相差太远，三五招下来，便现出败象。 楚思九无语，这两只吓唬人可以，功夫不行啊。 幸好有增援，关键时刻，墙上跃下来四个身形昂藏的黑衣男子。 楚思九识得其中一人，知道他叫鸣沙。二人在肃王府打过几回照面，他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宽脸，五官长得普通，牙齿却是尤其的白。 楚思九向他咨询过护牙的诀窍，他挠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后来，他让人从老家带来一种野果，说他从小嚼这个，所以牙齿才白。 楚思九试了试，微涩，嚼完后确实口气清新。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肃王府的普通侍卫，此时见他眸光凌厉，隐隐带着些武林高手的气概，便知自己看走眼了。 陈六斤和陈七斤这样的，才是普通侍卫。 鸣沙带了十二卫中功夫最高的三人。 他们一出现，气势就不同了。占了人多的优势，二打一，刀来剑去，身形飞转，形势瞬时反转。 隐主也带了人来，见势不妙，纷纷现身。 十几个青衣人抄着刀枪棍棒，往楚思九的方向冲将过来。 海清听到呼救口哨，带了一众兄弟，从围墙的侧面跃出驰援。 两下里打上了照面，场面顿时杂乱起来。 “乒乓” “啷呛” “铿锵” …… 场面堪比前世香港片里的古惑仔打群架，还是个升级版的。 楚思九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当心就吃了误伤。陈六斤兄弟警惕地护卫着她，唯恐有个不及。 就目前的阵势看，肃王府的人占了优势。但是，参照昨晚的情况，楚思九有着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路的一头，奔来七八个青衣人，看头饰，与这里的青衣人不是同一队人马，但是目标一致，是来取楚思九的性命的。 鸣沙这里已经占了上风，他退出杀阵，打出一个呼哨，肃王府的弓弩队现出阵形。 三人一组，守住路口，不断地射出弩箭。 其实就是昨晚的翻版，只是现在是白天，看得更清晰而已。 小半个时辰下来，打杀的阵势不减，源源不断地有新的杀手加入进来，肃王府的侍卫也在增加。 比较稀奇的是，伤亡人员有专人负责清理。双方心照不宣，清理出位置，便有新人补位进来。 楚思九看得疲乏，重新坐了下来。 托着腮，眸光呆楞楞，天子脚下，竟然容许这样的杀阵出现，皇帝断然是知道的。 他只是不管而已。 楚家原本就该全家殆灭，再死她一个，又能如何呢？ 护着她的只是东方昊一人而已。 而他，也有了别的女人。 心里酸涩难当，她只有轻轻地叹息，眸光黯然。 她若死了，下一世投胎时，还会记得这一世的事情么？还会记得那个叫作东方昊的男人么？ …… 她想得出神，突地听得一声尖利的忽哨声。 抬起头，只见得打斗的各路人马纷纷停下手来……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眼面前空空如野，恢复了最早时的寂寥。 楚思九有点茫然，抬头看了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连陈六斤和陈七斤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若不是地上留有明显的血迹，她会以为自己只是睡着了，做了一场梦而已。 远处有鸣锣开道的声音，应该是有轿撵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微微有些嘈杂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这个动静她熟悉，之前父亲下朝回来，差不多就是这种声音。 由远及近。 她有一瞬的恍然，难道现在才是梦中？ 带了些期待，她抬眼看着。 然而过来的是一顶黄顶锻绸的八抬大轿，前后还有八个侍卫，统一穿着肃王府的侍卫常服，威风又整齐地踏着步子。 李槐挺直着腰板，昂然走在轿子的侧面。 他看着老成，其实年纪不大，只比东方昊大两岁。能文能武还能经商，是个万金油式的人物。 东方昊很器重他，名义上他是崖庄的总管，其实负责监管东方昊分布在大余国各地近三百个铺面的生意。 他很善于揣度人的心思，知道王爷出行的目的。 此刻，见到楚思九一脸的失望，怏怏然地耷拉下脑袋，一点表示都没有，心里便有些着急。 好歹又帮您打了一场架，您倒是递个梯子呀。 然而楚思九根本不想与东方昊打照面，她正是落魄之中，不想让他看了自己的笑话。 “停轿。”声音沉寂，却熟悉得让人眼眶发热。 队列停了下来，随行的小太监上前打开轿帘。 东方昊缓缓地走出来。 他穿得正式，一身暗紫色镶了金线的亲王蟒袍，配上斧凿般俊美的面容，还有那生来尊贵的王者气势，很容易就让人生出敬畏之情。 楚思九淡淡地瞟他一眼，垂下眸，心里头生出些异样。 之前的楚家在大余国是仅次于皇权的存在，就算是皇帝，在场面上也要给出几分薄面。所以，楚家人个个耀武扬威，权贵气势十足。 楚思九虽然不当回事，却也耳渲目染的。嫁进肃王府后，贵为王妃，更是习以为常，不会被皇家的气势惊到。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她，已是寻常百姓，穿着打扮都有规制，与眼面前这只皇室贵胄有着云泥之别。 身份不同了，就能感受到那种差距。再怎么讲，她也在这个封建社会呆了十九年了，还是有些觉悟的。 东方昊走得很慢，姿态威严，眸光深邃，又贵气逼人。 “为何不行礼？”声音幽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楚思九依旧托着腮，歪过头去看他，“将死之人，哪来这么多讲究。” 第47章 这话，太费思量了 东方昊心头有气，面色却很平淡，“将死？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楚思九长长地叹了口气，“东方昊，你不是保下我的命了么？为何还有这么多的杀手来找我麻烦？” 东方昊眸底一冷，声音跟着沉了下去，“本王只是在父皇那里保了你一命，现时的这些杀手，都不是父皇派来的。” 楚思九冷嗤一声，“天子脚下，任其妄为，是不是亲自派来，有区别么？” “有区别。”东方昊眼眸微微眯起，淡然道，“若是父皇派来的杀手，本王不敢拦。” 楚思九的眼眸深邃了，垂下头闷闷地问，“这些杀手都是谁派来的？” 没有回音。 楚思九抬起头，轻眨了一下眼睛，“不能说？”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座宅院，眸光凉丝丝，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楚家势重二百余年，平日里耀武扬威，连皇室也不放在眼里。得罪过的权贵宗族数不尽数，你以为什么人会来刺杀于你呢？” 这话？ 太费思量了。 楚思九倒吸了一口凉气，既然说不清，岂不是草木皆兵？ 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方昊也不说话，双手挽于身后，默默地凝视着她。 空气沉寂，只有穿堂之风吹过，轻轻地拂起衣袂，皱起袖纹。 楚思九显得很颓丧，坐在台阶上想起了心事。 时间顿得有点长，东方昊的眉头越拧越紧，“你还有什么话要讲么？” 楚思九被他打断了思路，茫然地看他一眼，“没了，您可以走了。” 东方昊那个气啊，他调动大批人马护她左右，又大老远地赶过来救场，竟然得了这么一句话？ 这女人的良心被狗吃了？！ 然而他也没什么办法，冷磨了一记牙齿，好，继续陪你玩。 面色阴沉，又高深莫测地瞥她一眼，转身离去。 “起轿。”小太监轻甩拂尘，尖声道。 轿子起来，一行人缓缓地往前走去。 李槐依旧走在轿子的侧面，见二人没谈拢，心中也是懊恼。 这前王妃真是够倔的，王爷摆明了阵势，过来接她。她倒好，不肯张这个口就算了，还生生地把王爷给气走了。 形势比人强，楚家已经灭门了，您只有王爷这一个倚仗了哇。 诶，王爷也真是的，搞得这么别扭，想让前王妃回府，直接扛走就行了，也省得一众兄弟，流血流汗地与人死拼。 他脑子里弯弯绕绕地叹着气。 楚思九倒象个没事儿人似的，双手抱着膝盖，继续发着愣。 从轿子的窗口望去，她小小的一个人，缩在冷清的府檐底下，说不出的恓惶与落泊。 东方昊默然，眸底涌动着暗流，深不见底。 “去皇宫。”他沉声道。 “是。”小太监的声音尖亮，“转道去皇宫。” 侍卫立时转了方向，有小厮上前按规制鸣锣十一响。 楚家离皇宫不远，只一刻钟的时间，轿子便停在了皇宫前的空地上。 出得轿子，东方昊沉思了片刻，掉转头去看向李槐。“传话出去，若再有异动，跟踪围剿。” 他的声音很淡，眸中却闪着杀气。 李槐惊了，瞪大了眼睛，“王爷，您三思。” 东方昊的气息寒沉下来，眼眸冷嗖嗖地剜他一道，“马上去办。” 李槐讪然，躬身行礼，“是，王爷。” * 楚思九并没有在那里多坐，虽然头顶上罩了一层死亡的阴影，她也不是太害怕。 经过两场大战，她算是看明白了。东方昊肯用江南封地换回她一条命，断然不会轻易让她嗝了屁。 果然，才拐过一个路口，陈家兄弟又出现了，默不作身地跟在她的身后。 楚思九也不吃惊，顾自想着心事。 她很不理解，东方昊为什么在她身上下那么大的血本？ 若论睡了三年的情份？ 她摇头，这货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眼面前能看到的，就有俩个侧妃。月梅……算侍妾吧，慕容府的别院里，还给他养着一个绝色美女。 更别说一直觊觎着他的那些贵女们。 有这么多女人可以睡，他会稀罕与她逢场作戏的三年？ 楚思九撇撇嘴，很不以为然。 难道是一时冲动？封地已经交出去了，若她还死了，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然而，这货心思沉静，喜怒不形于色，也会冲动？楚思九的脑子拐了一道，在床上倒是经常冲动。 面色泛了些红，她决定停止这些不靠谱的猜想。 暂时，就当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吧。 心思落定，她不再纠结。步履生了风，往九娘珠饰店走去。 小苏儿一直在门前张望，见她过来，惊喜交加地跑过去，“二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楚思九嘿嘿一笑，“死不了，就回来了。“ 小苏儿眉眼儿一惊，急急地捂她的嘴，“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 楚思九与她闹惯了，也不当回事，笑着问她，“大贵回来了么？” “回来了。”小苏儿的面色有些紧，轻声地说，“他和文成在内院说话。” 楚思九点点头，回头看看，陈家兄弟又不见了。 轻笑一声，她也不以为然，顾自进了店堂。 环视一圈，柜台里少了好些东西。她的眉眼舒展开来，愉快地说，“今日做了不少生意哦。” 小苏儿哭笑不得，手捂着心窝子，惊惶难定的样子，“二小姐，喊打喊杀的生意，不如不做啊。” 楚思九笑笑，拍拍她的肩膀，“有钱赚总是好的。你看店，我进去了哦。” “嗯。”小苏儿点头。 见到楚思九回来，她总算安下心来，招呼小二过来做事。 内院里，刘文成和大贵正在窃窃私语，见到楚思九进来，都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二小姐，我的姑奶奶哦，您终于回来了，真是吓死我了。”刘文成朝她奔过去，声音里带了些后怕，“大贵说，往楚府的那条路被人封了，不许行人过去。里面打杀之声极盛，我就怕您在里头呢。” “唔，我就是在里头呢，那些人是来杀我的。”楚思九爽快地说。 刘文成惊得合不拢嘴，“二小姐，大贵说悦来客栈的店小二昨晚死了，也是与您有关吗？” 楚思九的眸光暗了暗，轻声道，“他是受了误伤。” “那您？那您怎么？”刘文成讷讷地问。 “肃王爷保了我的命，自然不想我莫名其妙地被人杀了。”楚思九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 “哦哦。”刘文成若有所思地点头。 说话间，大贵走上前来，行了个礼，“二小姐，我打探到那些扫地的人是哪个府院的了。” 楚思九的眉眼挑了起来，急急地问，“哪里的？” “睿王府的。” “啊？” 大贵的答案果断出乎了楚思九的意料，她一脸懵逼地怔在那里。 第48章 然而，她无处可去 皇宫，承乾殿。 东方归一缓悠悠地喝着茶，眼眸轻淡地扫着东方昊。 此时，他正朗朗而言，“父皇，儿臣与您谈好了条件，免楚思九一死。现在，韩李两家出动大批刺客刺杀楚思九，您如何看？” 东方归一不以为然，淡声问，“只有这两家么？” 东方昊眸眼微沉，恭敬地答道，“有确实证据的，是这两家。” 东方归一浅浅地莞起唇，他这个儿子确实有些韬略，能说的与不能说的，分得清清楚楚。 “朕与你谈好条件，不杀楚思九。所以，朕确实没有出手。至于那两家，昊儿若有证据，就拿去大理寺，让他们受理吧。”东方归一不打算淌这趟浑水，三言两语便欲打发了他。 只是东方昊哪有那么好糊弄，他冷沉着脸，“儿臣与父皇谈的条件，包括韩李两家的嫡女入肃王府为侧妃。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楚思九有恙，儿臣会把这两家的嫡女退回去。” “退回去？”东方归一不怒反笑，“这两家势重，你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东方昊眼眸收紧，神情极其自然，“儿臣若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东方归一浅浅地眯起眼，眸光里透了些意味深长。 “你权衡过利弊了？” 东方昊面色坚毅，沉定地说，“韩李两家若敢做初一，儿臣便敢做十五。” 福满一直站在边上，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 楚家倒台之后，这两家势头正盛，现在他们都把皇位的大宝押在肃王爷的身上，而他竟然敢公然威胁。 就不怕他们掉转枪头，支持另外两位皇子么？！ 东方归一深深地看着东方昊，眸光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 许久，他淡淡地点头，“好，朕帮你把话带到。” * 与此同时，九娘珠饰店的内院里，楚思九、刘文成和大贵正在促膝而谈。 “这么说来，睿王府也参与了这一回的刺杀？”刘文成回过神来。 大贵很肯定地点头，“今日我跟踪的这一队人，扫完地后，入了睿王府。我刚想离去，见到十几个青衣人，匆匆地出来。我紧赶慢紧地追上去，看到他们往楚府的方向去了。我想跟过去，却看到大理寺的官差拦住，不让过去。” “大理寺也有参与？”楚思九蹙紧了眉头。 “二小姐，您现在的处境真的很危险啊。小苏儿与我讲，刚才在店里追您的嬷嬷中，肯定有想置您于死地的。”刘文成心有余悸。 他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该组一支护卫队，也不会事到临头，这么手忙脚乱。 楚思九沉吟不语，脑子飞快地转着，权衡着利弊。 刘文成也是个有主意的，但他一贯听楚思九的话，沉下心来，等她的吩咐。 “二小姐，明月让下面人给您稍了封信。”小苏儿从外面进来。 她见三人坐着没说话，有些奇怪。 楚思九转头看她，“嗯？” 小苏儿递了一个信封给她。 楚思九也不多言，直接拿来打开。 明月的字迹很娟秀，细细密密地写了好些，她在青楼之中，见到的都是达官贵人，若是留意他们的聊天内容，可以听到很多不传之密。 这封信里，写满了她这些天听来的关于楚家的消息。 楚思九看得心惊肉跳，原来这件事情牵扯的范围那么广。 “大贵，你先出去看店。”刘文成会看眼色，把大贵打发出去。 两口子都是胆战心惊的模样，小苏儿沉不住气，抢先发问，“明月在信上说了什么？” “刺杀我的人主要是韩家、李家、睿王府和怡王府。另外业城还有不少院府出了力，一部分是因为与楚家有仇，一部分是为了讨好那四家。总之天罗地网，我现在出门喝个水，都有可能毒发身亡。” 楚思九想到那条被毒毙的狗，心里寒颤颤。 刘文成和小苏儿的神情都有点呆，九娘珠饰店这些年虽然赚了不少钱。但是商家的社会地位很低，哪里能与这些权贵院府相提并论。 “二小姐，肃王爷护着您。”刘文成想到了这个关键性的人物。 “对啊对啊，您就别与肃王爷较劲了，命最重要啊。”小苏儿急了，她知道楚思九不肯与人共夫，但是现在形势紧急不是？！ 楚思九垂眸不语。 她想起出府时，东方昊与她讲得话，“出去后，若想回来，本王准你后悔一回。”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根本无处可去，只有他-肃王爷-东方昊能护住她。 楚思九恼火，又说不出恼在哪里？ 沉了一下心思，她决定把那件不太靠谱的事情安排了。 看向刘文成，她试探着问，“我一个月有三百金的收入么？” 刘文成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微微一怔，“二小姐，您很有钱的，三百金在您这里是小数目。” 楚思九眨了眨眼，“我有多少银子？” 刘文成摸了摸头，报了个大概数字，“九娘一年可以给您赚来一万金以上，前些年赚的钱子您都没拿，我就帮您投资了些商铺，每年可以收进来三千金左右。还有您闲暇时画的那些画，每一幅都能卖过三百金。总之您极有钱就是了。” 楚思九半张了嘴，摆出一张懵逼脸。 半晌，她点点头，唔，上帝还是有良心的，给她关上了门，又给她打开了一扇窗。 既然自己是有钱人，那么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文成，你马上去城外的千佛寺，用水寒冰的名字添上三百两金子的香油。” 刘文成傻了，三百两金子的香油？ “二小姐，会不会多了点？”小苏儿心疼银子。 “买命钱，要花的。” 楚思九不与他们详解，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三百两金子会不会打了水漂。 之前她确实犹豫，但是知道自己随便画张画就能卖出这个价钱，她就干脆了，就当是给千佛寺画了张菩萨像吧。 “行，二小姐，我现在就去。” 刘文成对楚思九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这么些年下来，楚思九也确实没让他失望过。 他找了张纸，写好水寒冰三个字，便匆匆地出了门。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楚思九的精神头却下来了。 参照昨晚的情况，那些杀手可以冲进客栈杀人，当然也能入得内院杀人。 留在这里，会连累刘文成这一对。 然而，她无处可去。 蹙起了眉头，她悠悠地叹了一声，只有回肃王府一条路了么？ 第49章 哼哼，果然打击到她了 阳光依旧明媚，天空也是晴朗无云，初夏的风缓缓吹拂，业城的商街繁华又忙碌。 楚思九闷闷不乐地走着，身后跟着陈家兄弟。 这俩人的任务就是跟着她，帮着挡一些小蟊贼，遇到大危险时，吹口哨示警。 大贵尾随其后。 楚思九从九娘出来时，跟小苏儿说，她回肃王府去了。 小苏儿当然不放心，让大贵在后面看着。 楚思九是真的回肃王府，她已经想明白了，现在这种情况，整个大余国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想要保住这条命，她只有投靠东方昊，在肃王府里至少可以睡个安生觉。 当然，她打算与东方昊好好地谈一谈。 就算谈不拢，也得哄得他让她住几晚，让她有时间给自己整顿出一支强大的安保力量。 寒冰公子？ 也不知道这人靠谱不？ 一路走一路想，除了日头晒一点外，倒是没再遇到刺客。 …… 这个时候，肃王府只有汪兴在。 得了李槐的密报，肖剑面色大变地出府去了。 王爷不计后果，作为肃王府的第一侍卫，肖剑表示压力很大。 汪兴虽然也有功夫，却不参与外面的打打杀杀。相对来讲压力小一点，所以也有闲功夫猜测王爷的想法。 肖剑与他讲过王爷救下楚思九的利弊打算。 但是他总觉得，即便如此，王爷对这位前王妃，还是有情义的。否则，直接把她关在院子里，不让出来就行，何必搞那么多事情呢？ 总归王爷的心思太难测。 汪兴不是强势之人，随便猜度几下，也就罢了。 他在头痛新晋侧夫人的事情，方才晴川院的金桂过来带话，韩侧妃看中了云霞轩，想换过去住。 汪兴知道她的想法。 云霞轩在主院的西面，与主院的距离仅次于梅花小院。重点是里面有假山楼轩，风景极好。夜深人静时，登上高处，可以望到主院的灯火。 她倒是会看，只一天的时间便给自己寻了好住处。 可惜这云霞轩，是慕容老太爷亲点，留给晴雪小姐住的。 汪兴头大啊，韩侧妃强势，派来的丫鬟更是语出不逊。 说侧妃被打破了头，受了委屈，若没有适当的补偿，回门时哭诉起来，恐会伤了两府的和气。 思前想后，汪兴还是决定装不懂。 侧妃住哪个院，明面上由他安排，实际还不是听王爷的。 正想着呢，侍卫匆匆进来，语调略兴奋，“汪管家，如夫人往肃王府的方向来了。” “真的？”汪兴的眉毛高高地挑起，惊喜交加地站起身来。 目前的形势，若楚思九自行回府，可以少掉很多的麻烦。 “我去看看。”他有轻功，急不可耐地奔出门去。 * 晴川院里，韩明珠也收到了这条消息。 她圆睁双目，气得俏脸都变了形，“贱人真是命大啊，这么多刺客都杀不死她。她把肃王府当什么了？想走就走，想回就回？！” “小姐，她快入府了呢。”金桂着急。 “走，咱们去挡住她。”韩明珠顾不得头上还贴着纱布，急吼吼地出门去。 银桂心细，一边走，一边问，“小姐，您打算如何拦住她？” 韩明珠是个火爆脾气，一时兴起的念头哪里想得这么周全。 “羞辱她，骂退她。”她随口道。 银桂不敢再问，心里头却是咯噔，昨日小姐没防备，吃了大亏。这回又毫无准备地冲过去，能行么？ “要不要带根棍子？”她问。 这话果断提醒韩明珠了，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心头的怒火汹涌了。 恶向胆边生，她恨恨道，“一人带一根。” 雄赳赳气昂昂，一主二仆匆匆地赶了过去，果真在主院前截住了楚思九。 “哟，丧家之犬在外面呆不下去了，又窜回来了？”韩明珠语调刻薄，语带双关地骂了起来。 楚思九见她过来，便知会有一场嘴仗，她有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上来就这么猛。 那俩丫鬟一人拿一根擀面杖，是想打人么？ 她可不想吃亏，下意识地把汪兴扯到前头。 身子躲了，嘴上却没客气，“肃王府哪儿弄来这么没样子的女人，满口的臭气，熏得人都没法好好走路了。” 韩明珠气得要跳起来，挽了挽袖子，便想打人。 银桂在后头死命地拽住她，声音极轻，“小姐，这里不是韩府，不能随便打人。” 韩明珠一个激灵，顿时觉出自己的不妥。 脑子灵清了，她立时摆出了侧妃的架子，腰板挺直，神情倨傲。 “没样子的女人应该是你这个罪妇吧。昨日刚刚被王爷赶出了府，不过一个晚上，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了？眼巴巴地回来求王爷收留你？只是王爷一言九鼎，哪有可能反悔？反倒是我心肠软，你不如求求我吧，本侧妃心情好了，也许会帮你求个情呢。” 她娇笑起来，就目前的位份来看，肃王府的后院早晚由她执掌。 楚思九轻轻眨眼，戏谑地问，“王爷能听你的？” “那是自然。”韩明珠得意地抬起头，“王爷很疼我，你不知道他在床上有多……” 她捂了嘴，半羞半躁地瞟她一眼，意思是你懂的。 楚思九的心头冷了一格，她自然懂，东方昊在床上有多凶猛。 这炫耀的套路，哼哼，果然打击到她了。 汪兴在边上急了，王爷压根就没碰过韩侧妃，这样讲起来，岂不是？ 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做了个请的手势，“二小姐，请去厅堂坐。王爷马上就会回来，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王爷讲。” 他这么讲，含蓄地挡了韩明珠一道。 楚思九没了心情，单枪匹马的，她也不想与韩明珠撕X。 这女人是只纸老虎，不理她最凶。 抬起头便欲前行。 韩明珠好不容易占了点上风，哪肯放过他们。更何况，身后有两只擀面杖护卫，她有底气。 阴恻恻地笑一声，眸光凉丝丝的，声音里更是透了些恶意，“你不要以为王爷拿江南封地换了你的命，就有了倚仗，以为王爷对你有什么情义。” 这话，有力度。 楚思九下意识地止住脚步，缓缓地回过头看她。 这正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她唇角勾着笑，眸底却无笑意，“韩侧妃的意思是，王爷看江南封地不顺眼很久了，正好趁这个机会甩回给皇帝，顺便换了我的命？” 第50章 作为，一只有用的棋子 她的这段话，带了点现代意识的自嘲，把韩明珠这只古人给绕晕了，差点转不出来。 韩明珠又羞又恼，说话又不讲究了。 “王爷不过是看上了楚家的隐藏势力，博一个有情有义的名声而已。另外，楚家三个嫡女，只有王爷保下了你，在众人的眼中，三位皇子高下立现。你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汪兴在边上使劲地咳嗽，心里不住地叫着苦。 韩家怎么养了这么个没脑子的嫡女，这种事情私底下听听，心中有数便行，哪能堂而皇之说出口的？！ 楚思九是个聪明的，瞟一眼汪兴的神情，便知道韩明珠所言非虚。 再结合明月那封信，她立时想明白了七八分。 睿王和怡王之所以会出手杀她，是因为她的存在，会提醒所有人，他们两个很怂，保不住自己的王妃。 恍然大悟啊。 心里头顿时百味交加。 就是说嘛，东方昊与楚家有仇，虚情假意地与她过了三年。哪会为了这点炮you情，下出这么大的血本。 肃王爷深思熟虑，把她放到皇权斗争的大棋盘上。 作为一只有用的棋子，江南封地算什么？登上九五至尊的高位，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哦了，亏得她以为他真有那么重情义呢。 深吸一口气，她笑得没心没肺，“做人何必那么讲究，谁不是棋子呢？韩侧妃难道不是么？重点是要做有用的棋子，至少要值块封地不是？” “你……”韩明珠又噎住了，眼眸直梗梗地瞪住楚思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姐，报仇啊。”金桂在后面小声地说。 摸一摸额头的伤，韩明珠的气血又上涌了。 她气咻咻地指住楚思九，语气强硬。 “楚氏，你以下犯上，殴打本侧妃，现在竟然还敢回来王府？本侧妃仁厚，若你下跪磕三个响头，可以考虑免你死罪。” 话语一出，后面的两只丫鬟都有些跃跃欲试。 可惜楚思九已经看过大场面了，眼皮都不撩一下，“汪管家，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甩一下袖子，她径自往主院走去。 韩明珠傻眼了，太嚣张了吧，完全没把她这个侧妃放在眼里。 “打。”她恶狠狠地说。 汪兴傻X了，这是把他往火盆上烤的节奏啊。 他知道轻重，略施轻功挡在了金桂银桂的面前，“韩侧妃，这里是主院，您这么做，不合适吧。” “她打我就合适了？”韩明珠恨恨地磨着牙，“汪管家，你最好闪开些，否则就是与韩家为敌。”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汪兴还真是愣了一瞬。 然而他立时怒了。 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缺心眼的侧妃难道不知道，他是肃王府的管家，一应家用都要过他的手的么？ 他不卑不亢的行个礼，“韩侧妃言重了，汪兴只是个管家，一切听从王爷的吩咐。您住在晴川院，主院重地，非传不得入内，请您自便。” 说完他又行一礼，转身便走。 抬眼看，楚思九倒是溜得飞快，早已不见人影。 汪兴的唇角微微勾起，若论知趣识大体，后面这只侧妃给前王妃拎鞋子都不配。 韩明珠懵了，她堂堂韩家嫡女，肃王府的侧妃，怎么连一个管家都给可以给她脸色看？ “汪兴，你走着瞧。”她气急败坏地喊着。 汪兴冷哼一声，蠢女人。 他装作没听见，进门拐个弯，也消失了人影。 韩明珠顿足而立，进退不得。 “小姐，咱们走吧。万一王爷过来，咱们这般杵着，也不是回事啊。”银桂小心地劝她。 金桂左右看看，好些小厮丫鬟偷偷地看着热闹。 她轻轻地扯一把韩明珠，“小姐，您给夫人写封信，让她把许嬷嬷送过来伺候，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韩明珠眼睛一亮，许嬷嬷是娘亲的陪嫁丫鬟，出身西南异族，有很多阴损招数。全靠着她，娘亲才能在韩家的后院立稳脚跟，做威做福。 心里有了底，又不能输了这里的阵势。 猛一顿足，她的气势依旧很盛，“走，咱们回晴川院。” * 主院内，楚思九懒洋洋地坐在圈椅里，眸光复杂，淡淡地看着眼面前的这方厅堂。 顶级青石铺造的地面，带了些磨砂的质感。 造型别致的窗格上，挂了好些沉香小包。 雕工复杂的檀香木圈椅，靠着两边放满。中间是同款系的缕空雕花桌凳，富贵低调又舒适。 高高的梁上垂了四盏黄色的柱形灯笼，夜间点亮时，满室通明。 …… 楚思九的唇角莞起一抹玩味的浅笑，她入门的那一日，便是在这里拜得堂，成得亲。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这几声高呼，还在耳边萦绕。 而她，已经成了下堂之妇。 唏嘘啊。 前些日子，东方昊应该也是在这里把韩明珠纳入的门，再过一个月，又该轮到李婉……未来还会有正妃。 呵呵， 再呵呵。 楚思九觉得眼睛发涩，掩饰一般地喝一口茶。 汪兴很周到，给她泡得是王府里最好的雾顶茶，一口下去，唇齿生香。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她状似无意地问。 “快了，方才有小厮过来带话，王爷已经出宫门了。”汪兴站在边上，微微弯了腰，“二小姐，您这回回来，应该……不走了吧。” 他吃不准楚思九的心思，浅悠悠地打探一下。 楚思九斜过眼看他，面上莞了一道笑，“你想我走，还是不走？” 汪兴轻眨了一下眼，表忠心一般地行上一礼，“二小姐在后院的时候，对下面的人和善，从不无理取闹，肃王府上下和睦，其乐融融。我自然是希望二小姐留下。” “那你今后有得忙了。”楚思九的神情颇是玩味，唇角浅浅地浮出两个酒窝，“看你今日的状态，还是有潜力可以挖的。我看好你。” 汪兴一怔，脑子停在潜力这个词上，甚意思？ 楚思九知道他在想什么，好心地为他解个惑，“潜力就是隐藏在内里还没有用出来的力，我是夸你呢。” “哦哦哦。”汪兴明白了，但是对于他试探的这个问题，却是没了结果。 不死心，绕个弯子继续打探，“二小姐，梅花小院的春环追着问我，您什么时候回来，我该如何回答她呢？” 听到这里，楚思九的眉头蹙了起来。 沉吟片刻，她猛地抬起头，眸光冷峭，“汪管家，你把阿娇埋去哪里了？” 第51章 回来，也不代表是后悔了 冷不丁地提起这个茬，汪兴一时无备，精亮的眸子顿时被打暗了两格，“那日很仓促……” 楚思九的心里冷了下来，阿娇果然死了。 想想也是，她在崖庄呆了十几日，以阿娇的性子，早就跑来找她了。 “等太平了，我会给阿娇办一个体面的丧事。”汪兴急急地说。 “好，到时候叫我。”楚思九的情绪低落了，垂着眸子，她轻声地问，“阿娇死的时候，谁在边上？” 私奔这两个字，绝对是阿娇说出来宽她的心的。 汪兴有点惴惴然，他恍然觉出自己被诓了。然而事已至此，只有老实交待了，“是肖侍卫带回来的。” “唔。”楚思九点点头，这件事情她一定会查，敢杀阿娇之人，引颈待戮吧。 她觉得自己的邪恶小宇宙正在熊熊燃烧，急切地需要找个口子发泄一下。 就从杀阿娇的人开始吧。 …… 凝起眸子，脑子里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个计划，有些道理，却又不太真切。 慢悠悠地喝一口茶，她思忖起实施的可能性。 汪兴见她陷入沉思，也不好打扰，只得讪讪地立于一边，琢磨起了自己的心事。 时间缓缓过去，日头西斜，窗格里映入的光线淡了下去。 茶水换了三轮，东方昊人影不见。 楚思九纳闷，掉回头瞟一眼汪兴，“宫门过来最多一刻半钟，我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王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汪兴摆出一张苦瓜脸，“刚才有侍卫过来通报，王爷从宫门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八皇子殿下，被拖去下棋了。” 我勒个去，你怎么不早说啊。 看一眼窗格，楚思九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天快黑了，外面不安全。 她很怂地点了点茶盏，“换杯茶吧。” “哎，好。”见她没有走的意思，汪兴心头一乐，王爷果然掐到前王妃的七寸了。 知道她不敢走，故意把她拖到现在这个时辰。 其实王爷早就回府了，这会儿在书房里批阅文书呢。 “二小姐，前些日子，江南有送来新鲜的水龙茶，我给您取一些尝尝鲜。”他笑得腻歪，借机出去汇报。 “好。”楚思九微微颔首。 汪兴高兴地出门去了。 楚思九没太注意他的神情，垂着眸子继续想心事。 这一个多时辰没有白坐，她细细地想了一遍前因后果，将那个若隐若现的计划拽到了实处，填补进好些内容。 甭管靠谱，还是不靠谱，她给自己点了个赞。 想象力丰富，胆子够大，且有一定的操作性。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忽悠到东方昊。 她没有把握。 虽说与东方昊做了三年的夫妻，仔细想想，她根本就不了解他。只觉得他空寂冷静，喜怒不现。 父亲曾经与她讲过，皇家的这些子弟中，若论韬略与心思缜密，东方昊可以排到第一。 当时，她完全不当回事情，或者说，她根本不想让他做皇帝。 现在想来，自己是天真了。 东方昊娶仇人之女，动手脚不让她怀孕，用江南封地换下她，无论是谋取重情义的名声，还是打击另外两位皇子……他的行事布局，每一桩都是奔着九五之尊的皇位而去？ 当然，得亏他有这个想法，才会下血本救她。 所以，她能与他博弈的，便是做一枚有价值的棋子。 至于价值嘛？ 楚思九凉凉地勾起唇，眸中俱是嘲讽，她存在的价值，就是给那两位有竞争力的皇子添堵吧。 轻轻地笑一声。 也好，那两只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一带二便，就当是给自己报仇吧。 她正想着，没留意东方昊从外面进来了。 他仔细地看着楚思九的表情，心念微动，淡淡地问，“你笑什么？” 楚思九一惊，抬起头来。 还是那张俊美地找不出半点瑕疵的脸，眸眼也是一贯地深邃幽沉。 她又笑了一声，唇角莞出两个梨窝，“王爷，您来了。” 东方昊发现她又开始喊他王爷，眸光深了深，“晚膳想吃什么？现在点菜还来得及。” 楚思九愣怔了半秒，下意识地说，“芙蓉鸭，鸭骨头炖白菜，油焖大虾，浇汁排骨，咸鱼茄煲，鱼香嫩豆腐，上回我教厨房做的皮蛋应该可以吃了，剥四个浇上酱油，再搞一盘酸醋萝卜。” 她掰了掰手指，正好八道菜。 东方昊朝汪兴看一眼，意思是，记下了么？ 汪兴嘴里念念有词着，急急地行一个礼，奔出去安排。 这一头，楚思九又愣上了，这是留她吃饭？ 东方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因着韩明珠的话，楚思九的心态有些变化，愣是在他的眸中看出了几分凉薄。 浑身不得劲，却不得不坐在原处与他谈个判。 “你喜欢夜明珠？” 东方昊的话又出乎了楚思九的意料。 “恩。”她点点头。 东方昊从袖管里摸出一粒小圆球，手指轻轻捏起，“这粒如何？” 楚思九是识货的，眼眸“蹭”地亮了。 绝品啊，这粒圆球的内里象是一个神秘的海洋世界，有绿丝丝的条纹浮动，莹晶又剔透。 “会亮么？”她迫不及待地问。 “你试试。”他递给她。 楚思九接过来，用袖子遮挡了光线，圆珠浮动出莹莹的绿光，煞是漂亮。 “哇哦。”她惊得眼睛滚圆，眸光跟着泛出了莹光。 默默地流了会儿口水，她坚决地把这粒夜明珠交还回去。 “还不错。”她口不对心地说。 东方昊不动声色地接过来，随便捏在手上把玩着。楚思九则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住他手上瞟。 轻咳一声，她决定进入正题。 “王爷，我这趟回来，是想起件事情。”她舔了舔唇，打算好好地与他说道说道。 “我说过，准你后悔一回。”东方昊不由分说地打断她，直接给了结论，“你还是住梅花小院。” 楚思九眨了眨眼，“王爷，您想多了。” 东方昊眉头一皱，眼眸盯紧了她，面色慢慢地沉了下来，“楚思九，你觉得自己还有地方可以去么？” 楚思九重重地喘一口气，这开局不太理想。 沉定一下心思，她无所谓地笑了笑，“王爷说得没错，但凡我走出肃王府，就有可能呜呼了。但是我回来，也不代表是后悔了。” 东方昊静静地看她，眸光愈发地幽沉，瞳仁中倒映着她的脸。 “你想如何？”他的声音很沉。 楚思九的眸底泛出些狡黠，唇角微微翘起，“请王爷把嫁妆还给我。” 第52章 脑子，象是搁去醋缸里泡了泡 这话。 出乎了东方昊的意料。 但他只是轻眨了一下眼，面色几无变化，声音也淡，“楚家满门抄斩，家产尽数充公，缴归国库。” 楚思九颇紧张，声音里带了些不确定，“王爷既然保下了我，那些嫁妆应该在的吧。” 这点东方昊不能否认，“都在。” 楚思九松一口气，抿着嘴儿一乐，“王爷家大业大，应该看不上我那仨瓜俩枣吧。” 东方昊眯了眯眼，眸子里冷冷的，“本王上缴了江南封地。” 呃，这话不好回答。 楚思九凝起眉头想了想，看来得商量。 面上笑出一朵花，声音轻轻软软，“王爷，您是有钱人，我呢，好歹与你有过三年的夫妻之情，总要给点赡养费的吧。我在外头过得太潦倒，丢得也是您的脸。” 东方昊漫不经心地瞍她一眼，“你的意思是，带了这些嫁妆走出肃王府，你就可以活到第二日天明了？” 赤果果的威胁啊。 楚思九挑了挑眉头，挺不要脸地答了一句，“王爷在我身上下了重注，会管住我这条命的吧。” 东方昊的眸子沉了下去。 方才汪兴把韩明珠与楚思九的对话，与他讲了一遍。当时他就冷了脸，恨不得把韩明珠扔出府去。 然而阿九毕竟听进去了。 手指转着夜明珠，他沉吟不语。 楚思九吃不准他在想些什么，心里头有点虚，继续用了商量的口气，“王爷，我那笔嫁妆还是挺丰厚的，要不咱们二一添作五，分一分如何？” 东方昊撩起眸子，颇有些兴趣地看向她，“你想如何分？” 楚思九冲他莞尔一笑，“银子绸锻之类的太重，拿着费劲，而且我也没有地方放，就归王爷吧。我记得嫁妆单子里，有十二间业城的商铺，城外还有个农庄，我就要这两样。” 东方昊不冷不热地看着她，“打算做生意？” 楚思九嘿嘿地笑一声，“到时候看吧，就算收租金，也够我吃穿不愁了。” 东方昊抿着茶，良久没有说话，一双眸子黑沉如墨。 楚思九盯着他，心里头扑通扑通的，“如何？” 东方昊依旧不说话，皱着眉头考虑着。 “先用晚膳。”他淡定地站起身来。 楚思九的脑子打了个转，瞬时觉出了饥肠辘辘。今日早上吃得是糕，中午吃得也是糕，肠胃很不满意呢。 想到方才点的那八道菜，她居然有了些小兴奋。 “行啊，咱们边吃边聊。”她欢快地站起身来，熟门熟路地往膳堂走去。 东方昊盯着她的背影，心里头沉了又沉。 看样子要来点狠的。 他朝汪兴招了招手，这样那样地叮嘱了一番。 汪兴有点懵，王爷这是打算唱大戏呐。 “是，王爷。”他不敢多问，急匆匆地出去布置。 东方昊缓缓地步入膳堂，楚思九已经站在方桌前，看着面前的一桌好菜……流口水。 见到东方昊进来，她甚是雀跃，“王爷走得这么慢，我已经净过手了呢。” 东方昊淡缓地看她一眼，“坐下吃吧。” 楚思九在这世道呆得久了，大概的规矩还是懂的，比如让王爷先坐。 二人坐定，立时有丫鬟送来沾湿的巾帕，东方昊拭过手之后，拿起筷子，便是宣布晚膳开始了。 这个过程是很熟悉的，楚思九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首先便给自己夹了个大虾。 东方昊是皇家气派，讲究细嚼慢咽。 二人相对无语，默默地吃着。东方昊见楚思九吃得欢畅，眼眸时不时地挑她一眼。 挑了十七八眼之后，楚思九终于有了些觉悟，也挑起眸子看他。 “王爷，您有话讲？” 东方昊俊颜无波，慢条斯理地喝一口汤，“你没有话讲？” “唔？”楚思九转了转眼珠，强调了一遍，“嫁妆里的铺面和农庄，一定要给我。” 东方昊面色微沉，“你平时用膳的时候，话很多，今日为何无语？” 哦，楚思九明白了，这货想听街头轶闻。 她蹙了蹙眉头，“平日里逛街总有些趣事，讲来可以笑笑。今日遇上的都是暗杀，想想都倒胃口。” 话是这么讲，一条鸭腿又入了她的肚。 到底王府的伙食好啊，她摸了摸微胀的肚皮，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我吃饱了，王爷慢用。” 看看天色不早了，她有了些觉悟。 古人睡得早，饱暖思***这货是不是要去新晋侧妃的院子了？ 想到韩明珠那付欲言欲止的样子，她的脑子象是搁去醋缸里泡了泡，酸得头晕脑胀。 然而债务问题还未解决，心里头再不痛快，面上也要端得周正。 谄媚地笑出八颗牙，“王爷，您想好了没？” 东方昊淡瞟她一眼，搁下筷子，站起身来，“去厅堂说话。” 两人又走了回去。 此时，梁上垂挂的黄色的柱形灯笼已经点亮，烛火通明，将厅堂照得足够敞亮。 汪兴早已候在那里，手里头拿了一个小匣子。 见到二人过来，他连忙把匣子递给东方昊，“王爷，您要的东西。” 东方昊没有接，微微抬了抬下巴，“给她吧。” 楚思九不明所谓，迟疑地接了过来，什么东东？打开来看，哟，不错啊，里面是一叠房契。 她眉开眼笑，坐到圆凳上细细地数了起来。 东方昊也不言语，径自坐去主座。随手端起手边的茶盏，掀开盖子吹了吹，慢悠悠地喝将起来。 “没错。王爷果然豪爽。”楚思九数得很快，笑眯眯地扬起头，给东方昊点了个赞。 然后么，她“啪嗒”一声盖上盖子，将它抱在手中，站起来。 “天晚了，就不搁误王爷那啥啥啥了，我先走了。”她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便欲离去。 “过来。”东方昊向她招招手。 “嗯？”楚思九微怔，想想自己的小命还靠他罩着，暂时来讲，不能得罪这位爷。 她慢悠悠地走上前去。 在离开两步路的距离停下，“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东方昊轻蹙起眉，“再过来点。” 楚思九的小心肝扑通起来，丫的想搞什么花样，迟疑着又走近了半步。 东方昊挑了挑眉毛，眸中露出些嫌弃，“确实不能走得太近，身上有股子味道。” 楚思九囧了，昨晚跑了一整晚，汗水湿了干，干了又湿，一整天了还没寻着机会洗澡。 身上确实有股子浅淡的味道，但是她是香汗体，不明显的好不好。 伤自尊了，她耷拉了眉毛，“王爷金贵，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第53章 僵硬，丫的要弃子？ 东方昊黑沉了脸，从袖袋里摸出那粒夜明珠，“夜里天黑，这粒珠子就送给你吧。” 哟，是好事呐。 楚思九的眼眉松缓了，唇角的梨窝若隐若现，“那就谢谢王爷了。” 她毫不设防地过去，接过那粒夜明珠。 还没等她仔细看，便觉得身体一紧，一股大力罩住了她，下一秒，她莫名其妙地被拥入了东方昊的怀里。 淡雅的沉香瞬时萦绕于鼻息，熏得她眼眶泛了红。 “拿了东西，走出肃王府，你的生死便与本王无关了。”他的声音很轻，带了些沉重。 楚思九心头一凛，身体顿时僵硬了。 丫的要弃子？ 还没等她想清楚那句话的意思，东方昊已经推开她，双手按住她的肩，深深地看着她，眸光极冷，幽沉地见不到底。 许是看清楚了她的长相，他悠悠地舒出一口气，声音淡然，“你走吧。” 楚思九被他搞得心惊肉跳。 微微张了口，想问，却不知道如此开口。转过身，瞟一眼汪兴，他的黑黝黝的脸上透着紧张。 气氛诡异。 她走得缓慢，身形纤巧，步伐却有些犹豫。 东方昊寒板着脸，一声不吭地看着，猜度她何时会回过身。 走到门前的时候，楚思九果然回了头，眸光依恋地看他一眼，有礼貌地打个招呼，“我走了。” “唔。”声音里没有一点情绪。 心事重重地走到大门前。 汪兴一直跟在后头，挥一挥手，让小厮开了边上的小门。 “二小姐，您三思啊。”他终于没忍住，语声颇沉重。 楚思九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她仿佛听到拐弯的小路上，有杂乱的脚步声。与白天在楚府门前听到的刺客的声音……相仿。 她一惊，声音微抖，“汪兴，那里是什么声音？” 汪兴瘪了瘪嘴巴，“二小姐，您已经遇过两回暗杀了，应该有经验了吧。” 楚思九只觉得寒气从脚后跟浮起，面色跟着滞涩起来。 “汪兴，王爷会救我么？” 没有回音，只听到一声叹息。 楚思九心里头发了毛。 探头出去看了看，古代的街面上为毛这么黑啊？在这一世呆了十九年的楚思九终于有了忍无可忍的感觉。 因为她……无-处-可-去。 原本她打算借着讨要嫁妆的名义，在肃王府至少赖上一晚。 哪里知道东方昊这么爽快，直接就把铺子和农庄的地契给了她，弄得她都没好意思提这个茬。 早知道就要全部的嫁妆了。 她懊恼地皱起了眉头，现在该怎么办呢？ “汪兴，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送我去……客栈如何？”她打起了汪兴的主意。 “二小姐，昨晚和今日，肃王府出动了二百多名侍卫，方能保您无恙。您觉得我有本事赚到这笔银子吗？”汪兴摊摊手，表示无奈。 楚思九无语之极。 半仰了头说不出话来。 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只要她跨出肃王府，前面的那些脚步声，便会化身为狼，吞了她。 而府里头的那位爷，已经说了，她的生死与他无关了。 肿么办？ 楚思九陷入了天人交战。 突然外面的声音停了，寂静的夜色里，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汪兴，他们走了吗？”楚思九有点侥幸心理。 汪兴凝神听了会儿，压沉了声音，“二小姐，他们已经站好队列了，就等您过去了。” 呸。 楚思九朝他翻了个大白眼，顿时也觉出这安静很可疑。 冷汗慢慢地冒了出来。 想了想，她回头往府里走去。 “哎？二小姐，您……”汪兴愣了一瞬，眉眼含出了笑，紧赶着跟了上去。 回去主院，厅堂里依旧灯火通明。 东方昊依旧坐在正中，那盏茶的味道不错，他还在品啊品啊品。 见到楚思九回来，他眼眸微微一闪，顺手把茶盏放回桌上。 “怎么？忘了东西？” 楚思九扁了扁嘴，神情有些委屈，“王爷，外面黑咕隆咚的，能不能收留我住一晚。”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语调不屑，“今晚本王收留了你，明日，你就敢出府去么？” 楚思九语噻，若东方昊选择弃子，按汪兴所言，她就算傍上了寒冰公子，双拳难敌四腿，恐怕也保不了几日性命。 然而，性命最重要。 心一横，她从齿缝里磨出一句，“你说准我后悔一回的。” 东方昊的唇角几不可察地莞了莞，唇眼却很严肃，还有些为难，“你决定后悔了？” 咬了咬牙，楚思九坚定地说，“咱们谈谈条件，谈完了，我再决定要不要后悔。” 东方昊不太满意，俊眉微微皱起，轻淡地甩出四个字，“说来听听。” 楚思九把匣子摆到桌上，吸一口气，缓和一下受惊的情绪。 然后，她清了清喉咙，眸光冷澈，“王爷，我的条件比较多，您要听清楚了。” “唔，说吧。”东方昊凉丝丝地看着她。 楚思九直起腰板，语调锵锵，“王爷，再怎么讲，我也是做过王妃的人，虽说虎落平阳，也不想被犬欺了。您得给我写一份免行礼的字据，日后，见着您的那些莺莺燕燕，哪怕是娶进门的正妻，也可以不行礼。还有，肃王府后院的那些繁琐的礼节，比如上回那什么奉茶礼，我都可以不参加。” “可以。”东方昊一个咯嘣都没打，直接应了。 楚思九眨了下眼，这么爽快？ 她来了信心，唇角翘起，眸光莹莹发亮，开始讲第二条。 “四岁起，我每日都要去业城的大街小巷溜达。嫁进肃王府后，您没有拘了我的性子，依旧允许我逛。这一条得照旧，而且有了这些铺面后，我打算做些生意，您不能干涉我。与此相应的，我在外面的时间就得延长，每日下午申初三刻（15:45）回府，如何？” 东方昊蹙起了眉头。 沉吟了片刻，他淡淡道，“未初三刻（13:45）。” 这一还价，下午等于没有了。 楚思九不满意，俏眉竖起，“未正三刻（14:45）。” 东方昊不语，黑眸沉静地看着她，许久，他端起那盏茶轻抿一口，意思是准了。 哦耶。 楚思九的眉梢儿高高地挑起，面颊红扑扑，看着有些兴奋。 沉静了心思，她继续说。 “第三条比较简单，现在外头不太平，虽说有王爷的人看着，我心里头还是发虚。等我赚了钱，见着厉害的武林高手，会雇来做跟班，您不能干涉。” 东方昊冷嗤一道，声音轻漫，“雇跟班可以，但是要符合两条：一、打得过肖剑。二、不能带入肃王府。” 第54章 应下，匪夷所思的条件 楚思九愣了愣，眼珠子跟着转了转。 “王爷，肖剑号称武功天下第二，那第一是谁？”她故作轻松地问。 东方昊淡淡地瞄着她，“天下那么大，他怎么可能排得到第二，最多在肃王府排第二。” “哦。”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莫名地对寒冰公子有了点信心。 至于这个肃王府第一么，她倒没多想，大约是鸣沙吧。 愣神的这点功夫，东方昊一直盯着她看。以他对她的了解，直觉还有一条最重要的没有说。 果然，楚思九回过神后，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 “那啥，还有最后一条。”她的水汪汪的大眼晴现出些犹疑，在心里组织了一番说辞后，她缓缓地开了口。 “嫁入肃王府时，我收过王爷一张不能纳妾的字据。这三年，您也确实守信用，不仅没有纳妾，也没做过偷鸡摸狗之事，信誉极好。如今，形势有了变化，那张字据便成了笑话。” 东方昊轻“唔”了一声，垂下头，轻轻地掸了一下衣袖。 楚思九略微有些尴尬，为了掩饰内心的那点小失落，她咧起了唇，嘻皮笑脸地调侃起来，“人嘛，哪能一辈子一帆风顺呢。幸好我还有那么点利用价值，王爷您目光如矩，又拿得出家底来换，不算最惨。” 说到这里么，她想起件事情，“王爷，睿王和怡王上交嫁妆了没？” “没有。”东方昊摇摇头。 “切。”楚思九磨了磨牙，恨恨道，“王爷您放心，我一定充分地发挥剩余价值，逮到机会就给那两只渣男添堵，绝对不能让他们成为您迈上人生巅峰的绊脚石。” 东方昊默默地盯了她一会儿，扬起眸子，把她的话题往回扯了扯，“继续讲字据的事情。” “哦。”楚思九认真地想了想，决定插上一条，“就着刚才的话题，我加一个条件。” 东方昊不耐烦了，“一共几条？” “四条，现在临时再加一条。” “说。” “若您登上人生巅峰，可否许我四海为家？” “不许。” 这回答太干脆了，楚思九的精神头被打掉了一半，放眼看去，东方昊的眸光黑沉沉，俊美又高贵的脸庞上带了些危险的情绪。 想到暗夜里的那些恐怖的脚步声，楚思九强自忍住骂人的冲动。 她又自嘲地笑一笑，想得太远了，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偏开头，不去看他。 她的声音幽沉，“一个不当心，我从王妃混成了侍妾，于是，那张不许纳妾的字据，只能作废了。但是，我与王爷说过的话，还是继续有效，前半句不变，后半句稍微改改，意思不变。” “改成什么？”东方昊的声音低沉。 楚思九浅浅一笑，“若您近了别的女人的身，就不能来惹我。” 东方昊的眼眸收紧，神情莫测地盯着她看。 “这是最后一个条件？” “是的。” 楚思九也有些紧张，按韩明珠暗示的意思，东方昊这丫的已经近过她的身了，那么，她提的这个要求，就是明明白白地拒绝求欢。 虽说他有很多女人可以睡，但是养一个只许看不许睡，还超级麻烦的侍妾，会不甘心的吧。 当然，若是把她当成一枚有价值的棋子？那么睡或不睡的这个问题，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楚思九也是赌一把。 东方昊的神情很镇定，在明确了这是最后一个条件时，他轻吁了一口气，淡淡地说，“便如你说的做吧。” 楚思九心头一松，心底又涌上一股酸楚。 棋子啊。 强压住内心的失落与不甘，她在面上笑出了一朵花，“王爷爽快，那样咱们就算是谈妥了。第一条和第四条，麻烦王爷立个字据。” 东方昊朝汪兴看一眼，“拿笔墨纸砚来。” 汪兴听得傻了，王爷这是多想前王妃留在府里啊，方才王府门前的脚步声就是他让弄的。 这会儿，还应下了这么些匪夷所思的条件。 那第四条，若王爷真有这个心？与之前不许纳妾的字据有甚分别？ 他一脑门的汗，却不敢怠慢，急急地奔去书房取了一应物件过来。 东方昊的字写得极好，行云流水一般，一会儿功夫，便写好了两张字据。 “本王应了你的条件，日后，你要乖乖地做本王的侍妾。” 他面色严肃，气场强大。 楚思九心头黯淡，伸手接过字据，声音凉凉的，“您是王爷，我哪里翻得出您的手心。” 将字据与夜明珠一起收入小匣子内，又抱到怀里，她的心里安定了许多。 极有礼貌地行一个礼，“王爷，那我回梅花小院去了。您……自便。” 她调头便走，一秒钟都不想呆在这里。 汪兴跟在后头，“如夫人，外面黑，我送送您。” 楚思九唇角浅浅地笑，心里却是百般别扭，为了这条小命，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如夫人这三个字，恐怕要跟她很久了。 面色沉了沉，她抿紧了唇，心里头唠唠叨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给自己做起了心理建设。 一路无语。 没几分钟，二人便走到了梅花小院前。止住步子，她转回身去叮嘱汪兴。 “汪管家，方才王爷给我写了免礼的字据，你把这消息扩散一下，要保证每一个人都知道，尤其是韩侧妃，省得到时候又闹得鸡飞狗跳。” “哎哎，知道了。”汪兴连连点头。 “我已经到了，你回去吧。“楚思九随意地挥了挥手，还是王妃的派头。 汪兴挺受用，笑着行个礼，“小的看着您进去。” 楚思九随便他。 抬起头，院墙还是老样子，门檐的两头各自挂着两盏宫形灯笼，散着氤氲的薄光，气氛静谧又安然。 静静地看了两秒，楚思九从容地推开门。 从现在开始，她的人生已然不同了。 …… 主院的厅堂内，东方昊眼眸沉静，淡定地喝着茶。 肖剑在边上汇报。 “王爷，黄昏前，各院的杀手均已退场。大部分出了城，剩余的原本就是看管各院安全的，依旧留在业城。” “今晚各院的幕僚会很忙碌，你让海清仔细打探，重点是睿王府和怡王府。”东方昊淡定地说。 “是，王爷。”肖剑拱拳行礼，退了下去。 李槐等在外间，见到肖剑出来，鬼搓搓地上前，“肖侍卫，听说王爷今日入宫威胁过韩李两家？” 肖剑瞥他一眼，轻声道，“那两家的杀手都退了。” 李槐点头，传言非误。 二人对了个了然的眼色，各自走开。 第55章 想想，她还是赚到了 因为楚思九自行回府，避免了一场大杀阵，李槐的心情很不错。 他缓步进入厅堂，笑吟吟地行个礼，“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东方昊缓缓地放下茶盏，盯着他看了会儿，“这几日没什么要紧事情了，你就跟着如夫人吧，顺便把那十二个铺面与她介绍一下。” 李槐有点摸不着头脑，傻傻地问，“十二个铺面？” “就是如夫人嫁过来时，嫁妆里的那些铺子。”东方昊解释道。 “属下明白了。”李槐咋舌，那十二个铺面的位置都不错，租金很高，“王爷……您把那些铺子还给如夫人了？” 东方昊不以为然，“原本就是她的嫁妆，还给她也属应当。她若想收回来做生意，你教教她。” 李槐笑一声，却也点头，“属下定当竭尽所能。” 东方昊淡瞟他一眼，“如夫人自小在业城的街面上逛，你别小看她。” 李槐缩起脖子，“属下不敢。” 说话间，汪兴回来了。 东方昊朝李槐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王爷。”李槐躬身退下。 便如连轴转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汪兴知道王爷想问他什么，拱一拱手，细细地说来，“属下将如夫人送入梅花小院，院里的几个丫鬟早就得了消息，都没有睡，候在那里呢。如夫人进门就让烧水，应该是打算沐浴吧。” 东方昊眸光微闪，轻轻地“唔”一声。 “还有，如夫人让我把她免行礼的事情，在王府里广泛地扩散，保证每一个人都要知道，尤其是韩侧妃。”汪兴偷偷地瞄着他的脸色。 东方昊无甚表情，眸子凝着面前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汪兴今年二十八岁，东方昊出宫立府那年，被慕容老太爷派来肃王府做管家，至今也有六年了。 这六年间，他小心谨慎，认真地揣摩王爷的心思，却总是不得其法。 最后，他只能总结为，王爷的心思太叵测，他琢磨不透。 这话，他原封不动地交待给慕容老太爷。 作为慕容府出来的人，他和月梅偶尔会被老太爷叫去问话。尤其是这两年，老太爷想让王爷收了晴雪小姐，但是王爷执意不从。 上面有了矛盾，下面就不容易做人了。 天地良心，汪兴从来没在老太爷那里讲过楚思九的坏话。相反的，他还说过些有利于楚思九的话。 也不知道月梅是如何回复的，竟然让老太爷对如夫人动了杀机。 现在这种结局，弄得他两头不是人。 头痛啊。 思前想后，他觉得应该与王爷解释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东方昊已经回过神来，他随意地说，“如夫人免行礼这件事情，明日你去一趟晴川院，与韩侧妃讲清楚。” 汪兴苦起了脸，没奈何地接了这个差事，“是，王爷。” 东方昊知道他的心思，抬起眸子看他一眼，“今日韩侧妃闹事，你处理得很好。” 得了鼓励，汪兴的劲头上来了。 胆子跟着肥了。 “王爷。”他恭敬地行一个礼，“您在崖庄的时候，老太爷把我叫去问话。” 东方昊不吭声，审慎地看着他。 汪兴也是豁出去了，“老太爷问了您和如夫人之间的事情，属下还是按着以前的意思，说您与如夫人的关系不好，经常吵架。至于您为何会带如夫人去崖庄，属下也不清楚，但是属下认为，王爷之所以会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老太爷如何讲？”东方昊眸光专注，灼灼地盯着他。 汪兴有点怯，垂下头嚅嚅道，“老太爷不太相信，他说了一句话。” “嗯？” 东方昊的眸光愈发锐利，盯得汪兴头皮发麻。 “老太爷说，凡事不能看表面。”他好不容易地说出这一句。 厅堂里一片寂静。 汪兴偷偷地抬起头，“后来老太爷就让属下走了。” 东方昊的眸子极冷，想了想，他平静地说，“知道了，没什么事情，你也退下吧。” 汪兴行一礼，急急地走了。 拐出门口，他抚住胸口狠喘了两口气。 王爷与老太爷的关系不一般，这些年，若不是老太爷护着，王爷哪能过得这么顺利。 夹在这二人中间，做人不容易啊。 * 梅花小院内，楚思九泡在浴桶里，舒爽得不得了。 春环经过她的指导，练了一手前世洗头妹的技术，正在帮她洗头。 “夫人，昨日您一声不吭地走了，奴婢很伤心。”她委屈，诉起了苦，“之前您还说带我吃香喝辣的呢。” 说到这个么，楚思九确实有点心虚。 她尴尬地笑两声，“我在外面遇到了好些杀手，幸好把你留在王府，否则，你这条小命都有可能呜呼了呢。” “真的？”春环惊呆了。 “是啊，你看我都跑回来了。你真是不知道啊，外面有多恐怖，现在这个时间，大街上鬼影重重……”楚思九发挥想象力，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给她讲了个鬼怪杀手的故事。 春环吓得够呛，手指抖抖抖，好不容易地帮她洗完头。 “夫人，您真是命大之人，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奴婢真是太高兴了。”她惊极而泣，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逃过三回死劫，以后就是康庄大道了。放心，下一趟我一定带上你，吃香的喝辣的。”楚思九很是豪迈。 春环抹着眼泪，小声地说，“夫人，奴婢命薄，您还是帮我指门亲吧。” “行行，帮你指个厨子。”楚思九笑得捉狭，“下回梅花小院的菜都由你去厨房端，找个情投意合的，来跟我讲。” “好啊，夫人。”春环也不害臊，乐滋滋地应了下来。她是王府雇的丫鬟，有人身自由，是可以成亲的。 然后二人便不再说话，春环拿了大帕子帮着弄干头发。 楚思九则靠着浴桶发起了怔。 做人呐，安全感还是很重要的。 现在，她心里头虽然存了疙瘩，却不用担心杀手来袭。小院内外，风平浪静，写意舒适。 东方昊不错，救了她的性命，还应下了她的条件。 古人重信守诺，不必担心他会耍什么猫腻。所以，她只是担了个侍妾的名声而已。 仔细想想，她还是赚到了。 弯了弯唇，她的心情愉悦了几分。 “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出来。”水已经泡得凉了，她打算起来了。 “是，夫人。”春环很周到，把巾帕、衣裳放到她的边上，便出门去了。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背对着门，楚思九利索地跨出浴桶，扯过巾帕裹住身体。 她悠闲地转过身去…… 轰了个去，门前竟然站了一个男人，英姿挺拨，俊美绝伦。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立时，手就不够用了，她又慌忙抓紧了巾帕。 “王爷，您怎么进来的？” 她颇狼狈，心里头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着，说好不能来惹她的，现在这种情况算哪一般呐？ 第56章 燥热，恨不得就此扑了他 净房上挂了一盏灯笼，光线晕黄，刚好照到两人的面庞。 东方昊原本就漂亮得不象话，此时蒙了一层薄光，更是俊朗得让人眼晕。 他很自在，缓缓朝前走了几步，“我走进来的。” 废话，你还能开飞机进来？ 我问得是这个意思么？ 楚思九有点抓狂。 “人吓人，吓死人的。我刚刚给春环讲了个鬼怪杀手的故事，王爷您这骤然出现……”她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受了大惊吓。 东方昊的神情有些复杂，眸子微微眯起，手指在袖中摩挲着，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气息幽沉，气氛诡异。 四目相对了很久。 突地他转过身，静静地走了出去。 这节奏，楚思九不太适应。 眼眸轻眨了几下，傻呆呆地看着他的细致修长的身形，从门前消失。 “咔哒”一声，门又关上了。 楚思九懵了一阵，这货是在梦游么？来不及细想，她启动了快动作，飞快地给自己穿好衣裳。 探头探脑地走出门去，春环就站在门外。 楚思九瞪她，“刚才也不咳一声，给我提个醒的。” 春环的面孔微红，两根手指绞来绞去，声音灰溜溜的，“夫人，奴婢只是个丫鬟。见着王爷冷嗖嗖的眸子，腿都软了，哪里还敢咳嗽。” 楚思九想想也对，不再与她计较。 鬼搓搓地问，“人呢？” 春环朝卧房的方向指了指，声音轻得象叹气，“那里。” 楚思九心口窒了一下，不能置信地朝卧房的方向看一眼。里面点着油灯，将半个影子映在了窗棂上。 看影子的形状，他似乎……坐在床上？ 还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呐。 楚思九心头噎得慌，真想踹开门质问他，你丫的不去新纳的侧妃那里风流，跑我这儿来干嘛呢？ 然而，必须……静-下-心-来。 她有紧箍咒，形势比人强，低眉顺眼活得久。 “春环，再帮我擦擦头发。”她不急着进去，抿紧了唇，深刻地思考起来。 春环准备了几块大帕子，仔仔细细地帮她处理着，一边还做着说客，“夫人，王爷对您不错，您就别……矫情了。” 矫情这个词是楚思九教她的，这会儿拿来用，还挺合适的。 楚思九“噗嗤”地笑一声。 想想也对，她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跟里面这只男做了三年的炮you，熟门熟路的，矫情个什么劲呐。 心思沉定了，精神气也足了。 “帮我把头发梳通。” “哎，夫人。” …… 披散了一头齐腰的乌亮长发，唇角翘出些无谓的笑容，楚思九大喇喇地去了卧房。 推门进内，东方昊果然坐在床边。 抬起眸子，他盯紧了她，黑漆漆的眸子里有火花跳动。 楚思九只觉得耳朵一热，面孔瞬时浮起了一道红。 这种场面不在她的意料当中。 她尴尬地咧起唇，故作轻松挑了挑眉，“王爷深夜来此，有何贵干么？” 东方昊似是做了个深呼吸，眼眸依旧灼灼的看着她，声音倒是清淡，“我与李槐说过了，明日起由他跟着你。那十二个铺面的情况他都熟，会详细讲与你听。若你想做生意，也可以问他。” “哦。”楚思九点点头。 她没再往下问，话头就切住了。 下面，他该走了吧。 楚思九暗搓搓地想。 然而，他没有，反而理所当然地向她招了招手，“过来，我帮你擦头发。” 楚思九惊了，“王爷，您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就由丫鬟做好了。” 东方昊眯了眯眼，径自站起身来，手上居然……拿着一块大巾帕。似乎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给她擦头发来的。 高大的身形，一点一点地挨近。 淡雅的沉香味瞬时覆满了她的鼻息。 楚思九只觉得心脏不停地扑腾起来，那股子熟悉的蛮横气势压迫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然而他很规矩，拽了她的手，将她扯到床边坐下。 他坐到她身后，动作细致，一点一点地帮她擦着头发。 “以后不要晚上洗头，湿着头发睡觉，会发头风症，痛起来就算陆道仁妙手回春，及时施针，也要痛上一个时辰才能缓解。” “王爷怎么这么清楚？” “本王九岁丧母，之后由皇后教养。椒房宫的掌事嬷嬷时常让宫女晚上给我洗头，擦得又很马虎。我那会儿小，就会湿着头发睡觉。陆道仁那会儿是太医，给我施过好几回针。” “哦。” “你自小在顺境中长大，不知道人心险恶。肃王府树大招风，那些丫鬟小厮厨子，好些都是别家府院的暗探。你一向对下面人亲善，之前王府后院简单，也就罢了，日后保持距离比较好。” “啊？哦。” “月梅是外公送来肃王府的，我知道你不喜她。原本，我打算将她打发出府的，但是，最近形势比较微妙，她还得在府里留一段时间。” “呃，这个……王爷看着办呗。” 东方昊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拭着她的头发。 气氛沉寂下来。 卧房内，除了油灯偶尔的“噼啪”声，便是二人轻缓的呼吸声。 楚思九的眉头微微皱起，东方昊这是玩哪一般？再这么下去，会让她误会，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只是这王爷的爱呐，太博大了，她扛不住哇。 脑子一热，她忘了现时的身份。 “王爷。” “唔？” “业城的贵女圈里，论长相与品行，可以挑选的余地还是很大的。您的眼光不差，怎么就纳了韩明珠这只头大没脑的刁蛮女为侧妃呢？” 楚思九不解，她记得东方昊根本没觉得韩明珠好看。 “还有那个李婉，论虚假与装腔作势，在业城的贵女里，她妥妥的第一名啊。您是脑子抽了风了？还是嫌自己后院不够清静？” 楚思九说了就后悔，恨不得把那些话再噻回嘴里，嚼烂了吞下。 东方昊是封建社会的王爷，心思诡绝，目标远大。 他当年可以为了楚家的支持，娶她这个仇人之女。现在自然可以弄两个无伤大雅的女人进门，就当是看甄嬛传呗。 后面果然没了声响。 楚思九也不再说话，气氛又归于沉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停了手。 “好了。” “谢王爷。”楚思九假惺惺地道个谢。 “还没有干透，你去院里吹吹风，干得快。”他说。 楚思九无语，她原本就打算在院里吹风的，不得已才进得卧房。 “嗯，我这就出去。”她站起身来。 东方昊几乎贴着她的身体一同起来。 距离太近，楚思九浑身打了个寒颤，心里头有股子燥热的劲头，恨不得就此扑了他。 第57章 难道，前戏不算？ “怎么了？”东方昊很敏感，低下头，微热的气息呼入了她的脖颈。 楚思九半阖了眼，NND滴个熊，丫是在给她施展美男计么？ “王爷，请先行。”她勉强站直身体，气息却不太稳。 东方昊的呼吸也不太稳，眸底有一股暗流潺潺地流动着。 似乎是想了想，他的微热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腰，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皮肤，流连忘返地往下探去。 楚思九被他撩得快要疯了，心头的那股燥热扩散开来，体温都升了几度。 “你很热吗？”声音沉哑。 落到楚思九的耳朵里，性感得不要不要。 咬一咬牙，她返过身，顺势抓住那只不安份的手。 声音也是沉哑，“王爷，很晚了，您应该去……该去的地方了。” 东方昊依旧低着头，打量着她，手指不安份地勾着她的掌心。 “本王该去哪里呢？” 楚思九凉凉地勾起唇角，笑意清浅，“王爷权势威重，长相俊美，银子更是多得可以砸死人，条件这么好，别浪费了这付好身板。” 东方昊盯着她，忍了又忍，突地把她勒到怀里，转一下身，半搂半抱地将她压到床上。 呼吸已经全然混乱了，覆着她的柔软的身体，他情绪也是异常的激动。 楚思九被他弄了个猝手不及，急急地伸手撑住他的胸。 “王爷，咱们有字据的。” 东方昊半眯了眼，凝视了她一会儿。突地，他攥住她的手，按去了边上。头一低，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而且，舌尖长驱而入，热力十足地扫荡着她的口腔。 楚思九的情绪被他勾了起来，阖上眼，被动地承受着他的热情。 他吻得投入，咸猪手在她的身上来回地游荡，却又欲擒故纵地保持着三分清醒。 楚思九原本就没什么抵抗力，方才还想着要扑了他呢，此刻被他撩得气喘不止。 脑子里糨糊了，手臂熟门熟路地挽上了他的脖子。 依着本能，她吻了回去。 便如股票跳涨一般，热度“嗖”地往上窜了好几度。 她这一回攻，东方昊的身上便点了火了，有了燎原之势。呼吸急促，果断扛不住了。 到底是做王爷的，还是个有契约精神的好王爷。 关键时刻，他松了嘴。 把头埋入她的颈窝，忽哧哧地喘着气。 身体很重，压得楚思九直翻白眼，刚想踢他一脚，不慎碰到了一处坚硬。楚思九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动。 凶器在，就地正法是分分钟的事情。 她的思绪很乱，这货到底是几个意思？ 之前答应得好好的，还给立了字据了。按她的理解，从此以后，俩人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了。 她亦将二者的人物关系，从炮you调转为前夫。 之前，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做过三年的王妃，称他为夫，不算过份。 在这个夫的前面加上ex，她就有了一个好的心态，可以冷眼看他流连于花丛之中。 见着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也不会觉得别扭。 她整理好了心情，哪里知道，不过泡个澡的功夫，他就过来了，还搞得这么暧昧。 再往前趟一步，就会擦枪走火了。 她越想越恼火，强自吞下一口唾沫，用力地推他。 “起开啊。”声音绷得紧，带着明显的火气。 东方昊兀自压着她，甚至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东方昊，你好歹是个王爷，要信守诺言，答应的事情要做到。”她沉下嗓子，耐心地与他讲道理。 “唔。”他终于有了反应，黑眸盯着她，象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能不能松开一点，我喘不过气来了。”力量差异明显，楚思九与他打起了商量。 松开了些，手臂依旧揽着她。 “之前在崖庄，本王答应你的事情，都是作数的。” 他突然诡异地说了一句。 嗯？楚思九的脑子立时成了糨糊。 崖庄说了好多话呢，乱七八糟的一大堆，重点是，她有提过要求么？他又答应过什么了么？ 难道是指那些老玉、珍珠、宝石？ “哦。王爷记得就好。” 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 可是一码归一码，现在这种姿式，他整个人覆在她的身上，身体曲线相契，气息相融，也太那啥啥啥了。 又推他一下，“王爷，您……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她说得含蓄，眼眸直愣愣地瞪住他。 “醋了？”他轻轻地舔一下她的耳垂。 脑子里“嗡嗡”地响，楚思九简直要气急败坏了，撩个什么劲啊，不知道女人也是有欲wang的。 “王爷，您……” 还没等她说完，东方昊突地站起身来，低垂着头看她，“本王重信守诺，绝对不会做违反约定的事情。” 说完，他义正严辞地甩了一下袖子，扬长而去了。 楚思九真是喵了个咪了，敢情是她勾引的他？ 这货太可恶了……啊啊啊！！！ 抱紧脑袋，她在床榻上来回地滚，那股子淡雅的沉香经久不散，在鼻息间萦绕。 “若您近了别的女人的身，就不能来惹我。”她嚼着这句话，语句上有什么漏洞么？ 难道是理解差异？ 东方昊认为的“不能惹”，是指最终的那一步？ 前戏不算？ * 平安的一夜，却一梦天亮。 眼睛睁开的瞬间，脑子里似乎有好多的画面，如退潮一般的落下，速度极快，抓不到一猫半爪。 楚思九翻了个身，又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 傻傻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差异。 “夫人，您醒了？”春环一直注意着卧房的动静，第一时间走进来。 见到有活人过来，楚思九恍然想起，她大概做了个植物大战僵尸的梦。 打了一晚上的僵尸，真是累死她了。 “春环，帮我拿衣服。” “哎，好。” 春环有八卦女的气质，她一边欢快地做着事情，一边与楚思九分享早上听来的消息。 “夫人，府里头的下人们传嘴，昨晚月梅去了主院，惹了王爷不高兴，哭了一晚上。今日一早，她去请罪了，这会儿还在主院呢。” “昨晚？”楚思九狐疑地转了转眼珠。 “是啊，王爷从咱们院出去后，被她堵在主院门前了。”春环解释道，“主院的小厮说，王爷没让她进院门，直接轰走了。” 楚思九啧啧了两声，天底下最无情的就是……男人啊。 她便如听戏一般，“然后呢？” 春环将衣服放到她的床头，嘿嘿一笑，“然后奴婢就不知道了，得了消息再讲与夫人听。” 楚思九乐呵呵地点头，“肃王府的后院马上就是个是非场了，你要发挥长处，打听到有意思的事情，便来讲与我听。” “嗯呐。”春环眯一眯眼，使劲地点点头。 第58章 好想，回到前王妃当道的日子 主院厅堂内，东方昊眉心微蹙，淡淡地看着月梅。 “王爷。”声音娇柔，隐隐透着些怯意。 东方昊不语，冷眸凉淡。 “奴婢知道错了，请王爷责罚。”月梅跪下来，大眼睛噙了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东方昊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道，“宋佑过几日会回来，你去他的府宅伺候吧。” 月梅惊了，苍白的面上没了血色。 她跪爬着过去，扯住东方昊的袍摆，泪流满面，“王爷，看在奴婢服侍您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东方昊眼眸微沉，沉吟不语。 月梅的声音凄婉，“王爷，奴婢十四岁就来了肃王府，老太爷是让我给您做侍妾的呀。” 东方昊眉头皱起，厌恶地看着她，“你在老太爷那里说了什么？” 月梅猛地抬起头，眸中闪过一抹慌张，“属下只是照实说而已。” 东方昊冷笑一声，“照实说了什么？” 月梅微张了嘴，讷讷道，“老太爷问如夫人在崖庄做了什么？奴婢说您让她绣香囊。” “还有呢？” “老太爷还问了，您和如夫人关系如何？奴婢说……你们很亲密。”月梅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王爷，奴婢没有坏心思，真的只是照实说而已。” 东方昊冷凝着眸子，盯了她片刻。 “你若不愿意去宋佑的府宅，那就去汪兴那里，听他的差遣吧。” 月梅愣怔了一瞬，低垂下头，“是，王爷。” 她不敢再说，王爷肯让她留在府里，就有机会。 老太爷明白地与她讲过，只要晴雪入府为妃，就会将她抬为侍妾。她生了小孩，也会给一个好的前程。 总之，只要她懂得做人，肃王府的后院必然有她一席之地。 她委屈地接受了。 汪兴就在边上，听得头大了一圈。 这些年，月梅顶着侍女的名头，干着大丫鬟的活。嘴上自称是奴婢，但是谁都知道，她是老太爷指定的侍妾人选。 汪兴与她都是从慕容府里出来的，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给着客气。 王爷冷不丁地把她打发到他这里，他拿这尊神怎么办呢？ 烦恼啊烦恼，好想回到前王妃当道的日子。 “汪兴，月梅跟着你，日后就由你安排了。”东方昊挥挥手，示意他将她领走。 “是，王爷。”汪兴心里苦，但是他说不出来。 只得上前领走了月梅。 这一码事刚了，肖剑立时进来了。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是个男人都会有恻隐之心。 他同情地看一眼月梅，心里也是叹息，这月梅平日里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关键时刻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楚思九好歹也是做过王妃的人，王爷能让你骑到她头上去？ 所以说，女人啊，心就是窄。 汪兴领了月梅出门，二人该如何相处，不在东方昊的考虑范围。 在他看来，月梅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过些时日，让汪兴给她寻个家道殷实的人家嫁了，也算对她有了交待。 抬起眸子，见肖剑的神情略有不忍。 “怎么？看上月梅了？” 肖剑吓了一跳，“王爷，您别开属下的玩笑。月梅是老太爷给您准备的，属下再没眼力，也不敢动她的脑子。” 东方昊蹙了蹙眉，很是不悦。 抿紧了唇，他淡声问，“昨晚探到什么消息？” 肖剑的眉眼立时严肃了，“王爷，昨晚睿、怡两府的书房都是灯火通明。海清与几个探子潜进去查探，却不敢靠得太近。查到的情况，睿王爷打算顺势而为，若韩李两府不再有动作，他也会罢手等待时机。怡王爷似乎不甘心，有自己的打算。” 东方昊凝起眉头想了想，“六皇弟傲慢，见不得自己落于人后。他倚仗威武将军府的势力，梅老将军未必会由着他来，但是他的表哥梅允腾会帮他。” 肖剑点头，“属下也是这么想，所以四更起，属下便派人盯着梅府的几个出口，若有异动，便会来报。” 东方昊赞赏地看他一眼，“恩，办得很好。要给他们迎头痛击，才会老实下来。” 肖剑得了表扬，一双吊梢眼更是神采熠熠，“属下听说，今日起，由李槐跟着如夫人，十二卫中再派两个人跟随，应该够了吧。” 东方昊蹙一蹙眉，“还要准备一组侍卫接应。” “是，王爷。”肖剑躬身行礼，又速速退去。 * 梅花小院内，楚思九欢快地收拾好自己，用完早膳，便欲出门。 “春环，你穿得太厚了，一会儿走起路来，要热的呢。”阿娇没了，她只有带春环上街。 “哦，夫人稍等，我去换件薄的。”春环急吼吼地往屋里窜。 李槐已经在小院里等，笑吟吟地看着。 顺带着行个礼，“如夫人早。” 楚思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个头不高，长相老成，穿一身低调的青绸锻衫，看着普通，其实面料舒适。 她发现自己之前对肃王府太不上心，连鸣沙这种武林高手都会看走眼。 按昨晚东方昊的意思，眼前的这位号称崖庄总管的李槐，熟谙铺面生意，应该是个生意人喽？ “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她也是笑吟吟。 李槐尴尬地笑一笑，“在下替王爷打理各地的铺面，时常要去外地，回来晚了入不了城，就呆在崖庄。顺带着也打理崖庄的事务，如夫人管我叫大掌柜或者李总管都是可以的。” “哦。”楚思九了然地点点头，“那我还是叫你李总管吧。” “哎。”李槐谦虚地点头。 他是个人精，早已看出楚思九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要小心伺候了。 说话间，春环换了一身薄衫出来了，她气喘吁吁，面色甚是慌乱。 丫鬟让主子等，实在是不合礼数。 急急地行一个礼，“夫人，奴婢好了。” “走吧。”楚思九毫不在意，甩一甩袖子走在前面。 出得小院，拐个弯便能见着主院的大门。 那里站着东方昊，长身玉立，气质潋华。 仿似无意，又似恰好，他转过身，朝向梅花小院的方向。 视线内，楚思九眼眸莹澈，唇角勾着笑，神气活现地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二人有一瞬的眸光相对。 楚思九笑得适意，遥遥与他行一礼。意思到过了，便不再看他，兴高采烈地往外走去。 东方昊眸光微闪，缓缓地转过身，走回主院。 第59章 好吧，那就玩把大的 陈六斤和陈七斤早已在王府门前等候。 见到他们出来，二人也不说话，默默地过去，跟在后面。 楚思九友善地朝他们笑笑。 她已经习惯小哥俩的跟随，虽说功夫差了点，但是黑面威武，气势很足。走在后面，就象两尊门神似的。 今时不同往日，楚家败亡，又没有肃王妃这个头衔镇场。走在大街上，指不定出什么事情。 有这两只在，可以吓住不少人。 一行人缓悠悠地往商街走去。 “如夫人，您为甚不坐马车呢？”李槐甚是好奇。 楚思九心情不错，笑眯眯地看他一眼，“生命在于运动，每天走走路，对身体有好处。” “哦。”李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李总管，昨晚我粗粗地看了看，这十二个铺面分布在业城的几条商街上，今日咱们都去走一遍如何？”楚思九征询他的意见。 “王爷交待过，一切都听如夫人的。”李槐恭敬地说。 “那咱们就往朱雀街的方向去吧。”楚思九指了方向。 九娘珠饰店就在那里，她要过去与刘文成和小苏儿打个招呼，交待一下。 李槐自然没有意见，一路过去，见到铺面就指给楚思九看，都是租给别人在用。 楚思九时常在街面上走，这些铺子都熟悉，只是不知道竟然是她的嫁妆。 她问得很仔细，内容广泛又细碎。李槐没想到楚思九挺有商业头脑，基本都问在点子上。 他打起精神，一一地与她作着解释。 “哦，不同买卖所签租契的时限不同。”楚思九微微蹙起眉，“这些租契都在哪里呢？” “都由在下保管着，明日找出来拿给您。” 这件事情发生得突然，李槐没有做好准备。 “恩，麻烦李总管了。” “如夫人客气了。” 二人聊得挺好，一路走去了朱雀街。 那里是楚思九的大本营，她这一路过来，又引来了好些惊异的表情。 昨日的动静太大，好多人都知道她遭了刺杀。此时见她风光霁月，与往常一般地悠闲逛街，也是醉了。 各种猜测不绝于耳。 楚思九莞尔，友善地与相熟的人打着招呼。 大贵站在不远的地方，见着她过来，惊喜交加地往回跑，应该是去店里通风报信了。 “李槐，我去一下九娘珠饰店，你带陈家兄弟在这里的茶馆店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出来的。” 楚思九交代了一番，带了春环往前走去。 小苏儿站在门前，一副翘首以待的模样。 见到她过来，立时兴奋地跑过去，“二小姐，你又来逛街了？真好啊，文成说您是福将，不会有事，可我就是愁得一晚没睡好，现在可以放心了。” 楚思九嘿嘿一笑，“我自然是福将，走，进去说话。” 春环一路跟着看新鲜，此时也跟进了店堂。 “这位是？”小苏儿狐疑地看她。 除了阿娇，楚思九从来没有带别的丫鬟进来过。 楚思九知道她在想什么，面上浮出一抹痛色，“这个是我的贴身丫鬟，**环。阿娇……已经死了。” “啊？” 包括春环，都是面色巨变。 刘文成从内院出来，刚好听到这一句，面色也是戚然。 楚思九垂下眸子，不欲多讲。 她径自走去刘文成身边，轻声地问，“香油添好了么？” 刘文成猛点头，然而表情有点迷惑，“昨日下午添好了，方丈看我的眸光很奇特，给我批了四个字：立地成佛。” 楚思九窃窃一笑，杀手改行做跟班，不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么。 看样子，这个寒冰公子确是个杀手来的。 只是不知道他何时会来找她？ 古人重信守诺，应该不会忽悠她的。 直起腰，她的信心又足了些。 然而回过头，小苏儿和春环都在抹眼泪。这两人都是软糯的性子，之前与阿娇交好，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接受不了。 楚思九轻叹一声，“汪兴说，会给阿娇补办一个体面的丧事。到时候你们一同去吧。” “恩，阿娇姐对我很好的，我要去送她一程的。”春环哭得伤心。 “二小姐您一定要来叫我，阿娇最喜欢喝我做的酸梅汁，我要提前做好的。”小苏儿叮嘱她。 “恩。”楚思九应了下来，她捏紧了拳头，眸中燃出火花，“我会给阿娇报仇的。” 那几只都有些呆。 愣怔了一会儿，刘文成小心翼翼地转了话题，问了句实在话，“二小姐，您回王府了，那您现在是什么身份？” 说到这个么，楚思九的精神头就泄了。 “去内院聊吧。” 小苏儿和春环在店堂，这两人一见如故，一起唏嘘起了阿娇。 楚思九与刘文成进内院商谈事情。 她先把自己的处境讲了一遍，东方昊答应她的四个条件，前三条都讲了，第四条属于隐私，没有讲。 “王爷对您不错，照理说，他拿江南封地换了您，不还您铺面也是可以的。” 侍妾这部分，刘文成能猜到，虽然知道楚思九不喜，却也不便多说。 但是铺面这件事情，他确实有些意外。 一来没想到楚思九会回去要嫁妆；二来没想到王爷竟然也给了，还应下了这些条件。 “他把我当棋子看呢，下点血本也是应该。”楚思九淡淡地说。 刘文成凝起眸子想了想，认真地说，“二小姐，您别这么想，王爷对您有情才会这么顺着您。” 楚思九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 “我不想掀了九娘这张底牌，咱们还是私下里运作。至于这十二个铺面么，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还需要再观察一下，到时候再与你讲吧。” 刘文成有点古人的愚忠，对楚思九又是一贯的信任。 “二小姐想做什么，定然能成。”他坚定地说。 “那是，我要么不做，要做就做个惊世骇俗的。”楚思九眸光清冷，笑容颇玩味。 娘家灭了，老公没了，喝了断子汤，等于绝了下一代。 在这一世，她已然无牵无挂。 原本她想出了王府，自力更生，赚些小钱，过些安生日子。哪天来了兴致，也有可能背起行囊，浪迹天涯。 哪里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杀手追得满大街的跑，最后被逼无奈回去肃王府做了侍妾。 悲催。 吸一口气，又浅浅地眯起眼，楚思九笑得意味深长。 她打算玩把大的。 心里头哼哼着，以她21世纪的开放思维，至少可以做到全身而退吧。 万一呜呼了，再世为人前，她会记得喝那碗孟婆汤，把这一世的人和事，忘得干干净净。 第60章 来了，自然能全身而退 “文成，咱们之前只知道盛世丰华，安于人事。事到临头，差点小命不保，所以，咱们也得招些杀手，建个组织，关键时刻可以扛一记。” “啊？被官府知道的话，可不得了。” “咱们可以搞个合法的。” “啥？” “去城外开个镖局。” …… 从九娘珠饰店里出来的楚思九，手里捏着一根金钗，爱不释手的样子。 春环跟在身后，头上多了一朵漂亮的珠花。 李槐一直看着九娘的大门，见她二人出来，急忙起身迎去。 “如夫人好眼光，这根金钗做工细致，样式精巧，一看就是上等货色。”李槐很会说话，上来就夸。 楚思九笑吟吟地看他，“李总管的妻儿在业城么？” 李槐的脸微微一红，“家母在老家给在下说了一门亲，年前回去成亲。” 楚思九挑了挑眉，好奇地问，“李总管贵庚啊。” 李槐尴尬地笑笑，“在下看着老成，其实年纪不大，只比王爷大两岁，现年二十五岁。” “哦。”楚思九也尴尬，停了一瞬，她很大方地把手上的金钗递给他，“呶，这根钗就送给你的新娘子吧。” 李槐哪里好意思，推辞回去。 楚思九二话不说，直接拍到他手上，“不是送你的，是送给你未过门的媳妇的。” 李槐无奈，只得收下。 二人边走边聊。 楚思九趁机打听，之前自己忽略的事情。 “肖剑看着年轻，应该还没娶亲吧。” “嗯，肖侍卫比王爷小两岁，今年才二十一岁。他是个孤儿，由师父养大。十五岁时因缘巧合跟了王爷，去年师父因病去世，他的婚事恐怕要王爷操心了。” “哦，那汪兴呢？” “汪管家是我们这里年纪最大的，二十八了，他是业城人，有一双儿女。” 楚思九点点头，大概了解了。 这么一路聊着，又看了几个铺面。其中一个是酒楼，楚思九乐呵呵地领了大家进去用午膳。 分了两桌，楚思九和李槐坐在靠窗的位置。 吃饱喝足后，二人坐着喝会儿茶。 “如夫人，您是打算收租金呢？还是自己做生意？”李槐记得王爷的交待，打算给些指点。 楚思九状似茫然地眨眨眼，“暂时还没想好，李总管有什么建议么？” 李槐笑笑，“收房租是最省心的。” “若是想做生意呢？”楚思九犹疑着问。 “那要看如夫人的兴趣了，王爷掌了大余国三成的茶叶生意，您若想做茶叶生意，倒是立时可以上手。”李槐给了建议。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恩，我考虑考虑。” 李槐也不勉强，端起茶盏慢慢地抿着。 正午日头正晒，街面上走动的人不多，一抹浅冰蓝的身影由远及近，缓缓地溜达过来。 他相貌绝美，气质寒沉，朝楚思九的方向看一眼，转身进入酒楼。 此时，楚思九正掰着手指，计算自己还有多少家铺面没看过。 “李总管，咱们还有三家没看过吧。” “恩，对的，那三家铺面在城南，从这里过去不远。” “好，喝完这壶茶就过去吧。” “行，听您的。” 简短地交流了一下，楚思九端起茶盏，缓悠悠地喝着，心里头则盘算起了自己的计划。 酒楼里人来人往，有人下去，又有人上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的桌子换了两个孔武有力的青衣男子。为首那人年近三十，络腮胡，眼睛很大。 浅冰蓝男子随着他们一起上来，隔开一张桌子坐下。 这厮太美，方一坐下，立时引来了好多注目礼。 春环原本觉得王爷已是天下罕匹的俊美男子，骤然见到这只冰山美男，一时乱了分寸，偷偷地瞥啊瞥。 楚思九也是惊了一跳，脑子里的形容词一个劲地往外跳：剑眉星眸，挺鼻薄唇，面如冠玉，古雕刻画，掷果潘安、风华月貌……冷若冰霜。 “李槐，认识那个穿浅冰蓝色衣服的人么？”她鬼搓搓的问。 “不认识。“李槐比较警惕，已经将新换上来的2+1只男子都看了一遍。 他是直男，对美男的敏感度不高，答得很是简单。 “哦。”楚思九基本可以肯定，这只男就是她与东方昊吹过牛的那一只。 她来了兴趣，纯欣赏的角度，乐滋滋地看了个够。 美男气定神闲，眸子清亮，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络腮男。 楚思九看得稀奇，朝络腮男的方向瞟了几眼。 浓眉大眼，威武粗犷，长得不算顶级，但是各花入各眼，美男看得这般痴情，应该是入了他的眼了。 “噗嗤”地笑一声，原来美男是弯的。 可惜了哇。 美男细皮嫩肉，这两人在一起，攻守倒是分明。 楚思九在脑子里YY着，唇角的笑意越来越盛。 抬起眸子，却发现李槐的神情极其严峻，眼眸也瞪向那个络缌男。 唔？ 她诧异地看过去。 不知何时，那只络缌男的手上拿了一个黑黝黝的铁器，造型古怪，既象弩，又不象弩，尖头对准的方向……是她？ 一股寒气从脚后跟生起，瞬时袭遍全身。 她面色发白，手指微微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槐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比较多，此时还沉得住气。 络缌男咧一咧唇，“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李槐眸光锐利，盯住他，“与肃王府为敌，你的下场不会好。” 络缌男傲慢地笑一声，“怕就不会来。” 他旁边的那个青衣男，一直沉寂无声，此时突地从腰间拨出一柄蛇形剑，轻轻一挥，便听到幽沉地吟声。 “来了，自然能全身而退。”他的声音嘶哑。 李槐倒抽了一口冷气，“鬼门兄弟？” 青衣男冷笑着，“你倒有些眼力。” 楚思九完全不知所谓，她只知道蛇形剑是金蛇郎君用的。呃，那是小说中的人物。 这只青衣男长得端正，眉眼与络缌男极象，只是少一把胡子而已。 见势不妙，掌柜、小二早已躲去角落，不敢出声。 食客们纷纷地往楼下溜，春环很讲义气，虽然怕得要死，却不肯下楼。被陈家兄弟连拖带拽地扛了下去。 这两人自知武功低微，帮不上忙，他们最要紧的是去报信。 只一会儿功夫，楼上只剩下了三桌人。 冰山美男是其中一桌，他极其淡定，手上端了杯茶，美眸清冷地看着热闹。 第61章 收钱，开工 “江湖传言，你二人早已去世，如何会在此处现身？”李槐尽量地拖延时间，“你们拿多少银子杀人，肃王府给出双倍的价格。” 络缌男沉沉地说，“我兄弟是为报恩，无价。” 说完他的手指朝铁器上一个类似扳机的地方搭去。 楚思九“啊”一声，反应极快地抱头蹲下。 她属于生产自救。 虽然害怕，她的眼眸却一直盯着这把介于弩和现代枪之间的铁器。经过观察，基本可以确定，重点在于这个扳机。 李槐的动作稍慢，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茶盏贯着内力飞来，狠狠地撞到络缌男的手指，痛得他立时缩了回去。 “什么人？”他怒喝着。 青衣男一声不吭，抄起蛇形剑往冰山美男的方向冲去。 李槐反应过来，一脚踢翻桌子，把楚思九扯到桌后躲好。 只听得极响的“扑簌”声，桌面上嵌入了几粒尖刺状的暗器，差一点点就射穿了面板。 楚思九摸了摸，脊背顿时生了寒，这玩艺儿厉害，刺尖已经露在了外头。 好厉害啊。 李槐也是会功夫的，咬一咬牙，从身后摸出一柄短刃，冲了出去。 楚思九缩于桌后，不敢出去。 耳边有兵器的“哐啷”声，也不知道哪一方厉害。 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其欢快，深呼吸了好几下，勉强平定了心情，她偷偷地探出半个脑袋。 眼眸顿时亮了。 冰山美男的宝剑与他的衣裳一般，泛着冰蓝的亮色，与那柄蛇形剑的每一次格挡，都会发出刺激出鸡皮的古怪声响。 青衣男的功夫不差，招式阴毒，速度极快。 然而他遇上了克星，冰山美男镇定、沉寂，面上带着点凉丝丝的嘲讽。 你快，他比你更快；你毒，他比你更毒。 动作行云流水，姿态风流潇洒，带着男人独具的阳刚，再配上那张绝美的容颜。 赏心悦目之。 人呐，确实要生得好看才行。 楚思九惊了艳，心中暗道，撇开皇室贵气，这厮的风度样貌可以与东方昊打平了。 胆子大了些，脑袋多探了些出来。 再看李槐那一对，却是险象环生。 络缌男把那个幽沉铁器使得虎虎生风。一寸短一寸险，李槐使的是一柄短刀，力道不如他重，酒楼之上无腾挪之处，轻巧的优势又使不开。 于是便落了下风了。 楚思九拳头捏紧，看得心惊肉跳。 突地，耳边有劲风奔着她的后脑袭来，又有一声响亮的“铿”声，炸得她耳膜抖了三抖。 冰山美男不知何时跃来了她的身边。方才的那声巨响，是他替她格开了一支箭矢。 这是一支冷箭，从对面二楼的茶馆射来。 冰山美男不再恋战，抓住翻倒的那张桌腿猛一用力，挡住窗户，将楚思九塞入其中，“躲在这里，不要动。” 声音冷冰冰，带了些磁性。 楚思九一怔，脑洞大开。 这厮……是？ 她尚疑惑着，下面已经是冰山美男的独场发挥。 只见他长剑挥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斜起，速度快得惊人，直直挑入青衣男的腋下。 惨叫声立时响起。 兄弟情深，络腮男受了刺激，顾不得自身安危，铁器转向，手指搭上扳机。 里面还有一发暗器，原本他是想找机会射向楚思九的。 现在顾不上了。 动作慢了半拍。 冰山美男的长剑带着他兄弟的鲜血，以惊人的速度，倏然插入了他的脖颈。手臂一软，铁器砸到地上。 喉口“咯咯”地响，满眼的不能置信。 “你，你是……杀……” 还没等他说完，便咽了气。 与此同时，对面酒楼的箭矢，密密麻麻又扑扑簌簌地射了过来。青衣男重伤靠在桌上，无力反抗，被冷箭射了个透心凉，眼看也没了气息。 李槐早已躲去楚思九身边，戚戚然地看着鬼门兄弟相继呜呼。 心中寒凉，看向冰山美男的眸中透着敬畏。 今日若不是他，铁定性命不保。 冰山美男从容闲适，寻了张椅子，坐到二人旁边，桌子只挡了一半的箭矢，他长剑挥洒，间或格挡掉一两支箭矢。 不知何时，对面茶楼已经不再射来箭矢。 楚思九的眼珠子乌溜溜的，一个劲地看着他。 “寒冰公子？”她客气地打招呼。 美男眉眼寒凉，声音清寂，“唔，脑子不慢。” 楚思九精神一振，面上笑靥如花，“今日多亏了你。” “收钱，开工。”水寒冰面色不动，说得自然。 “下个月的银子如何给？”楚思九直奔主题，恨不得立时交掉十年的保护费。 “今日死了两个，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照旧。”水寒冰淡声道。 楚思九眨了眨眼，秒懂。 死一个人就是一个月的香油。 行啊，只要让她去交就行。 “嗯嗯，我会着人办好的。”楚思九连连点头，这下子抱上大腿了，再也不用担心会莫名其妙地挂掉了。 不过？ 她想了想，捅了捅旁边的李槐，鬼搓搓地问，“李总管，肖侍卫号称天下武功第二，他有本事杀了……” 话还未问完，便听得楼梯口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楚思九和李槐面面相觑，面色俱是紧张。水寒冰依旧从容，转过身子，看向楼梯的方向。 空气透着紧张。 还好出现的是肖剑。 他神情严峻，袍衫上溅了好些鲜血，似是狠狠地厮杀过一番。后面还跟了几个侍卫。 李槐第一个跳起来，激动万分，“肖侍卫，你们终于来了。” 见到楚思九无恙，肖剑明显地松了口气。 行一个礼，他朗声道，“如夫人受惊了。” 楚思九随便地摆了摆手，“没事，外面也有埋伏么？” 肖剑苦笑一声，“这次的杀手很狡猾，声东击西，咱们的人都被缠住了。幸好如夫人无恙。否则属下真是不好交待了。” 今日他一直盯着梅府，没有动静。 海清负责盯防怡王府，也是没有动静。 怡王爷的表哥梅允腾，是四品建武将军，家学渊源，深通兵法，又擅谋略。此役他早有安排，所有的杀手俱藏于他养的外室的宅院内。 瞅准时机，一击即中。 若不是陈六斤和陈七斤兵分两路报信，肖剑还懵懂之。 迅速回防之时，却在必经之道遭到箭阵拦截，肖剑杀红了眼，好不容易地冲出重围。 所幸没有大碍。 沉定下来，他看向水寒冰。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在九娘珠饰店，他有见过这名男子。 “这位是？”他狐疑地问。 第62章 总而，言之，就是两枝烂桃花 水寒冰眉眼不动，手里拿着一块巾帕，姿式优雅地拭着宝剑。 他没有答话的打算。 楚思九连忙出来说话，“肖侍卫，这是我请的跟班-寒冰公子，今日多亏他出手，才保住了我和李总管的性命。呶，那两人就是他杀的。” 李槐连连点头，“多亏寒冰公子出手相救，杀了……鬼门兄弟。” 肖剑冷抽了一口气，他已经看到那两具尸体，“是鬼门兄弟？” “是。”李槐肯定地点头。 肖剑急急地过去检查，这二人的伤口，尤其是青衣男腋下的那一道剑伤，力道角度精巧诡异，看得他乍舌不已。 李槐则捡起络缌男的那把黑黝黝的铁器，认真地研究起来。 楚思九在边上友情提示，“千万别扣那个环。” “唔。”李槐眼眸收紧，他知道这玩艺的厉害。 水寒冰已经拭完了宝剑，剑入鞘，插入后背，又淡淡地立于一边。 他面无表情，气息寒凉。 “走吗？”淡淡地问一声。 楚思九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肖剑。 心神微动，食指与他勾了勾，“边上聊几句。” 水寒冰扬了扬眉，缄默不语地跟她去了角落。 楚思九的声音极轻，一边说，一边瞥着肖剑的动向。 那厮还在研究鬼门兄弟尸体上的伤痕，手指比划着，想象什么样的招式，会造成这样的创伤。 水寒冰淡淡地听着楚思九的话，间或挑一下眉。 “行么？”楚思九的眸光透着殷殷之情。 水寒冰抿着唇，美眸清淡地看着楚思九，“这是考验？” 楚思九为难地鼓了鼓腮帮子，“算是吧。” 她双手合什，可怜巴巴地看他，“就当是做善事，求你了。” 水寒冰专注地看了一会儿，薄唇轻启，“想要条腿，还是要条胳膊？” 楚思九抽起了凉气，果然大杀手，有气派。 “半招，赢半招即可。”她说得急切。 “唔。”水寒冰抬起眸子，冷冷地瞟向肖剑。 高手都有气场，肖剑立时感受到了一股隐晦的压力，沉沉而来。 他警惕地扫回一眼，只看到一双莹亮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几个意思？ 他觉得不对劲，象是被人掂记上了，心底隐隐有些发毛。此时，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人的身份。 垂下眸，他故作无意地拐了一道李槐。 “如夫人说，寒冰公子是她雇的跟班？” “恩。”李槐也觉得诡异，但是这会儿不方便说话，只能朝他眨了眨眼睛。 肖剑是只聪明的，垂下眸子不再问话。 “肖侍卫，这里血腥气太重，没事情的话，我想下楼去了。”楚思九与他打招呼。 肖剑苦笑一下，“如夫人，楼下也不乐观，整条街都封起来了。” “啊？”楚思九怔了怔，下意识地探头看了一眼楼下。 适才应该是经历了一场血战了，街面上横七竖八躺了好些人，重点是残刀断剑，与主人分开的胳膊、大腿，甚至还有一颗头颅与身体分开了，血淋淋地摆在地上。 浓腥血味儿一阵阵地溢起。 …… 此刻日头很盛，这等血暴腥残的场面，赤果果地暴在太阳之下。 楚思九的眼珠子立时不会动了，喉口干呕了两下，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与那日楚府门前的战况比，今日是下狠手了。 “怕了？”水寒冰也看了一眼，完全没有感觉一般。 楚思九想了想，自己上一世是爆炸而亡，身体四分五裂，应该更加惨烈才对。这么一想，奇迹般的，所有的不适反应都消失了。 抽了抽鼻子，“看习惯就好。” 正说着，街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之后便是骏马嘶鸣。 肖剑若有所悟，“王爷来了。” 下一秒，楼梯上传来沉稳又有力的脚步声，很快，东方昊尊贵威严的身姿出现在楼梯口。 到底是王爷，气势腾腾，凌架于众人之上。 侍卫们整齐地单膝下跪，“参见王爷。” 东方昊并不理会，眼眸深邃，直梗梗地投向楚思九。 空气凝了一瞬，似乎有轻缓地舒出一口气，风华无双的眼眸微微眯起，理所当然地说，“过来。” 楚思九不太乐意，然而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和处境，这位爷断然是得罪不起的。尤其在外人面前，要给他面子。 轻淡地笑一笑，她缓缓地走过去。 离开半步的距离，她停下来，客气地行一礼，“王爷，您怎么来了？” 东方昊气急，冷冷地瞥着她，“身上有伤？” 楚思九想了想，诚实地回答，“乱糟糟的时候撞了一下桌角，可能有些瘀伤，不严重。” 东方昊拧了拧眉，眸中有一丝隐忍的怒火。 转过头去，他看向肖剑，“这里如何了？” 肖剑依旧单膝跪着，声音略沮丧，“王爷，这一回是有计划的，刺客分头行事，牵制住了跟随的侍卫。又在路上设伏，阻拦属下的救援。” 东方昊剜他一眼，冷冷道，“杀手是从哪里来的？” 肖剑答道，“杀出箭阵时，属下与海清碰过一面，他已查到据点。” 东方昊沉声道，“端掉它。” 肖剑心神凛起，额角有冷汗渗出。 但是他不敢反对，拱手应道，“是，王爷。” 肖剑带了侍卫匆匆下楼，不多时，有骏马蹄起的声音，渐渐远去。 酒楼上，东方昊的眸子已经盯住了水寒冰。 眉宇微微蹙起，眸光里带了好些审视。 沉凝了片刻，他沉声道，“不介绍一下吗？” 楚思九一直在边上观察，这两只男都是风华绝代，相貌身姿不相上下，走的也都是冷酷风。 然而还是有区别。 东方昊属于高冷霸道总裁，天生带着俾睨天下的王者之气，自信高傲，桀骜冷鸷。 水寒冰属于冰山实力大神，便如出鞘的利刃，寒芒流动，冷峭清凉。 站于一起，原则上各领一半风骚。然而妹子们爱好皇室贵胄，还是东方昊占点优势。 总而言之，就是两枝烂桃花。 她想得出神，没有留意东方昊的提问。于是，引来了冷嗖嗖的眸光，瞪住她不动。 水寒冰依旧冰山脸，就算面前这只是王爷，又如何？ 李槐见势不妙，连忙上前介绍，“王爷，这位是寒冰公子，是如夫人新雇的跟班，武功高强。今日若不是有他，咱们的性命定当不保。” “跟班？”东方昊冷冷地挑一下眉，看向楚思九的眸子里多了好些内容。 “是啊，我与王爷说过的，见着厉害的武林高手，会雇来做跟班，您不能干涉。”楚思九反应过来了，赶紧杀回去一道。 东方昊的气息沉了些，面无表情地盯紧她，“本王还说过什么？” 楚思九昂一昂头，牛逼哄哄地说，“王爷看看那两具尸体，活着的时候，据说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鬼门兄弟。啧啧，都是虚名啊，在寒冰公子面前，就是两个大西瓜，一剑切一个。” 第63章 仰头，她气势磅礴 东方昊的眼眸收紧，掉转头，看向那两具尸体。 “李槐，方才是这两人在此袭击你们？” “是的，王爷。络腮胡的这个是哥哥鬼雾，着青衣的是弟弟鬼松。所用兵器与传闻中的一模一样。属下喊出二人名号时，他们默认了。”李槐拿了铁器给他看。 东方昊也是武者，与肖剑一般，对鬼松身上的那处剑伤颇有兴趣，专注地研究了一阵。 楚思九没有兴趣，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怔。 今日这场又是谁动的手？ 瞥一眼东方昊，那丫的装神秘，什么都不敢跟她讲。 不如……问跟班。 缓走几步，挪到水寒冰的身边，声音极轻，“帮我查查，今日是谁动的手？” 水寒冰冷冷瞥她，“你不知道？” “你知道？” “怡王府和威武将军府合伙做的。” “东方钰和梅允腾？” “脑子不慢。” 楚思九的牙齿痒了，狠狠地磨了两下，“东方钰平日里看着倨傲，还以为他有点节操，哪里知道，竟是落井下石之人。皇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这话，断然引起了不满。 东方昊面色黑沉，狠狠地剜住她，声音寒沉，“过来。” 楚思九自知失言，但是在跟班面前不能怂，昂然抬起头，“王爷，此处血腥，我要下楼去了。” 说完她朝水寒冰使了个眼色，便欲撤逃。 也不知道东方昊是如何做到的，一回头，他竟站在面前了。 “啊？” 她惊叫一声，“您……飞过来的？” “对，我飞过来的。”东方昊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掏出一块巾帕，拭了拭手。眼皮微微撩起，淡漫地问，“想下楼？” “是啊，我还有三个铺面没看呢。”楚思九随便找了个借口。 “我今日有空，可以陪你。”东方昊不冷不热地说。 “我有跟班了，就不劳王爷费心了。”楚思九干巴巴地说。 东方昊冷冷地瞥一眼水寒冰，语气极淡，“等他打过了肖剑再说吧。” 楚思九语噎，可怜兮兮地看一眼水寒冰，眸中俱是恳求。 水寒冰不在意，清隽如画的脸上无半分不适，“半招？” 楚思九使劲点头，“恩恩，不见血。” “内伤可以么？” “尽量不要。” “好。”水寒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往楼梯口走去。 “喂，我辰时出王府，你要在王府门前等我。”楚思九怕他一去不复返，急吼吼地递出信息。 水寒冰没有回头，就这么冷冷地扬长而去了。 楚思九怒了，掉转回头，也不管东方昊那张脸已经黑成了锅盖。 她柳眉倒竖，不管不顾地吼起来，“这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跟班，你要是把他气跑了，我……我跟你势不两立。” 李槐傻了眼，好想给楚思九提个醒，您现在已经不是王妃了，惹恼了王爷，杖毙了都是活该啊。 东方昊气息缓沉，黑眸幽深如古井，盯着她的气咻咻的小脸，沉思起来。 酒楼上一片寂静。 见识过武林高手的楚思九，心气儿明显不一般了。 她有钱，有开挂的大脑，现在还有了强大的跟班，没必要委屈自己做什么如夫人。 大不了就此惹恼了王爷，把她轰出府好了。 她已然做好了一拍二散，撒油那拉的准备。 半仰起头，她气势磅礴。 东方昊与她闹过三年的别扭，知道她的气性在哪里。 她这会儿的模样，属于来了劲头，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看样子，那个寒冰公子还真是一剂猛药哦。 浅眯起眼，东方昊的眸子里现出些危险的信号。 “李槐，把这二人剁烂了，扔去威武将军府的后门。”他的声音低沉，含了一抹狠戾。 楚思九身子一抖，没想到这货这么狠。 “你也不嫌恶心。”冷撇一下嘴，掩盖住微颤的心神。 “你不是说皇家没有好人么，本王阴险狠毒，还有好些手段可以让你见识。”他眸光阴沉，极其不善。 我勒个去，这货欺负我虎落平阳，与我来狠的了？！ 楚思九拿出上一世的霸气，狠瞪他一眼，“最不济就是剁碎了喂狗，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东方昊阴恻恻地盯住她，停一瞬，他突地走上前，横起抱起她，“本王不介意让你看。” 他走得极快，没等楚思九回过神来，已然站于大街之上。 四下里张望一番，这些人的效率挺高，街面上的那些断手残臂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只有大摊的血迹依旧暴露在阳光之下，晃得人眼晕。 有侍卫牵来黑色大马。 东方昊将她放上马背，又翻身上马，便如之前有过的姿式一般，将其拢于怀中。 但是楚思九存着三分傲气，挺起了腰杆，不肯抱住他的腰。 东方昊冷冷地牵起马绳，这女人，不治一治，真是不得了了。 “肖剑去了哪里？”他看向身侧的侍卫。 “回王爷，肖侍卫去了后横巷。”侍卫立时回报。 “走。”紧拽一记缰绳，大马扬起前蹄，又长长地嘶鸣一声，“蹭”地往前冲去。 楚思九一时不察，差点摔下马去。 迫不得已，她抱住了东方昊的腰。 心噻。 上一世，她是骑马高手，这点颠簸算得了什么？ 楚思九恨恨地咬住牙，心中暗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是时候训练一下这具身体了，得把那些绝活都练回来。 她赌咒发誓的这点时间里，东方昊已然策马疾驰。 后横巷不远，一刻钟后，几匹马已然到达。 肖剑领了一众侍卫，面色严峻地围在一座宅院前。 宅院门前的石阶上，跌坐了一名貌美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丫鬟、家丁站于一侧，神情慌恐。 宅院内“噼啪”作响，正在发生着什么大事。 楚思九纳闷，侧过头看向东方昊，“这是在干嘛呢？” 东方昊眼眸冷凝，风姿绰约地横坐于马上，气度高华之极。 “本王九岁时，母妃去世，外公恐我年少被人暗算，将我带出皇宫教养一年。十七岁时，本王出宫立府，直至现年二十三岁。这十几年间，针对本王的暗杀一直未曾断过。若不是外公小心看护，本王早已随母妃而去。本王若不狠，根本活不到现在。” 他眼眸凌厉，唇角勾着一抹阴鸷。 楚思九诧极，眨巴着眼，讷讷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所言的那些暗杀中，有没有楚家的功劳？ “做皇子，尤其是你这种出类拔萃的，是会比较辛苦的。” 她对他生出了些同情。 东方昊冷冷地莞起唇，眼眸投向前方。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门口的那名貌美女子跟着哭嚎起来。 第64章 TM的，就想大哭一场 楚思九不明觉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肖剑的面上现出喜色，蹬蹬地跑了过来，“王爷，主院已经塌了。” “继续。”东方昊镇定自若，声音清冷。 “是。”肖剑精神抖擞，挥挥手，又一批人进了宅院。 院内干得热火朝天，各种古怪的声音传将出来。 想到之前东方昊对肖剑下得命令，楚思九秒懂，这伙人是在拆房子。 她随口问一句，“杀手是从这里出来的？” “唔。”东方昊应了一声。 楚思九点点头，拆了房子也不算过份，只是这貌美女子又是哪一般呢？ “那女人？”她狐疑地问。 东方昊深深地看她一眼，淡声道，“她是梅允腾养的外室。” “啊？哦。”楚思九认识梅允腾，这家伙气宇昂宇，精力旺盛，无奈家里有只母老虎，只准他养两个小妾，确有听说他在外面养了外室。 “眼光还行，这女人长得不错。”她给了个中肯的评价。 东方昊蹙了蹙眉，淡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宅院内，不时传出倒塌声，貌美女子已经哭不动了，整个人看上去傻愣愣的。 肖剑进去看了看，返身出来后汇报，“王爷，宅院基本都倒塌了。” 东方昊冷抿着唇，眉头微微皱起，“怡王府和威武将军府有动静么？” “王爷稍等，属下问一下。”肖剑朝巷口的方向跑去。 楚思九轻眨了一下眼，不明白东方昊要闹哪般？难不成他要与那两府撕破脸不成？ 只须臾的功夫，肖剑跑了回来，“王爷，没有动静。” 东方昊冷哼一声，“都是怂人，敢做不敢当。” 浅浅地挑起下巴，他的声音肃淡，“就地正法吧。” “是，王爷。”肖剑拱手行礼。 回过头去，他朝边上的两个侍卫努了一下嘴。 那二人面色严峻，提着钢刀，朝那名貌美女子走去。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貌美女子吓得尖声厉叫起来。 二人闷声上前，一人按住肩膀，一人钢刀起。“噗呲”一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哭叫声戛然而止。 只几秒的功夫，貌美女子便无了声息。 楚思九愕然，手掌禁不住地捂住嘴，心脏更是止不住地怦怦直跳，象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丫鬟、家丁们吓得扑簌簌地发抖，腿脚软瘫地趴于地上。 “王爷饶命。” 昨晚那么多的刺客藏于宅院之中，他们自然知道所为何因。 东方昊冷淡地瞥一眼，牵起缰绳，策马而去。 楚思九面色惨白，胆战心惊地缩于马上。 有句话讲，杀鸡骇猴，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猴，被东方昊这只恶人吓到了。 自那晚遇到第一场刺杀开始，她其实见过不少的杀戮场面，她觉得血腥，心里害怕，却总是与她隔了点什么。 然而刚才，貌美女子被就地正法的场面，震撼到她了。 感同身受啊。 那白森森的钢刃，穿胸而过时的感受，应该是凉嗖嗖的吧。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东方昊知道她害怕了，一只手牵住缰绳，一只手环住她的腰。 大马奔至肃王府，汪兴候在门前。他耳聪目明，早已听说方才发生的事情。 “王爷，您回来了。”他上前接过缰绳。 “去陆道仁那里，拿一罐活血消淤的药膏过来。”东方昊翻身下马，又抱了楚思九下来。 “是，王爷。”汪爷将马牵去边上，交给马夫。 他心里头嘀咕着，如夫人的面色为何这般难看，是吓到了？还是受伤了？ 楚思九深呼吸了好几下，勉强站稳脚跟，她回过头，“汪兴，春环与我走散了，你寻一下，陈六斤兄弟可能知道下落。” “哎，好。”汪兴连忙应了下来。 转过头，楚思九往王府内走去。 她的脚底象是踩了棉花，步子发软。 东方昊淡淡地看她，缓步走在她的边上。 主院在前，梅花小院在右，分叉路口，楚思九刚想与他道别。身体莫名其妙地腾空而起了。 “哎？你干嘛？”窝于东方昊的怀里，她的声音听着没啥力度。 “我给你上药。”东方昊说得理直气壮。 “我院里有好几个丫鬟，这种粗活就不劳王爷费心了。”楚思九不想与他有多的纠葛。 “他们哪有本王的力气大。”东方昊冷剜着她，话里的意思却让楚思九听着极为惊悚。 力气大？想干嘛？ 就这么一愣神，她已经被东方昊抱进了主院的卧房。 卧房还是原来的布置，床榻也还是原来的味道。 但是人物关系已然不同。 想到这地方有可能接待过别的女人，楚思九的心头就象扎了针。 眼中噙了泪，她TM的就想大哭一场。 东方昊愣了，心里头有些后悔，这女人平时看着胆子挺大的，怎么这么不经吓？ 楚思九果然嚎啕起来，还给自己寻了借口，“阿娇……我的阿娇就是这么死的吧。” 她没有猜错。 东方昊松一口气，他听汪兴说过这件事情。 侧身坐到床前，抚着她的肩头，声音低缓，象是在哄她，“方才就当是给阿娇报仇吧。” 楚思九涕泪齐下，哭得不能自抑，“一码归一码，阿娇又不是那个女人杀的，凭什么拿那个女人来试刀。” 东方昊看不下去，拿了巾帕出来给她擦泪，“丑死了。” 楚思九一把抓过巾帕，又是抹泪，又是擤鼻涕，“是啊，我丑死了，你轰我出府啊。” 之前她与东方昊闹架，都是冷嘲热讽，横眉冷对的。 哪里有过现在这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东方昊搞得有点蒙圈，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冷沉了脸不搭理她。 楚思九却不肯放过他，哭声震天，“你杀那个女的来吓我，吓什么吓嘛，我现在只是个侍妾，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轰出府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她一边哭诉，一边在肚中唾弃自己。 东方昊的面色越来越黑，眸子也是冷沉。 气氛阴悚起来。 突地，他将她推翻在床，又压住她。 “你看上那个寒冰公子了？”东方昊的眸底闪着寒光，周身上下透着危险的气息。 楚思九晕了一记，眼眸眨了两下，竟然忘了哭。 猛抽了两下鼻子，她愣愣地看着他，“你脑子进水了吧。” 东方昊眯起了眼，“怎么不哭了？” 第65章 口供，无误，上下文对齐 啊。 楚思九愣一瞬，立时反应过来，咬着牙，冷森森地答一句，“哭够了。” 东方昊在她的额头弹了一记，“能干了，懂得示弱了。” “示弱？”楚思九不乐意了，使劲地踢他一脚，“你堂堂王爷，一声端掉它，就可以拆了一座宅子。一声就地正法，就可以捅死一个女人。我在你面前，原本就是弱的。” “我不杀她，别人就会来杀你。”东方昊面色黑沉，声音冷得象是掺了冰。 楚思九垂了眸子，心里头极其复杂。 “说，你是不是看上寒冰公子了。”东方昊压紧了她，眸光冷幽幽，闪着寒光。 楚思九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小手使劲地推他，“你脑子被门板夹过了？不知道雇主是不能宵想下属的？” 东方昊的眸子里画了个问号，狐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楚思九实在是推不动，手一松，翻出一个白眼，“我要断气了。” 东方昊眼眸冷森森，却松开了一些。 语调依旧严厉，“寒冰公子武功高绝，哪有可能给人做跟班。你是如何雇到他的？” “他是个杀手，杀得人太多了，下辈子可能做不了人，有了危机感，被佛祖渡来我这里超生的。”楚思九说得极无形状，却依稀符合事实。 东方昊蹙起了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楚思九觉得自己说得有趣，唇角浮出了一道笑意，“顶级杀手改行做跟班，听着玄幻，却有其内在的合理性。万物生息，要有敬畏之心，杀得人多了，心里头便会浮躁……” “你看他气定神闲，杀人如切瓜，心里头是浮躁么？”东方昊冷冷地打断他。 呃。 楚思九语噻。 不过她反应快，得意洋洋地跟出一句，“他不浮躁，我佛浮躁啊，便将他渡来我这里了。” 东方昊剜她一眼，“你说是雇的，花了多少银子？” 对喽，这个是重点。 “他开价每月五百金，我还了价，三百金成交。”她不打算骗东方昊，这货鬼精明，骗他得不偿失。 东方昊的眼眸收紧了，眸光又是冷峭，“你有银子？” “没有，所以跟你要嫁妆。”楚思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第一月的三百金是与九娘的掌柜夫人借的。” 口供无误，上下文对齐，绝对的天衣无缝。 东方昊盯了她一会儿，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你找得他，还是他找得你？” 楚思九还真得被他问住了，想到前世的名言，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饰。 她决定诚实回答，“他找得我。” “嗯？” “他想行善，需要找个正确的人选。以他顶级杀手的眼光，自然得找最倒霉的人，于是我便荣幸地入了他的眼。”事实如此，她答得极其坦然。 “什么时候找得你？”东方昊问了个萝卜不生根。 “那日在九娘珠饰店，肖剑和汪兴都见到他的。”真真假假方能显示出骗功深厚。 东方昊果然信了，迟疑片刻，他紧紧地盯住她，“他便是你之前与我讲过的那个冰山美男吧。” “仔细辨认了一番，似乎是的。”楚思九又老实了。 “说明他之前就见过你。”东方昊的眉头拧得极紧。 “我与他在街面上擦肩而过，他长得美，我多看了一眼。但是他明显眼高于顶，我长得普通，他不见得会有印象。”楚思九满不在乎地说。 东方昊无语，这女人对自己的评价这么低？ “你敢说自己没看上他？”他冷哼着。 楚思九也是无奈，费劲地推了他一把，“你起开些，压扁我了。” 东方昊不搭理她，依旧一瞬不瞬地瞪住她。 楚思九也是醉了，这丫的都走在三妻四妾的康庄大道了，还来管她这个弃妃脑子里掂着谁。 是大男人的本能在作祟吧。 活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楚思九觉得自己真心不容易。 然而还是得忽悠。 “王爷，这美男吧，就如同美女，到处可见。若是见到一个美的就动心，我这小心肝不够扑通啊。” 东方昊扯了扯唇角，眸光古怪，“能让你掂记这么久的美男不多吧。” 楚思九凝起眉头，确实不多，这是第二只。 回过神，她继续忽悠。 “王爷，我是这么没内涵的人么？外表美只是一部分，关键是心灵要美。尤其是男人，要有责任感，有担当，对女人更是要温柔、体贴、细心和周到。” 一不小心，她把前世的好男人标准说了出来。 东方昊的眼眸越来越深，默默地看着她。 楚思九眨巴了一下眼，自圆其说的往下说，“寒冰公子是座大冰山，还有点毒舌体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我最多欣赏一下他的颜值，哪有可能看上他。” 抿了抿唇，她觉得自己说得挺好。 东方昊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突地松开她，坐起身来。 眼眸依旧深沉如海。 楚思九被他盯得发毛，扭过头去看了会儿被褥，顺便整理一下思路。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耳边传来脚步声，又有房门的“吱呀”声。转回头一看，东方昊竟然出门去了。 她立时翻身起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然而，脚步声又回来了。 切，没奈何，她一骨碌又趴下了。 东方昊站在床前，眼眸淡淡地看着她的姿式，明显地，这女人起来过了。 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他缓声道，“脱衣服。” 嗯？ 楚思九原本蒙着头的，听到这三个字，火气又上来了，丫的还有完没完了。 她猛地跳起来，娇俏的面孔绷得极紧，声音冷厉，“东方昊，你下血本从皇帝那里保了我一条命，又出动私人势力，救了我这么多回。我见你的情，你想做皇帝，需要我这颗棋子给你出力，可以，反正那些人也都是我的仇人，给他们添堵，我也乐意，哪怕就此送了性命，我也多活了这么些时日不是？” 轻喘一口气，她丝毫不理会东方昊的那张黑脸，继续横眉冷对之。 “你是个王爷，位高权重，外面有大把的女人等着扑你。现在，你已经有了一个侧妃，马上就会有第二个侧妃，再后面还会有正妃，侍妾。你左拥右抱，其乐融融。然而做人不能太贪心，你已经睡了别的女人，就老老实实地继续睡那些女人去。别来惹我，听清楚了，别-来-惹-我，包括搂抱、亲吻、嘴上说些便宜话等等，懂了么。” 第66章 我TM，就是一枚泼妇 见她炸了毛，东方昊反而淡定了。 交手次数多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 举了举手中的药膏瓶，清俊高华的脸上极其平静，他一本正经地说，“脱衣服，本王给你敷药。” 楚思九噎到了，靠，这货还是有理数。 狠狠地抿一下唇，人生已然如此悲催，还讲什么礼数德行，我TM就是一枚泼妇。 “如此小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昂起头，她径自往外走去。 东方昊的眸子收紧了，面色沉寂如铁，“我没有睡过别的女人。” 楚思九已经走到了门前，闻言停了一瞬，心跳也滞了一拍。 但是她马上回过神来，冷撇了一下嘴，语调极其不屑，“矫什么情，迟早的事情。” 头也不回，她稳稳地踏出卧房。 心里头窝着火，她走得飞快。路过厅堂时，见着汪兴满头黑线在门前打转。 看到她过来，汪兴的眼眸明显一亮，“如夫人。” 楚思九听到这三个字就烦躁，白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哟，大白天的，过来勾引王爷呀。”身后传来韩明珠的声音。 勾引你妹啊。 楚思九心情不爽，又有了做泼妇的志向，眼神立时就不对了。 掉过头去，只见得韩明珠穿了一身骚包的黄衫，云鬓高挽，顶了一头昂贵的珠钗，面容自然是精心修饰过的，柳眉红唇，妖娆得紧。 看楚思九冷眼瞟她，韩明珠也不爽了，挺直了身体，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端正模样，“大胆，见着侧妃也不行礼？治你个不敬之罪。” 楚思九面色暗沉，扭过头去看向汪兴，“你没讲？” 汪兴满头冷汗，今日一早，王爷让月梅跟着他做事。身后跟了这尊神，他一时就乱了分寸。 后来，外头传来楚思九遇刺的事情。他急着打探消息。 一来二去的便把这件事情搁下了。 原本打算晚点去晴川院的，哪里知道这两人竟然碰了头。 苦起了脸，他点头哈腰地解释，“如夫人，今日事情很多，小的还没来得及与韩侧妃讲。” 楚思九狠瞪了他一眼，声音里透着怒气，“现在讲。” 汪兴没见过楚思九这副模样，慌忙掉过身子，对着韩明珠行一礼，“韩侧妃，王爷特别准许如夫人免行敬礼，她也可以不参加王府后院的礼节活动。” “什么？”韩明珠尖叫起来，面色都变了形，“怎么可能？王府的规矩都不要了么？” “少见多怪。”楚思九冷冷地嗤她一道，“王爷没有免你行礼，你尽可以按着规矩来。” 韩明珠气得脸都歪了，身体抖抖，满头的珠钗跟着发颤，她厉声道，“我不信王爷会纵容你这个罪妇，我找王爷去。” “去吧去吧。”楚思九不屑地看她，“争取让他睡了你，下回来我这里显摆的时候，也可以讲些细节。” 韩明珠的脸刷的白了，羞愤交加，“你什么意思？” 楚思九呵呵两声，刻薄得不要不要的，“睡过就睡过，没睡过就没睡过，贱人就是矫情。” 韩明珠气得跳脚，从头上拨下一根簪子，直接奔着楚思九冲去，“看我撕烂你这张嘴。” 楚思九心里头的那股子火气，终于找着了发泄点。 微一凝神，她提起裙摆，干净利落的一脚侧身横踢，扫中韩明珠的手腕。 只听得“哎呦”一声，簪子应声落地。 汪兴看傻了，他记得如夫人是不会功夫的。然而踢那一脚时，她眉眼严肃，姿态挺拔，俨然武林高手的派头。 韩明珠也傻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粉嫩细白的肌肤上，立时现出了一块乌青。 纸老虎顿时泄了气，哇哇地哭了起来。 金桂跟在身后，见自家小姐吃了亏，面现狰狞，不管不顾地冲上来，要与楚思九拼命。 汪兴哪会让一个下人在主院撒野，立时上前拦住。 “大胆。”身后传来冷咧的声音。 不知何时，东方昊出来了。 他眸色深幽，身上象是罩了一层寒冰，嗖嗖地往外散着冷气，“拖出去杖二十。” 韩明珠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说的是楚思九。立时止了哭声，声音里带了些得意，“王爷英明。” 然而，汪兴竟然拖了金桂往外去，她方才悟出不对，急急地拽住金桂，“汪管家，你搞错了，王爷说得是楚氏。” 汪兴也不搭话，眉眼极严肃，依旧拖了金桂往外。 金桂吓得腿脚发软，不住地哀嚎，“小姐救我，小姐救我啊。” 韩明珠见势不妙，冲着东方昊奔去，“王爷，您要明辨是非，明明错的是楚氏，她以下犯上踢我。您看我的手腕，都被她踢出乌青了，您看啊。” 东方昊皱起眉头，身体微侧，不欲与她接近。 见到他的黑沉的面色，韩明珠一时不敢靠近，只得哭丧着脸，“王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东方昊冷嗖嗖地看着她，“你当本王瞎了？” 韩明珠不知他何时出来，又见到了什么？气急地跳起脚来，“王爷，楚氏语出不逊，以下犯上，您不能包庇她。” 东方昊沉下嗓子，眸光凌厉，“本王见到你拨了簪子想要刺她，你动手在前，后面的都是活该。你的这个丫鬟，才是真正的以下犯上，杖她二十算是轻的，下一回，直接杖毙了。” 韩明珠噎住了，回过头去，金桂已经被拖出了主院，哀哀的哭嚎声渐渐地没了声息。 她与金桂主仆情深，见此情形，眼泪飙了出来，“王爷，妾身入门已有三日，按规矩您应该安排回门事宜。我怕父亲多想，以为妾身在王府受委屈，特意过来询问王爷的意思，哪里知道……哪里知道……” 她哭得伤心，看上去也有几分可怜。 楚思九在边上看够了热闹，冷笑一声，掉头往外走去。 心里头还是有些小酸楚。 她记得自己是第三日回得门。 那一日，东方昊的面色不好看，却照着规矩备了好些礼物，一大早便牵了她回楚家。 她在后院与母亲弟妹们聊天，忘了时间。他缄默不语地在前厅喝茶，后来还陪她用了午膳，又一同回得王府。 然后因为一桩小事，两个人闹了别扭，上床大战了一场，方才消停。 …… 如今想来，似乎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情。 第67章 放心，我认得清形势 她脚步匆匆，只须臾的功夫便走出了主院。 抬起头，迎面见得陆道仁双手挽于身后，仙风道骨般地款款而来。 两日没见，他听了不少关于楚思九的消息。 虽然一直看她不顺眼，逮着机会便要斗上几句嘴，二人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矛盾。 陆道仁自诩名士，不会落井下石。 “如夫人？出门怎么不带个丫鬟？”他是友善的提醒，身份不同了，不搞点排场容易被人欺负。 楚思九心情不爽，淡淡地看他，“出门时把丫鬟弄丢了。” 什么情况？陆道仁有点摸不着头脑。 狐疑地看她，他猜了一个答案，“你……又遇上刺杀了？” 楚思九闷闷地点头，“对啊。” 陆道仁摇摇头，苦口婆心地劝一句，“如夫人啊，业城盯着你的人太多了，没什么事情，你就老实呆在王府里，王爷会保你性命无虞的。” 楚思九撇起嘴，不欲多说，“陆大夫，你自便，我走了。” 见她这副神情，陆道仁不满意了，“如夫人，王爷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殚精竭虑，不惜自损身体，你就不能少闹腾一些。” 楚思九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如何才算不闹腾？” 陆道仁袍角一拂，义正言辞地教诲起来，“当年你是八抬大轿名媒正娶入得肃王府，现在虽然被贬为侍妾，女子从夫的那些道理应该懂的。王爷对你不薄，你就应该乖乖地呆在梅花小院，做些闺门女子该做的事情，琴棋书画绣都是可以的。就不要想着上街之事，平白地招惹是非。” 他絮絮叨叨，觉得自己说得极其在理。 楚思九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淡声道，“陆大夫，您忙，我走了。” 说完她真的走了，把陆道仁晾在主院门前，半晌回不过神来。 “唯女子难养啊。”叹一口气，他抬步往前。 …… 主院内，韩明珠还在抽噎，“楚思九原本就嚣张，免行敬礼后，她愈发不把妾身看在眼里。方才她言语刻薄，奚落妾身，王爷，您要为妾身作主啊。” 东方昊淡淡地看她，眸中无甚表情。 许久，他缓声道，“汪兴会备好礼品，明日辰时，由他送你回韩府。你打算几时回来，自己与他讲，他会接你。” 韩明珠大惊失色，只觉得一盆冷水倒到了头上，瞬时从头凉到了脚，“王爷，您不陪妾身回门么？” 东方昊冷冷地绷起脸，言语也是刻薄，“本王只陪王妃回门。” 轻甩袖袍，他径自往书房走去。 韩明珠面色大变，心情更是狼狈不堪。她原以为，东方昊忌惮韩家的势力，至少要做些表面功夫。 哪里知道，他竟完全不当回事。 金桂被拖去受刑了，精心修饰的妆容也哭花了，她茫然地站在堂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陆道仁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付场面。 他朝边上的小厮眨眨眼，意思是，这里在闹什么呢？ 小厮为难地朝他挤挤眼，又朝书房的方向瞟一眼。意思是，王爷去书房了。 肃王府里的这点子事情，陆道仁是门儿清的，微一沉吟，他便悟出，此刻的状况，必然与楚思九有关。 想了想，他悄悄地退了出去。 王爷喜怒不形于色，做得多，说得少。 有些话，就由他来讲吧。 * 楚思九闷闷不乐地回了梅花小院。 梅朵心情倒不错，见她进来立时迎了上去，“夫人，您回来了。” 楚思九瞟她一眼，“春环回来了吗？” “没有，她不是跟您出去的吗？”梅朵纳闷地朝后头看了看。 “唔，走散了。”楚思九懒洋洋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有西瓜吗？切半个过来。” 她决定化悲愤为食量。 “好的，夫人。”梅朵欢快地走开了。 楚思九长长地舒了口气，走廊角的藤椅坐下，百无聊赖地盯着墙角的那簇紫色小花发起了呆。 视线内有异动，眼皮一挑，见到陆道仁进来了。 她眉心微微蹙起，这话唠来干嘛？ “如夫人，我是来找你谈谈的。”陆道仁知道她是什么心思，立时表明了态度。 楚思九轻“哦”了一声。 她虽然不耐烦，却也知道不能得罪大夫，尤其是这只号称神医的前太医。 浅浅地笑一声，顺手指了指面前的另一张藤椅，“陆大夫请坐。” 陆道仁踱了方步，端正地走过来坐下。 “陆大夫喝绿茶？还是白茶？”她客气地问。 “绿茶吧。”陆道仁也不客气。 “梅云，泡一壶绿茶过来。”楚思九招呼了一声。 没多久，梅朵捧了一盘切好的西瓜过来，梅云则端来了上好的香片绿茶。 楚思九一向不在意礼数，也不客套，顾自吃起了西瓜。 陆道仁知道她的脾气，不禁叹一声，“如夫人，你之前贵为王妃，又有楚家做后台，自在随意些，也就罢了。如今情况大变，你还这般随性，随便哪个侧妃都能治你个不敬之罪。” “陆大夫消息不灵通，王爷给我写了张免行礼的字据。” 楚思九眼皮都没抬，兀自吃着西瓜。 陆道仁最讲礼数规矩，听闻此言，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起来，“王爷竟然陪着你胡闹。” 楚思九淡瞟他一眼，“陆大夫，你这人其实挺好的，医术高明，性子善良，为人又很忠良，就是迂腐了些。” 陆道仁一怔。 他二人吵闹惯了，没料到楚思九会说他的好处，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默了一瞬，他决定忽略这一段。 整理了一下思路，他开启了话唠模式，“如夫人，方才我进主院时，见到了韩侧妃，她哭得梨花带雨，煞是可怜的样子。我估摸着，肯定与你有些关系。你看呐，当年楚家强势，逼了王爷写下永不纳妾的字据。你的心思，大家都是知道的。然而事过境迁，你自己都成了侍妾，是不是应该面对现实，与王爷的侧妃友好相处呢。” 楚思九“噗嗤”地笑一声，语气里带了些调侃，“陆大夫，您觉得韩侧妃性子温婉，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陆道仁语噻，吭哧了半天，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思九也不难为他，淡淡道，“你放心，我认得清形势，日后，只要她们不来惹我，我是断然不会惹事生非的。” 陆道仁苦笑，按他的经验，那两个侧妃肯定会来惹她。 “就算她们来惹你，你也要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能让王爷难做。毕竟，王爷也是为了你，才纳得侧妃。” 第68章 难怪，他基本不带她去慕容府 这下轮到楚思九愣怔了，眸中现出一抹狐疑。 东方昊竟是为了她才纳侧妃的？ 陆道仁猜到东方昊没有告诉她实情，迎上她的困惑的眼神，他娓娓道，“你以为，你这条命这么容易保下来？皇帝难道缺一块江南封地？要不是王爷在殿前跪了一日一夜，又与皇帝谈了条件，你能活下来？” 楚思九恍然大悟，“条件就是纳韩李两家的嫡女为侧妃？” 陆道仁点点头，“韩李两家风头正劲，逼皇帝下旨，让自家的女儿入肃王府为正妃。原本皇帝是让王爷挑其中一个做正妃的，但是王爷不肯，干脆把两个都纳入府做侧妃，皇帝才同意保下你一命。” 楚思九若有所思起来，半垂了眸子不说话。 “王爷对你真是不薄了，好歹你也是高门大院的出身，规矩礼仪都是懂的。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个委婉和善，让肃王府的后院和睦。也省得王爷烦心操劳不是？”陆道仁看着她的脸色，小心地说。 然而楚思九还是不语，低头吃起了西瓜。 陆道仁又叹起了气，“你家门不幸，突然遭此大难，自然会有一些想法。但是王爷对你，确实称得上有情有义了，你要懂得知恩图报啊。” 楚思九状似认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陆道仁也不讲究，按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讲，“咱们俩虽然相互看不顺眼，闹了这么二三年，其实也没什么矛盾，老夫不过就是觉得你对王爷不够好而已。你身世可怜，我也不会见死不救，你若受了欺负，老夫也会如上回那般，仗义执言的。” “上回？” “对啊，你刚回王府那日，月梅把梅花小院的丫鬟罚去了洗衣房，害得你没有人伺候。这件事情便是老夫与王爷讲的，后来月梅被王爷罚跪一日一夜，晕过去为止。” “哦。” “听药童讲，王爷把月梅交待给汪兴了。慕容老太爷原本打算让她做侍妾的，看王爷的意思，月梅应该没戏了。” “美貌女子多得是，去了这个，可以有下一个。” “话不能这么讲，象月梅这般，开府之初就跟着王爷的，只有这一个。” 楚思九凝起眉头想了想，状似无意地问，“王府还有谁是慕容老太爷弄来的？” 陆道仁这么大把年纪，自然知道楚思九打什么主意。 但是他不在意，楚思九不傻，索性把话挑明了，也省得他为难王爷。 她少闹一点，王爷可以宽松很多。 “王爷九岁时，母妃去世。慕容老太爷将他接去慕容府住了一年，为他找了大余国第一剑客燕聂为师，之后每年，他都会有三个月去燕聂隐居的芦城学艺。肖剑便是王爷从芦城带回的。” 楚思九的脑洞微开，如此说来，肃王府的第一高手，是东方昊？ “王爷回宫后，皇帝将他交给皇后姬莫婧教养，十七岁时，他出宫立府，肃王府当时的丫鬟侍女一大半出自慕容府。你院里的梅云，也是慕容府里出来的。汪兴当时是慕容府的副管事，被老太爷调来肃王府做管家。月梅严格讲，算是个通房丫鬟，但是王爷只是把她当成侍女来看，并没有动她。慕容老太爷对王爷的影响力非同小可，然而，王爷在娶你的这件事情上，还是违背了老太爷的意愿。” “恩？”楚思九诧异，挑起眉毛看向陆道仁，她一直以为东方昊娶她是不得已而为之，“王爷，可以……不娶我？” 陆道仁缓缓地拿起茶盏，轻抿一口，淡淡道，“众人皆以为楚家权势滔天，却不知道慕容家族贵为大余国首富，也是有很强的势力的。慕容老太爷一直想让王爷娶慕容家的女子为妻，王爷却执意娶了你。还给你写了不纳妾的字据，老太爷气得大半年没与王爷说话。”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是政见不同？ 老太爷管着家族里的一亩三分地，而东方昊却一心想做皇帝，坚持与楚家结盟？ 难怪他从不带她去慕容府。 想到月娥湖边的那只绝色美女，楚思九的牙口酸了起来。老太爷就就算与外孙闹别扭，也没闲着呀。 闷不愣登地吃下一块西瓜，解解郁气。 陆道仁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解她，“形势比人强，你……” 话没说完，便见到东方昊冷眉冷眼地走了进来，神情很不善，剜着他，“你在这里干嘛？” 对啊，我在这里干嘛？ 从礼数上讲，他一个大夫，与王爷的侍妾坐于一起喝茶，确实有些……不妥。 还没等他寻出借口，楚思九淡定地答一句，“我正与陆大夫讨教养身事宜，王爷也有兴趣么？” 陆道仁立时神气了，手指轻轻地捻起山羊胡，“是啊，老夫与如夫人在主院门前偶遇，聊得开怀，便进来喝一盏茶。” 东方昊的眸子沉了沉，“聊完了？” “聊完了。”陆道仁见好就收，立时站起身来告辞。 楚思九极其配合，照着礼数与他寒暄了几句，又起来送行。 东方昊眉头微蹙，眸光带了些研究，默默不语地看着二人互动。 终于，陆道仁出了院门，小院内清静了。 “去卧房，我给你上药。” 不容置疑的，东方昊往卧房走去。他侧颜清隽，步伐清贵高雅，只一会儿便消失于卧房的方向。 楚思九的心情很复杂，陆道仁与她叨叨的那些话，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思忖片刻，她自暴自弃地跟了过去。 “躺下。”东方昊站在床边，冷冷地看着她，一副不容商量的神情。 楚思九阴沉不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地，闷声不响地趴到床上，又扯过被子蒙住头。 东方昊的脸色很难看，抿紧了唇，在她身边缓缓坐下，声音克制，“哪里受了伤？” “腰上。”楚思九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瓮瓮的。 东方昊不语，熟练地扯起了她的腰带。楚思九只觉得腰间一凉，粉嫩的肌肤露了出来。 果然，细腰的左侧有老大一块淤青，与白润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东方昊眼眸一滞，又微微眯起。 停顿了片刻，他捻出些药膏覆于青肿之上，使劲地按揉起来。 楚思九原本不怎么痛的，被他这么一搞，痛得呲起了牙。 “痛，轻点。”她叫着。 东方昊根本不理她，手势也不减半分，按揉得甚是得意。 他心里头也窝着火，趁着这个机会也发泄发泄。 第69章 真巧，咱们俩的处境差不多 楚思九痛得发疯，死喊了几声，发现没有用。 狠狠地踹他一脚，她也置上气了，咬紧牙关，不再喊痛。 两个人的情绪里都带着隐忍，卧房内的气氛显得紧张。 “好了。” 终于，东方昊喊了停。 扯了块巾帕，他慢条斯理地拭起了手。 腰上的压力一减，楚思九一骨碌地翻过了身。她冷磨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王爷，不送。” 东方昊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声音凉丝丝，“本王说了要走么？” 楚思九坐直了身体，唇角勾起些玩味，“王爷是想占了便宜再走么？” 东方昊的眼眸深沉了，喉口干涩地咽下一口唾沫，“你想么？” 楚思九眯起眼，幽幽地吐出两个字，“不想。” 东方昊的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完全没留意她讲了什么，瞳底俱是她的娇软的红唇。 毫无预兆地，他欺上身去，重重地堵住了她的唇。 象是一只饿了好久的狼，终于猎到了自己的食物。 他激动不已，将她整个覆入怀里，又恶狠狠地食之。 这节奏，楚思九表示很习惯。 这三年，东方昊经常性地与她上演这种霸道戏码，一旦她反攻回去，便会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大片。 然而，现在，她不想了。 不管他是被迫，还是主动，都已经是别人的老公了。 就算他暂时还未睡过别的女人，将来也是会睡的，慕容家的那只美女还等着他去临幸呢。 心中微叹，她缓缓地阖上眼，任由他恣意地蹂躏着她的红唇。 东方昊敏感地察觉出她的变化，心里头的某一处空荡起来。 松开她的唇，声音低沉暗哑，“我没有睡过别的女人。” 楚思九睁开了眼，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眸光俱是幽沉，如同见不到底的深潭。 这几日的信息太多，太繁杂，需要一个思考的时间。 这会儿，楚思九只觉得头痛，蹙了蹙眉，“你起开，咱们谈谈。” 东方昊冷沉了脸，坚持把话说完，“你与我讲的第四条，若我近了别的女人的身，就不能惹你。但是我没有近别的女人的身，所以……” 他覆下头，再一次吻住她，霸道地用行动作着证明。 楚思九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完全找不着北。 一股情绪上来了，却被另一股更深沉的情绪压制着，整个人处于一种矛盾纠结的状态。 东方昊的高大的身躯紧紧地贴着她，手指悄无声息地覆上了她的腰，又在她的身上抚摸游走，点起一朵又一朵的火花。 擦枪走火，眼瞅着就要进入正题了。 突地，他翻过身，仰头看着天花板，气息粗重地喘着气。 楚思九被他搞得有点懵，躺于一边，也在喘气。 也就须臾的功夫，他又翻回来，压抱住她，“你想谈什么？” 楚思九无语之极，丫的病得不轻。 “不能坐起来好好谈吗？”她没好气地说。 “这样就挺好。”东方昊确实觉得这样挺舒服。 “没法谈。”楚思九恼火了，扭过头不搭理他。 东方昊把头窝进她的颈窝，使劲地嗅着她的体香，心里头则微微地叹着气。 “本王会加倍偿还你的。” 他意有所指，然而楚思九听不懂。 她琢磨着说些什么话，最好将他刺激得跳起来。 沉思片刻，她悠悠地开了口。 “东方昊，你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皇子，一心一意想要登上那张九五之尊的皇位，我很理解，也很支持。” 这个头开得不错，东方昊的身体僵硬了些，不自觉地松开了她一些。 楚思九抿了抿唇，就她21世纪的历史观来看，封建社会的皇子，但凡有点机会的，都会揣着皇帝梦。 不过，他们会虚伪地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野心，提前嗝了屁。 尤其是这个大业国，皇帝快五十岁了，却连个太子都没有立。 摆明了会有一场皇位争夺战。 目前来看，有机会上场的只有三位皇子，东方昊的可能性最大。 当然，睿王东方铭和怡王东方钰都有机会。 前者倚仗嫡长子的身份。 后者则有威武将军府的支持。 这些情况，楚思九在入肃王府之前便已知道。但是父亲与她讲过，三姐妹中，她做皇后的可能性最大。 当时她是呲之以鼻的。 如今看来，搞宫斗的机会是有的，皇后就不要想了。 抿着唇，她继续说，“你父皇已经快五十岁了，之前他不立太子，与楚家有关系。现在楚家灭门了，他的下一桩大事，肯定就是立太子。目前来看，你的呼声最高，否则韩李两家也不会把嫡女送进肃王府为侧妃。” 东方昊的眼眸收紧了，黑沉着脸，缓缓地坐起身来。 “本王不争，便是死。”。 “真巧，咱们俩的处境差不多。”楚思九心头微凛，却莞尔一笑，“我助你登上九五之尊的皇位，你许我四海为家如何？” 她再次提出要求。 东方昊缓缓地扯过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掌心轻轻地画着圈，“阿九，三年前，我用八抬大轿，将你娶入肃王府那日起，就没有想过会与你分开。你就断了四海为家的念头吧。” 楚思九的心头酸楚，面上却是浅笑盈盈，“东方昊，虽然非你本意，但是我俩的关系确实变了。人嘛，刚开始都会有些怀旧情绪，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你……会释怀的。” 东方昊的眼眸凝定，沉沉地看着她，“你是这么想的？” 楚思九不欲探讨感情问题，多说多心烦。 抽回手，她作出轻松的模样，“之后，我会做些生意。至于那个寒冰公子，他功夫很高，应该能赢上肖剑半招，我会请他做我的跟班。这些都是你答应过的，不能食言而肥。” 东方昊的心思还放在她之前的话上。 停了半晌，他镇定地点了点头，“好。” 楚思九奇怪地瞥他一眼，这么爽快？竟然不与她闹别扭？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果然没有这么简单，东方昊立时跟出一句。 “说来听听。”楚思九猜了个答案。 果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寒冰公子只是你的跟班……而已，你不能对他动歪念头。” 楚思九吃吃地笑一声，我动歪念头还能让你知道？ “好啊，我答应你。” 东方昊被她的这一声笑刺激到了，胸口象是憋着一团火，烧得他极之难受。 不假思索地，他又扑住她。 牙齿重重地咬住她的耳垂，声音恶狠狠，“你若敢对别的男人动心，本王会将他千刀万剐，永世不得翻身。” 这么狠？ 楚思九想起那个被就地正法的貌美女子，直觉这货不是简单的威胁。 他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第70章 难道，是寒冰公子？ 哎？不对。 怎么不是将她千刀万剐？ 楚思九眨了眨眼，极之欠揍地问了句，“那我会如何？” 东方昊被她气得笑起来，然而眸光阴恻恻，“你可以猜一下。” 楚思九打了个寒噤，不说别的，光是那明晃晃的一刀已经刺激得她寒毛直竖了。 定一定神，她故作淡然地推他一把，“都谈好了，你可以走了。” 东方昊磨了磨牙，探起头看她，“你踢韩明珠的脚法，是从哪里学的？” 楚思九张了张嘴，“踢一脚，还需要学吗？” 她能说她前世的闺蜜是跆拳道教练么？她经常去道馆等她，熟能生巧，看多了就会的么？！ 东方昊黑沉沉地看她一眼，“之前怎么没见你踢过？” 楚思九爆笑，“之前有机会么？” 东方昊噎得不要不要的，方才韩明珠拿簪子冲向楚思九的时候，汪兴已经有了启动动作，他在后面，更加不会让韩明珠得逞， 没有料到，楚思九腰腿笔直，裙摆轻扬，竟然踢出如此……飒爽的一脚。 脑子一晃，他想起那日逃命时，她把被单撕成条状，结绳从檐角落地的情景。 一般人哪里想得到这种方法。 而且还敢实践之。 他生出些疑问，似乎阿九的身上，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东方昊，你可以起开了么？”楚思九轻轻地拍他。 这一回，他倒没有死缠着她，缓缓地坐起身，他转了话头，“阿九打算如何助我？” 关于这点，楚思九确实有想过。 这两只皇子落井下石，赶尽杀绝，原本就是要收拾的。 她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在东方昊这里，不能漏了底。 贱贱地笑一声，她说得流利，“作为一枚有用的棋子，我会听从王爷的安排，您想我如何助您，我便会如何助您。” 话音刚落，卧房内的气氛，倏地沉寂了。 东方昊冷绷着脸，静静地看着她，眸光高冷，沉重又有力地搁在楚思九的脸上。 许久，他淡淡地站起身来，声音生硬又刻板，“你只需要保住这条命，便是助我。” 楚思九被他搞得心头发毛，垂下眸子不看他。 “我会尽力而为，自力更生，不让王爷费心。” 老半天没有声音，稍后，耳边传来“咔嗒”的关门声。悄没声息的，东方昊竟然走了。 楚思九烦燥之极，躺到床上用力地翻了两个来回，心脏怦怦地跳着，又恨恨地咬起了牙。 这货到底想干嘛？ 想干嘛？ 想干嘛？ 说什么没睡过别的女人，撩拨得这么来劲，关键时刻却提枪而退？ 最后还跟她玩深沉？ 百思不得其解，她也不怕热，气恼地用被子捂住了头。 * 威武将军府，书房。 老将军梅存良绷紧了面孔，坐于案几前的正座。 梅允腾坐于侧座。 他长得五大三粗，眼睛滚圆，平日里精力旺盛，有点不怒自威的劲头，此刻也是黑沉了脸，垂头不语。 梅存良怒其不争，眼眸沉沉地瞪着他。 “你打算如何收拾残局？” “爷爷，这回若不是横空插了一个武林高手出来，孙儿已经得手了。”他不服气，磨着牙恨恨道。 “得手？”梅存良狠命地拍了一下桌子。 极响的一声“啪”，惊得梅允腾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爷爷。 “得手之后呢？你当肃王爷是吃素的？这一回你派出去的人都是些什么下场？鬼门兄弟被剁成烂泥，其余人缺肢少腿，一个不剩地尽数屠灭。”梅存良捂紧前胸，呼呼地喘着气。 “宅院被铲平，外室一刀毙命，你这个始作俑者竟然做了缩头乌龟，一个屁都不敢放，我威武将军府的脸面都给你丢光了。” 梅允腾也觉得面上无光，讪讪地说，“表弟吃了亏，我总要帮他讨回公道的吧。” 一块砚台朝他飞去。 他自小被爷爷打骂教训，躲得极是麻利。 砚台落地，又是极响的一声“啪”。 “公道？肃王爷招他惹他了？他没本事保下自己的王妃，却去暗杀楚思九，这是哪一门子的公道？” 梅允腾也知理亏，但是这件事情摆明了不是这么理解。 “爷爷，您也知道的，怡王也是想争皇位的。咱们是他的母家，也是他最大的倚仗，关键时刻总是要帮的。之前跟着几家一起出动杀手时，您不是也没反对嘛。” 梅存良听得火大，使劲地拍一记桌子，“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人多，肃王爷就算吃了亏，也不会把目标定到威武将军府。之后韩、李两府受了威胁，不再动手。睿王聪明，跟着就罢手了。你做事不考虑后果，不知死活地往上冲，活生生地把威武将军府摆到了前台，还落了这么个下场。老祖宗们戎马一生，出生入死打出来的威名，都毁在了你的手里。” 他气得全身颤抖，指着梅允腾恨恨道，“你收拾行李，立时去青龙师傅那里闭关思过，三个月内不许回城。” “爷爷。”梅存良惊声道。 青龙师傅住在城外一百里的深山老林之中，六亲不认，性格古怪又严苛，落到他的手上，不脱层皮，是回不来的。 又一堆古怪的东西朝他的面门甩去，还伴了一声怒吼，“还不快滚。” 梅允腾心惊，灰溜溜地逃窜出门。 * 夕阳西下，晚霞在天边漾出几浮绯红，清风徐徐吹过，街面上俱是匆匆归家的行人。 肖剑的心情还不错，今日先抑后扬，打了个大胜仗。 他唇角溢着笑容，一双精神的吊梢眼神采奕奕。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缓悠悠地往肃王府的方向骑去。 高手都有气息感应，接近王府的时候，他突地感到一股森寒的气息，往前一步便加重一分。 心头一凛，眉心凝了起来。 但是他并不怕，天下武功第二的称号并不是他妄自封的。 这些年，他打过无数的阵仗，不过输给王爷一人而已。 大马缓缓向前，森严的气息愈来愈强。脑子微抽，他的眼前闪过一张寒凉的俊脸。 难道是寒冰公子？ 他正想着，大马突地停住了，前蹄在地上冷踏了几下，浑身抖抖地嘶鸣了一声。 水寒冰，穿一身浅冰蓝的袍衫，身姿凌冽，眸光莹亮，悠然自得地等着他。 声音很平淡，没有什么情绪。 “打一场。” 肖剑有些武林高手的派头，浅浅地眯起眼，“为甚？” 水寒冰冷冷地瞟着他，“我需要赢你半招。” …… 第71章 所以，要与东方昊打个招呼 黄昏时分，东方昊默然坐在书房之中。 这几日四处递来的文书众多，已经摞了高高的一叠，他眉眼清俊，专注地批阅着。 “王爷。”汪兴气喘吁吁地过来。 “唔？”他并不抬头，依旧看着文书的内容。 “肖侍卫与一个叫寒冰公子的男子，在肃王府门前打起来了。”汪兴没见过水寒冰，是李槐告诉他的。 东方昊停了笔，抬起头看向他，“谁赢了？” 汪兴微怔，原来王爷知道。 “属下看不出来，但是鸣沙说，寒冰公子未用全力。” “唔。”东方昊低垂下头，不再说话。 汪兴完成了汇报任务，急急地退出门，难得有高手对战，他也去看热闹了。 …… 半个时辰后，肖剑垂头丧气地出现在东方昊的面前。 “输了。”东方昊毫不在意地瞟他一眼。 肖剑面色涨得通红，强自辩了一句，“这厮狡猾之极，原先他刺鬼松的那一剑，角度刁钻，我研究了很久，特意作了防范，哪里知道他只是给我晃了一个虚招。尽管如此，我也只是输了半招而已。” 东方昊抿唇不语，眸中闪了些微光。 “王爷，他打不过您。”肖剑不服气，好想王爷出马，帮他出了这口鸟气。 东方昊淡淡地莞起唇，“明日起，他会做如夫人的跟班。有他在，你可以轻松很多。” “他肯做如夫人的跟班？”肖剑惊诧莫名，眼睛瞪得圆鼓鼓，“王爷，他是您找来的吗？” “不是。”东方昊答得坚决。 沉吟片刻，他挑起眸子，“那日，你和汪兴去九娘珠饰店，可有看到他与如夫人讲话？” “那日李家的嬷嬷追打如夫人，寒冰公子早我们一步进去救场。但是他没有与如夫人讲话。”肖剑思忖着说。 东方昊的眼眸暗了半格。 “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他挥挥手，打发了肖剑。 天色已暗，小厮在书桌前放了一盏油灯，光线幽淡，东方昊轻蹙着眉头隐于暗处，思绪沉沉，半晌没有动静。 * 皓月当空，星辰疏朗，楚思九坐在廊下饮茶。 春环双腿软趴趴地走了进来。 “夫人。”她面色惨白。 今日的场面过于凶残，她躲在酒楼的角落里不敢出来，刚刚才被汪兴找回。 “去小间喝盏安神茶，然后就休息去吧。”楚思九体谅地朝她笑笑。 “谢夫人。”春环捂着胸，颤巍巍地走了进去。 …… 小院里静了下来，廊前有风，吹到身上带着些热气。 楚思九轻轻地抿着茶，思绪纷繁复杂。 陆道仁的话，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她默默地梳理了一番。 三年前，东方昊不顾外公的阻拦，写了不纳妾的字据，将她娶进肃王府。现在，在楚家即将灭门前，他又将她藏去崖庄，竭尽所能地保下了她的性命。 纳侧妃是救她的条件之一。 韩明珠入门这几日，他也未曾碰过她。 反而逮到机会就来纠缠于她。 楚思九恍然觉出，东方昊对她……是有情的？ 然而，她想起陆道仁与她讲的话，慕容老太爷一直想让东方昊娶慕容家的女子为妻。 东方昊不肯在韩李两家的嫡女中挑出一个做正妃，是想把这个位置留给月娥湖边的那个倾城女子吧。 心里头泛起了醋意，恼意也跟着上了头。 旋即，她想起了一桩重要的事情。下午从主院出来时，她已经下定决心，怎么痛快怎么来，就算做泼妇也无妨。 之后，被陆道仁在中间打了岔，又让东方昊搅乱了心思，害她忘了这桩要紧事。 脑子里充了血，她突地站起身来。 陆道仁说，要懂得知恩图报，所以……要与东方昊打个招呼。 她理直气壮地往主院踱去。 梅云悄悄地跟在后头，慕容老太爷差人给她带话，要把楚思九的一言一行都汇报过去。 * 主院内，东方昊依旧呆在书房内批阅文书。 汪兴照老规矩候在厅堂，随时可以听个吩咐。 有小厮急急地进来通传，“汪管家，如夫人进来了。” 汪兴茫然地摸了摸脑袋。 之前王府后院只有楚思九一个王妃，不用他操劳侍寝之事。 如今虽然多了侧妃，王爷却一趟都没有去过晴川院。也没有与他讲过，这桩事情该如何处理？ 现在如夫人在这个暧昧的时间点，直接闯进来。 算哪一出？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楚思九已然站在他的面前。 “王爷呢？”她问。 “王爷在书房，小的这就去通传。”汪兴决定把这个难题抛给王爷。 他颠颠地跑了进去，只一小会儿功夫，便跑了回来。 “如夫人，王爷让您稍候，他马上就过来。”抹一把汗，汪兴觉得自己也是蛮拼的。 楚思九轻“哦”了一声，随便选了张椅子坐下。 她已经想好了，靠这一世的楚思九是搞不定这个暗杀不断的混乱局面的，得把上一世的柳晨放出来。 对的，上一世她叫柳晨。 十项全能的户外高手。 登山、攀岩、游泳、骑马、潜水、冲浪、野营、定向越野……样样精通。 …… 反正这条命也不牢靠，不如痛快一日，是一日。 心里这么想，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便不一样了。 于是，东方昊出来时，见到的便是一个眉眼轻松，姿式随意的女子。 他眼眸微凝，犹疑地看了一会儿。 “你来了。”楚思九笑吟吟地与他打着招呼。 东方昊轻“唔”了一声，缓缓地踱入厅堂。 “你别误会。”楚思九知道他会想歪，抢先做个说明，“我只是过来说几句话而已，说完就走。” 东方昊面色不变，淡淡地朝汪兴挥一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汪兴连忙行个礼，退了下去。 “阿九想说什么？”东方昊走去她边上的位置坐下。 挨得很近，淡雅的沉香味缓缓地飘去了楚思九的鼻息间，使得她混乱了那么两三秒。 “嗯？”东方昊幽幽地探着她。 “那……啥。”楚思九吭哧起来，脑子里有一团糨糊在捣啊捣。 这股子气息太干扰思路，她把身体往后靠一靠，尽量离他远一些。 轻轻地咳一声，眉眼端得方正了些，“我是来与你打招呼的。” 东方昊勾了勾唇角，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却不说话。 楚思九已经理好了思路，扬起头看他，“下午我与陆大夫聊了养生的事宜，顺带着也讲了几句闲话。原来，纳侧妃进门，是你与皇帝谈的条件。为了救我一命，您不惜牺牲色相，我……也是很感动的。” 东方昊微微侧过头，语声暧昧，“然后呢？” 第72章 侍寝，这件事情也很重要 然后？ 然后么…… “方才我在院子里饮茶，对着清明的月光，仔细地想了自己的处境。不乐观啊，于是，我给自己定了个志向。陆道仁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我无以为报，只能提前与您打个招呼，也让您也有个心理准备。” 前言很长，也很郑重。 东方昊微微蹙起眉，冷硬尊华的脸上，露出些好奇之色。 “阿九定了什么志向？” 楚思九似笑非笑地咧了一下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这人不爱吃亏，装不来陆道仁说的委婉和善。一般来讲，我不会没事找事，但是，如果您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欺到我眼皮子底下，该打就打，我绝对不会手软。” 东方昊的唇角微抽了两下，“阿九不是已经打过两回了么？” 楚思九冷哼了一声，“那是轻的。” 东方昊眸光微闪，点了点头，“唔，本王知道了。日后若有人欺你，你就打回去，不用客气。” 哦了。 楚思九的心情松缓了，站起身，又拍了拍手，“没有别的事情了，我走了。” 东方昊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问得却是一本正经，“阿九还没有讲，你的志向是什么？” 楚思九好笑地莞了莞唇，“我打算做泼妇了。” 东方昊挑了挑眉，目光稍稍诧异了一瞬。不过，他是做王爷的，喜怒不形于色，立时就静了下来。 淡淡地扫她一眼，“寒冰公子赢了肖剑半招。” “真的。”楚思九喜不自禁，唇角立时莞出了两个俊俏的梨窝。 如此讲来，自己就有强势的跟班了。 看东方昊一脸不爽的模样，她决定再给他预个警。 “除了做泼妇的这个志向呢，我对自己的人生也有一些规划，未来肯定有好些王爷看不惯的地方，也请王爷海涵见谅。重点是要忍住，不要干涉我的自由。” 东方昊的眼眸深了，“讲具体些。” 楚思九嘿嘿笑两声，“现在只有想法，离付诸实施还有老长的一段路。您贵为王爷，有个风吹草动的，第一时间就会知道。有您压着，我不可能在业城翻出天。” 东方昊冷沉地看了她片刻，转过眸子，不再相问。 气氛冷了一瞬。 时间比较尴尬，楚思九不欲久留。 “没有旁的事情，我走了。”甩了甩袖子，果然走了。 东方昊深沉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前，心里微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汪兴一直候在廊前，见楚思九轻甩双袖，步履轻盈地走将出来，心里头诧异。 探起头看向厅堂，王爷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两人？ 在闹哪般？ 汪兴沉吟起来。王爷已经好久没有女人了，他是管家，是不是应该安排一下呢？ 月梅是肯定没戏了。 王爷明显不喜欢韩侧妃。 只有如夫人了？ 他正乱糟糟地想着，便见得东方昊缓缓地踱将出来。 “王爷，您就寝么？”他含糊地问。 东方昊冷瞥他一眼，“去书房。” 哦哦，王爷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汪兴缩着脖子，看着东方昊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侍寝这件事情也很重要，他打算去问问肖剑。 * 明亮的阳光射入窗棂，在床前映出一格格的亮框。 楚思九睡得极沉，气息缓缓。 然而梦中也不消停，象是想到了什么，她蓦地睁开眼。 “春环。”她惊叫起来，“现在几时了。” 春环受了刺激，经过一晚的休整，已然满血复活了。 她一直留意着卧房的动静，此时急急地进来，“夫人您醒了，现在大约卯正一刻。” 楚思九大惊失色一般，“快快，赶紧给我拿衣裳，我与人约好了，辰时要出府。” 春环晕一记，一边拿衣服，一边叨叨着，“夫人，街面上这么凶险，您还打算出门吗？” “当然，哪能让恶势力得逞呢。”楚思九昂起头，气咻咻，“咱们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春环半懂不懂地点头，“恩恩。” 收拾齐整，楚思九迅速地用完早膳，出府去了。 她依旧带着春环。 不想与东方昊打照面，她特意绕了半个圈，从东面的小路出府。 王府门前挺热闹，一驾红绸的马车收拾妥当，停在正前方。后面还有一辆货运的马车，汪兴正在指挥小厮往上面搬东西。 “夫人，今日韩侧妃回门。”春环消息很灵通，悄悄地说。 “哦。”楚思九点点头。 她也不理会，往前走了几步，四下里张望起来。 “王爷不去。”春环继续与她八卦。 “嗯？”楚思九愣一瞬，这货不打算联合韩家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汪兴小跑着过来，“如夫人，您这么早就出门啊。” 楚思九笑吟吟地瞥他，“汪管家贵人多忘事啊，我哪一日不是这个时辰出门的？” 汪兴尴尬地笑笑，“最近忙呢，脑子糊涂了。” 楚思九一贯不与下人计较，依旧笑吟吟，“你忙，我去那边等人。” 汪兴连忙行个礼，给她指个方向，“六斤和七斤在拐角的地方等，您过去就会看到。” 楚思九点点头，“嗯呐，你忙。” 她才不等那两人呢，她等得是高大上的跟班--寒冰公子。 然而，没等着水寒冰，却等到了韩明珠。 她今日穿得极隆重，浅淡的橙色长袭纱裙，腰带上镶嵌上好的和田美玉。满头青丝绾成宽松的坠月髻，上面插了一根红玉珊瑚簪子。 今日是她的回门日，穿得隆重也属应该。只是边上缺个郎君，她的面色极不好看。 原本就不高兴，老远便看见楚思九眉开眼笑地与汪兴说着话。 心里头有股子搂不住的火，“蹭蹭”地往上冒。 银桂见她面色不善，连忙在后头拽住她，“小姐，咱们势单力薄，不能冲动。” 韩明珠眸光凛起，沉沉地喘出两口气。 汪兴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恭敬地行一个礼，“韩侧妃，时间不早了，您上马车吧。” 韩明珠阴沉了脸，气咻咻地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汪管家，后面这车是在装回门的礼品吗？”银桂问。 “是的，都是随韩侧妃回门的礼品。”汪兴笑着答道。 “嗯。”银桂满意地点点头，跟着上了马车。 汪兴笑一声，王爷财大气粗，骤然一看，排场确实挺大。但是与当年王妃回门时比，那就差得远喽。 马车踏踏地往前驰去。 车厢里，韩明珠依旧沉着脸，掀开车帘往外看。 眸子里象是淬了毒，她恨恨地盯着楚思九。 银桂在边上宽慰她，“小姐，王爷虽然没有陪您回门，但是礼数还是周到的。带了满满一马车的礼品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韩明珠的火气又上来了。 “啪”地一声，她使劲地甩下车帘。 “你这个没见识的，当年王爷陪楚思九回门时，后面跟了三驾马车的礼品呢。” 银桂半张了口，王爷好气派啊。” 韩明珠咬紧了牙，“这就是正妃与侧妃的差别，我一定要做肃王府的正妃。” 第73章 我要，开个大青楼 马车一走，肃王府门前立时清静了。 楚思九翘首以待，还是没有见着水寒冰。 恼火了哦，她双手叉腰，就差破口大骂了，“拿钱不办事，说话不算话。” 春环不明所以，只是单纯地觉得楚思九这副模样太不贵女了。 “夫人，您要注意形象。” 形象？ 楚思九冷笑一声，那玩艺儿马上就与她无缘了。 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熟悉的清冷寒凉的声音，“你是在骂我吗？” 声音传来的方向很诡异，轻眨了两下眼，她抬起头，准确地对准了声音的源头。 水寒冰这只胆子大的，竟然坐在肃王府的围墙之上。 光线耀眼，楚思九忍不住眯起了眼。 视眼范围内，这厮五官奇美，颜值担当。然而气场依旧冷嗖嗖，初夏亮晃晃的日光也无法损掉他半分的寒意。 见着他的身影，楚思九的心妥妥地放到了肚子里。 泼妇嘛，脸皮肯定是厚的。 撇一撇嘴，她毫不犹豫地撇清干系。 “没有。我骂的是不讲信用的人，寒冰公子重信守诺，骂得自然不是你。” 水寒冰不以为然，歪过头看着她，“你气场有变，精神气性与之前不同。” 果然大神。 “寒冰公子好眼力。”楚思九不吝表扬，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停了一瞬，她向他招招手，“下来讲话如何？”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身形未动，便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缓走几步，冷冰冰的眸子盯着她，“走吗？” “走。”楚思九毫不犹豫。 春环激动得不得了，她没想到有机会见到男神，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去哪边。 拐过一个弯，陈六斤兄弟果然等在路边，二人也不说话，闷不愣登地跟在后面。 这一趟上街，楚思九的腰板明显直了很多。 不过，她有新的想法。 偏过头去，“寒冰公子会骑马么？” 水寒冰嫌弃地瞥她，“你不会么？” “应该会。”楚思九对自己有点信心。 “夫人，我不会。”春环嚅嚅着。 楚思九瞥她一眼，“不会就学呗，六斤，你们哥俩应该都会骑马吧，教一下春环。” 她随随便便地给后面的两只门神派了活。 陈六斤怔了一下，朝春环看了几眼，面色突地红起来，“好的，如夫人。” 水寒冰蹙起眉，“他们叫你如夫人？” 楚思九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没有办法啊，为了保住这条小命，只能委曲求全地做一回如夫人啊。” 水寒冰闷声不语。 楚思九轻笑一声，“你可以叫我二小姐。” 水寒冷冷地看着她，似乎在思忖着什么。老半天他才淡淡地应了下来，“好。” 解决了称呼问题，一行人缓缓地踱去了九娘珠饰店。 陈六斤兄弟照例在外面守着。 刘文成正在做生意，抬起眸子看到楚思九三人，微微一怔。 这位小哥怎么会跟着二小姐？ 不过他的反应很快，立时打发了小二接待客人。 自己则端出一张笑脸迎上前去，“二小姐，您要的东西在内院，里面请。” 楚思九嘿嘿一笑，她也不客气，领了水寒冰进去内院。 小苏儿在里面收拾东西，见到这二人，也是愣怔。 楚思九不慌不忙地给他们做介绍，“这位是我的跟班-寒冰公子，他武功高强，日后，我在王府外的安全，就由他管了。” 刘文成是只聪明的，脑子转了转，立时反应过来，“水寒冰？” “对的，你去千佛寺添的三百金的香油，便是我付给寒冰公子的月例。”楚思九点了头。 小苏儿倒抽着气，三百金还只是月例，这位寒冰公子真够贵的。 不过，他也真是够好看的。 刘文成见她看得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忍不住瞪她一眼，“还不去泡茶。” 小苏儿不好意思，急急地走开去。 水寒冰面色无波，全然无感。 楚思九笑嘻嘻地看一眼刘文成，“咱们去书房谈谈？” “请。”刘文成领了两人进去。 刚刚坐下，小苏儿便端了茶水进来，“你们慢慢聊，我去看店面。” 走的时候，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水寒冰。 然后便引来了刘文成再次的怒目而对。 楚思九哈哈大笑起来，“小苏儿，你郎君也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哦。” 听她这么一说，小苏儿的脸上瞬时红了一大片，“二小姐，您开什么玩笑啊。”她落荒而逃。 刘文成也是尴尬万分，“二小姐，您又取笑我们夫妻了。” 楚思九满不在乎，“来来，咱们谈正事。” 这件事情她已经想过好几个来回了，是骡子是马，该牵出来遛遛了。 她从腰袋里摸出一摞地契，分成两叠摆在桌上，“这就是我嫁妆里的十二个铺面。” 刘文成好奇地拿起薄的那叠，翻开看了看，一共四个铺面，全在这条街上。 “文成，你想办法把这四个铺面换到一起，我打算开一个画廊。” “换到一起？”刘文成蹙起了眉头，这件事情不容易办，“我试试。另外八个铺面是什么打算呢？” “卖了。”楚思九毫不犹豫地拍了板，“得来的钱，把明月的烟翠院，包括那个胡同的其余几个院子都买下来。我要开个大青楼。” “啊？”刘文成的嘴巴张得老大。 …… 尽管为难，刘文成还是接了楚思九派给他的任务。 小苏儿听了楚思九的打算后，嘴巴更是张得老大，“二小姐，您做这件事情，被王爷知道的话，会休了你吧。” 楚思九笑得鸡贼，“我还怕他不休我呢。” 水寒冰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到这一句时，面上总算有了些表情，“想让他休你，很容易。” 楚思九眯了眯眼，“你有办法？” “我可以带你私奔。”他说得淡定，俊眉清雅，神情看着挺认真。 楚思九使劲地眨了两下眼，脸上立时憋足了笑意。 扬着眉头，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边还评头论足，“寒冰公子丰神俊朗，云阳高端。误入杀界，被我佛度化后，手持宝剑，脚踏五彩祥云，越过千山万水来搭救我这个落难王妃。” 水寒冰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冷悠悠地看着她。 楚思九“噗嗤”地笑出声来，“寒冰公子，大英雄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我现在的仇家个个身居高位，而且数量众多，防不胜防。倚着肃王爷这棵大树，我才能保往一条小命。你一个自由界的杀手，来我这里行善积阴德，阿弥陀佛就算了，别把自己的小命给交待了。再说了……” 第74章 表面，一切都是老样子 舔一舔唇，楚思九笑得没个正形，“私奔这俩字多崇高啊，你跟我一个已婚妇人扯上关系，也不怕堕了你的行情。” 好兄弟一般，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而我也知道，你是混杀手界，平日里见着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骤然见着一只象我这么美，气质芳华，清新脱俗的，难免一时糊涂乱了芳心。但是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咱俩不合适。喜大普奔的是，你跟对了人，在业城，没有人比我认得更多的美女，从皇室公主到青楼女子，应有尽有。放心，只要你专心致志地跟着我，一定帮你找一个更美的。” 说完她捂着肚子，一个人嘎嘎地笑起来。 调戏美男真TM爽啊。 小苏儿完全看呆了，二小姐怎么不一样了？ 以前她也时常逗个趣，哪有象现在这般口没遮拦？ 水寒冰还是那副冰山模样，只是寒气盛了些，冷沉沉地瞟着她，“笑够了？” 楚思九摆着手，笑意吟吟，“不够不够，女人有很多款型的，象我这种属于洒脱逗逼型，还有温文尔雅型，软萌好捏型，野蛮女友型……你喜欢哪样的，我帮你留意着。” 水寒冰俊颜无波，静静地盯了她一会儿，“我有未婚妻。” 啊啊？大神有主了？ 楚思九立时来了兴致，冲过去，就差勾肩搭背了，“哪一型的？” 水寒冰冷冷看她，“与你对立型。” 哟，这冰山果然是只毒舌体，楚思九站直身体，一本正经地说，“没事，我是可调整型的。” 说完她又忍俊不住，哈哈地笑起来。 水寒冰无语，满眼嫌弃，象看个神经病一样地看着她。 “走了走了。” 闹得够了，楚思九挥一挥手，也不管刘文成与小苏儿是个什么表情，径自往外走去。 水寒冰冷漠不语地跟着。 快到门口时，楚思九还记得回头交代一声，“文成，我让你办的事情，抓紧时间哦。我每日辰时出门，会先来你这里呆半个时辰。” “好嘞。”刘文成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谱，爽快地应了下来。 * 出了门，两只立时变成了五只。 楚思九把大贵喊过来，掏了银子给他，“去前面的楚风茶楼订一个临街的大包厢。” “好的，二小姐。”大贵颠颠地过去。 不一会儿，他便跑回来，“二小姐，办好了，包厢名叫青云阁，您只要报上掌柜的名字就可以。” “走吧。”楚思九得意洋洋地领人过去。 …… 之后的十日，她每日在九娘呆半个时辰，又出去闲逛一个时辰，然后便在青云阁内休整，混够了时间，再行回府。 表面上，一切都是老样子。 然而么…… 嘿嘿。 她一直避着东方昊，进出都绕小路，不从主院经过，低调得不要不要的。 天气越来越热，晚上，她会在小院里纳凉，顺便听小八卦春环说些府里的消息。 “王爷最近很忙，白天基本不在王府。”春环给她扇着扇子。 “他干嘛去了？”楚思九状似无意地问。 “哎呀，夫人，我只是个小丫鬟，交往的也只是主院的小厮而已，哪有可能知道王爷的行踪。”春环扁起了嘴。 楚思九想想也对。 “不过，我听说，李府的李婉快要进门了。汪兴一直想布置宅院，但是王爷没让。”春环偷偷地看着楚思九的脸色。 她从坏事情里，捡了好的来讲。 楚思九的面色果然不豫，老半天没有说话。 春环尴尬地朝梅云看一眼，这件事情是她让她讲的，说是为了让夫人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情。 梅云装作没看到，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也不容易，慕容老太爷派人过来交待她，事无俱细，隔一日便要向月梅汇报一回如夫人的动向。 李侧妃进门这件事情，便是月梅让她讲的，可能是想气气如夫人吧。 夹在两府中间，真是难做人啊。 楚思九哪里知道这么多猫腻，心里头不爽，绷了脸坐着发呆。 春环只好插科打诨地与她讲些别的事情，“韩侧妃回门后，带回来一个许嬷嬷。长得慈眉善目的，时常给丫鬟们发些好处。” 楚思九瞥她一眼，“你也拿了好处了？” 春环羞涩地笑了笑，“她硬塞给我的，我就拿了。是一粒黑珠子，穿在红绳上面，当手链戴着，说是可以避邪。” 楚思九嗤笑一声，“我这里多的就是珠子，还拿人家的东西？我看看。” 春环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腕。 腕间果然有一粒黑珠，乌沉沉的，看不出材质。 楚思九好奇了，还有她不认识的珠子？盯着看了会儿，她突地有些头晕。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她就觉得这粒珠子邪门。 “春环，你不要戴这粒珠子，把它埋到晴川院的角落去。”她看过《甄嬛传》，脑子里有一根后院斗争的天线。 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嬷嬷，又莫名其妙的到处送东西，还拿来送给她的贴身丫鬟？ 她才不信这里头没有鬼。 “就现在，赶紧去。埋太麻烦了，直接扔到晴川院的外墙角落。”她头皮发麻，一秒都不想这粒珠子呆在身边。 “哦。”春环也觉出了不对，急匆匆地出了院门。 楚思九蹙紧了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难道……要开始府斗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抹清俊的身姿立在了她的身边。 还伴了一声熟悉的声音，“想什么呢？” 楚思九抬起头，唇角抿出一抹笑，“新郎官啊，不去忙你的新侧妃，来我这里作甚？” 东方昊冷磨了一记牙，沉沉地说，“本王以为，你知道李婉为何入门。” 楚思九浅眯起眼，似笑非笑地说，“知道，王爷为了我这条小命，拿色相去博，我很感激的呢。” 东方昊瞪她一眼，捡了对面的椅子坐下，“这十日，你倒是没闹什么事情。” 楚思九捏着下巴，状似认真地想了想，“我倒是想闹些事情的，只是事情们见着寒冰公子，都绕道而行了。” 前几日确实有几只杀手想来行刺于她。 结果么，水寒冰只使了一招，便吓退了这帮蟊贼。 莫名惊诧啊。 东方昊当然知道这件事情，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查探水寒冰的身份。只有蛛丝马迹一点点信息。 今日收到柳城的一份消息，直接将之前的信息串于一起。 他因此知道了水寒冰的身份。 “寒冰公子是个杀手。” “对啊，我告诉过你的呀，他是大余国第一杀手，是杀手中的杀手。”楚思九得意洋洋地说。 东方昊剜她一眼，“他就是杀手界公认的第一高手—孤狼。” 第75章 虫子，有虫子 哇哦。 楚思九的眼眸凝住了。 “孤狼”是大业国的传奇人物。 他出身武林世家，六岁时，二叔为了吞并家产，引山贼入门，全家尽数被屠。他被忠心的管家藏于粪车之中逃出，小小年纪，流落异乡。 后来，他被母系的长辈找到带走，从此下落不明。 十七岁时，他横空出世，将当年的山贼尽数屠灭，并将其二叔一剑毙命，悬于父母的坟前。 之后，他将所有的家产赠于管家的后人，独自离去。 从此以后，江湖便有了一个叫作“孤狼”的杀手。 他亦正亦邪。 居说他接单子前，需要听一个故事。 讲得好，他便接，讲得不好，说不定来的那个人会被杀。 但是只要他接下的单子，就没有失败过。 半年前，在一次刺杀结束后，他被赶来报仇的五大高手围攻，最后精力不逮被刺身亡。 …… 楚思九一直在街头溜达，茶楼里讲得最多的便是这类江湖传奇。 按前世的标准讲，“孤狼”是有很多粉丝的。 楚思九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她来了劲，激动不已，“坊间不是传说他已经死了么？” 东方昊冷瞟着她，置上了气，“看上他了？” “哪能呢，人家有未婚妻的。”楚思九甩他一个白眼球，“我哪会招惹名花有主之人。” 东方昊的手指在桌上轻点了几下，沉吟着问，“你如何知道他有未婚妻？” “他说的呀。”楚思九瞪住他，“喂，你到底说不说？” 东方昊冷冷眼一瞥，面无表情，“当年围攻他的五大高手，死伤一半，他当时跳下悬崖，并没有必死的证据。五人中剩下的两人，为了面子，才说他死了。” “原来如此。”楚思九点头。 她脑补了整个过程。 听说那一战，就在业城边上。跳下悬崖后，他被千佛寺的方丈救了，所以才要我去加香油还人情。 受过伤，精神气就不一样了，被方丈忽悠了一阵，渡来我处积善行德了。 这个逻辑可以打一百分。 楚思九笑吟吟地看着东方昊，“我不管他是谁，只要他能护我安全，把那些个刺客杀手都打跑就行。” 东方昊沉沉地看着她，心里头的那池潭水汩汩而动。 看来，阿九是真的忘了他了。 垂下眸，他神情复杂地垂了一会儿眉头。 又沉沉地吁出一口气，这样也好。 他说他有未婚妻？这件事情要查一查。 沉下念头，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楚思九，“阿九缺银子么？” 楚思九嘿嘿一笑，懒洋洋地直了直腰，“哪能不缺呢，我这个跟班老值钱了，三百金一个月呐。” “你的吃穿用度还是和以前一样，街面上买东西都可以挂肃王府的账，汪兴会去结算。三百金这一笔，也可以由账房里出。”他淡淡地说。 银子对他来讲是小事，连个女人都养不起，他那些银子真是白赚了。 “不要。”楚思九唇角高高翘起，傲骄地摆了摆手。 “不要？” 东方昊气极，神情冷隽难测。 “对啊，不要。”楚思九不怕激怒他，她翅膀硬了，最好他直接赶她出府。 “为何？”声音冷得刺骨。 “我在楚府的时候，按着我的身份领月例。逢年过节时，父亲也会让帐房给我们多一些花销，那都是有规矩的。”楚思九浅浅地抬起下巴，皮笑肉不笑地瞥着他。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不过一个侍妾而已，该得多少银子得多少。日后，你还有正妃，侍妾……这满后院的女人，都懂得有样学样，若是个个象我之前那样开销，你赚再多的银子，也不够花吧。” 她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听着极有道理。 实际上却洋溢着浓浓的醋酸味道。 东方昊哑然，面色却松缓了。 轻抿了唇，他淡淡地说，“若她们个个都要免了礼数，本王的后院岂不也乱套了？” 楚思九没好气地哼一声，“那等她们做了王妃，又灭了满门之后再来提要求吧。” 如何都是她有理。 东方昊也是无奈，这女人明显与之前不同了。 以前与他闹脾气，各种别扭，却还是有所顾忌。 现在破罐子破摔，油盐不进，还立了个泼妇的志向。他完全相信，把她逼急了，她打砸杀样样都会来。 之前还能从床上找补，现在气急了，连个出气口都没有。 想到这里，东方昊的眼眸幽沉了，眸光在楚思九的身上扫了几道，喉口干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沉哑，“真不要？” 楚思九冷瞟着他，“不要，我自己会赚。” 东方昊刚想说什么，春环面色惨白地跑了进来，“夫人……” 她慌不择路，一个不当心，竟然摔了一跤。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慌慌张张的干嘛呢？” 春环看到东方昊坐在院里，更是慌乱，话都讲不利索了，“虫子……夫人，那黑珠子里有……虫子。” 嗯？ 楚思九皱紧了眉头。 突地她心头一紧，心脏象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痛得她惨叫了起来，“啊……” 东方昊面色突变，急急地抱住她，“阿九，你怎么了？” 又咬了一口，楚思九痛得捏紧了东方昊，“有虫子咬我。” 两眼一翻，她晕过去了。 “把陆道仁叫来。”东方昊大声地吼道。 梅云急急地跑了出去。 春环吓得全身发抖，趴在地上起不来，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虫子，有虫子。” 东方昊一脚踏开桌子，抱着楚思九冲进卧房。 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只觉得她的气息越来越弱，还伴着一阵阵的抽搐。 他胆战心惊地看着，只这么会儿功夫，她的面色已经转为枯黄。 “阿九，你不要吓我。”东方昊的眸中现出了慌恐，对于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来讲，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手指哆嗦着，他将她抱于怀中，轻缓的呼吸预示着她还活着，但是愈来愈浅的气息，让他的心一沉再沉。 门突地推开了，陆道仁冲了进来，“怎么了？” 他走得急，衣冠不太整齐。 见到东方昊惊慌的眼神，他心头一沉，紧走了两步，过去搭脉。 只一瞬，他的面色大变，手忙脚乱地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声音发着颤，“快快，脱衣服，露出背心，我要施针。” 第76章 王爷，搜出好些蛊珠 这个时候已经没法讲究了，东方昊动作极快，拿薄被裹了楚思九一半的身体，仅仅露出背心。 陆道仁手起针落，银针扎得极深，又在边上布了一圈。 抹去一道冷汗，他轻轻地吁出一口气，“王爷，如夫人的心脉中了蛊虫。现在蛊虫在吸她的心口之血。我只能暂时的扎住穴道，您要赶紧找到母蛊，将其杀死。否则，一个时辰后，蛊虫又会开始活动。到时候，如夫人必死无疑。” 东方昊的眼眸凝住了。 他沉默地看了会儿楚思九，眸光依恋。 “你看着她。” 话音刚落，他身形微动，闪出了卧房。 站在院子里的东方昊周身冷沉，但如阎王附体，这个时候的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的声音很沉，“说，怎么回事？” 春环眼泪哗哗的，声音抖得厉害，“王爷……奴婢不知道会这样……” “不要说废话。”东方昊眸光酷烈，整个人却沉静异常。 春环知道事情紧急，捏紧手掌让自己沉静下来，“昨日，晴川院的许嬷嬷送了奴婢两粒珠子，说是可以保平安，奴婢在自己手上戴了一粒，还有一粒就放在廊前的窗台上。刚才，夫人说奴婢手上的这粒珠子可疑，让奴婢扔去晴川院。奴婢确实扔了，哪里知道，刚刚扔到地上，便看到珠子裂开了，从里面爬出一只很小的虫子……” 话还没说完，便见得人影一闪，东方昊已然消失了影踪。 * 一刻钟后，鸣沙带了一众侍卫包围了晴川院。 “守住了，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东方昊的声音里带着杀气。 “是，王爷。”鸣沙的眼眉极严肃。 敢在肃王府搞毒蛊之事，韩侧妃也是活腻味了。 肖剑向边上的侍卫示意，立时，有四个身影跃起，上了围墙。 “王爷，可以进去了。” 一切安排妥当，就等着瓮中捉鳖了。 …… 晴川院内，韩明珠的卧房里灯火通明，一主三仆正乐呵呵地聊着天。 “小姐，楚思九的那个丫鬟真是笨得可以，随便哄哄便拿了珠子回去。前些日子，我让小蛊虫嗅过楚思九的味道，绝对不会找错人。刚才母蛊发出尖叫，肯定得手了。一个时辰内，楚思九必死无疑。” 许嬷嬷眼眉生花，笑得惬意。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她敢打小姐，这一回让她心痛而死。”银环磨着牙，恨恨地说。 韩明珠冷冷地笑着，“这个贱女人欺压了我这么多年，让她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她了。” “小姐，她死了，咱们再把李侧妃斗倒，王爷就是您一个人的了。”金桂大伤刚愈合，说话的声音很轻。 “对啊，老奴一定助小姐登上肃王妃的位置。”许嬷嬷志得意满地说。 韩明珠笑得松缓，“许嬷嬷放心大胆地做，韩家绝对不会亏待你。” “多谢小姐抬举。”许嬷嬷深深地行一礼，“老奴只有一个儿子，此事做好了，也请小姐与老爷求个情，让他在韩府混一个好差事，有份安生饭可以吃。” 韩明珠蹙了蹙眉，许嬷嬷的儿子是个半傻子，有什么差事可以做。 不过，她也无所谓，不就是养个人嘛。 “放心，只要你把事情办妥当，你儿子一定有一口安生饭吃。”她拍胸脯下了保证。 这伙人正得意着呢，突地房门“乓”的一声被撞开了，一队侍卫面色森寒地冲了进来。 动作凌厉，三下五除二地便将三个下人按拿在地。 “大胆！”韩明珠汗毛直竖，跳起来破口大骂，“你们什么人？竟然敢冲撞本侧妃的卧房。” “押出去。”声音冷寒，刺人胸骨。 一道孤冷贵气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王爷？”韩明珠的脑子有恙，还以为他是来找她侍寝的。 声音立时转成了娇羞妩媚，“王爷，您不喜下人在场，妾身……妾身可以清场的，不必动用这么大的排场。” 东方昊眉眼不动，气息刻板寒沉，“韩明珠，你纵容下人在肃王府行毒蛊之事，该当何罪。” 韩明珠冷抽一口气，眼珠子转了转，“王爷，您不能冤枉妾身。” 东方昊不欲多言，动作迅烈，直接上前擒住她的衣领，拽出卧房。 韩明珠的脖子被领子勒住，眼睛翻白，憋得喘不过气来。 东方昊将她甩在地上，“我数到三，把母蛊交出来。否则，多数一下，杀一个人。” “王爷，妾身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呀。”韩明珠捂着脖子，面色惊慌，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肖剑提了个布袋，从下人的房里匆匆地跑来。 “王爷，搜出好些蛊珠。” 他倒倾布袋，十几粒黑黝黝的珠子落到地上。 许嬷嬷阖上了眼，她知道大势已去。任意一个府宅后院，都不会允许有人行毒蛊之事。 今日必不能善终了。 “火。”东方昊恨声道。 立时，有侍卫递上火把，那些珠子遇火即化，一只只小虫曝露在火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厉叫，只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了。 肖剑略有常识，轻声说，“王爷，这些都是子蛊，母蛊被她们藏起来了。” 东方昊的眸光冷肃之至，在许嬷嬷和韩明珠之间扫荡。 寒气激到身上，二人禁不住缩起了脖子。 “一。” 他真的开始数数了。 韩明珠浑身一跳，“王爷，妾身真的不知情。” “二。” 许嬷嬷看着韩明珠，眸中含着复杂的意味。 韩明珠盯住她，眸光坚定，只要扛住一个时辰，楚思九就死了。 死活都要扛住了！ 许嬷嬷垂下头，开始装死。 “三。” 东方昊的眼眸收紧，这两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韩明珠也是拼了，面露凄色，哭哭啼啼地朝东方昊扑过去，“王爷，妾身是冤枉的。” 东方昊厌恶地闪开一边。 “四。” 肖剑心领神会，提剑上前，对着金桂的心门便是一剑。 血“噗”地喷出来，溅了一地。 金桂一声都未发出，只是两眼瞪得老大，完全不能相信一般地萎倒于地。 银桂预见到了自己的下场，她也是只狠的，死咬着牙，盯住韩明珠，“小姐，您保重，奴婢先去了。” 东方昊冷冷地看着韩明珠，“忠仆难得，你还不说么？” 韩明珠心口乱跳，手指抖得捏不住，然而她还是嘴硬，“妾身真的不知道。” “五。” 肖剑心起剑落，银桂立时没了声息。 院子里充溢着浓腥的血气，天色黑沉，飘起了雨花，东方昊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 …… 韩明珠看着有些傻，金桂银桂从小跟着她，有数十年的交情，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已阴阳两隔。 她心痛不已。 眼泪禁不住地往下流。 但是她想到楚思九亦命不久矣，牙关又咬紧了。 扛住了，至多还有半个时辰。 第77章 气若，游丝，一副将死未死的模样 梅花小院内，楚思九面色枯槁，气息奄奄。 陆道仁隔一会儿便在她的肩背处的大穴扎一针，极力稳定体内的蛊虫。 然而，子蛊相当不安份，一跳一跳地，想要冲破穴道的压制。 陆道仁冷汗涔涔，他其实也不是很懂毒蛊的原理。只是刚来皇宫里做太医时，认识了一个老太监，那人有老寒腿，时常找他扎上一针。 作为回报，老太监教了他如何应对中蛊之状。 后来，肖妃毒蛊祸乱宫闱，太医们手足无措，他凭了这项本事，在宫里立了足。 之后，业城内外严查，斩杀了不少相关人士，毒蛊之乱方才终止。 十几年未得一见，竟然在此见到。 他也不禁感叹楚思九果然命大，若不是遇上他，方才她已经死了。 只是这个子蛊的威力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面色冷凝，“梅云，你速去晴川院提醒王爷，蛊毒恐怕要提前发作。” 梅云面色严谨，急急地跑了出去。 她抄小路前往，拐过一道水榭，假山后突地窜出一条黑影。 梅云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便要尖叫。 “别叫，是我。” 声音听得熟悉，梅云定晴一看，原来是月梅。 她埋怨地瞪她一眼，“吓死我了。” 心里头着急，她也不欲与她多言，急急往前走去。 不料却被月梅拽住，眸光凌厉，“梅云，老太爷不想如夫人活着。” 梅云浑身一颤，她是个明事理的，垂下眸子想了想，“月梅，我只是传个话而已，你不要害我。” 此时，月亮刚好被云朵遮住，眼面前瞬时黑沉了。 隐在黑暗中，月梅面目狰狞，“你是从慕容府出来的，竟然敢不听老太爷的话？” “如夫人中蛊毒之事，不过半个时辰，老太爷不可能这么快就给出命令。”梅云使劲地挣开她的手。 “但是老太爷一直都是这个意思。”月梅恨声道。 梅云推开她，声音急促，“我若不把话带到，明日就有可能被杖毙。你最好走开，否则我会告诉王爷。” 月梅毕竟还是怕，眼睁睁地看着梅云匆匆地跑去。 手指捏紧，心里头恨恨不已。 楚思九，我看你能不能熬过今日之劫。 …… 晴川院内，血腥味浓郁，杀气腾腾，气场凛冽。 银桂已然闭目。 无意外，下一个就要轮到许嬷嬷了。 她睁开了眼，眸光灼灼地瞪着韩明珠，“小姐，老奴练有阴功，就算死了也会看着这个世道，会保佑您一切顺利的。” 她语带威胁，意思很明确，要韩明珠护她儿子周全。 韩明珠周身寒凉，这个小院的气息已经迫得她喘不过气来。但是她有信念，韩家不会倒，只要楚思九死了，就会有她的好日子。 她咬着牙，朝许嬷嬷微微颔首。 东方昊冷眸眯起，这二人的小花样，哪里逃得过他的眼光。 冷哼一声，他一把抓过韩明珠，手势极重，扯得她不住地呼痛，“王爷，妾身冤枉，您轻点啊。” 东方昊冷拧着唇，声音冷峭得象是从地底出来，“你以为，下一个是那老货？” 韩明珠一怔，面色刷得白了。 “王爷，您什么意思？” 东方昊捏住她的肩膀，轻轻一掰，只听得咯嚓一声，她的一个肩膀已然脱臼了。 痛。 与痛而来的是恐惧。 东方昊冷沉静寂的眸光扫在她的脸上，象是看一个死人。 “王爷，您不怕我父亲……” “你父亲会为了一个使用毒蛊的女儿，与本王翻脸么？” 韩明珠瞬时面色惨白，寒气溢了上来。 在大余国，时人闻毒蛊均是色变，贵女染上此事永无翻身之日。 “王爷，妾身冤枉。”她是真的怕了。 “你是不是冤枉，由本王说了算。”东方昊紧盯他的眸中寒光四溢，手指在她的肩上又是一掰。 “咯嚓”一声，另一个肩膀也脱臼了。 韩明珠痛得额头渗出大颗的汗珠，她惨叫一声，整个人瘫在院落之中。 鸣沙神情严峻地走进来，俯到东方昊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下一瞬，东方昊直起腰来，气息凌厉地如同地狱之神。 “韩明珠，你以为楚思九死了，你就有好日子过？我向你保证，你会比她死得早。” 他拨剑而出，身姿凌冽，人剑合一。 剑尖指向韩明珠的那一瞬，任谁都相信，他杀意已决。 “许嬷嬷。”韩明珠直着嗓子狂喊起来。 许嬷嬷抬起眼皮看着她，“小姐，您答应过老奴的，都要做到。” 韩明珠喘着粗气，凄惨地看着她，“你做得事情，我都不知情，你不要祸害我。” 许嬷嬷知道她要撇清干系，继续深深地看她。 韩明珠知道她轻易不肯妥协，也是直直地看她，“只要你肯放过如夫人，你的事情，夫人自然会料理。” 事已至此，许嬷嬷也是无奈。 她也硬气，站起身来，行一礼。 “王爷，如夫人的事情，是老奴一人所为，与侧妃无关，您不要为难她。” 东方昊冷冷看她，“母蛊在哪里？” 许嬷嬷走去围墙，在墙根处刨了几下，挖出一粒大黑珠，“母蛊就在这里。” 肖剑窜步过去，一把抢过黑珠，扔到地上。 火把点燃，瞬时便看到一只蚕豆大的黑虫现出形来，叫声惨烈，久久不灭。 “看住她们。”东方昊淡声道。 他迅速地奔出了晴川院。 …… 梅花小院内，楚思九原本气若游丝，一副将死未死的模样。 突地，她猛烈地震了一下，整个人缩作一团，唇角有黑血慢慢渗出。 陆道仁的眸光凝起，犹疑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十几年未有见过蛊虫，难道有变异了？ “如何？”身后传来东方昊的急切的声音。 陆道仁试了试楚思九的脉搏，“还活着。” 东方昊急急地上前，探身过去摸了摸楚思九的额头，有热度。 暂时松下一口气，“唇角为何会有黑血？” “不知。”陆道仁实话实说。 “母蛊死了？”他问。 “嗯，下蛊之人在晴川院，需要押来问话么？”东方昊小心地替楚思九挽了挽被子，眸光温柔之极。 “老夫过去问。”陆道仁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身后传来东方昊的声音，难得地带了些惊异。 一只极小的虫子，从唇角的黑血处爬了出来。 “王爷，快抓住它。”陆道仁瞪圆了眼，这种场面他也是第一回看到。 东方昊手势极快，手指拂过唇角捏住了这只虫子，迅速地将它扔入油灯。 只一瞬，虫子烟消云散了。 绷紧的神经松驰了，东方昊默不作声地坐到床前，眼眸深沉地看着楚思九，心里后怕不已。 “她没事了么？” “应该没有大碍了，醒来后，我帮她弄些滋补心脉的汤药。” 陆道仁不知道自己救楚思九一命，是对是错。 如果让她就此去了，大不了折掉一个韩明珠，但是王爷今后的路，会顺畅很多。 他有些后悔，微叹着走了出去。 第78章 古代，果然凶险呐 心口缺血，精力不逮。 楚思九一直昏睡。 春环是待罪之身，战战噤噤地伺候着她。 王爷说了，她是楚思九的人，由她醒来后处罚。 这一睡，便是十日。 待楚思九睁开眼，李婉已经入府了。 “春环，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她还懵懂不知，捂着胸口，只觉得气息不畅。 “夫人，您醒了？”春环又惊又喜。 然而她立时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夫人，您罚奴婢吧。” 她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楚思九莫名其妙，好笑地问，“你干了什么坏事？” 春环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夫人，奴婢怕血，您就赐奴婢一个全尸吧。” 楚思九恍然大悟，“原来我中了蛊毒了。” 她轻抽了一口气，古代果然凶险呐。 “韩侧妃如何了？”她问。 “韩侧妃的两条胳膊都被王爷扭得脱了臼，没有及时医治，留了些后遗症，手臂乏力，抬不起来了。她陪嫁带来的丫鬟都死了，汪兴给她派了两个丫鬟过去。听说她心情不好，又摔不动东西，每日都在哭呢。” “哦，那嬷嬷死了吧。” “死了，肖侍卫处置的。” 楚思九缩了缩脖子，脑子里现过了一道寒光，凉嗖嗖的。 左右看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睡了很久么？” “十日。” 我勒个去，竟然……十日了？难怪那么饿！ “起来起来，给我弄吃的。”她使劲地拍着床板，“饿死我了。” 春环苦着脸，“夫人，我不用死了么？” 楚思九瞪她，“等我吃饱了再说。” “还是要死啊。”春环哭哭啼啼地起身，帮她拿了衣服，又出去给她弄吃的。 这些日子，厨房每日都有炖香米粥，随时供应。 …… 这一通狂吃啊，楚思九的头都快埋进碗里了。 抬起头，东方昊坐在面前，俊颜深沉，安静地看着她。 “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楚思九被他吓了一跳。 东方昊淡淡地莞一下唇，“你喝粥的声音太响。” 楚思九没好气地撇他一眼，“新侧妃入门了吧，睡了没？” “没有。”东方昊答得浅淡，一边抽了块巾帕替她擦嘴。 “没有？”楚思九凉凉地撇起了唇，“既然弄进门了，就要对人家负责任，轮流睡一遍，一人生个娃，也省得闹事情。” 东方昊冷冷地看她，“你肯？” 楚思九已经吃饱了，懒懒地摸了摸肚子，“我肯或不肯，你都是要睡的。不是这两个，也会是月娥湖的那一个，有差别么？” 东方昊垂了眸子，半晌没说话。 楚思九冷哼了一声，突地站起身来，“还有时间，我要出府遛个弯。” 东方昊一把拽住她，声音沉沉，“醋了？” “呵呵。”楚思九怪笑了两声。 双手叉住腰，她昂起头，“东方昊，你的那个侧妃竟然给我下蛊虫，等着，最晚明日，我就会去找她麻烦，你别怪我没通知你哦。” 东方昊无奈地看她，“给她留口气就行。” “哦了。”楚思九朝春环挥一挥手，“你今日不用死了，咱们遛街去，十日没出现，也不知道寒冰公子还肯不肯跟我？” 东方昊的面色不好看了，沉沉地看她。 “夫人，寒冰公子每日辰时都会进来看您。”春环在边上怯生生地说。 “真的？” 楚思九好奇了，眼角瞟着东方昊，这厮不是说他不能进王府的么？ “第一日，寒冰公子是打进王府的。”春环在边上补充着，她的小命捏在楚思九的手里，要多多讨好。 “哈哈，我的跟班就是牛掰。”楚思九双手扶腰，笑得嘎嘎的，完全不理会东方昊渐息寒凉的气息。 “后来怎么每日都让进来了？” 这个春环不知道，偷偷地瞟一眼东方昊，她的声音极轻，“府里的侍卫都打不过他，后来王爷出马，与他打了个平手，之后就同意他每日辰时进来一刻钟。” “哦？”楚思九回头看一眼东方昊，丫很厉害哦，可以和“孤狼”打成平手。 她眸中含了钦佩，东方昊眼眉一挑，心里头舒服了些。 站起身，他跟了过去，“本王今日有空，带你遛街。” 楚思九停下步子，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我心头气不顺，你能找我出去找些麻烦么？” “你想找谁的麻烦？”东方昊挑起了眉。 “梅允腾。”楚思九毫不犹豫地点了将。 这货搞了大排场杀她，找他出出气先。 “他被梅老将军送去深山老林了，三个月内不许回城。”东方昊淡淡地看着她。 “那升个级，直接上东方钰吧。”她口气很大。 当年楚家势重时，她还真是不怕那些个皇子。 东方昊唇角冷峻，声音还是淡淡然，“再过十日便是七夕花会，落月楼会有花会活动，东方铭和东方钰都会去，你想出气，就那一日吧。” “你带我去？” 落月楼是皇家院落，象这种重场活动，哪有带侍妾出场的。 东方昊紧走几步，牵起她的手，“我想带谁去，就带谁去。” 楚思九的脑子打了结，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 不过她反应很快。 她活着的重头戏就是给那两皇子添堵，七夕花会这么隆重的场合，怎么可以少了她呢？ 冷冷地撇起唇，又轻轻地磨了一记牙，“行，我准备一套隆重的行头，美美地登个场。” 东方昊平静地看她，“我给你买了匹马，去看看？” 哟，这个消息灵通的，知道她打算买匹好马，巴巴地帮她准备好了。 楚思九后知后觉地留意到了一个细节。 呃，他的大手还牵着她的小手呢。 “不错啊，知道我打算弄匹好马壮壮场子，就帮忙弄来了。” 悄悄地将手抽出来，干巴巴地笑一声，“王爷出品，必属精品，那咱们就瞧瞧去吧。” 她耀武扬威地往外走，还记得朝春环挥挥手，“你不会骑马，就不要跟着添乱了。在院里好好反省，回来给我做个深刻的检讨，我再来考虑要不要给你留个全尸。” “是，夫人。”春环的脸还是苦的，只是留全尸啊。 东方昊沉默不语，手指在掌心摩挲了两下，面无表情地跟了出去。 “大马是什么颜色？” “白色。” “母的？” “唔。” “远看一张皮，近看四肢蹄。前看胸膛宽，后看屁股齐。当腰掐一把，鼻子捋和挤。眼前晃三晃，开口看仔细。赶起走一走，最好骑一骑。”楚思九还记得前世的挑马口诀，顺口就给念了出来。 东方昊的眼中掠过一抹怪异，“你……会骑马？” 第79章 这话，讲过不止一遍 自然是会的。 就算暂时不会，立时也就会了。 楚思九卖了关子，牛哄哄地不搭理这个话题。 她问了另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马在哪儿呢？” 紧走了两步，东方昊再次牵起了她的手，“在北城门的马场。” 这一回，楚思九没好意思甩开他，因为她瞄见李婉那只虚伪妹子了。 她站在二人的必经之处，姿容精致，衣饰隆重，气质却是温顺妩媚，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们。 “王爷，您要和如夫人出门么？”她温柔地行了一个贵女礼。 “唔。”东方昊淡淡地应一声，也不看她，牵了楚思九的手往前走。 “王爷，妾身明日回门，您有什么话要与父亲说么？妾身可以为您带话。”她说得极有技巧，既说明了她要回门之事，又暗示她的身份，是可以帮助到肃王府的。 楚思九笑眯眯地看，顺手给她点个赞。 这妹子心胸宽广摒得住。 不若韩明珠这傻妹子三集而亡，她应该可以撑到最后一集。 果然东方昊犹豫了一瞬，回过头，与她多说了一句，“无它，你若想在李府住一晚，也可以。” “那如何使得，妾身已经入了肃王府为侧妃，便是肃王府的人，才出门就回去住，要被人说闲话的。”李婉含羞带俏地看着东方昊，趁机又表了回心意。 东方昊看她一眼，淡声道，“那你随意吧。” 然后他便不再说话，扯了楚思九往外走去。 李婉收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的背影。 这男人，是她自小心仪的对象。那年青苗节，他身着一拢玄衣，墨绿色云袖，五官俊逸，身姿挺拨，小小年纪便已具备昂藏男儿的气场。 她一见倾心，当时就立下志愿要嫁与他。 可惜，当时楚家如日中天，父亲让她不要宵想五皇子，那是楚家嫡二女的夫君。 她不信邪，默默地沉着这口气。 终于，楚家灭门，李家崛起，她如愿进入肃王府为侧妃。 李府在肃王府也有暗探，一早便已探知，韩明珠基本毁了。若她处理得好，肃王府的后院便是她的天下。 至于楚思九，就算暂时还得着东方昊的宠爱，那又如何？ 皇帝也知道韩明珠的事情，私底下告诉父亲李乾一个秘密。 当初保下楚思九一命时，皇帝与东方昊谈下了四个条件： 一、将楚思九贬为侍妾； 二、让楚思九喝下绝子汤； 三、纳韩李两府的嫡女为侧妃； 四、东方昊一年内不能近楚思九的身。 这四条，违反哪一条，楚思九都得死。 不得不讲，皇帝心思缜密，将楚家女防得死死的。 李婉莞起唇角，笑得惬意。 她胸有成竹，入肃王府之前，李夫人给她请了两个宫里的嬷嬷，细细地教导她男女情事。 她们告诉她，男人，很多时候都是下半身掌控上半身，只要撩起他们的****，什么事情……都好说。 李婉多年练舞，身体柔软，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东方昊才23岁，正值血气方刚之龄，她就不信了，长长的一年，她会一点机会都没有？ …… “王爷，李侧妃看你的眼神，可不善哦。”楚思九是女人，能闻出李婉那股子骚动的心思。 “如何不善？”东方昊将她的小手窝在掌心，心里头舒坦着。 “如狼似虎，想把你吞入腹中。”楚思九眯起眼，思忖着说。 东方昊嗤笑了一声，侧过头柔柔地看她，“阿九不想么？” “不想。”楚思九扬起脸，答得干脆。 对她的这种反应，东方昊已经气不起来了。只冷冷地剜她一眼，“记住你我的约定，只要本王还未近过别的女子的身，就可以惹你。” 他把那句话反过来说。 楚思九一时无语，然而她又不明白，既然如此振振有词，上一回又为何放过她呢？ 东方昊见到她眸中的疑惑，心里也是憋屈。 “本王会加倍偿还的。” 冷抿着唇，他又说了一遍。 楚思九眯起眼，直觉得他的眼神里，也是如狼似虎，有股子想要将她吞拆入腹的狠劲。 眸中的疑色愈来愈盛。 这话？ 讲过不止一遍。 放在这个情境中，她怎么觉得有强烈的求欢意味呢？ 然而，东方昊的眼眸又恢复了一贯的深邃沉寂，望之不透啊。 心里有疑，猜不出来难受。 轻轻地哼了几句小曲儿，唇角翘出一抹戏谑，“王爷，打算如何……加倍地偿还呢？” 东方昊眸光微微一闪，顺手将她扯到怀里，声音沉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到时候？ 楚思九的鼻端俱是他的沉香，胸前象是拂过一片羽毛，痒兮兮。 气氛暧昧了哦。 她及时醒悟，从他的怀里挣脱出去，“热死了。” 她嗔他，眸底泛着春色。 东方昊垂下眸子看着她，心底有一股潭水，正汩汩地流淌着。 沉一口气，他淡淡道，“走吧，要在关城门前回来，时间还挺紧的。” 沉静了心思，他将双手挽于身后，正儿八经地迈起了步子。 楚思九偷偷瞥着他，丫的又摆出了这么一张四方脸，方才那些小暧昧，难道是她的胡思乱想？ 想了想，自己还有好些伟大的事情要干呢，与他绕弯子逗个乐子还成，脑子钻进去出不来，就不上算了。 “走。” 她也沉下一口气，甩起袖子往前走。 …… 王府门前，汪兴已经备好了马车，亲随侍卫也在一边等候。 见二人出来，汪兴乐呵呵地过来打招呼，“如夫人，您醒了。” 他挺高兴。 这十日王爷整日冷板着脸，象个煞星似的。 他每日战战噤噤，唯恐哪里做错了。 终于如夫人醒了，王爷明显地松缓了，脸上冷峻的线条也柔和了。 汪兴笑嘻嘻地讨好，楚思九自然给出好脸，“汪管家气色不错呐。” “哪里哪里，您的面色才是红润呐。”汪兴恭维她，“晚上您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暑气太热，炖一锅咸肉冬瓜，黄瓜切丝酸醋凉拌，虾仁清炒，还有蛋皮粥。”楚思九掰着手指吩咐着。 “好嘞。”汪兴笑呵呵地点头。 说到这个点菜啊，如夫人是真有一套，光听着菜名就很有食欲呢。 “再添几个菜，凑足八个。本王也去梅花小院用晚膳。”东方昊淡淡地说。 “是，王爷。”汪兴连忙应下来。 之前后院没女人，没有比较。现在进了两个侧妃，王爷还是一个劲地粘着如夫人，说明什么？ 王爷的性子桀骜冷傲，若是没有把如夫人放到心尖子上，会如此么？ 汪兴打算与肖剑好好唠唠这个话题。 第80章 挑食？认人？ 北城门的马场，是一个经营性的场所。 由肃王府的宋佑打理。 他从江南往北方运送粮食，又从北方贩马匹下来。 每回运过来的马匹中，总有几匹顶尖的骏马，会带来这个马场，供业城的达官贵人们挑选。 另外，东方昊在业城北面的松岗岭，还建有一个大型的马场。 那里地势开阔，可以策马扬鞭，尽情奔驰。 简而言之，业城的高端马匹生意基本被东方昊垄断了。 …… 七月骄阳，日光很盛。所幸这一世没有温室效应，最热的时候，也不过三十四五度。 肃王府建有冰窖，冬季储冰，夏季用冰。 马车里设置了好些冰格，凉嗖嗖，甚是舒适。 “你怎么想到要骑马？”刚听说这个消息时，东方昊挺意外的，以他的认知，楚思九是不会骑马的。 “女人当自强，该会的都要会。”楚思九笑得轻松，随口又调侃了一句，“我还打算做泼妇呢，您以为泼妇那么好做？重点在于学无止境。” 东方昊噎了一记，垂下眸子半晌没说话。 楚思九也不搭理她，挑着车帘看风景。 “明日我带你去松岗岭的马场，教你骑马。”他用得是肯定句式，不容置疑的语调。 楚思九蹙起眉，下意识地就想sayno。 东方昊的气场沉了，突地伸出手，将她扯进怀里，垂下头贴住她的脸庞。 脸上痒痒的，清雅的沉香味在鼻间萦绕，楚思九被他的突然袭击，搞得手忙脚乱。 头往后仰了几分，“喂，你能不能别……” 东方昊恍若未闻，眸光幽深，手指在她的脸上摩挲，缓缓地划到她的脖子上。 他长年练武，指腹有一层薄茧，那种触感与温度，让楚思九激灵着，身体忍不住打了几个寒襟。 “这一回，你真是吓死我了。”唇角贴上了她的耳廊，声音低哑地诱惑人心。 楚思九被他弄得心神紊乱，声音软弱无力，“东方昊，你能不能别跟我玩这一套。” “我没有跟你玩。”东方昊将她拥得极紧，手指托起她的下巴，那两瓣红润光泽的唇，映在他的曈底。 没有一丝的犹豫，他覆了上去…… 唇舌相交，津沫相渡，他气重地喘着气。 女上男下的姿式很不利于他的发挥，很自然地两人交换了位置，他将她压到座位上，舌尖在她的口腔内任意地扫荡。 …… 气氛热烈，情绪不断地往上攀升。 楚思九轻阖双目，手臂自然地揽上他的脖子，脑海里象是灌了美酒，如痴如醉地让她销了魂。 毫无意识地，她吻了回去。 感受到了他的热情，东方昊的气息更加灼烈，手掌顺着腰线，来回地摩挲着，身上的某个地方绷得快要着火。 …… 突地，他松开嘴，身体依旧半压在她的身上，呼吸粗沉，极力控制着什么。 楚思九也是张着嘴，大口地吸着新鲜空气。 马车踏踏地行进，二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式，谁也没说话。 “王爷，到了。”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唔。”东方昊淡淡地应一声。 他恢复得很快，俊气的脸上摆出了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眸底还残留着情动之色。 慢条斯理地坐直身子，他整理起了衣饰。 楚思九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只是，她的面孔红扑扑的，唇瓣又被吻得红润微肿，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东方昊侧过眼看她，唇角勾出些笑意。 他不着急，坐着没动。 楚思九是个没觉悟的，愣怔怔地问，“还不下车？” “外面热，再等等。” 这理由很牵强，招来了楚思九的白眼，“夏天整日都热，咱们总不能一直呆在马车上吧。” 东方昊玩味地抿了抿唇，伸手从置位柜里拿出一个小铜镜，“你看看。” 楚思九犹疑地接过铜镜，照了照。 脸上瞬时掠起一抹绯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色狼。” 东方昊眯了眯眼，轻轻地瞄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本王只对你一个人色。” 蹙了蹙眉头，楚思九突然觉出这件事情还挺麻烦。 之前谈的第四个条件，他若近了别的女人的身，便不能惹她。但是这丫的摒得住，弄了两个侧妃进门，愣是不碰人家。 于是她的这个条件，就变了味道，成了他堂而皇之招惹她的理由了。 然而这不是她的目的呀？ 掰了手指算算，从她接了圣旨到现在，已经超过一个月了。这货七日要做十回，这么久，他都摒着？ 听说男人这种动物，长期食素的，还能忍。 他这只开过荤的狼，也能忍？ 她狐疑地看着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圈，“你挑食？” “唔？”东方昊一怔，眸中画了个问号。 楚思九往他的下三路瞟一眼，声音含含糊糊，“我指的是您的小弟弟。” 东方昊被雷到了，眼眸眨了两下，闷闷道，“不是挑食，是认人。” 楚思九撇一下嘴，还不是一个意思。 不就是认美女么，月娥湖边上的那个，应该够它的认人标准了吧。 女人心，海底针。 东方昊是猜不出来她脑子里到底在转些什么的。 车厢里有点冷场。突地，车外传来一声娇嗔，“五皇兄，您在干嘛呢？怎么还不下来？” 听到这个声音，楚思九的头立时就大了。 无意外，外面那位是十公主东方芸。 之前，在业城贵女界，最记恨她的是韩明珠。最爱找她茬的么，便是这位百媚千娇的公主。 那会儿她不明白原因，现在她懂了。 因为东方芸的母嫔也是出自慕容府，她必定知道慕容老太爷的想法，搞不好也认识月娥湖边的那位，所以才会看她不顺眼，百般挑剔，又明里暗里的讽刺打击她。 之前她家道强势，心理上强大，冷冷瞥着不搭理，不觉得自己吃亏。 现在么，呵呵，该吵吵，该打打，总归不能怂了。 牵一记唇角，她漫不经心地说，“王爷，您的这位皇妹对我可不善呐，打个招呼先，我是不会让她的哦。” 东方昊知道原委，也是觉得头痛。 轻搓一下额头，他无奈地说，“你还和以前一样不搭理她就行。” 楚思九冷冷地撇一下嘴，“今时不同往日，你见过肯吃亏的泼妇么。” 东方昊一头黑线：“……” 这里头还商量着呢，外边的东方芸不乐意了。 娇嗔的声音响了些，“五皇兄，您不出来，我上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得车帘唰地撩起，一张粉妆玉琢的俏脸出现在二人面前。 第81章 耳朵，一烫，丫的真敢说啊 东方芸长得漂亮，皮肤娇嫩细润，白皙的脸上，长了一对剪水双瞳，眉目流转间，莹莹生光。 她比楚思九小两岁，芳龄十七，正值风华之年。 今日她穿了一身利索的藕粉色骑装，上身窄袖紧腰，下身裙袂飘扬，同色系的托底裤若隐若现，异常俏丽。 同样出自慕容家，她与东方昊的关系甚好，常常会撒个娇什么的，东方昊对她基本做到有求必应。 今日她有所求，又摆出了一付娇宠的笑脸。 见到楚思九也在马车内，她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撅起了嘴，“五皇兄，您带她来干嘛？” 楚思九挑了挑眉，半笑不笑的看她，“我不能来吗？” 东方芸轻漫地扫着她，“你一个罪妇，何必出来丢人现眼。” 哟，这丫头还真是……直爽。 楚思九嘿嘿笑两声，声音也是轻漫，“十公主看不惯，可以闪开些。” 东方芸气性大，俏脸立时沉了下来，“你敢顶撞公主？” 楚思九不生气，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手指整了整袖摆，淡淡道，“这么热的天，公主凭空扔一顶大帽子过来，我可收受不起，敬谢不敏哦。” 她完全没把这位公主当盘菜，论嘴皮子，十个东方芸也不是她对手。 “你。”东方芸恨得牙痒痒，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回过头去看东方昊，“皇兄，您要管教这个贱妾。” 东方昊不爱听这话，面色黑沉沉，“皇妹，你来这里干嘛？” 东方芸见东方昊没有搭她的话题，很不高兴地扁了扁嘴，“皇兄下来说话。” 东方昊轻轻“嗯”一声，伸手牵过楚思九，表情平静，“下去吧。” 车夫已经搭好了垫脚的杌子，二人轻松地下来。 东方芸站在一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情绪极是复杂。东方昊力保楚思九的这件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 周围人都告诉她，五皇兄下出这步大棋，并非对楚思九情有独钟，而是另有所图。 可是，以她女人的敏感，似乎……不完全如此。 比如此时，她看着二人牵手下马车的情形，有一股子外人插不进去的亲昵，这种感受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她向来琢磨不透东方昊的性子，此时更是搞不懂，他到底对楚思九存了一份什么样的心思？ 母嫔告诫过她，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多嘴。 但是，慕容老太爷却让她与晴雪多多亲近，意思也很明确，慕容家会全力支持慕容晴雪为肃王府的正妃。 老太爷希望她能帮着劝劝东方昊。 她自然义不容辞了，借着骑马的由头，她还出城看了一回晴雪。 如此倾城美人，竟然入不得五皇兄的眼，东方芸也是醉了。 今日也是碰巧，原本想着与东方昊说说这件事情，哪里知道他竟然带了楚思九出来？ 联想到最近肃王府里传出来的消息，她的心里头窜起了一股子邪火，就想找个由头羞辱一番楚思九。 还没等她发作，东方昊已然转头看她，“皇妹有事吗？” 东方芸确有事情，她理所当然地说，“皇兄，我想要一匹马。” 东方昊财大气粗，对这个本家皇妹又一贯挺好。 完全没当回事，淡然道，“你又不是头一回来，看中哪匹马，跟宋佑说一声就行了。” 东方芸的脸色不好，扁起了嘴，“他不肯。” 嗯？东方昊有些意外，眼眸微紧，宋佑是个人精，哪会为了一匹马损了公主表妹的面子，除非？ 他沉吟地瞟一眼东方芸。 说曹操，曹操到。 宋佑一直盯着这边呢，见到情况不妙，飞奔而来，“王爷，您来了。如夫人，您也来了。” 他招呼打得周全，面上更是笑意吟吟。 东方昊面色无波，只轻“唔”了一声。 楚思九与他相熟，上下打量了一番，笑滋滋地说，“宋掌柜，几个月不见，小模样又俊了，皮肤也细嫩了，江南的水真是养人哦。” 宋佑的身份特殊，他娘是慕容家的庶出女儿，嫁了柳城的一个大土豪，日子过得极滋润。 他是宋家的嫡二子，比东方昊小一岁。 因而被慕容老太爷看中，跟着拜了燕聂为师，每年去芦城住三个月，做东方昊的陪练。 身份来讲，他既是表弟，又是师弟。二人有自小培养的感情，交情甚笃。 他不爱好练武，白跟着燕聂这位大余国第一剑客练了这么些年，却连鸣沙都打不过。 但是他有生意天赋，对账本数字天生敏感。 东方昊慧眼识珠，自己的生意一开张，便把最重要的江南封地的米粮生意交给了他。 他也牛气，一来二去的，搞起了马匹生意。 财源滚滚啊。 东方昊对他不薄，这部分的生意有分三成的利润给他。所以，他的小日子过得也是舒适，在业城置有大府宅。 他长得俊美，身姿挺拨，虽然与东方昊没法比，也是很得妹子们的欢心。 是只小风流的公子。 楚思九与他相熟，二人时常开些玩笑。 这会儿，他的眼眉轻轻挑起，笑得含蓄，“如夫人又取笑在下了，您才是皮肤细嫩，气色俱佳呢，尤其是您的红唇，娇艳欲滴啊。” 楚思九耳朵一烫，丫的真敢说啊。 然而现在的她，无所顾忌，腰板一挺，趾高气扬地瞟他一眼，“宋掌柜好眼力。” “不敢不敢。”宋佑见好就收。 他得了李槐的消息，楚思九虽然下了堂，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依旧。 这二人旁若无人地聊了几句，东方昊很习惯他们的交谈方式，无所谓地站在一边。 东方芸却不一般，再怎么讲，宋佑也是她的表哥，怎么可以对一个罪妇亲热，却怠慢她这个公主。 冷冷地哼了一声，“宋佑，皇兄来了，方才的事情咱们再来说道说道。” 宋佑还真是不怕她，眉梢儿一挑，俊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行啊，公主表妹请说。” 楚思九没兴趣听废话，轻轻地扯一下东方昊的袖子，“我去前面看看。” 东方昊不想她与东方芸再起冲突，微微地点了点头。 楚思九朝宋佑笑一笑，完全不搭理东方芸，顾自往前走去。 她这种无视的态度，激得东方芸的眼眸里直冒火星，之前楚家势重，她摆摆架子也就罢了，现在凭什么嘛。 “皇兄，您这般纵容她么？”她气急败坏地瞪着东方昊。 宋佑在边上看热闹，他的这位公主表妹长得确实漂亮，却也真是傻。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都不懂？ 这桩事情是她能问的么？ 果然，东方昊完全没有接她的这个话茬，直接问他，“皇妹想要一匹马，你为甚不给？” 宋佑很淡定，“就是您让我留着的那匹马，我不敢随便送人。” 第82章 王爷，您送的马甚合我意 上一世，楚思九在巴黎的马术俱乐部养了一匹白马，得空就去遛马，对马场很是熟悉。 东方昊把这个马场建得很好，里面种了好些绿树，也有路道。一个个马厩隐在绿茵之中，由专人看管。 间或有人牵了高头大马出来，在附近随意地溜达着。 那些马一看就是好品种，胸部宽广，肌肉丰满，形态整齐，后腿有力……楚思九懂马，一个个马厩看过来，心情很是愉悦。 她也是感慨，之前的想法真是天真，做人么，痛快就好了嘛。哪能因噎废食呢。 …… 突地，她的眼眸亮了。 前面的路道上，马夫正在往一匹白色的小母马的背上放马鞍。 这匹马的额间有一点红心，周身纯白，眼眸清纯，与她前世养在马术俱乐部的“雪球”一模一样。 惊喜交加地跑过去，抱住它的脖子。 “雪球，你也来这里了？” 白马轻轻地抬了抬头，在她的脸上蹭了蹭，态度极是亲昵。 楚思九瞪大了眼，仿照前世的手势，在白马的脖子下轻轻地挠了一下，“雪球，跟我撂个撅子。” 小白马还真的踢踏了几下蹄子。 楚思九欢喜得眼眸澈亮，紧紧地抱着它的脖子，小母马“咴咴”地叫了两声，歪着头靠住她。 风轻轻地吹过树梢，这一人一马亲近得仿佛再世相逢。 “雪球，你也没有喝那碗孟婆汤么？” “咴咴。” “哈哈，雪球，你与我一样调皮啊。” “嘚儿。” “你知道我会来，所以来这里等我的吧。” …… 一人一马居然聊起了天。 楚思九的压抑已久的心灵，得到了释放，她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开怀过了，唇角扬得极高，澄澈的眸光灵巧之极。 落在东方昊的眼底，便如一个不染人间烟火的仙女。 东方芸见自己心仪的白马被楚思九抱着，心里头浮起恼意。 方才她死缠烂打，磨着皇兄将这匹马给她。东方昊虽然未置可否，但是神情上已经有了松动。 在她的心目中，这匹白马铁板钉钉，就是她的了。 她霸道惯了，自己的东西哪里容得下别人觊觎，更何况是这个身份低微的侍妾罪妇。 “不许碰我的马。”她大叫着跑过去。 楚思九一怔，猛地抬起头来。 她脑子好使，联想到之前的对话，立时反应过来，东方芸向东方昊讨得就是她的“雪球”。 她加了定语“她的”。 对的，“雪球”是她的，这场仗非打不可了。 她眸光凌厉，直直地射向东方昊，“王爷，这就是您给我买的马。” 此话一出，摆明了不肯退缩了。 两女争一马，宋佑挠起了头皮，这件事情麻烦了。 方才东方昊被东方芸缠得有些没办法，眼眸淡淡地瞥他，意思是有没有备选的马？ 他轻阖了一下眼，意思是：有。 东方昊的神情松缓了些，却没有马上表态。 他能猜出王爷的心思，可能是想让如夫人看看备选的马，如果满意，无意见，就把那匹马给公主表妹。 据他所知，楚思九是不会骑马的，应该不会那么挑剔吧。 所以，这两只男并没有很为难。 现在么，看看东方昊瞬时蹙起的眉头，便知道，这桩事情，无法善终了。 公主表妹是个什么脾气，他们是知道的。 凡事都要争，争不到便会结仇，今日若是弄不到这匹马，她直接拿刀子捅了，也不会让给别人。 楚思九么，楚家势重的时候，她极超脱，一般不与贵女们计较。现在情况不同，听汪兴讲，前些日子她揍了两回韩侧妃，似乎……也不好惹了。 眼下的重点在王爷。 这两人对上，王爷帮哪个？ 思忖间，东方芸已经奔到了白马边上，一把扯过缰绳，与楚思九怒目而对，“胆子不小，敢与本公主抢马。” 公主出宫，身边带了好几个侍卫，此时都围了过来。 楚思九不怕她，直梗梗地瞪回去，“做公主就可以抢马么？皇家礼数都被狗吃了？” 她才不管呢，动作娴熟地解掉“雪球”头上的缰绳套。 喜欢缰绳，你拿去好了。 轻轻地拍拍“雪球”的头，她柔声道，“咱们走。” 小母马果然温顺地地迈起了步子。 东方昊的眼眸一滞，盯着楚思九的动作半晌没说话。 宋佑也是讶异，轻轻地挑起了眉。 东方芸气爆了，不管不顾地抡起手上的缰绳往楚思九的头上抽去，“打死你这个贱妾。” 说时迟，那时快。 东方昊身形微动，扯住了缰绳。 “宋佑，带十公主去看追风。”他的声音很沉，带了些威压。 “我不要追风，我就要这匹小白马。皇兄，我就要这一匹。”东方芸是个不识趣的，眼泪汪汪地看着东方昊。 楚思九轻嗤一声，回头看向他们，“王爷，您送的马甚合我意，谢谢了。” 她抚着“雪球”的脖子，眸光温和，笑得更是无忧无愁，“雪球，咱们去跑一圈。” 马鞍已经放好了，凭她和雪球的交情，就算没有缰绳，慢悠悠地跑一圈还是没有问题的。 完全无视四周的眼神，踩一脚马蹬，她轻巧地翻身上马。 雪球欢快地“啾”了一声，抬起蹄子“踏踏踏”地往前去了。 真是久违的感觉啊。 骄阳下，轻风舒缓，树荫婆娑间，腰背挺直，一人一骑……溜达而去。 楚思九是真的开心，“咯咯”的笑声，在路道上绕成了一串花。 …… “王爷，原来如夫人会骑马呀。”宋佑贩了这么久的马，见过N多骑术高超的骑手。 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他又下了个结论，“不仅会骑，而且骑术精湛呢。” 东方芸在边上听得肺都要气炸了。 “从小到大，你们什么时候看过她骑马了？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骑术精湛。” 她傲骄地昂起头，“孙超，把我的马牵来。” “是，公主。”立时有侍卫奔去安排。 东方昊眸光一沉，“皇妹，你想要白马，让宋佑帮你留意着，顶多两个月一定帮你弄一匹更好的。” 东方芸轻巧地莞起唇，“那就多谢皇兄了。” 眼眸瞥着楚思九的方向，她挂出了一张嘲讽脸，老天有眼，竟然给她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今日她若不能撞惊楚思九的马，就是她心-太-善。 第83章 现在，就是一只泼妇 东方芸有这个自信，她是宫里少有的，幼年便开始骑马的公主。 关键是她喜欢。 皇帝宠她，专程从北地国请来两位女骑师教她骑术。 因此，业城一直有一个传言，十公主日后是要去北地国和亲的。 仅仅只是传言而已，有慕容家这个强力后盾，哪会让她嫁去国外受苦。 前几日，慕容老太爷亲自进宫面圣，想让皇帝下旨，替她招翰林学士院周学士的嫡长子周启南做驸马。 周启南长相斯文，温文有礼，又文采出众，是年轻一代的文人代表，无意外，未来会继承父业，入翰林院为学士。 东方芸见过他一回，很是心仪。 老太爷如此为她着想，她更加要为慕容家出力。 今日的机会刚刚好，若楚思九从马背上摔下来，不死也会闹个重伤吧。 她得意地勾起唇。 骏马牵来，东方芸翻身上马，姿式俊逸，技术更是炉火纯青。 “皇兄，既然来了，骑一圈吧。” 话音刚落，她双腿一夹，拍马而去。 东方昊自然不会丢下楚思九不管，侍卫早已牵来他的座骑，此时也是腾身上马，追了上去。 作为与慕容府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宋佑的眼色有些复杂。 前几日，他刚刚入业城，便被老太爷叫去训话，给了他两个大政方针： 第一，探一探东方昊对楚思九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第二，择机劝说东方昊娶慕容晴雪为正妃。 当着面，他应承得很好，回来便一古脑儿把话摊给了东方昊。 他还给了意见，“外公对你恩重如山，你就当报恩。把晴雪娶进门为正妃，再生个嫡长子，他就安心了，也省得他一大把年纪，算计来算计去，累得慌啊。至于如夫人，反正她喝了绝子汤，不会生个楚系小孩与慕容家别苗头，若你真的喜欢，给个盛宠也就罢了。” 东方昊阴沉着脸看他。 那时，楚思九还未醒来，他看什么都不顺眼。听了宋佑的话，心里更是烦燥。 “滚。” 便如陆道仁一般，宋佑长长一揖，华丽丽地滚出了主院。 不过，宋佑是做生意的，门面儿精，他会打听。 一点没闲着，他找了汪兴、肖剑、李槐、鸣沙、海清聊天，将肃王府最近一个月发生的事情从不同的角度，听了个遍。 最后么，他得出个结论，王爷的心思全搁在楚思九身上，别的女人暂时没机会。 他是王爷党，不会跑去老太爷那里通风报信。 而且他崇尚个人自由，政治觉悟不高，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他看看都觉得眼晕。 还是帐本里的数字实在，只要算得准，基本没有变数。 他决定做墙头草。 比如现在，两头不帮，看看再说。 …… 马场不大，楚思九一边与雪球唠嗑，一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雪球很聪明，捡阴凉的地方走，偶尔还会侧过头“咴咴”地与她搭个腔，一人一马，愉快得很。 突地，她听到身后有强劲的奔马的声音。 唔？ 这些日子，她被暗杀了好几回，不知不觉还中了一回蛊，脑子里早已竖起一根革命斗争的天线。 万一那奔马是来撞她的呢？ 她这会儿连根缰绳都没有，撞去沟里死了也是白死。 完全是下意识，她翻身下马，稳稳地站到路边先。 扭头一看，果然是东方芸这只傻妹子，仗着自己骑术好，想过来撞瓷了。 楚思九的脑门子里顿时烧起了熊熊烈火，今日原本就想出来找人麻烦的，拿不出个合适人选，才罢了。 这会儿竟然有送上门来的。 双手环臂，她悠闲地靠在雪球身上，眸中带着讥诮，冷冷地看着东方芸。 后面有一骑飞快地追来，看模样是东方昊。 看到楚思九已然安全落地，他的心放了一半。 然而，还得防着东方芸失心疯的，这样也会撞过去。他跑到里侧，堵住了东方芸的角度。 别说啊，他还真是猜到了东方芸的打算。 见着楚思九的反应，东方芸立时有了新的盘算，撞不惊你的马，我的马可以惊啊。 悄悄地从头上拨下一根簪子，她打算扎一下自己的马。 然而，身侧奔来一匹黑马，东方昊稳稳地骑在上面，眸光灼灼，紧紧地盯着她。 东方芸心虚，簪子缩入袖管，不敢再有动作。 所以说，楚思九还是缺乏斗争经验，以为自己站在路边就OK，不知道那丫的还有丧心病狂的一招。 不过，她倒是看到了东方芸拨簪子的动作，心里头疑了一道。 直到……那两人在她面前停下马的瞬间，方才脑洞大开。 原本胸口就有一团火气，这会儿直接……泼-妇-附-体-了。 怒目圆睁，她一个箭步跨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把将东方芸从马上扯了下来。 “叮”地一声，簪子从袖管里掉了出来，落到地上。 “十公主，你好好地骑个马，拨簪子干嘛？”她厉声道。 东方芸被她扯得跌跌撞撞，差一点就要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地稳住身体，她恼羞成怒，梗直了脖子，大叫起来，“有人行刺公主，护驾。” 侍卫们惊了，急急地往这里奔来。 楚思九火大了，谁行刺谁，还两说呢。 老娘我现在就是一只泼妇。 她勇猛地冲上去，想扑过去揍丫的。 不料被一只孔武有力的手臂给拦住了，东方昊抱住她，轻声地说，“阿九，她是公主。” 楚思九冷瞥他一眼，对啊，我打得就是这个公主。 作为公主应该为人民作表率，哪有这种为所欲为，草菅人命的。 我在为皇家除害呢！！！ 她理直气壮，狠命地想要推开这个阻止她解救全人类的恶势力。 然而力气不逮，纹丝不动噻。 只好转变战术，拿凌厉的眼神杀死丫的。 “东方芸，你好歹是个公主，敢作敢当啊。” 东方芸已经站起身来，小身板挺得直直的，振振有词，“楚思九，楚家已经灭门了，没人给你撑腰了，你耍什么泼啊。” 楚思九捏紧拳头，面色难看之极，“东方芸，你就是只欺善怕恶的棒槌，知道我娘家人死光了，便跑来杀人放火。举头三尺有神明，甭管你给谁做得打手，都有老天看着呢。有本事，你发个誓，若你存了惊马撞我之心，你这辈子老姑娘嫁不出去。” 古人都敬天拜地，楚思九这话损到根子里去了，压得东方芸的面色跟个颜料盘似的，一阵黑一阵白，中间还青红不分。 不管怎么讲，她不过十七岁，搁前世刚入高中而已。 “哇……” 被楚思九这句一辈子老姑娘给吓到了，直接就哭了鼻子。 “皇兄，楚思九欺负我。” 她哇哇地哭，哪里还有半分公主威仪。 第84章 来的，也是皇家的人 宋佑躲在外圈看热闹，他也是明眼人，今日这场戏，摆明了是东方芸起了坏心眼，想要一举灭了楚思九。 哪里知道，竟被打了脸。 好歹是皇家公主，哭得这么难看，可如何收场？ 那些侍卫更是尴尬，把公主骂哭的那个女人，被肃王爷抱着呢，他们不敢上去动手啊。 楚思九现在是铁了心做泼妇了，坚定坚决地痛打落水狗。 “女人若是坏了心眼，哪里还会有男人……唔唔……” 后面半句话被东方昊捂进了嘴里。 “宋佑，带公主去看追风。”他淡声道。 “哎，好。”宋佑恍然大悟一般，“及时”地跑了出来。 “公主表妹，追风是我这趟带回来的最好的一匹马，毛色光滑，肩背挺直，尤其适合您这种骑术精湛的女人。八皇子也盯着追风，您赶紧看，看中了咱就骑走，先下手为强。” 东方芸已然悟出自己损了皇家的名声，止了哭，又抹干净脸。 一把推开宋佑，她要为自己讨公道。 “皇兄，你府里的小妾出言不逊，你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会找父皇理论，治她一个不敬之罪。” 东方昊的眸光凉凉的，面色幽沉难测，“皇妹，今日之事，一人退一步，就此了掉吧。” “本公主如何退，她又如何退？”东方芸死死地盯着楚思九，磨紧了牙，“她咒我嫁不出去，至少要掌嘴二十。” 楚思九冷哼着，“你企图谋杀，杖责五十也算轻判。” “就你这种身份，我打杀了又如何？” “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把肃王爷摆去哪个犄角旮旯？” “你承认自己是狗喽？” “我是狗，你也跑不掉，咱俩现在是狗咬狗，一嘴毛。” “你这恶妇，胆大包天了。” “恶？我有你恶吗？小小年纪，一肚子的坏水，有本事你真刀真枪出来练，使这种鬼搓搓的阴招，公主这两个字都被你糟蹋了。” “你又骂我！皇兄她又骂我！！” “对啊，我骂了，我骂得就是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恶公主。” …… 两个人跟斗鸡似的，一人一句，就这么扛上了。 明显楚思九占着理，嘴皮子又利索，把东方芸说得再次眼泪汪汪起来。 “皇兄，你废了她，我让父皇送你十个侍妾。”东方芸没辙了，哭哭啼啼地去扯东方昊的袖子。 楚思九正愁没机会揍她呢，见她伸出手来，立时便要挠她。 吓得她惊声尖叫起来。 这场面，实在是……没法看。 东方昊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之前楚思九只与他闹，对外人一直客客气气。 那时，东方芸、韩明珠之流也会挤兑她，一般来讲，她不会恼，只是笑眯眯地看看她们，扔几句不轻不重的话便走了。 现在这般，算是性情大变么？ 女人吵架，夹在中间的那个男人，再聪明睿智，也要晕一阵。 他正晕着呢，边上过来了两个人。 皇家的场子，一般人不敢过来看热闹。 除非，来的，也是皇家的人。 “皇妹，有人欺负你么？”声音温润，带着些轻风般的优雅。 两位清贵雅致的皇家公子翩然而至。 说话的是二皇子东方铭，他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袍衫，上面有金线挑织，在日光下泛着金光，显得贵气十足。 八皇子东方俊跟在身后，面色略微有些尴尬。 他母嫔位份不高，娘家也无倚仗，打定主意做个富贵王爷而已。 琴棋书画，尽做些感兴趣的事情。 当然，做为皇子，他也受过精英教育，骑马这种事情，于他而言也是不在话下。 今日他拖了东方铭过来，想让他帮着看看追风。 哪里知道会碰到这种场面。 如果他一个人过来，铁定偷偷溜走了，但是跟着二皇兄，他跑不掉哇。 这二人一出现，东方芸立时找到了主心骨。 她也知道哭起来不好看，抹了把眼泪，委屈地告起了状，“二皇兄，楚思九咒我嫁不出去。” “哦？”东方铭浅浅地眯起眼。 感受到东方昊的凌厉眸光，他莞起唇，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如夫人，咒骂公主，可是重罪哦。” 楚思九状似奇怪地挑了挑眉，“说实话也是重罪么？” “嗯？”东方铭怔一瞬，眼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还是灵动清澈，却似乎与之前有些不一般了哦。 “十公主与我抢马不成功，竟然想弄惊自己的马匹撞死我。二皇子若知道自己的未来的妻子是这种人品，还会娶么？”楚思九的语调极尽讥讽。 “我哪有？你说谎。”东方芸气急交加，狠狠地跺起了脚。 楚思九冷哼一声，“举头三尺有神明，恶人才会嫁不出去，你若心里没鬼，怕什么？” 东方芸被将住了，面色通红，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都是人精，不过几句话，在场的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五皇弟，皇妹嘴拙，你就看着她被人欺负么？”东方铭蹙起了眉头。 他是皇家的嫡长子，在外面要守着皇家的脸面。 东方昊很平静，手臂依旧挽着楚思九，淡淡道，“不过是争一匹马而已，八皇弟，你看中的那匹追风，就让给皇妹吧。过些日子，让宋佑给你弄匹更好的。” “行啊。”东方俊无所谓地笑笑。 “我不要追风，我就要那匹白马。”东方芸大概是属乌龟的，闹到这个份上了，还不依不饶。 也有可能是撑腰的人来了，她便嚣张了。 “我还要她跟我磕头道歉。” 她就不信了，一个下堂的侍妾还能翻了天？！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场子闹回来，让楚思九狠狠地丢一回脸。 话语一出，东方昊的面色明显地黑了。 这个皇妹是娇宠得过了头。 东方铭心中暗笑，传言不伪，慕容府对肃王妃的位置也有兴趣。否则，这位出身慕容府的皇妹怎么会死咬着楚思九不放呢。 唇角勾起一抹玩味，他顺势推了一把，“五皇弟，一个侍妾而已，既然皇妹有要求，就这么办吧。” 楚思九笑了，咧着唇，笑得兴致盎然。 眸底却无半分笑意，声音亦是寒凉嗖嗖。 “姐夫，哦，不对，在你不顾夫妻情义，冷酷无情地把大姐送去刑场，任其香消玉殒之后，我就不能喊你姐夫了。” 第85章 男人，搁在这种场合，都要疯 尖酸，刻薄。 效果却极好。 轻轻一下，便撕了那张虚伪的面皮。 东方铭的面色一僵，不过，他涵养极好，或者讲脸皮极厚，随身携带各种表情包，立时换上了一张沉重的面孔。 “如夫人，你莫要这样说，本王，也是身不由己。”声音跟着沉重了，还叹了一口气。 好会演啊。 楚思九浅浅地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继续打脸过去，“同样嫁给皇子，我比大姐幸运得多啊。虽然时常与夫君吵闹，那也是真情实意，抵不过二皇子对大姐的虚情假意呢。当然，也有可能是二皇子确实能力有限，不如肃王爷。你说，我给大姐烧纸钱的时候，要不要捎上这一句呢？” 东方铭的手指隐在袖上，捏得极紧。面上依旧摆着沉重的表情，丝毫没有受到言语的影响，“如夫人帮我给思恩带话，就说我有愧于她，夜不能寐，请她体谅我的苦衷。” “睿王爷，做人实诚些，你会夜不成寐？大姐刚刚去世，您就把皇后的贴身宫女绛玉弄进了府，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她眸光冷得夹着冰。 东方昊带她在皇宫里看花的那一日，他们偶然地走到一处假山，听到里面有男女偷情的声音。 便是东方铭与绛玉。 之后她便留意上了，但凡有机会，那两人便会眉来眼去，还会私会。 她又跟过一回，清楚地听到东方铭讲，他讨厌楚思恩，若不是碍于楚家的权势，早就休她出府了。 二人苟且之后，东方铭回去席间，又花言巧语地哄着大姐， 看着大姐含羞带俏的表情，她难过得一塌糊涂。 那一日，她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地骂了一晚的臭男人，尤其是皇家的臭男人。把东方昊气了个半死，结结实实地办了她好几回。 …… 然而绛玉又如何？ 纳进府，不过是个陪睡的侍妾，连个侧妃的位份都不给。 就冲这点，楚思九还是要送他一个“呸”。 “如夫人，肃王府这一个月内，也入了两个侧妃呢。”东方铭毫不在意，唇角又浮起了一道笑容。 “对哦，也不知道韩家和李家到底看中肃王爷什么了？抢着把自家的嫡女送进来做侧妃？怎么不往您府上送呢？” 楚思九的话，掐到了东方铭的要害，他的眼瞳微微缩起，眸光也深沉了。 “如夫人说这么多，是不想向皇妹磕头认错吧。” 楚思九眉头一挑，刚想说些什么。 东方昊在边上冷冷地开了口，“谁说她要磕头认错了？皇妹任性，难道跟着一起胡闹？” 他的眼眸极其凌厉，扫一眼东方芸，“追风在九号马厩，皇妹自己去取吧。” 东方芸被他看得一个哆嗦，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皇妹，咱们一起去看追风。”东方俊见势不妙，连忙出来和稀泥。 东方芸果然是只傻的，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了，竟然还不撤退。 直愣愣地看着东方昊，“五皇兄，您就这么护着楚思九？” “是啊，五皇弟，为了这个女人，你连皇室的脸面都不顾了吗？”东方铭的语调极其严谨，紧紧地盯着东方昊。 这话很重，应对得不好，明日就可以去皇帝那里参一本，追究下来，楚思九也不会有好下场。 东方昊的眉头皱得很紧，“皇室的脸面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以势压人么？” 他回应得强势，闹大了谁也落不了好。 东方芸委屈了，“五皇兄，她只是个侍妾，而我是你的皇妹啊。” 楚思九呵呵哒，傻妹子，托大了吧。 我可不是普通的侍妾，是可以让他的皇位竞争对手丢脸的侍妾，是一枚有用的棋子，哪能栽在你的手里。 “皇妹，不要闹了。你不喜欢追风的话，下回再帮你弄匹白马。”东方昊也是无奈，妹子的智商不在线，他只有好言劝之。 “五皇兄，要么让她磕头，要么让她给我白马。二个选一个。”她终于退了一步。 实话讲，东方昊真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 如果从皇帝那里追究下来，阿九必定会吃亏。 瞟一眼楚思九，他的眸光带了些商量，磕头是肯定不行，要不把白马给她吧，我再给你弄匹好的？ 楚思九急了，她的雪球啊，穿过一世来找她，怎么可以给东方芸呢。 她一把捏住东方昊的手，眸光急切地看着他，“这是你送我的马，我就要这一匹。” 宋佑晕了，哪个男人搁在这种场合，都要疯吧。 东方铭浅浅地抿起唇，笑意吟吟。 真是没有想到，桀骜冷酷的肃王爷，也有被女人逼得无计可施的时候。 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听说……慕容老太爷为他准备的那个美人，倾国倾城，在城外的庄子里，空落落地摆了三年，五皇弟硬是不收呢。 或许，他就是喜欢楚思九的这股子劲头吧。 眼眸浅浅地落在楚思九的脸上，明眸皓齿，又楚楚可人，五官虽然未达极致，神韵却是无人能及。 若她是本王的正妃，恐怕也是舍不得，会全力一拼的吧。 只是不知道，方才那些连讽带刺的话，是她自己想的呢？还是皇弟教的？ 且看一会儿热闹吧。 此时的东方昊确实要疯，不过，面上却是沉稳淡定。 他的手指被楚思九捏得生疼，她的如同小鹿一般清灵莹亮的眼眸，焦急地看着他。 东方昊蹙起了眉头，印象中，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 哪怕是她再喜欢的东西，也是轻描淡写地瞥一眼，给就给，不给就拉倒。好几回都是他倒贴着脸子，死皮赖脸地塞给她。 从没见她露出过这种可怜巴巴的表情。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当然，面色还是老样子。 因为他的蹙眉，楚思九误会了，以为他要变卦了。 绝对不能把“雪球”送出去，狠狠地咬一下牙，她豁出去了。 “东方芸，想要这匹白马，你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 几个意思？ 东方芸的精神头顿时上来了。 “实力？呵呵，在业城，还有比我骑术好的贵女么？”昂起头，小嘴撇起，傲骄地不要不要的。 “当然有，只是没你那么喜欢出风头而已。”楚思九不遗余力地打击她。 东方芸怒了，琴棋书画她不敢讲，但是骑马这件事情，她是有高度自信的，“你什么意思？想与我比骑术么？” “对啊，赢的人拿这匹白马。”楚思九拿出激将法，“你敢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就按大余国皇家马术赛的规矩来。”东方芸也是只狡猾的，祭出了最强武器。 她就不信了，从来不骑马的楚思九，还能赢了她？ 不摔死就很好了。 她冷冷地笑起来。 第86章 还好，没有傻到家 东方芸的话一出来，场上的几只男各自都有表情。 楚思九也犹豫了，大余国皇家马术赛有跨越障碍的内容。搁前世，她当然不怕。 但是，这一世她没骑过马，手生。 “皇妹，不要胡闹。”东方昊沉下了脸，牵了楚思九的手便欲离开。 东方芸急了，“五皇兄，你偏心哦，提出比赛的人又不是我。你们若走，就是自认失败，白马归我了。” 楚思九哪里肯，一锤子便把这话给敲实了，“就按你说的方法比。” 她也是赌一把，马术讲究配合，人的身体和马要慎密相连，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都能彼此感应。 如果白马真是“雪球”的话，她一定能赢。 听她应下了比赛，东方昊的脸色明显地暗了一格，垂下头，他状似无意地擦过她的耳畔，“我会帮你弄回来的。” 下一秒，他的幽沉的嗓音响起，“皇妹，你确实喜欢这匹马的话，就拿去吧。” 转过身，他强势拥住楚思九，连拖带拽地将她往马车的方向带。 东方芸愣了一瞬，立时反应过来，自己赢到了这匹马。 美眸莹亮，她高兴地跳了起来。 楚思九死命地推他，好不容易地转过头，正好看到东方芸兴高采烈地扑去“雪球”身边，抱住了它的脖子。 而“雪球”却忧伤地望着她，眸光无辜之极，似乎在问，为什么再一次抛弃了它。 “不要看。”东方昊强行扭回她的头。 楚思九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眼泪一滴一滴，无声地往下坠。 东方铭看着他们的背影，唇角的笑容勾得极淡，“有意思。” 东方俊和宋佑都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总算有惊没险，安全渡过。 …… 上了马车，楚思九脑子里空空的，眼前模糊一片。 东方昊没有跟上来，他让侍卫看着马车。 “不要让如夫人下车。” “是，王爷。” 沉吟片刻，他走了回去。 宋佑已经带了东方铭和东方俊去九号马厩看“追风”，东方芸则在指挥侍卫给“雪球”套缰绳。 见他过来，东方芸极其兴奋，“皇兄，您还是向着我的。就该这样嘛，我是你皇妹，楚思九不过是个贱妾，你玩玩就算了。等晴雪入了王府后院，就把她轰出去。晴雪多美啊，皇妹我都自愧弗如呢。” 东方昊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她。 俊美的脸庞上，有一种让她陌生的情绪。 似乎是厌恶？ 东方芸的心里有些忐忑，声音小了好些，“皇兄，我说错了吗？您为什么这样看我？” 东方昊的面色依旧冷峻，眸光也很复杂。 缓了缓，他淡声道，“这一趟，宋佑从北地国回来，他说北地国的三皇子姬瀚浩有意求娶你。” 东方芸面色骤变，声音微抖，“皇兄，您是什么意思？” 东方昊的声音依旧很淡，“北地国对我大余国来讲，非常重要。慕容家在北地国也有很多生意。北地国三皇子的长相不怎么样，却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他日若能登顶皇位，北地国皇后这个位置，外公应该会有兴趣。” “皇兄，您知道我不想嫁去北地国。”东方芸的眼眶红了。 “身为公主，享受了十几年的尊荣，就要有为国家付出的准备。北地国不是蛮荒之地，你骑术精湛，应该大有所为。”东方昊的气质尊贵优雅，气息却是寒凉至极。 东方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里头一片一片地龟裂着，她母嫔的位份不高，在皇帝面前说不上话，婚配之事全靠慕容家出力。 东方昊在慕容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而且，他也能在父皇那里发表意见。若他坚持，她极有可能嫁去北地国。 就是因为她抢了楚思九一匹马么？ 东方芸悟出了味，呆呆地看着东方昊，“皇兄，您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东方昊凉凉地看她，“我从来不开玩笑。” 心里头有一股寒气缓缓地升起，东方芸是真的怕了。 她哽咽着，果断认了怂，“这匹白马我不要了，请皇兄手下留情，皇妹真的不想去北地国。” 还好，没有傻到家。 “既然皇妹坚持，我会给父皇建言，让你留在业城。”东方昊语气沉稳，冷峻的脸上没有半分的情绪。 缰绳已经套好了。 东方昊过去牵了白马，又掉转回头交代了一句，“宋佑会再给你寻一匹白马的。” “谢谢皇兄。”东方芸被他抓到了命门，老实得很。 东方昊淡淡地扫着她，“皇妹出嫁在即，各种事情搭在一起，会很忙碌。晴雪的事情，就不要掺合了。” 东方芸惊愕地看着他，重重地点了头，“我知道了。” 东方昊很满意她的态度，轻抿一记唇，漫不经心地说，“今日之事，不太光彩，传扬开去对你的名声不好，大家都少说一句。” “我懂。” 东方芸是真的懂了，为了楚思九，五皇兄可以跟父皇对抗，也可以与外公对抗。 她若贸然掺合进去，反而会搭上自己的前途。 “唔。”东方昊冲她点了点头，牵了白马扬长离去。 东方芸心惊，骤然想起母嫔告诫她的话，“五皇子不好惹，你不要逆他的意思。尤其在楚家女的这件事情上，不要多嘴。” 姜是老的辣，母嫔能够在复杂的后宫，安生地过下来，识人断事自有一套。 但是，她不甘心呐。 楚思九这个贱人，之前仗着楚家做后台，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谁都看不起。 现在后台倒了，反而更加的嚣张。 凭什么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公主，不能骑到她的头上去？ 东方芸的眸中掠过一道嫉恨。 她想起李婉与她讲过的话，楚思九讨厌她时常缠着东方昊，说她母嫔的位份太低，她虽为公主，不如皇后所生的四公主东方妍身份高贵。 所以才会对她爱搭不理的。 这段话果断戳中了她的心事，恨得她牙痒痒。 然而她也不想想，楚思九与李婉熟么？或者说她见过楚思九讲过谁的坏话么？ 贵为公主，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只能说她傻得可以了。 然而人就是这样，越是自卑，越是计较。 这些年，她百般地刁难楚思九，都没有落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今日暗搓搓地又吃了一记大亏，心态便有些扭曲了。 …… 李婉果然是只府斗的高手。 她比楚思九小两岁，传播谣言之时，才十三岁而已。 她看中了东方昊，觉出楚思九是个大障碍，便搬了东方芸这块大石头过来给她添堵。 不得不说，效果很好。 现在，她已经入了肃王府，有李家的支持，加上她的宅斗天赋，肃王府的后院大约会有看头了。 第87章 有种，快要失宠的感觉 牵着小白马，东方昊慢悠悠地往回踱。 一路上，他默默地思忖着楚思九的不同寻常。 她明明不骑马，却敢高调地挑战皇妹。在业城，谁不知道十公主骑术精湛，每年都会去皇家马术赛的赛场练习。 她贵为公主，不能下场比赛，但是就技术而言，已经不落后于那些参赛者。 阿九自然知道这些情况，却还敢应战。 且不说皇妹可能使坏，就算赛场上的那些障碍物，都有可能让她摔下马去。 为了这匹马，她还真是不怕死。 东方昊的心头生出一些异样，阿九看这白马的眸光，温柔得象要漾出水来。象是久别重逢，又象要与它相依为命？ 眸中生出些疑虑，这匹马有什么特别的吗？ 斜过头打量了一番。 是额间的那一点红心，所以特别招女人喜欢？ 东方昊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平白无故地竟然羡慕起一匹马来。 …… 回到马车边，他将小白马的缰绳交到侍卫的手上，又轻淡的交待了两句。 “是，王爷。”侍卫恭敬地应下。 闹腾了这么一场，此时已过午时，日头还是很盛，天空碧蓝如洗，偶尔飘过几浮白云。 东方昊仰头看了看，心里头舒缓了些。 毕竟，他是人不是神，这一场闹腾，他也是头痛的。 撩起车帘，楚思九依旧保持着他离去时的姿势，眼眸呆呆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呢？”他跨了上去，坐到她的身边。 楚思九已经不哭了，只是脸颊上残留了些泪迹。她已经想了很久了，就算弄死东方芸，她都要把“雪球”弄回来。 “死一个公主，皇室会如何？”她好歹做过权臣的女儿，心气也是大的。 东方昊的眼眸一沉，“为了一匹马，你竟然想杀公主？” 楚思九板着一张冰霜脸，冷嗖嗖地看着他，“公主难道不想杀我吗？” 东方昊轻叹了一声，挽住他的腰，轻声地说，“她还小，你不要与她计较。” 楚思九瞪圆了眼，一把推开他，“凭什么不跟她计较？小小年纪满脑子的歪心眼，我的命不值钱？随便你们这帮皇子皇孙发落？” 东方昊倒不怕她与他闹，重新挽住她，“有我在，你哪里吃亏了？” 楚思九的眼前闪过“雪球”的黑乌乌的眸光，那里面包含的深深的眷恋，只有她看得懂哇。 小脸儿唰地就拉了下来。 腰板挺得笔直，她咬牙切齿地说，“东方昊，那匹白马我死活要弄回来的，万一没控制好力度，打杀了公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跑路也好，杀头也罢，我自己扛了。” 东方昊的脸色也难看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本王？” 信你个鬼啊。 当着“雪球”的面，硬生生地把我拉回来，还不准我回头。 楚思九的心里有气，重重地“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 气氛僵硬了。 冷场了二三分钟，还是东方昊没扛住，冷着脸子贴了上去，“那匹马不就是额间长了个红点嘛，喜欢这种风格的，我可以帮你找好多匹。“ “我就要这一匹。”楚思九猛地转过头，大声地吼出一句。 吼完她有些愣。 东方昊好歹是个王爷，还是个强势冷漠的王爷，自己是不是太不注意了？ 自从她打算把前世的柳晨放出来，之前的那些小性子似乎也出来了。 然而，两世的情况不同，在这个封建男权+皇权的社会，拿前世的那套标准出来混，难免死得快。 气氛沉寂，东方昊果然生气了。 淡漠孤傲的面孔冷寒之极。 捏起她的下颌，眸光冷沉沉，“胆子越来越大了。” 楚思九果断认怂，轻声地说，“我的意思是，我就喜欢这匹。” 见她摆出一副乖顺的样子，东方昊眸中的怒气一点一点地消散开去。 “喜欢就好好说。”他淡淡然。 “恩。”楚思九老实地应了下来。 然后，她的脑子又复杂了。仔细想想，东方昊虽然时时板着一张脸，行事霸道，却没做过什么让她特别难受的事情。 之前可以说他忌讳楚家的权势，可是楚家都灭门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对她。 何况今日这件事情，也怪不得他。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松缓了些。 偷偷地看他一眼，这厮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二人的眸光在空中对了一瞬，各自都有些不自然。 “东方昊，我是说真的，这匹白马我是一定要弄回来的。你也知道孤狼是我的跟班，实在不行我会让他出手的。”楚思九心平气和地说。 东方昊眸光一凛，沉声道，“我说过，我会帮你弄回来的。” “什么时候？”楚思九托了托腮，她打算一到肃王府，便窜出去寻水寒冰，争取太阳落山前搞定。 一入皇宫深似海。 东方芸若是把“雪球”带进宫，就不好办了。 东方昊看她眼珠子乱转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你想什么时候？” “当然是越快越好。” “若我帮你搞定，你如何答谢我？” “这原本就是你送我的马。” “我说送你一匹马，又没说送你哪一匹。” “那你想要什么答谢礼？再给你做三个香囊？哎？东方昊，你的生辰过了哦。” 楚思九后知后觉，突然想起东方昊的生辰是在五日前。 “唔，还算有良心，还记得我的生辰。”东方昊的神情很淡，带着一股子熟悉的凉意。 “那啥，崖庄时，我已经送过礼了。”楚思九连忙补上一句。 东方昊冷悠悠地瞥她一眼，“太阳下山之前，我帮你弄回白马，你就欠我一回礼。” “可以啊。”楚思九的神情欢畅了，兴致勃勃地看向他，“想要什么？” 东方昊傲骄地看她，“本王什么都不缺，先欠着，下回想起了再与你讨。” 楚思九不傻，千万不能让他诳了去，“礼金不能超过三百金，得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东方昊眯起眼，喉口轻轻地咽了一下，“必定……在你的能力范围内。” “行，成交。”楚思九点了头，“太阳下山之前，你要让我看到‘雪球’。” “‘雪球’？” “恩，我给它取得名字。”楚思九的心情不错，兴高采烈地想起实际问题来，“哎，你说我把它养在哪里好？可以在梅花小院里搭一个小马厩吗？” 她眼眸莹亮，又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东方昊有种快要失宠的感觉，心里酸溜溜的。 “让他和‘黑雾’呆一起吧。” “黑雾”是东方昊的马，它是北地草原的马王，在主院的后面建有独立的马厩，待遇很高。 “‘黑雾’脾气好吗？它会欺负‘雪球’么？”楚思九不太放心。 东方昊噎了一记，心里暗道，我有欺负过你么？ 还没等他问，便听到楚思九喜滋滋地说了一通，“行吧，有马作伴比孤零零一匹马呆着要好。‘黑雾’至少长得漂亮，每日看看也很养眼。” 东方昊的唇角微微一抽，心里好一通思量。 阿九的思维，与一般的女人，很不一样哦。 第88章 存了，一份自欺欺人的想法 马车停下了，汪兴在门前迎候，“王爷，请下马车。” 东方昊瞥一眼楚思九，“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踩着垫脚的杌子下来。 汪兴的神情看着有些不安，头微微一偏，便见得李婉从后面上来。 她穿了一身米黄色的襦衫，淡牙白的裙子，身形纤瘦，婀娜有姿地走上前来。 “王爷，您回来了。”她款款地行了一个贵妇礼。 东方昊有点吃不准她的意思，轻“唔”了一声。 楚思九觉得这女人有意思，站直了身子，想看看她到底玩什么花样。 “王爷，您用过午膳了么？妾身的小院里炖了纯鲜蘑菇汤，加了李家特别的佐料，消暑开胃的。”李婉羞答答地问。 东方昊淡淡地瞟她一眼，“李侧妃不用操劳，本王都在梅花小院用膳。” 都在？ 李婉的神情微微有变，眼眶含了泪，委屈地说，“妾身知道了。” 她侧身站于一边，不再说话。 楚思九眉头微微蹙起，也在回味那个“都”字。 “走吧。”东方昊侧过头看她。 “恩。”楚思九不能在李婉面前堕了面子，挺直腰杆跟在后面。 东方昊嫌弃她走得慢，转过身牵住她的手，轻拽着往前走。 入了王府，他转身对李婉说，“没什么事情了，你回自己的小院吧。” 李婉温柔地应答，“是，王爷。” 东方昊不再看她，硬生生地扯着楚思九往主院的方向走。 “喂，走错道了。” “没错。” “你不是说都在梅花小院用膳么。” “一样。” “哎，你脸皮很厚哎。” “你不要‘雪球’了？” 楚思九立时闭了嘴，她这是被要挟了。 入了主院的门，她恹恹然地往膳堂走去，“王爷，我饿了。” 她一会儿喊王爷，一会儿直呼其名，完全看心情。 东方昊已经习惯了，根据她的称呼，可以判断她的心情。 用完午膳，楚思九看着窗外刺目的艳阳，很诚恳地说，“王爷，太阳快要下山了。” 东方昊无语地看了她一会。 “出去消消食。”他傲骄地站起身来，双手挽于身后，贵气潋然地往外走去。 楚思九莫名其妙地跟着。 绕了主院半圈，二人踱去了“黑雾”的马厩。 “雪球。”楚思九惊叫起来，欢快地跑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小白马抬起头看她，眸光温润。 “东方昊，你真的把我的雪球弄回来了。啊……我真是太喜欢你了。”楚思九高兴坏了，回过头给了东方昊一个大大的拥抱。 还不足以表达她的兴奋之情，毫不犹豫的，掂起脚尖，在他的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她的这一系列反应太现代了。 肃王爷很不习惯，心头却涌起了甜蜜。 然而看着她若无其事的奔回马厩前，重重地抱住小白马，在它的额间也亲了一口。 呃，原本的好心情，被打散了一半。 原来，他与这白马是同一档的。 …… 整整一个下午，楚思九顾不得炎热，指挥侍卫帮她搬了张椅子，坐在马厩前，看白马吃草，陪它聊天。 完全是疯狂的表现。 东方昊回去主院的书房批阅文书，隔半个时辰侍卫进来通报，“如夫人还在马厩。” 他也是醉了。 心里头惋惜，只与她要一回礼，确是可惜了。 看她这付模样，起码要三回，不对，十回。 他正想着，汪兴进来了，“王爷，老太爷带话过来，让您去一趟慕容府。” “唔。”他点点头。 马场的事情不算小，外公自然会知道，只是这个速度么，快了些。 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他淡声道，“通知宋佑过来。” “是，王爷。”汪兴退了出去。 东方昊闷声不响地坐会儿，突地站起身来，缓步往外踱去。 …… 马厩旁，楚思九正拿了酸果喂马。 她倒不偏心，一人二马，各一个酸果，都是吃得津津有味。 见到东方昊过来，她愉快地打个招呼，“王爷，您怎么有空过来。” 东方昊冷锐的眸子微微眯起，沉默了半晌，他淡声道，“本王一会儿要出门，晚膳你一个人吃吧。” “行啊。”楚思九漫不经心地说。 她的视线还停留在“雪球”身上，不时地摸一下它的头，气氛温馨。 东方昊凝视着，心里头翻滚着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 许久，他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姿态优雅地扬长而去。 楚思九奇怪地瞟他一眼，这种小事派个人过来就行了，还需要亲自跑一趟？ 不过，她懒得多想，与“雪球”重逢的喜悦溢满了她的胸膛，没有多余的精力考虑别的事情。 用完晚膳，楚思九又去马厩看了一回“雪球”，回来后就睡了。 这一日下来，还是挺累的。 她睡得香甜，醒来时，天色微明。 窗户外，梅云正与两个小丫鬟议论闲事。 “主院的小厮讲，昨日下午王爷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是去慕容府了吧。” “慕容府离咱们王府不远，王爷以前再晚都会回来的。” “对啊，难道……” “梅云姐，夫人还睡着，你们不要在这里聊天。”春环很不高兴。 “嗯，是我大意了。”梅云讪讪地走开。 她不容易啊，这个任务是月梅派给她的，就是想让楚思九听到。 一行人散开了。 楚思九半阖了眼，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昨日东方昊帮她弄来了“雪球”，她心里头是感激的，加上他一再强调自己没有近过别的女人的身，坚持要来惹她。 车厢里，二人的热吻，之后他说，“本王只对你一个人色。” 若说她没有心动，那是假的。 存了一份自欺欺人的想法，她想，只要他肯骗她，她便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慕容老太爷的心思，还有月娥湖边的那个绝世美女，便如两枚钉子，深深地扎在她的脑海里。 稍有点风吹草动，便惊了她的心。 一夜未归？！ 楚思九烦燥地扯过被单，盖住头。 “夫人，您醒了？”春环探头进来。 “唔，给我拿衣裳。”楚思九的声音闷闷的。 春环心中微叹，知道她肯定听到了刚才的话，只得转移话题，“夫人，您要早点起床出门，省得寒冰公子又进府来看您，王府上下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呢。” 对哦。 差点忘了这件要紧事情。 楚思九忙不迭地坐起身来，收拾起了自己。 第89章 月结？多没安全感呐 用完早膳，楚思九拿了几枚酸果，绕去马厩给“雪球”送零食，当然，“黑雾”也有份。 她亲昵地抱着马头，“雪球，外面风声紧，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休息。过几日，我带你出城玩。” “雪球”无辜地看着她，煞是可爱。 正聊着呢，李婉带了两个丫鬟，从侧面的小路款款过来。 她穿了一身华贵的绿蚕丝薄裙，身形纤瘦，姿态高昂，走起路来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与前世的舞蹈演员有异曲同工之处。 听到声音，楚思九撩起眸子看了眼，直觉来者不善。 “楚姐姐。”声音娇媚，透着热情。 楚思九的寒毛瞬时立了起来，在这世生活了十九年，对于大府院里的女人互称姐妹这一条，她是真的无力接受。 “李侧妃，有何贵干呐？” 李婉笑吟吟，眼眸瞟着雪球，“这就是王爷送给您的白马吧。昨日马场的事情已经传扬开了，王爷真是宠着你，妹妹好生羡慕啊。” 楚思九蹙了蹙眉，“李侧妃的消息很灵通啊。” 李婉唇角扬起，说得直接，“本侧妃出身李家，总归……有些门路的。” 楚思九沉吟着看她，“李侧妃今日不是要回门么？” “是啊，路过这里，想到姐姐昨日得的那匹白马，过来看个热闹。”李婉的笑声淡了些，轻叹了一声，“王爷昨晚出城了，听说去了月娥湖边的一个庄子，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回来。” 楚思九的脑子“哐当”了一下，抿紧唇没有说话。 李婉看着她的面色，继续说，“咱们女人呐，有时候就要想通。妹妹有李家作倚仗，便如韩侧妃，就算做下天大的错事，王爷也不会拿我们如何。姐姐若是失了宠，可就惨喽。所以，姐姐要下些功夫，就算拢不住王爷的心，也要拢住他的人。” 楚思九淡淡地瞥她，吃不准这货的意思。 她这是在鼓励别的女人睡自己的男人？ 也是只奇葩。 李婉见她不语，知道自己说的话已经入了她的心了，浅浅地笑一声，“姐姐慢玩，妹妹回门去了。” 说完，她果然领了两个丫鬟往大门的方向去了。 春环这些日子长了不少见识，此时给了个点评，“夫人，李侧妃比韩侧妃聪明多了。” 楚思九瞟她一眼，“聪明？这人脑子有水。” 春环缩了缩脖子，夫人的话也有道理。 时间差不多，二人也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参照上回韩侧妃回门的标准，汪兴已经装好了礼品。 此时，刚刚伺候好李婉上马车，回头便看见楚思九过来。 他有些小心虚，点头哈腰地与楚思九打招呼，又悄悄地指了指围墙，“寒冰公子在上头。” 楚思九朝他指的方向瞟一眼，果然看到水寒冰穿着浅冰蓝的袍衫，清悠自得的坐在围墙之上，眼眸幽沉，淡淡地看着她。 双方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一道。 楚思九高兴地向他挥手打招呼。 李婉挑着车帘，也看到了水寒冰，她的眸中掠过一道惊艳，没想到楚思九的跟班长得这么好看，而且武功高强。 听说那一日，王府的几大高手轮番上阵都被他挑落剑下，连一贯牛逼的肖剑，也是输得心服口服。 最后由王爷出手，勉强挡住了他。 这样的高手，竟然做了楚思九的跟班？ 之后，皇帝过问了这件事情，也不知道王爷是如何交待的，皇帝竟然没有追究这件事情。 有他在，想要暗杀楚思九的难度大大的增加。 正想着，一道寒芒突地向她扫来。 李婉心头一惊，手指一松，车帘垂了下来。 下一秒，马车踏踏地往前去了。 …… 王府门前终于清静了，水寒冰轻缓地跃下围墙，站在原地不动。 楚思九也不计较，紧走了两步过去，“寒冰公子，十日不见，你还是辣么好看啊。” 水寒冰的眼眸黑幽幽，俊美的五官清隽如画，气息自然还是凉的，说出来的话么，更加地打击人。 “蠢女人。” 楚思九知道他是毒舌体，完全不在意地咧起了唇，“我蠢没关系，你聪明就行。” 水寒冰冷淡地瞅着她，“好透了？” 楚思九嘿嘿一笑，“自然好透了，哎，我昨日得了一匹好马，过两日出城骑马。你这几日杀人了没？咱们顺便去添香油。” 水寒冰也听说了昨日之事，冷瞟了她一眼，淡淡地往外走去。 “哎，走慢点。”楚思九笑靥如花地跟在后头，与他打起了商量，“我听说你是那嗯啥，我是你粉丝，很崇拜你的。我打算一次性付你两年的银子，咱们签个长期合同如何？” 水寒冰听不懂粉丝是甚意思，狐疑地看她一眼，跟着吐出两个字，“月结。” “不会吧，那样多没安全感呐。”楚思九苦叫起来，然后继续商量，“至少三月一结吧。” 水寒冰撩她一眼，象是解释，又象是随便说说，“等你这里正常了，我要回去一趟。” 回去？ “回哪里去？你还有地方去？”楚思九疑惑地问。 孤狼不是浪迹天涯，居无定所的么？ 可是他还有未婚妻？ 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认真地盯着水寒冰，“哎，我佛慈悲，把你渡来我处行善积德，这是善缘，你别只做一半啊，万一我呜呼了，你下辈子搞不好就轮去妖魔道了哦。” 水寒冰冷剜了她一道，“厚脸皮，吃定我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和脸皮厚薄没关系。”楚思九一本正经地说，“你做杀手赚钱，跟着我也是赚钱，大不了我给你涨工资。” 楚思九知道自己的画赚钱，底气足了，大不了一个月画两幅么。 “有肃王爷护着，你怕什么。”水寒冰的声音极其清冷。 楚思九的眸光淡了下来，低了头走路，半晌没说话。 这二人说话的功夫，陈家兄弟早就跟在了后头，一行四人，便如之前的阵势，在街面上随便地溜达着。 “他欺负你了？”瞧着她的侧脸，水寒冰沉声地问。 “没有。”楚思九答得干脆。 “失宠了？”水寒冰冷嗤她。 “擦。”楚思九摆出一副潇洒的模样，“靠男人不如养头猪，关键时刻还可以杀了吃肉。女人当自强，懂么。” 水寒冰不语，掉过头去，顾自想起了心事。 走了几步，楚思九想出些不对，万一人家是要回去成亲呢。 轻咳一声，她又与他商量，“若是你的终身大事，还是要回去的。其实呢，我可以送你一座宅院，你让未婚妻自己过来，你们就在业城成亲好了，我帮你张罗，保证风光大娶，如何？” 第90章 哦哦，听大神的 楚思九想得美，不过是出些银子，却可以保住自己的金牌跟班。 见水寒冰不搭理，她又腆起脸，笑嘻嘻地问，“如何？” “你银子很多？”水寒冰不置可否，眼眸浅浅地眯起。 “不多，真的不多。”楚思九感觉到了危险，万一这厮开出个天价，那就乖乖不得了。 小心翼翼地凑过头去，她笑得捉狭，“我不是在让刘文成卖嫁妆嘛，可以均一笔出来给你。把你的府宅买在业城最大的青楼边上如何？” 水寒冰的脸绷紧了些，唇角抿了抿，面无表情地说，“把后面两个月的香油添了。” “好咧，立时去办。” 楚思九笑眉滋滋地应了下来，不管如何，把眼面前的日子过了。后头嘛，可以继续磨的嘛。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九娘珠饰店的附近。 小苏儿也听说了昨日马场之事，知道楚思九一准会来。 搬了张凳子，巴巴地在门口等。 “二小姐。”她从凳子上跳起来，惊喜万分地跑过去，“真是愁死我了，身子好全了么？” “好啦。”楚思九笑吟吟地看她。 小苏儿半信半疑地捏了捏她的手，“真好啦？我听人家讲蛊毒有后遗症，万一那虫子在你心口子里生了小虫崽，每逢月圆之时，心口里还是会疼的。” 啊？ 楚思九没听过这个说法，惊慌了，“有解法么？” “没有这个说法。”水寒冰在后头冷声道。 哦哦，听大神的，楚思九松一口气。 “文成呢？”她问。 “里间有客人，招呼着呢。”听了水寒冰的话，小苏儿也放心了。 “咱们进去吧。”楚思九带头往里走去。 陈家兄弟照例留在外头。 见到她进来，刘文成的眸中也带出了喜色，急急地过来招呼。 “里间请。”照惯例，他领了楚思九和水寒冰进内间的书房。 也不寒暄，他从桌子里拿出四张房契。 “二小姐，您让我在这条街上汇总的四个铺面，我都换好了，您看看。” “不错啊，动作很快啊。”楚思九乐呵呵地瞟他一眼。 拿起房契看了看地址，唔，与九娘不远，离了不到五十米。 “烟翠院也买下了。”刘文成继续汇报。 “这么容易？”楚思九以为这件事情得耗些时日呢。 刘文成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原本是不肯卖的，寒冰公子找老鸨聊了聊，就肯了。” 楚思九狐疑地扫一眼水寒冰，“你咋聊的？” 水寒冰冷若冰霜，轻哼一声，“想知道？” 楚思九虽然好奇，却也不想听大杀手显摆他如何吓唬威胁人。 先为那老鸨拘一抹同情的眼泪，她豪迈地摆摆手，“甭管黑猫白猫，逮到耗子就是好猫，寒冰公子辛苦了。” 这话。 听着真是难受哈。 水寒冰却是纹丝不动，寒眸扫过去，“买下了青楼，你就是老鸨了。” 楚思九莞出一个贱贱的笑容，声音轻佻，“若不是我家王爷不让我进青楼，我还真是想当这个老鸨。” 说完她愣了愣，我家王爷？ 原来，潜意识里，她还把东方昊当成自己的人。 面色暗了一格。 忽略掉水寒冰的幽沉的眸光。 掉过头去，她继续问，“烟翠院那个胡同的院子都买下来了么？” “那还没有，不过我都打听过了，只要出得起价钱，都肯卖。就算有不肯卖的，请寒冰公子出面谈谈，也能成。”刘文成顺坡下驴，说得自然。 楚思九嘿嘿地笑两声，“孤狼”成了万金油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之前说过的事情，“文成，城外镖局的地方找过没？” 刘文成愣了，“您是来真的呀。” “对啊，我打算养些杀手，镖局这种地方好藏人啊。”楚思九说得自然，转过头，她笑得腻歪，“寒冰公子有甚建议没？” 水寒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打算干嘛？” 楚思九懒懒地靠到椅子上，便如平时唠嗑聊天一般地轻松，“女人当自强，没几个人几杆枪，腰板不挺啊。” 水寒冰的眸底现出些寒芒，狠杀了她一道。 楚思九被他看得心头怦怦直跳。 她直觉，水寒冰不赞成她干这件事情。 是他悟出她的野心，知道她要干的事情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么？ 书房里静了一瞬。 轻眨了几下眼，楚思九决定以理服人。 叹一声先。 “我啊，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投对了胎，生在大余国最有权势的楚家，这辈子就这么顺风顺水的过下去了。然而老天爷竟然给了我当头一棒，满门抄斩呐。王爷保了我的命，但是我不想做侍妾，便从王府里出来。哪里知道，竟然还有好多的仇家，到处被人追杀。一夜之间，似乎满大街的人都可以过来踩我，欺负我。为了保住这条小命，我不得不回王府做侍妾。我这人横惯了，从来也没跟人低过头。现在这种状况，光是想想我就要疯啊。我得给自己找些倚仗，万一哪天与王爷翻了脸，也不至于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情绪调动了起来，心里头更是溢满了委屈，她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雾气。 刘文成听得张口结舌，没想到二小姐的心里这么苦。 “二小姐，只要您觉得心里好过，想做什么就去做。”他安慰着，又挺了挺胸脯，“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您弄得妥妥的。” 水寒冰淡淡地看她，原本寒凉的眸子带了些微光，莫名地显出些暖意。 他的语气微沉，“除了镖局，还得有一个庄子，方便藏人。” 楚思九心头一喜，有大杀手帮忙，这桩事情应该能成。 “我的嫁妆里就有个庄子，离南城门不远，镖局可以选在那附近。” “这几****就把这桩事情落实了。”刘文成干劲十足。 水寒冰认命一般，盯着楚思九看了半晌，“我会帮你找一个大镖头。” 哦了。 楚思九端出了春暖花开的笑容，“等镖局开了，让大镖头把你的未婚妻保过来。” 水寒冰冷哼了一声，“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楚思九脸皮厚，依旧追着他问，“你长得这么美，未婚妻就算倾不了城，起码也得倾掉一个村吧。” 水寒冰很干脆地站起身，直接往外走，“倾掉你就可以了。” 楚思九跟着往外走，“比我美么？喂，我不服气的哦。” 这一个两个的都比她美，楚思九的自信被打击得光秃秃的了。 第91章 现在，她陷入了他当年的困境 一行人去了那四个铺面。 之前有做生意的，刘文成通知他们一个月之内完结。 他做事厚道，实在不想结业的，也有别的铺面可以让他们搬，又贴补了好些银子。 所以，这些店铺搬的搬，结业的结业，都忙得很。 楚思九挨个地进去看，转了几圈后，心里大概有了数。 “文成，你让工匠们准备好，我会画个设计草图，到时候照着装修就行。”她吩咐道。 这些在刘文成眼里都是小事，“我让人量一下尺寸，给您画一个室内总图。” “好。”楚思九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轻声道，“下午，你出一趟城，还是那个庙，还是那个名字，这回添六百金的香油。” “后面两个月的？”见识过水寒冰的本事，刘文成觉得这笔钱花得值。 楚思九笑眯眯地朝他狭狭眼，“对啊，我打算慢慢磨，要把短工弄成长工。” 刘文成对楚思九有信心，“肯定可以。” 二人贼兮兮地笑着。 水寒冰站在不远处，眸光沉定地看着楚思九。 画廊，青楼，镖局。 这三样看着没有什么关联，但是在楚思九的心中，恐怕是有一局棋的。 水寒冰早就知道，九娘珠饰店是她的产业。 而且，他一直知道，楚家的这位嫡二女，绝对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曾几何时，这个善良又美好的小女孩，同情地看着他，讲了一段他当时根本听不懂的话。 他牢牢地记在心里，却在报完仇之后，才豁然明白话里的意思。 “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你自己。更加不要被仇恨蒙住了眼睛，看不到世间的快乐与美好。” 那一年她五岁，他六岁。 现在，她陷入了他当年的困境。 只是不知道，她还记得这段话么？ 水寒冰安静地看着楚思九，在他的眼中，楚思九一直是当年那个精灵可爱的小女孩，豪气，又不拘小节。 她不知道当年的她，于他是一种如何的意义。 如果不是存着要见她的念头，他也许扛不过师公的残酷训练。 报仇于他而言是使命，再次见到她，却是他的宿命。 她依旧笑吟吟地走在街头，身份却换成了肃王府的王妃。他只能遥遥地看一眼，心静如水。 最近半年，他一直呆在千佛寺。一来养伤，二来也是静下心来想想自己的未来。 没料想，竟然听到了楚家灭门的消息。 那一瞬，他是兴奋的，就算劫天牢又如何？失去了家门庇佑的楚思九，应该愿意与他浪迹天涯的吧。 没料想，肃王爷竟然将她藏去了崖庄。 之后还强势护下了她。 他嗅出了其中的不一般。 现如今，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出手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 是想报仇么？ 五岁时，她便能够讲出如此意蕴深刻的话语，她脑子里的那盘棋，绝对简单不了。 水寒冰浅浅地眯起眼，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奉陪就是了。 …… 下午，楚思九照例呆在楚风茶楼的青云阁。 她长包了这个包厢，要在这里呆到午正一刻，才会回王府。 今日，虽然她一直掂记着“雪球”，却也不想坏了规矩。 刘文成的效率很高，已经找人量了尺寸，画了室内总图送过来。当然，还有她用惯的笔墨纸砚和矩尺。 水寒冰虽然知道她与九娘珠饰店的关系，却没见她画过图。 此时，她坐在凭窗的位置，眼眸盯着面前的图纸，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着，看着很象那么回事。 “我是个设计师。”突地，她冒出了这么一句。 水寒冰怔了怔，方才悟出她是在与他讲话。 “设计是一种计划，它规划与设想，再通过某种形式传达出来。所以，需要构思，制定方案，绘制图样，进行施工，检验样本等等的一个过程。”楚思九讲了一大串术语。 “简单地讲，就是造物，造出实用与美的东西。”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水寒冰，得意洋洋地笑，“寒冰公子，我是不是很高深莫测啊。” 水寒冰确实有这种感觉。 淡淡地看她，眸中带着一抹瞧不分明的情绪，“你是在讲生孩子么。” 楚思九猛噎了一道。 果然装逼被雷劈啊。 她哭笑不得，朝他摆摆手，“行行，你是大神，你牛。” 水寒冰唇角勾了勾，显示他的心情不错。 楚思九不再开玩笑，垂下头，正儿八经地做起事来。 她早已想好这四间铺面的格局，因而动作很快，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画得七七八八。 反而是内院的几个房间，她琢磨来琢磨去的，想不好该如何弄。 水寒冰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 心里头却在嚼着她说的话，设计师？造出实用与美的东西？ 仿佛给这番话做注解，大贵拿了个包裹过来. “二小姐，叔让我拿来给您看的。” “好，摆桌上吧。” 楚思九还在埋头思考，内院是她开这个画廊的重点，里头要摆重要的东西。 又想了一刻钟，终于有了些眉目。 心情颇好的抬起头，拿过桌上的包裹，打开来，三个精巧细致的玉质香囊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枚一枚拿到手中，细细地看。 唇角缓缓勾起，玉工坊的工匠们的手艺有进步了，做出了她想要的那种神韵。 笑意吟吟地将玉香囊托在手中，“寒冰公子，这就是我设计的实用与美的东西，如何？” 水寒冰恍然大悟，挑一下眉，淡声道，“不错。” “喜欢什么香？我代表你未婚妻送你一枚。”楚思九自说话话地选了一枚淡青蓝的，“这枚与你的衣服颜色很配，香么？就给你配上薄荷香吧。冷冰冰，很符合你的气质。” 她满意地点点头，把玉香囊塞进袖袋内。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水寒冰缄默不语，任其发挥。 “大贵，把这两枚拿回去，还有桌上的这些东西都收好了。明日我还要继续的哦。” “好的，二小姐。” 楚思九挺高兴，晃悠悠地下了楼，拐去了街角的一家香料店。 薄荷粉，倒入玉香囊里，透过薄纱，散出幽幽的清凉芳香，与外面那只冰山大神绝配啊。 “呶，挂到腰上，防暑抗蚊的哦。”手掌摊开，递过去。 水寒冰抿紧了唇，清隽的眸子深了些。 伸出手，捻起那枚玉香囊，“多谢。” 楚思九眼眸莹亮，豪气地说，“跟着我别的没有，这种福利是大大的哦。等你未婚妻过来，各种珠饰随便挑，包她满意。” 水寒冰沉静地看着她，半晌才应出一个字，“好。” 第92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按着与东方昊谈好的时辰，楚思九缓悠悠地逛入了肃王府。 主院的方向看着很清静。 她轻蹙了一下眉头，却也不愿意多想。 顺着小路，直接拐去了马厩。 “黑雾”不在，只有她的“雪球”悠然自得的吃着草。见她过来，它立时看住了她，两个耳朵微微耸起，象是与她打招呼。 楚思九的心情立时愉悦了，走过去摸摸她的头。 “雪球宝贝，黑雾哥哥去哪儿了？” 她随口一问，哪里知道后面竟然有回声。 “王爷去了慕容家在月娥湖边的庄子，许是要在那里呆几日，肖剑过来把黑雾带去了。” 楚思九识得那声音，月梅嘛，好久没见，也该出来做怪了。 她没有转身，也没打算搭理她。 月梅也不在意。 春环被楚思九打发回了梅花小院，马夫去后院拿草料。 马厩附近空寂无人。 机会难得。 她走近了两步，情绪里带了些莫名的激昂。 “如夫人可能不知道，原本皇帝是想让王爷在韩李两家的嫡女中，选一个做王妃。可是王爷不肯，因为那个位子早已内定给了慕容府的晴雪小姐。” 她这番话，于楚思九来讲，倒也不意外。 她若无其事地与雪球逗着乐，还是不搭理月梅。 “晴雪小姐美貌天仙，又是慕容家的嫡女，肃王府的世子必定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如夫人懂这个意思的吧。” 月梅很是愉快，捂着嘴却又笑出声来。 她知道这话点中楚思九穴道了，既暗示了之前她没有身孕，是王爷动了手脚的原因，又讽刺她喝了避子汤，从此不会有孕的事实。 楚思九皱起了眉头，丫的还来劲了。 转过身，她愣了一瞬，这货怎么这么瘦了？ 依旧穿着绿衫，托底裤是风骚的紫红，然而身形纤瘦入骨，面色苍白，眼睛更是大得吓人，就算站在日光下，也带了几分森然的鬼气。 见她这付模样，楚思九就不好太重地打击她，只能淡淡地抛一句，“你知道得可真多。” 月梅看到了她眸中的可怜，心头一窒。 她可怜我？ 等晴雪小姐入府做了王妃，老太爷便会让王爷抬我做侍妾，日后，蒙了宠，我便可以生一个王爷的孩儿，到那时，妥妥地压你一头。 你这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能可怜我？ 月梅的这个逻辑，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通的。 所以，心里头便生出了愤恨，且如火燎起，烧得她口不择言起来。 “老太爷会留王爷在月娥湖的庄子多呆上几日，晴雪小姐温柔体贴，与王爷如胶似漆，终日相伴。待王爷回府之后，恐怕就要准备两家的联姻之事。如夫人在王爷这里得的宠爱，就到头了。” 楚思九眼眸黑漆漆，若有所思地听她描绘着这副场景，心里头的那点儿小牵挂一点点地消散了。 讥诮地笑一声，她顺势给月梅画了个大饼。 “然后，王爷便会收你做侍妾，让你也蒙了恩宠，生个大胖小子。想法很好，就这么办吧。” 月梅没想到她如此通达，张口结舌地看着她，“你不生气？” “气什么？气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么？”楚思九冷嗖嗖地笑一声，“王爷想睡哪个女人，你想了没用，我说了也不算呐。” 月梅恼羞成怒，手指点着她，大声地叫道，“我看你如何死。” 楚思九呲一下牙，“滚吧。” 月梅怒气冲冲地滚了。 楚思九轻轻地抚着雪球的毛，慢悠悠地说，“你看，古代的女人就是这么容易炸毛，没有修养啊。” 雪球“咴咴”地叫两声，表示赞同。 一人一马玩得挺好。 海清隐在马厩后的角落里，将所有的对话都听在耳朵里，他记性很好，一句两句地都会记下来，传给身处月娥湖庄子的东方昊。 …… 五日。 东方昊足足消失了五日。 而那五日，都是下雨天。 楚思九每日望天，愁肠百结。原计划出城骑马的，这下子都泡汤了。 “雪球”也郁闷，进了肃王府后，它一直呆在马厩里，闷得身上长毛。 无奈，楚思九只好找了好些新鲜水果，给它打牙祭。 至于她自己。 忙得很呐。 那五日，远在月娥湖庄子的东方昊，也没闲着。 早晚各收一次文书，除了例行的公务外，夹有一个硬皮信封。 里面写了楚思九的详细日程，包括吃过的东西，说过的话，见过的人，做过的事。 公文一到，他第一时间拆那封信，细细地读一遍，再读一遍。 然后便是满脸的深沉。 …… “王爷，您在这里呆了五日了，老太爷还不放您回去么？” 宋佑陪他住在庄子里，看了五日的雨打芭蕉，实在是烦闷啊。 东方昊坐在紫檀木的案几后头，手中捏着最新收来的一封信，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着。 清俊贵气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 听到声音，他答非所问地说了句，“她很忙么。” 宋佑是个会聊天的，每回肖剑过来，都要与他叨上一会儿，因而对楚思九在业城的动静也是了如指掌。 见东方昊心有所牵的模样，他状似无意地叹一声。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东方昊眉头一紧，眸子撩出凶光，狠狠地剜他一道。 宋佑面色一白，身子情不禁地往后缩了缩，嘴里喃喃地说一句，“王爷，忠言逆耳。” 东方昊眸色沉沉，面上依旧没有半点情绪。 宋佑知道这爷的脾气，喜怒不形于色么。越是生气，越是会摆出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 而这个时候，越是要认真应付。 轻咳一声，他开了口，“王爷，您觉得如夫人喜欢您吗？” 东方昊沉了一瞬，淡声问，“何为喜欢？何为不喜欢？” 宋佑的眉毛扬了起来，唇角勾出一抹喜滋滋的笑容，“王爷，这个问题，您还真是问对人了，这个我是很有经验的。女子若是喜欢某个男子，会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都捧到他的面前，温柔体贴，细心照料，满心满眼全是这个男人，绝不会看别的男人一眼。” 偷偷地瞥一眼东方昊，他小心地问，“如夫人是这么对你的么？” 气息沉定了。 东方昊的眸光难得地露出些忡怔，许久，他淡声道，“男人喜欢女人，也是这般无二的。” 宋佑一噎，心里头沉了下去。 第一日过来时，老太爷把他叫去狠训了一顿，扬言若他摆不清自己与慕容家的关系，在关键的问题上犯迷糊，就不要认他做外公。 想置身事外都不行啊。 第93章 绝色，可遇而不可求 宋佑也是豁出去了，不就是进几句谗言么。 舔一舔唇，他努力忽略掉东方昊的黑脸，抑扬顿挫地说了起来。 “王爷，当年您碍着楚家的权势，失了老大的一个面子，把楚思九娶进门。然而她一点都不知足，寻了各种理由借口与您闹。楚家灭门，您护了她一命，她倒好，干脆离府而去。后来被杀手追得没办法了，才回来王府。她若是把您放在心上，会这样么？” 他说得来劲，情绪也调动了起来。 “现在，她又不知道从哪里给自己找来‘孤狼’作跟班，那厮气场强大，长得比小爷还美上半分，她也不避个嫌，直接站在大街上给他送玉香囊。她要是小爷的侍妾，小爷直接判她浸猪笼。” 话说顺了，就不打算收了。 “王爷您是皇亲贵胄，长得更是英姿俊逸，喜欢您的女人便如过江之鲫，哪一个不是花枝招展，风姿绰约？楚思九长得确实不错，但是与晴雪表妹一比，就不够看了。更何况，晴雪表妹温良恭美，那双美眸水汪汪的，便如粘在您身上一般，满心满眼的都是您。” 宋佑被自己说服了，叹息道，“王爷啊，晴雪表妹这样的倾城女子，对您又是痴心不改，您居然不动心？” 东方昊坐着没动，平静地看着他，眸光幽沉，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宋佑知道他的性情，不是那么轻易会被说服。 总之，这件事情不能急，要慢慢来。 语调拐去诚恳的方向，“当然，女人么，各种样式的都可以有。喜欢的多宠几日，不喜欢的，摆在府里撑个门面。只要把嫡长子的问题弄好，老太爷才不会管你宠幸哪个女人呢。” 宋佑是真的尽力了。 说完后心里没底，悄悄地瞟一眼东方昊，见他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情形是听进去了。 轻吁一口气，他自觉能去老太爷那里交待了。 …… “王爷，老太爷让您过去。”门外传来轻柔的声音。 随即，书房的门推开了，倾城美女慕容晴雪站在门前。 她穿了一身轻白绸的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显出不盈一握。面容艳丽无比，皮肤便如那上了细釉的白瓷儿。 宋佑自诩阅尽千帆，对于慕容晴雪只形容得出一个字：美。 若要多说一句，便是：此等绝色，可遇而不可求。 仿佛是来应照他方才说的话。 慕容晴雪美眸莹莹闪亮，眼瞳里倒映着那位尊贵风华的男子，满满的都是倾慕之情。 “知道了。”东方昊眼皮儿都没抬一下，淡淡地应了一声。 慕容晴雪站在门前，没有离去的意思，“王爷，晚膳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么？” 东方昊蹙起了眉头，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静了几秒，他淡声道，“炖一锅咸肉冬瓜，黄瓜切丝酸醋凉拌，虾仁清炒，还有蛋皮粥。” “好的，王爷。”慕容晴雪笑意吟吟，心情愉悦之极。 东方昊一直对她冷淡，她原本不指望他会回答，只是不甘心地问一句而已，竟然得了答案。 老太爷说，感情需要慢慢培养。 但是，首先得有相处。 现在是好的开端。 她高兴得声音发抖，“王爷，我去通知膳房准备。” 东方昊淡淡地瞟她一眼，“唔。” 迈着欢快的步子，她消失在了门前。 宋佑啧啧了两声，“王爷，晴雪表妹是真的喜欢您，她满心满眼的全是您，从过来到离去，就没有看我一眼。” 他郁闷，小爷也是俊美无滔的英伟男子，竟然被绝世美女华丽丽地无视了。 东方昊扫他一眼，“你正妻之位空悬，把她许配于你如何？” 哇了个噻的，宋佑哪里扛得住。 “王爷，您别害我，这话若被老太爷听到，我将是第一个被慕容府扫地出门的外甥。” 东方昊冷板了脸，缓缓地站起身来，“陪我去见外公。” 宋佑苦起了脸，“老太爷没说让我去呀。” 东方昊不理他，径自往前走。 宋佑想了想，认命地跟了上去，嘴里还在叨叨着，“王爷，我在业城还有老大一摊子生意要做，已经陪您呆了五日了，明日可不可以让我先回去？” 东方昊情绪平稳，淡声道，“明日一同回去。” “老太爷能肯？”宋佑诧起了眉头。 “他不能扣我一辈子。”东方昊双手挽于身后，沉定地往前走去。 宋佑摇头笑了笑，老太爷一贯强势，却拿这个皇子外孙没什么办法。 否则，也不用对他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 而东方昊呢，对老太爷基本做到了百依百顺，却在楚思九的这个问题上，逆了他的心意。 而这件事情，又是老太爷心目中的重中之重。 这三年，二人默默地较着劲。 现在楚家倒台了，老太爷加紧了攻势，王爷却始终不肯撂出一句明白话。 不好办呐。 * 雨势渐止。 第六日，久违的太阳终于现出身来。 每日望天的楚思九欢快得什么似的，急吼吼地奔去马厩，“雪球，咱们去城外撒欢儿。” 春环不会骑马，瘪塌塌地跟在后面，“夫人，奴婢怎么办？” “你就留在府中吧，明日起，让陈六斤教你骑马。”楚思九随意地挥挥手。 “是，夫人。”春环灰溜溜地应了下来。 说话间，汪兴顶了一头的阳光，笑逐颜开地从边上拐过来。 “如夫人，您今日要出城骑马么？” “对啊，闷了这么多日，也该出去放放风了。”楚思九笑眯眯地看他。 “您……请示过王爷了么？”汪兴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出城需要请示东方昊？ “汪兴，我与王爷说好，未正三刻回府即可。”昂起头，她理直气壮地说。 汪兴也就是循例问一句，他可不敢拦着楚思九，“您是去松岗岭马场吧，您从正门出去，马夫会帮您把白马牵过去的。” “谢谢汪管家。”楚思九笑吟吟，款款地往王府正门走去。 果然，鸣沙带了一队侍卫等在门前。 水寒冰牵了一匹枣红黑白杂色的大马，淡然地站在墙边。 楚思九饶有兴味地研究着，“身体枣红，油光放亮，鬃毛黑直，迎风而立，四蹄赛雪，踏云踩雾。结论就是，这马好俊啊，跟主人有得一拼。” 水寒冰已经习惯了她的胡言乱语，淡淡地看她，“喜欢就送给你。” 楚思九瞪起了眼，“你这主人也忒不靠谱了，马是有感情的，怎么可以随意送人呢。” 水寒冰不搭理她，“你的马来了。” 楚思九的唇角立时莞起，得意之情顿起，“如何？我的雪球漂亮吧。” 水寒冰认真地看了一眼，“唔，比主人漂亮。” 又被打击了一回，楚思九无语啊，她真得那么难看么？ 第94章 皇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雪球牵到面前，众人均盯着楚思九看。 今日，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骑装，深紫色的托底裤，窄袖紧腰，飒爽英姿。 然而，穿得帅，不代表骑得帅。 那些侍卫跟了她三年多，从来没见她骑过马，在他们的认知里，楚思九是不会骑马的。 然后么，便见她轻快地踩上脚蹬，侧转身体，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 汪兴看得下巴都要掉了，如夫人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走吧。”楚思九完全不在意众人的眼光，意外的事情多着呢，这只是第一桩噻。 水寒冰眯了眯眼，顺势上马，踏踏地跟了过去。 晨时有风，出了北城门后，一行人跟着楚思九撒开了跑。 这时，他们方才相信楚思九不仅会骑马，骑术还相当的高明。 楚思九也很高兴，原来骑马和开车一样，一旦会了，就算换个身体，也能收放自如。 关键还是在脑子哇。 如此看来，前世的那些技能都不会荒废了。 心里高兴，跑得更欢了。 马场不远，大半个时辰而已，一行人奔到了松岗岭。 楚思九头一回来这里，看得新鲜。 这里与其说是马场，不如说是一个庞大的庄园。进门一里处有一个巨大的湖泊，沿湖修筑着两辆马车宽度的道路，两边栽种着杨柳、槐桐等，可以看到各色人等沿着湖泊骑马跑圈。 湖泊尽处，有一片很大的开阔地，那里修建成了马术练习场。中间用木栅围了一个大圈，此时正好有人拿着套圈训马。 再远处有一些丘陵缓坡，隐约可见骑马之人高起低伏。 马场内遍植绿树灌木，曲里拐弯地分布着一个又一个的马厩。 楚思九知道这地方是东方昊的产业，看得尤其认真。 不错，丫是有钱人。 他们人多，一进来便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 练习场边上的树荫里，一对俊男靓女各自骑了一匹高头大马，窃窃交谈着。 俊男是东方俊，得了追风这匹好马，他便如楚思九一般，每日望天，就盼着天晴了可以出来放风。 好不容易看到天色放晴，他约了东方芸一同过来。他的本意是一来散心，二来投其所好，安抚这位骄横的皇妹。 现在么，他有点吃不准自己是不是干了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东方芸的面色极冷，眸底隐忍着一抹寒光，“之前真是小看这女人了，她果然会骑马。” 东方俊的心思很纯朴，凝起眸子看了会儿，公正地给了个评价，“看姿式骑术还不错。” 东方芸笑得阴沉，“确实不错啊，难得有个会骑马的贵女，皇妹想去切磋一二呢。” 东方俊懵了，前几日二人刚刚闹过一场，明面上皇妹得了便宜，但是那匹白马，却妥妥地由楚思九骑着。 皇妹嘴上不说，明眼人都知道她在五皇兄那里吃了暗亏。 今日再闹一场的话，他可压不住这个阵势。 “皇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心中叫苦，面上却很镇定，这是他作为皇子的基本功。 东方芸冷哼着，眼眸挑着楚思九的方向，心里则打着小算盘。 五皇兄被外公叫去月娥湖的庄子，五日未归。 晴雪有倾城之色，性子温婉，琴棋歌舞样样俱佳，对五皇兄情意绵绵，死心塌地，难道还比不过那个贱人？ 然而，她吃不准男人的心思。 “皇兄，楚思九长得好看么？” 东方俊微怔，温润如美玉的面上露出些尴尬，他是谦谦君子，背后议论皇兄的侍妾不太妥当。 “皇妹，楚思九好歹做过五皇兄的王妃，总归是有情义在的，你莫要与她较劲。” “是么？”东方芸蹙起了眉头，是这个原因么？ “自然是啦，你也知道的，五皇兄最是护短，楚思九虽然沦为侍妾，也是他的女人。惹毛了五皇兄，你没有好果子吃的。”东方俊连哄带吓，力求稳住这傻妹子，不要闹场。 东方芸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此时听来，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别人都说，五皇兄是把楚思九当成棋子，与二皇兄和六皇兄对抗呢。”她蹙起了眉头。 这下子轮到东方俊犯傻了，他不参与政事，不结党营私，终日流连青楼，过着琴棋书画，风花雪月的美好生活。 未来不管哪位皇子即位，他是笃定的富贵王爷。 知道他的脾性状况，无人与他议论这些敏感话题。 但是，他也不是全然不懂，只是不愿意掺合其中而已。 便如东方昊一般，他捡着重要的事情讲，“皇妹，你的首要大事是招驸马，与此无关的事情，还是少招惹的好。” 这话点到了东方芸的死穴，她的眼眉顿时耷下了。心里不痛快，马鞭抡起，又狠夹了一下马腹，“嗖”的窜了出去。 东方俊一时无防，吓了一跳。 不过，见她跑的方向与楚思九的不同，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东方芸的动作太大，引起了楚思九的注意。 唇角微微勾起，这傻妹子不爽快了哦。 身子往边上侧了侧，笑吟吟地介绍起来，“寒冰公子，那位黄衫的妹子，便是业城最美的贵女，十公主东方芸。比你的未婚妻，如何？” 水寒冰的气息沉了一格，声音凉凉的，“那日，便是她与你争白马？” 楚思九满不在乎地笑一声，“是啊。这傻妹子不知道被肃王爷拿住了什么把柄，居然把雪球让出来了。” 水寒冰淡淡地瞟她一眼，“我可以帮你抢回来。” 大杀手果然牛逼。 楚思九只有呵呵两声。 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她与众人商量，“日头太晒，咱们去那边的丘陵缓坡跑几圈，如何？” 侍卫们都是骑术高超之人，技术上当然没有问题。 然而还是会有担心。 “如夫人，丘陵那边起伏较大，下面有河滩，有好些障碍需要跨跃，一个不当心便会摔下马。”鸣沙含蓄地提醒她。 哪里知道，楚思九的眼眸竟然亮了，按鸣沙的形容，那里是越野骑马的好地方呀。 声音顿时欢快了，“走，过去长长见识。” 鸣沙苦起了脸，“如夫人，很危险的呢。” 楚思九嘿嘿地笑，“没事，咱们可以骑得慢些。” 扯一下缰绳，她兴奋地往那个方向骑去。 “寒冰公子？”鸣沙投了一道求助的目光过去。 “我会看住她。”水寒冰淡声道，轻夹一下马，跟了过去。 鸣沙无奈地挥手，众人一起跟上。 东方俊一直看着他们，见她往丘陵方向骑去，心里头生了几分好奇。 一直以来，他也认为楚思九是个不学无术之徒，除了会折腾五皇兄，琴棋书画骑马刺绣，样样不会。 然而从今日的架势作派来看，她竟是骑马的高手？ 好奇归好奇，东方俊也只是多瞥了两眼。 那方世界太复杂，而他，只想过简单的生活……而已。 第95章 刀剑，齐舞，箭枝“噼啪”落地 说是丘陵，其实是一个个平缓的山包，因为时常有人在这里骑马，踏出了平整的道路。 林荫很密，挡着炙热的阳光，加上骑马时，会有微风浮起，纵使在大暑天，也是爽快适意。 翻过几片缓坡，跃过几处小障碍后，楚思九的骑术得到了众人的肯定。 “如夫人，没想到您的骑术这么好。”鸣沙由衷地称赞。 “与你们比，还是远远不及的呢。”楚思九勾唇浅笑，心中却是得意万分，这才是我前世的五成功力哈。 水寒冰默默地跟在后面，冷锐的眸光带了些若有所思，身上的凉气愈来愈盛。 以他大杀手的敏感，这处林子的后面……有古怪。 正思量着，面前现出一片开阔的河谷，水流潺潺，对面则是笔直的峭壁，形成一处天然的隔断。 “哇哦，这里好漂亮。”楚思九的眼眸澈亮，“对面还有瀑布。” 指着远处的崖壁，她兴奋不已。 鸣沙早就来过这里，见惯不怪。 “如夫人，这处马场便是依着这面峭壁而建，王爷买下这里时，四下里都有勘探过。” “恩，好地方，与崖庄有异曲同工之处。”楚思九给点个赞，东方昊还真是会挑地方。 “咱们去……” 话还没说完，便见得水寒冰面色一沉，牵过马头往左后方冲去。 鸣沙也是扯过马匹横在她的前面，一面大声吼道，“护住如夫人。” 侍卫们纷纷列阵。 “嗖嗖嗖”一连串的箭枝从林中射出。 水寒冰从马背上抽出那柄冰蓝亮光的宝剑，身体腾空跃起，剑起箭落，脚尖在马背上一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与速度，落入对面的林中。 鸣沙与侍卫们，将楚思九团团围住，刀剑齐舞，箭枝“噼啪”落地。 场面混乱又有序。 楚思九看得眼晕，伏下身子抱着“雪球”的脖子，嘴里喃喃不已，“雪球啊，这个世道有太多的恶意，好怀念我们的上一世啊。” “雪球”很是不安，蹄子踏踏地蹬着地。 …… 应该是水寒冰的功劳，林中射出的箭枝愈来愈少。 然而，另一个方向的林子里，冲出好些蒙面黑衣人。刀剑闪着亮光，急急地扑将过来。 他们人数众多，呈半圆形围住了他们。 “如夫人，我们会拖住他们，您趁乱冲出去，从原路返回。”鸣沙觉出不妙，轻声地关照她。 “好，你们当心。”楚思九过意不去，因为自己贪玩，连累这些侍卫作殊死搏斗。 上一世，她是绝对的女汉子。 这一世，也不能怂了。 鸣沙挥一挥手，侍卫们一同翻身下马，刀剑在手，两下里厮杀起来。 楚思九也不细看，狠拽一记缰绳，沿着河谷奔去。 她观察过了，直接往原路去，必然会被好几个人缠住，不如扯开对方的线路，让他们猜不准她的想法。 前世，她与“雪球”合作拿过巴黎越野马术赛的第二名，当时的赛道环境比这里要艰难。 此时，她的脑洞已经完全打开，神情专注，身姿凛冽，眼眸盯着敌方的行动轨迹，随时调动着自己的骑行路线。 果然，扯开来后，便有了空档。 趁着对方转身的间隙，她使劲地扯一把鬃毛，“雪球”心领神会，腾身跃过前面的一条沟，转往林中的小路而去。 鸣沙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这一记动作惊得他唇角轻抽，如夫人的骑术已至极高境界，而且思路清晰，绝非普通人能及。 他的心又放下了一些，有这等技术傍身，逃命应该够了。 沉静下来，他亦开始大杀四方。 就在楚思九冲上小路的瞬间，水寒冰也杀将出来。 林中的十二名箭手，均已毙命。 看到楚思九奔了出去，他来不及细想，一记忽哨，杂色马从边上奔过来。 腾身上马，他往楚思九的方向追去。 …… 耳边风声呼啸，树枝斑驳了光影，在眼前晃动。 楚思九的额角俱是汗水，她要赶紧出去搬救兵，千万不能让鸣沙与侍卫们枉送了性命。 后面有马蹄声，她搞不清敌友，就当自己在前世比赛好了，全神贯注地往前奔去。 翻过了几片山坡，眼前便是马场的开阔地。 好多人在树阴下休息，或者骑马散步。 见到两骑骏马一前一后从丘陵的方向狂冲而下，果断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然而，还有更为玄幻的事情发生。 丘陵的方向，有一青衣男子骑在大马之上，弯弓搭箭向跑在前面的女子射去。 那把弓是特殊制作，一弓三箭。 三支箭，齐头并进，箭羽在空气中飞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说时迟，那时快。 骑在后面的男子，执剑腾起，皮肤瞬时白至透明。剑风挥起，仿似冰雨骤至，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箭枝受到了影响，速度慢了下来，“咯”的一声，一枝箭莫名地落到地上。 又是“咯”的一声，另一枝箭也落地了。 第三枝箭的速度虽然慢了，却还在往前，朝着楚思九的后脑，不疾不徐地飞去。 那一瞬，一众人等均摒住了呼吸，空气仿似凝固了。 前方，一匹黑马向着楚思九的方向疾奔而来。 “趴下。” 声音暗沉有力，直达心腑。 楚思九也觉出了后方的危险，身子往前一扑，死命地抱住“雪球”的脖子，就这么一低头，长箭擦头而过。 见她避过了箭枝，众人方才呼出一口长气。 水寒冰冷眸扫向后方，掌中的宝剑倏尔飞去。 “噗……” 剑入胸膛，青衣男人不能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宝剑，气极而亡。 须臾间，黑马已然奔至楚思九的面前。 马背上坐得是东方昊，他面色沉寂得如同一块铸铁，黑眸凉丝丝，任谁也看不出他胸膛里的心跳，如同擂鼓。 动作极快，一把扯起吓呆的楚思九，放到自己的马背上。 紧紧地抱住，贴着她的温暖柔和的身体，气息瞬息融为一体。 楚思九还处于受惊的状况，心跳也是怦怦直响。 回过手，她抱紧了东方昊，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跑哪里去了？真是吓死我了。” 东方昊没料到她会这么讲，鼻子微酸，忍不住又抱紧了一些。 喉口暗哑干沉，声音闷闷的，“没事了。” 楚思九蓦地回过神来，真是心有所念，慌乱之下竟然把心事说出来了。 他还能跑哪里去？不就是去见他的未来王妃么。 心里头凉了，手臂跟着松开。 “你赶紧派人去河谷，鸣沙与侍卫被很多黑衣人围攻。”她还记得这桩要紧事。 东方昊觉出了她的冷淡，心里咯噔了一下，然而事态紧急，顾不得思虑这些。手臂往后一扬，肖剑策马过来。 “河谷，鸣沙被围。” …… 第96章 原来，阿九早就给本王做好了套 一个时辰后，河谷的刺客都被解决了。 “王爷，那些都是死士，最后那几个都自尽身亡了，没有抓到活口。”肖剑与东方昊汇报。 “鸣沙这里情况如何？”东方昊眸子冷沉，眸光淡淡地扫着楚思九的方向。 只见她懒洋洋地趴靠在“雪球”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水寒冰聊着天。 寒冰公子的面色还是很白，整个人象是罩了一层冰。 突地楚思九直起身来，眼眸莹澈，指手划脚地说起了什么，看上去颇有些兴奋。 东方昊的气息寒沉了，眉头不由自主地蹙紧了。 方才初见面时，她哭着抱住他，是受了惊吓的缘故么？ 然后她便冷淡了，要死要活地从他的马背上下去，还与他保持了距离，是在与他置气？ “河谷对战的侍卫中，死了一人，剩余的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势。”肖剑的声音在耳边若隐若现。 “按王府的最高规格抚恤死伤者。”东方昊淡淡地吩咐着。 说完，他不再理会肖剑。带着一贯雍容高冷的表情，往楚思九的方向走去。 宋佑与东方芸站在一排，远远地看着。 他二人也是表兄妹，平素里关系还算可以。 “宋佑，五皇兄对楚思九到底是什么心思？”东方芸蹙着眉头，一付想不通的样子。 “我哪知道？”宋佑笑吟吟的。 东方芸冷冷瞥他，“你若不知，就没人知道了。” 宋佑轻叹一声，“公主表妹，确实没人知道王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按我看来，晴雪表妹样样比楚思九强，但是，王爷就是不上心，在楚思九这里呢，却是样样来劲。你说是什么心思？” 东方芸恨恨地咬一下唇，“贱人肯定会妖法，蛊惑了五皇兄。” 宋佑不以为然地笑一声，小女儿心态啊。 其实就是一句话，王爷喜欢楚思九，只是大家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宋佑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东方昊的审美有问题。 晴雪表妹的身段、相貌、才情，哪样都压了楚思九一头，是个男人都会选慕容晴雪呀。 无语。 …… 那一头，东方昊已经站到了楚思九的身边，眼眸却是对着水寒冰。 “方才，你经脉逆施，伤了内里。马场的东面，有一幢木屋，你可以在那里静养七日。” 他是武林高手，知道水寒冰方才的那一记，对身体有多大的损害。 “啊？你受伤了？”楚思九后知后觉，方才觉出他的面色白的不健康，“是内出血么？” “我无妨。”水寒冰冷声道。 东方昊是王爷，说出那番话，算是给足面子了。 转过身，他盯住楚思九，“过来。” 看着他嗖嗖冒着寒气的眸子，楚思九轻撇了一下嘴，朝他的方向轻轻地迈了一步，“干嘛？” 东方昊依旧盯着她，眸光森森，要在她的身上盯出一个洞似的。 楚思九郁闷地看他一眼，又往前迈出半步。 袍袖甩起，一把将她拽到怀里。声音冷沉，扔下一句话，“这七日，本王会亲自看守。” 水寒冰眸光微闪，眼睁睁地看着楚思九被东方昊半拖半抱地带上了马车。 “喂，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不妥吧。”楚思九气恼地推他。 “你是我的侍妾，有何不妥。”东方昊大喇喇地坐到她的边上，垂下头仔细地看她。 五日不见，模样还与以前一般无二。但是精神气质么，似乎是高涨了很多，尤其是她在忙乎的那些事情…… 东方昊冷起了脸，一时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 楚思九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她烦着呢。 莫名其妙地又被大规模地刺杀了一回，还没完全缓过神来。 眼面前的这只王爷，与未来王妃亲密接触了五日，又跑来她跟前刷存在感，把她当什么呢？ 心里头醋溜溜，面孔更是绷得紧。 别过头去，完全当他不存在。 东方昊看得生气，脸色越来越黑，摒足了气头，不再搭理她。 这两人赌上气了，车厢里沉寂一片。 马车踏踏的行进着，帘子外头传来暖融融的声音，“皇兄，您回去么？” “停车。”东方昊淡声道。 马车缓缓地停下。 东方昊撩起车帘，外面是东方俊，他端正坐于大马之上，面色清朗，姿仪潇洒，“皇弟得了一坛竹青酒，想请您一同品鉴，今日晚间可否有空？” 东方昊想了想，“好，我酉时去你府上。” 东方俊笑意吟吟地行一礼，“如此便好。” 二人寒暄告别。 车帘放下。 有这件事情打岔，东方昊憋着的那一口气暂时放下了。 眼眸挑过去，沉声道，“生什么闷气呢？” 楚思九哼一声，“我的‘雪球’呢？” 东方昊轻叹一声，总归他还及不上一匹马，“挂在车后头走着呢。” 楚思九猜度应该如此，缓下了一口气。 横过去一眼，她问了感兴趣的问题，“这回又是谁想刺杀我？” 东方昊淡淡地瞥她一眼，眸底浮起一抹深沉，“没有抓到活口，本王不知。”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活口？”楚思九倒抽了一口气。 “都是死士，服毒自尽了。”东方昊说得轻松。 “啊？”楚思九目瞪口呆，丫的越来越狠了啊。 “怕了？”东方昊的声音里透着些玩味，手臂顺势挽上了她的腰，眸光停在唇上，自行脑补着某些行为。 楚思九别扭地转了转身子，却拗不过他的大力，只能被动地贴在他的身上，幽怨地说，“只要还惜着命，自然是怕的。” 东方昊勾起了唇，脑子飘去了那一日，她以为自己要死了，使劲地扒他衣服的场景。 呼吸紧了几分，面上却正经之极。 “阿九最近不闲着啊。”他玩起了她的青葱玉指。 楚思九原本也没指望能瞒住他，懒洋洋地说，“第二条，您不能干涉我的生意。” 东方昊轻眨了一下眼，声音沉了沉，“原来阿九早就给本王做好了套。” 楚思九的眼神儿轻飘飘地勾过去，眸底透露出一种“就算给你下了套，你又能如何”的狡黠，“王爷打算违约么？” 东方昊冷哼着，“午正三刻你必须回府。” 他心里头来气，这女人的想法可真是广阔，居然打算开……大-青-楼。 李槐打探来消息，九娘珠饰店的掌柜刘文成帮她倒卖了嫁妆里的八个铺面，买下了烟翠楼。 近日还在活动，似乎要把那条胡同里剩余的几座宅院都买下来。 这几日，她也没闲着，在茶楼里见了好几家青楼的头牌，瞧那劲头，是想要……扩大经营。 认识她十几年，竟不知道，她还有这等志向。 第97章 日后，不许送别的男子东西 呵呵地干笑两声，楚思九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王爷不违约，我也不会违约。” 东方昊冷磨着牙，又狠狠地紧住她的腰，“本王好歹是个王爷，你开青楼之事传扬开去，肃王府的脸面何在？” 楚思九扁一扁嘴，轻巧地说，“楚家满门抄斩，剩下的那个女人脑子出了问题，也不是王爷的错啊。” 东方昊无言以对，心里头的那股子郁卒之气无处宣泄，面孔绷起，气氛就此冷了下来。 楚思九也不在意，月娥湖美女的这桩事情还堵在她的心口子里呢。 五日。 哼哼，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呢。 别过头去，不搭理他。 东方昊心里头那个气啊，凉森森的眸子看着她的后脑勺，恨不得把她的心剖开来看看。 对着水寒冰那个大冰块，可以笑逐颜开，对着他却是眼睛眉毛都不得劲。 难道真的如宋佑所说，她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心里头别扭得紧。 气息愈沉寒凉，那张脸比黑锅盖还要难看。 马车“踏踏踏”地往前，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就此较上了劲。 …… 入了城，车外头的声音丰富起来。 楚思九百无聊赖，掀起车帘子看热闹。 偶尔回头瞟一眼，那货身姿挺直，纹丝不动，眉眼还是辣么得好看，气场也是一般的叵异难测。 鼻子里出气，冷冷地哼一声。 马上就是别人家的老公了，多看多折寿。 心里头不痛快，借转身的机会，小腿一扬，故意地踹他一脚。 “哎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假惺惺地扫他一眼，言语做作。 黑眸危险地眯起，眸光凉丝丝，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 好歹闹过三年，楚思九表示很习惯他的反应，淡定地等了三秒钟，果然没有反应。 按着以往的套路，楚思九会寻些不搭介的话头，损他几句。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自觉没了资格，只能扭过头去继续看窗外。 没有等来她的数落，东方昊有些意外，研究般地看着她，一边若有所思地想着心事。 气氛有些诡异。 时间持续得不长，肃王府到了。 汪兴早已得了通知，站在门前迎候。 “王爷，请下车。” 东方昊轻“唔”了一声，却坐着没动，嘴唇抿得极紧，定定地看着楚思九。 楚思九被他看得发毛，挑了挑眉毛，“不走？” 东方昊依旧看着她，黑眸深不见底。 对望了片刻，他缓缓地说，“日后，不许送别的男子东西。” 然后，他躬起身子，只身下了马车。 楚思九怔了，丫的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按着这世的标准，她也确实有些理亏。又不能讲，那东西是她设计生产的，纯粹逗个乐子送人开心。 于是，生生地把她憋在了车厢里，上下不得。 咬了咬牙，她“哗”地掀开帘子。 得把这茬讲清楚了，总不能让东方昊生了嫌隙，认为她与水寒冰搞暧昧。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郎情妾意的美景。 李婉小妖眯着细眉眼，轻扭着细腰，正与东方昊献着殷勤。 从她的角度看不清东方昊的神情，只能看到他停住步子，低下头与李婉说着什么。然后，便看到李婉娇羞地垂下头，抿着唇轻声地笑。 之后，东方昊昂首往府中走去，李婉自然紧跟在后。 男人长身玉立，雍容贵气。 女人花枝招展，风姿绰约。 楚思九默默地看了会儿，心口象是被一只大手捏着，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是一个王爷啊，不用月娥湖的倾城美女出场，这里已经满园春色，喜不自禁了。 她想起自己那日脑子不正常时说过的话，“等我死了，你这个金贵的王爷，便可以三妻四妾，不对，是妻妾成群。你可以今天玩这个女人，明天玩那个女人。还可以同时玩二三四五六个女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花天酒地，穷奢极欲，醉生梦死……” 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用死，活着也能看啊。 现在，在他的心目中，自己便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子。可以轻松弃之，不足以惜。 不解释了，就这么……死心吧。 昂起头，踩一脚车杌子，她也下了车。 汪兴一直看着她的脸色变化，忽喜忽忧的，有点把不准脉。 “如夫人，午膳时间已经过了，不过，膳堂有准备粘米糕，您想要吗？”他随便地捡了个话题，凑上去打个招呼。 “不用，我饱着。” 她神情自若地走去车后，牵了“雪球”往侧门走去，“准备一盘酸果，我要喂马。” “哎，好。”汪兴点头应下。 他已然觉出气场有异，王爷与如夫人似乎在置气哦。 …… 安顿好“雪球”，楚思九便回了梅花小院。 路上看到李婉的陪嫁丫鬟巧儿端了一盅汤，疾步往主院跑去。看情形，李婉大约跟去了主院，这会儿正用膳呢吧。 楚思九翘一翘唇，与己无关的事情，少琢磨。 回去院子，几个丫鬟正围在一起议论八卦，见她进来，连忙行礼问安。 楚思九不以为然，淡声吩咐，“准备好净房，备水，我要沐浴。” “是，夫人。”丫鬟们各就各位，各自忙乎去了。 主院内，汪兴进去通报，“王爷，李侧妃差人送来一盅鲜汤。” 东方昊凝起眉头，这李婉还真是有花样，方才在门前迎候他，与他讲怡王东方钰的母妃正与李家二门商议，想让二门的嫡女嫁与怡王为正妃。李家主怕他有想法，特意让她带话，李家还是以肃王府为主。 这桩事情他已经收到线报，并不意外，随便客套了两句。 入府后，各走各路。 哪里知道，她又差人送来鲜汤，实在是太过殷勤了。 想了想，他淡声道，“收下吧，赏十两银。” “是，王爷。”汪兴出去办事。 巧儿得了赏银，心里头舒畅，欢欢喜喜地回了荷香院。 “小姐，王爷收了鲜汤呢。” 李婉浅浅地勾起唇，这个她不意外，只是一碗鲜汤而已，不喜欢可以倒掉，王爷没必要甩她的脸子。 “路上碰到如夫人了么？”她关心的是这个。 “碰到了，奴婢在假山后等了一会儿，她肯定看到奴婢的。”巧儿很肯定。 她不明白为甚要这么做，却执行得认真。 “恩。”李婉松了眉毛，笑吟吟地问，“得了赏银了吧。” “十两。”巧儿羞怯地笑。 “王爷出手很大方啊。”李婉扬起眸子，心有所驰地叹一声。 无意外，堂妹会嫁入怡王府为正妃。 论身价，虽然都是嫡系，她父亲为嫡长子，她的身价自然要高一些。但是她只是个侧妃，嫡庶有别，在这个身份上，她比堂妹要差好多。 所以，只有拼肃王登基，就算当不上皇后，位列四妃之一，便又踩高了好几级。 父亲的意思，肃王爷的胜算还是要大。 然而就算输了又如何？ 这个郎君是她心心念念，爱慕已久的，只要能得到他的亲睐，再为他诞出一男半女，外面的风光，她也不是那么在意。 她想要的，是肃王爷的心。 现在这颗心不在她这里，她只能精心算计。 第98章 速行，可以提高身体能力 当日晚上，楚思九早早地用完晚膳，走回卧房上床睡觉。 她觉得疲乏，却没有睡意。 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眼面前浮出的，是王府门前看到的那一对男女。 她淡淡地想，如果把李婉换成月娥湖边的倾城美女，画面应该更美吧。 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琴瑟和鸣，两情相悦。 心脏悄悄地缩成了一团。 凡事想想都是简单，换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接受。 她用被单蒙住头，又捂住嘴，哭得象个孩子。 …… 东方昊去赴东方俊的约会，在八皇子府狠喝了一通酒，面颊微红地回来王府。 步履沉稳，走到主院门前时，习惯性地往梅花小院的方向望了望。 “王爷，如夫人一早就睡了。”汪兴知道他的心思，一早便打探了楚思九的情况，此时正好汇报。 “唔。”东方昊顿了顿步子，往前走去。 海清在院内候着他。 此时立时走出来，拱手行礼，“王爷，马场刺杀的幕后有下落了。” 东方昊瞟他一眼，淡淡道，“去书房谈。” “是，王爷。”。 二人直接去了书房。 坐定之后，东方昊沉静地看着海清，“说吧。” “回王爷，今日在马场射出一弓三箭的那人，是西南唐门的弟子。” “西南唐门？”东方昊的眼眸沉了沉。 “是的，明凡是从西南而来，是他认出来的。” 明凡是十二卫之一，暗器功夫了得，与西南唐门有些渊源。 “在业城能够调出西南唐门的人，只有睿王东方铭。他的封地就在那边，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跟着他过来的。”海清推测道。 然而他又蹙起眉头，“但是，在河谷偷袭的那些人，却不是睿王的人。” 东方昊的眉头拧紧了，“何以见得？” “属下的人，最近一直盯着几大府院的人，没有查觉睿王府有异动。反而韩家比较可疑，他们在清风谷的暗卫营有频繁的人员调动。能够调动出这么多死士的，也只有韩李两家，睿王没有这个实力。”海清擅长侦探，在业城及周边布了很多的暗探，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收到情报。 “李家没有动？”东方昊的眸光冷沉地扫向他。 “没有，李家最近很安稳。”海清肯定地说。 东方昊抿唇不语，思忖了片刻，他淡漠地说，“看来，韩家打算与睿王合作了，过几日，睿王应该会去韩家过六礼了。” 海清眨一眨眼，“那韩侧妃？” 东方昊冷冷地勾起唇，“她应该被韩家放弃了。” 海清点点头，“韩家嫡系一脉还有一位嫡女，今年正好十五岁，按王爷所说，睿王应该会与这位女子成亲。” 如此看来，韩明珠确实废了。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她行毒蛊之事，早已传遍业城贵族圈，韩家因此被好些人耻笑，韩夫人倚仗许嬷嬷毒蛊韩府后院的旧账也被翻了出来，韩家最近很不太平。 连带着，韩夫人的兄长许知言，贵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行使监察百官的职责，也受这件事情的牵连，被皇帝勒令思过十日。 韩家在肃王府吃了大亏，深思熟虑之后，放弃韩明珠，转而投向睿王东方铭，也算是有理有据了。 东方昊沉吟了一刻，缓缓道，“那日在北城门马场，睿王也在场，知道如夫人得了白马，连续雨天后，会去松岗岭马场骑马，所以在那里布局等待。韩相庭行事老辣，这一趟行刺直接出动了死士，即便失败，对睿王也是有交待了。” 海清连连点头，此事应该便如王爷所言了。 “你与肖剑商量一下，在睿王下聘那日，行刺那位韩家嫡女。”东方昊眸光森冷，既然敢杀过来，也要知道后果。 海清心头一凛，“刺死么？” 东方昊的声音极淡，“让明凡射她一箭，是死是活，就看她的命吧。” “是，王爷。”海清沉声应下。 他心下了然，如夫人差点命丧马场，王爷这是动了真怒了。 …… 一夜无眠，五更的梆子一响，楚思九就起来了。 “夫人，您的眼睛有些肿呢。”春环不明所谓，惊诧地看着她。 “睡前喝多了水。”楚思九随便找了个理由。 “哦哦。”春环纳闷不已，水喝多了眼睛会这么肿么？ “帮我拿一身轻便的衣裳，然后去端盆烫些的水来。” “是，夫人。” 穿戴整齐后，她用巾帕冷水热水反复地敷眼，一通忙乎之后，拿铜镜反复地照着看，总算能见人了。 找了一双轻软的鞋子穿上，她吩咐春环，“我去府里转几圈，你们烧水备浴。” 春环半张了嘴，很是意外。 “夫人，您……” 楚思九不耐烦，挥一挥手，“你照着做就行。” 然后，她一溜小跑的出去了。 五更天，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凌晨四点，太阳才露出一点点，天色微明，空气清新。 肃王府里草木旺盛，满眼的绿色，很是舒服。 新的一天，也是新的人生。 楚思九给自己制定了一个锻练计划，循序渐进地，把前世的那些技能重新开发出来。 这个世道恶意太深，她得为自己的小命奋力拼搏。 首要的便是跑步。 远的不敢去，就绕着梅花小院的院墙跑。 象只陀螺一般，嘿哟嘿哟地跑着。 她的这种反常行为，立时引起了丫鬟小厮们的注意。窃窃私语，一传十，十传百，在她跑到第二十六圈时，汪兴出现了。 “如夫人，您这是在闹哪般啊？”他跟着跑。 “便如你看到的，疾走啊。”楚思九气喘吁吁地回答。 “您为甚要疾走？”汪兴是真的奇怪，在古人的观念里，跑步基本摈弃于世俗生活之外。 楚思九觉得跑得差不多了，改成缓步走路。 “疾走可以提高身体能力。”她简单地答了一句。 “哦。”汪兴不敢反驳，从鸣沙那里传来的消息，如夫人的骑术在业城的贵女界可以排到第一，十公主东方芸也不如她。 所以，如夫人的话，也许是有道理的。 “以后每日五更，我都会出来疾走，你们莫要大惊小怪。”楚思九淡定地关照他。 “好，小的知道了。”汪兴连忙应下。 “今日结束了，我去看雪球。” 楚思九不再多说，径自往马厩的方向跑去。 第99章 静心，画画，不闻窗外事 “疾走？”主院内，东方昊诧异地挑起眉。 “对的，绕着梅花小院疾走了二三十圈，满头大汗呢。”汪兴使劲地点头。 东方昊不语，若有所思地抿起唇。 汪兴还有话讲，方才与楚思九分开后，他特意溜去梅花小院找梅云聊了聊，期望能找出如夫人反常的原因。 梅云不容易啊，搁现代，她就是妥妥的双料间谍。 为了应付两头的询问，除了干丫鬟的本职工作，她必须察言观色，时刻留意楚思九的一言一行。 所以，汪兴还真是从她那里探听到了重要的信息。 期期艾艾的，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爷，如夫人昨晚似乎哭过。” 东方昊的面色立时就不对了，猛地挑起眸，“为何这么讲？” 汪兴连忙回答，“方才我见到她的时候，见她的眼睛有些肿，当时只是觉得奇怪，没当回事。后来，我去梅花小院转了转，那院的主事丫鬟说，昨晚，她路过卧房的窗前，听到里头有声音，仔细辨了辨，仿佛是如夫人蒙着头在哭。” 东方昊看着有些忡怅，“确实么？” 汪兴很肯定，“确实，主事丫鬟说，刚起床时，如夫人的眼睛肿得很厉害，她拿冷热巾帕来回敷了好久，才退肿的。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痕迹的。” 东方昊垂下了眸子，半晌不说话。 终于，他挥了挥手，“备膳。” “是，王爷。”汪兴退了下去。 …… 辰时，春环从侧门出来。 得了楚思九的吩咐，她绕去王府大门看看寒冰公子在不在？ 哪里知道，王府门前阵势十足，王爷长身玉立，雍容高贵地立于其间，周边还站了好些侍卫。 春环尴尬了，停在原地，不敢向前。 一道寒气四溢的眸光扫过来，吓得她一个哆嗦，“趴”地跪到地上。 “见过王爷。” 东方昊轻“唔”一声，眸子落在她的身上，“如夫人呢？” “回王爷，如夫人身体不适，让我出来给寒冰公子带个话，让他好好养伤，这七日，她……她就呆在王府了。” 春环大气都不敢出，磕绊着说了这番话。 东方昊俊眸凝起，气息沉了一格，“她身体如何不适？” 春环说不出来，冷汗都下来了，“可能是累了吧。” 东方昊似乎松了口气，冷冷地抿住唇，“你还要去哪里？” 春环低垂着头，继续吭哧着，“夫人让我去找陈六斤学骑马，她给了七日的期限，若学不会，以后出门都……都不带我了。” 她苦起个脸，觉得自己前途堪忧。 老半天没有声音，待她抬起头来，王府门前已经空空如野。 松一口气，她站起身来，夫人还让她去九娘珠饰店带信，叮嘱不能让王爷的人搜去了。 方才她也是顶住了压力，又担足了心事的。 如此看来，这个小丫鬟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 楚思九并不知道王府门前的大阵势，她现在的心情很愉快。 跑步作为有氧运动，不仅可以锻练人的耐力与速度，还能提高心肺功能，在体内产生一种叫作内啡肽的“快乐因子”，使人自信、自豪，郁闷的情绪随风而散。 眼皮微肿，但是精神极好。 商街上的四个铺面，正紧锣密鼓地装修着，开张前的空档里，她得画几幅画充一下门面。 另外么，当然也是赚银子。 刘文成说，因为她许久没有画画。之前的那些画作，每幅的价格已经炒到千金以上了。 啊哦哦，动力大增啊。 静心，画画，不闻窗外事。 她不要丫鬟帮忙，亲自往偏房的工作室搬了好些冰块，再点了一柱檀香。 端正坐于案几前的圈椅中，她平心静气地，认真地构思起来。 画什么呢？ 正思量着，门环微动，一道俊雅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敢这么大喇喇地走来她工作室的，只有肃王爷东方昊了。 楚思九眼眸一亮，月牙白金丝夹绣袍衫，羊脂玉发簪扣发，这货今日穿得风骚哇。 然而，霸道总裁的那股子壮志凌云的劲道还是一如既往。 眸子深不见底，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皮。 眉头蹙得很紧，似是思索着什么。 楚思九略心虚，轻咳一声，主动打了个招呼，“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她没有起身，而工作室里只有一张圈椅，由她坐着呢。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也不与她计较，掉转身体在她的首饰架前细细地看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回进来，没想到这里是这么一方清静雅致的世界。 “这屋子值不少银子。”他淡声道。 楚思九仰起头，嘿嘿地笑起来，“王爷财大气粗，这些东西哪入得了您的眼。” 东方昊缓缓地转过身，“上回你走的时候，把这些都弃了，气魄也不小。” 楚思九眨了眨眼，莞尔一笑，“我乃大余国权臣之后，又做过三年的肃王妃，见过世面，也懂得审时度势。当时的状况下，我一个弱女子带这些东西出门，不是找死么，荣华富贵便如过眼云烟，装得进口袋的，才是自己的。” 然而。 装模作样地叹一声，“当然啦，我也没想到，就算啥也不带，照样刀光剑影，血色黄昏呐。” 东方昊淡淡地莞起唇，“阿九想得很透彻。”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大不了明朝散发弄扁舟呗。”楚思九潇洒地甩出一串知音体。 东方昊的眼瞳收紧了，思忖了一番，他调开了话题。 “三日后，落月楼有七夕花会，你说会准备一套隆重的行头，美美地登场。准备好了么？” 呃，楚思九愣了一瞬，她还真是把这茬给忘了。 扬起眉毛，她笑得极腻歪，“请王爷赏一套隆重的行头。” 东方昊锁紧了眉头，“阿九不打算自己去挑么？” 楚思九忙得紧，脑子里一堆宏图大业，还有绘画创作这等劳神之事，哪有心思整那事情。 且把眼前的这个人打发了。 唇角莞出梨窝，大眼睛浅浅地眯成两道月牙，她笑得极灿烂，“王爷的眼光甚好，赏下来的行头必定举世无双。” 东方昊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他淡定地说了一句，“阿九还有别的话要与我讲吗？” 别的？ 啥？ 楚思九愣怔了一瞬，眼眸暗沉了。 难道要与他解释“水性扬花”的问题？ “没有。”她答得干脆。 第100章 所以，韩明珠炮灰了 东方昊的脸色有些难看，沉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出去了。 楚思九扁起了嘴，微微垂下眸，生起了闷气。她的原本高涨的情绪，被带进了沟里。 正郁闷着，外面有人敲门。 “夫人，王爷让搬张圈椅进来。” 楚思九呲起了牙，丫的还想来窜门么？ 但是她也不能为难下面的人，王爷的命令断然要做到的，否则杖毙了都是轻的。 “进来吧。” 梅朵搬了张圈椅，目不斜视的走进来。 “夫人，放这里么？” “唔。” 梅朵不敢多看，放下圈椅就出去了。 楚思九气绝，老窝被端了，啥啥也做不成了。 没奈何，她只能捧了好些珠饰到案几上，认真地琢磨起了细节。七夕节以玉香囊为主打，之后，她打算设计几款华丽的耳环，折磨一下贵女们的耳朵。 心里头的那些小阴郁，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 她提防东方昊搞突然袭击，只敢在脑子里头做算计。 哪里知道，东方昊只是派了张圈椅看住她，一连两日都没有冒头。 气得她直磨牙。 这两日春环都是在骑马，回来时走路都是歪歪倒倒的。 不过，她有去九娘珠饰店，两头的消息都由她来回地带。 “夫人，寒冰公子去了千佛寺，他有托人带话过来，七日后便回来。” “恩。“楚思九连连点头。 看来那一日，水寒冰是真的受伤了。楚思九心有戚戚，若不是有他，她铁定避不开那三箭。 也不知道他受的什么伤？外表看不出来，只是觉得他面色白了些，气息寒了些。 好歹是为了救她，怎么着，她也应该有所表示。 思前想后，第二日上午，楚思九去了陆道仁的小院。 陆老夫子这些日子忙得不得了，松岗岭马场河谷受伤的那些侍卫都是他在治理。 他是只话唠，又爱打听，七七八八地听了个全面。 楚思九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指挥几个药童制药。 “捣得不够烂，再用点力。” “是，师傅。” 大暑天的，都是汗淋淋。 见到楚思九进来，陆道仁的精神头立时上来了，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要与她理论。 “如夫人，你倒轻松啊。”他的口气不善。 楚思九与他交往得多了，知道他又要教训她。 今日有求于他，态度自然要端正。 唇角勾出梨窝，她笑得友善，“陆神医有何教诲？” 陆道仁双手挽于身后，言之咄咄，“如夫人明知道外头有很多人想要取你的性命，仍然一意孤行地出城骑马游玩，连累侍卫失了性命又损了身体。你于心何忍？！” 楚思九的面色黯淡下来，“陆神医说得极是，我以后不那么任性贪玩了。” 陆道仁与她对阵N多回合，从来没有见她如此爽快地承认错误。 一时倒也没法再说什么。 毕竟她也险些丧命来着。 但是机会难得，还是得继续教训，“你确实要改改自己的脾气，为了你，王爷不顾自己的大好前程，得罪了好些人，现在韩家已经掉头支持睿王了。” 楚思九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韩明珠不是还在晴川院么？” 陆道仁瞪她一眼，“楚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觉悟的女儿？” 楚思九纳闷，低着头想了会儿，难道韩家不要这个女儿了？ 所以，韩明珠炮灰了？ 活该。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心真够大的。 之前还扬言要找那丫的报仇，竟然……忘了。 现在再去么，就好象有点棒打落水狗的意味了。 这去呢？还是不去呢？ 她琢磨起了这个难题。 陆道仁见她陷入了莫名的沉思，便有些不耐烦，“如夫人，你来我这院里干嘛？赶紧说，我还忙着呢。” 哦哦，楚思九连忙说正事。 “是这样的，那日在马场，寒冰公子为了救我，受了内伤。我过意不去，想给他送些草药。陆神医可有好的推荐？” 说到这个话题么，陆道仁的面色黑沉了。 关于她“水性扬花”的传言，已有风声传到他的耳朵里。 “如夫人，寒冰公子长得太好看，你能不能换个跟班。”他说得很直接。 楚思九一怔，眉头皱了起来，“他不仅长得好看，功夫也很高，若不是有他跟着，我大约死了两回了。” 陆道仁轻叹一声，“外面危险，您可以不出去嘛，在肃王府里，没人伤得了你性命。何必带个俊美的跟班，招摇过市，引人非议呢。” 楚思九怒了，瞪起眼睛，“我在肃王府里中的蛊毒，差点一命呜呼了。” 陆道仁结巴了，“王爷……王爷不是救了你嘛。” “寒冰公子不是一样救我？”楚思九的火气上来了，挥着袖子，话语说得飞快，便如前世的机关枪一般嗖嗖地射来。 “陆神医，肃王府的后院现在有两个侧妃，阴戳戳的角落里躲着个待扶正的侍妾，月娥湖的庄子还有个未过门的王妃，日后，皇帝皇后逢年过节还会有美人赏赐进府。马上，这里便会花团锦簇，莺燕成群。您之前是太医，之后在业城的大府院里走动，看过的宫斗府斗应该是不甚枚举吧。这么多的女人都盯着肃王爷这一块鲜肉，你觉得会闹出多少事情？我这个前王妃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干，也顶不住那些女人闲着没事地算计。你是让我呆在王府里头，跟那些女人玩府斗么？” 陆道仁噎住了，他没想到楚思九是这么想的。 然而她说得也确实有些道理，哪个高门大府的后院不是表面和气，实则乱糟糟地一堆事情。 韩府就是最好的例子。 温婉大气的韩夫人，竟然是用毒蛊之法稳定后院。 “贵女……贵女不都是这么过日子的么。”他说得极其没有底气。 楚思九气得面色通红，“明知是个坑，还要往里跳，你当我脑子进水秀逗又被门板给夹了？！” 脚底下有个瓷盆，她不管不顾地狠踢一脚。 瓷盆往前滚，撞到了前面的石板，“哐碴”一声，裂了好大的一条缝。 这个时间里，楚思九已经捏着拳头跑出了院门。 陆道仁无语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嘴里还在喃喃，“脾气这么大，说都说不得。我有说错嘛？贵女就是这般生活的嘛。” 轻叹一声，得，这也算是桩大事了，还得去跟王爷汇报。 他有自知之明，铁定得一个“滚”字。 第101章 所以，她不适合呆在这里 “滚。” 黄昏时分，主院里果然传出这么一声。 东方昊气怒交加，阿九已经躲在被窝里哭了，这些人还要去激怒她。 陆道仁早有心理准备，华丽丽地作个揖，“王爷，如夫人对于寒冰公子关怀备至，长此久往也不是个事情。现在只是王府里头传些闲话，日后若是业城内外传扬开来，实在是有损您的颜面啊。” “王府里头谁在传闲话？”东方昊的声音阴测测，眸光沉沉地盯住他。。 陆道仁昂起头，颇有点清流士大夫的劲头，“王爷，公道自在人心，您就不要逼我了。在下滚了。” 说罢他迈开方步，急急地“滚”了出去。 汪兴站在外头，看着陆道仁甩着袖子，不慌不忙地走将出来。 他面色微变，生怕王爷把他喊进去问话。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汪兴，你进来。”东方昊沉声道。 他苦起了脸，陆神医也太不讲究了，大喇喇地把话挑明了讲，这不是逼着他做恶人嘛。 惴惴不安地进去，“王爷，属下在。” “方才陆道仁的话，你都听见了吧。说吧，到底是谁在传这些闲话？”东方昊冷冷地看他。 汪兴哪敢隐瞒，抖抖索索地说，“这个……这个只是肖剑、李槐与十二卫一起聊天而已，他们都有分寸，没有传嘴，府里的下人们都不知道的。” “把肖剑叫来。” “是。” 汪兴灰溜溜地出去了。 肖剑得了消息，知道大事不妙，老老实实地进去听训。 屋里的气压很低，东方昊绷紧了一张黑脸，眸子冷嗖嗖地扫着他。 他只看，不说话。 肖剑被他搞得十七八个水桶在心里吊上吊下，浑身上下不得劲。 静了那么十几秒，东方昊终于开了口，声音凉凉的，“胆子壮了，敢议论本王的女人了。” “属下不敢。” “不敢？” “不敢。” 肖剑垂下头，很认真地认着怂。 东方昊的面色依旧不善，沉声道，“不管是谁，敢在背后议论如夫人，逐出王府，永不录用。” 声音重得有份量。 肖剑懂了，心下凛然，“属下定然严阵以待。” …… 静夜微熏，天上沉星朗月，夏风穿堂拂来，掠起一阵阵的燥热。 楚思九靠在藤椅上，看着那片无际的苍穹发呆。 她觉得疲累。 如果不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出生，她会如这世的女子一般，从小便接受封建社会三妻四妾的观念。 那样，她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地，看着夫君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做哪一世的人，就过哪一世的日子，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庸人自扰。 唇角泛起苦笑，然而，却没有然而。 她记得前世的事情，有着前世的价值观，无法与别的女人共夫。 哪怕看东方昊与别的女人站在一起，心里都会抖成一团。 所以，她不适合呆在这里。 寻到机会，便走吧。 她淡淡地想，人生很长，与其在这里枯萎，不如铤而走险，哪怕让人一刀斩了呢。 …… “夫人，王爷来了。”春环站在身后，悄声地提醒她。 她的意思是让楚思九起身迎接。 然而，没有动静。 楚思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惹恼了这位王爷，轰她出府，便是一个简单的方法。 东方昊的手上拿了一个布包，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把布包递给春环，“这是如夫人明日穿得衣裳，拿去卧房放好。” “是，王爷。”春环连忙过去接下衣裳，缓步离开。 东方昊在楚思九边上坐下，随手握起她的手。 大掌宽厚，小手温软，二人的心头都涌起了一股类似于久别重逢的情绪。 沉默片刻，东方昊轻声问，“前日晚上你为何会哭？” 楚思九皱起了眉头，这货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不想回答，恹恹地转过头去。 东方昊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是本王惹你生气了么？” 他的声音幽沉，含了些无奈，在夜风中飘荡着，慢悠悠地落入楚思九的耳中。 心弦被拨动了，楚思九缓缓地转回头。 昏淡的光线里，那张冷俊尊华的脸若隐若现，眸光里带着光亮，灼灼地落在她的脸上。 “您是王爷，只有我惹您生气，哪里轮得到您惹我生气。”她应了一句官方语言。 “阿九。” 东方昊低低地唤了一声，“在本王的心目中，你一直都是肃王妃。” 楚思九轻眨了一下眼，男人的甜言蜜语，便是这世上最厉害的蛊毒，一旦中了，即便万箭穿心，也是甘之如饴。 莞起唇，她笑意浅浅，“那我心领了。” 东方昊的面色沉了下来，松开了手，“你不信本王的话？” 楚思九蹙起眉头，认真地想了想，“王爷重信守诺，答应下来的事情，基本都能做到。所以，我才敢与王爷订条件。” 东方昊端直了身子，幽深的眸子里闪了些精光。 思忖了几秒，他压沉了语气，“本王救了你的性命，还应下了你的四个条件，却没有向你提过条件。现在，本王也要向你提一个条件。” 楚思九微怔，挑起眼皮看他，“什么条件？” “水寒冰只是你的跟班，你付酬金给他，不能送他任何东西，也不能与他嘻笑玩乐。”他眸光沉定，紧紧地盯着她。 楚思九蹙紧了眉头。 沉定了半晌，她字斟句酌，缓缓道： “寒冰公子是‘孤狼’，以他的江湖地位，根本不需要做我的跟班赚钱。其实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肯跟着我，而且不惜亏损自己的身体救我性命。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在我的心中，他便如朋友一般。我对朋友一向大方，所以，没法答应王爷的这个条件。” 气氛僵沉了。 东方昊捏紧了拳头，“你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会有什么后果么？” 楚思九垂下眸子，轻淡地说，“您打算赶我出府么？” 东方昊怒极了，一把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阿九，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吗？” 楚思九的身体微微发颤，之前那位貌美女子被就地正法的场面在眼前浮现。 她心跳加速，嘴上却不肯服软，“如果您觉得一刀毙命不过瘾的话，可以多捅几刀。” 东方昊的眼瞳收紧，眸中现出一道危险的光芒，神情阴鸷凌厉。 这女人，不教训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把拎起她，夹到腋下，几个回旋飞转之后，冲出了梅花小院。 “哎，你……” 楚思九被他弄得头晕目眩，忍不住叫了起来。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被一个愤怒的手刀……劈晕了。 第102章 气急，这种东东可以随便送人的吗？ 一个多时辰后，楚思九悠悠地醒来了。 眼前黑呼呼，脖子隐隐作痛，脑子更是昏沉一片。 阖一下眼，她仔细地想了想，心念一动，猛地睁开眼来。 黑暗中，有一双眸子，幽沉地看着她。 气息相绕，楚思九察觉到了那股淡雅的沉香气味。 眼睛逐渐习惯了暗沉的光线，她看到一个黑影坐在身边。 “王爷？”她迅速地悟出那人是谁。 身体往外缩了缩，眼睛茫然地四望起来。 “不必看了，这里是梅花小院的卧房。”声音轻幽，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哦。”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手臂撑住床，她坐了起来。 东方昊淡淡地看着她，思绪在心底四处飘浮。 他幼年不幸，母妃被楚家害死，外公担心他住在宫里会有危险，恳请皇帝让他出宫，带去慕容府住了一年。 母妃出事之前，他得尽宠爱，天真纯良。 逢此大变后，整个人都变了，神情冷沉，性子阴郁，基本不说话。 外公很担心，让管家带他去慕容家开的茶楼看街景散心。 于是，就让他看到了楚思九。 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眼眸黑漆漆，又亮晶晶，很有光彩，她喜欢笑，唇角有两个小酒窝。 小小的一个人，迈着两条小短腿，神气活现地在街上闲溜达。 别人告诉他，那个小姑娘是楚家的嫡二女，叫楚思九。今年五岁，每天上午都会出来逛街。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母妃是被楚贵妃所害。 他被楚思九吸引住了，觉得这个小姑娘漂亮、可爱，又与众不同。 看了几日，他发现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嬷嬷，手里各自提着一个布袋。 一袋铜板，一袋吃食。 见着穷苦的人，她会停下来给几个铜板。 有流浪小孩争地盘打架，她会在边上看热闹。打完了，就给他们分吃食，还会让嬷嬷带他们看大夫。 她尤其喜欢小猫，带着专用的食盘，每日回去前，必定会去一处僻静的小巷里，喂流浪小猫。 …… 贵为相府嫡女，她没有居高临下的作派，很自然地与那些小孩们混在一起，乐悠悠地看着他们玩，在他们窘迫时，稍带手的给些帮助。 她豪气，又不拘小节。 东方昊亲眼看到，一个六七岁的流浪小男孩过来与她告别。 “思九小姐，我要走了。”那个小男孩长得极漂亮，眸子很亮，“我师公找来了，他要带我走。” “好啊。”楚思九高兴地莞起唇，“你师公在哪里？” 小男孩朝边上指了指，一位须发全白的精干老者，气息寒凉，眸光冷峭地看着他们。 楚思九微蹙起眉，眸中带着思虑，认真地看了会儿。 良久，她转过身看向那个小男孩，极小声的说，“你师公看上去象个好人，只是性子比较冷清，你嘴巴要甜些。” 小男孩严肃地说，“师公会教我功夫，替爹娘报仇。” 楚思九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他，“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你自己。更加不要被仇恨蒙住了眼睛，看不到世间的快乐与美好。” 小男孩愣住了，听不懂的样子。 东方昊假装路过，听了这段话也是怔怔不已。 楚思九意识到了什么，吐了吐舌头，露出与年龄相仿的调皮。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粉色的荷包，爽气地拍到小男孩手中，“这里有几锭碎银子，你收好了。逢年过节，给师公打几两酒喝。” 小男孩紧紧地捏着这个荷包，跟着老者走了。 东方昊气急，这种东东可以随便送人的吗？ 他想追过去把荷包抢过来。可是那个老者走得极快，一会儿功夫便消失了影踪。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他才会想到让楚思九给他绣香囊。而且，一绣就是三个。 …… 现在那个小男孩回来了。 第一次见到水寒冰的时候，东方昊便觉得他眼熟。 默默地想了很久，他终于想出了他就是那个小男孩。 也是苦笑，这个女人的心真是够大的，随随便便地就把自己的荷包送了出去，还把那个人给忘了。 他猜不出水寒冰是回来报恩的？还是对阿九心有所属？ 按理说，阿九早已是他的人，水寒冰不应该对她动什么念头。而且，他也对阿九说，自己是有未婚妻的。 权当他是来报恩的。 若不是有他，阿九起码死过两回了。 然而这个女人，又如儿时一般，毫无顾忌地将有着特殊含义的东西送了出去。有过前一次的经验，东方昊知道，她就是大大咧咧，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然而，水寒冰长得俊美，武功高强，两个人走得这么近，万一呢？ 东方昊对自己没有信心。 宋佑的话，在他的心里留了个疙瘩。 即便他拥有了她三年，即便她现在仍在他的后院之中。他还是不确定，阿九有把他放在心上过么？ 他总有一种，她要离他而去的感觉。 想得出了神，屋子里静寂一片。 楚思九坐了很久，见他迟迟未有反应，心里头寒颤颤。她记得晕过去之前，他是打算弄死她的。 “很晚了，你……不去睡吗？”翘起唇，她扯了个无害的话题。 “忠勇侯宾天了。”东方昊的声音很淡。 “啊？哦。”楚思九垂下眸子，看来是这桩大事情救了她的命，“您什么时候去吊丧？” “明日五更过去。” “哦。”默了一瞬，她尴尬地说，“忠勇老侯爷对我很不错，您帮我送一份礼。” “好。” “明日一早，我会让春环把礼金拿给您。” 东方昊不语，凝着眸子看了她一会儿，沉定地说，“本王会替你包一份礼。” 微微一愣，楚思九悟出这货不高兴了。 抿了抿唇，她轻声道，“那……谢谢王爷了。” 卧房里依旧很黑，门廊上的灯笼散着虚弱的光，眼睛差不多习惯了，朦朦胧胧地可以看出个大概。 东方昊的眸子里闪着微光，执着地落在楚思九的脸上。 “阿九，别再跟我闹了，好吗？” 他没有说本王，而是用了我，声音很轻，含着疲倦与无奈。 画风突变，楚思九怔住了。 他们两人在一起三年多，他一直都是个霸道的性子，端着个王爷的架子与她各种别扭。 当然，她无理取闹的次数多，他不会哄人，只会阴沉沉地看她，要么甩手走人，要么把她扛到床上办了。 哪里会讲这些服软的话？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握住了她的手，稍后，另一只挽上了她的腰。 凑上身，他将她压在床榻的角落，鼻息间俱是他的气息，比那蛊毒还要厉害三分。 第103章 您说，忠勇老侯爷会提什么要求？ “阿九，我确实拿你没办法，别跟我闹。”才软了一句话，立时跟上了一句半软半硬的。 楚思九哭笑不得。 “王爷，您挤到我了。” 她直不起腰，只好拿手推他一把。 东方昊还就是挤住她了，而且，他低下头，准确地压住了她的唇。 月娥湖美女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呢。 “唔唔。”楚思九使劲地挣扎。 东方昊却下了死力气，攻城拨寨一般地与她唇齿相依，舌尖或捻或挑或吮或吸，找着空档便上。 楚思九的两瓣蜜唇被他吸吮得水润艳红，满脑子的抵抗意念，飞去了九霄云外。 眼眸阖得紧紧的，周身都被那股子淡雅的沉香覆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昊终于放开了她。 他气喘吁吁，身上象是着了火，却没法找到出口。 “阿九。”声音里有委屈。 温热的气息缓缓地吹进她的耳廓，激得她不自禁地缩起了脖子。 “阿九。”他又轻叹起来。 楚思九被他的这两声叫得没了方向。 “叫我干嘛？”声音轻柔。 东方昊拥紧了她，老半天才说了一句，“我没有近过别的女人的身。” 楚思九的眼眸有些湿润，鼻子酸酸的。 他还说过，在他的心目中，她就是肃王妃。 这个男人一言九鼎，断然不会骗她。 所以，至少在这一刻，他还是她的。 “东方昊，我和寒冰公子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他有未婚妻，那日的玉香囊是代他未婚妻送的。过些日子，他会把未婚妻接来业城成亲。而且，他那么大牌，哪有可能长期做我的跟班？我好不容易才跟他定了三个月，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再过两个月，他想走便走了，我都愁死了，他要是不肯做我的跟班，我上哪儿去找个象他这么厉害的人来保命。” 她不想他误会，努力与他讲清楚。 “他走的话，我把肖剑调来做你跟班。”东方昊的心情转暖，唇角微微弯起。“你若是嫌肖剑功夫不够好，我把师兄许墨找来，他能和寒冰公子打成平手。” “真的？”楚思九听说过许墨，他是大余国的传奇剑客。 “他与南地国的太子交好，每年都会过去住一段，应该快回来了。”东方昊打起了师兄的主意。 “那寒冰公子也没说一定会走，只是月结而已。”楚思九轻声地说。 “我知道。” 东方昊不信水寒冰会走，但是阿九会这么讲，至少说明她没有对水寒冰上心。 “忠勇老侯爷去了，明日落月楼的七夕花会不开了吧。”楚思九想起这桩要紧事。 “不开了。”东方昊很肯定。 忠勇侯府在大余国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二百多年前，东方家、楚家、燕家联手打下的天下。后来，东方家做了皇帝，楚家把持了朝政，燕家则选择了退隐。 当时的皇帝为了牵制楚家，封燕家为忠勇侯。 将北地国的附属国-坞国南面的大片平原，封赏给燕家，上面的产出全部归忠勇侯府所有。 燕家还可以在封地上养二千私军。 这在大余国是绝无仅有的。 当时约定，忠勇侯府由燕家嫡系子孙继承，若嫡系脉断，封地收回。 这二百余年，忠勇侯府不参与朝政，也不与皇室联姻，只管经营自己的那片封地，小日子过得极其滋润。 而且，每一代忠勇侯在死前，都可以向东方皇族提一个要求。这次的忠勇老侯爷死得突然，也不知道这个要求是什么？ “您说，忠勇老侯爷会提什么要求？”楚思九纯粹是好奇。 东方昊完全不在意，“管他呢，不过就是修路修桥挖运河。” 忠勇侯府不参与朝政，这二百来年，传了七八个侯爷，提的要求都与那块封地的经济有关。 楚思九想想也对，弯了弯唇，“投生在那块地上的老百姓，真是有福气。” 东方昊扬了扬眉，神情倨傲，“本王江南封地上的老百姓日子过得也好。” “是啊，跟着您有肉吃。”楚思九笑起来，“那现在如何呢？” 东方昊淡淡道，“封地附近的很多地都被我买下了，那里的百姓还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 闲闲地聊着，二人似乎言归于好了。 事实上，他们都回避了实质性的，也是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聊累了，楚思九睡着了，东方昊把头窝在她的肩头，嗅着她的气息，心里头止不住地叹气。 只能看，不能吃。 这才过了一个半月，还有长长的十个多月，这日子可怎么熬？ 轻叹一声，他终于还是站起身来，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第二日，五更的梆子一响，楚思九便睁开了眼。 昨晚与东方昊闹了一场，又始无前例地听他说了一句半服软的话，她的心情很不错。 哼着小曲，勤快地换好衣裳，再穿上特制的软鞋，她窜出去跑步。 几圈而已，眼角扫到东方昊的身影。 今日吊丧，他穿了一身隆重的黑，配以黑玉扣发。清俊高贵，从骨子里便透出一股皇家之气。 他走得缓慢，眉头轻轻拧起，那个窈窕的身影，正从墙的那头疾走而来。 他还是头一回见着楚思九跑步的样子。 身体正直，手臂向前摆动，看着颇新鲜。 “王爷，您早啊。”楚思九停下步子，与他打起了招呼。 刚开始跑，喘得还不厉害。 “唔。”他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这货看着一本正经，楚思九便收了与他打趣的心情。其实，他俩之间的这种说不太清楚的人物关系，还是挺膈应人的。 “王爷，您忙。”她不打算搭理他，转身继续跑去。 哪里知道他不走，耐心地站在原地看她一圈圈地跑，表情还是很严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开始楚思九还注意他。 十几圈后，要注意自己的呼吸频率，保证气息稳定，也就懒得看他了。 之后，那个位置上空了人。 一阵风吹过，边上的竹子哗啦啦地响，心里也跟着空荡起来。 楚思九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太容易被这货左右了情绪，这样不好，要改。 要学会无视他。 恩，无视他。 三十五圈到齐，她回院里去，沐浴，更衣，用膳。 “梅朵，去抬些冰块来。” 忠勇侯在大余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的丧葬仪式必然是场大戏，东方昊有得忙呢。 她正好趁这个机会，搞绘画创作。 第104章 忙着，见美女吧 忠勇侯府。 老侯爷死得突然，上床睡觉时还是好好的，一个时辰后突地大叫一声。 小厮入内查探，便见他面色青紫，已然呼吸全无。 最后断定为心疾，就是前世所称的心肌梗塞。 这种病发作起来很突然，古代没有速效救心丸，基本无救。 老侯爷就这么去了，下一任侯爷燕启诚在北方封地巡查，不在业城。群龙无首，府里管事的只有送折子去皇宫，请皇帝做主。 东方归一高度重视这桩事情。 同为开国元勋，楚家满门抄斩，仅余嫡二女楚思九一人。 虽然他师出有名，皇室的名声还是受了影响。 至少自己的心里头，还是有些小疙瘩。 忠勇老侯爷宾天之事，给了他一个做秀的机会。他打算借这次丧礼，挽回一下声势。 就按着国丧的套路来吧。 他将自己的那几个成年皇子都派了出去。 东方昊到的时候，睿王、怡王都已经到了，八皇子东方俊与他前脚后步，在忠勇侯府门前遇到了。 “五皇兄，您今日穿得隆重啊。” 东方俊也穿了一身黑，但是他一贯潇洒，喜着直襟宽袖，所有的衣服都是按着这个路数来。 平时也就罢了，在这种场合里，就显得轻佻了。 东方昊瞍他一眼，轻声道，“回去换身衣裳。” 五皇兄轻易不发话，若他讲了，必然是重要的。 东方俊懂了，急急上车离去，就算去借，也得弄套刻板隆重的来。 …… 侯府内已经设好了灵堂，老侯爷已然小殓，安祥躺于内室的堂前。 有和尚在边上念超度经，《破地狱偈文》《焰口经》《慈悲忏》等，传灯照亡，祈求来世托生于福禄之地。 道士伏章申表…… 香烛袅袅，气氛凝重。 东方昊循礼入内行吊礼祭拜，燃香插烛。 他目不斜视，冰川脸冷冷板起，一丝不苟地做着这些事情。 礼毕，他从一众哭丧的孝子贤孙中走过，去了左面的偏厅。 皇室过来吊丧的人，都在那里，由忠勇侯府的嫡二子燕启信作陪。 一通寒暄后，东方昊在睿王东方铭的对面坐下。 这几个皇子，私底下斗得厉害，明面上却都是轻风和煦，一派兄弟情深的模样。 睿王东方铭气度优雅，眼眸温润，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昊，“五皇弟，上回那匹白马，最后还是给了如夫人楚氏，皇妹很伤心呢。” 东方昊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袖子，淡声道，“皇妹大方，把白马让出来。过些日子，我会挑匹更好的给她。” 东方铭轻轻地莞起唇，“皇妹一贯任性，没想到在五皇弟面前，倒是通情达理。” 怡王东方钰坐在东方昊的旁边，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五皇兄与十皇妹都是出于慕容家，还有一份表兄妹的情谊，咱们比不了的。” 东方昊淡淡地垂下眸，“六皇弟言重了。” 这些人里，东方钰的心思最为复杂。 在他看来，睿王东方铭虽然贵为嫡长子，但他的母后是北地国公主，在大余国既无根基，又无倚仗，不堪大用。 肃王东方昊，母妃死得早，虽然有富甲一方的慕容家族作倚靠，却非传统的政治大族。 相比之下，他的母妃梅歆瑶出身于大余国的威武将军府。 外公梅存良是大余国唯一的一品大将军，舅舅梅耀辉长年驻守北地边关，乃国之栋梁。表哥梅允腾形俊威武，为四品建武将军。 就出身背景而言，以他为最。 然而，外间却普遍看好东方昊。 他不服气。 之前楚家势重时，三位嫡女，按年龄每府配一个正妃。他极喜欢楚家嫡三女楚思慧，尤其是她刁蛮任性，颐指气使，样样不肯落于人后的劲头，与他一模一样。 他看得顺眼，也愿意满足她。 因为皇帝的密旨，他私底下做手脚不让她怀孕，心里头却更加怜惜她，对她百依百顺。 最后关头，他是真的想拿封地换回她的。 却被母妃拦住，没能如愿。 他闭门不出，在怡王府里狠狠地呆了十日。 他的王妃死了，东方昊的王妃却还活着，凭什么？东方钰性情傲慢，这根刺戳得他夜不能寐。 之后的刺杀活动，怡王府自然没有落下。 就算别的府院都消停了，他还撺掇表哥梅允腾，调来鬼门兄弟，力图一击即中。 还是没成功，更是连累了表哥，被外公发配去了深山老林。 之后，他听说楚思九中过蛊毒，又在松岗岭马场遇过一次大型刺杀。 虽九死一生，最终却仍无事。 他叹息，这女人的命真是硬啊。 前几日，外公将他叫去威武将军府，从东方昊保下楚思九一命讲起，以至于后面的每一场刺杀，都与他做了详尽的分析。 结论是，东方昊的实力深不可测。 “你们三位皇子均得过皇帝的密旨，不让楚氏王妃诞下子嗣。所以，你们都是知道皇帝要对楚家动手。却只有肃王东方昊提前做了准备，一举保下自己的王妃。之后的暗杀，他亦游刃有余，尤其是你们这一局，他拆房杀人，气势咄咄。九五之尊的位子只有一个，你有把握赢么？” 老将军知道外孙有大志向，亦有心成全。但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东方昊的实力确实在他之上。 东方钰怔怔然。 此时，方才有所领悟，他之前的很多想法都是错的。 难怪韩李两家都把重注下到了东方昊的身上。 回去王府，他召集幕僚讨论，斟酌再三，决定与李家二门联姻结盟。 不得不服，在这一点上，睿王东方铭的反应最快。 他看准韩明珠在肃王府失势，迅速投出橄榄枝，用联姻的方法与韩家搭上了关系。 第二日，东方钰入宫觐见母妃，让她着人与李家二门联络亲事。 …… 忠勇侯的丧葬大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大余国的下一任皇帝，无意外会由偏厅的这三位皇子中产生。此时，这三人在东方铭的带领下，轻风细雨地聊着天。 “五皇弟，母后时常掂记你，有空时，也要回宫去看看。”他浅浅地笑着。 东方昊神情漠然，“最近确实忙了，过几日就入宫。” 东方铭的眼眸夹起，面色揶揄，“五皇弟忙着见美女吧，皇兄可是听说，慕容老太爷给你藏了一位倾城绝色。” 东方昊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二皇兄和六皇弟，也不逞多让。” 这个信息东方钰没有掌握，他诧异地看过去，“倾城绝色？五皇兄艳福不浅啊。” 东方昊淡淡一笑，没有搭话。 抬起头，正好八皇子东方俊与孝亲王府世子东方毓一起进来。 第105章 老鸨，很厉害啊 东方昊轻眨了一下眼，心里头暗暗笑起。 很明显，东方俊又欺负人了。 他腰板挺直，一身黑衣庄严隆重，那张俊脸被衬得格外的肃穆。 他倒是合了礼仪了，边上的东方毓却穿了他之前的那身黑色的直襟宽袖，别别扭扭地站着。 东方铭也看出了猫腻，眼眸里含了笑，调侃道，“八皇弟与孝亲王世子从小就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就算长大了也差不离啊。” 东方俊是只脸皮厚的，腆起个脸，打个哈哈，“二皇兄笑话了。” 位置都是预先留好的，他直接就坐到了东方铭的下座，东方毓皱着眉头坐在他旁边。 他心里头一个劲地叫着苦，真是难为他提早半个时辰起来收拾，穿戴整齐。现在这副模样，若是被父王看到，定然与他没完。 “堂兄，我回去换身衣裳。”他轻声地说。 东方俊不以为然，“去吧去吧。” 东方毓起身行礼，随后悄悄地溜了出去。 “各位皇兄方才在议论什么？皇弟听到有倾城绝色？”东方俊的注意力放在这桩要紧事情上，急急地打听起来。 东方铭笑起来，“八皇弟果然风月中人，只对美女感兴趣。这个么，你要与五皇兄交谈了，那个倾城绝色是慕容老太爷藏着给他的。” “有多美？”东方俊立时来了兴趣，面孔朝向东方昊，“比十皇妹美么？” 东方昊神情淡然，“各花入各眼。” 东方俊唇角弯起，笑得灿烂，“皇弟最爱品鉴美女，五皇兄何时带来让皇弟看一眼啊？” 东方昊垂了眸子，默默不语。 东方钰淡漫地笑一声，“八皇弟，慕容老太爷给五皇弟准备的美女，是奔着肃王府正妃之位而来的，这等身份的女子岂能让你随便看之。” 东方俊的眉眼立时严肃了，“那个，皇弟唐突了。” 东方昊瞥他一眼，淡淡道，“无妨。” 东方俊也就尴尬了半秒，立时，他就有了新的话题。 “各位皇兄，你们知道么，烟翠院被九娘珠饰店的掌柜买下了，他还买了那条巷子里另外的宅院，将烟翠院扩大了，取名为新烟翠。听说，业城好些青楼的头牌都被他挖过来了，连琴棋轩的莫愁都过来呢。” 这个话题新鲜，立时引来众人的关注。 就连燕启信都插了嘴，“这桩事情我也听说了，新的烟翠楼会在下月中旬开张。” 东方昊的唇角微微一抽，新烟翠？ “如果整条巷子都是新烟翠的话，这家青楼的规模就是业城最大的了。”有人惊呼。 “是九娘珠饰店的掌柜经营么？” “听说，他是帮别人收购的。” “老鸨很厉害啊，青楼的头牌可不是那么容易挖的。” 老鸨？ 东方昊面色如常，心里有一万只羊驼在狂奔，踩得他胃疼。 “各位皇兄，待新烟翠开张，皇弟请大家去那里品玩如何？”东方俊兴致勃勃地邀约。 东方铭轻咳一声，“皇弟，大丧期间，不宜玩乐。” 东方俊面色微凛，神情顿时尴尬起来，讪讪地瞟一眼燕启信，“那个，皇弟又唐突了。” 东方昊抬了下眼皮，神情依旧冷淡。 心里头却有几分幸灾乐祸，忠勇侯宾天，父皇明显是要大操办，无意外，业城至少禁娱三十六日。他倒要看看，阿九的青楼还如何开得下去。 心里头顿时愉悦了起来。 他管自己想着心思，偏厅里已经开始了新的话题。 这回是东方钰在问燕启信，“忠勇侯宾天的消息传出去了吧。” 燕启信恭敬地行一礼，“怡王殿下，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业城与封地路途遥远，快马加鞭，大哥十日内，可以回来。” “哦。”东方钰点头。 众人也是若有所思，天气暑热，这件事情可不容易办哦。 之后的话题都集中于忠勇侯府丧葬事宜，一时絮絮。 下午，右面偏厅的权贵大臣过来窜门，这种日子，也是两下里笼络感情的好时候。 连续三日，忠勇侯府灯火煌辉，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 东方昊被皇帝派去忠勇侯府守丧。 楚思九着实清静了三日。 五更天时，她依旧跑步。 有惊喜啊。 东方昊不错，那日默不作声地看她跑了十几圈，了解了大概后，回去吩咐汪兴，沿着梅花小院的围墙，把微斜的坡度拉平。 再把那些好看，却硌脚的石块撬掉，撒上沙土沓平整。 总而言之，帮她铺了一条简易的软质跑道。 跑了几圈，确实舒服了。 听到动静，汪兴从主院走过来。作为执行经理，他做完了事，过来听客户反馈了。 “如夫人，这条小路铺得如何？若有不舒服便讲，小的再帮您弄。” 楚思九笑吟吟，声音扬起，“还不错，谢谢啊。” 汪兴连连摆手，“小的是听王爷的吩咐，如夫人若要谢，就去谢王爷吧。” 楚思九勾了勾唇，“知道了。” 她顾自跑起了步，心里头有股子说不出的滋味。 昨日她还觉得那男人阴晴不定，要无视他。 没想到他闷不楞蹬，脑子里却是在考虑实际的事情，然后一声不吭地帮你做了。 便如之前，见她喜欢那些半成品的珍宝，他就四面八方地搜罗，摆在库房任由着她去诓。 这货虽然整天冷板着脸，也不说些甜言蜜语，做出来的事情，却都是替你着想的。 这么想着，她的心里头甜蜜起来，因着运动而起的“快乐因子”也是蹭蹭地往外冒，面上笑得灿烂。 汪兴站在边上，表面上在观察“跑道”，实际瞄着楚思九的脸色呢。 见她笑得惬意，心里头跟着舒缓了。 不容易啊，如夫人终于觉出王爷对她的好了。 他乐悠悠地回了主院，正好碰到肖剑过来，二人打个招呼。 “汪管家，王爷让我过来盯着，若如夫人出门，便跟着。”肖剑已经派了十二卫过去守着。 汪兴笑着摇摇头，“肖侍卫，之前咱们都看走眼了，王爷对如夫人真是没得说哇。” 肖剑轻叹一声，“弊大于利啊。” 汪兴面色一凛，“肖侍卫为何如此讲？” 肖剑淡声道，“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我讲么？这世上若没有如夫人，王爷的前途会明朗很多。” 汪兴想了想，点点头，“确实。” 之前受过东方昊的警告，肖剑不欲多说，转了个话题，“月梅最近如何？” 第106章 莫名，有了幸福感 说到这个汪兴头就大了，“上回，月梅在如夫人那里胡说八道，王爷知道了也没罚她。但是她自知不妙，去老太爷那里求了情，前日老太爷带话过来，要把她调回慕容府去。” “王爷知道吗？”肖剑诧异地问。 “刚好忠勇侯去世，王爷没来得及发话。”汪兴寻思着说，“我估摸着，王爷会同意的。” 肖剑蹙起眉头，“月梅一心想跟着王爷，竟然肯离开肃王府？” 汪兴嘲弄地笑笑，“她是聪明人，跟着王爷的时间长，最懂王爷的心思。静下心来想一想，这王府里，有什么事情是王爷不知道的？她偷偷地做了那么多，王爷都没有罚她，说明王爷下定决心要弄死她了。” 肖剑对于月梅，是有怜惜之情的，听汪兴这么讲，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面色沉了沉，声音微涩，“月梅跟了王爷这么多年，王爷不至于弄死她，最多就是找户人家嫁了她。” 汪兴瞥他一眼，心里头微微一叹，却也把话说白了，“对于月梅来讲，便与死也没什么分别了。” 肖剑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汪兴知道他的心思，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月梅性子坚韧，她肯回慕容府，必然是为了将来有机会再来王爷身边。说不定，老太爷又答应了她什么呢。” 肖剑挑起眉，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 不管如何，宵想王爷的女人，不是他能宵想的。 …… 守了三日的丧，东方昊终于回来王府。 汪兴一直盯着忠勇侯府的动静，知道他回来，立时做了准备。包括准备甜汤，热水等等。 洗了个热乎乎澡，又按着风俗吃了些对应的食物。 周身舒爽，他坐在书房的案几前，淡淡地问起了话。 “如夫人这三日都没有出府么？” “是的，没有出府。如夫人五更疾走，早晚去马厩看望白马，其余的时间都在梅花小院。我听主事的丫鬟说，她终日呆在那个摆珠饰的房间里，几乎不出来。” 东方昊凝起眸子，轻轻地抿一口茶，“知道她在里面干嘛吗？” “她只让春环进去，往里面拿过冰块、纸砚、书、还有一些零嘴吃食。”汪兴掰着手指，一样一样地讲。 “纸砚？”东方昊眨了眨眼，他有见过楚思九的字，写得相当不错。 琴、棋、书、绣、骑。 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着，如此想来，阿九倒是这世上罕见的才女。也难怪她可以指点出青楼头牌。 想到这个茬，他也是哭笑不得。 这女人啊，天赋之高，罕有匹敌。做出的事情，却是怪异之极，没有半点贵女的觉悟。 老鸨？ 脑子里转出这两个字，他又有暴走的冲动。 “王爷，如夫人见着那条疾走的小道，很是欢愉呢。”汪兴一直记得那个笑容，“笑得仿佛春天的花儿都开了，明媚得紧呐。” 东方昊眯一眯眼，心里头扑通了两下。 “没事了，你出去吧。”他淡淡地说。 汪兴其实还有事情要汇报，但是见到王爷弯起了唇角，眸中也难得浮出些喜色，便不想损了他的心情。 躬身退了下去。 …… 这个时辰，楚思九照旧呆在偏房的工作室里。 她知道东方昊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摆了纸张练字呢。 她写得是这一世常见的正楷，却不是很规整的那种，尤其是撇捺，带着些随意性。 单看一个字会觉得别扭，放到整幅字体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刚刚写好一幅，听到门轻微的“咔哒”声。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轻缓地转过身，眼眸一亮，东方昊穿了一身亮绸的白袍，身形雍容硕长，眉眼清隽贵气。 这货……确实养眼。 “王爷，我这幅字写得如何？”声音娇滴滴，眸子里含了些春色。 东方昊眸光专注，盯着这幅字许久不言。 “不好吗？”楚思九犹疑地看了会儿。 “字如其人，阿九的字有筋骨，又洒意，很好。”东方昊由衷地说。 之前，他只见她零散地写过几个字，没想到她的字幅写得这么好。 “可以挂出去卖么？”楚思九笑吟吟地问。 “阿九打算卖字？”东方昊没想到她有此一说。 “我的画廊快要开张了，得挂些字画充充门面。”楚思九漫不经心地收拾着案几。 “阿九要开画廊？” 东方昊莫名地有了幸福感。 “王爷不知道么？我把朱雀街的四个门面换到了一起，装修成画廊。到时候会兼带着卖一些顶级的茶叶，李槐说，王爷掌了大余国三成的茶叶生意，我若想做茶叶生意，立时可以上手。” 楚思九挑起眉，唇角勾着些玩味，“如何？相比老鸨，画廊掌柜的名号，是不是高雅很多？” 她知道东方昊膈应她开青楼，与他开个玩笑。 东方昊的额角轻轻抽了一道，心头却是放松了很多。 “茶叶当然没问题，下午我让宋佑过来，你自己与他讲要求。”他说得轻巧之极。 “恩，新烟翠里也要备茶，我一起与他讲。”楚思九很自然地说。 东方昊的眉头皱了起来，“新烟翠的事情你别搭手，也别让宋佑之流知道。你不是一直让九娘珠饰店的掌柜帮忙么，分他些份子，让他一手打理了。” “这样？”楚思九的唇角隐隐地牵出了一抹笑，眸子里波光流动。 见楚思九略有犹豫，东方昊的脸沉了下来，“你是本王的女人，偷偷开个青楼也就罢了，没必要闹得满城风雨。” 楚思九嗤笑一声，淡缓缓地说，“楚家女疯了，开个青楼怎么了？” “怎么了？”东方昊睨着她，黑眸深邃，“皇帝会下旨，责令本王将你圈禁于王府之内。若继续疯，便会乱棍打死或者放火烧死。” 吓唬人呐。 楚思九怂包一个，轻哼一声，“青楼的事情，就让刘文成处理吧。我……偷偷地，不让别人知道。” 东方昊的眸光依旧冷峭，“本王没有开玩笑，百年前有过这样的例子，有皇子府的侧妃得了疯症，最后被乱棍打死。” 楚思九的眉毛耷了下来，心情巨不爽，“懂了懂了，我这条小命金贵着呢，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丫的不就是想让她和青楼撇清关系么，放这些狠话吓得人心头寒颤颤的。 东方昊依旧拧着眉头，脸色却是好看了些。 他已经给李槐下了死命令，不准把楚思九开青楼的事情泄露出去。 还要他在合适的时候放出烟雾弹，挠乱视听。总之不能让人知道，新烟翠是楚思九开的。 沉定一下心思，他低低地说，“忠勇侯宾天，业城至少三十六日禁娱，你的青楼出师不利，若开不下去，本王可以帮你找买主。” 第107章 王爷，让我给你两个选择 “我的青楼会开不下去？”楚思九哼哼着，眸中俱是不屑，“王爷，您不知道青楼都是靠头牌招揽生意的么？” 东方昊一怔，抿起唇冷冷地瞟她，“阿九的意思，业城那些青楼的头牌都来你这里了？” 楚思九噗嗤地笑一声，“哪能全部呢，来了我也装不下呀。不过，五成是有的。换句话讲，我的新烟翠里，全是头牌。她们自带客源，生意不愁啊。” 东方昊知道她说得都是真的，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拿他的冷眸子幽幽地探着她。 楚思九心情不错，看在他帮她铺了一条新跑道的份上，也要投桃报礼不是？ “王爷，我打算去收些字画，您喜欢哪位画家的，我可以帮您留意。”她笑吟吟，眸子落在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 姐姐也是有钱人噻，想要什么，说吧！ 斜斜地睨着她，东方昊状似深沉地想了会儿，“千叶青吧。” 楚思九眉心儿一跳，“王爷喜欢千叶青的画？” “唔。”东方昊不欲多言，站起身往外走，“若有千叶青的画，便拿来给本王，多少价钱都收。” 他想起一桩要紧事，得赶紧出去办了。 “哦哦。”楚思九在后头尴尬地应着。 NND，大水冲了龙王庙，东方昊居然喜欢她画的画？这竹杠子一定要敲得狠些。 不过么，看在那条“跑道”的份上，先要送他一幅画。 那三日，她画了幅菩萨的半成品，昨日让春环拿去刘文成那里放着，打算过几日去着色。 菩萨送给东方昊不合适。 这货明摆着是个不敬香火的，送给水寒冰还差不多。 好歹是佛祖度来给她的。 不过么，东方昊不让她送水寒冰东西。 呃，跑偏了，还是想想画点啥送给这只傲骄货吧。 费思量啊。 …… 东方昊回了主院，汪兴立时跟了上来。 “王爷，老太爷又来催了，让月梅回慕容府去。” 东方昊就是来处理这桩事情的，他眼眸深沉，面上略有涩意，“月梅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就这么完好无损地回去，指不定会兴出甚心思。” 汪兴眼皮儿一颤，惴惴道，“月梅跟了您这么多年，您……” 东方昊的气息明显地沉了一格，汪兴及时住了嘴，不敢往下说。 沉寂了片刻。 “把鸣沙叫来。” “是，王爷。” 汪兴的心里头极其忐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 一刻钟后，鸣沙从外头匆匆地进来。 他已经得了汪兴的暗示，心里头也是不安。 月梅自肃王府开府之时，便来了这里，算得上是王爷的心腹。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有些交情。 现在王爷明显是要处罚她了，不找肖剑，却唤了他过来，实在是惶惑啊。 “王爷，属下来了。” 东方昊面色无波，淡淡地没什么情绪。 “鸣沙，你去做一件事情。” …… 从书房出来的鸣沙，神情抑郁得紧。 汪兴急急地上去，“鸣侍卫，王爷打算如何处罚月梅？” 鸣沙抿紧了唇，半晌才说了一句话，“汪管家，请在前面带路，王爷让属下去见月梅。” 见他无语的样子，汪兴一时也不敢再问，掉转身子在前方带路。 月梅住着后院的一方独立小院，待遇相当不错。 自从求了老太爷，得了应诺，她的情绪欢快了好些。就等着王爷发话，让她回去慕容府。 小院的门“吱呀”地响了，似乎有人进来了。 她一溜小步地出去，看到汪兴进来，便知王爷发话了。 “汪管家，王爷答应……” 话说了一半，她看到鸣沙从后面进来。 再看汪兴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她的面色顿时变了，心里头抖抖索索，一时竟不敢开口询问。 鸣沙的面色很严肃，甚至可以讲黑沉沉。 今儿个，总归要由他做恶人了。 “月梅，王爷让我给你两个选择。”他淡声道。 “什么选择？”月梅挑起眸子，疑惑地问。 “王爷说，他可以帮你挑一门好的亲事，送你丰厚嫁妆，让你风光大嫁。”鸣沙努力地把这番话说得有吸引力。 月梅心里头抽起，浅浅地笑一声，“第二个选择呢？” 鸣沙深深地吸一口气，“王爷说，这些日子你在府里做的事情，他都知道。若你非要回慕容府，就要留下一根手指。” 月梅惨惨地笑一声，“王爷就这么讨厌我？” 汪兴在边上看得直摇头，这月梅啊，也是中了蛊了。长得这般的美貌，出身也不差，若王爷肯指婚，身家必然不薄。 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不好么？ 半个时辰后，鸣沙将一根染着鲜血的小指，搁到东方昊面前。 “王爷，月梅选择回慕容府。” 东方昊正在批阅文书，眼皮都没抬一下，“没事了，你出去吧。” “那……这根手指如何处置？”鸣沙尴尬地问。 “随意。”东方昊面色冷肃，不欲多言。 鸣沙知道再磨矶下去，这位爷要不耐烦了，连忙拿了手指退了下去。 汪兴知道会是这个下场，在外间候着呢，“鸣侍卫，不如做个好人，把这截手指还给月梅吧。” 鸣沙轻叹一声，顺手递给他，“那就劳烦汪管家吧。” 汪兴无语地接了，好歹都是慕容府出来的，就做个顺水人情吧。 …… 月梅的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晚膳前，楚思九知道了这件事。 是她养的那只八卦小丫鬟-春环说的。 “夫人，您真是没看到啊，月梅那张脸白的哟。她本来就瘦，整个人鬼气森森的。” 楚思九见过，毫不意外地笑一声，“你见到了？” “是啊，奴婢方才不巧遇到了，被她剜了一道，那眼神，便如恶鬼索命，吓得奴婢心都发了抖。”春环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楚思九嘲笑她，“大白天的，遇到个大活人，还能给吓到了。“ 春环依旧瞪着眼，“夫人，是真的恐怖啊。” 梅云在廊前摆着桌椅，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月梅走之前，找她谈过话，大概意思是，她的工作任务还是照常，老太爷会派别的人到她这里取情报。 尽管如此，不用再见到月梅，她还是轻松了好多。 那女人，脑子已经不正常了。 这边正热闹着，主院过来一个小厮。 稳稳地朝楚思九行个礼，“如夫人，王爷一会儿来梅花小院用晚膳，请做好准备。” 楚思九愣一瞬，这货还真是……厚脸皮。 “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第108章 女人，当自强，当自强懂么 晚膳时间，东方昊如期而至。 楚思九喜欢在廊前吃饭，点着灯笼吹着堂风，很是惬意。 “王爷，听说月梅回慕容府了？”她笑嘻嘻地问。 “唔。”东方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我还听说，您切了她一根手指？要不要这么凶残啊？”楚思九啧啧着，筷子在酥油鸡上点了两下，“搞得我日后都不想吃鸡爪了。” 东方昊气派地看着她，“那就不要吃了。” 说到这个鸡爪啊，两人还有过一番争执的。 皇亲贵胄自然是不吃的，可是楚思九喜欢啊，她还教厨子做，麻的辣的醋泡的干椒的……做各种各样的口味。 啃起来的吃相，自然不雅。 楚思九认真地想了想，“停一顿时间吧，等想不起来的时候再吃。” 东方昊极有内涵地看她一眼，看样子过一段时间就要剁一根手指给她看看。 楚思九被他看得发毛，脑子也拐到这上头去了，“王爷，下回你要剁人手指，不许告诉我。” 东方昊弯起了唇，眸中有着淡淡的暖意，“好。” 楚思九愣愣地看着他，这货笑起来真好看啊。 轻咳一声，努力掩饰住眸中的那一抹惊艳，她一本正经地说，“王爷，据您的判断，业城还会有针对我的暗杀么？” 东方昊眸光一闪，又静静地看了她一瞬，“阿九又想出城骑马？” 楚思九轻轻叹道，“雪球每日呆在马厩，闷的嘛。“ 东方昊挑她一眼，“是你自己闷吧。” “一带二便嘛。”楚思九嘿嘿地笑。 其实她还想找个山头练习登山，最好还能攀个岩啥的。总之，她有满腔的想法，要去广阔的天地驰骋。 东方昊眯一眯眼，清淡地说，“你忘了忠勇侯丧礼的事情？明日，父皇铁定颁出圣旨，全国禁娱三十六日，骑马也属娱乐活动，你就收了这份心吧。” 啊哦。 楚思九还真是忘了。 突地，她眸光一亮，唇角立时莞出一抹捉狭，“哎，禁娱就是禁欢乐，应该连带着把那啥啥也禁了吧。” 东方昊蹙起眉头，静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阿九很想吗？” 声音幽沉暗哑，眸光深邃莫测。 啊哦哦。 楚思九闹了个大花脸，耳根子都红了一截。 东方昊幽幽地叹一声，“阿九且忍着，本王会加倍补偿你的。” 楚思九的脸红得都没法看了，舀了一碗汤，低着头喝得飞快。 跟这只没皮没脸的货，没法好好聊天。 东方昊倒是从容，面色尊贵，姿态雍容，只是那双深幽的眸子里，藏了些心事。 …… 忠勇侯的这回国丧，把睿王与韩家，怡王与李家的两桩亲事都耽搁了下来。 尤其是东方铭和韩家二门的这桩联姻，已然请示过皇帝，正准备过六礼，就这么被踩了刹车。 凡事有两面。 这次的变故，让韩相庭觉出了机会。 韩家这次倒向睿王府的事情，他是反对的。但是因为蛊毒之事，使得他丢尽了面子，在韩家也失了话语权。 幕僚刘夕撺掇他找东方昊谈谈，“侍中，肃王也知道韩家要转向支持睿王，他知道轻重，此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韩相庭沉吟不语，作为韩家的家主，他更多考虑的是韩家的未来。 在他看来，东方昊绝对比东方铭有前途。 时间可以带走很多的东西，一年半载后，蛊毒的风波便会平淡下去。 韩明珠是他的嫡女，只要还活着，还在肃王府里顶着侧妃的名号，韩家与东方昊就是结盟的关系。 半阖了眼，手指在桌上沉沉地点了几下，“传话下去，帮我约肃王爷。” “是，侍中。”刘夕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他得了韩夫人大大的好处，一定要想办法把韩明珠救上台面。 …… 七日一到，水寒冰准时出现了。 辰时，楚思九穿了一身耀目的灿黄，头上插了几根金钗，明眸皓齿又神采奕奕地走出王府。 春环苦练了七日骑术，小身板结实了好多，挺直了腰，也是精神。 “寒冰公子。”楚思九笑吟吟。 这么些日子不见，冰山大神的颜值依然维持在高水准，剑眉星眸，清隽俊美，身形更是健硕欣长，悠闲站立时的姿态，便如早春时分，陡峭山谷里的一株翠竹。 眸子停在楚思九的脸上，神情淡定，“走吧。” 楚思九热情地迎过去，“你的面色好多了，气息也没有那么冷，身体都养好了么？” “好了。” 一行三人，缓悠悠地向外走去。 拐过一道弯，陈家兄弟默默地跟上。 陈六斤教了春环七日骑马，视线相对的时候，二人的眸中都有些内容。 楚思九没有注意这些，她还在关心水寒冰，“你的伤势很奇特哎，为甚整个人寒气四溢的呢？” 停了一瞬，淡淡地望她一眼，“与我练的寒气功有关。” 楚思九当然知道气功，然而加上一个寒字，莫名地就觉出些高深与莫测。 “寒气功？听上去很深奥哦。” 水寒冰出了会儿神，沉声道，“很难练。” 楚思九点点头，老气横秋地说，“难练还要练，说明是个好功夫。现在练成了，便是天下无敌，唯你独尊啦。” 这马屁拍得，杠杠的。 水寒冰面色平静，淡瞥她一眼，“这七日，你过得挺好。” 唇角翘起，楚思九笑得极其豪爽，“高兴是过，不高兴也是过。就算是苦中作乐，也要过得意气风发，得意洋洋。” 抿了抿唇，水寒冰无聊地看着前方的路，声音里象是挂了刺，“意气风发？又得宠了？” 楚思九被他说得一愣，耳朵跟子都烫了，狠跺了脚，“喂，你怎么说话呢？女人当自强，当自强懂么？！” 水寒冰浅浅地勾了勾唇，不再说话。 一行人到了朱雀大街，楚思九打发陈六斤继续教春环骑马，她与水寒冰进去店内，与刘文成商议工作进程。 这几日，谁也没闲着。 水寒冰真不是盖的，替他们找来了杀手界的劳模—快刀辛乃良来组建她的暗卫团，过几日人便会到。 “太好了，镖局这里，明面上就让辛乃良做大镖头，实际在庄子里训练暗卫。另外，再招几个真正走镖的师傅，管着九娘的业务就行，”楚思九美滋滋地说。 刘文成摇头，他是个商人，在商言商，觉得这局面不太美。 第109章 如何，才能向韩家上下交待呢？ “二小姐，按您的搞法，这个镖局，就是个需要往里填钱的无底洞。原本我想，青楼是个赚钱的买卖，以您与那些头牌的交情，她们权当是报恩，都会来投奔您。咱们可以拿青楼赚的钱来填补这部分的亏空。可是您也太大方了，又买楼，又管装修，最后让她们抽六成。咱们只拿四成，太少了吧。” 楚思九轻笑一声，又眯了眯眼。 “文成，于我而言，这两个生意，都不是单纯拿来赚钱的，亏一点无所谓。咳，总之你日后会懂的。” 水寒冰的眸子紧起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刘文成也回过神来，对哦，二小姐目前还在保命阶段，确实不能计较金钱得失。 楚思九见他悟了，继续与他交待别的事情。 “文成，我身份特殊，日后只能是画廊的掌柜。青楼和镖局便挂到你的名下，你现在是大集团的掌柜，该招的人要招，该花的银子要花，千万不要客气哦。” 刘文成讪讪地笑一声，神情有点不好意思，“小苏儿说我现在是****，名声不好听呢。” “哈哈。”楚思九仰天大笑，眸中闪着莹莹的亮光。 她想起东方昊计较她老鸨这个名号时的别扭样，一样一样啊。 “这样吧，青楼就归小苏儿管吧，封她做老鸨，她就不会别扭你这个**称号了。” 笑得肚子痛啊。 “二小姐您别开玩笑了，小苏儿要羞愧死的。” 刘文成脸色都变了，连连摆起了手，“青楼那里我会寻个老鸨去管，您就不要操心了。” “好好。”楚思九继续笑着，突然，她眸子一转，“大贵很机灵，等画廊开了，让他过来我这里帮忙，闲时，我可以教他点学问。” “那真是太好了。”刘文成高兴坏了，能得了二小姐的指点，大贵日后必有出息。 水寒冰一直没有搭话，端了一杯茶在边上静静地坐着。 冷冰冰的眸子不时地扫着楚思九，脑子里拐来拐去，她……到底想做什么？ …… 正午时分，二人走出九娘珠饰店。 陈六斤和春环已经回来，与陈七斤一起大眼瞪小眼地等着他们。 “走，咱们去聚食楼吃醋鱼片。”楚思九心情不错，手臂轻轻一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聚食楼在横马街，过去需要半刻钟。 正午太阳暴烈，出来时，楚思九拿了一顶小苏儿的竹帽，还披了纱巾，走在路上，只见得她身形窈窕，步姿轻松，从后面望去，便如一幅画一般。 也是巧。 东方昊刚好从边上的巷子拐过来，走到缘清阁茶楼的门前。 因为忠勇侯孝期的缘故，他穿了一身冷肃的黑色袍衫，黑玉扣发，面色沉寂，身姿高贵尊华，如同九天之上的朗星，高不可攀。 完全是下意识，他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姿，以及……边上的那道挺直的浅冰蓝背影。 眸子明显地沉了一格，眸光粘着那方腰肢，久久不语。 “王爷，那个是如夫人。” 肖剑画蛇添足般地介绍了一句。 立时，他便觉出气场不善，讷讷地闭上了嘴。 事到如今，如果还不知道王爷的心思，他就真是个大棒槌了。 跟着看了会儿，心里头也浮起些恼恨，王爷不让说，可是如夫人与寒冰公子终日在一起，总不是回事啊。 找机会要与王爷说道一下。 他正想着，突然觉得眼面前空了，回头一看，东方昊已经步入茶楼了。 连忙跟了上去。 …… 东方昊是来应韩相庭之约。 国丧期间，很多地方都不能去，只有来茶楼。当然，这里有清食茶点，也可作午膳用。 “肃王爷，韩侍中在梅花阁等您。” 韩府有侍卫带路。 东方昊沉静地跟着，他大概能猜到韩相庭找他何事，但是他并不打算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步入梅花阁，里面只有韩相庭一人。 凝一下眉，他侧过头对肖剑说，“在外面等我。” “是，王爷。”肖剑止住脚步，悄然地站于门前。 帘子放下，里外便成了两方天地。 韩相庭并未起身迎接，从伦理上讲，他算是东方昊的丈人，可以端些小架子。 不过，他态度很是热络，伸手做了请的姿势。 “肃王殿下，请坐。” 茶点已经摆在桌上，茶阁里冷气十足，还燃有暖香，气氛是足够了。 东方昊面色平静，缓缓地坐下。 就着忠勇侯的事情，双方唏嘘客套了几句。又喝了一轮的茶水，终于进入了正题。 韩相庭面色微苦，长长地叹一声。 “肃王殿下，小女明珠入肃王府不过一月，就闹出了大事，老夫实在是惭愧啊。” 东方昊凝了一下眸，面色不太好看，“本王后院一向安宁，韩侧妃这次闹得确实大了。” “明珠前两天带信回来，哭诉自己无辜，她也是受了奴婢的蒙骗，现在悔之晚矣，终日以泪洗面。”韩相庭说得惨凉，手背拭了一下眼角。 “老夫虽然无颜见您，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也请肃王殿下见谅啊。” 东方昊淡淡地勾起唇，“此事与侍中无关，您不必介怀。” 韩相庭的眸子深了深，看向东方昊的眸光里透了好些内容。 低头抿一口茶，他沉沉低言，“明珠乃韩家嫡长子之嫡女，身份矝贵，只是入肃王府为侧妃。一来是因为明珠对您情有独钟，二来也表示了韩家对肃王殿下的信心。现在明珠在肃王府郁郁寡欢，老夫很难对韩家上下交待。” 东方昊的神情有些玩味，“那侍中的意思，本王要如何做，才能向韩家上下交待呢？” 韩相庭是只老甲鱼，哪里肯轻易亮出底牌。 他慵懒地靠到椅背上，笑得含蓄，“睿王殿下已经得了皇帝的许可，将会迎娶韩家二门的嫡女入府为正妃。便如当年，楚家的三位嫡女无分厚薄地嫁给三位皇子。我作为韩家的家主，向肃王殿下保证，韩家决对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分了彼此。” 东方昊浅浅地抿起唇，“本王心领了。” …… 半个时辰后，东方昊起身告辞。 他刚刚离去，刘夕迫不及待地从隔壁的包间过来，“侍中，谈得如何？” 韩相庭沉下脸，眸光凉凉的，“肃王心思深沉莫测，面对老夫的示好，他也不愿意对明珠的事情表态。” 刘夕呆了呆，“那如何呢？” 韩相庭眯起眼，眸中掠起一道寒光，“他不肯表态，就表示有二心。然而韩家并非鱼腩，他若聪明必不会为难明珠。只要明珠还是肃王府的侧妃，暂时蛰伏着，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110章 王爷，您就这么应付皇帝的禁娱令？ 未正三刻，楚思九准时回到肃王府。 她心情不错，步态轻松地拐去马厩看望“雪球”。 见到她过来，“雪球”立时抬起眸子，大眼睛巴巴地盯着她。 可怜哦，作为一匹应该驰骋于旷野之上的骏马，却只能在这马厩之中消磨时光，就算她每日赔上一盘酸果，也不够补偿它被荒废的人生。 幸好东方昊的“黑雾”也在。 两匹马算是同病相怜吧，好歹也有个伴。 “雪球，在这里呆得厌烦了吧，没办法啊，大余国死了个大人物，不能出城玩乐。所以啊，你得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呢。” 她絮叨着，一边拿马料喂她，“每天就知道吃，却不运动，我好担心你变成胖妞哦。” “雪球”恢恢地叫两声，似乎在说，“有可能哦，有可能哦。” 楚思九眉眼飞扬，“咯咯”地笑了起来。 身后有轻缓的脚步声，她心念微动，似乎是东方昊？ 回过头去，果然哦。 厮混了三年多，还是有些心得体会的。 只是，想从这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看出心思，还是有些难。楚思九早已放弃了这道哥德巴赫猜想。 莞起唇，她主动打个招呼，“王爷，过来看您的大马么？” 东方昊背光而立，光线从树荫的角缝洒在他的肩背，给他覆上了一层薄淡的光晕，眩目之极。 他面色平淡，语调缓缓，“你每日若能提前一个时辰回府，本王便带你去北城门的马场骑一圈。” “啊？真的吗？”楚思九的眉毛扬了起来，心情很是雀跃，“好啊，我明日未初三刻就回来。” “唔。”东方昊傲骄地点点头，披着一身的光华，转过身离去。 楚思九看得有点呆，这货……真帅啊。 呃？他是王爷哎，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的吗？ …… 晚上，楚思九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边上的床榻陷下去一半，一具温热的身体拥住了她。 寒毛直立，眼睛“蹭”地睁开，她惊叫起来，“啊……” 那人早有准备，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强行地把那一声给她憋回肚子里去。 “是我。” 声音压得很低，熟悉的气味瞬时扑住了她。 丫丫的东方昊。 真是吓死个人了，楚思九气恼地推开那只大手，“你干嘛呢？深夜半夜的闹鬼玩啊。” 那只大手却没有退缩，手指带着薄茧，干燥又温润地地摩挲着她的额头，脸颊，下巴…… 光线很暗，廊前灯笼的微光，隐隐绰绰地照出他的轮廓。 “阿九。”温热的气息喷入她的脖子，轻软的唇角触着她的耳垂。 楚思九被他搞得心慌意乱的，心里头象是有一片轻软的羽毛在撩呀撩的，痒得难受。 “你……你干嘛？”声音轻了，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俩不是头一回保持这种姿式，作为资深炮you，她自然知道这货在闹哪一般。 不就是男欢女爱么。 然而目前形势不明，虽然这货一再强调自己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却也没有碰过她呀。 七日要来十回的荤狼，突然转了性，这中间能没个猫腻？ 可他不回答她，只是拿他的硬邦邦的身体压住她，手臂更是环得紧，搞得她气都喘不过来。 两个人已经许久没有贴得这么近了，楚思九的轻薄的寝衣在他的来回的刮蹭中，皱得一塌糊涂。 滚烫的手掌在她的纤细的腰上来回地摩挲，楚思九禁不住地一个哆嗦。 “阿九。”他的声音暗哑中带着些勾人的磁性。 扭过她的头，倏忽间温热的唇覆住了她，舌尖带着蜜一般，一串串地深入探索着她的灵魂。 细细密密又层层叠叠，勾得她全身就象是着了火。 楚思九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哪里还有余地思考猫腻之事？所有的动作都是循着身体的本能。 她一颤。 东方昊重重地喘着，伏在她的耳边轻喃，“阿九，国丧禁娱，全靠你了。” 我勒个去。 楚思九果断想要骂娘了，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还没等她say出半个no，唇瓣又被含住了，在一通毫无节奏的狂乱的热吻中，不由自主地就遂了他的意了。 …… 一阵含糊又快活地闷哼声后，东方昊长吁了一声，又紧紧地抱住她。 “亏欠阿九的，本王一定会加倍偿还的。” 他说得郑重之极。 楚思九翻起了白眼，此时此刻，她若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那真是个傻瓜蛋了。 “王爷，您就这么应付皇帝的禁娱令？” 东方昊已然平复了情绪，替她收拾起来。 他有备而来，自带巾帕，又自带技巧，都没有粘着衣料，此刻擦一擦便可。 “你以为，别家都是如何应付的？”声音里透着满意与自得。 借着窗外的那点儿微光，楚思九看清楚他这张喜怒不形于色的尊贵面孔上，竟然浮着一抹狡黠。 切，这就是俗称的蔫坏吧。 楚思九服了。 男人么，就是这么个德性。 而且，这货吧，可能真的没有乱搞男女关系。否则，以他的能耐，方才的时间……短了。 楚思九有常识，这应该是好久没做的缘故。 心里头甜滋滋的，不管如何，就算是用手做，他也没有随便找一女的，而是找得她。 抿一抿唇，她状似严厉地说，“看在你是我靠山的份上，我就不告发你了。” 东方昊低低地笑了一声，伏下身子，温热的气息呼到她的脸上，“你也知道本王是你的靠山？” 擦，说他胖，还喘上了。 楚思九无语地翻过身，声音里俱是嫌弃，“靠山，该回主院了吧。若是被人逮到你后半夜出现在我卧房，皇帝不会放过你的。” 东方昊心情极好，毫不在意地躺下，手臂圈住她的腰，“唔，确实晚了，睡觉吧。” “恩？” 楚思九哭笑不得，这样可以么？ 突地又有些感慨，已经很久没有与他这般睡觉了。 “阿九，睡吧。”身后传来低沉的咕哝声。 楚思九怔了怔，心里头的某个地方软得不行。很快，倦意上来了，在这股熟悉得让她无比依恋的气息中，阖上了眼。 “阿九，不要和旁的男人说笑。” 陷入昏沉的睡眠前，她似乎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第111章 哇哦，哪里跑来一只花美男 五更的梆子响了，卧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春环站在门外站了一刻多钟，没有反应。 梅朵端了面盆过来，轻轻地撞她一下，“夫人还没醒呐？” “嗯呐。”春环纳闷地点头。 “要不要进去喊一下？早上事情挺多的，起晚了辰时就出不了门了。”梅朵小声地说。 春环犹豫着说，“夫人确实提过，若晚了，要喊她起床。” 梅朵推她过去，“那还愣什么，进去呀。”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稍后，春环轻声地喊，“夫人，五更天了，您要起床么？” 楚思九正做着两大帅哥对峙的梦，一只冷肃尊华，一只冷若冰霜，上演着用眼神冻死对方的强力戏码。 被逼无奈，她只好返回前世，扛了强力暖风机过来救场。 热风一起，那两只都惊呆了。 “什么东西？” 她得意洋洋地宣布，“冰山克星。” 然鹅，春环跳出来了，“……五更天了……” 啊啊啊。 神识瞬时清明，她“噌”地睁开眼，国丧期间，要是被春环看到东方昊，可就乖乖不得了。 下一秒，她已经感知到边上空空荡荡，昨晚的那个温暖又暧昧的气息，已然不见了。 眉头微微蹙起，心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人物关系定格。 她，是肃王爷的侍妾。 昨晚，她被肃王爷“临幸”了。 坐起半个身子，四下环顾了一圈，到底是做王爷的，心思缜密，还知道把巾帕带走，不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垂下头，心里巨不爽。 “夫人，您起床吗？”春环还在问着。 “帮我拿衣服。”她气鼓鼓地说。 “哦。”春环感觉出了火药味，以为她在闹起床气，寒着身子不敢多说。 换衣服时，楚思九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好些暧昧的印迹。 这货倒是会弄，脖子手臂这些显眼处，都是干干净净的。 想到他昨晚的样子，象是一头饿了几个光年的荤狼，饥不择食，却还能记得哪里能弄，哪里不能弄。 这货恐怖啊，精虫上脑的时候，还有控制力。 楚思九哼哼两声，至少不能与他为敌。 …… 跑完步，按着以往的节奏，辰时准时出府。 今日也是有些异常，陈家兄弟的身边多站了一个人。 楚思九眼睛瞪得老大。 哇哦，哪里跑来一只花美男？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袍子，肤如凝脂，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含魅带俏的桃花眼乌黑润泽，英挺的鼻梁，玫瑰花瓣一般粉嫩的嘴唇微微勾起，弯弯的，略带笑意。 我靠。 娇美成这副模样，必须是受啊。 象是想起了什么，她猛地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水寒冰，思绪翻江倒海，“寒冰公子，你有没觉得，那少年与你很般配啊。” 气息寒沉了，冷眸狠狠地扫向她。 “犯花痴了？”声音凛冽之极。 楚思九的身上瞬时起了一层鸡皮。 “呃，玩笑，我开玩笑呢。”她灰溜溜地转回头。 轻轻咳一声，摆出一付正儿八经的模样，“六斤，这位……是谁啊？” 陈六斤一直看着春环，见她也是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心里头不太高兴。 声音闷闷的，“他叫秦陌人，是宫里的小公公。王爷交待了，以后他也跟着您上街。” 小公公？ 楚思九目瞪口呆，暴殄天物呐。 “如夫人，奴婢日后就跟着您了。”秦陌人恭敬地行一礼。 楚思九觉得自己都要哭了，这一口的小公鸭嗓，立时就表明了身份。 东方昊这是几个意思？ 找个花样美公公来跟着她，干嘛？ “秦小公公，你……会功夫？”她猜度着会不会是一只东方不败？ “回如夫人，奴婢自小入宫，没有学过功夫。”秦陌人桃花眼轻轻地眨着，看着甚是幽怨。 楚思九轻哦一声，颇失望地看着他，“那……你就跟着陈七斤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他。” 楚思九知道这世的情况，穷苦人家走投无路了，才会把自己的小孩送进宫。 秦陌人身世可怜，不能歧视他。 陈七斤明显地怔了一瞬，却也认命地闭紧嘴。 安排妥当，楚思九摆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走吧。” 这桩事情颇诡异，她的脑子转了好几转，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一时无语，走了好一段，陆续有围观群众窃窃私语。 “哎，你看呐，那个穿白色袍衫的男子长得好漂亮啊。” “我喜欢阳刚的，那个浅冰蓝的男子好看。” “肃王府里出来的，如夫人在前头呢。” “肃王爷能让如夫人带面首出门？会不会是公公呐？” …… 楚思九察颜观色，突地脑洞大开。 好你个东方昊，这只花样美公公，是特意找来膈应寒冰公子的吧。 面色顿时尴尬了，偷偷地瞅一眼水寒冰，他一贯冷沉沉，没什么表情。 好不容易地挨到九娘珠饰店，一进门，小苏儿便扯住了她，“二小姐，跟着你的那个白袍美男，是哪儿来的？太漂亮了。“ “哎哎哎，有夫之妇啊。”楚思九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我只是看看啊，您瞧他站在店门前，好多女客往这边过来了。”小苏儿眸光贼亮，语调里透着兴奋。 “对哦。”楚思九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 眉毛一挑，她想出办法了。 轻轻地喊一声，“秦陌人，你进来。” “哎。” 听到这一声小公鸭嗓，小苏儿象是被雷劈到一般，气力都散了些，“他是公公啊？” 楚思九使劲地掐她一把，“不许歧视可怜之人。” 秦陌人已经站到面前，恭敬地笑着，“如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这位是九娘珠饰店的掌柜夫人，你闲着也是闲着，跟她做些生意吧。”楚思九给他安排了个好差事。 “好啊，奴婢在宫里的时候，时常帮宫妃娘娘们挑看珠饰，也是略懂一二的呢。”秦陌人挺高兴。 楚思九笑眯眯地看他，心里头却在替那些宫妃娘娘们惋惜。 东方昊啊东方昊，你这只蔫坏蔫坏的，生生地夺了娘娘们的心头好啊。 这个安排皆大欢喜，珠饰店的人流明显多了。而且，这个秦陌人还真是个懂行的，又会哄人，卖了不少珠钗出去。 水寒冰淡淡地看着，隽沉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寒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寒冰公子，秦陌人必定是家世可怜之人，你别计较他跟着我。”楚思九与他讨人情。 水寒冰微微蹙起眉，“我为何要计较？” 楚思九夸张地笑两声，“我怕你觉得他比你美，心里不高兴。” 所以，一记冷眼是少不了的。 第112章 妈蛋，引祸上身么 忠勇侯做头七那日，嫡长子燕启诚未能及时赶回。 皇帝把他的几个成年皇子派去撑场面，韩相庭、李乾、慕容云浩等一干重臣，都有过去。 仪式很繁复，忠勇府请了好些僧佛中人在边上超度念经，最后还烧了一部大大的纸天梯。 东方昊模样清冷，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看，又默默地想着心事。 “皇兄，您把秦陌人弄出宫，妃嫔娘娘们可不高兴了哦。”东方俊坐于他的下首，模样装得极周正。 那日之后，他紧急赶制了几件样式庄重的黑袍，此时正襟危坐，也有几分威仪。 东方昊淡淡地瞟他一眼，没有说话。 “有人看到秦陌人在九娘珠饰店帮衬生意，消息已经传回宫里了。”东方俊一肚子的好笑，他难得回宫看望母嫔，听了好些抱怨。 东方昊微微皱了眉，“那又如何？” 东方俊极有内涵地看着他，“皇兄，您往外弄人的时候，没打听过么？这位小公公是后宫的宝贝，就连皇后娘娘也欢喜的呢。” 东方昊轻轻牵起唇，若无其事地拂了一下袖袍，“皇兄以为，后宫的宝贝是皇弟你哦。” 东方俊长相俊美，自小品味高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气质潋滟，既有皇家贵气，又带些嫡仙的派头。他心思纯良，又与世无争，在后宫很是吃得开。 “皇兄，您怎么可以把皇弟与小公公作比较呢。”东方俊哀怨地说。 东方昊眼皮儿耸拉了一下，蔫损地瞅着他，“恩，宝贝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东方俊噎了一记，但他也不生气，反而凑过头去，悄声问，“皇兄打算如何应对之。” 东方昊不吱声，垂下眸子想了想，“这桩事情，就请皇弟帮着搞定吧。” 东方俊瞪圆了眼，很不相信地看他，“皇兄，您觉得我有这本事么？” “皇兄可以帮你弄来千叶青的最新画作。”东方昊侧眸，淡淡地看他。” 东方俊轻眨了两下眼，很不相信地问，“千叶青已经三个多月未有新画作面世，皇兄莫要讧我？” 东方昊淡然处之，“是一幅菩萨图。” 东方俊顿时深沉了，垂下头默默不语。 东方昊稳如泰山，他知道东方俊看着平静，其实心里头有猫爪子在挠啊挠，痒得很。 谁不知道东方俊最爱千叶青的画，四处搜刮，好不容易弄了三幅挂在书房里终日欣赏临摹。 他本身是丹青高手，绘画技巧娴熟，却无法模仿出千叶青画作的意境。 按他的话讲，千叶青的思维高阔，对于事物的理解力有独到之处。而且，似有某种不传世的绘画技术，他只能观其皮毛。 千叶青在他心中是神衹一般的人物，有一段时间他特别想利用皇子的身份将他搜罗出来。 却又怕世外高人生气。 再三斟酌，只有默默作罢。 但他一直在业城的书画界放风，只要千叶青的作品出现，不论多少银子他都要。 他有钱，可以任性。 虽未封王，皇帝也没亏待他。 出宫立府时，在东方昊江南封地的边上，皇帝也给他划了一块地。他性子憨直，自小与东方昊亲近，腆着脸央求他一带二便地打理了。 光拿银子，不办事。 众皇子中数他过得轻松自在。 双手不沾俗事，尽可以过风花雪月，意境高远的生活。 当然，偶尔东方昊也会扯扯他耳朵。 比如这一回。 “好，皇弟帮您搞定这桩事情。”实在是抵不过内心的渴望，东方俊咬牙接下这个重任。 东方昊浅浅地勾起唇，“辛苦皇弟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这就是个连环套。 把秦陌人弄去楚思九身边，一来是为了膈应水寒冰。二来也是为了挡住流言蜚语。 楚思九是聪明人，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立时把秦陌人弄去九娘招揽生意，还大言不愧地与他讲，“您让九娘的掌柜去管青楼，就得赔人家一个得力的小二。” 他没意见，条件就是早出晚归时，她的身后头必须跟着秦陌人。 “行，寒冰公子内心强大，完全不在意。”楚思九贼笑两声，很是爽快。 没有膈应到水寒冰，东方昊有些遗憾。 不过，象他这种心思深沉之人，哪会只有一招。 等着，还有下文呢。 至于千叶青的画嘛，楚思九眼鼻朝天，煞是自信，“没几分颜料，如何敢开染坊？我既然敢开画廊，自然是有所倚仗的。日后千叶青的画只会在我的画廊出现，开张之日便会展出两幅，其中一幅是菩萨图。” “开个价，本王全要了。” “菩萨图我会搞拍卖，价高者得。王爷财大气粗，到时候拿银子来砸便是。另一幅么，就送给您吧。” 东方昊幽沉沉地看她，心里头翻江倒海。 “阿九人脉很广哦。” 楚思九吃吃地笑一声，“别问我千叶青是谁，我答应过，决不泄露的。” 东方昊默默地看他，半晌不语。 …… 忠勇侯宾天后的第十日，嫡长子燕启诚，也就是下一任忠勇侯终于回来了。 一路快马加鞭，风餐露宿，进入业城时，满脸的伤心憔悴。 有他主持大局，忠勇侯的丧礼进入下一轮的高潮。 古人最讲礼仪，丧葬更是重中之重。更何况皇帝已经把这场葬礼上升到国丧的高度。 这段时间，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们都在围着忠勇侯府转，东方昊自然忙得很。 楚思九的生活却很规律。 五更起床，跑步； 辰时出发，去九娘珠饰店，与刘文成商议各项进程； 未初三刻回府，与东方昊骑马去北城门马场，溜一圈后回府。（若东方昊没空，会安排鸣沙与肖剑，双重护卫于她。） 与东方昊一同用晚膳，聊聊业城的见闻； 隔一日的后半夜，东方昊会偷偷地溜来她的卧房，各种无赖，各种哄，总归要如了他的愿。 搞了三五回后，楚思九不乐意了，这货耐力十足，她手酸啊。 “王爷，总归是五根手指的事情，您自己撸也行啊。” 东方昊刚刚舒解了一回，正痛快着呢，被她这一句噎得无语之极。 这能一样么？ 他不说话，眸子冷沉沉，闷声不响地拿巾帕替她收拾干净。 重新躺下，搂着女人的软软身体，心里头有一股子温柔的情愫，缓缓地升腾着。 静了好一会儿，他一本正经地问，“阿九不喜欢用手？” 楚思九撇了撇嘴，轻声地嘀咕，“王爷自己没撸过么？手指不酸的么？” 干过同样的活，才会知道她的辛苦。 东方昊默了。 良久，他握起她的小手，轻轻地按摩起来。 “下一回就用口吧。”他一本正经地说。 楚思九晕一记，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噎着，妈蛋的，引祸上身么。 第113章 轻声，都安排好了吗？ 第二十八日，忠勇侯府终于做好了一应准备，可以出殡下葬了。 这种场合必须带家眷。 东方昊带了李婉过去。 楚思九则闭府不出，也亏得她现在只是侍妾，不必出席这类活动，可以自在地窝在梅花小院里躲清静。 那一日，举城轰动，送葬队伍绵延数里，老远便能听到哭丧的声音。 李婉穿着正式，面色哀婉地立于女宾的区域。 眼面前是极悲的人群，白绸黑纱，哭声震天。身边周围都是业城的贵妇，个个姿仪得当。 她百感交集。 虽然东方昊还未近过她的身，却肯让她以肃王府女眷的身份，出现在业城的大型礼事活动现场。 无形之中传递出去的信息，让她飘飘然。 她觉得自己离成功近了一大步。 …… 劳累了一日，忠勇侯终于入土为安了。 黄昏时分，业城朱雀街的各大酒楼，同时开席，宴请参加葬仪之人。 也只有国丧才能请动这么多的皇亲贵戚宗室权贵，规模空前绝后。 玩政治的人，心思都重。 同为开国重臣之后，两个月前楚家几乎灭门，现在的忠勇侯享受国丧待遇，众人皆在心中唏嘘。 看向三位同样娶了楚家嫡女的皇子，眸光里便多了些内容。 东方昊坦然应之，东方铭与东方钰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是一地鸡毛。 东方铭的心头已然有了后悔，叹息自己格局太小。 封地这种东西，今日交了，明日还可以再取，就算真的没了，凭他这些年积攒的人脉、财源，再加上皇子的身份，无论如何都可以从别的地方弄出钱来。 但是名声这样东西，却是万金难求啊。 东方钰亦之。 世上没有后悔药，再怎么的，也得死扛着。 东方俊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他心心念念想得是千叶青的画。 “皇兄，我已经帮你搞定后宫那帮妃嫔娘娘了，再也没有人掂记那个美公公了，也不会有人寻你麻烦。” 最近十日，他深入后宫，死了N多的脑细胞，在后宫各妃嫔间搞了数场无间道，费了老鼻子的劲，终于摆平了这桩事情。 此时他鬼搓搓地递上话去。 东方昊在后宫有眼线，各种蛛丝马迹的情报，加上他的无敌大脑分析，自然知道这位嫡仙般的皇弟演了多大的一出戏。 所以说，宫里长大的小孩，有几个是傻的？即便懒散的八皇子，也是深藏不露，关键时刻有勇有谋，当刮目相看之。 “还有九日。”他格外冷静地答了一句， 东方俊点头，九日后国丧结束，这时间靠谱。 “五皇弟，八皇弟，二位神神秘秘的，在聊些什么呢？”东方铭眼眸轻轻夹起，温润有礼地看着他们。 东方昊抬起头，清淡地扫他一眼，“小事情，不足皇兄挂耳。” 东方铭淡淡地笑，手指捻起酒杯，“你我兄弟好久没有一起饮酒，借今日的机会，要多喝几杯。” 话落杯干。 东方昊静静地看他一眼，勾手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干而尽。 东方钰胸中抑郁，此时也来凑热闹，“五皇兄，皇弟敬你。” 他干脆地端起杯，一饮而尽。 东方昊淡笑着陪一杯。 随后，第二轮又起。 东方昊知道二人心思，也不多说，跟着喝酒便是。 席间更有不少人过来敬酒，半个时辰不到，每位皇子各自喝下两坛窖藏白竹。东方俊名士作风，吟酒之余，还要作诗相配，潇洒写意，风流倜傥。 他还把孝亲王府世子东方毓喊过来，他二人自小便是臭味相投，干什么坏事都是二人份。 相对来讲，东方毓比东方俊不学无术的多。 但是他身份尊贵，孝亲王是东方归一的亲弟弟，他是嫡长子，是皇帝的嫡亲大侄子，未来是要继承孝亲王府的。 在东方归一的心目中，他不比东方俊差。 小哥俩自小玩得好，肯帮对方背黑锅，遇上麻烦事，也是守望相助。 现在，这一桌摆明了有政治事件。 老二、老六破天荒地联起手，想把老五喝趴下。 老五帮老八管帐赚钱，老八不能让老五吃亏了。只有提起精神，打着名士风流的幌子，在中间插科打诨。 他一个人搞不定，可不得喊上个垫背的嘛。 女眷这边，李婉与娘亲李夫人坐于同一桌。 韩夫人禁足中，韩家派了个家世贵重的姨娘过来撑场面。但是再怎么说，位份差了一截，说不上话。 再加上，同为肃王府侧妃，韩家嫡女作死了自己，李家嫡女风风光光地代表肃王府出来应酬。 妥妥地让李家占了上风。 感受着那些若有若无的羡慕眼神，李婉的心头舒爽之极。 “女儿，天助你也，肃王爷那桌在拼酒，今日可以事半功倍。”李夫人把头凑到李婉的耳边，悄声地说。 李婉眼眉不动，状似无意地轻声道，“都安排好了吗？” 李夫人笑着点头。 垂下头，李婉心里扑通扑通。 入府一月有余，王爷将他扔在荷香院里不闻不问，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成败便在今晚了。 她正紧张着，突地人头攒头，忠勇侯府的女眷出来敬酒了。 打头的是新侯爷燕启诚的夫人，她原本珠圆玉润，此刻却是面容憔悴，由一位大眼睛的貌美女子搀扶着。 李婉觉得这女子有几分面熟，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娘，这位是？” 李夫人之前去忠勇侯府吊过丧，认得她们，“你忘了？她是忠勇侯府的嫡女燕欣怡。” 李婉恍然大悟。 说话间，这些人已然走到面前。 燕欣怡很有贵女风范，拿过一杯酒，“谢谢各位过来，我娘亲伤悲过度，身体不适，就由我来敬大家一杯。” “大小姐客气了。” “总之，谢谢大家了。” 她姿式豪迈，一仰脖，直接干了这杯酒。 众人连忙陪酒一杯。 继续客套了几句，她们一行人走去了下一桌。 重新落座，整桌人都在窃窃私语。 李婉很好奇，轻声地问，“娘，燕小姐今年有二十岁了吧，还未婚配吗？” 李夫人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说，“十五岁那年，她被山贼掳走，救回来后，直接送去封地调养，据说没有大碍，却也没有回来。应该没有婚配，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哦。”李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114章 不好，如夫人不见了 这顿饭吃了近两个时辰，直到月上西窗。 酒足饭饱，贵客们陆续告退。 东方昊明显喝多了，面色潮红，身上带着酒气。另外几位皇子与他差不离，眸中带着明显的酒意。 皇家子弟再如何，都会留存几分风度，不会闹出难堪。 相互看看，嘴角边都挂了些笑意。 “五皇弟，这局棋，你下得很漂亮，皇兄自愧弗如。”东方铭笑吟吟地说一句。 “是啊，皇弟也是佩服。”东方钰跟上一句。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也是由衷之言，“然而并不是一局棋。” 一人一句，点到为止。 东方俊与东方毓略显尴尬地站于一边，莫名地听了个大概。 女眷们纷纷过来，随各自的男人回家。 东方昊与李婉是分两辆不同的马车过来的，走到酒楼下，他径自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踏着车杌子上去，“走吧。” “等等。”李婉追了过来。 羞怯地掀起帘子，她略显局促地看向东方昊，“王爷，妾身的马车坏了，可以搭您的马车回去吗？” 东方昊的面色微沉，“怎么回事？” 车夫抖抖嗦嗦地跟在后头，此时连忙行礼，“回王爷，车轴裂开了，恐怕路上会有危险。” 东方昊心中不悦，眸子微微有寂。 停顿了几秒，他淡然地说，“上来吧。” 李婉狂喜，姿态却做得很足，行一个标准的贵女礼，“谢王爷。” 撩起裙摆，她优雅地上了马车。 马车终于动了起来。 车厢内有两粒夜明珠，悬在半空，光线幽沉暗淡。 东方昊确实喝多了，半阖了眼，靠在车板上。 然而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即便如此，还是未能损了半分的威仪，尊贵高华，平白地让人生出无可启及的距离感。 李婉低垂着头，手指紧紧地捏着内袖，心脏怦怦乱跳。 她的身上搽了一种叫作“迷途”的特殊香粉，可以加强醉酒的效果。原本三分的，可以加强到六分，六分的，就可以加强到九分。 马车自然是李家派人动的手脚。 今晚的这个局，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迷途”的气息极淡，轻缓地发散着作用，东方昊的头愈来愈沉。 朱雀街离肃王府很近，也就半刻来钟，马车停了下来。 “王爷，请下车。”汪兴早已候在门前迎接。 东方昊蹙紧了眉，靠着车板没动。 “王爷。”李婉试探地喊了一声。 东方昊眼眸开了一条缝，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李婉的胆子大了，凑上前去，“我来扶您。” 伸出手，扶抱住东方昊，淡雅的沉香味道冲上鼻息，她全身的细胞都欢腾起来。 强自压住兴奋的情绪，她整个人都倚了过去。 东方昊靠着没动，眉头蹙得更紧。面前的这个女人，香喷喷，气味却很陌生。 脑子混沌，却迅速地闪过一行字：阿九会生气的。 毫不犹豫的，他振开双臂，使劲地推开她。 李婉一时无防，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身体后退时，只听得“呲啦”一声，裙衫扯开了一条大缝。 “王爷，妾身可以照顾您。”她不肯离开，又倚过去。 东方昊猛吸一口气，沉声道，“汪兴，上来扶我。” 汪兴听到里面有声音，正愣怔着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命令，赶紧上前掀开帘子。 眼眸一滞。 李侧妃裙衫零乱，倚在王爷的身侧。 “汪管家，王爷喝多了酒，动作大了些。”李婉状似娇羞地垂下头。 汪兴顾不得深入解读这副场景，急匆匆地上前扶住东方昊。 帘子掀大了，带入冷风，瞬时冲淡了“迷途“的气味。东方昊清醒了些，缓悠悠地走下马车。 “王爷，要不要帮您叫一顶软轿？” “不用。” 他甩着袖子，心里头想着要去梅花小院找阿九。 刚刚跨入王府，后面的那个讨厌女人又挨了上来，她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闻得他直犯晕。 “王爷，妾身扶您。” 脑子一迷糊，身体竟然靠到了她的身上。 半挨半挤的，竟然由着她扶入了主院。 小径边的石灯亮晃晃，刚好照着李婉的裙子，上面扯开了老大的一条缝。 汪兴在后头看得眼睛都瞪直了，难道方才车厢内的情况是真的？ 他迷惑极了，跟着入了主院。 下人们悉悉索索地跟着，只一会儿，周遭便恢复了静谧。 夜风徐徐吹来，树头高挂的灯笼微微晃动，光线颤动。 在一个谁也没有注意的黑暗角落里，蹲着一个身影。 环抱着膝盖，垂着头，半晌没有动静。 隔了好久，她终于站直了身体，脚很麻，晃悠着迈着步子，往梅花小院的方向走去。 …… “汪管家，不好了，如夫人不见了。” 一大早，梅云慌慌张张地往主院跑。 她知道分寸，强自压着声音，落到汪兴的耳中，却似晴天霹雳。 “怎么回事？” “如夫人每日五更起床，今日却迟迟没有出来。春环进去叫她，发现床上没有人。丫鬟们去马厩看了，也没人。”梅云急归急，话还是说得很清楚。 “你们再去府里四处看看，我这就去禀报王爷。”汪兴当机立断，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刚抬脚，却看到李婉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穿了一身清淡的罗衫，身段玲珑，容光焕发。 “你们吵什么呢？”她眸眼含笑，声音里带着娇嗔，“王爷昨晚喝多了，还睡着呢。” 梅云明显地愣了一瞬，怔着没动。 汪兴倒是从容，行一个礼，“小的有事情要与王爷禀报。” “急吗？不急的话就等一会儿。”她笑盈盈，眸光很温和。 “是要紧事。”汪兴顾不得礼数，急急地往里走去。 李婉的唇角依旧挂着笑容，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的背影。眸光一转，又落到梅云的身上，“你……是梅花小院的丫鬟吧。” 梅云暗暗叫苦，却也只得恭敬地行礼，“回侧妃，奴婢是梅花小院的主事丫鬟梅云。” 李婉细眉眼微微眯起，笑得轻浅，“一大早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梅云噎了会儿，期期艾艾地说，“奴婢……呃，梅花小院里的冰不够了，奴婢找汪管家商量调一些过去。” 李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神情颇为玩味。 她也不深究，淡淡地说，“如夫人与本侧妃自小认识，关系很是不错。你帮我带句话吧，得了空，本侧妃会过去看她的。” “是，李侧妃。”梅云连忙行礼，“没有旁的事情，奴婢先回去了。” “去吧。”李婉随意地挥了挥手。 梅云如释重负，急急地退了出去。 李婉勾出一抹冷笑，过来要冰？真当我是傻子呢？ 第115章 无妨，再大的事情，我都会帮你搞定 梅花小院内，已然慌作一团。 春环跑进跑出，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夫人，您别吓我啊。” “这么大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梅朵已经在王府里转了一大圈了。 另外两个丫鬟也是，没头苍蝇一般地在府里乱窜，还得避着人，不能让人知道夫人不见了。 “快站好，王爷来了。”梅云刚出门，又跑了回来。 几个人慌乱地站正。 东方昊面色冷肃，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汪兴急急地跟在后头，嘴里叨叨着，“王爷，昨晚风平浪静，护卫没有过来通报异常，如夫人肯定还在王府。” 东方昊俊颜无波，稳稳地踏入院内。 丫鬟们都有些抖索，“见过王爷。” 冷冷地瞟一圈，沉步走去卧房。 里面是老样子，楚思九不喜帷幔帐帘以及繁杂的花饰，屋内整洁清爽，一眼便可以看清全部。 “床榻有整理过么？”他淡声地问。 汪兴愣了愣，急忙出去把春环喊来。 “回王爷，卧房都是老样子，奴婢没有整理过。”她轻喘着。 “你们几时发现她不在的？”东方昊的眸中透着思虑。 “五更，奴婢五更不到起的床，按以前的惯例过来门前候着，等了一刻多钟，没有听见动静，便想进去唤她。然后看到的便是这番情景。”春环口齿伶俐。 东方昊不语，眸光深沉。 床榻之上有明显整理过的痕迹，不是丫鬟弄的，便是阿九自己整理的。 想了想，他又问，“昨晚看她睡的吗？” “是的，奴婢伺候夫人睡觉的” “几时？” “与往常差不多，戌时二刻（19:30左右）的样子。” 东方昊冷眸紧紧眯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眉宇紧紧蹙起，他缓缓地走去院子，“汪兴，你让鸣沙带人，把王府的每个院落都搜一遍。” “是，王爷。”汪兴转身想退。 眼角却瞍到了一个身影，瞬时停了步子。 “夫人，您怎么……”春环惊喜地叫起来，立时想到王爷也在，捂住嘴又垂下头。 东方昊蹭地掉转回头，只见得楚思九揉着眼，从偏房的方向过来。 她穿得不是寝衣，而是一件平常在院子里出入的常衣。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她抬起头，眸子落在东方昊的身上，又轻轻滑过。 院子里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出声。 楚思九也不以为然，又拿手揉了揉眼睛，“过五更了吧，春环帮我准备衣裳。” 她径自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昨晚你一直在偏房？”东方昊的声音里含了怒气。 “唔。”楚思九没有回头。 东方昊猛地蹬一脚，几步跨到她的身后，狠狠地挽住她的腰，唇瓣压着她的耳垂，声音寂寂，“偏房里没有床，你就这么想躲开本王。”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这霸道总裁的意思是，她是为了避开他的夜间游戏，才跑去偏房的？ “唔，您这么理解也行。”她淡淡地认了下来。 东方昊气急，猛地推开她。 身子站直，他静静地看她，眸光冷傲无情，便如一只受了挫折的老鹰，清冷寂寥。 楚思九被他推了一个趔趄，稳住身体，她淡淡地说，“王爷慢走不送。” 气息凝重，倏尔，东方昊用力地甩一记袖子，绝然离去。 楚思九恍若未见，缓缓转过身，往卧房走去。 昨晚，见过他与李婉的现场表演后，她在偏房的案几前正襟危坐了一整晚，心里已经凉透了。 …… 从梅花小院出来的东方昊，身形凛冽，气息寒沉。 汪兴战战噤噤地跟在后头。 主院内，李婉依旧呆在厅堂。见到东方昊进来，她殷勤地凑上前，“王爷，您回来了。早膳想吃什么？妾身去安排。”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东方昊冷冷地瞥她，“回自己的院子，非传莫入。” 这话讲得一点都不客气，便如一个巴掌煽在李婉的脸上。她唇角微微抖动，面上依旧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欠一记身，“妾身告退了。” 她姿仪高贵地缓步出去，心里却是一阵阵地寒凉。 这个男人太厉害，昨晚醉成那样，又被她百般的撩拨，似乎有了反应，却又冷淡地将她推开。 她有媚药，却不敢用。 用了若被揭穿，便会如韩明珠一般，再无出头之日。 她宁可从长计议。 厅堂内，东方昊怼上了汪兴，面色黑沉，“李侧妃为何会在我的卧房？” 汪兴愣了一瞬，结结巴巴地说，“您喝多了，是她……扶着您进去的。” 东方昊凝起了眸子，“后来，她为何没走？” 汪兴叫起了苦，“王爷，她是您的侧妃，若要走，也得您发话呀。” 东方昊呼吸一紧，冷眸跟着紧起，“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她进主院。” “是，王爷。”汪兴连忙应下。 东方昊的情绪已经平定下来，凝着眸子若有所思着。 汪兴心里头揣着事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 “有话要讲？”东方昊凉凉地看他。 汪兴挠了挠头，嗫嚅地说，“王爷，昨晚您喝多了，动作大了些，把李侧妃的裙子撕了条大缝。回府后，您走路不稳，与她倚在一起，姿式……暧昧。有好些下人都见到了，属下估摸着，这会儿府里头已经传开了。” 他意有所指，说来说去，就是怕传去梅花小院嘛。 “你没有做防范？”东方昊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心里头咯噔起来。 “属下已经关照过下人，但是，防不住……别有用心的人啊。”汪兴说得含蓄，眸子一眨一眨的。 这些日子他已经看清楚了，李侧妃心机深沉，绝对是个来事的。 东方昊自然听得懂，冷锐的眸子浅浅眯起。 良久，他淡淡道，“昨晚李侧妃乘坐的马车坏了，你去找个懂行的人，仔细地检查，究竟坏在哪里？” 汪兴一愣，脑子立时转过弯来，“是，王爷。” 他急急地退去办差。 东方昊的心情还未爽利，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着。 宋佑的话又在他的脑中响起，“……她若是把您放在心上，会这样么？” 沉沉地叹出一声，阿九，你把本王放在心上了么？ …… 王府门前，水寒冰滞沉地看着楚思九，“昨晚没睡好？” 楚思九笑起来，“有这么明显么？” 水寒冰凉凉地看了她片刻，突地莞唇一笑，“无妨，再大的事情，我都会帮你搞定。” 什么节奏？ 冰山也会绽放春颜？ 楚思九惊了艳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寒冰公子，原来你会笑啊。太TM漂亮了，秦陌人只能提住你一只鞋哇。” 水寒冰立时僵住了脸，“别把我与他比。” 第116章 不约，自便 肖剑最近有点烦。 也说不出来具体烦些什么，总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看什么都不顺眼。 因为忠勇侯国丧之事，各个府院都很沉得住气，业城难得这般风平浪静。 左右无事，他在相熟的茶楼里订了个包厢，躲清闲。 两盏茶下肚，身体正舒服着呢，突地，他觉出一阵熟悉的杀气，眸子微凛，手掌应势压到剑柄上。 门帘掀开，一张精巧灵致的笑脸出现在面前。 “肖侍卫很清闲嘛。”楚思九笑吟吟地进来。 水寒冰面色沉寂，清冷地看着他，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肖剑松一口气，很显然，他察觉到的那阵杀气，便是这位寒冰公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起身行礼，“如夫人说笑了。” 楚思九依旧乐滋滋的，三两步地走过去，捡他对面的位子坐下。 “肖侍卫坐。” 肖剑面露疑色，缓缓地坐下身子，“如夫人是来找我的？” 楚思九大咧咧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回头看一眼水寒冰，声音清脆，“你也坐啊。” 水寒冰冷沉地摇摇头。 楚思九也不勉强，回过头去，“肖侍卫，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肖剑眉心微微一抽，顿了顿神，他谨慎地问，“您想问什么？” “别怕，我不会难为你。”楚思九浅浅地抿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只是想知道，阿娇是被谁杀的？” 肖剑撩起眸子，看一眼后面的水寒冰。他大概知道，楚思九是打算替阿娇报仇了。 “如夫人，这件事情您去问王爷比较好。”他推诿道。 楚思九轻笑一声，眼眸低低地垂下，“何必为这种小事麻烦王爷呢。” 肖剑为难地皱起眉，“在下不敢自作主张。” 楚思九歪起头，眸光莹莹地盯住他，“肖侍卫不说也可以，这些日子我大概也明白了，想要取我性命的人很多。比如韩家、李家、睿王府、怡王府、威武将军将、镇武将军府、大理寺正、工部户部尚书府……” 她一口气报了一串名字，见到肖剑惊诧的眸光，她的唇角莞得更高。 “肖侍卫不说的话，我就一家一家惹过去，冤不了他们。” 肖剑的面色变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思九自得其乐，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每个月给寒冰公子支不少银子呢，这样至少亏不了。” 嘎嘎地笑了一阵，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肖侍卫耳聪目明，就等着听消息吧。” 肖剑知道水寒冰就是“孤狼”，也知道阿娇与楚思九的关系。若她真的发了狠，业城必然兴起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见她真的要走，肖剑急忙喊停，“慢着。” 楚思九停了脚步，缓悠悠地转过头，“肖剑卫有话讲？” “是韩家的隐主。” “隐主？” “你也见过，那日在楚府门前，最先出来的两人便是。” “就是那两个穿青衣的武林高手？” “是。”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两只的武功很高，以鸣沙的功夫，也是二打一才挡住的。 斜过头瞟一眼水寒冰，干得过么？ 水寒冰象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清淡地说，“这单我接了。” 楚思九缩一记脖子，大神果然牛逼啊。 “韩家的隐主，是从冀北的暗隐门里出来的，不好惹。”肖剑友善地提醒了一句。 水寒冰的眸中噙了一份凉意，“那又如何？” 大神不怕。 哦了，楚思九挺直了腰杆，随意地朝肖剑挥挥手，“走了。” 大摇大摆地，二人果然走了。 肖剑皱紧了眉头，一时吃不准自己是不是办了桩错事。 心烦呐。 猛喝一杯茶，他起身回府。 如夫人要去杀人，怎么着也得知会一下王爷吧。 …… 肃王府。 东方昊心头郁结，沉闷地坐于书房的案几前……品茶。 他心思深，面上无甚表情。 “王爷，梅花小院的主事丫鬟送来一封信。”汪兴急匆匆地过来。 撩起眸子，东方昊的神情有些匪夷莫测，声音却很淡，“拿过来。” 手指白皙修长，动作轻缓地从信封里捻出一张信纸。 竟然是狂草体：不约，自便。 东方昊的眉头拧紧了，眸子紧紧地盯着这四个字，冷隽的眸光忽闪忽闪。 “丫鬟走了么？” 声音冷沉，不带一点情绪。 “属下让她在外面候着。”汪兴连忙答着。 “让她过来。” “是。” 只一会儿，梅云便过来了。 一早起来，便是兵荒马乱的，此时又被派来主院，她心里头寒颤颤，声音止不住地发着抖，“奴婢见过王爷。“ 东方昊冷沉沉地看着她，“这封信是如夫人出门前写的么？” “不是。”梅云断然否定，“出门前，如夫人去偏房拿来给奴婢的。” 气氛寒沉了些。 “昨晚，你没有察觉如夫人从卧房过去偏房吗？” “回王爷，奴婢昨日睡得沉，没有听到声响。” “没事了，你回去吧。” “是，王爷。” 梅云逃也似的出了主院，心跳如擂鼓。 其实，她昨晚有听到楚思九从卧房出来，基于间谍的本能，她偷偷起身看了一眼，见到她出了院门。 她纳闷，却不敢跟出去看，后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今日一早，见到楚思九不在卧房，她慌得不得了，按性质算，她属于知情不报。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她只能推说不知道。 梅云走了没多久，肖剑便来了。 他来讲的这桩事情，听着也不愉快。 “属下也是无奈，听如夫人的意思，应该会去找韩家隐主的麻烦。” “麻烦？”东方昊冷冷道。 眸子依旧落在那四个字上。 原来阿九还能写出如此恣意放纵的字体，相由心生，字如其人，她若大杀四方，也不为奇。 “孤狼出手，那二人不是对手。“肖剑实事求是地说。 东方昊慵懒地靠到椅上，眼眉淡淡地看向他，“派海清出去侦察，把韩家隐主的行踪报来。” 肖剑愕然，“王爷，您是想……” 东方昊朝他挥挥手，“去办吧。” 他心中亦有郁气，也要找个地方发泄发泄。 …… 未时三刻，楚思九果然没有出现。 “不约，自便？” 东方昊端正坐于楚思九的工作室内，嘴里轻轻哼着，“你倒爽快，只是本王是你想不约就不约的么？” 一个时辰后，他听到外面有楚思九的声音。 “梅朵，给我拿盘酸果。” “夫人，王爷在偏房。”梅朵轻声地说。 “唔。”楚思九完全不在意。 老规矩，这货别扭完了，又粘上来了。 只是这一回，她不会配合了，拿上酸果，她转身走了出去。 第117章 所以，他并不知道她落了门拴的事情 楚思九自娱自乐，完全没有搭理东方昊的想法。 马厩前，她乐呵呵地给雪球喂着酸果。 “雪球，再忍几日，我已经看好了一个院落，到时候带你上班哦。” 边上的黑雾探过头来，她也往它嘴里塞一个。 “味道不错吧，你的主人真小气，从来不给你搞这些小点心吃。不过没事，我很大方，会给你捎带的。” 伸过手，她还摸了它两把，以示友好。 楚思九想得很透彻，昨晚的场景，看着刺激，其实也正常。 不是这个女人，便是那个女人。不是现在，便是未来的某一日。 迟迟早早都会发生的事情。 关于这一段，她早就想得明白，只不过，东方昊前些时日的表现让她生了些幻想而已。 是幻想，就会破灭。 好在她还有事业，还有好些想做的事情。 国丧日快要结束了，她的青楼和画廊准备得差不多了，心中谋划着的那些事情，一二三四五，都要铺陈开来了。 想想还是挺兴奋的。 至于东方昊，她也没打算与他翻脸，生意不成仁义在。避开些日子，大家都冷静冷静。 反正，肃王府的这块金字招牌，她还是打算扛着的。 她悠闲地喂着马，身后有窸窣的走路声，还有人在说话。 “昨晚李侧妃住在主院，想必是得了王爷的恩宠了。” “是啊。李侧妃回来时，眼眉含情，娇羞难耐呢。” “不知道会不会一举得男，若那样的话，王爷应该会将李侧妃扶为正妃吧。” “是啊，咱们要好好伺候。” …… 声音愈来愈远。 楚思九唇角勾着笑，眼眸却是淡淡的。 她心里头门儿清。 马厩这里偏僻，跟哪条道都不挨边。路过的概率极小。这俩丫鬟么，铁定是李婉派来的。 这虚假妞儿，就这么点格调。 不就是被男人睡了么，需要这么得瑟高调招摇么？ 情绪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她继续乐滋滋地喂着马。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手指微微一顿，她继续抚着雪球的毛。 东方昊站在后面，默默地看着她。 眼面前的这个女人，眸光澄澈，气质清灵。他原以为自己非常了解这个女人，如今看来，很多都只是皮毛。 “打算替阿娇报仇？”他淡声问。 “恩。”楚思九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知道后果么？”他又问。 “杀回去，或者站在原地，他们都不会放过我。”楚思九想得很清楚。 东方昊点点头，冰冷的眸子浅浅地眯起，“替阿娇报完仇后，你还有别的打算么？” 这句话的内涵很丰富，从他的嘴里出来，更是显得意味深长。 楚思九心头凛起，只觉得后背冷飕飕。 转过身子，她淡定地打量他，“国丧一过，画廊、青楼都要开张，打算赚银子呗。” 东方昊缓缓地朝她走来，霸道地将她逼到马槽边，再无退路。 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声音冷沉又带了些肃杀，“你想做的事情，讲出来，本王自然会替你做主。不必麻烦外人。” 楚思九的恼意上来了，猛地推他一把，虽然纹丝不动，却也表了态度。 “花钱办事，是我自己个儿的事情，麻烦王爷，才是不应该。” 东方昊冷冷地磨了一记牙，“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么？” 楚思九蹙了蹙眉，“身份？王爷是想让我自称贱妾么？” 东方昊的脑子“轰”地炸了，眼睛里是搂不住的怒火。后退两步，他阴沉着脸，又用力地甩一记袖子，转身离去。 楚思九微微地弯过头，看着他沉稳地踏步而去。 “贱妾。”她喃喃着。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呐。 …… 夜里，楚思九在卧房的门上，挂了老大的一道门拴。 一整晚，她心无旁骛，睡得极香。 第二日五更，她准时起来开门，一通忙乎之后，便窜出门去跑步。 当务之急，要把这副小身板练结实了。 她已经有了锻练方向。 上一世，她在法国呆过几年，那里是跑酷运动的中心，她有练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工作原因离开法国，中途放弃了。 跑酷被称为求生的技术，很适合现在的她来练。 她跑得起劲，完全没有留意主院方向的动静。 东方昊悄没声息地过来，站在一处角落看她。昨晚他出去做贼，这会儿刚回来。 所以，他并不知道她落了门拴，神情还算自在。 “王爷。”汪兴过来了。 东方昊朝他挥挥手，意思是赶紧滚蛋。 汪兴讪讪地退了回去。 跑完三十五圈，楚思九又气喘吁吁地走了两圈，没有往主院的方向瞧一眼。径自回了梅花小院。 她已然想通了，对于自己想不着的人，看了也是白看。 她潇洒而去，把东方昊凉在那里，半晌迈不开步子。 汪兴远远地看着，心里头感叹。 王爷俊美绝伦，又财势惊人，业城那么多女人扑他，哪怕是晴雪小姐这样的倾城绝品，他照旧不看在眼里，却单单看着如夫人的脸色过日子。 这大约就是世人所说的，一物降一物吧。 …… 辰时，就在楚思九出门的当口。 有人在明马街的一处荒废园子里，发现了韩家两位隐主的尸体。 每人各中两刀，其中一处为要害。 同时，水寒冰淡淡地与楚思九交待，“韩家隐主已经死了。” “哇塞，你真厉害呐。”楚思九惊叹，大神果然是大神。 “不是我一个人杀的。”水寒冰实事求是。 “恩？”楚思九轻眨起眼。 “人是肖剑从院府里引出来的，两人追至一处荒废的院子，肃王爷出手杀了一个，我跟过去杀了另一个。” 水寒冰心头不忿，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情，杀人竟然靠抢。他要是跑慢一步，后面那个都轮不上他杀。 楚思九轻蹙了眉头，这货还真是来劲了。 “韩家会查过来么？”她比较关心这个。 水寒冰幽幽地看她，“我和肃王爷用得都是钢刀，虽然不趁手，却不会被人看出端倪，应该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楚思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二人，很有默契么。干起坏事来，脑细胞都很发达。” 水寒冰只能听个半懂，略显莫名地看着她。 “夸你们呢。”楚思九眉头挑了挑，眸光严肃，“总算替阿娇报了仇了，过了国丧期，我要汪兴为阿娇好好地操办一场，以慰亡灵。” 第118章 是我，别吵 当天晚上，东方昊便发现她落了门栓。 使劲推一把，房门发出轻微地“咔哒”声。 楚思九很敏感，眼睛“噌”地睁开，在黑暗的环境中，耳朵显得格外的灵敏，她仿佛听到东方昊的沉重的呼吸声，还有他默默离去的脚步声。 心里头是说不出来的酸楚，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 之后，二人进入了冷战期。 楚思九反正是避着东方昊，进去出来，都会绕过主院，晚上亦会落上门栓。 忠勇侯要做五七，东方昊又被皇帝派去撑场子，不过，他没有带女眷。 那日的事情，他已经查清楚了，马车应该是李家动的手脚。 至于李婉？ 东方昊在脑子里画了个问号。那一日虽然喝多了，但是还未达到醉酒的地步，不能排除她又动了什么手脚。 结论就是，李婉的城府很深。 东方昊冷冷笑着，阿九在他面前玩花样，如何都能忍。别的女人么，就是作死。 李婉备了衣饰，久久不见汪兴过来通知，心里焦急，“巧儿，你去前院看看，王爷什么时候出发？” “是，侧妃。”巧儿知道关键，急急地出了院子。 一刻钟后，她沮丧地走回来，“王爷早就走了，奴婢问了汪管家，他说王爷没有带女眷。” 李婉轻“哦”了一声，难道王爷查出那日的事情了？ 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更是乱糟糟一团。 “不行，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她喃喃着。 在屋子转了好几圈，她掉过头去，细眉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去查探一下，韩侧妃每日都在做什么？” “是，侧妃。”巧儿转身出去。 这李婉的心思真是没法猜，韩明珠都消停辣么久了，收心养性，平日里基本不出晴川院的大门。 你去打听她干嘛？ 李婉笑眯眯，我这会儿倒霉，看看更倒霉的，心情才会好点。 这个逻辑必须满分。 …… 过了五七，再过一日，国丧日便解除了。 忠勇侯府里的气氛很是微妙。 “皇兄，上回我讲的青楼--新烟翠，后日就开张了。这几日已经开始接受预订，果然火爆啊。皇弟订了莫愁的场子，一起去吧。”东方俊鬼搓搓地凑着东方昊。 “好。”东方昊淡淡地应了下来。 东方俊诧异地看他，“皇兄，您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皇弟备了好些劝词，还没用呢。” 东方昊的心情不爽利，闷声道，“后日朱雀街会有一家画廊开张，里面有你想要的千叶青的画作，你记得去看一下。” “真的？”东方俊的眉毛挑得老高。 东方昊懒得理他，兀自低垂了眸子，想起了心事。 东方俊知道他的脾气，不以为忤，自顾自地傻乐起来。 主人过来拜谢，一大群人，领头的是未来的忠勇侯--燕启诚。 他今年四十五岁，国字脸，大眼睛高鼻梁，年轻时也是帅哥一枚。作为大府院的掌舵人，需要操心的事情多，面相便显得老了。 进来之后，他便团团作揖，到处与人致谢。 他位份高，别人不敢受礼，又要还回去，场面一时混乱。 东方昊神情淡然地看着。 他自幼便与忠勇侯府相熟，五年前，燕欣怡在城外被强盗掳走，便是他帮忙救回的。 那件事情干系到燕欣怡的闺誉，不便声张。以最小化的方式处理了，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也有份。 所以，燕启诚每回见到他都是客气得不得了，逢年过节，也会送上大额礼品。两家关系极好。 “肃王殿下，家父生前十分掂念你呐。”燕启诚感慨万千，语声哽咽。 “侯爷客气了。”东方昊恭敬地行个礼。 燕启诚似有什么话要与他讲，想了想，又忍住。拍拍他的手，走去下一家致谢。 东方昊默默地坐下，继续思虑他的心事。 他已经想好了，今晚无论如何要去拨门拴。 …… 与往常一般时间，楚思九收拾妥当，打算上床睡觉。 打发了春环，她过去上门栓。 唔？ 她愣住了，这门……怎么这样了？ 门栓被卸了，平平整整的一块板，啥啥都没了。 傻眼了。 她恨恨地咬起了牙，铁定是东方昊搞的鬼。 无奈，她只得搬了椅子堵住门，深更半夜，推起来声音也很响。谅他东方昊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 果然，后半夜，东方昊轻轻地推了推，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堵着，便不再推门。 楚思九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哪里知道眼面前竟然有一团黑影，眼眸挑起，刚想叫。嘴却被捂上了，“是我，别吵。” 楚思九服了，用力扯开他的手，恨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东方昊不搭理她，眸光沉沉地瞪着她。 即便光线不畅，楚思九亦能感受到他眸中的暗芒，沉静而有力度。 心里头发了毛，“喂，你说句话呀。” 突地那个沉重的身体压住了她，唇被覆往了，辗转地往里深入。 楚思九“唔唔”地挣扎，拼命地想要扭开头。 然而她哪里是他的对手，两手只被他捏住，举到头顶，身体更是被覆得严严实实。 他吻得投入，舌尖不时地挑逗着她，气息悠长。 卧房里的温度一格格地升高，不知不觉中，衣裳被褪得干净，他的滚烫的唇，在她的身上游离。 迷情乱意中，楚思九的手被他送到了下面。 他呼吸急促，唇舌在她的脖颈处徘徊，声音沉哑又性感，“阿九，你欠我一回礼，用口吧。” 楚思九被他吻得迷乱之极，迷迷糊糊地伏起身子，缓缓地往下沉去。 该还的总要还，还了就清静了。 …… 东方昊的愉快是显而易见的，眸中俱是满足的喜悦。 扯过楚思九，牢牢地将她控在自己的怀里。 对于他的霸道，楚思九早已麻木了。小女子不与大男人，尤其是这种武功高强的大男人对抗。 该认怂时，就认怂。 她甚至不与他理论，他答应她的第四个条件。 做都做了，还叨叨个啥。 缩在他的怀里，她默默地阖上眼。 心里头却是悲凉。 那日晚上，她心凉如水，呆怔怔地坐了整个晚上，想通了两件事情。 第一，她爱他，若狂。 第二，这个男人是不能爱的。 她原以为，他已经读懂了她的拒绝。他是王爷，高高在上，能睡的女人千千万，不至于纠缠她不放。 哪里知道，他又来了。 而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喧嚣着向他靠近。 堕落啊。 她心里叹着，却在那股沉雅又熟悉的气息中沉沉睡去，安稳无比。 第119章 梅云，你又来送信？ 睁开眼，床侧果然没有人。 楚思九轻轻地叹了一声，裹了被单，下床找衣裳。 门前的凳椅已经搬开，显示他是从这里出去的。那么，他是如何进来的呢？ 春环推门进来，“夫人，您醒了。” “恩，这里没事，你出去准备吧。” “是，夫人。” 一通收拾后，她狐疑地走去窗前。眼眸一滞，NND滴个熊，这货使的这招叫声东击西吧。 门板是用来吸引她的注意力的，关键的部位在窗。 那些个插销什么的，全部都被拆了，探头一看，果然装在外头了。 楚思九果断被气笑了。 昨晚，她见窗户关得好好的，就没在意。原来给她玩这一手。 没奈何，这里是肃王府，大到一座府宅，小到一个插销，都是他的产业，他想如何便如何，轮不到她说话。 想要话语权，女人当自强！ 沉一口气，她出门跑步去了。 九月初始，秋意尚未兴起，满眼俱是葱茏的绿意，眼睛舒适极了。 今日是国丧期的最后一日，她有很多事情要做。 至于那个男人，她只有且行且想办法。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一边跑，她一边嚼着纳兰性德的诗句，心情淡而淡之。 情之一事，上一世她只有朦胧的感觉，未曾落到实处。 这一世，倒是落到实处了，却只有嘿嘿二声。 …… 梅云这个倒霉催的，又被楚思九派去主院送信。想到王爷的那双冷肃的眸子，她心里头抖出的都是寒气。 汪兴站在院前，见她捏了封信过来，立时有了不详的感觉。 “梅云，你又来送信？” “恩呐，如夫人让我给王爷送封信。” 她局促不安，手指捏着信封，不安地看着汪兴。 “你在这里候着。”汪兴只觉得头痛，接了信进去。 “汪管家。”梅云叫住他。 “恩？”汪兴止了步子，纳闷地看她。 “这封信是如夫人出门前，去偏房写的。您与王爷提一下。”梅云惴惴道。 汪兴知道她怕王爷，安慰地笑一笑，“知道了，你等着哦。” 书房内，东方昊正与宋佑商谈生意之事。 “王爷，江南封地交了之后，几大商业世家都有派人过来，想渗透进来抢生意。我派人查了，都有权贵后台撑腰。” 东方昊微微蹙起眉，“做生意之事，拼的是财力，商业世家有银子，确实不好办。” 宋佑也是皱眉，“虽然那些田户与我们相熟，但是架不住他们联手提高收购价格。” “提价的话，北地那边会如何？”东方昊淡声问。 “咱们一贯与他们以物换物，马匹由马场自销，皮毛、羊奶之类的由慕容家分销。北地那边的商家很豪爽，把情况讲清楚，可以多要些物件。”宋佑沉吟着说。 “那你好好算算，今年就少赚五成，让那几家做一回蚀本生意。看他们明年还有兴趣没有。”东方昊家大业大，无所谓这些损失。 “行，我也是这么想。” 宋佑坏坏地笑，敢来撬墙角，老子让你们输掉底裤。 谈完了正事，他还有桩搭带的事情要讲。 轻咳一声，神情不那么自在，“王爷表哥，前日外公又把我喊去了。” 东方昊冷瞟他一眼，“外公已经与我讲过了，我没同意。你忙你的事情去，别搅和进来。” 宋佑皱巴起鼻头，一迭声地叫起了苦，“我说表哥啊，您贵为王爷，想如何说便如何说。可我不行啊，您就当是可怜我，至少让我把话说完，也能给个交待不是。” 东方昊很不高兴，低垂了眸子，抿唇不语。 宋佑刚想发挥，汪兴在外头通报，“王爷，如夫人让人给您带封信。” 东方昊似是愣了一瞬，沉吟着说，“进来。” 与上回一样的信封，静静地摆在案几上。 “王爷，送信的丫鬟说，这封信是如夫人出门前写的。”汪兴偷偷地看着东方昊的脸色，补充了一句。 “你让她回去吧。”东方昊很淡然。 “是，王爷。”汪兴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 “住得这么近，还需要写信？”宋佑稀奇地看着信封。 东方昊并不拆信，撩起眸子，凉飕飕地看他，“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了正经走人。” 宋佑讪讪地收回眸子，嘴里嘟囔着，“字写得不错，很有风骨，与晴雪的小楷有一拼。” 东方昊的眸底涌起一股暗沉，他不喜欢听这些话。在他眼里，没有人可以与阿九作比较。 宋佑觉出了他的不悦，连忙言归正传。 “外公说，不管您同意与否，国丧期一结束，他便会入宫与皇帝商讨您的王妃人选。” 东方昊猛地抬起头，眸中闪出一道寒芒。 宋佑吓得缩起脖子，嘴里却开始叨叨，“王爷表哥，我只是个带话的，瞪死我也没用。您还不知道外公的那个霸道性子么？之前是楚家压着，他没办法，现在您还这副模样，他当然不高兴了。总之，他的耐心已经磨光光了。前些日子他身体不爽利，唯恐自己闭了眼，便没人操心这桩事情，非要办踏实了不可。” 东方昊沉着眸子，不说话。 宋佑会看眼色，感觉有机会，“老太爷也没屈着您，晴雪表妹有倾城之貌，自小精心调养，请的夫子都是大余国的顶级文人。琴棋书画，哪怕是舞技，都是冠绝业城，坐得起肃王府的正妃之位。” 东方昊冷嗤了一声，淡声道，“明日便入宫么？” 宋佑也不确定，“应该吧。” 东方昊目光深了深，很随意地瞥他一眼，“说完了？走吧。” 宋佑吃不准他的态度，迟疑地问，“那您是同意了？” 东方昊的眸子落在面前的信封上，声音淡然，“本王同不同意还在其次，关键是李家和韩家不会同意。既然外公有兴趣，便去撞这面南墙吧。” 宋佑“呲”了一声，“若您同意，这件事情自然能成。” 东方昊浅浅地莞起唇，眸子清凉，“你去与外公讲，这件事情我不会同意，若他执意要做，便去做。” 宋佑无奈了，顿了片刻，他感慨地说，“王爷，您心仪楚家女，可是她乃罪妇，又不能生育。王妃之位注定不会由她来坐。与其便宜外人，不如让慕容家的女子上位。外公对您恩重如山，就当是报恩吧。” 东方昊缓缓地沉下脸，“立国之初，楚家选择把持朝政，燕家选择退隐山林。如今这两家的下场如何？” 宋佑面色大变，脊背处寒意凛然。 世间之事，福祸无常。 看过楚家的下场，有些事情还真是……难讲哦。 第120章 阿九，又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好不容易地打发了宋佑。 东方昊的眸子重新落到案几的信封上。看了会儿，他将信封放到鼻息间嗅了嗅，总觉得上面带了阿九的幽香。 眼眸微微阖起，脑子里俱是昨晚的香艳与销魂，下腹禁不住地一紧。 手指摩挲了一会儿，他沉静地抽出信纸。 这回，是一幅画。 寥寥几笔，勾出了卧房的轮廊，门与窗作了放大处理，门栓与插销是其中的重点。 下面有一行工笔小楷：欠帐还清，恢复原样。 东方昊眸光微闪，盯着这幅画看了半晌，结论是阿九会画画，而且画功深厚。 那一行小楷更是娟细独特，饶有趣味。 不过几日而已，他竟然见了她的三种字体，而且每一种都有独到之处，难怪她有信心开画廊。 至于她信里表达的内容么。 东方昊轻轻叹一声，阿九，又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汪兴。”他扬起声音。 “属下在。”汪兴迅速地冒出头来。 “把梅花小院卧房的门窗恢复原样。”他淡淡道，然后随意地挥一挥走，示意可以出去了。 “是。”汪兴退出去做事。 一会儿拆，一会儿装，这件事情可疑之极。 甭管汪兴如何想，这种事情只能烂在肚子里。 …… 下午，楚思九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门窗，果然恢复了原样。 “这货怎么这么听话？”她很不相信地看着。 她原打算与东方昊斗智斗勇，去偏房搁张躺椅睡一晚，以示决心。哪里知道这货不走寻常路，竟然从了？ 纳闷归纳闷，她心平气和地端了一盆酸果，出门看望雪球去了。 晚膳时间，东方昊施施然地进了小院，仿似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气定神闲地坐下。 楚思九无语，到底是做王爷的，脸皮够厚。 饭桌已经摆好，菜肴亦已上齐。 汪兴做事妥贴，跟着送来了三道菜，竟然有楚思九最喜欢的螃蟹。 “外面庄子刚送过来的，尝尝鲜。”东方昊说得简单，实际情况是他下了命令，下面人费了好些周折才搞来的。 见到美食，楚思九的脑回路只剩下了一个字，“吃。” 她大快朵颐，东方昊仍旧是一派贵族作风，细嚼慢咽之。 楚思九知道他不剥螃蟹，以往她心情好时，会帮他剥些蟹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现在么，自已动手，丰衣足食。 东方昊也不介意，淡淡地扫着她。 见她没有说话的打算，他主动开了口，“你那画廊叫什么名字？” “印象画廊。”楚思九随口答道。 “印象？”东方昊微蹙起眉，“有什么说法么？” 楚思九不欲与他讨论前一世她所挚爱的，基于光影艺术的印象派作品。 只简简单单四个字便打发了他，“没有说法。” 东方昊无趣地抿了抿唇，眸底浮起一抹迷惑，只觉得楚思九取名的风格很是独特。 一时无语。 闷头吃了一会儿，他想起一桩要紧事，“明日开张，千叶青的画有几幅？” 楚思九挑了挑眉头，“两幅。一幅归你，不过得让我挂几日撑撑门面。还有一幅菩萨画，会作拍卖处理，价高者得。” “如何拍？本王答应送给八皇弟。” “八皇子也有兴趣？” 楚思九怔一瞬，她记得东方俊也是丹青高手，怎么会对别人的画感兴趣？ “皇弟最喜欢千叶青的画，收了三幅挂在书房里，看痴了。”东方昊淡淡道。 楚思九乍舌，“千叶青统共才画过九幅画，竟然让他收去了三幅。” 好想知道是哪三幅。 “统共九幅吗？阿九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东方昊凝起了眸子。 一时嘴快说漏嘴了，楚思九语噻。 带了几分不自在，她状似无意地说，“当然是千叶青告诉我的。” 东方昊静静地看着她，“千叶青的画也是阿九教的？” 楚思九噎住了，“哪能呢。” 东方昊的面色还算平静，冷俊尊华的眸子里闪了点微光。 他没再追问，慢悠悠地吃着菜。 此时天色渐暗，丫鬟拎了几盏红灯笼过来，远远近近地摆着，煞有美感。 …… 当日晚上，楚思九插了窗销，又下了门栓。 在她看来，她与东方昊就此结束了。 * 慕容府内，灯火通明。 慕容老太爷端正坐于厅堂的主位，他年过六旬，须发均已斑白。身形清癯，五官俊雅，眉宇间与东方昊有着几分相似。 此时，他明显地不高兴，横着眉毛冷冷地睨着宋佑，威压之气十足，“他还是不同意？” 宋佑好比老鼠钻风箱，两头受着气，一张小俊脸都没法摆端正。 “是啊，我好话说了一箩筐，他就是不同意。” 宋佑也是捡着话讲的，比如最后的那一句，关于楚燕两家下场的话，他就没敢讲。 太激烈，万一把老太爷气出个好歹，就是他的责任了。 慕容老太爷怒不遏，手指捏得咯咯地响。 “把云浩叫来。” “是，老太爷。”崔管家连忙奔出去。 宋佑缩了脖子站在一边，他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明确的立场，如何都可以。 没多久，慕容云浩匆匆地赶来。 他年过四十，为人正直，性格刻板，尤其愚忠，对父亲敬重有加，百依百顺。皇帝为了平衡朝堂势力，封他为丞相。 这活不好干，不过一个多月，他已是精力憔悴。 “父亲大人，叫儿子过来，所为何事？”他恭敬地行个礼。 “宋佑，你讲给舅舅听。”老太爷怒气未消。 宋佑无奈，对着慕容云浩行个礼，“丞相舅舅，今日下午我去肃王府帮外公带话……” 他叭啦叭啦BB叨叨地把过程讲了一遍，最后摊一摊手，“结果就是这样，王爷认为韩李两家不会同意。” 他帮东方昊卸了些责任。 慕容云浩蹙起了眉头，转过身，他看向老太爷，“那父亲的意思是？” 慕容老太爷气呼呼地喘着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他是王爷，王妃之位，也得由皇帝和我这个外公做主。我明日就进宫，与皇帝好好谈谈这桩事情。” 慕容云浩沉吟起来，他深谐政事，尤其目前的朝堂，韩李两家与皇帝各自把持了一半的朝政。 那两家又都看好东方肃，在他们眼中，肃王妃之位，便是未来的皇后之位。目前韩家即便败了三分，也还存着希望的。 慕容家在这个时段跳出来，实在是不明智。 但是父亲一早便做了打算，几成执念了。 况且，晴雪现年十八岁，也确实不能拖了。 第121章 孤狼，确实有一个未婚妻 那一晚，慕容府的厅堂里，很晚才落灯。 宋佑也未出府，直接宿在了里头。 第二日五更，楚思九照旧起来跑步，跑到第二十五圈时，她发现后面跟了个人。 长袖飘飘，姿仪洒脱。 居然是宋佑？ 对上她的惊异的眸子，宋佑腆出一脸的不怀好意，“一直听说如夫人疾走如飞，小爷也来体会一番。” “哦。”楚思九不打算搭理她，按着自己的节奏慢慢地跑着。 宋佑有轻功傍身，跑得轻松自在。不过，十圈下来，也出了好些汗。 他搭讪着问，“如夫人，您每日跑多少圈？” “三十五圈。”楚思九汗流浃背，面色更是红扑扑。 宋佑倒抽一口气，立时觉出了她的厉害。 静了一瞬，他开始了东张西望，今日他是带着任务前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面色有些纠结。 “说吧，有什么事情？”楚思九淡定地问。 宋佑尴尬地笑起来，“如夫人果然冰雪聪明，能猜出小爷找你有事。” 楚思九不耐烦地瞥着他，“有话快说。” 宋佑轻轻地咳一声，“外公想让你去一趟慕容府。” 楚思九一愣，“我是肃王府的如夫人，进出约会都要听王爷的。慕容老太爷若真想找我，应该与王爷讲。咱们两个私下授受的，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宋佑的脸红了些，这道理他自然懂，可是王爷那里通不过嘛。 只有继续花言巧语，“也不是什么大事，外公觉得你这些日子受委屈了，想赏你些东西吧。” 楚思九轻笑一声，眸子莹莹亮，“如此美事，你与王爷打个招呼，我也可以师出有名？” 她懒得搭理他，身姿婀娜，径自走回了梅花小院。 得了个干脆利落地拒绝，宋佑只觉得浑身上下脑袋疼。 回过头，牙关子又抽起了风。 主院的方向，东方昊静静地立在那里，冷俊的脸上沉寂一片，眸中扫出冷寒之气，阴森森地看着他。 宋佑自觉不妙，面上却端得方正。 “王爷表哥，您怎么出来了？”声音夸张，又屁颠颠的跑过去。 东方昊冷冷地剜他一道，“你在干嘛？” 宋佑叹口气，灰溜溜地说，“进去再说。” 宋佑不敢隐瞒，把昨晚商量的结果讲与他听。 “老太爷坚持今日进宫面圣，商谈肃王妃的人选。舅舅拦不住。” 东方昊沉吟不语，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着。 良久，他瞪向宋佑，“方才你与如夫人说什么？” 宋佑嘿嘿地笑一声，“外公看出你对如夫人情深意长，想找她聊聊，希望她支持晴雪表妹。当然也会许一些小恩小惠。” “就象对月梅那样？”东方昊的声音冷得象是含着冰。 宋佑尴尬地挠挠头，“差不多吧。” 东方昊冷嗤了一声，都是异想天开。阿九心性高傲贵重，哪会吃那一套。如今，她已拒他于千里之外，反是他死皮赖脸地勾着她。 “不许再去骚扰她。”他的声音很重。 “那外公那里，我该如何应之？”宋佑为难。 “就说我不同意。”东方昊一锤子下去，盖棺论定了。 宋佑真没什么特别的立场，只要能交待就行，他笑嘻嘻地应了下来，“好嘞。” …… 辰时，楚思九领了春环，慢悠悠地出了小院。 照老规矩，她从偏僻的小路出去，绕过主院，不与东方昊打照面。 以往，东方昊也会配合，轻易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是今日，他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袍衫，飘洒俊逸地立于王府门内的石阶上，那浮雕一般的俊颜，高洁尊贵，风华绝代。 颜值担当之人，果断养眼。楚思九很纯粹地欣赏了一会。 东方昊看见她过来，眸光清淡地瞥着她。 此乃必经之道，非见不可了。 楚思九犹豫地走过去，行一个贵女礼，“王爷要出门呐。” “等你。”他答得干脆。 楚思九不解地挑起眸子，“等我作甚？” “去看千叶青的画作。”东方昊提醒她。 楚思九恍然大悟，“王爷打算与我一同过去么？” 东方昊淡定地说，“我已经让汪兴备车了。” “哦。”楚思九沉吟着点点头，又一本正经地说，“王爷先过去吧，我随后就到。” 东方昊的面色黑沉了，清隽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芒，“阿九不与本王一起过去么？” 楚思九挑了挑眉，振振有词地说，“我一贯步行，还有好些个跟班在后头，哪能弃他们而去呢，那样也太不仗义了吧。” 东方昊冷磨起了牙，霸道地说，“你是本王的侍妾，本王想让你坐马车，你就得坐马车。” 哟，这货来劲了。 楚思九不怕他，梗直了脖子，“不坐。” 东方昊一时还真不能拿她如何，眸子冷飕飕，“你若不坐，本王就不让你出府。” 楚思九被他气得笑了，“王爷，咱们谈好条件的，若您违约，我可以不做您的侍妾的。” 她冷板起了脸，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 春环和汪兴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东方昊的脸已经黑沉到了极点，眸子冷冷地瞪住她，“你是不是以为本王真的拿你没办法？” 楚思九的脑子突地一晃，想起那一日被他手刀劈晕后，醒来时听到的话，“阿九，我确实拿你没办法，别跟我闹。” 心里软了一块。 他自然是有办法的，只是没有把那些办法用到她的身上而已。 “行吧，我与你坐马车。” 她骤然地一变调，倒让东方昊犯了愣。 走出王府，汪兴果然套好了马车，正候着。 楚思九探头探脑地寻着水寒冰，一般府门外停着马车的时候，他都是坐在院墙上的。 果然，抬起头便见到他了。 “寒冰公子。”她使劲地挥着手，“王爷要与我坐马车过去，你自己过去，行吗？” 水寒冰冷抿着唇，沉沉地看着她。 楚思九知道自己不仗义，可是她无奈啊。眸中俱是恳求，双手合什地与他拜了几下。 水寒冰撇了一下唇，突地一个跃起，身形折转，几下便不见了踪迹。 东方昊一直在边上看着，眸光冷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了车，帘子放下。 马车踏踏地行进起来。 仿似无意，东方昊淡淡地说，“孤狼确实有一个未婚妻。” 第122章 失身？丫的还要脸不？ 楚思九不以为然，这是事实呀。 “不过，他并不想娶那名女子，一直躲着她。”东方昊继续说。 “恩？怎么讲？”楚思九凑过头去。 东方昊眼风冷冷地扫着她，“怎么，这样就有兴趣了？” 必须的呀。 楚思九嘿嘿地笑，“他是我跟班呀，我自然有兴趣。” 东方昊仔细地打量她，她的莹澈的眸子里，有的只是八卦的兴奋。 心思松缓了些，扯过她的小手握在手中，暖融融的热量不断地发着酵，“方才怎么突然肯上车了？” 冷不丁的换了话题，又整出这种肉麻的动作，让楚思九好不习惯。 悄悄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捏得很紧。 “我怕王爷上手刀，怂了。”她随便找了个理由。 东方昊叹了一声，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掌心，“本王哪里舍得。” 这画风，转得这般诡异。 楚思九也是醉了。 “本王被李婉算计了。”他又转了话题。 楚思九吃惊地看他。 东方昊抚着她的光洁嫩滑的手，嘴唇忍不住覆上去，吻了吻。 楚思九心里扑通扑通，这货打算整哪一般呢。 “忠勇侯出殡那日，她让李家的人破坏了她的马车，搭我的马车回府。我喝了酒，她身上似乎有股子味道，嗅到后酒意更甚了。”东方昊的声音很冷。 “迷途。”楚思九轻声地说，“那香气叫迷途，气味很淡，可以加深醉酒。青楼里有人用这种香料。” 东方昊恍然大悟，突地又有了恼意，狠狠地捏她一记。 “阿九果然见多识广。” 楚思九的情绪不高，能把这货算计到床上，也是李婉的本事。 深深地呼一口气，她淡定地说，“继续说未婚妻的事情。” 东方昊看着她，深幽的眸子忽明忽暗，似是忍了会儿，他突地将她搂入怀里，声音沉哑，“阿九就不想知道，本王有没失身？” 失身？ 楚思九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丫的还要脸不？ 东方昊挺高兴，唇瓣压着她的耳廊，轻声道，“本王自然不会碰她，就算是醉了，本王也能嗅出她不是阿九。” 楚思九觉得自己的小心肝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精神受不了。有些事情就象烙饼，翻来覆去地烤了很多遍了，烫了，熟了，吃了，饱了，不必再思量了。 她不欲转变战略方针，这货是只香饽饽，迟早会被别的女人扑了。 “还是，说未婚妻的事情吧。” 对于她的冷淡，东方昊很不满意，心里头别扭得紧。 然而他有掣肘。 首先是与皇帝谈下的条件：一年内不许近她的身。 其次便是外公非要折腾晴雪表妹之事。 烦呐。 坐直了身子，他娓娓道来，“孤狼的师公风傲天，出身于红叶山庄。孤狼便是被他领去红叶山庄附近的绝寒谷练习功夫。孤狼与红叶山庄的大小姐云朵，青梅竹马。他十七岁出来复仇前，由师公作主订了婚。然而他一走就没了消息，半年前更是传了死讯，我猜测他不想娶云朵。” 楚思九常年混迹街头，很知道一些江湖上的传奇，“就是那个擅长做暗器，与唐门齐名的红叶山庄？” “对。”东方昊点了头。 “哇塞，没想到寒冰公子的未婚妻来头这么大。您是如何知道的？”她好奇地问。 东方昊是天家皇子的派头，微扬了头，理所当然地说，“这大余国会有本王打探不到的事情么？” 对于这个说法，楚思九是服气的。 她脑子好使，稍微转了转，清幽的眸子里有了些内容，“你不会给红叶山庄带信了吧。” 东方昊冷嗤一声，“本王会这么没有格调么？” 楚思九不疑有异，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跟你说好了哦，寒冰公子是我的跟班，你不能在后头捣鬼。” 东方昊挑了挑眉，眸子里闪过一道蔫损，“前些日子，本王与红叶山庄订了批弓弩，是肖剑接应的。” 几个意思？ 楚思九的眸子瞪得老大，突地她窜将起来，手爪子直接往东方昊的脖子上挠去，“你就是故意的。” 东方昊一时不察，脖子上火辣辣的一条。 一时间兵荒马乱，几个回合之后，楚思九的手脚都被他捏住，象只元宝一般窝入他的怀里。 她威武不能屈，恨恨道，“你这个封建王爷，大男子主义，嫉妒寒冰公子长得好看，武功高强，所以在背后使坏。” 东方昊被气乐了，不友好的眼光鄙夷地看着她。 “本王哪里不如孤狼。” 楚思九一时语噻，愣怔了一瞬，她强词夺理，“你心眼比他小。” 东方昊眯起眼睛，面色黑沉沉，“你是本王的侍妾，本王就是你的天，外头的男人根本不能与本王比。” 这个霸道逻辑必须给满分。 楚思九咬牙切齿地挣扎着，“放开我。” 东方昊懒洋洋地看了她一会儿，“本王罚你保持这样的姿式。” 切你一刀。 楚思九恼恨之余，又觉得这货转了性子。说好了走高冷路线的，怎么玩起了小孩的把戏？ 武力值不匹配，弱的那方没有发言权，楚思九无奈地别过头，不看他。 幸好朱雀街离得不远，马车踏踏地停了下来。 “王爷，到了。”车夫在外头叫着。 “松开。”楚思九挑起了眉毛。 东方昊确实转了性了，总归是吃不着，便如现在这般闹着，他心里头也踏实。 “我若不松开呢？”很不以为然地瞟着她。 楚思九腰劲够，突地一拧腰跳了个半起，嘴起牙落，用足了吃奶的劲头，啊呜一口咬住他的上臂。 东方昊没料到她还有这么一手，低垂了眸子，面色古怪的看着她。 “阿九果然泼妇啊。”他啧啧着。 楚思九的腰腿劲头过了，松开牙，无处着力的小身板又落回到他的怀里，微微喘着气，“现在可以松开了吧。” 东方昊轻轻摇头，黑眸里带了嫌弃，“陆道仁说得对，唯女子难养也。” 楚思九眼里喷了火，恨不得捏死他。 轻轻放手，又将她扶正坐好，东方昊一本正经地盯住她，眸光深幽，“在我这里如此，便也罢了，外人面前可不许这般。” 楚思九喵了个咪，默默地在心里头喊了一声“靠”。 衣服皱得不行，她垂了脑袋收拾着。 东方昊也不言语，兀自摸了摸脖子，估摸着那里会有一条血痕。 楚思九抬起头，眼睛眨巴了两下，“噗嗤”笑出声来。 靠上前，好好地帮他整理了一番衣服领子，唇角挂着酒窝，声音揶揄，“王爷，一会儿可别乱动了，露出来会让人笑话的。” 东方昊完全不在意，慵懒地扬起脖，“本王受了皮肉之苦，阿九要赔。” 楚思九呲起了牙，脑回路迅速地往黄色的方向奔去，耳尖子绯红。 东方昊挺满意，拂起袖子，摆出一副“你懂的”表情，款款地走下马车。 第123章 哼哼，看你不巴着阿九 今日是国丧期开禁的头一日，朱雀街上有好几家新开的店铺。 时不时地有鞭炮声响起。 印象画廊的牌匾用红绸遮着，大贵站在门前。见着楚思九的身影，他立时窜去了九娘珠饰店，“二小姐来了。” 刘文成和小苏儿都是精神一振，“赶紧赶紧，把备好的鞭炮挑子拿出来。” 大贵一边往内院跑，一边说，“王爷也来了。” “啊？”刘文成惊悚了。 他最近经手的事情太多，有好些是见不得光的，心里头虚着呢。 小苏儿却是眼眸子冒光，极其兴奋。她只远远的瞟过一眼肃王爷，知道他长得俊美，而且气质潋滟，贵气十足。 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摩一回，激动呢。 急急地便往外跑。 刘文成知道她的心思，郁闷得紧。 拿了鞭炮出来，正好东方昊与楚思九也到了画廊门前。 “见过王爷。”刘文成急急地上前行礼，小苏儿跟在身后。 东方昊疏淡地瞟一眼，没有搭理。 他是高冷王爷，一贯是这般作派，没有人觉出不对。只是楚思九冷冷地撇他一眼，很是不悦。 “二小姐，可以开业了么？”刘文成悄声问。 话音刚落，一道森冷的眸光扫住了他，声音寒沉，“你唤她什么？” 刘文成一个哆嗦，不知所措地嘟喃着，“小的……小的不敢。” 楚思九皱紧了眉头，挡在刘文成的前头，“王爷，今日是我的画廊开张之日，您给点面子，别闹事行不？” 东方昊面色有点僵，居然就闭嘴不语了。 小苏儿全身发抖，肃王爷贵气俊美不假，却不是个好相与的，稍有不慎便会得罪了，落个不好的下场。 还是躲远些吧。 楚思九回过身子，对刘文成说，“等寒冰公子到了，就开业。” 刘文成心头一寒，偷偷地看一眼东方昊，心道，这话是不是又犯了王爷的禁忌？ 他不敢应答，只是拿一双好无辜的眸子，看着楚思九。 东方昊心里头果然不舒畅，不过他喜怒不形于色，面色如常，沉静而立。 场面有些尴尬，因为要等人，这些人就得在街面上傻站着，尤其是中间还有一位高贵的王爷。 周遭疏散地站了好些人，不敢过来，却竖起耳朵听着。 楚思九也尴尬，只好指挥大贵在门前铺好红绸，又摆好鞭炮架子。 刘文成为了减少不适感，殷勤地帮着忙。 关键时刻来了救场的，东方俊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见到东方昊的身形，高兴地奔将过来，“皇兄，您来了。” 东方昊狐疑地看着他，“你如何会在这个时辰出现？” 东方俊是名士作派，夜夜笙歌，晚睡晚起，平素里这个时间，他还在卧榻高枕呢。 “是皇兄说的呀，今日朱雀街有画廊开张，内有千叶青的画作。皇弟心之切切，哪里还睡得着，一早便过来了。”东方俊眼眉挑得老高。 “但是皇弟看了几家新开的铺面，没有画廊呀。” 他又露出疑色。 突地，他脑洞大开，“皇兄也是来看千叶青的画吧，难道是这一家？” 调回头，他看向牌匾，上面还有红绸遮着，看不出端倪。 东方昊终于给了反应，“还没开业呢，且等着。” 东方俊呆了呆，不可置信地环视一圈，“这家画廊的掌柜端得好大的架子，皇兄您都站在这里了，竟然还不开业？” 眼风瞄着楚思九，他明显地愣了一瞬，悄声问，“皇兄，您把如夫人也带出来了？” 东方昊状似无意地撇一眼楚思九，淡声道，“这画廊便是她开的。” 啊？ 东方俊象是被雷劈了一道，面色古怪之极，“皇兄，您竟然允许小妾出来做生意？” 什么话呢？东方昊不高兴了。 他虽然偶尔会拿侍妾这个称谓压一道楚思九，却听不得别人叫她小妾。 冷眸子轻飘飘地落到东方俊的脸上，声音凉凉的，“不可以么？” 东方俊觉出了他的不悦，心里头咯噔着，皇兄对这位楚氏如夫人果真是另眼相看呐。 他会看眼色，立时嘿嘿地跟出一句，“这是皇兄的家事，皇兄认为可以，便是可以。皇弟哪里会有看法。” 东方昊冷哼一声，淡声道，“日后千叶青的第一手画作，只会出现在这个画廊。” 东方俊大惊失色，“皇兄的意思是……如夫人认识千叶青？” 东方昊不置可否地抿起唇，神情倨傲。 哼哼，看你不巴着阿九。 果然，东方俊看向楚思九的眸光变了，带了某方面的渴求，灼灼有神哇。 楚思九早就见到他了，却懒得过去招呼。此时见他眸光有异，大概猜度出东方昊与他说了什么，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不过，她的心思不在这里。 水寒冰这厮奔去哪里了？春环这伙人都到了，他怎么还不见人影？不会是生气了吧。 “大贵，你去周边找找寒冰公子，就说我这里等着他过来开业呢。”她吩咐道。 “好的，二……”大贵是只机灵的，立时觉出这个称谓有问题，咬牙吃了进去。 他离开才一会儿，东方俊便凑去了楚思九身边，“如夫人，听说这画廊是你开的？” 楚思九淡淡地行一礼，“八皇子殿下有礼了，这画廊确是我开的。” 东方俊笑得隐晦，“日后多多关照哦。” 楚思九半笑不笑地看他，“八皇子殿下真是客气了，这本该是我说的话，请您多多关照才对。” 东方俊咧起唇，“一定一定。” 这二人正客气着，大贵已然跑了回来，站在边上不敢打扰。 楚思九将视线转向他，意思是，如何？ 大贵胆怯，看着东方俊不知如何是好。突地，他急急地与东方俊行一礼，“小的见过八皇子殿下。” 东方俊是个随和性子，淡声道，“免礼。” 楚思九轻叹，与这种皇子皇孙站一排真是麻烦，都没法好好地说话。 大贵朝向楚思九，吭哧着说，“寒冰公子已经到了。” “哦。”楚思九四望了一番，没有见着身影。 不过，她也无所谓，大神嘛，就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文成，开业了，把红绸子掀下来。”她朗声道。 “好的。”刘文成把称谓给省了，拿了根竿子，轻松地挑下红绸。 “印象画廊。”东方俊轻声地念了一遍，眼眸眯起，透出些不懂。 大贵在身后燃了鞭炮，立时喜气的噼啪声响彻了半条街，好些人借了这个机会过来恭喜。 这就算是开业了。 第124章 冰雪，聪明，出些奇招也不足为奇 肃王府的如夫人楚氏，也就是楚家硕果仅存的嫡二女楚思九，在朱雀街上开了一家画廊。 这个消息便如一阵风似的，转瞬间传遍了业城。 只一个时辰，各个府院的探子接蹱而来。 因为东方昊与东方俊二位皇子在内压阵，探子的档次太低，竟然不敢入内。 “高妙啊，不论是绘画的手笔，还是意境，均有独到之处，非时下之人所能及啊。”东方俊站于千叶青的画作之前，啧啧称道。 东方昊则眸光深邃，盯着那幅据说是送他的画作前沉吟不语。 激浪汪洋的波涛中，高高地拱起一段枯木，这一部分由深浅不一的墨笔而成。只是在枯木的侧面，悄然生长着一抹翠绿的枝叶，清翠欲滴，又生机勃勃。 便如他书房里挂着那幅《秋日》一般，这幅叫作《新翠》的画，也带着一股蓬勃又昂扬的生命力，却更加的意味深长。 “皇兄，这幅挂在欣赏区，是不打算卖的意思么？”东方俊看得垂涎三尺，恨不得都捧回府去。 东方昊淡淡地瞥他，“这幅是我的。” 啊哦。 东方俊立时无语了，想了想，还是干正经事情去。 腆着脸，他凑去楚思九的面前，“如夫人，千叶青的那幅《菩萨图》要拍卖三日，能不能缩为一日，本皇子在这里候一日，就当是帮你看店了。” 楚思九挑了挑眉毛，“王爷答应送您了，自然会拍下来，您就安心回府等着吧。” 东方俊托了下巴想了想，觉得不放心，“你这种拍卖法，随时都有可能跳个人出来截胡，万一被别人拍去该如何？” 楚思九邪性地笑一声，“价高者得，最后就便宜我呗。” 东方俊面色僵硬了，“如夫人，都是自己人，给个方便。” 楚思九撇了撇唇，语气淡缓，“八皇子，我开店做生意，规矩都是定好的，你过来让我改一改，下回睿王爷过来，再让我改一改，业城这么多的权贵，我哪个都得罪不起，前改后改的，我这店还如何开？” 东方俊语噻了，“行行，我先交钱做会员吧。” “对喽，这个态度是正确滴。”楚思九呵呵地笑一声，顺手拿出一个簿子记好，又拿出事先备好的收条，“这一百金是会员费，随时可凭收据来退。” 东方俊出来买画，自然带着银票的。 交完银票，得了个111的会员号，他理直气壮地走去拍卖区。 千叶青的《菩萨图》标的起拍价为三百金。 “五百金。”东方俊豪迈地报出一个价。 拍卖区的中间摆了一张圆桌，边上站了一个润笔的书童。 听了东方俊的话，连忙在一个规整好的簿子里，写好拍卖价，又请东方俊签上大名。 下一刻，《菩萨图》的边上赫然挂上一块小牌，现拍价：五百金。 “阿九好算计啊，这般下来，不仅画作可以卖出好价钱，会员费也能供你日常进货之用了。”东方昊缓悠悠地踱过来。 他在画廊里转了一大圈，基本看懂了中间的格局。 四间门面，刚好分成四个区域，分别为收画区、欣赏区、售卖区和拍卖区。 收画区里坐了个资深的老画工，用来鉴别字画的高下，与售卖之人商谈价格、签订合约等相关事宜。 欣赏区挂的字画来源用途比较杂，有些可能是已经卖掉的，有些可能是挂着看客户反应的。 售卖区都是一口价，是否会员均可购买。 拍卖区嘛，会员专享，交过会员费的方能竞拍。 入口处的斜角做了一组柜台，售卖顶级的香茶；靠窗处，摆了一排雅致的桌椅，供人饮茶休憩。 这样的画廊格局与商业设想，精妙绝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然而他不知道，楚思九的胸中有着大乾坤，画廊只是其中的一个拼角而已。 若干年后，他终于看懂了她的布局。 却为时已晚。 此时，楚思九浅浅地眯起眼，笑得象猫儿一般狡黠，“哪有赚银子不费心思的。想我冰雪聪明，出些奇招也不足为奇。” 一点都不谦虚。 东方昊倒不意外，静静地看她一会儿，“本王的一百金回府给你。” “行啊。” 楚思九不在意，拿出会员簿给他记上一笔，会员号112。 前世的阿拉伯数字，在古代人眼里，便如一个个小蝌蚪，东方昊狐疑地指了指数字，“这是什么？” “简单的标识符号而已。”楚思九漫不经心地交待了一句。 “哦。”东方昊直觉这里头有玄机，凝着眸子思忖了一番，却不得其解。 东方俊落了拍卖价，心里头安定了些。 也四下里转悠起来，他也是个懂行的，立时觉出此画廊设计的精妙之处。不过，按他的想法，这必然是东方昊的手笔。 在大余国，若论做生意，无人能与五皇兄匹敌。 踱过一圈后，他走回来，赞誉道，“皇兄，此画廊布置高雅，格局广阔，又有千叶青的画作镇场，有前途。” 楚思九莞尔一笑，“承您吉言。” 东方俊正想与她搞好关系，眼眸儿一弯，笑出八颗整齐的白牙，“如夫人，你是如何与千叶青接上头的？可否帮本皇子递一张拜帖？” 楚思九眼风儿一凝，朝他翻出个白眼，“千叶青是世外高人，不喜抛头露面，哪肯收什么拜贴，您就让她安生地作画吧。” 东方俊耷下了眉毛，恹恹地叹口气，“真得很想见他一面呐。” 楚思九吃吃一笑，“鸡蛋好吃，也不必非得见那只鸡嘛。” 话语说完，她就觉出了不对，一不小心把自己比作鸡了。心里头顿时有了懊恼，面上却是纹丝不动地展着笑靥。 东方俊单纯可爱，完全没有多想，反而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如夫人果然通透，一句话便解了困扰本皇子多月的难题。” 东方昊浅眯着眸子，淡淡地听着，也不搭话。 许是那些探子回去禀报了虚实，画廊里陆续进了些人，四处转悠着看。有识货的，看中了千叶青的画，边上有画童轻声解释着规则。 之后，便有人交了会员费。 登记在册后，立时在画作后，写上了五百十金。（规定以十金为一次加价单位） 东方俊急了，立时过去加码。 楚思九笑呵呵地看着。 “卖一幅画，阿九抽几成？”耳边传来东方昊的声音。 “拍卖的，抽三成；售卖的，抽两成。”楚思九照着规矩回答。 东方昊漫不经心地看着东方俊与人别苗头，声音轻悠悠，“这幅画，阿九能赚到三百金以上。” “必须的呀。”楚思九捉狭地挤一下眸子，“王爷那么会赚钱，我也不能落后呀。” 东方昊垂头看她，“阿九是要与本王比高低么？” 楚思九蹙起眉头，轻叹一声，“我若一早立下赚大钱的志向，或许能与王爷一拼。现在么，能赚到王爷的零头，便满足了。” …… 这里又是拍卖，又是斗嘴，热闹得紧。 却不知道，皇宫里，就东方昊的正妃人选，正在进行一场口舌之战。 一方毫无异议，是慕容老太爷，另一方却让人大跌眼镜，竟然是新任忠勇侯燕启诚。 第125章 可否，容臣说一句 今日一早，慕容老太爷便差人入宫，递请求拜见的折子。 对于这位曾经的老丈人，东方归一自然给足面子，批了诺。 于是慕容老太爷兴冲冲地坐了轿撵过去。 行至宫门前，正好遇到燕启诚从轿撵里出来，他不疑有异，以为燕启诚是去交待忠勇侯丧葬事宜，迎上前去唏嘘了一番。 相情不如偶遇，二人结伴同行，入得殿堂。 皇帝见二人同来，方才想起前几日，燕启诚也递过今日拜见的折子，他也是应了诺的。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大余国的皇帝并不是每日早朝，朝臣站队排列启奏的这种盛况，最多一个月一次。 平日里，都是部门的首席大臣，比如六部的尚书，门下中书侍中这种级别的官员将经过处理筛选后的政务折子递呈给皇帝。 确有需要的，才会召集起来开会。 当然，皇帝每日固定需要批阅的奏折也是很多。 却不会象前世电视剧里呈现的那种，似乎每日都有早朝，方能显出皇帝勤政爱民一般。其实就算是前世的真实历史里，也不会如此。那样的话，政府部门的老大，每日都在朝堂上动嘴皮子吵架，整个部门都不用做事了。 所以，权贵政要想见皇帝的，提前往宫里递拜见的折子。皇帝批了，便可入宫见驾。 皇帝若想见谁，让太监带口谕出宫召见便可。 慕容老太爷与燕启诚都是德高望重，很少见到的稀罕人。 而且二人都不是朝堂中人，所聊之事必与朝政无关。东方归一请他们至养心殿絮聊。 上茶上点心，再加上一通寒暄之后，便要进入正题。 慕容老太爷与燕启诚互相看看。 “老太爷，您先请。”燕启诚尊老，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容老太爷也不客气，眸子转向东方归一，“皇上，老朽今日前来，是想与您商谈皇外孙东方昊的正妃人选。” 燕启诚一惊，眸子挑得老高。 东方归一不奇怪慕容老太爷的来意，毕竟他也是有暗探的，业城各府宅的动向，他大致是了解的。 慕容老太爷在月娥湖的庄子里给东方昊藏了一个倾城美女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韩相庭与李乾都与他暗示过，肃王妃的位置不能留给慕容府。 这两家在朝堂上的势力深重，慕容家脚踩政商两界，精力分散，虽然他将慕容云浩扶为丞相，但是培植势力需要时间。 目前来讲，与这两家比，慕容家还是单薄些。 所以，今日他是打算与老太爷打太极的。 “昊儿的府上刚刚入了两个侧妃，前些日子，朕问过他对正妃的打算，他暂时没有想法。所以，朕也想缓缓再说。” 慕容老太爷心里头抽了口气，听皇帝的口风，似是知道他的打算，想要拒绝？ “自古婚配，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昊儿是王爷，也得由皇上作主。昊儿母妃死的早，老朽是他的外公，自然也得操心。” “老泰山所言极是。” 听他提到早逝的淑妃，东方归一的面色沉了些，语气不由得松软了。 燕启诚在边上听得心惊，忍不住插一句嘴，“既然是商讨肃王爷的正妃人选，可否容臣说一句。” 立时，四道犹疑的眸光扫向了他。 燕启诚觉得自己真是来对时间了，他从袖中抽出一个信封，“皇上，这是家父去世前一个月给臣的信，里面写了他打算向东方皇族提的要求。” 他站起身来，恭敬地跪下，呈递起信封。 福海公公赶紧过来接过信封，又转呈给皇帝。 东方归一抽出里面的信纸，认真地看将起来。看完一遍似乎没理解透意思，又回到页头，重新看一遍。 昊儿的行情真是不错啊，连一向不与皇族通婚的忠勇侯府，都对他有想法。 然而，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置呢？ 似乎有趣起来了。 东方归一是精明的政治家，心里头尚在算计利害得失，面色却是愈发地沉寂，无人能够看出他的想法。 终于，他抬起头。 眸子却是朝向慕容老太爷，“老泰山，老忠勇侯想把侯府的嫡女燕欣怡许配给昊儿。” 慕容老太爷原本就有些不好的想法，此时落到实处，更是晴天霹雳一般。 “皇上，老朽已经为昊儿寻好正妃人选，是老朽祖辈留在北地一支的慕容嫡系长女慕容晴雪。她由老朽亲自教养，琴棋书画绣舞样样精通，拥有倾城美貌。昊儿对她亦是一往情深，是肃王府正妃的不二人选。”他急急地推荐起来。 燕启诚已经回到座位，此时也是不逞多让。 “皇上，忠勇侯府世代忠良，小女燕欣怡钟灵毓秀，德言容功，当得起肃王府正妃的名号。” 说完之后，他觉得效力不够，又补上一句，“这是家父对东方皇族提的要求。” 这一句的杀伤力太重了。 东方归一的眸子凝了起来，古人重信守诺，更何况是皇族的诺言。 他当下就想拍板了。 “皇上。”慕容老太爷觉出不妙，忍不住惊呼起来，“历任忠勇侯对东方皇族的要求，必须有至少三名朝中重臣作证，不能仅凭一封书信定夺。” 燕启诚不服，“家父死得突然，只留有一封书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想让欣怡嫁入肃王府。难道是我伪造的不成？” 慕容老太爷倚老卖老，不肯示弱，“老朽不敢。但是，规矩是二百多年前就传下来的，不能轻易更改。”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此次事出突然，家父在天之灵，难道要因为此事不能登天？” “老朽就事论事，侯爷莫要吓我。” …… 这二只都觉得今日来对了，若晚来半日，皇帝被忽悠着下了旨，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如此一想，战斗激情更盛，直接就杠上了，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肯让着谁。 福海在边上看得眼晕，肃王爷果然是只香饽饽，连忠勇侯府都要过来啃一口。只是这局面，为毛这么乱呐？！ 想到下一拨来袭的韩李两家，他忍不住替皇帝脑袋疼。 那两只吵到最后，争不出个子丑寅卯，最终，眸子一致对上东方归一，“请皇上定夺。” 养心殿里瞬时安静了。 第126章 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在这两只争执的过程中，东方归一沉吟不语。 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和这盘稀泥。 昊儿艳福不浅呐，这一个个的都上着杆子，要把自家的嫡女送去给他睡。 他这个亲爹自然没意见。 只是王爷后院的编制是一正妃两侧妃，现在超了一人？ 本来韩明珠犯了大错，若当时就下旨撸下，倒是空了位置。但是当时也没想到忠勇侯府会跳出来呀。 现在不仅要把人塞进去，还要分出主次，决定正妃这顶帽子由谁来戴？ 东方归一觉得有点难。 当然，他有倾向性的意见，便是让忠勇侯府的燕欣怡做正妃。 原因很简单，韩李两家的野心过大，需要适度的打压。让慕容家的嫡女上位，那两家必然不肯。 反而忠勇侯府担着开国忠臣的威名，又有向皇族提要求这块硬牌子，可以挡住这两家。 那样的话，慕容老太爷这里就没法交待了。 东方归一头痛啊，再如何讲，他也是淑妃的亲爹，昊儿的亲外公。 这些年若不是他拼着老命保护昊儿，替他挡了好些灾祸，昊儿不一定活得到今日。 东方归一虽然贵为皇帝，却也无法面面俱到。很多事情，他是事后才知道的。 所以，即便是报恩，也要遂了老太爷这个心愿。 一时无解，只有拖字诀。 东方归一轻轻咳一声，面色无甚波澜，“二位的意思，朕都听懂了。滋事体大，朕需要仔细思量。” 这二只有思想准备，今日只能得此答案。 “谢皇上。” “谢皇上。” 声音里都有些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 时间已近正午，朱雀街上正是人声鼎沸之时。 尤其今日是开禁的第一日，之前不敢出来浪的王孙公子们，急不可耐地呼朋唤友，晚上青楼，白日么，出来闲溜达。 当然，好些一带二便地过来打探楚思九的画廊。 里里外外兜一圈，众曰：此画廊为肃王爷所开，只是交给如夫人楚氏管理而已。 然而，谁都知道楚思九烂草包一个，只会摆弄珠环首饰，不喜琴棋书画，由她掌管画廊，这画风不对啊？ 而且，大余国立国二百多年，肯让小妾抛头露面的王爷，不多吧。 东方昊这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消息陆续传回各个府宅，这伤脑筋的问题，就交给幕僚们去分析吧。 有懂行识货的，发现这里有千叶青的画。立时交了会员费，正儿八经地与东方俊火拼去了。 敢进来这个画廊的，各自都有倚仗，哪怕与皇子对拍，也不怯。 楚思九懒得应酬，早已转场入了内院。 东方昊自然跟进去。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神—孤狼—寒冰公子，手握一杯好茶，兀自敛心静气地坐在里院的藤椅上。 内养心外修形，充分地展示着他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逸身姿，以及……颜值。 秋初还有些燥的空气，被他修理得清凉写意。 楚思九虽然看习惯了，眼眸里还是会冒出两三颗粉红色的小心心。 东方昊一直盯着她的神情，心里头有波涛翻滚，只觉得自己私底下给水寒冰挖的那道坑还不够深。 “王爷，请坐。” 楚思九找了水寒冰边上的藤椅坐下，顺便又招呼了一声东方昊。这里是她的地头，姿态从容着呐。 东方昊冷飕飕地瞟她一眼，却也坐下。 “里头挺大的。” “那是自然，有四个铺面呐。”楚思九心情还不错，手指随便地往后头指了指。 “后巷那里，我还买了一间小院，在那里的院子里搭了个马棚，日后，我会骑马过来。天气爽意的时候，会出城遛马。” 东方昊的眸子收紧了，这女人自说自话，有考虑过本王的感受么？ “若要出城，提前一天与本王讲。”他沉声道。 话音刚落，只觉得面上一凉，水寒冰的冷眸瞥上了他。 东方昊是个霸道性子，哪里会输了阵势。傲气地抬起头，眸中掠起滔天的寒意，直直地对了上去。 霎时间，寒气四溢。 楚思九属于无辜路人，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 她觉出了不妙，这两只都是寒的，按着前世物理学中讲的波的叠加原理，寒寒叠加，变成寒寒寒寒。 “春环，泡一壶水龙茶过来。”她喊得响亮。 那两只若无其事地收回眸子，各自端了架子目不斜视地正襟危坐着。 楚思九觉得麻烦，按之前的路数，她这会儿应该入工作间研究她的珠饰或者敛心静气琢磨画些什么。 千叶青的画这么值钱，她也得加快些进度不是？ “王爷，今日您有何安排呐？” 她问得含蓄，潜台词是，你怎么还不走啊啊啊~~ 东方昊面无表情地看她，“本王一会儿要进宫。” “哦。”楚思九松缓了。 正好春环送茶过来，她乐得献花送佛，“王爷，请喝茶。” 东方昊顺手端起一盏茶，眸子冷悠悠地看着她，“画廊开张，本王应该送一份贺礼，想要什么？” 楚思九笑起，“王爷财大气壮，直接送金子好了。” 东方昊似是无语，“本王有一幅远清散人的画作，让你挂在欣赏区里充充门面吧。” 哇哦，楚思九的眼睛瞪得老大，封建王爷果然高端大气上档次。 远清散人是一百年前的大画家，相当于前世的郑板桥，他的画作意境高远，有价无市。 自从存了开画廊的心思，她就让刘文成留意画市，让他收一幅来撑门面，却弄不到。 “好好，就这幅画，谢王爷。”她笑成了一朵花，心里头高兴话就多，“您还有什么好货可以一并拿来，保证帮您卖个好价钱。” 东方昊冷哼一声，“本王不缺钱。” 说话被打脸，你个丫丫，有钱人牛逼啊！ “我缺钱，过几日会拿些好货给你，帮我卖个好价钱。”水寒冰的声音很冷，内容却是火热。 “好嘞。”楚思九乐滋滋地应了下来。 心里却在叫着不妙，公然挑衅王爷，也就大杀手有这派头。 东方昊眸色微沉，面色却是如常。 刚想说些什么，肖剑从外面进来。面色喜忧不定，眸子在楚思九的身上落了一道，又迅速闪开。 “王爷，属下有要事汇报。”他拱手作礼。 东方昊挑起了眼皮，神情有几分莫测。若不是有重大事件，肖剑是不会进来的。 想了想，他站起身来，招呼也不打，顾自走了出去。 楚思九翻出一个白眼，没礼貌。 出得内院，肖剑在东方昊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 东方昊的面色有一瞬的惊诧，这世道，还真是花样百出啊。 然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淡淡道，“进宫。” 第127章 摇头，还是前王妃当道的日子简单 慕容老太爷与新任忠勇侯在宫里争肃王妃之事，立时传遍了业城各大府院。 中午前，东方昊悄没声息的入宫走了一圈，与皇帝私下聊了一刻钟。 之后情绪不明地走出皇宫。 下午，韩相庭与李乾相继进宫，与皇帝好一通理论。东方归一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好不容易地打发了这两只。 “福海，你有什么看法？”他偶尔会听听心腹太监的话。 福海也是晕，“皇上，这四家都不是省油的灯，王妃的位子只有一个，不好办呐。” 东方归一冷瞥他，“说实在的。” 福海有点馊主意，他嘿嘿地笑一声，“皇上，按老奴的看法，您就应不变为万变，先拖着，让他们四家私底下闹着，您可以看情况定。” 东方归一也是这么打算的。 沉了沉眉，手指轻点桌面，“只是昊儿都拒绝了。” 福海犹豫地看着他，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 东方归一瞥他一眼，“怎么？有话要说？” 福海舔了舔唇，“皇上，之前楚思九嫁进肃王府时，让王爷签过一份不许纳妾的字据，说明她有独占王爷的想法。韩李两位侧妃是不得已纳入府的，现在王爷拒绝别的女人入府，是不是对楚思九情深意长呢？” 东方归一的眸底掠过一道寒光，“楚家已经灭门，楚思九喝过绝子汤，昊儿又答应过朕，一年内不近她的身。她掀不起波澜的。” 福海诺诺地垂下头，心里头不服，却也不再言语。 但是他的话毕竟入了东方归一的耳中，脑子拐了几道，他突地挥一挥手，“挑两个美的宫女，送去肃王府。” 福海急急行礼，“是，皇上。” …… 黄昏时，福海领了两顶宫轿，去了肃王府。 东方昊去了新烟翠，不在府中。 汪兴莫名地收了两名美女，将其安置于王府后面的小院内。 他心里头打鼓，不知道自己这般处置是否妥当，急急地派人给东方昊送信。 两刻钟后，那人回来，“王爷说他知道了。” “神情如何？”汪兴急着追问。 “汪管家，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一贯只有一个表情的。”那人答得轻巧。 “好好，知道了。”汪兴挥挥手让他退下。 其实汪兴也知道，王爷只能说知道了。皇帝赏的女人，他没办法拒绝。 朝梅花小院的方向望了望，汪兴摇头，还是前王妃当道的日子简单呐。 现在多了两个侧妃，又多了两个侍妾，过几日说不定还有正妃。 这清静日子呐，算是过到头了。 汪兴唉身叹气地往外走，与陆道仁撞了个正着。 老夫子最近闲得慌，穿街走巷地给穷人看病，在街面上听说楚思九开了画廊，纯好奇，过来探个虚实。 “王爷呢？”他探头探脑地看。 “陆神医，您来了。王爷去青楼了。”汪兴笑吟吟地答，前些日子，他儿子得了风寒症，陆道仁每日过去施针，他感激着呢。 “青楼？王爷好雅兴呐。”陆道仁疑惑不已，王爷转性子了？ “是八皇子殿下请客，邀王爷过去的呢。”汪兴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解释。 “哦。”陆道仁点头，这就正常了，“我听说，王爷给如夫人在朱雀街上开了家画廊？” “是如夫人自己开的。” 这桩事情汪兴知道内情，他也知道陆道仁是个话唠，又超爱打听事情，投其所好，将楚思九从王爷那里要嫁妆讲起，前前后后林林总总地说了个够。 陆道仁惊诧了，原来这桩事情如此曲折。 “王爷真给她写了字据了？就是不近女人身的那张？” “写了。”汪兴使劲地点头。 陆道仁无语了，东方昊很小的时候，他就认得他。真是没想到，这个冷情冷性的皇子，竟然是个痴情的。 他不死心，又问，“然后王爷就真没近过别的女人？” 汪兴还是点头，“在外头的我不知道，反正在王府里，王爷绝对没近过别的女人。” 陆道仁仰着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许久他摇摇头，王爷肯定是一早就下了决心了，所以才会要他找钩藤果。 他突然有些局促不安，有钩藤果只是其一，还有其二的赤莞果要寻。 都是几年才结一次果的，要找人去盯的。 心里头放了事情，他聊不动天了，与汪兴告了别，回去自己的小院研究心事去了。 …… 梅花小院内，楚思九倒是轻松写意。 今日的拍卖很成功，她出门之时，那幅《菩萨图》已经被拍到了八百金，考虑到还有两日的时间，拍上一千金是大概率事件。 她轻轻地哼着歌，脑子想着今日开张的新烟翠。 因为身份的原因，她一次都没去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格式局面？ 反而东方昊可以亲临现场。 晚膳时，她也是闲的，一边嚼着饭菜，一边脑补了一场东方昊冷板着脸，左拥右抱的香艳场面。 这世道的男人啊，活得就是滋润。 她感慨，养小三小四是合法滴，嫖啊赌啊，也是合法滴。 当然，前提是要投个好胎。 她正琢磨着，梅朵扁着嘴，怏怏地进来。 “夫人，皇帝赏了王爷两个宫女，已经抬进府了。” 楚思九怔了怔，发现自己真是不能瞎想瞎感叹，脑子里刚过了一道，这左拥右抱的就进门了。 梅朵偷偷看她一眼，“汪兴把她们安排在后面的水兴阁。” 楚思九无聊极了，“梅朵，帮我拿一瓶青梅酒。” “是，夫人。”梅朵走开了。 春环担心地看着楚思九，却又不敢说什么。 夜幕渐渐降临，疏影轻风之中，楚思九对着朗月抿着小酒，一瓶下肚，心情松缓了很多。 “无所谓，谁会爱上谁，无所谓，谁让谁憔悴。有过的幸福是短暂的美，幸福过后再回来受罪……” 轻轻地哼着曲子，歌词在脑间缓缓流过。 稀里糊涂地想，有什么好伤感的？ 东方昊想做皇帝，娶她是为了楚家的势力，保她是为了打击竞争对手。 中间那三年，他逢场作戏，与她做炮you，不过是生理上的各取所需罢了。 她只是棋子。 一只棋子！！！ 躺在床上，她傻呼呼地笑着，迷迷糊糊中，她睡着了。 当然，就算是喝多了，她也没有忘记挂上门栓，锁好窗。 第128章 好吧，这个脑洞开得有点大了 前一日喝多了，第二日楚思九睡过了头。 春环敲着门板，“夫人，时间到了，快起床了。” 楚思九摸着痛得要炸开般的脑袋，奄奄一息地说，“我再睡一个时辰。” “哦。”春环不再敲门。 难得楚思九没有出来跑步，主院里立时得了消息。 “王爷，如夫人还在睡觉。”汪兴已然探来了虚实。 东方昊拿了宝剑正想出去练功，闻言愣一瞬，“身体不适？” 汪兴探听得全面，此时正好汇报，“听梅花小院的丫鬟讲，如夫人昨晚喝了一瓶青梅酒，面色醺红，怕是喝多了，所以起不来。” 东方昊的面色沉了沉，阿九竟然喝酒？ “昨晚那两个女人入府的事情，传扬开了？”他反应挺快。 “那是大事情，下人们来回走动，传几句嘴很正常。”汪兴也有这个想法。 所以，阿九不高兴了，便喝了酒？ 东方昊按着逻辑线拼凑了剧情。 然而这桩事情他也是措手不及，谁知道这种节骨眼上，皇帝竟然脑洞大开，往他的府里塞人。 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按这个架势，这几日皇后也会赏两个宫女进府。 原本清静的后院，立时便莺燕云集。 汪兴也想到了这个茬，琢磨着要不要学宫里，给每位侍妾、侧妃做块牌子，黄昏时让王爷翻上一翻？ 他唇角勾着笑，正想得美呢。 东方昊往他头上浇了一盆水，“本王在凯玉街有一个大院子，你把那两人抬去那里。” “啊？”这样也可以？ 汪兴晕了菜了，小心翼翼地说，“王爷，这两位是皇帝赏赐的，您这么做，不妥吧。” 东方昊冷冷地剜他一道，“府里翻修院落，放去外面暂住，又如何？” 好吧，这个脑洞开得有点大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命令虽然荒唐，汪兴也要一丝不苟地执行。 刚刚走到门口，又听到一句，“日后宫里头有送女人过来，你收下后直接送去凯玉街即可。” 汪兴回身行礼，“是，属下知道了。” “还有，把消息传去梅花小院。”东方昊又补充了一句。 说得这么明白，汪兴傻透了也知道怎么回事。 如夫人不过是喝些酒而已，还不清楚是借酒消愁，还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庆贺，王爷就巴巴地，自己个儿把篱笆子给扎紧了，生怕如夫人不开心。 这节奏也是醉人呐。 只是……他也听说了宫里的事情。 王爷总不至于把正妃也送去凯玉街吧。 想归想，他还是得恭敬地应下。 他先去了梅花小院，与梅云传达了这个惊悚的消息。 “王爷的心思很明白了，你千万别存了旁的心思，要好好伺候如夫人。”汪兴隐约知道梅云做间谍的事情，轻声地关照她。 梅云唯诺地点头，“明白。” 她不容易，月梅走了，但是慕容老太爷真的没放过她，派了膳堂的一个吹火丫鬟来她这里收集情报。 她只得时刻留意楚思九的动向，捡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汇报出去。 就算事情败露了，她也不至于死得太难看。 得了汪兴的消息，她立时讲给春环听。 一个时辰后，楚思九终于起床了。 见卧房的门开了，春环急不可耐地窜进去，“夫人，王爷让汪兴把昨日进府的侍妾送去凯玉街的院子住了。” 楚思九的神情还有些懵懂，他这是打算养外室？ 不对啊，内室变外室，他这是闹哪般呐？ “哦。”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货心思沉，谁知道他又在布什么大局。 楚思九懒得多想，轻哦一声了事。 辰时，她照旧绕着小路出府，没有与东方昊打照面。 避开A，却避不开B，李婉这只虚伪妹子在那里候着呢。见她过来，细眉眼微微勾起，笑出一水的虚情假意。 “姐姐，您出门呐。” 楚思九寒毛直竖，却也不想搭理她，冷冷地瞥她一道，“我妹妹已经死了。” 她没有停下的意思，径自往前走。 李婉轻叹一声，“还是如夫人心思沉定呐，昨晚皇帝闷声不响地赏了两个侍妾入府……” “打住。”楚思九做了个stop的动作，眉宇微微蹙起，声音沉淡，“李婉，我没兴趣听这些事情，你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看着她的婀娜背影，李婉紧紧地抿住唇。 慕容老太爷和新任忠勇侯在宫中的这场大论争，已然在业城传开了。韩李两家入宫论争的结果不太乐观。 原本，李婉以为自己只要怼掉韩明珠便可以执掌肃王府的后院。 哪里知道前狼未除，后虎又即。 还是两只猛虎。 她知道自己无力左右前朝的决定，只有在后院寻找同盟，为将要到来的府斗做准备。 楚思九是联合的首选。 这些日子，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未来如何不可知，至少在目前，肃王爷的心里只存着楚思九。 若楚思九肯与她合作，可以放她一条生路。 若不肯？ 坚决不留。 李婉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出一抹狞笑，她若出手，必不会如韩明珠那般，陪了夫人又折兵。 今日么，是第一回试探，李婉不指望她答应什么。但是回绝得这么绝断，她也是有些意外。 眸子微微眯起，她有了新的打算。 韩明珠最近太安稳了，是时候撩拨一下了。 “巧儿，咱们去晴川院转转。”她笑意吟吟，高昂着头，直着纤挺的腰身，款款地往后走去。 …… 王府门前，肖剑守在那里。 见楚思九过来，他躬身行礼，“如夫人，王爷让我给您带句话。” “请讲。” “王爷说，街面上的传言不可信。” 楚思九轻眨了眼眸，半笑不笑地问，“哪里的传言可信呢？” 肖剑愣怔了，“这个……王爷没有说。” 楚思九轻笑一声，唇角翘出一抹揶揄，“麻烦肖侍卫帮我带回一句话，就说……无风不起浪。” 肖剑尴尬地应下，“是，如夫人。” 楚思九莞尔，这一大清早的，先碰到李婉，再遇到肖剑。 说话还打着机锋，是不是预示着今日会很精彩呢？ 楚思九突地心情大好，这人生呐，谁也不知道拐弯壁角藏着什么。 好在她早已有了谋划。 她之所以会开青楼，不单单以赚钱为目的，更重要的是收集情报。一点一滴便可汇集成塔，她相信，假以时日，她会是业城最为耳聪目明之人。 今日是收情报的第一日，她的心里头还是有些小兴奋的呢。 第129章 无妨，他是忠的 水寒冰也是只耳聪目明的。 他有自己获取消息的方式，所谓技高人胆大，想知道哪方面的事情，直接上人家院府里听便是了。 昨日他在茶楼里听了些风声，晚上直接去了忠勇侯府。 机缘巧合，他听到燕启诚与夫人的对话，在某些欲言又止的片断里，他听出些异样。 直觉这桩婚约里还有些内情。 后来，他瞧见海清潜进来，真是月黑风高好做贼。抿一记唇，他淡悠悠地离去了。 初秋的早晨，日头没有盛夏时热烈，水寒冰淡悠悠地站于院墙边，等着那个清澈灵动的女子出现。 与以前差不多的时候，楚思九面色红润，心情不错地出现在王府门前。 水寒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里头有一股情绪缓缓地漾动着。 他很清楚地知道，她不属于他。 甚至，她都忘了他。 根据这些日子的观察，他猜测，她的心中放着那个傲骄腹黑又霸道的男人—东方昊。 而且，东方昊的心里也有她。 为了她，他不惜与天下为敌。 只是时事不顺，二人中间横亘了好些难以逾越的障碍。 他想不好自己该如何应对，是积极进取？亦或是默默守候？ “喂，想什么呢？”楚思九眉眼生花地看着他。 “想你做了如夫人之一，是何种感想？”水寒冰冷冰冰地调侃她。 这丫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思九不乐意了，嗔怒地瞪住他，“感想就是，你未婚妻何时会来业城？” 水寒冰默了，他在业城的消息迟早会泄露。而云朵的能量他是知道的，若她杀将过来…… 他不敢想。 所以，也就不想。 “走吧。”聪明人懂得扯开话题，然后抬步走。 楚思九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真的不想娶红叶山庄的大小姐。 明知道东方昊在背后使坏，要不要提醒一下他呢？ “寒冰公子，上回马场朝我射箭的那人，再加上韩府的两位隐主，我是不是可以去添三个月香油了？” 算算日子，三个月快到了，她得先把这桩要紧事情落实了。 “我只杀了一个隐主，加上射箭之人，你去添两个月的香油吧。”水寒冰的眸色极淡，清隽的面上无甚表情。 楚思九早就习惯了他的冷面孔，听了这句肯定的话，她高兴地应了下来，“好嘞。” 只一会儿，她的神情又有些萎靡，“寒冰公子，你这儿杀人才给续月份，让我的良心很不安呐。” 水寒冰袍袖轻摆，唯美淡定地说，“按你的心态，可以顺带开个棺材铺。” 冷，大神的笑话果然冷。 楚思九噎了一道。 不过，她是只心态好的，立时笑靥如嫣，“那样的话，倒是可以实现一条龙服务了。” 水寒冰淡淡地瞟她一眼，不再说话。 …… 一夜之间，印象画廊已经在业城有了很大的知名度。 这一伙人到的时候，画廊已经开张了。 负责收画的老画工米索图眉眼严谨，正在接待售卖之人。 很有人气的样子。 楚思九第一时间去拍卖区看了看，哇塞，那幅《菩萨图》已经挂到九百二十金的高度了。 她得意洋洋地往内院走去。 不错，按这个节奏，卖到两千金也有可能。 想到可以痛斩东方昊一刀，她只觉得心肝脾胃肾，俱是舒爽。 春环泡了茶过来，二人闲闲地坐着。 “想不想听些消息。” 水寒冰还是坐在那张藤椅上，姿式笔直，俊寒的面上带了几分严肃。 “暂时不要。”楚思九豪迈地摆摆手，她要检验一下她的青楼情报系统。 水寒冰眸光微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在等人？” “对啊，你如何知道？”楚思九歪一下头，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 “进院后，你已经朝院门的方向看了三回。”水寒冰淡声道。 “有这么明显么？”楚思九喃喃着，做人还是要深沉些，下回切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意向。 “我虽然等人，却也知道那人不会这么早来，得近中午吧。” 挤一个欢快的笑容，她乐滋滋地说，“你有什么想说的事情，先憋着。下午得了空，我来与你对口供。现在么，我要进房里忙些事情，你慢慢喝茶哦。” 也不管水寒冰是何种脸色，她起身便走。 心里头却琢磨开了，连一贯摒得住的寒冰公子，都有了分享八卦的兴趣。看样子真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了，而且这桩事情恐怕与我有关系。 忍。 开青楼就是为了收集情报，她不想从外面得消息。 …… 午膳前，大贵来了。 他便是楚思九心心念念等着的人。 水寒冰依旧坐在内院的藤椅上，眸子清淡地落在他的身上。破天荒的问了一句，“你与二小姐约好的么？” 大贵固然吃惊，依旧有礼貌地行个礼，“小的给二小姐送帐本来。” 水寒冰淡哦了一声，“她在里面。” 他有些明白楚思九开青楼的目的，但是不知道这个目的所要到达的方向是什么？ 大贵进去了，半刻钟后，他出来了。 “寒冰公子，小的走了。”他又行了一礼。 水寒冰轻“唔”一声。 小半个时辰后，楚思九舒缓地走了出来，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 “慕容老太爷和忠勇侯府怼上了。” 她弯了弯唇，觉得月娥湖边的那只美女撞上了坚墙，是一件很喜乐的事情。 水寒冰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儿，淡声道，“忠勇侯府似乎有苦衷。” 楚思九牵起唇，若无其事地在他边上坐下，“无论如何，这一局我买忠勇侯府胜。” 水寒冰端起桌边的茶水，轻抿一口，“你……不在意？” 楚思九夸张地笑起来，“楚家灭门至今，已然三个月了，若我还不能认清形势，那真是傻了。” 水寒冰凝眸不语。 半晌，他站起身来，意有所指地说，“铺了那么大个摊子，应该是不傻的。” 楚思九心下了然，这只聪明的，定然察觉出了什么。 无妨，他是忠的。 “聚食楼走起，我请你吃茶黄鸡。”她也站起身来。 心里头一直想着会来会来，所以真的来了，不过如此了了。 二人刚刚走到门前，便见得一人着白衫，风姿绰绝地过来，还与她打招呼，“如夫人，价格几许了？” 那付风流倜傥的小模样，只有八皇子东方俊配得上。 第130章 谁来，怼决那两个负心汉呢 “八皇子殿下，托赖捧场，已经快一千金了。”楚思九笑吟吟地看他。 东方俊耸一耸肩，面色坦然，“五皇兄财大气粗，拍得高才对得起我为他花出去的心力。” 楚思九挑一挑眉，不欲多言，“八皇子殿下慢玩。” 她转身想走，却被东方俊拦住，“如夫人，你这就不地道了吧，咱们好歹也算个亲戚，午膳时间碰上，请本皇子用个饭呗。” 楚思九哭笑不得，她这是被缠上了么？ “我们要去聚食楼，您去么？” “去，必须去。”东方俊瞥一眼水寒冰，心道，这厮竟然敢比本皇子长得俊美，难怪皇兄如临大敌。 一行三人，慢悠悠地晃将过去。 入得酒楼，要了一个雅间。坐定之后，东方俊摆出了皇子的清贵姿态，端了一盏茶细细品味。 水寒冰是冰山系大神，根本无所谓他是方的还是圆的，无视之。 楚思九觉得气氛太莫名，兀自喊了小二点菜。 一通忙乎之后，菜式陆续上桌。 “如夫人，您是如何想到要开画廊的呢？”东方俊确实好奇。 楚思九轻轻眨眼，状似真诚地问，“八皇子殿下，您觉得我能开青楼么？” “不能。”东方俊断然拒之。 “那么，赌场呢？” “自然也不能。” “棺材铺如何？” “太晦气。” “支个烧饼摊叫卖，会不会好点？”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开画廊是不是很合适呢？” “对，合适。” 东方俊被楚思九这一通歪缠，闹得头晕。比较而言，画廊确实高端大气上档次，很很很合适。 “我答了您一个问题，您是不是也该答我一个问题。”楚思九笑眯眯地杀回去一道。 “可以。”东方俊不假思索地应下。 “您说您为肃王爷花了心力，具体指得哪一种呢？”楚思九的眸中带着狡黠。 东方俊微怔，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 然而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应了，就得说。 当然，他也没觉得这是桩了不得的大事。 挑着简单的语言，把秦陌人的事情做了交代。其实他也不太理解，东方昊为甚要把秦陌人弄出宫跟着楚思九？ 难道是楚思九跟他要的？ “如夫人，你是如何知道宫里有这么一个美貌的小公公的？”趁这个机会，他也来问问。 楚思九听得尴尬，忍不住瞟了几眼水寒冰。 大神淡定，面色无波无澜。 楚思九憋了气，明明是东方昊使坏，还把屎盘子扣到她头上。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面色犹豫了，还带了三分的羞涩，“八皇子殿下，秦陌人明明是肃王爷的心头好，怎么扯到我头上了呢。” 这话……意味深长啊。 东方俊半张了嘴，面色象是被雷劈到一般，片片龟裂着。 “如夫人的意思……与本皇子……想……想得是一样的么？”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楚思九似是回过神来，掩耳盗铃般地夹一筷菜，声音带了些慌乱，“我什么都没说，这里的茶香鸡不错，八皇子殿下多吃点。” 这欲遮还休的，东方俊想得更多了。 “秦陌人住在哪里？”他愉快地舔起了唇，眉毛高高扬起。 楚思九一肚皮的好笑，眉宇却是皱起，“八皇子殿下，秦陌人每日跟我回府不假，却没有去我的小院。我哪里知道他住在哪里？” 楚思九给自己点个赞。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她说了什么吗？ 明显什么都没有嘛。 至于东方俊会如何想？面色为何会如此古怪？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年纪轻轻，满脑子的不健康。 怪谁呢？ 怪他自己咯。 水寒冰的神情看着舒缓，显示他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加三个月香油。”他淡淡地说。 楚思九眼眸一亮，原来给东方昊添一回堵，也可以加一个月。 这个可以加油之。 冲水寒冰挤一挤眼，她愉快地夹上一只油焖大虾，兴致盎然地吃将起来。 总得来讲，这顿饭吃得不错。 过了这个话题，东方俊与她讲起了另一桩事情，“七夕节的落月楼花会改到这个月的月中举行，听五皇兄讲，他会带你去。” 楚思九挑了挑眉，“听肃王爷提起过。” “这回由本皇子做花门神，入门的规矩你懂的，别让我下不了台啊。”东方昊关照她。 楚思九抿唇而笑，“八皇子殿下，咱们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就是个大草包嘛，你想个作弊的方法，让我过了呗。” 东方俊瞪起了眼，“如夫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恨呐，之前你有楚家撑腰，任由你大摇大摆。现在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本皇子可不敢作弊。” 楚思九无聊了，在这一世她唯一没学好的就是吟诗。 可能是白话文、英文的基础太过扎实，她本能的排斥之呼者也，也懒得研究七律绝句平平仄仄那些套路。 对于皇室花会进门必须的吟诗，实在是头痛的很。 之前么，她仗着楚家的权势，可以不理会这一套。 现在明显不行了。 “既然你是花门神，把入门诗的题目说来，我提前做个准备。” 东方俊摊摊手，“这一回的题目是二皇兄出，到了门口才会给我。你就按着菊花、桂花、秋日之类的题目做准备吧。” 楚思九扁了扁嘴，无可奈何地应了下来，“知道了。” 水寒冰的眸子微微一潋，突地说了一句，“你可以不去的。” 东方俊也瞥着她，眸底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楚思九虽然开了画廊，却是个草包体，没了王妃的身份和楚家的支持，摆明了会被那些贵女们围攻嘲讽。 而且，二皇兄和六皇兄也不乐意见到她。 那两家的楚姓王妃是他们亲手送入天牢的，楚思九却能趾高气昂地四处溜达，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嘛。 两头都不靠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思九却叹起了气，做棋子博来性命，就要有被人利用的觉悟。何况，她若不出现，谁来怼决那两个负心汉呢？ 她还记得姐姐思恩的亡魂在她耳边的泣诉，“睿王害我孩儿。” 看来，姐姐在临死前终于明白了，她的那次意外，是东方铭动的手脚。 而妹妹思慧的声音悲愤，“二姐……我不甘心啊。” 还有她在梦中眼眸呆滞地看着她，“二姐，报仇！” 只要想到那个画面，楚思九全身都会哆嗦。 脑子转了N个来回，面色却是如常，甚至还弯了弯唇角，“我若不去，好些人会失望的吧。” 第131章 关门，放皇子 从酒楼出来，刚刚踩到街面上，便觉出些异样。 水寒冰自不必说，身姿笔挺，眼眸微微凝起。 东方俊是皇子，身侧一向有暗卫出没，立时有一人奔过来向他汇报，“八皇子殿下，是冀北的暗隐门。” 水寒冰的眸子突地沉下，气息冷寂了三分。 感受到这一阵凛冽，东方俊惊异地瞥着他，“与你有过节？” 他听东方昊说过，跟着楚思九的这位寒冰公子来头很大，武功更是高强，肖剑也是不及。 水寒冰淡淡地摇头，“无过节。” 楚思九仿佛听过这个门派，疑惑地问，“翼北暗隐门，是什么来头？” 东方俊的眸眼中难得的闪出些微光，压低了声音，悄声道，“韩家的隐主便是从那里来的。” 话音刚落，便见得拐弯处的小巷处，踏踏地过来近十个青衣男子，他们面色俱是清寒，步履沉滞，又杀气腾腾。 楚思九很镇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很威风啊。”她还给了个点评。 水寒冰冷哼一声，“威风有何用。” 这话果断是拉仇恨的，青衣男子俱是武功高强之人，耳力也是非凡，立时，便有几道犀利的眸光朝着他们而来。 其中打头的，是一位中年人，两鬓已经斑白，肤色略黑，三角眼，眸光精亮。 停住脚步，他审视地看着水寒冰。 “这位小哥，长得极是俊美，但是口气忒大了些。”他的声音萧索，似乎很惋惜。 水寒冰懒得理他，默声不语。 楚思九心虚，而且不想无缘无故地惹上强敌，关键时刻只有关门，放皇子了。 她笑吟吟地做起了介绍，“足下，这位是八皇子殿下，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包涵。” 闻言，中年人的面色略微有些变化，眸子转向东方俊，拱手行礼，“原来是八皇子殿下，老夫暗隐门门主曲项，多有得罪了。” “原来是门主啊，好说好说。”被推上前台的东方俊只得打起了哈哈。 有他这尊神在，曲项不便发作，寒暄了几句后，各自离开。 走开十步之后，曲项与身边之人低语，“查一下那个浅冰蓝男子的底细。” “是，门主。” …… 慕容府门前，东方昊与宋佑一同出来。 他身姿高贵，面孔冷肃，动作的弧度不大，却自带着一股雍容沉静，把边上的小帅哥宋佑衬得没了存在感。 肖剑等着门前，见他出来，立时上前轻声地说了一句，“暗隐门的人与如夫人打过照面了。” 东方昊眉头轻蹙，“也见过水寒冰了？” 肖剑点头，“是的，而且引起了曲项的注意，已经着人追查他的底细了。” 东方昊不以为然，“水寒冰不怕他们，而且，那两人死得中规中矩，查不到他身上。” 肖剑呲了呲牙，从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水寒冰这只顶级杀手确实有料。 若不是他新眼所见，断然不会相信，以刁钻毒辣剑法见长的孤狼，竟然还会使一手拙朴的刀法。 “走吧。”东方昊领头，眸色沉郁地走向马车的方向。 肖剑落到后面，悄悄地扯一记宋佑的袖子，“如何？” 宋佑瞥他一眼，“老样子。” 肖剑轻叹，慕容老太爷撞上了忠勇侯，这一局估计要败了。 马车踏踏地走着。 宋佑翘着腿，坐得很没形状，“王爷表哥，若是没有你的支持，外公这一回要输得吐血了。” 东方昊冷肃地扫他一眼，吐出四个字，“世事无常。” 宋佑觉得好笑，唇角弯起，“一正妃，两侧妃。韩李两家的人是动不了的，若争不到正妃之位，难道让晴雪做侍妾么？” “业城有这么多王孙公子，慕容家的女子，肯定能嫁个好郎君。”东方昊眸色不变，声音清淡得很。 “外公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被您这般打发了？”宋佑半笑不笑地看着他，“还有晴雪表妹的一往情深。” 东方昊沉吟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诶。”宋佑重重地叹一声，“我说王爷表哥，王妃的位子只有一个，与其便宜外人，不如照顾自己人呢？” “聒噪。”东方昊冷冷地剜他一眼。 “行行，我聒噪，您好好想想，如何破这一局吧。外公这一回是真急了，你什么时候看他如此暴跳如雷过。若是他如忠勇侯那般扛不住，您这个外孙……”这话太重了，宋佑想想还是闭了嘴。 东方昊的面色终究还是变了，声音沉寂，“上回从北地弄来的那株雪莲，在王府的库房里，你拿去给崔管家，让他熬到粥里给外公喝。” “好。”宋佑应了下来。 东方昊沉着眸子，淡淡不语。 原本，他想让韩李两家阻击住外公，不让晴雪入府。 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忠勇侯府也加入到这场王妃之争当中，因为东方皇族必须应诺，燕欣怡成功上位的可能性极大。 对于燕欣怡，东方昊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他只记得她长得象父亲，面色圆润，眼睛很大。胆子尤其大，就算被山贼劫持着，也是满脸的倔强。 算算年纪，她今年已经二十岁。 东方昊很疑惑，就算当年燕欣怡遭了难，心神受了刺激，在北地封地呆上一两年也就恢复了。 忠勇侯不至于让自己的嫡外孙女，这么大年纪都不作婚配。 东方昊觉得，这件事情不会如表面上显示的那么简单。 昨晚，他派海清摸入忠勇侯府。 探听了一圈，未能探到实质性的消息。 今日一早，他派出十二卫中的海天，领了几个得力的侍卫，一同去忠勇侯的北方封地查探虚实。 海天是海清的弟弟，同样擅长跟踪与刺探消息。 …… 晚膳时间，楚思九照例坐在廊下。 桌上摆着她喜欢的虾仁炒蛋，香菇炖鸡，珍珠肉圆，干角豆腐和酸浓汤。 这世上，过得去过不去，都得吃。满足了口腹之欲，再来考虑别的啥叽啥叽的。 楚思九心大，好些事情都是炒冷饭。 甭管是谁生的火，起的锅，倒得油，就算是往里头搁了甜豆、鸡蛋、胡萝卜、虾仁、玉米粒……做出了扬州炒饭。 本质上，还是最早的那锅冷饭。 林妹妹是如何死的？ 思虑过多“作”死的。 所以说，人生苦短，该吃吃，该喝喝，大不了明朝散发弄扁舟嘛。 “梅朵，给我舀一碗米酒。” “好的，夫人。” 梅云拿了个食盒过来，里面满登登的三碗菜：豆腐鱼头，烤羊排和糯藕。 “这是王爷加的菜。”梅云解释着。 楚思九气不打一处来，这货没地方吃饭吗？老是凑到她这里来，干哈呢？ “端出去。”她恨声道。 第132章 所以，肃王妃只能姓燕 梅云不知所措地看她，“夫人，这是王爷让端过来的。” “端出去。”楚思九不耐烦地挥挥手。 她与这些菜又没仇，就是因为与东方昊扯着关系，所以才要端走的嘛。 烤羊排闻着挺香，明日，她也要点这道菜。 梅云苦起了脸，央求着，“夫人，奴婢们做人不容易，您不要为难我们啊。” 楚思九怔了，想了想，真是何必呢，那货想来便来，何必跟菜置气呢。 “行吧行吧，搁着吧。” 说完，她直接上手，抓了一条羊排就啃上了。 唔，香极了。 梅朵端了米酒过来，声音极轻，“夫人，王爷已经在院门前了，您稍等片刻啊。” 楚思九“噗嗤”一笑，拿起米酒喝一口，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呢。 “这里不用伺候，你用膳去吧。” “好的，夫人。”梅朵战战噤噤地侧过身子，偷偷地溜开去。 院门前，东方昊雍容尊华，款步走来。 院里头，楚思九大碗喝酒，大块吃羊排，豪气得很。 入得院内，两下里对上眼，东方昊是一贯的深邃无波，楚思九则是挑衅加冷笑。 姐姐我不高兴，不打算与你友好相处。 “学会喝酒了？”东方昊的情绪很稳定，声音淡然。 楚思九夹一筷虾仁，慢悠悠地嚼着，语调也是淡然，“喝酒是泼妇自带的生存技能，不用学。” 东方昊的眸子微沉，缓缓地坐下，“阿九生气了？” 楚思九抿一口米酒，又吸一口气，“我为甚要生气？我有气可以生吗？生气有用吗？生了气，我爹我娘我姐姐妹妹弟弟都可以活过来么？所以，我随便干些什么都比生气要强。“ 东方昊静静地看她，冷峻地唇角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本王应该为你的这个反应，感到高兴么？” 楚思九扁一扁嘴，冲他翻一个白眼，“你确实应该高兴，已经抬入府的韩李两家的嫡女就不说了。现在又有了忠勇侯府的燕小姐，月娥湖庄子里的倾城绝色，还有一直盯着你的--北地国七公主—姬芳华。娇滴滴的三朵花，出身都是尊贵，巴巴地等着您去采撷。比起另外两位皇子，肃王爷的行情真是没得说啊。” 东方昊微怔，犹疑地看着她，“阿九的信息很灵通啊，连北地国七公主要来的事情都知道。” 楚思九轻咳一声，NND滴个熊，说顺口了，把这条秘闻给漏出来了。 “很隐秘么？也不看看我每日在哪里混，街面上什么消息没有。”她胡说八道起来。 东方昊不与她计较，淡声道，“给本王端一碗米酒。” 春环站得近，连忙应下，“是，王爷。” 楚思九目光闪了一下，实在也是觉得无奈，说到底，这一桌子菜全是他的。 她也是叹气，做人太讲道理，做泼妇就差强人意了。应该掀翻桌子脚踩凳，把丫的轰出去，才是最得当的做法嘛。 冷飕飕地瞪住他，“东方昊，这么多人把宝压在你的身上，显见得你的前途一片光明。那张九五之尊的位子，应该是手到擒来的，既然如此，也没我啥事了。你能不能给我换个小院，让我过些安生日子。” 春环已经端来米酒，小心翼翼地摆到桌上，“王爷请。” 东方昊冷冷地抿一口酒，眸子幽沉，“快三个月了，你还没弄明白？只有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你才有安生日子过。” 切，楚思九别过头，狠狠地喝下整碗的米酒，“春环，满上。” 东方昊随她高兴，高冷的姿态摆得足足的。 他亦一饮而尽，“满上。” 春环手足无措，去院边捧了一坛米酒，给二位倒满。 梅云见势不妙，急急地跑出小院，找酒去了。 这二只还真是杠上了，你一碗我一碗，干起了杯。 楚思九没想到自己的酒量这么好，可以做到三杯不倒。喝痛快了，二人稍带着聊几句。 “东方昊，这么多美女在你身边晃悠，你会不动心？” “本王的身边一直不乏美女。” “切，你炫耀啊。” “我实话实说。” “哼，我身边也是美男环立，美不胜收。” “你敢。” “看看又不会怀孕，怕什么？” “那你计较什么？” “你哪是看看辣么简单，王妃，侧妃，侍妾，通房，外室。这世道也真是搞，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多简单，还给取这么多名目，且都是合法的。” 米酒后劲足，五杯下肚，楚思九的酒劲上来了，面色熏红，说出来的话，也是让人半懂不懂。 东方昊的酒量好得多，只是眸色深沉了些，面色和平时差不多。 “肃王妃，这名号很稀罕吗？这么多女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钻，王冠只有一顶，脑袋却有那么多个，你打算给谁戴啊？” 她吃吃地笑，手指虚点着他，“我猜呢，月娥湖边的那只倾城美女恐怕要失望了。楚家灭了门，皇帝要是再对不住燕家，那场面就难看喽。所以啊，肃王妃只能姓燕。” 她突地生气了，空酒碗用力地扣到桌上，又腾地站起身来，歪歪倒倒地往卧房走去。 东方昊沉起了脸，跟过去扶她。 手指才落到她的腰间，便被她重重地扯开，“把爪子拿开，别碰我。” 便如一只刺毛的小兽，碰都碰不得。 东方昊的脸色黑成了锅盖，悄无无声地跟在后头。 进了卧房，她歪歪倒倒地走了几步，突又停下，象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去挂上门栓，又走去窗前推了推。 终于放心了，她衣服也不脱，一头趴去床上。 脑子是迷糊的，心里头却是清楚的痛。 曾经，白雪皑皑的梅林之中，他是那个身姿矫健，剑风凌厉的少年。在漫地飞舞的雪花之中，翩然而起，如天神下凡。 她对他倾心以待，之后又完整地拥有过他三年。 现在，终于要失去了。 叹出一口气，她酣然入睡。 东方昊被他关在屋里头，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一起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她喝醉。 酒品还不错，闷头睡觉而已。 走去床边坐下，手指探去她的腰间，微糙的指腹，隔着轻薄的纱裙，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肌肤。 “阿九，事出突然，你也要给我一点思虑的时间。”他轻声道。 楚思九象是听到了，翻了个身，眼神迷朦地看着他。 双眸相对，气氛沉了一格。 突地，她妩媚一笑，言语极不着调，“东方昊，你是来侍寝的么？” 第133章 所以，阿九是喜欢我的 东方昊原本也有几分酒意，见她这副模样，心肝儿一颤，周身的血液都往一个地方流去。 身体立时有了反应。 翻身上床，身体贴紧她，“阿九给本王侍寝。” 楚思九怒了，死死揪住他的前襟，“在我的卧房里，当然是你来侍寝。别妄想翻到我头上去。” 她气势汹汹，白日里受够了他的王爷派头，没理由做个春梦还要听他的差遣。 东方昊冷绷着脸，沉吟地看着她，“阿九想本王如何侍寝？” 楚思九媚笑一声，纤纤玉指托起他的下巴，调戏他，“你会什么招式啊？” 突地一阵地动山摇，东方昊将她掀翻了压在床上，面色高冷，“阿九接招吧。” 唇瓣被咬住了，微痛，又带着一股子凌凌绝绝的气势，舔吮咬吸，要把她的气息都掏空一般。 楚思九脑子短了路，阖紧了眼，任由他十八般武艺统统地用上。 手指探入，几下便褪了她的衣裳。 火热的唇沿着脖子的线条缓缓往下，胸膛紧紧地贴着她，顺着呼吸来回地起伏…… 楚思九不住地打着哆嗦。 脑子里茫茫然，这个梦做得太真实了吧。 米酒的后劲实在是足，也就清醒了那么几秒，她便坠入了昏沉迷醉的轻喘呼吸之中。 …… 天色微明，楚思九扶着额头坐起身来。 好渴。 头也痛。 脑子里更是不清不楚。 “夫人，您醒了？”春环探头进来。 “给我倒杯茶。”她呻吟着。 “哎。”春环麻利地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床前，“夫人，昨晚您喝醉了呢。” 楚思九恹恹地靠到床板上，“哦，没有发酒疯吧。” 春环轻轻地笑，“没有，您很规矩的呢，是王爷把您扶进房的。” 楚思九瞪圆了眼，条件反射一般地看向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春环是直接走进来的。 可是她明明上了门栓的呀。 一骨碌喝下茶，将茶盏递给春环，“你先出去，我还想睡一会儿。” 春环乖巧地拉上门，出去了。 楚思九躲到床角，脱了衣服开始检查。 Word天呐，她的身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都说春梦了无痕，由此可见，昨晚上她是妥妥地被那货吃了个遍呐。 咬牙捏拳，她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决不让坏分子有机可乘。 窝了一肚子的火，楚思九健步如飞地在小院外跑步。 汪兴这只倒霉催的过来带话，“如夫人，王爷说今日带您出城骑马。” “不去。”楚思九气咻咻地摆手。 汪兴愣了，如夫人不是很喜欢出城骑马的吗？ 他不死心，等她再跑过来时，又说了一句，“王爷说带您去松岗岭马场骑马，那里有几匹好马到货，喜欢的话，您还可以挑一匹。” 楚思九冷冷地瞥他，“不去，也不要。” 汪兴明白了，如夫人是在与王爷置气呢。 得，他不掺和了。 灰溜溜地走回主院，向东方昊汇报去了。 楚思九完全不理会，顾自跑着。 一边跑，一边琢磨。 跑酷对身体协调性的要求很高，需要做一些针对性的练习。 比如：翻滚、平衡、猫爬、单脚跳、蹬墙跳等。 有些动作需要在室内练，有些动作需要在室外练。 室内场地她已经找好了，就是养马的那个小院。院外养马，院内搭出练习场地。 她还打算在里头吊个大沙包，练练拳击腿法什么的。 求人不如求己，关键时刻得有功夫傍身。 她想得出神，跑完步，也没东张西望，一溜小跑地入了梅花小院。完全没有注意到东方昊站在竹丛边看着她。 那货脑回路运作得顺畅，逻辑强大，结论更是推导得干脆。 阿九生气了。 原因是她醋了。 所以，阿九是喜欢本王的。 唇角微微勾起，昨晚的柔情蜜意在脑海中浮沉浮起。 …… 辰时，楚思九依旧绕过主院，不与东方昊碰面。 李婉又在路边等她。 衣饰繁华，妆容整齐，只是细眉眼下隐隐带着些黑眼圈，显示着昨晚没有睡好。 “如夫人，早啊。”她热情地打招呼。 楚思九心烦，这只虚伪妹子没完没了了？ “李侧妃，你到底想干什么？”她不太高兴。 李婉笑得温婉，“妹妹昨日去看过韩侧妃，可怜哦，她的手臂落了顽疾，逢到刮风下雨，就会酸痛不已。” 楚思九冷淡地说，“不作不死。” 李婉笑笑，“如夫人对流浪小猫尚有同情之心，对韩侧妃为何就没有恻隐之心呢？” 楚思九面无表情地看她，“我对韩侧妃的恻隐之心，已经随着蛊虫一起烟消云散了。” 李婉抿了抿唇，装模作样的做起了说客，“韩侧妃也很后悔的呢，冤家宜解不宜结，她一直想给姐姐赔礼道歉呢。” “不必了。”楚思九拒绝地很干脆，“没有旁的事情，我走了。” 抬起脚步，便欲前行。 “如夫人，咱们三人都是肃王府的老人，应该团结，相互间有个照应，也免得新人入府后……吃亏哦。” 李婉笑得含蓄，细眉线斜斜挑起，神情意味深长。 楚思九真是喵了个咪了，这妹子十七岁吧，搁前世，才进高一呢。 整起小心思来，真是杠杠的。 浅浅地眯起眼，半笑不笑地看住她，楚思九的声音慵懒轻淡，“李侧妃想得真得真远，不过也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失。凡事面面俱到，总比事到临头束手无策要强。” 李婉窃喜，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我也是为大家着想，再怎么讲，咱们三个也在业城的贵女圈里一同玩过，算是旧识。” 楚思九想了想，那三朵花确实不熟悉。 毫无压力地点个赞，“李侧妃年纪不大，心思倒是缜密，说出来的话，更是有几分道理。不知道你想如何团结，又如何相互照应呢？” 李婉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垂下头，面色微红，“如夫人与王爷有三年的情谊，王爷时常会去你的小院用膳。本侧妃入府之前，娘亲给过我一本膳汤的做法，我可以煲汤过来凑份子的。” 啊哦。 这妹子是想让我拉皮条啊。 楚思九强行忍住笑，“是不是也要把韩侧妃一起叫上呢？” “那倒不必，韩侧妃还惹王爷生气呢。咱们可以在王爷面前替她美言几句，等王爷消了气，再叫她不迟。” “唔，有道理。”楚思九一边点头，一边往前走，“意思都明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未置可否，李婉在后头急了，“如夫人，今日我会炖香菇鸡汁汤。” “唔唔。”楚思九随口应着。 春环在后头闷闷不语。 走了老长一段路，她才悻悻道，“李侧妃的脸皮真厚。” 第134章 好走，不送啊 楚思九笑呵呵，“爱拼才会赢。” 春环不高兴，“夫人，您真的让她来？” “来啊，干嘛不让？”楚思九满不在乎地甩着袖摆，“香菇鸡汁汤也是一道名菜，只可惜啊，她熬的汤我不敢喝。” 很是遗憾地舔了舔唇，“一会儿我让小苏儿熬，中午就喝。” 春环无语之极，“夫人，您到底在想什么呐。” 楚思九把手负到身后，半仰了头，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儒生的方步。 “我觉得自己光芒万丈，有圣母的气场。” 春环听不懂，晕了个半死。 被李婉这么一搞，出府的时间就晚了些。 水寒冰坐在院墙之上，清隽俊美的五官冷冰冰，却能勾得小姑娘们移不开步子。 见她过来，他轻轻跃下。 声音清冷凛冽，“吃亏了？” 楚思九愣一瞬，抬头看看院墙，又朝后面看一眼。 黑漆漆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一圈，“你看见了？” “唔。”水寒冰淡声道。 “咳，那小姑娘自以为是，拉我做同盟算计东方昊呢。”楚思九摆一摆手，完全不在意。 “你忘了上回中蛊毒的事了？”水寒冰怒其不争，狠瞪她一眼。 那一回真是吓得他够呛。 后来他发了狠，杀入王府，直接摸去晴川院，要杀了韩明珠。 好歹是韩家的嫡女，又挂着肃王爷的侧妃名号，不能让人在肃王府里给暗杀了。 十二卫打起精神，轮流上阵，再加上肖剑主战，竟然奈何不了他。 最后，由东方昊出马，与他打了一场。 三百招未分胜负。 他扬言，必杀韩明珠。 东方昊知道这厮厉害，又防不胜防。韩明珠该死，但是不能死在肃王府后院。 只得与他谈条件，准他每日辰时入梅花小院一刻钟，探听楚思九的情况。 作为交换条件，他不能在肃王府里刺杀韩明珠。 出府就可以。 所以，韩明珠这条命，也是有时日的。 …… 楚思九被他说得尴尬，想想也对，这些小姑娘年纪虽小，个个都是阴狠毒辣，花样百出。 如此想来，似乎王府里头，比外面还要凶险？ “我打算练些独门秘技，若哪个没眼力见的冲上来，准保杀得她们生活不能自理。”她拍拍胸脯，语气豪迈之极。 水寒冰嫌弃地看她，“就你？” 楚思九双手叉胸，摆出一副神气模样，“别小看我哦，便如骑马一般，我还有好些惊艳绝绝的功夫没有显示出来呢。” 水寒冰的眸子深沉了些，她的骑术确实厉害，行动力与判断力也是一流。 而且，后巷正在装修的那方小院，她也搞了些花样。 似乎真有练功夫的打算。 默了片刻，他淡淡地说，“那个女人有功夫，对上她你会吃亏。” 楚思九挑起了眉，大神果然厉害哦，“你如何看出来的？东方昊也告诉我她有功夫，让我不要惹她。” 水寒冰不耐烦了，转身往前，“走么？” “走走，当然走。”楚思九一迭声地应着，心思百转，陡然觉得自己的危险系数加强了。 心里头抖抖，她继续问着，“她的功夫厉害不？” “五招内可以灭了她。” “那我呢？”楚思九本着找差距的想法来问，全然忘了，她丫的根本就不会功夫。 水寒冰淡淡地瞟她一眼，“一招。” 伤自尊了。 楚思九耷拉了脑袋，情绪明显不愉快。 拐弯角陈六斤兄弟与秦陌人候在那里。 楚思九眼眸轻眨，突地想起一件要紧事，语声欢快，“秦陌人，你晚上住哪里？” 秦陌人微怔，却也老实道来，“汪管家把奴婢安排在王府后院，与六斤兄弟住得很近。” “若住得不舒服，便与我讲。我可以让汪管家给你调换住处的，比如主院什么的。”楚思九大言不惭，极力地劝诱他。 水寒冰的唇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两下。 秦陌人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声音颇有些迟疑，“有劳如夫人关心，奴婢现在住得挺好的。” “住得好就好。”楚思九干巴巴地笑笑。 栽不了东方昊的赃，还真是挺遗憾的。 一行人慢悠悠地晃去画廊，秦陌人循例去九娘珠饰店帮忙。 这一个月，楚思九看出他在珠饰设计方面有天赋，也有可能是在宫里见多识广，说起来头头是道。 做太监是他的命不好，但是不代表他没有上进心。 小苏儿时常夸他做事勤勉，为人虽然圆滑，却也称得上善良。 楚思九琢磨着要不要收他做徒弟，有一门高大上的技艺在，就算是个太监，也能过上好日子。 还有大贵。 两个人可以一起学。 “想什么呢？”水寒冰见她不迈步子，淡声地问了一句。 “想……吃的呢。”楚思九嘿嘿一笑，“春环，过去找小苏儿，让她无论如何，中午给我弄一锅香菇鸡汁汤过来。” “好的，夫人。” 春环也是服了，走了这么一路，竟然还没有忘记这一口吃的。 …… 入得画廊，东方俊已经坐在这里了。 今日是拍卖的最后一日，他当然要来看着场子，免得被人截了胡。 “如夫人，早。”他手执一柄羽扇，桃花眼浅浅地眯起，笑得极其风骚。 楚思九觉得他有趣，眼眉儿挑起，给了个好脸色。 “八皇子殿下，早啊。” 东方俊迈着仙逸的步子，款款地走到她面前，唇角勾着笑，“本皇子昨晚细细地想了一番如夫人的话，觉得意味深长啊。” 楚思九找了把椅子坐下，笑眯眯地斜瞍他，“我什么都没说。” 东方俊坐到她边上，状似清雅地甩了甩头，“这些日子关于五皇兄的话题比较多，尤其是他的正妃人选，你就没个想法？” 楚思九讶异，以她对东方俊的了解，这厮是名流作派，不掺和这些敏感事宜的。 “八皇子殿下性情大变了？”她眯起眼，笑得含蓄。 东方俊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常在河边走，偶尔也要湿回鞋的嘛。这回的事情闹得太大，本皇子与燕欣朗玩得好，他托我给五皇兄带话，我也是烦着呐。” 燕欣朗是下一任忠勇侯，燕欣怡的同胞兄长，也是个仪表堂堂，潇洒倜傥的人物，与东方俊、东方毓合称“业城三贵”。 楚思九了然地点点头，微微眯起眼，她笑意吟吟，“好兄弟托赖你的事情，自然要办。肃王府离这儿不远，好走，不送啊。” 东方俊“诶诶”地叹了两声，俊眉蹙得紧，“可是五皇兄是我的衣食父母，得罪了他，更加了不得啊。” 楚思九不解，挑起眸子看他，“那您……是个什么想法？” 第135章 原来，你不是草包 东方俊等得就是这一句。 往四周望了几眼，他凑过头去，轻声道，“五皇兄平时威严正气，眉眼不现心事，我实在是吃不准他的心思。思前想后，不如与如夫人结个同盟。” 楚思九眨一记眼，心里头呵呵呵。 她长了一张老鸨脸么？ 这一个两个的，都想让她拉皮条？ “这同盟该如何结呢？”闲无聊，她权当逗个趣。 东方俊见有戏，兴致高涨起来，“这个简单，你与五皇兄见面的机会多，方便的时候就给递个话。日后，若燕欣怡做了王妃，自然不会亏待你。” 楚思九哈哈地笑起来，声音还挺大，惹来了好些狐疑的目光。 东方俊傻眼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楚思九捂了捂笑痛的肚子，笑嘻嘻地看着他，“八皇子，您没有说错什么，是我脑子进了水，一时收不住笑而已。” 东方俊也是只聪明的，见她这么说，悟出些不对，“你不愿意？” 楚思九吸一口气，收起了笑意，“八皇子，您是棋艺高手。棋道讲究博弈，现在这桩事情，博弈的双方在高层，你我之言，轻微至极，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您还是歇了这口气吧。” 东方俊若有所思起来，“原来你不是草包。” 楚思九眼眸一转，唇角勾起浅笑，“知道我是草包，还要与我结盟，八皇子是打算把我当枪使么？” 东方俊尴尬了，吭哧着说，“我哪里会有这些心思。” 楚思九情绪不明地盯着他，“其实我依旧是只草包，只是天塌了，草包想要活命而已。” 也不管他是个甚想法，她站起身来，笑意又浮上脸庞，“八皇子不用在画廊盯着，王爷已经与我讲过了，他在最后拍下的价格上，加五百金。所以，这幅画妥妥是您的。我还有事，您请便。” 轻轻地甩一记袖子，她潇洒地往内院走去。 东方俊愣怔了半晌，直觉画风不对。 之前的那个不与人争执，凡事无所谓的楚思九哪去了？ 心情有些小复杂，他踱出了画廊，拐去隔壁的茶楼。 燕欣朗在那里等着他。 “如何？”眸中带着期许。 “不如何。”东方俊淡淡地摇头。 “恩？”燕欣朗的长相随母亲，面容妖娆，猛地一挑眉，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人家又不傻，这件事情她讲了也不算数，何必惹这个腥呢。”东方俊觉得楚思九说得有道理。 燕欣朗的面色沉了，“就算入府之事由不得她说，结盟还是可以的。” 东方俊蹙起眉头，“欣怡若是能做王妃，肃王府的后院都归她管，那些女人们巴结她还来不及，结什么盟嘛。” 燕欣朗嗤笑，“从小到大，你在后宫看得还不够？皇后做得了后宫的主么？还是要看皇帝宠谁，还有就是比母家的权势？肃王府后院有韩李两家的嫡女，这次争王妃之位的是慕容府的女子。听说，北地国的七公主也掂记着肃王爷。这一个个的，各自都有着打算，哪个是省油的灯？欣怡性子直爽，免不了要吃亏。” 东方俊不解，“忠勇侯府有家训，不与皇族结亲，二百多年都下来了，为何到了欣怡这里……” 燕欣朗轻叹一声，“还不是当年，欣怡被山贼劫持，肃王爷英姿飒爽，孤身前往将她救出，当时，她就芳心暗许了。但是，肃王爷与楚家有婚约，她插不进去。之后，她去了北方封地，一呆就是五年，生生地把自己拖成了老姑娘。” 东方俊明白了。 男颜祸水，指的就是五皇兄。 他功夫高强，财势滔天，还有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不知道倾倒了多少女人。 郁闷啊，本皇子也是风流倜傥的潇洒男儿，可是搁在五皇兄边上就不够看了。 “结盟之事，还请八皇子再费些心思。”燕欣朗不放过他。 东方俊无奈，狐朋狗友的面子不能损，他只能应下，“好说好说，若欣怡入得了肃王府，本皇子再去做一回说客。” …… 画廊内院。 水寒冰按老规矩坐在藤椅上，见楚思九面色沉定地进来。 淡声问，“打算做老鸨拉皮条了？” 大神果断犀利哥，一语中的。 “这是我今早撞到的第二单生意。”楚思九自己也觉得好笑，笑盈盈地朝他挤挤眼，“老鸨这个词用得太恶意了，应该叫圣母。你不觉得我自带光环，熠熠生辉嘛。” 水寒冰撇撇嘴，懒得搭理她。 楚思九浅抿着唇角，缓悠悠地入了工作室。 那里面，按她画的图纸，打了一个落地的柜子，一格一格的抽屉。每一格都放了一个空本子。 想了想，她拉开其中的一个抽屉，拿出本子，翻开在里面写了一行英语，大意是，忠勇侯府拉拢楚思九，想与其结盟。 大贵每日上午会去新烟翠，那些与她有深厚交情的头牌们会将昨晚听来的各种消息写到纸上给他。 她分门别类，用英文录入到各府院的本子里。 再把那些纸烧掉，不留痕迹。 她没有高门大府的暗卫势力，只能剑走偏锋，用这种方式收集信息。 业城不大，府院虽多，却都有迹可查。 总之再也不能出现两眼一抹黑，出门被人追的情况。 而且。 她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想法，楚家灭门了，她总该做些什么吧。 至于能做什么，会做什么，现在的她是不知道的。 …… 《菩萨图》最终拍到了一千六百金。汪兴代表东方昊，加价五百金，以二千一百金的高价拍走。 东方俊乐滋滋地捧走了画。 这个时间，楚思九已经回了梅花小院，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悠闲喝茶。 春环是个藏不住话的，“夫人，一会儿李侧妃会来吗？” 楚思九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意味不明地笑笑，“你去院外看看，保准有她的人候在暗处。只要王爷入了小院，她立码就会跟来。” 春环的好奇心起来了，“奴婢出去瞧瞧。” 楚思九看着她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心里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只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莫名其妙。 只一会儿，春环便跑回来了，“夫人，王爷来了。” 呼哧呼哧地喘两口，她又急急地补充，“夫人料事如神，奴婢还看到李侧妃的丫鬟巧儿，无意外，李侧妃也会到呢。” 第136章 怔了，他答应过我？ 东方昊也看到了巧儿。 他大约记得这个丫鬟是李婉院里的。 见她鬼鬼祟祟地躲在竹林后头，见他过来便匆匆地跑走，心里头便起了疑。 他是王爷，周围都候着人呢。 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手臂轻轻抬起，立时有一只黑影飞起。 只一会儿，巧儿便被拎到东方昊的面前。 她没见过这种阵势，尤其是那个威严肃穆，又高高在上的王爷。此刻，他正冷沉着脸看她，“你在这里干嘛？” 巧儿抖得象个筛子，话都说不利索，“王……王爷，奴……奴婢只是路过。” 东方昊不耐烦了，淡声道，“带下去审审。” “是，王爷。” 方才出手的是十二卫中的明凡，就是暗器功夫了得，与西南唐门有些渊源的那一个。 他长得五大三粗，还是个不懂怜香惜玉之人。 直接上去一个手刀，劈晕了扛走。 简单、粗暴，不按套路行事。 东方昊也不言语，掉过头往梅花小院走去。 猜中开局的楚思九，依旧闲淡惬意，她不担心李婉的出现，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简单来讲，以不变应万变。 比设想的时间要久一些，东方昊迈着雍容的步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不需要客气，他熟门熟路地挑了对面的位子坐下。 楚思九也不搭理，顾自喝着茶。 气氛沉静。 “今日为何不去骑马。”东方昊气度高冷，淡淡地看着她。 楚思九吃吃地笑一声，答非所问，“王爷喜欢吃香菇鸡汁汤么？” 东方昊不明白她的意思，冷锐的眸子微微眯起，“你不知道本王的口味么？” 这个么。 楚思九挑一挑眉，淡漫地答，“知道以前的，不知道现在的。” 东方昊悟出她还较着劲呢。 弯了弯唇，他一本正经地说，“本王的口味还是你，不会变。” 楚思九愣一瞬，这货也会甜言蜜语了？还是……她听错了？ 撩起眸子，她狐疑地看着他。 那男人俊气尊华，正云淡风轻地看着她。 “怎么？不相信？”唇角莞出一抹冷森的笑意，“阿九把秦陌人与本王扯在一起的时候，是以为本王换口味了么？” “咳咳。”楚思九被将了军，重重地咳了起来。 东方昊冷眼瞄她，“喝口茶消消咳。” 楚思九尴尬地嘿嘿笑，气氛缓和了些。 喝了茶，又平缓了气息，她俨然觉出自己之前端着的劲头，矫情了。 现实便是如此，别扭是过，高兴也是过。 思想端正了，笑容便也真挚了。 “王爷，您每日来我这里用晚膳，李婉眼热了，今日熬了香菇鸡汁汤，打算过来拼桌凑份子用膳，您不介意吧。” 东方昊敞开了眉，沉吟着说，“所以，外面的那个丫鬟，实际是个探子。” “嗯呐。” “李婉不会过来，你就不要掂记那碗汤了。想喝的话，明日让膳堂给你熬。”东方昊的声音很淡。 楚思九轻眨了两下眼，“您把那丫鬟如何了？” 东方昊无所谓地撇起唇，“侍卫劈晕了她，扛下去审了。” 这不是无妄之灾嘛。 “王爷，小丫鬟听主子的话办事，您下手别太厉害了。”这货是个狠角色，她怕他一时性起，拿刀捅了那丫鬟。 东方昊冷冷地瞟她，“怎么？忘了蛊毒那一出了？” 他还真是想杀鸡骇猴。 李婉胆子太大，自作主张找上阿九，妄想与他混脸熟。照这个趋势下去，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爬上他的床了？ “她何时找得你？”东方昊面无表情，看向她的眼眸里透着嫌弃，“本王是谁想攀就攀得上的吗？” 楚思九笑了，眸中带了揶揄，“王爷这棵金贵的大树，是留给忠勇侯府的女儿来攀么？” 东方昊不乐意了，眼眸黑沉沉，“阿九一个人攀着不舒服么？” 这话的意味很深。 楚思九转了转眼珠，决定与他小范围内，诚挚相待。 “王爷是只香饽饽，今儿个我谈了两单拉皮条的生意，李婉这单么被您搞砸了，她必然会恨上我。我估摸着，她转头便会与韩明珠结盟，新王妃入门前，肃王府后院会形成二打一的局面。” 东方昊的眼眸深了些，抓住其中的关键词，“还有谁找过你？” 楚思九哈哈笑两声，“那个只是意向。” 东方昊脑子不慢，立时想到了东方俊，“八皇弟帮燕欣朗递话了？” “对了。”楚思九乐呵呵地给他点个赞。 东方昊垂了眸，许久才抬起头，认真地看她，“你别搭理那些无聊的，本王答应过你，肃王妃的位子一定是你的。” 楚思九怔了，他答应过我？ 什么时候？ 眼睛一眨一眨，脑子里转啊转啊。 是这一句么？ “之前在崖庄，本王答应你的事情，都是作数的。” 轻轻地抿一口茶水，眸子里闪着幽光，有一着没一着地瞥着东方昊。 “臣妾要做不忠不奸的肃王妃。” “本王准了。” ****时的那段对话，迅速地在脑子里闪过。 楚思九恍然大悟。 抿紧了唇，眼瞳微微收紧，她沉静地看着东方昊。 楚家被大余国皇帝灭门，一夜之间，三百二十八条人命灰飞烟灭。作为楚家嫡女，她的心得有多大？才能若无其事的，继续做肃王妃？ 更何况，她要的，难道仅仅只是肃王妃这个名号么？ 她说不出话来。 梅云和梅朵从膳堂领来了菜，一盘一盘地往桌上摆。 楚思九的情绪不高，拿起筷子，她淡淡地说，“吃吧。” 东方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淡声问，“不喝酒么？” “喝酒误事，尤其是女人，会吃亏，还是少喝为妙。”楚思九的话里套了另一层意思。 “在外面不要喝。”东方昊抿起唇，看向她的眸光炙热，声音也沉哑了些，“家里喝些无妨。” 楚思九拧起了眉，这货尝到甜头了。 还没等她发表意见，便听他轻喊，“倒酒，两碗。” “是，王爷。”春环早有准备，照着昨日的标准，端了两碗米酒上来。 楚思九无语了，搁下筷子与他理论。 “王爷，昨晚我明明上了卧房的门栓，您如何进来的？” 东方昊勾起了唇，眸中带了些蔫损的得意，“喝酒，本王便告诉你。” 楚思九冷磨了一记牙，刚想损他一句，却见到院门前有人影闪动。 定晴一看，嘿嘿，李婉带了个小丫鬟，姿态高昂地进来了。 第137章 之后，便是顺理成章了 “王爷，您也在啊？”李婉嗓门儿挺高，还自带又惊又喜的表情包。 她走得飞快，只一会儿便站到了廊前。 东方昊不高兴，冷冷瞥她，“你来干嘛？” 李婉的眉目含了情，声音温婉之极，“妾身有几道家传的炖汤，今日晨时，与楚姐姐偶遇时聊起，妾身便说炖给她喝，顺便也可以一起用晚膳。未出阁前，妾身与楚姐姐一同在业城的贵女圈里玩，算是相熟的好友，如今更是要相亲相爱。家和万事兴，王爷也会乐观其成的吧。” 小姑娘的嘴皮子真是利索。 楚思九抖了抖鸡皮，笑盈盈地看戏。 东方昊面色沉寂，眸中带着凉意，“肃王府后院，各扫门前雪便可，不需要友好相处。” 李婉被打了脸，耳边嗡嗡的，面色更是尴尬之极，“王爷，妾身也是为了后院和睦。” “本王的后院不用和睦，相安无事便可。”东方昊冷沉着脸，瞟向李婉的眸光不善。 “方才，本王在外面逮到一个偷窥的丫鬟，已经让侍卫押下去审问了。” 李婉惊惧交加，难怪巧儿这么老半天都没回来。 她脑子反应极快，立时权衡出利弊得失。 咬一咬牙，她“扑通”跪下，“妾身入府之后，难得见到王爷，实在是思念。今日晨时，妾身故意亲近如夫人，希望借机见到王爷。妾身错了，请王爷责罚。至于那个丫鬟，也是妾身派来的，请王爷给她留一条生路。” 楚思九惊一道，这李婉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她这么讲，东方昊反而不能拿她如何，也救了那个丫鬟的小命。 比较而言，韩明珠就是个草包。 东方昊面色不变，心里却是生出警惕。 这个女人太厉害，养在后院必会成为阿九的祸患。不过，若是调转方向，她也有可能成为一条恶犬。 他也权衡了利弊，决定斩去她的臂膀。 就在这一瞬，巧儿被判了死刑。 “禁足一个月，在自己的府院自省吧。”他沉声道。 李婉偷鸡不得蚀把米。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与韩明珠殊途同归了。 然而她的腰背还是挺得笔直，温婉地行一个礼，“谢王爷责罚。” 站起身来，她深深地看一眼楚思九，千言万语俱在其中。 楚思九郁闷，这个黑锅她是背定了。 有楚家撑腰的时候，她自然懒得搭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被这种有家世，有功夫，聪明又狠戾的女人盯上，可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始作俑者东方昊，完全不当回事。 还是一派清贵高雅的王爷作派，缓悠悠地端起米酒，“喝。” 楚思九呸他，“给我惹了这么大个仇敌，还有心思喝酒？！” 东方昊眉头轻轻潋起，神情淡漫得不要不要，“没有今日之事，她就会放过你么？” 楚思九语噻，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话是对的。 “那也是被你连累的。”举起酒碗，她恨恨地喝一口。 东方昊浅浅一笑，声音温柔，“对，是被本王连累的，所以，本王定会保你无恙。” 楚思九哼一声，冷冷瞥他，“我喝酒了，说吧，昨晚是怎么进屋的？” 东方昊凝视她，眸中晕染着风骚，“自然是跟着你进的屋，之后看着你上门栓，还检查了窗户。” 楚思九无限的惆怅与感慨，正哭笑不得着，耳边又飘来一句。 “本王又让人拆了门栓。” “啊？凭什么？”她惊叫着。 东方昊很淡定，冷飕飕地眯起眼，“就凭本王口味专一，还未近过别的女人的身。” 楚思九无语，华丽丽地囧了一会儿。 “关于这一条，我要补充一下。” “恩？” 楚思九咽一下唾沫，眸子灵动之极，“那啥，不光是女人哦，若您近了男人的身，也是一样不许惹我的。” “楚思九。”东方昊低吼着，面色黑沉沉。 楚思九象是得了大便宜，笑得花枝乱颤，“王爷，说话做事要严谨，察漏补缺更是重要。放心，这桩事情你我意会便可，决不去外面言传。” 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东方昊有一瞬的愣怔，心气慢慢地沉定下来。 唇角缓缓地翘起，“阿九高兴便好。” 楚思九微怔，盯着他的浮雕一般的俊脸，若有所思起来。 “东方昊。”她轻声唤他。 “恩？”他挑起眉毛。 “楚家灭门已经三个月了，这段时间，我思前想后，没觉出你有做对不住我的事情，甚至，称得上有情有义。现实很残酷，未来亦不可期，咱们快活一日便一日吧。”她说的是肺腑之言。 东方昊静静地看她，眸光深凝幽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停滞不动。 终于，他应出了一个字，“好。” …… 之后，便是顺理成章了。 仿佛去了心结，二人都喝得微熏，相拥摇晃着走入卧房。 刚刚合上门，东方昊便把楚思九压到了门板上。去掉门栓的门板，是平滑的一整片，不会硌着腰。 东方昊的身上滚烫一片，紧紧地贴住她的身体，气息呼在她的耳畔。 “阿九。” 低低的声音在暗沉的空气中散开，鼻息间俱是他的好闻的沉香味道，迷乱了她的嗅觉。 “恩？”楚思九娇羞地咬着唇角，眼前空朦一片。 “保下你性命时，父皇还与我约定了一个条件。”东方昊慢吞吞地说着，舌尖在她的耳廊上打转，激得她一阵阵地战栗。 “什么？”楚思九攀住了他的脖子，曲线相合，又磨蹭着他。 东方昊重重地喘着，声音沉哑，带着致命的诱惑，“父皇不许我近你的身。” “唔？”楚思九听得不真切，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本王便与他谈条件。”游走的手掌推高了她的裙摆，在她的光滑的肌肤上来回地抚摩。 下面已经硬得快要绷不住了，抓起楚思九的手，握住了。喉口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他又吻住她，火热的一通强攻。 楚思九被他搞得迷乱之极，声音娇媚又轻软，“你们谈了什么条件？” 东方昊尚在激动的过程中，喉咙都是紧的。 “父皇拗不过我，一年。阿九且忍着，只要熬过一年，本王便会加倍补偿你。” 楚思九蒙圈了，手掌依旧跟着他的节奏。 唇瓣又被压住，气息被抽空的同时，脑子里亦是一片空白。 …… 第138章 那时，他便与她立了誓么？ 天边浮起一道鱼肚白，日光渐渐地亮起。 “夫人，五更天了。”是春环的声音。 楚思九迷迷糊糊地从薄被里探出头，“让我再睡一个时辰。” “哎。”春环走开了。 阖上眼，脑子却渐渐清明起来。 丫丫的东方昊，与皇帝谈好条件，一年内不近我的身。 却还来扑我？ 又是手，又是口，他倒是爽了，那我呢？！ 想到昨晚又被他哄着弄了一回，楚思九的心里头有点憋屈。 然而么。 她带着脑子，会判断会分析。 东方昊这只富贵帅气又多金的王爷，是大余国贵女最恨嫁的男人。 她这个王妃刚刚下堂，韩李两家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家的嫡女抬入府。 慕容老太爷和忠勇侯为了肃王妃的这个位置，更是撕破了脸皮，在皇帝面前掐上了架。 这种极品，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他倒好，哪个都不要，只巴巴地缠着她，蹭着她，偷偷摸摸地来她这里寻些福利。 所以，他是喜欢她的，而且是很很很……喜欢的那种。 楚思九的唇角抿出了欢喜，心里头更是泛出了甜，眸眼里滋滋地冒着小桃花心心。 她想起自己与他的第一回。 那是新婚之夜，她面上淡定，其实心里头惶恐不已。面前的这个男人清俊绝伦，眸光专注。 他俯身过来，眸底闪着细碎的光芒，柔软的唇瓣挨住她。 那时的他，明显也是清涩的。 他细细地吻她，动作轻柔又温和。关键时刻，她拽住他，“王爷，今后您若近了别的女人的身，我便不会要你。” 他抬起头，幽沉的眸子在她的眉眼之间流转着。 突地，他霸道地咬住她的唇，身下更是起了力，直接顶了进去。 她痛得想要蜷起身体，却被他死死地抱住。 唇瓣附在她的耳边，他喘着气，却无比清晰地说，“你是本王的，本王也是你的。” …… 重重地吸一口气，楚思九的脸颊上覆上了一层薄红。 所以，那时，他便与她立了誓么？ 只是初来乍到的，他怎么就肯与她说这种重话呢？难道，他其实很早就喜欢她的么？ 楚思九愈想愈觉得可疑。 这男人性子沉鸷，喜怒不现，从来不见他对哪个女子假以颜色的。但是，那回在宫里遇见时，他竟然带她去看花？ 难道是那一日，他被本姑娘的美貌倾倒，就此一见钟情了？ 哈哈哈。 楚思九裹了被子，乐不可支地在床上来回地滚。 这个脑洞开得够大。 东方昊从小呆的这个地方叫后宫，美女如云哇。连月娥湖边的那只美女都倾不倒他，她又哪来的自信哟。 嘿嘿。 既然不是靠美貌，那必须是才情了。 只是么，那玩艺儿，她似乎也没有。 至少明面上，她是业城贵女圈里有名的草包，仗着楚家的权势，整天逛街玩饰品，还昂头挺胸不知悔改。 所以，既不是美貌，也不是才情。 那么，东方昊究竟看中她什么了呢？ 可能，爱情就是盲目的吧，比如乌龟看绿豆，对上眼了呗。 楚思九嘎嘎地笑两声，决定不想了。她心大，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她。 很巧，她也喜欢他呢。 这样就算是两情相悦了。 楚思九心里头美得不行，眉眼唇角俱是含着笑。精神气更是高涨，一扫近期的郁结之气。 当然现实还是很残酷，但她已经与东方昊达成了共识。 “未来不可期，咱们快活一日便一日吧。” …… 辰时出府。 水寒冰是只敏感的，立时察觉出她的变化。 “心情不错？” “是啊。” 水寒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侧颜，极有把握地说，“又得宠了。” 楚思九把他当哥们，按着前世没皮没脸的劲头，与他逗起了乐，“有这么明显么？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水寒冰的眸子冷沉了，别过头去不看她。 楚思九哼哼着，“见不得别人好。” 话音刚落，突然感觉边上有劲风掠过，转头一看，水寒冰这厮已然飘去了十几米开外。 靠，什么节奏？ 一言不合，便扔下她了？ “喂，你不至于吧。” 楚思九懵了圈，额角挂下了三条黑线。 再看那水寒冰，身姿轻盈，悄然掠上了院墙，遁……遁走鸟？！！！~~ 春环也是呆，“夫人，寒冰公子真厉害。” 二人正面面相觑中，便见得拐角处窜出一枚美女，红衣胜火，便如哪吒踩上了风火轮，腾腾地飞跃过来。 声音娇憨，“寒冰哥哥，你站住。” 一眨眼的功夫，她也掠上了墙，不……不见鸟？！！！~~ 哇哦。 这世界玄幻了哦。 楚思九莫名惊诧，眉毛挑得老高老高。 她不太确定，转过身去问，“春环，方才有一个穿红衣的女子从咱们面前跑过吧？！” 小丫鬟也有见大白天见着鬼的感觉，愣怔怔地点头，“确实有。” 楚思九若有所思起来，倏而，她呵呵地笑出声来，“能把大神吓到扭头就跑的女人，必须是传说中的未婚妻。” 笑完她就忧愁了。 寒冰公子不在，她不敢上街呀。 谁知道前方会不会刀光剑影，一不小心就呜呼了她呢。 正踌躇着，那抹艳丽的红色又出现了，几个飞跃，一阵风似地冲到她的面前。还没等楚思九看清楚她的模样，便见得一柄铮亮的柳叶刀在面前闪出寒光，下一秒便搭到了她的脖间。 “呲……” 牙关子抽紧了，那冰凉的刀身挨着皮肤，可不是好玩的感受。凉丝丝的，直直地窜入心坎，在身上长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 春环吓得全身哆嗦，却也勇猛地大喊，“救命啊！” 陈六斤兄弟与秦陌人就在拐角处，闻讯跑将过来。 “别动，不然我杀了她。”那女人凶神恶煞，字字锵锵。 楚思九咽了一口唾沫，小心地与她打起了商量，“姑娘，有话好好说，动刀子可不好玩啊。” “把寒冰哥哥喊回来，我便放了你。”红衣女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恨恨地说。 楚思九的额角渗出了冷汗，“对付男人，要靠骗的。尤其是寒冰公子这种男人中的男人，必须得用绕指柔才能化得了他那百炼钢。” “真的？”红衣女子的眸光凝定了，狐疑地看着她。 “当然啊，比如现在，就算把他喊出来，又如何？他可以继续跑啊，治标不治本的。”楚思九谆谆教导之。 红衣女子咬住了唇，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第139章 难怪，跑得这么快 说话的这点功夫，肃王府里已然有了动静，首先是鸣沙，带了几个弓弩手，悄无声息地伏在院墙之上。 东方昊面色沉寂，迈着尊贵的步子，缓缓地踱将过来。 许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戾气，红衣女子瞪起了眼，“你不许过来。” 柳叶刀跟着往下压了压，那股子寒气激得楚思九一个哆嗦，眼风儿都睄不起来了。 东方昊步伐一滞，眉宇拧出一个小疙瘩。 肖剑跟在后头，急急地窜将出来，“云朵小姐，肃王府与红叶山庄交好，你快把如夫人放了，王爷不会与你计较。” 云朵冷哼一声，嘟起红唇，“让寒冰哥哥出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突地，她扬起左手，袖中“嗖”地飞出一个箭形物，速度惊人，冲着墙头的鸣沙而去。 鸣沙一时无防，竟然被逼下了墙头。 场面顿时凝住了。 “寒冰哥哥，你还不出来？我真的会杀人的！”云朵妹子对着四周的空气，大声地喊着。 楚思九默了，她看出来了，这绝壁是一出“女追男，却死追不着”的经典戏码。 幸好她喜欢的那一只，要死要活地缠着她呢。心里头浮起了一丝甜蜜，唇角禁不住莞出了笑意。 东方昊一直盯着她，见她露出含羞带俏的神情，也是醉了。 不过，见她不太害怕，他心头略安。 扬起眉，他冷沉地看向云朵，眸光凛冽，杀气破空而去，“你若敢伤她一根寒毛，本王定会领兵扫平红叶山庄。” 云朵眼眸一紧，心头怦怦直跳。 她也是武功高强之人，单看气场走势，便知道眼面前的这只王爷，是个扎手的。 他这么凶，竟然要扫平红叶山庄？！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一时无措，她竟“哇哇”地哭起来，“寒冰哥哥，他们欺负我，你为甚还不出来？” 这哪跟哪啊？ 楚思九只觉得那刀一抖一抖的，生命安全很不能保障啊。 “喂喂，别哭，把刀端稳了。”她寒毛直竖。 “寒冰哥哥不出来，我就哭。”云朵赌起了气，那刀抖得更厉害了。 “行行，你把刀端稳了，我帮你喊他出来。”楚思九怕了她了，决定卖友求命。 云朵立时不哭了，刀也不晃了，还微微离开了些，“他可能跑得有些远，你要喊得大声些。” 楚思九晕一记，侧过头瞟向她。 “妹子啊，你肤白貌美，脸色红润，唇形尤其的好看，圆嘟嘟水润润，若是懂得温柔，偶尔再发发嗲，比你拿刀拿枪有用得多啊。” 云朵愣了一瞬，“真的么？” “对啊，女人要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以柔克钢！”楚思九劝导她。 东方昊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道，腹诽之，在本王面前，你又何尝温柔过？ 云朵却是听进去了，“行，你把他喊出来，我对他温柔。” 楚思九歪起头，眸底浮起一道狡黠，“我只喊一回，你若留不住他，不能伤我一根寒毛。” 云朵微微一愣，立时反应过来，这是在与她谈条件。 她不傻，歪头道，“这种事情只能做一回，你那个王爷这么凶，她不来找我麻烦已经算好了。” 楚思九抿唇轻笑，眼梢往东方昊的方向勾了一道，“唔，你明白就好。” 云朵也是个爽快的，直接把刀放下，“你喊吧。” 她还有袖箭，有恃无恐。 东方昊挑了挑眉，心里头已经有了计较。 人是他弄来的，虽说有些不着调，可愈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水寒冰的麻烦愈大呢？ 埋在心底的那股子蔫损劲头上来了，他……也想看看水寒冰的笑话。 “寒冰公子……”楚思九试了试嗓子。 云淡风轻，莫有动静。 “咳咳。” 轻一轻嗓子，她笑眯眯地对着空气做起了你忽悠工作。 “寒冰公子，我知道你这会儿躲在边上得意呢，被一只如花似玉的萌妹子追，是个男人都会嘚瑟的。咱们都是理解滴，时间差不多了，嘚瑟完了就出来吧。与妹子好好谈一谈，是骡子是马是死是活是去是留，说说清楚便可。你武功高强，再如何，也不会被妹子给强了，是不？” “你说什么呐。”云朵羞得耳根子都红了，轻轻地捏了楚思九一记。 侍卫们有好几个勾起了唇，却不敢笑。 楚思九伸了伸舌头，偷偷地挑一眼东方昊，他正拿着冷眸子剜她。 于是乎，视线在空中对了一记，楚思九心虚，果断败下阵来。 然而还是莫有动静。 楚思九心里没谱，转过身问云朵，“云小姐，那若已经离去，我讲再多也无用啊。” “他肯定在附近，我能感觉到他的寒气。”云朵很有把握地说。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嘛，场面这么大，他不好意思出来的。”楚思九觉得还是忽悠这傻妹子容易些。 “你让他们都离开。”那把寒凉的柳叶刀又架上了她的脖子。 楚思九恶寒地缩了缩脖子，狠声道，“把刀拿开，不然我不帮你喊。” 她仿效刘胡兰，走宁死不屈的道路。 东方昊蹙紧了眉头，眸底掠起一道寒光。 “水寒冰，你再不出现，我不能保证这个女人的死活。”他冷冷喝道。 气氛凝滞，空气闷沉，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即视感。 终于，那抹浅冰蓝的身影出现了。 寒光一闪，柳叶刀的刀锋在日光下划过。 楚思九只觉得脖子一轻，那刀已然消失无踪，似乎是收入了云朵的腰间。 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下一秒，便见那妹子神一般的飞窜出去，“寒冰哥哥，你果然没有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怎么可能会死……” 语无伦次，又哭又笑。 水寒冰轻轻退开一步，躲过她的热情一扑。 声音冷冽清寒，“你怎么来了？” 云朵一点都不在意，笑靥如花地看着他，“我不来，你会回去吗？” 再扑一次，终于挽上了水寒冰的胳膊，嘟起唇卖萌，“寒冰哥哥，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楚思九冷呲了一下牙，这妹子哪里需要她的教导，挺会卖萌耍乖的嘛。 这点功夫，东方昊已经站在她的身边，眸子寒幽幽，盯着她的脖子。 云朵还算有手势，脖颈上依旧细白滑嫩，未有伤及分毫。 “吓到了么？” “哪能呢。”楚思九淡声道。 她已然看出来了，这妹子是只扮猪吃老虎的好手，能文能武，能屈能伸，能斯文能撒泼，卖的了萌耍得了二，扮得了少女演的了女王…… 难怪……寒冰公子跑得这么快。 第140章 对啊，我这是何苦 不过，这二人的交往方式，恐怕是演练过N回的。 一时间，只看见云朵姑娘眉飞色舞，娇嗔嘻闹，抱着水寒冰的胳膊，使劲地卖萌撒娇。 水寒冰却无甚反应，冷清地看着她。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可以看出他其实是在极力忍耐。 楚思九看得乍舌。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嘛。 只是不知道降得了寒冰大神的，会是何种神奇的生物？ 摇摇头，她转头看向东方昊，“王爷，瞅这情形，我恐怕是要休息一日了。您有空么？咱们出城骑马去？” 东方昊莞起唇，“怎么，想让本王做你的跟班？” 楚思九挑一挑眉，声音极轻，“人是你弄来的，你要负责任。” 东方昊一瞬不瞬地看她，“本王自然会负责。” 他声音轻缓又柔和，还带了些玩味，让楚思九产生了好些的联想。 嗔瞪他一眼，“德行。” 东方昊抿唇而笑，眼瞳闪着薄光，俱是她的笑靥。 这种欢愉的神情，极少出现于东方昊的面上。肖剑和汪兴互相望一眼，各种心思尽在不言中。 “汪兴，去府里备马，我们要去城外的松岗岭骑马。”东方昊淡声道。 “是，王爷。”汪兴转身入府准备去了。 水寒冰已经成功地收回了自己的胳膊，眸子朝楚思九的方向扫去。 云朵跟着看过去，言语欢快，“你们要去骑马吗？好呀，一起去吧。” 楚思九夸张地抽了抽鼻子。 妹子的心胸真宽广，方才还凶神恶煞地拿刀子顶她的脖子，这会儿就风过云散，不留一点痕迹了？ 她的被伤害的小心肝还扑通着呢。 “想一块儿玩，先得跟我道歉。”昂起头，她傲骄得很。 “不够。”东方昊冷沉地接上一句。 眸底掠过一道狠戾，他的手中奇迹般地变出一柄锋利的短剑，身形骤然启动，朝云朵的方向刺去。 云朵也是只功夫高强的，察觉出不对，立时扬起左手，袖箭应声而出，直奔东方昊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 东方昊飞身旋起一百八十度，袖箭堪堪擦过面门。 下一秒，云朵拨出了柳叶刀。 “锵铛哐嚓……” 倏忽间，二人已经对了十几招。 日光拉长了线条，折射于双方的刀刃之上，寒芒耀起光环。 东方昊玄衣飞扬，气势咄咄。云朵红衣胜火，身姿矫健。这二人腾高跃低，招式连绵不断。 楚思九浅浅地眯起眼，看得心驰神往。 “寒冰公子，能与你配对的妹子，果然集美貌功夫于一身，断然不是如我一般的绣花枕头烂稻草。”她啧啧称道。 “如夫人，你真有眼光。”云朵虽然有些小忙乱，却能顾着边上的动静，稍带嘴地点个赞。 水寒冰冷笑一声，“五十招内必败。” 楚思九是外行，只是看个热闹而已，闻言急问，“现在几招了？” “一百五十招。”肖剑看得心惊，他也发个感叹，“没想到红叶山庄的功夫这么强。” 楚思九想起水寒冰说过，自己只能扛一招，顿时垮了脸，“如此说来，纵使我能变出二百个分身，才将将与她打成平手。” 这话，太异能了。 水寒冰的百年冰山脸，“咔嚓”地裂开一块。他是毒舌体，冷冰冰地说，“再多变一个，你就赢了。” 楚思九噎一道，想想也有理，“行，那我加把劲。” 这二人斗着嘴，那一边的战斗局势明显有了改观。 只见东方昊华丽丽的一招燕子回飞，身形呈大开大阖之势，显示于云朵面前的，却是剑影缭乱。 她这柄柳叶刀是改良过的，关键时刻可以一拆为二。 然而还未等她使出绝招，只见得寒芒覆顶，东方昊的短剑已然攻至面门。她大惊失色，娇喝一声，“寒冰哥哥救我。” 哪里来得及，东方昊的短剑在中间拐了一道，干净利落地架到了她的脖颈之上。 冷寒之气彻入肌肤，激得她一个哆嗦。 柳叶刀应声落地。 “寒冰哥哥。”她花容失色，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水寒冰蹙了蹙眉头，抬起眸子看向东方昊。 周围的气温陡然下降了几度。 东方昊不为所动，声音冷硬肃杀，“你敢拿刀子架着本王的女人，自然要敢面对这种场合。” 云朵是红叶山庄唯一的女儿，上头有两个哥哥，一家五口人，四宠一，娇纵宠溺地不要不要的。 她的能屈能伸，也仅仅在水寒冰这里而已。 面色苍白了，牙齿使劲地咬着唇，她倔强地回了一句，“我父母兄长会来给我报仇的。” 东方昊冷嗤一声，“本王静候之。” 云朵眼睛瞄着水寒冰，硬气得很，“那你就杀了我吧。” 她不相信，寒冰哥哥会弃她不顾。 果然，水寒冰看不下去了，反手从背后拨出冰蓝剑，立时，一道惊鸿的流光耀起。 “肃王爷，请。”他说得客气。 东方昊眸光冷峭，淡淡地看他，“你是阿九的跟班，立场何在？” 云朵既然过来，自然打探过虚实，闻言立时大喊，“我是寒冰哥哥的未婚妻，当然是我要紧。” 水寒冰皱起眉头，“我没有答应。” 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了，云朵全然不顾脖颈上横着那柄利刃，再一次哇哇大哭起来，“你又欺负我，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风师公已经应下了你我的婚约，我就是你的未婚妻了。你不能耍赖。” 她哭得嘹亮，眼泪鼻涕一起下来，场面堪称壮观。 东方昊有些傻眼，原本就是吓唬她的，她这么一撒泼，这戏就不知道该如何往下唱了。 早知道让肖剑上。 但是他是王爷，哪能让这小姑娘给将住。手臂轻挥，刀锋贴着脸颊往上，刮过皮肤时，冰寒凉沉，直入心坎。 云朵明显被吓到了，哭声象是被踩了刹车，戛然而止。 “本王给你一次机会，下一回便不会这么客气。”收剑入鞘，东方昊冷然地走去楚思九的身边。 云朵的背上俱是冷汗，僵硬了几秒，她直瞪瞪地看向水寒冰，“寒冰哥哥，他这么欺负我，你居然不帮我出气？” 水寒冰眸光微动，静默了看了她一会儿，“你先回红叶山庄去吧，过年前，我会回去交待此事。” 云朵咧了咧唇，摆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水寒冰面色冷沉，“你这是何苦。” “对啊，我这是何苦。”云朵突地大叫起来，发疯一般地跳起来，几下便消失了影踪。 第141章 也对，这妹子是只彪悍的 一阵风似的。 来的时候莫名，去的时候也莫名。 楚思九尴尬地看着水寒冰，“小姑娘受了刺激，万一遇上坏人，就不得了了，你……追她去？” 水寒冰的面色很冷，“在业城，打得过她的坏人还没生出来。” 也对，这妹子是只彪悍的。 然而楚思九还是不放心，“从你面前跑开的，万一想不开投了护城河，你如何跟人家爹娘交代？” 水寒冰冷哼一声，“不用一刻钟，她就会跑回来。” “真的？”楚思九瞪大了眼。 水寒冰抿紧了唇，不搭理她。 东方昊没想到自己给水寒冰招来了这么个奇葩，心里头有几分幸灾乐祸，又有几分过意不去，总之情绪很复杂。 “走吧。”他沉声道。 汪兴已经备好了马，与马夫一同候在王府门前。 楚思九进退不得地看着水寒冰，“既然那妹子会回来，你就在这里等着。领她去茶楼聊一聊，把误会谈谈清楚，别耽误了人家。” 水寒冰不语，眼眸冷冷地瞥着东方昊。 看情形，他应该猜到了真相。 楚思九觉得心累，这两只都是得罪不起的大神，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呐。 东方昊眸光深邃，端起皇家贵胄的架子，牵了楚思九往王府门前走。 水寒冰闷沉不语地立于原地，淡然地看着。 楚思九心里头很不落忍，总觉得自己就这么抛下了水寒冰，太不仗义。 别别扭扭地上了马，她又回头看了好几回，越看越觉得那抹浅冰蓝的身影，寂寞又萧瑟。 紧了紧缰绳，顾不得东方昊瞬时黑沉的脸色，她翻身下马。 奔去水寒冰的身边，热切地看着他，“寒冰公子，我陪你等，咱们可以一同去骑马。” 水寒冰的眸子里浮出些暖意，心思飘去了很远的从前。 那会儿，他孤独无依，在业城的街头饥一顿饱一顿地流浪。 她也是这般跑来，眸光温润，殷切地看着他，“陪我走一段，咱们可以一同去吃东西。” 鼻子有些酸。 他柔声道，“你去吧，有王爷看着，你不会有危险。明日辰时，我会在这里等你。” 楚思九不太习惯他的温和语调，明显地愣了一瞬。 不过她立时就适应了。 莞起唇，小心地劝解他，“你这未婚妻家世不错，自身条件也很好，可以试着相处一下，说不定日久生情呢？” 见水寒冰无甚表情。 她又捏起拳头，给他加油，“遇到问题要勇于面对，跑是没有用的。” 水寒冰盯了她一瞬，垂下头闷闷地说，“知道了。” 他的神情撩动了楚思九的神经，脑海里浮起一道莫名的熟悉感。 她愣了神，记忆的触角，往深处探去。 身后有马蹄声，下一秒她被一只手掌捞住，身子腾空而起。 这个动作打断了她的思路。 窝入熟悉的怀里，她娇嗔地推一把，“你干嘛呐。” “走了。”东方昊的声音很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明日见。”楚思九朝水寒冰挥挥手。 踏踏的马蹄声中，这行人缓缓地消失了影踪。 如此闹一场，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水寒冰沉默地想着心事，眸光微闪，复杂又难辨。耳边传来轻微的声响，他轻声叹着，“出来吧。” 云朵嘟着唇，悻悻然地走了出来。 “寒冰哥哥，刚才是我不对，我会和肃王府的如夫人道歉的。” 水寒冰看了她一眼，闷声不响地往前走。 “寒冰哥哥，等等我。” 她快步跟在后头，嘴里唠唠叨叨，“三年前，你离开绝寒谷，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半年前，还传出了死讯。虽说，师公收到了你的信，说你无恙，但是我还是不放心啊。听说你在业城，就找过来了。” 见他没有反应，她垂了头，声音极轻，“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爹娘和哥哥们都不知道。” 水寒冰一怔，脚步停了下来，“你住在哪里？” “客栈呀。”云朵偷偷地看他，嘴唇嘟得更高，“我不敢去红叶山庄在业城的院宅，要是被他们知道我在业城，准会逮我回去。可是我不想回去，寒冰哥哥，我想和你在一起。” “哪个客栈？”水寒冰的眉头皱得很紧。 “同福客栈。” 水寒冰大概地想了想方位，“走，先去客栈拿东西。” 云朵大喜，笑得灿烂之极，“寒冰哥哥，你肯让我跟你一起住吗？” 水寒冰不搭理她，冷着脸继续走。 云朵半惊半喜地跟在后头，嘴里依旧叨叨着，“寒冰哥哥，你为甚给肃王府的如夫人做跟班？她给你很多银子吗？还是肃王爷给你许了什么诺？我觉得这个如夫人性子不错，刀子架到脖子上，她也没有很生气，反而那个肃王爷凶巴巴的。不过，他长得真是俊美，功夫也高。当然，与寒冰哥哥比，还是要差一些……” 与她在一起，水寒冰早已练出极强的防噪音能力，一点反应都没有。 “咱们红叶山庄的兵械暗器相当了得，在大余国也是有些势力的。大哥主管业城的生意，你不如跟他混。肃王府也是与咱们订货的，你若做了业城的管事，肃王爷轻易不敢得罪你。当然，如果你喜欢做跟班，我也没意见。我可以跟你一同做跟班。我听说这个如夫人是楚家的嫡女，就是前些日子满门抄斩的楚家。她原本是肃王妃来着，现在虽然沦落为侍妾，但是气度还在。而且，肃王爷明显很喜欢她，眼睛里只有她……” 水寒冰烦燥地盯她一眼，“拿了行李，你住去红叶山庄在业城的府宅。” “啊？你不收留我啊。不行，我不能让大哥看到，他一定会把我弄回去的。”云朵面色大变，掉转身子便跑。 只是她功夫再好，在水寒冰的眼里，还是不够看的。 身形变幻了好几回，均被堵了去路。 “寒冰哥哥，你不要逼我。”云朵恨恨地瞪着他。 “你这么无赖，还会怕云豪？”水寒冰淡淡地瞥着她。 “大哥看着温润，其实最阴险，会用软刀子磨人，反正我不去。”云朵猛跺一下脚，身子斜斜地飞起，想往侧面突围。 水寒冰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云朵窃喜，这招“雁归去”，是她娘亲的绝招，传女不传男。她经易不使出来，这下子应该可以逃走了吧。 哪里知道，落脚之处站着一位高大男子，玄衣墨发，眼眉清隽，唇形与她一般，圆润水泽，极是好看。 “我最阴险？”缓缓地勾起唇角，那人笑得甚是玩味。 第142章 人啊，知道得太多，真不是福呐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湛蓝的天空中不时地掠过几只飞鸟。 东方昊一行已经出了业城。 有些日子没见着天高地阔的风景，呼吸着野外清新的空气，楚思九的心情甚是愉悦。 不过，她没能体会策马扬鞭的快感。 因为她不顾及肃王爷的感受，“私会”水寒冰，东方昊不高兴了。 捞上马之后，他就霸道地将她扣于自己怀中，再也不许她下去。 换成以前，楚思九会觉得他脾气古怪，别扭。然而现在她有了新的想法，这货是嫉妒了。 心里头美滋滋的，便有了哄他开心的觉悟。 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前，软声细语，“王爷，您看寒冰公子与云家妹子有戏么？” 东方昊眉宇渐渐地舒展开来，心里头柔顺了。 垂下头看她一下，淡然道，“我看悬。” “哦。” 楚思九很不在意地应了一声，这件事情太复杂，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而且，大神辣么厉害，肯定能搞定这桩事情。 鼻息间俱是好闻的沉香气息，她动了歪脑子。 手指很不老实，在东方昊的腰间摩挲，突地重重地捏一把，还咯咯地笑两声，“王爷身上的肉好硬啊。” 东方昊眯起了眼，一本正经地说，“最硬的不在这里。” 啊哦，这货调戏起人来，段位很高么。 楚思九来了兴致，仰起头，看着他的俊帅的下巴，贱贱地问，“不在这里？在哪里呢？” 东方昊的眸子深了深，唇角扬起一道弧线，“阿九不知道么？本王身上的哪个部件，是阿九没有摸过的？” 他的那个摸字，说得真叫一个意味深长。 楚思九扛不住了，耳根子红了一大片。 东方昊依旧端着那张冷俊高贵的脸，若无其事呐。 楚思九呲了呲牙，这货比她不要脸。 调戏不成，那就继续聊天吧。 “王爷，我看那云家妹子挺好的，长得虽然及不上老太爷给你准备的倾城美女，却可以与十公主拼一道。您有没觉得她的身材特别好，身体曲线流畅，有一种独具的美感。” 她心胸宽广，畅谈天下美女无障碍。 东方昊的眸子沉了一格，垂下头认真地看她一眼，“本王没有注意。” 楚思九歪过头，很是不信，“你俩打过二百招呢，身形翻滚，你就没看出点啥？” 东方昊冷嗤一声，“本王光顾着考虑，你将如何变出二百零一个分身。” 楚思九嘿嘿哒，大眼睛浅浅地眯成两道月牙，“这个您不用考虑，这辈子是莫有希望的。您若想看，只有跟着我一同托生，下一辈子生成个妖精，才有希望哦。” “好，本王与你一同托生。”东方昊毫不犹豫地揽紧她。 下一世，下下世，无论你成妖成仙成人……本王跟定你了。 楚思九的脑子激灵了一下，这货是在向她表白吗？ 只是？ 这一世还没整明白呐。 她的悲观主义情绪又开始泛滥，默默地盘算起东方昊的行进路线： 正妃—嫡长子—登基做皇帝--三宫六院妃嫔成群--皇子孙子纷纷落地--……--寿终就寝。 在这条路线中，哪个阶段都不会有她的参与。等到最终的那一日，或许他连她长成什么模样都忘记了吧。 情绪瞬时低落了。 “想什么呢？”东方昊觉出气场不对。 “想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马场呢。”楚思九弯了弯唇，极力地调整好心情。 靠，说好了“快活一日便一日”的，还伤感个什么劲呢。 上一世的名言忘啦？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说不定，他百年之时，正好也是她百年之际呢？两个魂灵在孟婆面前碰个头，打个招呼问个好，各自喝下一碗汤，杀油那啦+各奔前程！ 她已经想得很透彻了，这一世结束，要死要活都要找到那个孟婆，一碗不够喝两碗，得把这一世与上一世的事情忘个精光，再去异世投生。 人啊，知道得太多，不是福。 她啰啰嗦嗦地想着，东方昊已然策马扬鞭，快速地往马场的方向奔去。 跑得快难免颠簸。 楚思九窝于东方昊的怀里，手臂紧紧地环着他，心里头充斥着不舍，她与他只有半世的缘份，总有撕破脸的那一日。 这世结束的时候，便是永世的相忘。 眼眶里蓄了泪，随着骏马的奔腾，飞溅出来。 …… 到了马场，东方昊终于开恩，让楚思九骑去雪球身上。 “本王已经加强防守，你若想去丘陵那边的河谷，也是可以的。”东方昊听鸣沙描述过楚思九的骑术，心里也是存了几分好奇。 “好啊，咱们比一比，看谁先到。”话音刚落，她便冲了出去。 东方昊摇摇头，拍马赶去。 他有意放她一个身位，却发现有点难，必须全神贯注才能跟上她的节奏。 进入河谷区域，她还带着雪球跨了好个障碍，显示出了高超的骑术。 “如何？若我去参加皇家马术赛，应该不会从马上摔下去吧。”她歪着头，眸光莹莹，甚是得意的模样。 东方昊沉定地看她，“难怪你敢与十皇妹叫板，与她比试骑术。” 楚思九弯起了唇，笑得狡黠，“我只是不爱出风头而已。” 东方昊若有所思起来，眼风淡淡的，“有阿九不会的事情么？” 这个么。 还真是有。 “我不会吟诗。”楚思九皱起眉头，摆出了一张苦瓜脸，“八皇子说，这回的花会，他是花门神。但是他不会作弊放我进去。” 东方昊微怔，“之前你都是如何进去的？” 楚思九呆呆地说，“走进去的呀，谁都知道我是草包，没有人过来讨没趣，直接就放我进去了。” 东方昊哑然失笑，唇角勾得撩人，眸底有一汪清泉汩汩流动。 楚思九惊了艳了，感觉自己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轻轻地咳一声，“王爷，虽然您笑起来很是俊美，但是眼下这个时机不合适，摆明了是在笑话我。” 东方昊抿了抿唇，清俊的眸中依旧浮着一层笑意，“入门诗不过就是些花啊草的，顶多再加些风景园林之类，你提前背几首。” 楚思九哀叹了一声，“似乎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本王可以帮你写几首。”东方昊是学霸体，写诗作画都是不在话下的。 楚思九摇头，她才懒得背诗呢。脑子里有上一世的存货，到时候拼拼凑凑，见机行事吧。 “不劳王爷费心，我自己准备。” 东方昊神色淡然，“花会男女是分开走的，你别连门都进不去哦。“ 楚思九撇一撇嘴，甚是傲骄，“哪能呢，我还要给那两只皇子好看呢，若是连门都进不去，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第143章 对啊，我是王爷的女人 河谷轻风吹拂，四下里静寂又舒爽。 东方昊作了安排，在大树的阴凉处摆了桌子与藤椅。稍远处，有专业的厨子拾掇了一头羊，架了火堆，烧烤着。 香气一阵阵地扑鼻而来。 眼面前有粼粼的浅滩，陡峭的山壁绿意盎然，楚思九舒服地坐在藤椅上，心里头宽敞得很。 “王爷，红叶山庄挺有势力的。” 东方昊慵懒地瞥她一眼，“怎么，还在替水寒冰操心呢？” 楚思九舔了舔唇，诚实地回答，“也是，也不是。” 迎上东方昊的眸光，她挺认真地反问一句，“云家妹子是您招来的，干这缺德事之前，您就没打听过她是个什么德性么？” 东方昊被她将住了，冷瞟着她，“本王管她是个什么德性，那是水寒冰的家事，与本王无关。” 楚思九不满意了，“既是人家的家事，你特意把人招来干嘛？” 东方昊冷沉沉地笑一声，“他既然做了你的跟班，便与本王的家事有关。不是说他有未婚妻嘛，不出来露一脸，谁知道是真是假。” 楚思九迟疑了，脑子里弯来拐去的，“你……醋了？” 东方昊冷哼一声，“本王的女人，边上老有一只浅冰蓝的苍蝇嗡来嗡去，本王不想倒了胃口。” 这话，耳熟。 楚思九无语之极。 “王爷，寒冰公子正直凛冽，少言寡语，哪有嗡来嗡去？若真有苍蝇一说，那也是我这只嗡着他呀。” 她耿直，还敢说。 毫无意外的，东方昊的面色黑沉了，眸光冷飕飕，“阿九是如何嗡得他？” 楚思九微抬了下巴，挑衅地撇他，“我如何嗡他，王爷方才不是见着的么。” “你说变出二百个分身，他鼓励你再加一个？！”东方昊面色轻缓了些，却又讽刺她。 楚思九不羞不臊地应了下来，“嗯呐，诸如此类。反正与嗡王爷的方法有本质的不同。” 这话，意味深长了哦。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黑眸，风华绝代的脸上挂着一抹玩味，“阿九又是如何嗡得本王呢？” 楚思九咬一咬牙，不要脸地莞出一个贱表情，“王爷不知么？您身上的每个部件都是知道的哦。” “轰”，东方昊的脑子里着了火，身体也有相应的反应。 眸子里跳动着火花，瞳底映着她的粉颜，手指不住地摩挲着，恨不能立时将她办了。 气息缓沉，气氛立时暧昧了。 大庭广众之下，楚思九量他不敢胡作非为。 轻笑一声，她故作媚态地勾他一眼，“王爷，寒冰公子长得确实好看，但是您也不差啊，让妹子们选的话，您至少收一半的粉儿。功夫方面，你们已经打过了，实力相当。但是，您会投胎呀，论财势论出身，您妥妥地超了他好几个身位，您是天家之子，生来便是不一样的，要自信哇。” “粉儿？”东方昊挑了一个不懂的词语出来。 “就是崇拜、迷恋您的人。”说到这里，楚思九忍不住啧啧了几声，“只要您愿意收侍妾，业城的贵女们纷至沓来，再修十个肃王府也不够住呐。” 东方昊自然知道自己的行情，冷眯一下眼，“阿九是本王的粉儿么？” 楚思九哈哈笑，“我有脑子，谁都不粉。” 东方昊面色又不好看了，冷磨着牙，黑沉沉地瞍着她。 “王爷想要我粉你么？”楚思九逗他，唇角的两个酒窝显示她此时的心情极好。 东方昊傲骄地昂起头，“你是本王的女人，你就算不粉本王，也不能粉别的男人。”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楚思九抿紧了唇，眸光莹莹，泛着柔光。 她浅笑着说，“对啊，我是王爷的女人，对您忠贞不二的呢。” 东方昊微怔，心里头缓缓地浮起暖意，眉头跟着舒展开来。他又一次感觉到了场地的不合适，好想将她拥入怀中，狠狠地疼惜一番。 唔，就是想将她办了的意思。 猛地吸一口气，他捏紧了手指，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还有九个月。” 楚思九一愣，立时反应过来。 男人啊，就算是只冷静执拗，喜怒不现的，只要精虫上脑，也是下半身指挥上半身的动物。 …… 忍了一个白日，后半夜，东方昊摸入了楚思九的卧房。 “别怕，是我。”贴住她的耳畔，声音沉哑之极。 楚思九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一具滚烫的身体覆在身上，手指极不老实地在她的腰臀游走。 “王爷，大半夜的，您不用睡觉的吗？”她的鼻音很重。 唇被压住了，舌尖探入，反复地撩拨着她的神经。 “没有阿九，我睡不着。”他的喘息声很重。 楚思九睡意全无，却又陷入了另一种迷茫。 “东方昊，你与皇帝有约定，还来与我这般，若是被举报了，会如何？”她记挂着这桩要紧事情。 东方昊直起半个身子，眼眸深幽，“本王一直守着约定，就算父皇知道了，也问心无愧。” 楚思九晕一记，“你问心无愧了，那我会如何？” 东方昊伏下身体，再次吻住了她的唇，小心温柔地研磨了一番，“本王如何会置阿九于危险之中。” 梅云已经被汪兴策反了，传去慕容府的消息，都是有选择性的。 其余么，他早就布了眼线盯防。 若是连肃王府都掌控不了，他这个肃王爷真是白当了。 …… 五更天，楚思九被春环的扣门声唤醒。 愣怔地看了会儿天花板，她缓悠悠地说，“我马上起来，你去准备水吧。” “是，夫人。”春环走开了。 楚思九揉了揉嘴，又好好地活动了一番唇舌。 昨晚一时心软，被东方昊得逞了，手口并用，让他美美地得了一回福利。 原先觉得这货器大活好，是优点，如今看来，却不是好玩耍的。关键是他的持久性还强，真是累死个人了。 不行，这样下去可不好玩，要与他好好谈谈。 就按陆道仁之前讲的，七日两回。 多了就不伺候了。 打定了主意，她抖抖索索地起了床。 没睡好，跑步的时候脚步发虚，好不容易地跑了三十五圈。 不过，她心情还不错。 昨日吃烧烤的时候，东方昊还是与她讲了红叶山庄的底细。 果然是个有势力的山庄，老祖宗云天骄出身西南唐门，武功了得，又会制作暗器兵械。被大余国的公主相中，做了驸马爷。 之后便创立了红叶山庄，做了几十年的皇商，就此抖了起来。 第144章 神经，粗壮，见机，行事 可能是驸马爷做得过瘾，建庄之后，山庄的每一代嫡长子都会娶一位公主。大余国、北地国、南地国轮流着来，也因此，将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 声势远远地超过了西南唐门。 所以说，光有核心技术不行，还得懂得经营。 在封建社会，裙带关系便是最强的通行证。 西地唐门偏于一隅，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神秘是够了，哪一天自然消亡也没人知道。 不若红叶山庄，将门面做得雪亮，俨然的宗师派头。 这属于背景介绍，楚思九大概知道一些。 八卦的重点在于下面的部分。 “红叶山庄这一代的嫡长子叫云豪，现年二十三，还未娶妻。大家都认为他是在等十皇妹。但是，本王却探得，他其实心仪九皇妹。” “我怎么听说九公主东方瑶会嫁去北地国呢？”楚思九听人讲起过，隐约有些印象。 “十皇妹有慕容家做后台，会留在业城。便只有九皇妹嫁去北地国了。”东方昊淡淡地说。 公主的婚事是国家大事，由不得自己。 楚思九耸一耸肩，封建社会的婚姻关系就是这么无奈，她不也是被迫嫁入肃王府的么。 九公主性子温软，母嫔早逝，不捏她这只软柿子，捏哪只呢？ “云家妹子不用嫁给皇子么？”她还是比较关心这个。 东方昊横着扫她一眼，眸光很是不屑，“红叶山庄确有势力，却无政治倚仗，哪个皇子会娶她为正妻？做侧妃或者侍妾，红叶山庄又不肯？不如招寒冰公子那样的入门，比较划算。” “入赘么？”楚思九的眸子睁大了，大神这么牛，怎么可以入赘的。 “那倒不是，生出的孩儿还是姓水。只是水家等于灭门了，二人若是成亲，也是住在红叶山庄附近的。”东方昊大概地想了想。 “那也不错呀。”楚思九有前世的思维，在21世纪，太多的夫妻跟着丈母娘混了。 她老娘也是算计着，日后要抢她的小孩来养的。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红了红。 东方昊眼眸微滞，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了伤感。 然而楚思九立时就回过神来，大包大揽的下了个断言。 “我觉得这一对靠谱，性格差异明显，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热情似火，小日子可以过得激情四射。” 东方昊发现自己越来越听不懂她的话，好些莫名的词汇夹在中间，基本靠猜。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楚思九掀一掀唇角，笑吟吟，“各人自扫门前雪，我就是个看戏不嫌事儿大的。” …… 想到王府门前，可能会有一场大戏可以看，楚思九还是很兴奋的。 用完早膳，她便催着春环，“别磨蹭，走了走了。” “哎，夫人。”春环急急地跟在后头。 这回楚思九没有绕圈子，直接从主院的方向出去。 汪兴正好出来，远远地看见她。 一身襦白的衫子，挽一个简单的发髻，清秀的瓜子脸，盈白润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澄澈明亮，樱桃红唇微微翘起，看着神气十足。 他在心里叫一声好，王爷自然是有眼光的。晴雪小姐美则美矣，却没有前王妃的这股子精神气。 最最关键的是，前王妃心思通透，又心地善良，眼眸流转间，便晓得周边的人在算计什么。 以前楚家得势的时候，她完全不在意得亏，随便笑笑便过去了。现在么，见着不如意，顺手就打回去，一点亏都不吃。 此种风度神采，何人能及？ 他兀自想着，楚思九已然走到了附近，朗声与他打了个招呼。 “汪管家早。” “哎，如夫人早。”他急忙行个礼。 楚思九随意地朝他挥挥手，乐悠悠地出门去了。 出来早了，未有见到水寒冰的身影。 楚思九不着急，轻松地踱着步子，“春环，昨日你没有出府，有没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闲着也是闲着，扯点八卦聊聊呗。 春环确有听到消息，“昨日韩侧妃出来转了一圈。” “哦。”楚思九不太在意，在小院子里闷了两个月，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春环见她不在意，又补了一句，“她去了荷香院，呆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楚思九愣了愣，“李侧妃住得是荷香院？” “对啊，禁足一个月不能出来。”春环答道。 楚思九沉吟了起来，这俩侧妃算是结上同盟了？ 然而有用么？ 以她前世的历史观来看，肃王府的下一位正妃，必然是忠勇侯府的燕欣怡。 “还有啊，昨日黄昏时，皇后娘娘也赏了王爷两个宫女，汪兴没有让她们入府，直接抬去凯玉街的宅院了。” 楚思九哑然而笑，东方昊这么不尊重宫里的二位，会被叫去训话的吧。 “还有么？” “没有了。” 楚思九点点头，垂了眸子不再言语。 脑子里简单地盘了盘帐。 王府后院，那俩侧妃既然团结一致，必然会折腾些什么。 现在比较有危机感的是韩明珠。 皇子后院的制式为一正妃，二侧妃，滕妾若干至无数。 慕容老太爷辈份高，做过皇帝的老丈人，就算皇帝有拿得出手的理由，要立燕欣怡为正妃，也不能拂了老太爷的面子。 得给倾城美女安排个侧妃做吧。 然而侧妃的位子只有两个，下去一个，才能上来一个。韩明珠行毒蛊之事，证据确凿，把她弄下去是大概率事件。 所以，韩明珠才会病急乱投医，跑去荷香院结盟的吧。 为时已晚呐。 楚思九默默地给她点根焟。 她发现自己的心态很好，完全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场争夺。谁上谁下，门儿清。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 神经粗壮，见机行事。 抬起眸，她看到一抹健硕欣长的身影，缓缓过来。 “寒冰公子。”她喜滋滋地走过去。 “唔。”水寒冰矜持地应一声。 “如何如何？”她一迭声地问。 水寒冰表情不变，清淡地看着她，“有何如何？你想如何？” 楚思九笑得谄媚，扯了他的袖子往前，“边走边聊。” “唔。” “云家妹子今日会出现么？” “不知。” “啊？什么情况？昨日你又跑了么？” “没有。” “哎呀，别吊我胃口了，多说点嘛，后来如何了？” “被她大哥逮去了。” “云家嫡长子……云豪？” “对。” “哇哦，他也在业城？！” 第145章 三日，一回，不还价 云豪是过来参加花会的。 对的，就是楚思九也打算参加的那个落月楼花会。 这场花会搞得很大，北地国的三皇子姬瀚浩、七公主姬芳华都会来参加。云豪心仪的东方瑶十有八九，会被许配给姬瀚浩。 云豪不甘心，也要来争一把。 以上是楚思九的推断。 当然，她是有依据的，东方昊的话是一部分，新烟翠的头牌们的消息是另一部分。 最后还有水寒冰的口供。 闲闲地坐于画廊内院，端一盏茶，她开始了套话，“你与云豪熟么？” 水寒冰不知道她是甚意思，撩起眸子看了她一会儿，“我与他自小便认识，交情深厚。” “你这么不待见他妹子，他还能与你交情深厚？”楚思九啐他。 水寒冰不冷不热地瞟她一眼，“男人间的交情，你不懂的。” 楚思九就是等他这句话，半点不恼，反而嘿嘿一笑，“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他心仪的女子，要嫁去北地国了吧。” 水寒冰的眸子深邃了，手指在桌上轻点了几下，“你如何知道？” 楚思九昂起头，臭屁得不要不要。 “你当我那个青楼是白开的？每日都有各种匪夷所思的消息传将过来，阅读一遍，自然耳清目明。你有甚不知又想知的事情，问我便可。” 她知道水寒冰定能猜中她的所作所为，索性敞开了告诉他。 果然，水寒冰未露出诧异的表情，只淡淡道，“过几日，云豪会委托孝亲王做媒，请娶九公主。” 楚思九摇摇头，“不乐观。” 水寒冰撩起眸，“为甚？” 楚思九叹一声，“若九公主归了红叶山庄，十公主就得去北地国。慕容家如何会肯？我听说，他们看中了翰林院周学士家的嫡长子周启南。已经与皇帝恳谈过一回了。” 水寒冰皱了皱眉，“必须嫁一个去北地国么？” 楚思九啧啧摇头，“你这政治觉悟啊，忒低了。公主嫁人，是国家大事，北地国的三皇子姬瀚浩是太子的热门人选，大余国怎么可能不去订门亲呢。” 水寒冰的面色暗沉下来，默默不语。 楚思九也不语，其实她是有些馊主意的，但是，她觉得自己私底下给东方芸下绊子，太不地道。 于是她也默默地喝茶。 …… 晚膳时，她与东方昊聊起此事。 “你是偏帮十公主的吧。”她很有把握地说。 东方昊的眸子沉了沉，“十皇妹是慕容家的女儿，她不愿意嫁去北地国，本王自然要帮她。” 楚思九冷哼一声，存心给他添堵，“只是红叶山庄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云豪看中了九公主，自然会使些手段，十公主未必能如愿哦。” 东方昊面无表情地看她，“各有各的手段，你别插手就行。” 楚思九怪笑起来，“我不过一个小妾，如何插得进手？” 东方昊轻叹一声，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阿九不要这么说，在本王的心目中，你就是肃王妃。” 楚思九朝他翻个白眼，不搭理他。 这就属于一言不合，直接翻脸了。 气氛跟着淡了一格。 东方昊无奈地看她，自从讲了“快活一日便一日”的话后，阿九对他的态度便是始无前例的好，好些事情也会顺着他，比如昨晚。 脑子放了空，眼眸微微眯起，心里头痒痒难耐。 “七日两回。”耳边传来脆爽的声音。 意识“跐溜“地窜了回来，眸中闪出灼灼的光。 他反应极快，沉声道，“三回。” 楚思九干呛了一声，左手比出三根手指，右手比出一根手指，慢吞吞地说，“三日一回，不还价。” 东方昊定定地看她，“月事要补。” 我勒个去，楚思九要暴起了，这无道的王爷，讨价还价的功力深厚哇。 “不补。”她恨恨地磨起了牙。 “一回用口，一回用手。”他摆出一付不能商量的表情。 唇角弯一弯，楚思九乐呵了，敢情前面的条件，是为了这个做准备。 这丫的上辈子是研究心理学的吧，知道我否了他一条，心里会有少许的内疚，再提一个要求，便会半推半就的应下来。 “行。”看在他这么喜欢她的份上，就答应了。 东方昊明显得了意了，冷俊风华的眸子微微弯起，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却不语。 楚思九骤然想起自己上当了，NND滴个熊，这货是男的男的男的，哪有什么月事？！！！ 还没等她发个飙什么的，东方昊冷静地抛了个话题出来。 “云家妹子被云豪关在业城的宅院里反省。” 楚思九快速地眨了两下眼，脑回路跟着转了方向，“反省几日？” 东方昊给她看了个冷眼，“你猜。” 楚思九还真是考虑起来了，一只手托了腮，半扬起个头，另一只手拿了筷子，随便地点点点。 东方昊甚是好奇地看着，阿九出身权贵大家，基本的礼仪也是懂的。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起来，也是老道。 可为甚不在人前时，却是这般地散漫呢？ 不过，看着还是挺可爱的。 他慢条斯理地想着，心里头暖融融的。 看阿九的模样，她应该是想通了，只要他能挡了那些女人，她应该不会与他闹腾。 他与楚思九的判断是一样的，父皇必定会应允忠勇侯府，让燕欣怡入府为正妃。为了摆平慕容府，也会让晴雪入府为侧妃。 至于韩家，父皇自然有办法摆平。 这些日子，各自都在活动，他自然也没闲着。 关于燕欣怡，他已经听到一些小道传闻，十二卫的海天去了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应该会给他带来确切的消息。 若传闻属实，这件事情就有趣了。 最难办的是晴雪，若是让她入了府，外公必然会盯住子嗣的问题，后面会有连绵不断的招数等着他。 眸子蹙了起来，想想也是心烦。 他正思忖着，那一头的楚思九理出了思路。 “我猜云豪很快就会放妹子出来活动。”她翘着唇，极有把握的样子。 东方昊瞄她一眼，淡淡地问，“为甚这么讲？” 这件事情于楚思九来讲，纯属八卦，有个逼格高的王爷陪他磨牙聊闲话，她还是挺兴奋的。 直起个腰，眸底闪着亮光，她掰起了手指。 “第一，云豪是云朵的亲哥哥吧，哪家的哥哥都宠妹子，你看云朵那副能屈能伸的模样，小嘴甜甜的，准能把她亲哥说得恻隐之心萌动，大板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东方昊抿一抿唇，“有道理。” 第146章 低吼，是很喜欢很喜欢啊 当然有道理啦。 这是她的亲身体验，哪会有错？ 楚思九的眉眼黯淡了一瞬，上一世，她也是有哥哥的，便是这么宠她。 幸好哥哥稳重，不若她这么不注意，应该可以替父母颐养天年的吧。 她的这点微小的情绪变化，落入东方昊的眼中，自动地解释为她想到自己的姐弟了。 也是对的，只不过这一世她没有哥哥而已。 “第二条呢？”他淡声提醒着。 抬起眸，楚思九的情绪又欢快了，“第二，云豪打算娶九公主，这件事情的阻力太大，但是他打算努力，上阵不离兄妹兵，有个妹子搭把手，也是好的。” 这一条东方昊不爱听，眸光冷沉沉，“嫁公主是朝堂大事，云朵能派什么用处。” 楚思九弯了弯唇，“这个难讲的，小人物颠覆大历史的事件，也是偶有发生滴。” 东方昊知道她不待见东方芸，逮着机会损几句过过瘾也好。 “那本王就看她能掀出什么风浪。” 声音轻漫，不以为然。 楚思九不满意了，撅起个嘴，“王爷，九公主也是你的皇妹，她母嫔早逝，身世可怜，你们不能欺负她。” 东方昊凝起了眸子，神情明显严肃了，“每个人投生于这个世间，都有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九皇妹投生于皇室，享受了荣华富贵，便要为这一份荣耀出力。她母嫔早逝，母家无势力，便是她的命。不能因为如此，就要十皇妹来替她。慕容家若是管不了自己的子孙，又何来家族荣耀。” 楚思九噎住了，道理是对的。 她的家族被团灭，所以，她只能做一个小侍妾苟且来着。 不愉快了，么有心情聊天。 见她迅速地隐去笑意，埋头不语，东方昊立时悟出自己明晃晃地点了阿九的死穴。 气氛沉寂了下去。 过堂风幽幽地吹来，灯笼跟着摇晃，光线浮动中，他坐去了楚思九的边上，柔和地揽住她的腰，声音轻缓，“还有第三条没有讲吧。” 楚思九哼一声，并不搭理。 “第三条，应该是云豪怜惜妹妹对水寒冰的一往情深，愿意让她继续闹腾。以云朵的机灵劲，我猜度，她会来找你呢。” 楚思九心念微微一动，侧过头看他，“找我干嘛？” “若她聪明，自然会跟着你。云朵的功夫不差，你就收留她吧。” 可能是角度原因，东方昊的身形在灯笼的映照下覆着一层朦胧的薄光。密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着，眸子便如天上的弯月，闪着柔暖的光芒。 楚思九承认自己被他打动了，似乎之前他也有过这般看她，只是她任性地忽略了。 抛开立场的不同，他对她，是真好呢。 心情漾动了，动作便也跟上了。 勾起他的脖子，声音柔媚之极，“东方昊，你喜欢我，所以，才会花大代价保下我的命吧。” 东方昊眼眸不动，瞳底俱是她的粉颜，“本王自然喜欢阿九。” 他在心中吼着，是很喜欢很喜欢啊。 他之所以没有成为一个阴险冷酷偏激狭隘之人，归根究底，是因为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阿九。 她让他见识了人性的美好。 为了与她相配，他努力成为一个温暖善良的人，哪怕藏在深处，仅仅对着阿九一人如此。 …… 这一晚，因为这个花絮，气氛又缓和了，二人相拥着坐在廊前，看了一会儿月色。 不知道东方昊说了一句什么，楚思九呵呵地笑起来，扬起头，脸颊正好擦过他的唇瓣，两个人都有一瞬的愣怔。 低下头，他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一下，声音醇哑，“就从今日开始。” 这货真是一点点便宜都要占呐。 气氛这么好，楚思九也不好随意破坏了。 谁让她也喜欢他呢，吃亏是福吧。垂下头，她暧昧地哼叽着，“你算好次数，日后要赔我。” 东方昊的唇角莞得高高的。 最早的那个喜怒不现的高冷王爷，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本王会加倍偿还的。”声音更是温柔地判若两人。 月拢纱帘，浮云浅溢，红灯笼的微光轻柔淡雅，梅花小院的卧房里，两个似乎明确了心意的男女，相互纠缠着。 一串串细细密密的吻，印在彼此的身上，来来回回，骨头都是酥的。 …… 随着一声含糊又快活的轻吼，东方昊死死地压住楚思九。 “阿九，我的好阿九。” 他叹息着，真是喜欢得不够啊，恨不能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了她。 楚思九的手上还是滑腻腻的一片呢，心里头存了坏心眼，好想一巴掌糊去他的脸上。 “王爷，我可不可以拿个罐子，把您的这个……精宝存起来。万一哪日犯了小人，被皇帝逮去了，也好有个说法。” 东方昊哭笑不得，拿了巾帕替她擦手，“阿九的想法，真是……匪夷所思。” 楚思九的脑子还在这里头转着呢，“梅花小院里有五个丫鬟，任凭哪一个都能做证人，这种事情哪里说得清楚，留些证据可以保命啊。” 东方昊已经替她擦完了手，一把将她拽着躺好，又圈在怀里。 “举头三尺有神明，本王对着先祖的牌位起誓，比你抱个罐子管用多了。” 还-可-以-这-样-的？！ 纵使楚思九在这一世混了十九年，也没料到这一手。 难怪这货从来不敢违禁，原来他是有信仰滴人呐。被21世纪洗过脑的楚思九，表示狠服气。 “睡吧。”东方昊拍拍她的脑袋，“不要东想西想，你这辈子归本王管了，不用担心小命不保，必定是妥妥的。” “哦。”楚思九决定向驼鸟学习，一头扎进东方昊的胸前，阖上眼呼呼睡去。 不多会儿，她便睡熟了。 乌发如云铺散，眉宇轻展，红唇娇艳，呼吸均匀又温暖。 东方昊看得入了神，之前三年，他也时常趁着睡熟了看她。 那时候，他心里头扛着事儿，不知道父皇何时收网，一着不慎，将她也收了去。 他战战噤噤，看得她极紧，走哪儿都带着她，还做了好些准备，以备不测之需。 终于，他保下了她。 一颗心还没放下几日，便有了新的担心。 之前，他以为楚思九只是个爱玩爱闹的小女人而已。失了家族的依靠，便会全心全意地倚着他。 哪里知道，她还有另外一面。 坚强、独立、才华洋溢，附带强大的生存能力。他相信，只要他敢越雷池半步，她就敢转身弃他而去。 “阿九，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东方昊喃喃不已。 第147章 哇哦，跟着如夫人有福利啊 楚思九猜得没错，云豪只关了云朵一日，便放她出来活动。 东方昊猜得也没错，这妹子一出来，便找上了楚思九。 她等在画廊门前，看到楚思九一行晃悠着过来，立时窜将出来。 “如夫人。”她叫得响亮，眼眸闪着亮光，“我等了好久了，怎么才来呀。” 当街被美女哟喝的经历不多，楚思九被她这一嗓子吼得全身一抖，“呃，是云家妹子呐，你……是来找我的？” 云朵一把挽上她的胳膊，笑得象朵花儿似的，“是啊是啊，我是来找你的。” 这动作太亲密了，楚思九不适应。 “那啥，云朵是吧，大庭广众之下，别拉拉扯扯的，有话好好说。”她站直了身体，眸子挑着水寒冰，期望大神出手，把这只粘人的妹子甩出去。 然而，大神别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切了个切，关键时刻掉链子么。 云朵是只没觉悟的，话说得这么清楚，她也可以装作没听懂。 依旧抱着楚思九的胳膊，嘟起嘴唇卖萌，“如夫人，我有事情与你商量。” “等等，有两个问题，你回答一下。”既然是只没皮没脸的，楚思九倒也懂得如何与之打交道。 “恩，你问。”云朵眨巴着眼睛。 “你几岁了？” “十七岁。” “哦。”楚思九回头看一眼，水寒冰已然站去了七八步远的画廊门前。 磨一磨牙，她问第二个问题。 “妹子芳华正貌，我也正值青春，你看咱们俩哪个更美一些啊？” 云朵愣了，不过她反应快，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给出一个得体的答案，“咱们俩一般美。” “不对，我比你美。”楚思九纠正她。 云朵不乐意了，“凭什么呀。” 楚思九咧唇一笑，露出八颗小白牙，“你若承认我比你美，我就让你进画廊，听听你到底想说什么。否则么，再见不送。” 云朵憋屈了，眼角睄到水寒冰眉头舒展，心情不错的样子，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如夫人风华绝代，风姿绰约，美目盼兮，仪态万千，明艳动人……” “够了够了，只需要讲，我比你美就行。”楚思九笑吟吟。 “如夫人比我美。”云朵咬牙切齿地磨出了这一句。 楚思九满意了，志得意满地拍拍她的手臂，“把手放下，咱们进去聊。” 让漂亮妹子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美，绝壁是个大打击。 云朵的精神气儿损了好些，蔫蔫地松了手。 入得内院，楚思九发现水寒冰没有跟进来。 她不打算独自扛这颗雷，“春环，把寒冰公子叫进来，与他讲‘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是，夫人。”春环抿着笑，退了出去。 云朵是只心大的，只一会儿功夫，方才的那点小憋屈已经烟消云散了。 “如夫人，您这画廊不错啊，清静幽雅，书香四溢，坐在里面觉得自己都雅致了呢。” 楚思九歪过脑袋，狐疑地看着她，这妹子不仅武功高强，遣词用句也是得体，象是个文化人。 轻咳一声，她缓悠悠地说，“云朵，你一会儿拿刀架着我脖子，一会儿又扑过来抱我的胳膊，前后反差辣么大，就算是唱戏也得看清楚剧本啊。” 云朵瞪圆了眼，大惊小怪地看着她，“原来如夫人这么有趣好玩，难怪寒冰哥哥愿意做你的跟班。” 这反应也是始料不及，楚思九“噗”地笑出声来，“云朵，你也不逞多让。说吧，找我干嘛呢？” 云朵嘿嘿一笑，选了张离她最近的椅子坐下。 “如夫人，我功夫不错的。” “唔，比我强多了。” “我来做你的跟班如何？” “不如何。” “为甚？” “你明显是个不靠谱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这条命很值钱的，不打算跟你玩。” “我出银子还不行嘛。” “三百金一月。缺一日，就开除。” “成交。” 呵呵。 再呵呵。 楚思九觉得东方昊就是根神棍，居然让他给猜中了。 这边刚谈好，水寒冰进来了。 忍着笑，楚思九向他做了个报备，“寒冰公子，这是我新收的跟班，由她给我三百金一个月，缺一日，便开除。” 意思很明确，你若不乐意她留下，想办法堵她一日即可。 水寒冰冷冷地瞥她一眼，竟然没反应。 哟，这高冷的。 如此这般么，就自由发挥了。 “春环，泡一壶好茶，再去买些瓜子、花生、咸甜点心过来。” 有这只话唠在身边，耳根子不会清静。正好她也有事情要打听，权当是茶话会吧。 “哇哦，跟着如夫人有福利啊，我最喜欢喝茶聊天嗑瓜子了。”云朵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 水寒冰抬头望天，无语之极。 …… 东西准备齐全，满登登的摆了一桌子，云朵果然喜欢瓜子，抓了一大把，嗑了起来。 “谁先说。”她兴致勃勃地看一会儿楚思九，又看一会儿水寒冰。 “你先说吧。”楚思九随手捻一粒蜜饯，抿起了味。 云朵大眼睛眨巴了一下，有些茫然。 “大哥今日带了好些礼品去孝亲王府。”她终于想出了一桩可以讲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新鲜，二人均无反应。 云朵若有所悟地看着他们，“你们都知道了？” “猜到了。”楚思九答她一句。 “大哥想娶九公主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云朵奇怪的问。 “这个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楚思九很淡定。 云朵来了兴趣了，“那你知道，大哥为啥非要娶九公主不可？” 这个还真是楚思九想打听的事情。 九公主深居皇宫，红叶山庄的少庄主鲜少过来业城，这两根杆子是如何打到一起的？就算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也得见到才行哇。 “为甚？”她挑起了眉毛。 水寒冰冷沉着眸子，顾自喝茶，女人聊八卦，关他甚事。 云朵初来乍到，不懂得规矩，见到一个茶话会的场合，就以为要毫无保留地把满腹的心事倒出来。 于是乎，她畅所欲言，BB88地倒了一锅豆子出来。 这个故事不复杂。 九公主在十二岁的时候，得过水痘，被送去业城外很远的西山皇家庄园隔离治疗。 半年后治愈，她母嫔死得早，皇帝大概把她给忘了，没有及时接回宫，于是乎，她在西山那疙瘩多呆了半年多，机缘巧合，偶遇了当年十八岁的云豪。 故事就是这么开始滴，至于二人是如何相识相知又相爱？云朵也不清楚。 总归那半年，云豪都没呆在红叶山庄。 第148章 原来，她有遇到一只帅锅的哇 “一晃五年了哦，大哥坚持不娶妻。两年前，爹把他派去南地国，想让他娶南地国的六公主，他死活不肯。”云朵还在娓娓道来。 “你大哥还是挺痴情的呐。”楚思九给点个赞。 心里头却不是个滋味，十二岁，就算在西山呆一年，成了十三岁，那时的九公主也只是个小姑娘哇。 不过，这件事情不能仔细想，她自已也是十六岁嫁的人。 “红叶山庄都是痴情之人，比如我啊，对寒冰哥哥也是痴心不改呢。”云朵深情款款地瞟一眼水寒冰，突地苦起了脸。 “如夫人，您帮我劝劝寒冰哥哥，赶紧将我娶进门吧，我都十七岁了，再往下拖，就成老姑娘了。” “妹子，要结婚也得你大哥排在前头。”楚思九急急喊停，这话题再往下，大神又得跑。 果然，水寒冰意味不明地瞟她一眼，垂下眸子顾自喝起了茶。 云朵扁起了嘴，“大哥想娶九公主，也要看皇帝肯不肯，我听说，九公主要许给北地国的三皇子呢。” “那你不打算帮帮你哥？”楚思九也是没话找话。 “我哪有这个本事。”云朵嘟起了唇，“我爹娘都不赞成，但是也不阻止，由着大哥折腾。他们说好了，这一次若不成功，大哥就得娶南地国的六公主。” 楚思九轻“哦”了一声。 她对九公主东方瑶的印象不深。 似乎她不太参加业城贵女圈的活动，难得出现一次，也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不太说话。 不若东方芸那么嚣张跋扈。 长得嘛，眉清目秀的，就算及不上东方芸，也是上品。关键是她一看就是个好好学习的，书香味十足。 “九公主喜欢你大哥吗？”她很自然地问了这个问题。 却难倒云朵了，蹙起眉头，她不太确定地说，“这个我不清楚。” 突地她撩起眸子，“如夫人，你见过我大哥吗？” 楚思九迟疑着摇头，“没印象。” “你见过。” 难得水寒冰插了一句，“去年兰竹轩的花会，云豪也参加了，中途你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他正好离去，你们打过一个照面。” 楚思九晕了个菜，“你如何知道？” 大神傲骄，轻淡地瞥她，“自然是云豪告诉我的。” 哦哦，楚思九托起脑袋想了起来。 那日，她刚刚见到慕容家的那只倾城绝色，受了些小打击，心里头不痛快，恹恹然地走回兰竹轩。 在门前确实见到一位公子，玄衣浓眉，气质温润，长得么……她的眸子转去云朵脸上，与这妹子挺象的。 眼眸“噌”地一亮，原来，她有遇到一只帅锅的哇。 可惜了，当时心情不爽，莫有往心里去。 “有戏。”她果断地下了结论。 “啥有戏？”云朵不明白，追着问她。 “你哥长得这般俊美，九公主必然看上他呀。如此便是，郎有情妾有意，欢欢喜喜是一对哇。”楚思九抿起唇，扯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能成不？”云朵比较关心这个。 “这个嘛，就要看你大哥的手段了，目前来讲不乐观。”她身份特殊，不好随便表态。 “这样啊。”云朵吃吃地笑一声，似乎不太担心。 楚思九知道她不懂得这中间的弯弯绕绕，也不与她多讲。 她反正是个看热闹的，心里就算有个倾向性，也不打算招惹是非。被追杀的滋味不好受，与己无关的事情，还是高高挂起吧。 “下面聊啥？”云朵觉得有些冷场，兴致勃勃地问。 “聊吃的呗。”楚思九随便起个头，“你们红叶山庄有啥特别好吃的东东么？讲来听听。” 女孩子都爱吃了个零嘴，聊上这个话题，便是没个头，从北方的酸枣，一直说到南地的醉糕。 这两只的出身都不错，在吃食上各有见地，嗑着瓜子聊着天，说得不亦乐乎啊。 难得水寒冰居然不烦，全场听到尾。 终于，大贵来了。 “我要干正经事了，二位跟班可以和平共处不？”楚思九要去看业城的八卦消息，莫有功夫陪云朵闲磨牙。 水寒冰起身便走，一个磕绊都不打。 “哎，寒冰哥哥，等等我。”妹子果断追去了。 楚思九觉得自己好没安全感，然也无奈，她相信大神不会跑远，至于妹子么，原本也没指着她。 拿了信封，她进了工作室。 消息很杂乱，议论最多的便是肃王府的正妃之争。 综合前几日的消息。 慕容老太爷已经把慕容晴雪接来慕容府，给了个精致的院子住着，深入简出，鲜少有人见其真面目。 忠勇老侯爷尚在百日期内，燕欣怡闭门不出。 稍稍有点风吹草动，便有好事者扯出一堆猜测之言。 各种扑风捉影，看得楚思九笑歪歪，八卦果然是一项全民运动。 除了这个重大事件外，睿王府与怡王府的正妃人选，均已拟定，分别为韩家二门嫡女与李家二门嫡女。 目前都在过六礼。【注：中国婚姻仪礼】 如此看来，未来的结盟方向已经很明确了。 当然，韩李两家各有一步棋下在肃王府，轻易也不会舍了东方昊。 只是目前的正妃之争，因为人员配置的原因，韩相庭比较着急，连续几日与幕僚商讨着。 结论还未揭晓。 此外，还有好些零散的消息，楚思九一一地将它们录入相应的本子里。 …… 离花会还有六日。 这六日，明面上看，很平静。 实则暗流涌动。 楚思九这里消息很多，杂七杂八，真伪难辨。她果然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津津有味之。 肃王府的正妃之争暂时退居二线。 跃居热议榜首位的，是九、十公主花落谁家？ 接盘侠有两位：红叶山庄少庄主云豪和北地国三皇子姬瀚浩。 就这二位的本意，云豪求娶九公主，姬瀚浩求娶十公主，刚刚好。 但是十公主东方芸不乐意，私底下闹得很凶。她有慕容家族撑腰，两个月前，慕容老太爷便找了皇帝，用他的大面子，替她选好了驸马人选。 适龄的公主只有九、十两位公主。 如此这般后，九公主东方瑶铁板钉钉，许配给姬瀚浩。 不过皇帝做事稳妥，打算与北地国明确婚约后，再一起对外公布婚约。 也幸好他没有公布。 平地一声雷，他的嫡亲弟弟--孝亲王东方慕一，带了红叶山庄少庄主云豪的庚帖，强势赶来保媒。 第149章 皇兄，您要替我做主啊 孝亲王久居朝堂，眼线众多，知道这件事情的复杂性。 但他还是来搅这趟混水。 莫有办法，他欠红叶山庄人情，在他还是个小奶娃的时候，在皇家狩猎场里，云豪的太爷爷救过他一命。 这么多年来，孝亲王府与红叶山庄一直走得近。 如今少庄主亲自求上门来，他必须得应。 腆着一张老脸，他铮铮有词。 “皇兄，红叶山庄能够造出这世间最厉害的兵械，虽然产量不高，却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和平时期倒也罢了。一旦到了战时，便是各方争取的对象。这样的驸马，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必须留下。” “云豪说了，只要九公主，您别拿十公主去搪塞他。” “臣弟欠红叶山庄老大一个人情，有生之年您得帮我还了。否则，臣弟死了没脸见恩公。” 孝亲王是直性子，亲哥哥这里不讲究，啪啪啪扔过去三个中心思想，把东方归一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眼瞪小眼，相互拿眼神杀了一阵。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嫁去北地国，北边的疆域能稳妥么？你的孝亲王府捐个郡主出来如何？”东方归一气急，弟弟这口张得也是大了。 红叶山庄确实重要，但是能重要过北地国？ 东方慕一语噻，他家的郡主他宝贝着呢。 “北地国三皇子求娶的是公主，郡主不够格。”他嘟喃着。 “那你说怎么办？朕就这么几个女儿，下一个才十二岁，过几日姬瀚浩亲自来业城，九、十公主当中，必须给一个。”东方归一摊开手，瞪着他。 东方慕一脸大，满不在乎地说，“我听说姬瀚浩看中的就是十公主，既然要与北地国交好，就给他个心头好呗。你把九公主许给云豪，十公主许给姬瀚浩，皆大欢喜。” 东方归一牙关里呲了风，“啪”地拍了一记案几，“慕容家怎么办？就你那个红叶山庄是顶事儿的？打仗光有兵械能成么？没有银子你打个屁啊。” 他气急了，粗口都出来了。 亲兄弟一贯不计较，东方慕一也知道轻重，但是他不是也没办法嘛。 “皇兄，我的亲皇兄呐，当年在皇家狩猎场里，若是您把我从狼口里捞出来，不就没现在这个麻烦事了么。看在咱俩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份上，您就成全了臣弟，让我死个瞑目。” 他仗着哥哥宠他，一把年纪了，还卖上萌了。 东方归一朝他翻白眼，“皇弟，慕容老太爷与忠勇侯府扛着昊儿的正妃之位呢。你觉得老忠勇侯的那个条件，咱们东方皇室能违逆了？那是定国神针，人心所向呐。慕容老太爷一共向朕求了两桩婚约，朕能全给推了？他是淑妃的亲爹，你让朕百年之后如何去见淑妃？你倒是瞑目了，那朕呢？” 东方慕一傻眼了，利害关系他自然是懂的，这不是存了侥幸心理么。 当然，他也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云豪那只阴险的，与他讲过一番道理，这会儿语尽了，正好拿出来忽悠。 轻一轻嗓子，他侃侃道，“皇兄，慕容家族是大余国第一富户，生意遍及天下。但是，他们对于朝政一向不太上心，二百多年来，只是嫡系一派，在大余国的朝堂里混个不大不小的官。但是，从慕容老太爷这一代开始，情况有了转变。他不仅将嫡女送入皇宫，还极尽全力培养嫡子慕容云浩，现在，慕容家族终于出了一个皇子和一个丞相。” 东方归一的脑子转了又转，狐疑地看他，“皇弟什么意思？” “臣弟的意思是，慕容老太爷是个重视家族荣耀与仕途的人。他现在只是在大余国的朝堂上使着劲头，您可以暗示他一下，若十公主嫁去北地国，诞下的子嗣便有了慕容家的血统。慕容家族在北地国的生意可不少哦，这么大的利益，他会视而不见？” 东方慕一越说越得意，云豪有谋略，这番话出去，皇兄至少得考虑一下吧。 果然，东方归一的眸子暗沉了，冷幽幽地看着他，“这话谁教你的？” “这种话还需要教吗？臣弟也老大不小了，这点利害关系都看不出来，不是白吃这么多年白米饭了么。” 东方慕一耷下脑袋，明显不高兴了。 东方归一冷哼一声，也不与他计较，“这桩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容朕好好想想。” 东方慕一立时挑起了眉，欢快地行起了大礼，“那就有劳皇兄了，臣弟前些日子得了一方上古端砚，过几日给您拿来。” 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上古端砚这种稀罕物件，必须等事情成了，才能送给皇兄。 东方归一撇嘴，上古端砚这种好东西竟然喂了他这个糙弟，暴殄天物呐。 …… 孝亲王的这趟宫中行走，效果显著，东方归一确实思忖起来了。 与红叶山庄的少庄主比，翰林院周家这块牌子，确实弱了些。 公主只有那么几个，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看，九公主嫁给云豪，十公主嫁去北地国，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慕容家，皇弟的这番说辞，确有可能说动老太爷。 要不，试试？ 皇帝动了心，把慕容云浩叫过去谈了谈。 消息传回慕容府，老太爷果然深沉了。 其实，他也有想过这步棋，但是架不住东方芸又哭又闹，现在有皇帝亲爹做恶人，他这个外公只要顺着蹚，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他没有立时表态。 消息四下里飘散。 只一个晚上，东方芸便顶不住了，大惊失色地扑去肃王府。 “皇兄，您答应过，会向父皇建言，让我留在业城。”她美眸无神，慌乱不已。 东方昊眉头深蹙，“之前有九皇妹顶着，皇兄有把握让你不去北地国。现在情况变了，要从长计议。” 他确实无把握，若父皇想两家统吃，必然会牺牲十皇妹。 公主的命运，便是国运，由不得自己。 “皇兄，同样出身于慕容家，您要替我做主啊。”东方芸的眼泪扑簇簇地往下落，心里恓惶得紧。 母嫔告诉她，这件事情找外公无用，只能找五皇兄。 东方昊面色无波，静静地看着东方芸。 “本王只能尽力一试，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第150章 所以，就各凭本事吧 之后便是暗战。 第一男主角姬瀚浩刚刚走到业城外围，便被肖剑请去了一处庄园。 这里还有个小插曲。 北地国的七公主姬芳华，是跟着一块儿来的。 对的，就是一直觊觎东方昊的北地公主。 她的亲娘是个宫女，生下她没多久就死了。她跟着皇后长大，身份说高也高，说低也低。 十三岁那年，她第一回来业城，见过东方昊后，便相思入骨了。 之后，她每年都会跟着不同的皇兄过来业城参加花会。 她长得妖邪，脸颊瘦而少肉，眸子狭长，鼻梁高挺，嘴唇丰满性感。身材对得起她的长相，凹凸有致，曲线玲珑，全身上下，带着股纯天然的狐媚子气息。 实话讲，就凭她的勾人长相，在大余国，稍微有些身份的人家，都不会娶她为正室。 就皇子府而言，做侧妃也是够呛。 但是，确有N多的男性动物，嗅着她的气息便走不动步了。 睿王东方铭便是其中之一。在他的眼里，这是一只上品玩物，眼眸梢子时常撩着她。当然，他自带温润君子表情包，心里头想得狂野，行动暂时还莫有。 姬芳华是北地人，性子直爽。 她直接告诉天下人，她-北地国-七公主-姬芳华，喜欢大余国-七皇子-肃王爷-东方昊。 就算东方昊写下“只娶一妻，永不纳妾”的字据又如何？ 这天下哪有不偷腥的猫？ 只要她持之以恒，每年都来勾引一回，总有成功的那一日。 她不甚讲究，只要入得了肃王府，做侍妾也没关系。 她比韩明珠有节操。在她看来，勾引肃王爷，是她与东方昊两个人的事情，不能因为她想干的这件事情，就去怼人家的正妃。 所以，她与楚思九算是相安无事的。 甚至，见着了面，她还会友善地与她打招呼。日后都是同一个后院的姐妹，自然要搞好关系。 这逻辑么，勉强可以打个六十分。 …… 今年是神奇的一年。 从大业国传来消息，楚家灭门，仅剩下肃王妃楚思九。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皇帝下旨，令其喝下绝子汤，又被贬为侍妾。 之后，便是韩李两家嫡女入肃王府为侧妃的消息。 她惊呆了，感觉自己的面前有了一条开满鲜花的道路，往前走，便是……肃-王-府-正-妃。 她立时去央求皇后，要去大余国和亲，嫁给肃王爷。 北地国的皇后没有辣么天真，给了她一个迷之微笑。 “芳华，今年你与三皇子一起去参加业城的七夕花会，你若能让肃王爷点头，母后自然会帮你。” 芳华公主勾起那双媚人的眸子，“请母后为儿臣找几个懂情事的嬷嬷。” 她说得直接，宫里长大的小孩，有几个是天真的呢。 …… 还未进入业城，她与三皇兄被肃王爷的侍卫请入了城外的一处庄子。 姬芳华的心怦怦地跳，觉得自己离肃王妃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这一步，有点远。 姬瀚浩被请入了一处密室，她被留在客厅……喝茶。 一个时辰后，肃王爷送三皇兄出来，双方的神情都有些神秘莫测，还没等她给东方昊抛个媚眼，三皇兄已然寒暄着告了别。 赶鸭子一般，她匆匆地上了马车，惆怅地看着东方昊悄失了影踪。 “皇兄，肃王爷找您干嘛？” 姬瀚浩莞起唇角，如皇后一般，绽放出一道迷之微笑。 “国家大事，皇妹莫要打听。” 这一板斧下来，姬芳华立时无语了。 …… 入了业城，还没走出一百米，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上来，侍卫在外头禀报，“三皇子殿下，红叶山庄少庄主云豪有请。” 姬瀚浩的笑容愈发的迷幻。 这桩事情，有趣了。 换了一辆马车，他跟去了一处茶楼。 一个时辰后，他出来，马车踏踏地回了北地国皇室置于业城的府宅。 两场谈话下来，姬瀚浩的心情忽高忽低，莫名得很。 他觊觎东方芸的美貌，一心一意想把她娶回北地国。 然而来之前，他便得了消息。慕容老太爷已经与大余国皇帝商量好，帮东方芸找了称心的驸马。 许配给他的是九公主东方瑶。 对于这个结论，他是不甘心的。 但是他有政治盘算，在外人看来，他是皇后所生的嫡子，母家强势，北地国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然而，父皇的眼里还有宠妃所生的四皇子。 这些年，二人斗得厉害。目前他稍微占些优势，若能得了大余国的支持，便能踏稳太子之位。 所以，他这一趟来，重要的是能娶回一个公主，至于是哪一个，实话讲，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得十公主，属圆满； 得九公主，能接受。 北地国都城呼城与业城之间，有十日的路程。来之前，他不知道中间冒出了一个云豪。 现在，东方昊与云豪都拿出重大利益与他做交换，条件么，说出来真是要气歪了鼻子。 都是嫌弃他，不让他染指自己这一方的公主。 姬瀚浩长得宽面阔耳，在大余国的审美观里，粗糙了些，却也是气度轩昂的皇亲贵胄。 他气得无语凝噎，却又有柳暗花明之感。 似乎，他是得益方。 而且，从云豪的话里听来，皇帝已经改变了初衷，打算把十公主许配于他了。 只需要他再伸伸手，便可将艳冠业城的十公主抱回家了。 听着象是天上要掉馅饼了。 然而东方昊于他是恩威并施，若是逆了他的意，怕是会有一系列的报复行动？ 肃王爷阴鸷冷酷，还是要防一手。 他要好好想想。 …… 形势于东方芸而言，极其不利。 云朵每日在楚思九的耳边叨咕，“我大哥是只阴险的，他有好些手段呢。” 楚思九笑而不语，论阴险与手段，东方昊也不逞多让。 明面上，云豪确实占了优势，然而不到最后关头，谁说得准呢？！她莫名地对东方昊有信心。 当然，她也是有倾向性的，谁不喜欢看郎情妾意，团圆美好？ 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把东方芸推去北地国，她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所以，就各凭本事吧。 楚思九这只看热闹的，嫌事儿不够大，又想着赚银子这桩伟大事业。让刘文成在新烟翠里开了个抽成性质的赌局。 赌九、十公主花落谁家。 吃瓜群众力量大，有能力来新烟翠的，都是有钱有势的，这么大的热闹哪能不赶，一个个地踊跃下注。 短短三日，收进来的银子已经超过五千金了。新烟翠只抽一成，平白无故赚进五百金。 而且，事情没完，投注的热情还高涨着呢。 刘文成乐得合不拢嘴，“二小姐，原来赚银子这么容易。” 楚思九微微一笑，“一鼓作气，今晚开一局更热门的，标题为‘肃王妃花落谁家’。” “啊？”刘文成傻了。 第151章 旁观，走开便是 这六日，外头如何闹都好。 东方昊照旧每日过来梅花小院，与楚思九一同用晚膳。 吃饱喝足后，二人会坐在廊下聊天。 楚思九说得最多的，是云朵如何出尽法宝纠缠水寒冰。 “哎呀，真是大开眼界，原来还可以这样。”每每讲完一段，楚思九便会啧啧不已的感叹一句。 东方昊挺满意，云朵的存在，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不过，他不会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喜怒不现嘛。 眸光幽沉沉，若有所思地探着楚思九，间或抿一下唇，表示自己还在有兴趣的听着。 楚思九很习惯他的作派，一直以来都是她讲得多。 “哎，我总算搞明白，寒冰公子与云朵的婚约是怎么回事了。”她眼眸莹亮，唇角勾着笑意。 “唔？”东方昊确也好奇，“怎么回事？” 楚思九卖起了关子，“你看这两人，若真是实打实的婚约关系，水寒冰哪能见着她就跑？而且从来不给个好脸色。” “恩，然后呢？”东方昊眯起了眼，沉定地看她。 “原来啊，他俩的这个婚约是可以反悔的。”她哈哈地笑起来。 东方昊不高兴了，面色冷峻，“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楚思九纳了个闷了，眉梢挑得老高，“王爷，人家亲爹亲哥都不在意，您置得哪门子气呐。” 东方昊抿紧了唇，淡声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楚思九斜瞍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也是听云朵讲的，她说她从小就喜欢寒冰公子，立誓要嫁给她。在她十四岁那年，寒冰公子功夫大成，要出谷报仇。她急了，跑去求爹娘哥哥，要嫁给他。寒冰公子坚决不同意，她又去求师公风傲天。死缠烂打，各种手段，双方的大人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得与寒冰公子商量，先订婚约，三年后，若他实在不肯，可以退婚。即便这样，寒冰公子也没有答应，最多算是个默许。” “所以，这桩婚约从来没有传扬过，您这个消息灵通的王爷，若不是特意打探，也不知道红叶山庄的嫡女有婚约吧。” “现在已经到三年了，前段时间，寒冰公子确实有和我说，他要回去一趟，我当时以为他要回去成亲呢。现在想来，退婚的可能性大哦。” 楚思九一个劲地叨叨着，东方昊面无表情地听着，眸光愈来愈暗。 “不过，云朵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几日在使欲擒故纵这一招呢。”楚思九想想就觉得好笑，“王爷，您给掐指算算，她能成功么？” 东方昊眉头拧起，“不知。” 他心中有数，水寒冰的心不在云朵那里，她使什么招都无用。 不想聊这个话题，他淡淡地问，“明日就是花会了，入门诗准备好了么？” 呃。 楚思九的眉眼立时淡了一格。 不过，她捏了拳头给自己鼓劲，“入个门应该莫有问题。” 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苏轼、李商隐、陆游……有这么多大佬撑腰，还能入不了一个小花门？！ 东方昊却是不太放心，出个题，“那你以月为题，作一首诗来听听。” 楚思九眨巴一下眼，幼儿园就会背的那一首可以么？ 张口就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语句简洁，朗朗上口，又意境高远。 东方昊的眸子深幽了，“阿九文才极好。” 哈哈，谁说不是呢，李大湿的千古绝句哇，在这一世呆了十九年，她都没好意思拿出来现过眼。 “不是我写的。”她老老实实地答。 “哦？可以给本王引见一下吗？”东方昊不知道她还认识这种人才。 “那人已经死了，只能看他的坟地。”楚思九憋着笑，“他是街面上的一个酒鬼，喝多了就写诗，我随便记了几首。” 东方昊直觉她是在胡说八道，“你知道他的坟地在哪儿？” 楚思九很认真地说，“他叫李白，葬在青林山，我只知地名，不知具体在哪里。” 半真半假，东方昊一时还真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青林山这个名字很普通，业城边上没有，但是大余国的境域内，应该有很多。”他淡声道。 楚思九抿唇而笑，“王爷，您说入门诗会不会就是以‘月’为题？” 东方昊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花会上午入门，以‘日’为题还差不多。” “日？” 楚思九愣了一瞬，脱口而出，“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东方昊惊了，“这也是李白写的？” 楚思九立时觉得呼吸困难，虽然李绅没有李白那么有名气，但是……也是有知识产权滴。 然而，她不能再救助一个酒鬼吧。 节操暂时往边上放一放。 “对啊。”她点头。 东方昊明显对李白上了心，“他还有写过什么？” 楚思九闭紧嘴，猛摇头，“我要留着应付明日入门用。” 东方昊无语，“阿九，你在街面上走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不少意外惊奇的。” “恩恩。”楚思九使劲地点头。 今日这个钉子埋得好，明日入门时，任她吟出再华丽的诗句，都有李白大师给她扛着了。 …… 后半夜，东方昊又猫进了她的卧房，这些日子甭管做不做，他每晚都会来。 “没有阿九，我睡不着。” 抱着她轻软的身体，他的心底才会有圆满的感觉。 当然，四更左右，他会潜回主院补眠。 最近看着清闲，实际几大院府都没闲着。 肃王府里暗线都在活动，尤其是韩府，与韩明珠之间的消息往来不断，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东方昊让鸣沙盯着，他自己也要格外的小心，免得落了把柄。 与楚思九苛且了一回，平息了呼吸，又替她收拾干净。 “阿九最近赚了不少钱。”他聊起了闲话。 “蒸蒸日上。”楚思九发现自己挺有生意头脑，无论是画廊还是青楼，都很红火。 她现在属于坐着就把钱给赚了。 “那阿九是有钱人了。”东方昊将她圈在怀里，细细地理了理她的头发。 楚思九心虚，知道他在讲赌局的事情，“与王爷比，差得远了。” “阿九不生气么？”他状似无意地问。 楚思九愣一瞬，脑子七里八拐地乱糟糟了一番，他是在与她讲肃王妃的事情么？ “银子是自己的。”她答得含蓄。 “阿九不生气就好。”他依旧玩着她的头发，声音淡淡然。 楚思九抿了抿唇，默默不语。 轻轻地叹了一声，他将她拥得很紧。 “阿九觉得十皇妹会嫁去北地国么？”他转了话题。 “不知。”楚思九答得很快。 “九皇妹与云豪情投意合，本王若是拆散了他们，阿九会不会觉得本王很残忍？”低垂了眸子，东方昊认真地看着楚思九。 楚思九迟疑了，思忖片刻，她轻声道，“拆散他们是残忍，把十公主推去北地国也是残忍。既然无法两全其美，只有各凭本事了。” “阿九能这么想，本王很高兴。”东方昊明显地松出一口气，俯下头又吻住了她的唇。 一通缠绵之后，唇瓣挨上她的耳廊，轻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阿九只是一个旁观者，走开便是。” 第152章 李白，撑腰，好赖要试上一试 旁观者？！ 楚思九心头一凛，预示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么？ “睡吧。”东方昊轻轻地拍她的背，又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扯了扯，紧紧地圈住。 楚思九乖顺地阖上眼，手臂顺势覆去他的腰上。 两个人的曲线契合于一起，耳鬓厮磨，呼吸相融。 …… 五更起，天色微淡。 楚思九照惯例起床跑步，又回来沐浴用膳，外加捯饬自己。 今日是花会。 需要格外的隆重。 东方昊早就替她备好了花会时穿的衣裳。 “夫人，您真的好漂亮啊。”春环的眸子里俱是惊艳，一瞬不瞬地看着。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楚思九志得意满地……谦虚了一句。 今时不同往日，之前有家世做靠山，丑八怪也能耀武扬威。现在么，必须用她的美，去征服这个恶意满满的世道。 “夫人，王爷来了。”梅云进来禀报。 她眼前也是一亮，如夫人一贯妆容简洁，没想到修饰起来，会这么漂亮。 “我马上就出去。”楚思九随意地挥挥手。 那么，出发吧。 她步履轻盈，姿仪款款地出来。 东方昊站在院前，长身玉立，气定神闲。他眸中含着情意，静静地看着心上人向他走来。 她的衣裳很美，淡烟萝紫的百合长裙，裙边用暗丝金线绣了蝴蝶，裙袂低垂时，看不出花样，但是拂袖轻摆间，那些蝴蝶便开始若隐若现地翩翩起舞，含蓄又有风情。 与衣裳相呼应的，她的黑乌亮泽的云鬓周边，缀了一排紫百合的饰玉，两边各插一枝半蝶飞舞的金钗，一松一紧，一高一低，既有趣味又有美感。 今日她仔细地修饰了妆容，皮肤原本就是白皙无暇，轻扫粉黛又淡扫胭脂，唇色嫣红润泽。 此刻，她五官舒展，眉目生花，唇间带了一抹俏丽的得意，自带熠熠光环，走得摇曳又生姿。 东方昊看得入了神，在他眼里，阿九便是这天下头一份的美女，哪个女子有她的那份自信与豁达？！ “怎么样，美呆了吧。”楚思九眉眼弯弯，带少许期盼。 女为悦已者容，难得把自己捯饬得这么美，总要收个大大的赞吧。 然而，东方昊是个不解风情的，伸手牵过她的手，声音淡然，“你有本王美么？” 楚思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货穿了一袭月牙白的袍衫，滚边用得是与她一般颜色的面料，也有暗丝金线绣纹。不过，他这里绣的是隆重的花形纹。 蝶恋花？ 楚思九的心头颇多玩味，以她前世的眼光来看，他俩穿得是情侣装。 这闷骚君呐。 她的心情飞扬起来，忍住笑，嗔啐地瞪他一眼，“臭美。” 乖乖的，任由他牵出了院门。 落月楼有专门的丫鬟伺候，春环便留在了小院里。 二人的背影刚刚消失，她便移去梅朵身边，轻声道，“哎，你有没发现，王爷和夫人好般配啊。” 梅朵不住地点头，“是啊是啊，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梅云的心思比较复杂，默默地出了一会儿神。 她被汪兴策反，挑一些无关紧要的悄息传回慕容府。但是，那头显然不太相信，前天派人带话过来，她弟弟入慕容府当差了。 她猜是月梅在中间捣鬼，原本汪兴已经答应让他弟弟来肃王府做事的，但是慕容府竟然先下手为强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 落月楼在城中，占地面积极大，是一个皇家院落，里面种了好些四季花卉，有点百花园的意思。 楚思九对这里极熟悉，十二岁开始，几乎每个月都要往这里跑一回。 首先是节日，比如元宵、花朝、上元、端午、七夕…… 然后便是各种时节的花会。 大余国国泰民安，家给人足。贵族圈里尽是些会玩，又玩得起的人，逮着名目就招集一帮人玩。 落月楼便是这么一方好去处。 马车踏踏而至，此时已近巳时，落月楼前各种喧嚇。 楚思九撩了车帘来看，瞥见好些熟悉的身形。 见到肃王府的马车过来，喧哗之声更盛了，今日有好些人是来看楚思九的笑话的。 主要怪八皇子东方俊。 之前好些人以为，肃王爷会带李婉参加这次花会。 哪里知道东方俊与睿王东方铭讨论入门题时，说漏了嘴。 于是，今年的入门诗格外的难。 还是抽签的，每个人的题目都不一样，当场抽当场做，没有作弊的可能。 好些不学无术之徒，被拦在了门外。 这伙人也不急，正好围观“草包楚氏女”，如何入这道门。所以，门前才会格外的热闹。 “如何？”东方昊见楚思九蹙起了眉头，忍不住问了句。 楚思九有些紧张，手指捏得紧，“这回的入门题很难啊，好些文采还算可以的，都在外头。” 东方昊哑然失笑，“怕了？要不咱们掉头回去？” 楚思九咬一记唇，“有李白撑腰，好赖要试上一试。” “这一回要自己写字，隐去名字后，由周启南选出十幅字句俱乘的，挂去月阁的廊前供人欣赏。”东方昊意味深长地瞥着她。 “哇哦，那我很有希望呐。”楚思九扯了扯唇，笑得傻兮兮，她脑子里的都是千古名句，万一对上了题，实力足以碾杀一众宵小。 有信心了。 昂起头，“下车吧。” 东方昊幽幽地探她一眼，闷声不响地敲了敲车板。 车夫早已放好了车杌子，二人缓悠悠地下了马车。 这里外门套内门，男女又分两个相邻二十米的门入内。然而，东方昊的手还是牵着她，没有走开的意思。 “我陪你。”声音淡然，却不容置疑。 二人过去，瞬时齐刷刷的视线投过来，还伴了一些惊艳的倒抽之气。 东方昊是只俊美无滔的王爷，受惯了崇拜羡慕的眼光，径自牵了楚思九，目不斜视地往女客的那道门走去。 同样的人，同样的眸子，看向楚思九的意味就完全不同了。 有嫉妒恨的，猜疑的，不屑的，鄙视的，同情的……象个五色调料盘似的，一古脑地落到楚思九的身上。 所性她是只心大的，既然来了，便不会在意这些眼光。 莞出一道随性洒脱的笑容，她走得适意。 外门好进，内门难。 两门中间的院堂里，左右各摆了一张八仙桌，上有笔墨纸砚。内门前，有一张案几，上面摆了一个抽签用的圆筒。 八皇子东方俊端正坐于后面，状似认真地做着花门神的工作。 他的好兄弟东方毓在一边维持秩序。 第153章 完全，是蒙圈的反应 “五皇兄，你们来了。” 见到他们过来，东方俊的笑容端得特别夸张。 没办法，他心虚啊。 就因为他的嘴上没把好门，今日这花门尤其地难进，已经挡了不少人在外头。 然而他却知道，这道关卡是专为楚思九设的。 二皇兄是存心要将她拦在花门外。 东方毓站在边上看热闹，没有过来打招呼。 他心里窝着火呢。 这一回，他亲爹替红叶山庄出头，杠上了慕容府。 东方芸是个嚣张性子，方才入门时，对着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损了他好几句。 若不是东方俊做和事佬，他就怼上她了。 好赖他也是孝亲王府的嫡子，金光闪闪的世子爷哇，身份比她这个庶公主尊贵呢。 仗着有慕容府撑腰，东方芸就敢给他摆脸子。 老子也是有脾气的。 其实刚才他想拦下东方芸，不让她进门的，什么破字破诗，回炉再造去。 东方俊见势不妙，果断放了水。 于是乎，同样出自慕容府的东方昊便受了他的冷落。 而且，他亲爹关照过，东方皇家与楚家的仇是结定了的，见着楚氏女不必客气。 孝亲王是皇帝的死忠，立场坚定且毫无原则地拥护皇帝的任何政策。 对于东方昊死保楚氏女的作法，他是不理解的。 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非要剩一个？ 这不是膈应人嘛。 …… 东方昊对东方俊不满意，但是面上看不出来，只是冷眸嗖嗖地扫着他。 “如夫人，过来抽张题吧。” 为了缓解心头的不适，东方俊格外热情地招呼着。 楚思九已经盯着那个圆筒好久了，似乎是把手伸进去拿一张题纸出来。 可是为毛设计得这么恐怖？ 手伸进去，会不会窜一条蛇出来？ 脊背生寒，心里头更是发了毛。 东方昊不知道她的脑子这般复杂，见她迟疑，以为要退缩了。 “要不咱们走？”垂下头，他轻声地说。 楚思九尴尬地笑一笑，仰起头看他，“王爷帮我抽一张吧。” 这个可以有。 东方昊撩起眸子，淡声问，“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东方俊一迭声地应答。 此时，周边已经悄然地围了一圈人，中间不乏敌对之人，充满恶意地窃窃私语之。 “草包想玩什么花样？” “认识她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她作过诗？且看着呗。” “肃王爷到底怎么想的？竟然会带她过来？” “她会写字么？整天只知道逛街玩首饰的人，大概连笔都不会捏吧。” …… 声音很轻，东方昊是什么耳力？自然听得清，他眼眸清寒，冷肃地朝四周扫了一遍。 那些人只觉得周身一寒，惊得都闭住了嘴。 难得地静了下来。 东方昊缓步上前，手臂伸入那个圆筒，只一会儿，手指捻了一个小信封出来。 楚思九一直很紧张，见他的手顺利地伸回来，眉眼松缓了。 轻轻地拍一下胸，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真怕那里头有蛇。”她如释重负一般。 有人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立时，周围爆出了一通狂笑。 果然草包啊，竟然这般搞笑。 楚思九奇怪地朝边上看看，这帮古人，真没见识。在前世的整盅节目里，蛇啊蜘蛛啊各种莫名其妙的爬行动物，都会出现的。 东方昊摒得住，面色无波无澜，心里头却是抓狂，担心有蛇就让我去抽？！难道蛇就不会咬我吗？ 东方俊的小俊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如夫人，请看题。” “哦。” 楚思九从东方昊的手上接过信封。 打开来，里面有一张红纸。 仔细地读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什么什么什么嘛，出题目的人过脑了么？ 完全是蒙圈的反应。 见她一脸的茫然，东方昊把那张红纸拿来看了看。 唇角微微扬起，二皇兄为了拦阿九进门，也是拼了。 东方俊好奇，走过去，拿了红纸过来看。 然后便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什么手气嘛，这道题是二皇兄开玩笑，随便写了封进去的。 他当时就说，这道题能拦住九成的人。哪个倒霉鬼抽出这一题，就不用进门了。 哪里知道，这么巧就让五皇兄抽出来了。 “要不再抽一题？如夫人亲自抽？”他开启放水模式。 话音刚落，边上立时有反对的声音。 “什么怕蛇，原来打得这个主意，遇到难题可以再抽一回。” “凭什么啊？！” “对啊，我也要抽一回。” …… 东方俊尴尬了，“呃，这道题与你们抽到的都不同，确实很难。若你们抽中这一题，我也会让你们再抽一回的。” 他这个皇子不太有威信，吃瓜群众表示不服。 “什么题？读来听听。” 这道题太奇葩，东方俊不好意思念，瞬时卡了壳。 正僵持着，人群中飞速地窜出一道红影，“我来念。” 话音刚落，那张纸已经落入了一位娇俏可人，且功夫高强的美女手中。 定晴一看，熟人啊。 靠谱又不靠谱的云朵来了。 而且，她是来给楚思九做跟班的。 水寒冰难得给了她一张好脸，好声地叮嘱她，“二小姐的仇人很多，防不胜防，你既然做了她的跟班，就要护住她的安全。” 云朵拍胸脯做保证，“放心，有我云朵在，妖魔鬼怪都会绕道而行。” 鉴于哥哥与肃王爷的尴尬关系，她一直躲在人群中，没有现身。 想等东方昊离开了，再过去。 现在么，她忍不住了。 “花-门-神-东-方-俊，每字写两句诗，须用六种不同字体。”她大声地念，然后也是一脸的懵圈。 “这回的入门题，都是这样的？难怪外面站了这么多人。” 脚底板生了凉，云朵觉得自己也入不了这道门了。 边上的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开什么玩笑？六种字体？他们拿到的题目难归难，却没有这么变态的。 “怎么，觉得难就想换题目？”也有幸灾乐祸的。 有东方昊站在边上，没有人敢公然出来闹事，但是冷言冷语还是少不了。毕竟，楚氏女现在是业城的公敌来着。 “如夫人，这里不好玩，咱们去别的地方。”云朵果断打了退堂鼓。 万一楚思九进去了，她进不去，岂不是要在寒冰哥哥的面前丢大脸了。 楚思九蹙眸不语，她脑子忙着呢。 上一世她高三就出国了，之后基本在美法两地溜达，逢年过节才回国会会老同学，中华诗词库的储量有限。 这一世又么有好好学。 六种字本于她而言，不难。 但是那个“方”字，真得让她好方啊！ 第154章 知道，人物关系么？就敢这么乱点赞 “这一题是肃王爷抽的，就由我来做吧。” 突地，身后突来轻柔的声音，还伴着吃瓜群众的惊艳羡慕的声间，“倾城绝色啊。” 不约而同的，楚思九和云朵一起转过头去。 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再一次见到月娥湖边的倾城美女，楚思九的脑海里涌出了这么一句话。 只见她穿了一身轻白的银纹绣度花上衣，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莲花纹长裙，身形高挑，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五官精致立体，肤色白皙如玉，大大的琉璃眼睛莹泽闪亮，眸底含着春水，如清波荡漾。 最关键的是，她周身散发着淡淡柔光，自带强大的美人儿光环，淡唇微微抿起，只觉得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这个是真的美。”云朵是个实诚人，在楚思九的耳边轻声地喃，“咱俩比不过。” 楚思九不乐意了，送她一个大白眼。 丫的知道人物关系么？就敢这么乱点赞。 女人尚且如此，何况男人乎？她淡淡地扫一圈。 这一个个的不是眼睛直了，就是呼吸停了……唔，只有她家王爷看着还正常，眉眼端庄，气息正常。 楚思九吃吃地笑一声，也许是见多了，审美疲劳了。 “可以吗？”美女还在问。眸光粼粼，顾盼生情呐。 东方俊明显看傻了，眸光痴痴的，“小姐，有请柬么？” 没有的话，马上给你发一张。 美女瞬时有些慌乱，急急地从袖袋中拿出一张纸柬，递过去，“有，请看。” 东方俊小心地接过来，方一打开，眸光便黯淡了。 “原来是慕容小姐，幸会。”他闷闷地说。 慕容晴雪面色微红，柔婉地勾起唇，“八皇子殿下，幸会了。” 东方俊心里头酸楚，却也绽颜轻笑。 他虽然风流，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种男人。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对女人心动，那种心花儿都开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他感动了。 然而，美人却是有主的，还是他最景仰的五皇兄的。 那方世界太复杂，他还是避开一些吧。 从他说出“慕容小姐”四字时，四周的窃窃声，便已经挡不住了。 齐刷刷的目光，一会儿落在慕容晴雪身上，一会儿落在楚思九的身上。不由自主地做起了比较。 有些个思想活跃的，自带铁铲功能，把楚思九铲去犄角旮旯，再将这位倾城绝色换去东方昊边上。 如此一来，男的和女的，俱是顶尖的美颜气质，看着果然舒服多多多了。 在这些恶意满满的注视中，楚思九倒是坦然。 眼眉梢儿轻轻挑起，“王爷，你表妹儿来了，过去打个招呼呗。” 东方昊微微眯起眼，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这题有人做了，阿九想再抽一题么？若不想，咱们可以去城外骑马。” 声音里含着暖暖的宠溺，不小心听到的那几个恨不得撞墙啊撞墙。 肃王爷您这是什么眼神啊。 “干嘛要再抽？”楚思九的声音嘎嘣儿脆，面色淡定之极，“王爷抽的题，自然由我做，不需要别人代劳。” 云朵已经悟出了这里的人物关系，一直闭紧了嘴不吭气儿。 这会儿她将功赎罪一般，瞪圆了眼，夸张地惊呼，“如夫人满腹经纶，博学多才，学富五车，锦心袖口……” 下面的话被一阵哄堂大笑给盖住了。 楚思九也是莞尔，无原则护短，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又会吹法螺又会拉风箱，妥妥的中国好妹子。 冲着这份“雪中送碳”的情意，她也得反馈她一个大神！ 此时，水寒冰正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上，听着这边时时传来的笑声，莫名地打了个喷嚏。 待笑声渐止，楚思九一本正经地提问。 “八皇子殿下，这题目写得不清楚。以这六个字为诗，那诗里头必须有这些字呢？还是表达出这个意思即可？” 东方俊愣一瞬，他没想到楚思九竟然会接下这道题，果断地降低难度，“都可以。” “明白了。”楚思九点点头，“容我思忖一会儿。” “请便。”东方俊说得客气，姿仪也很优雅。 眸子又落到一边的慕容晴雪身上，笑容温润，“慕容小姐请抽题。” “好。”慕容晴雪的神情有些失落，从她过来开始，东方昊的眸子一直落在楚思九的身上，未有瞟她一眼。 芊芊玉手伸入圆筒，摸出一个小信封。 她那道题也很难，规定了几个不太搭的词语，必须都写入诗里。 沉吟一会儿，她走去左边的八仙桌。 忽拉拉一群人围了上去，连东方俊和东方毓都跟了上去。 不多时，赞叹之声起来，有说她字写得好的，有说她诗写得绝的。 楚思九撇一撇嘴，很不以为然。 “晴雪的文采书画极好。”耳边传来东方昊的声音。 几个意思？ 楚思九冷瞥他，我还有李白附体呢。 不言语，直接打脸。 她走去右边的八仙桌。 见她也要开始，人群有了分裂的迹象，好些人往她这边走来。 “散开一些，不要影响我的思路。”楚思九很不客气。 事实是，那个“方”，她还在方呢。 “云朵，帮我磨墨。”她吩咐着，又露齿一笑，“一会儿我帮你磨。” “好咧。”云朵乐呵呵地过去。 第一字：花！ 关于花，她会背的不多，不是梅花，就是荷花。 感觉梅花高雅臭屁镇得住场。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怕学渣们不懂，她在下面浅浅地画了两根梅花，还搭了一汪水及一轮月。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第一幅便惊艳了吃瓜群众。 看着一张张被雷劈到的懵逼脸，云朵甚是过瘾。 她得意洋洋地又拉起了风箱，“都跟你们讲了，如夫人惊才绝学，才高八斗，学富满伦……” “行行行，继续磨墨。”楚思九还在想那个方字，实在不行，胡诌两句打油诗算了。 东方昊的眼眸深幽幽，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字那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面，慕容晴雪已经写完了，东方俊啧啧称赞着，一面让人覆了名字，送去里间的雅堂，让周启南品鉴。 人美，才情又高，妥妥的绝品。 却是五皇兄看都懒得看的。 他只有，一声叹息。 第155章 终将，远去啊 等东方俊殷勤地招呼完慕容晴雪，又将她送入门，楚思九这边已经写到第四个字了。 前三幅传出来。 东方俊的眼睛直了，有没搞错？草包会骑马已经是奇迹了，竟然能吟出这等意境的好诗，还能配上好画，写出如此漂亮的字体？ 第二个字：门。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这诗打了擦边球，画了围墙和门，和一支爱美爱俏又不甘心的红杏花。 第三字：神。 “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两句是她从电影《倩女幽魂》里看来的，拿来与神字打个对台，应该够了。 第四字：东。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这个东字费了她一些思量，总不能写东方红，太阳升吧。只有拿白居易的《忆江南》来充数。 太阳不就是从东面升起来的么。 画一条长河与一轮红日，不解释。 然后就到了“方”字了，楚思九的眉头蹙起了，抬起头看一眼东方昊，那货的眸子深邃得很呐， 见她面露愁色，他倒悠闲起来，双手挽于身后，俨然是一副看笑话的神情。 东方俊也已进来，站于前排。 就连一直端着架子的东方毓，也悄没声息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这二人已经在外头给楚思九贴了标签。 “楚氏女不凡。” 这会儿见她停了笔，也觉得这个“方”字有些为难，东方俊忍不住就想帮着吟两句，然而想到她之前的几句诗，自觉不如，不敢妄言了。 楚思九郁闷了，连个递招的人都没有。 只有自力更生了。 方？ 古人说天圆地方，她还知道宝塔河妖。 所以，天圆盖地方，宝塔镇河妖？ 等等，原句是什么？她晕了菜了，使劲地眨了两下眼。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这个要放大招了，敞开画纸，她按着天圆地方的格局，画了混沌天地，天门遥远，云雾缭绕间，一尊高大的宝塔架在河谷之上。 因为时间关系，俱是寥寥几笔，却能看出神韵与意境，这画功，也是没得说了。 众人不明白她画的何意。 上得是狂草。 “天圆天王盖云虎，地方宝塔镇河妖。” 写完直接扔给东方俊，再也不要看第二眼。 东方俊乐了，明显是写不出来的交差之作，却也是意境非凡，有一种独具的美感。 脑回路打了个闪，他眼眸一深，神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第六字：俊。 楚思九撩起眸子看一眼东方昊，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东方昊瞧着稀罕，不知道她这个脑袋瓜子里又在想什么。不过，最后一个字是俊，所以……他也莞起了唇。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阡陌之上，一个男人的背影，淡漠沉寂，风华绝伦又渐行渐远。 画毕。 楚思九沉定地看着画上的背影，心里头浮起淡淡的忧伤。 终将远去啊。 …… 因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现场写画出来的。 所以，那些被安排在人堆里，打算挑刺儿，死活不让楚思九进门的暗桩，相互看看，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那堆进不了门的学渣，看向楚思九的眼光，俱是钦佩。 草包秒变大才女，她算是一战成名了。 “如夫人这道题答得好，可以入门了。”东方俊眸中闪着幽光，笑得很有深意。 “等等。”云朵急了，扯着楚思九的袖子，“等我做完题一起进去。” “行，你去抽题吧。”楚思九笑眯眯的。 云朵跳去忙乎她的入门问题，东方昊也要过去自己的那一边。 他淡淡地抿着唇，眸光很复杂，带了些猜度不透的深沉，“你和云朵一起进去，直接去落月堂，不要走开，我会给你留座位。” “那云朵坐哪儿呢？”楚思九微怔。 “她自然与她哥哥坐于一起。”东方昊淡淡道。 楚思九心头一紧，猛地想起昨晚他讲过的“旁观者”三个字。 眉头微微蹙起，今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如夫人，来帮我磨墨。”云朵喊她。 “来了。”楚思九应一声，又朝东方昊笑笑，“那我过去了。” 东方昊点点头，看着她走去桌边，两个女子相互调笑起来，方才朝男方的那道门走去。 …… 不得不说，红叶山庄也是大家风范，单看云朵便知道了。 武功好，文采也不错，至少写的这四句诗，在楚思九眼里，已经是仰望的级别了。 字如其人，欢脱又有形，筋骨十足。 “好。”楚思九给她点个赞。 云朵吐了吐舌头，“运气不错，若是抽到你那张，我自觉转身，找寒冰哥哥帮忙去。” “寒冰公子文采很好？”楚思九好奇地问。 “好，跟我大哥一样的好。”云朵朝四周看看，小声地与她讲，“他功夫跟着师公学，但是字画诗文是在红叶山庄学的，他与大哥是夫子最得意的弟子。” 哦哦哦。 楚思九连连点头，难怪他时常在画廊里溜达，也是有艺术修养打底的哦。 毫无意外，云朵也顺利地拿到了入门资格。 东方毓自小与她相熟，过来打招呼，“云朵，你大哥已经进去了，你一会儿来我们席上坐。” 这一点云朵倒是拎得清，爽快地应了下来。 东方毓看一眼楚思九，没有搭话。 不过，态度还是略有变化。之前在他爹的灌输下，他对楚思九不以为然，算是个黑。见过她的惊才绝学后，黑转路人了。 当然，转粉不可能，亲爹的话还是要听的。 …… 进了门，里面是一方大园子。 云朵是头一回来，摇头晃脑，看什么都新鲜。 “哇，这里怎么全是女人啊，男的都去哪儿了？”她好奇的问。 “从这个门进来，是喜和园，算是贵女区吧。男的从另一个门入，那边是灿丽园。两个园子中间是落月堂，一会儿都去那里。”楚思九笑着解释。 “哦，懂了。”云朵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们。 楚思九记得东方昊与她讲的话，不打算在园子里耽搁，领了云朵往落月堂走去。 哪里会这么容易呢。 这不，拐弯处好些人等着她呢。 一个个都是妆容整齐，婀娜多姿，声音还很欢快。 还未走近，便听到一个嚣张的笑声，“楚氏罪妇，竟然有脸来这种场合，她也忒托大了。” 第156章 根正，苗红，说话不太讲究 楚思九拧了拧眉，这个声音她不熟。 “谁啊？脸这么大？”云朵恼怒了，这不是明着叫板嘛。 “不知，小角色吧。” 楚思九曾经贵为肃王妃，在花会上，能与她讲上话的，都是公主、王妃、一品高官嫡女这种级别的女子。 若她听不出来的声音，级数不会高。 她不以为然，淡定地往前走。 云朵也是个不怕事儿大的，除了水寒冰，她谁都不怵，反正出了事情有红叶山庄兜着。 她大哥叫云豪，玉面郎君，笑里藏刀，阴险得很呐……这天底下，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情。 对，她就是这么有信心。 嘟起唇，昂起头，飒爽英姿地迎战去。 拐弯过去，有一条曲径通幽的门廊，是去往落月堂的必经之路。 好些贵女在这里聊天。 笑得嚣张的那位，穿了一身粉色的亮绸裙衫，搭了一个雪羽肩，云鬓高挽，红玉的珊瑚簪子下插了一排挂坠琉璃帘，妩媚雍容，有点花开富贵的意思。 瞟见楚思九与云朵过来，她明显地怔了一道，“八皇子殿下是如何做花门神的？这种草包也能放进来？” 楚思九也有些怔，这女人脸这么大，她怎么不认识呢？ “你这恶女胡说什么呢？如夫人才高八斗，如何进不来这道门？”云朵愤怒地开怼过去。 “大胆，你是谁？”嚣张女顿足而立，她穿粉，这女人穿红，明晃晃地盖了她的颜色。 云朵第一回参加这种活动，既不认识人，也不懂规矩。 只是她哪个都不怕，都是些叫得响的弱鸡而已，她一个人能把这一堆都给挑翻了。 环臂而立，语气傲慢，“你又是谁？” “对啊，你是谁？”楚思九也迷惑着呢。 不过三个月而已，业城贵女圈产生新势力了？ 嚣张女气得眼皮直跳，这两只装傻充愣，是过来打脸的吧。 “如夫人，这位是韩家二门的嫡女韩明月，未来的睿王妃。”边上的绿衫女子是工部尚书家的嫡女周嫣，她赶紧做介绍解围。 楚思九懂了，点点头，认真地与云朵作介绍，“这位韩小姐是我大姐的继任。” 云朵不太懂，眸光懵懂。 “我大姐楚思恩是第一任睿王妃，睿王爷亲自将她送去天牢。”她作了个解释，两句话串并起来听，味道怪怪的。 云朵脑子灵活，响亮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韩小姐要小心了。” 韩明月天晕地转，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气，“你……你们胆子真大。” 楚思九笑得凉丝丝，“我有说错吗？” 她已经想起来了，这小姑娘以前老是跟着韩明珠，那股子嚣张的劲头，与韩明珠一模一样。 摇摇头，她下了个结论：韩家不会养女儿，连最基本的内敛都没有教会，入哪个后院都是三集而亡。 云朵乐极了，之前觉得如夫人言语有趣，如今看来，还很犀利刻薄。 损完了人要留名，鉴于她本人的知名度不高，更加需要广为传播一下。 扯开唇，她声音嘹亮，“我是红叶山庄的三小姐，我亲大哥叫云豪，对我有意见的，可以找他提。” 话音刚落，那些个贵女看向她的眸子都深沉了。 云豪这个名字，最近在业城可是响亮了。 求娶九公主，等于怼上慕容府，而慕容府最大的一张牌便是肃王爷。 这个自称云豪亲妹妹的女人，竟然与肃王爷力保的楚氏女走于一起，还帮着她怼上韩明月。 这场戏，有看头。 似乎得了解药，韩明月奇迹般地消了喘，眉眼轻轻挑起，“云小姐与楚氏是什么关系？” 楚思九脑子好使，立时反应过来。 这话不好答，干脆不要答。 “关你甚事。”一点不客气的怼回去。 云朵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但是她敏感，能够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恶意。她干脆利落地重复一遍，“对啊，关你甚事。” 韩明月噎住了。 睿王爷看中韩家的势力，选她做王妃结盟。 目前六礼已经过了三道，下一道就是纳征礼，也就是下聘。无意外，春节前，她就会嫁入睿王府，成为人人羡慕的睿王妃。 自从确认了这门亲事，韩家二门在韩家的地位骤升，她的人气值更是飞速上涨，之前巴着韩明珠的那些人都跟来了她的屁股后面，走来走去听到的俱是恭维奉承之言，整个人膨胀地不得了。 今日花会，她就是过来扬名立威的。 方才入门时，八皇子明明对她写的诗不太满意，却也让她进来了。 以后就是他的嫂嫂了，敢不让她进吗？！ 她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的未来光明一片。至于那个妄想给夫君添堵的楚氏罪妇？ 首先她就进不了花会的门。 若她进了，也过不了她这一关。 想得美，现实却很残酷，才见面，便被打了脸，顺带着还打了睿王爷的脸。这节奏不对，她要找回这个场子。 “云小姐，我是好心。你是红叶山庄的嫡系小姐，如何能与楚氏罪妇混于一堆。楚家满门抄斩，楚氏虽然保了性命，却被皇帝赐了绝子汤，又贬为侍妾。与这等身份的人站于一起，你也不嫌自己坠了身份。你说云豪是你的亲大哥，他正在求娶九公主，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大哥的名声着想。” 她斜瞍着楚思九，眉眼间俱是不屑。 “是啊，云小姐。” 一位穿水芙色罗裙的貌美女子，缓缓地走了过来。 她身姿娉婷，笑容很亲切，声音更是温和柔婉，“红叶山庄与孝亲王府亲近，你应该与彤郡主走得近才对呐。” 她口中的彤郡主叫东方彤，是东方毓的胞妹，今年才十二岁，是头一回来落月楼。 “云朵姐姐，这位是李家二门的嫡女李霞，未来的怡王妃。”她站得靠后，笑吟吟的出来露个面。 东方彤是个天真的女娃，不太懂贵女间的这些算计，东方毓让她跟着长公主的，结果她嫌闷，自己个儿跑出来玩了。 “云朵姐姐，能进这个门的，起码得是个侧妃，我听李姐姐说，这里还是头一回来侍妾呢，咱们日后都是做正妻的，不能和这种身份的女人在一起。” 受亲爹的影响，东方彤对楚思九没有好感。她上来扯云朵的袖子，“你跟我一起玩吧。” 哟，这小孩根正苗红，说话不太讲究哦。 第157章 打架，我来 云朵立时被闹了个大红脸，瞪一眼东方彤。 “彤郡主，你瞎说啥呢。如夫人是肃王爷带来花会的，你这么讲，小心肃王爷削你。” “云小姐，彤郡主年纪小，你不要吓唬她。侍妾就是侍妾，你和她站在一起，也不怕坠了自己的行情。”韩明月逮到了话题，又得意洋洋起来。 楚思九不怒反笑。 业城贵女圈果然代代有新人啊，只是套路还是那一些，没有创意。 行，姐姐来给你们搞点科普吧。 “韩明月，下一任睿王妃，李霞，下一任怡王妃。很巧，韩李两家的嫡系长姐都是肃王府的侧妃。韩明珠蛊毒后院，在自家小院反省。李婉算计肃王爷被识破，偷鸡不得蚀把米，禁足一个月。综合来讲，韩家女没脑子，李家女精算计，方才韩明月一个劲地与我叫板，李霞暗搓搓地挑唆彤郡主，二位的精采表现，妥妥地证实了自己的出身。” 她唇角含笑，乐哉哉地说了一通。 那二只面色青红变幻，尤其是韩明月，一副要扑上来掐死她的模样。 “楚家灭门，你落到这般下场，还敢信口雌黄。”李霞端不住她的贵女姿仪，尖声叫起。 “楚家霸道，跋扈又强横，我是楚家女，自然也有这些特质。” 她腰板挺直，唇角勾着讥诮的笑容，“没脑子的，想算计的，最好都绕开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家王爷既然会送我大姐和三妹进天牢，自然也不会顾惜你们。但是我家王爷……却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保住我。” 牛逼伐。 四下里有一瞬的寂静。 就连云朵都傻愣愣地看着她，真敢说啊。 然而她还没说够，眸子散漫地扫着东方彤，面色凉凉冷冷，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东方彤被她看得全身发毛，但她到底是孝亲王府出来的，关键时刻端得起架子，“你别乱来哦，孝亲王府是不会怕你的。” “不敢。”楚思九呲起牙，笑得冷沉。 琢磨了一阵，她浅浅地眯起眼，声音淡淡然，“彤郡主，你出生显贵，未来嫁得必然是显世家族。看你的情况，应该是刚刚出来社交应酬。出门在外，年纪不够时，脑子一定要带够。与你无关的事情，就少搭理，至少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当枪使。否则，得罪了人，闹出了意外，损的是孝亲王府的面子和你日后的婚嫁前途。” 你说得又含蓄又明白。 东方彤的眸底浮出些狐疑，迟疑地看向李霞。嘴里还问，“李姐姐，别有用心的人指的是你吗？你把我当枪使了吗？” 这妹子不傻，但是天真。 “噗……” 云朵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霞面色发青，猛踩一脚，身子轻松跃起，往楚思九的方向扑去，“贱人信口胡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哇哦，李家的女子果然有功夫。 楚思九刚想闪一记，却被云朵扯住袖子，“打架我来。” 一道红影闪起。 只一招，李霞就象撞上了弹簧，整个人往后飞去，落地后，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好几步，差一点拐了脚。 “你……”她又惊又怒，急火攻心，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云朵轻松地拍一拍手，眸光莹莹，唇角翘得老高，“本姑娘只使了三分的功力，不服可以再战。” 落月楼里，任谁都不许带丫鬟侍卫，在这里只能拼自身实力。 谁都知道红叶山庄出高手，云朵这么一出手，更是坐实了这个传言。 怎么办？ 这俩人，一个嘴皮子厉害，一个功夫厉害，二位合体，至少在落月楼的贵女圈里是无敌了。 韩明月原本冲动没脑子，也被这阵势震住了。 就此僵持住了。 关键时刻，救场的来了。 “落月堂已经开席了，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杵在这儿干嘛？”声音清亮，带了一丝威严。 落月楼的主事—长公主东方韵来了。 她的位份很高，母妃是东方归一还未做皇帝时的正妃。母妃在她两岁时，因病去世，她被东方归一的母后接入皇宫教养。 十六岁时，皇帝替她招了吏部尚书的嫡二子为驸马。 在封建王朝，驸马不得参政。但是，不耽误驸马的哥哥参政。几年后，吏部老尚书退居二线，他的职位由嫡长子继位。 因为长公主的存在，吏部一直牢牢掌握在东方归一的手中，当年的楚家，现在的韩李两家，都没办法往吏部的高层塞人。 皇帝见长公主夫妻闲得无聊，便把落月楼扔给他们，随便他们玩。 一来二去的，竟然搞出了大气候，成了业城权贵子弟聚众玩耍的重要场所。 长公主年过三十，长得很漂亮，生了三子一女，体态丰腴，韵味十足。在楚思九的眼里，便是杨玉环的造型。 不过，她的脑子比杨玉环好使多了，精明能力，行事公正。尤其照顾弱小之人，九公主无所依赖，每回过来，便是与她坐于一起。 她自然知道东方昊会把楚思九带来花会，也料到会有风波。派了好些耳聪目明的人，守在各处。 这不，风浪一起，她便出现了。 “见过长公主殿下。”楚思九反应很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贵女礼。 其余人也纷纷行礼。 “免礼。”东方韵笑吟吟的。 “大家都客气了，落月堂里已经坐了好些人了，若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便进去吧。” 事不关己，好些人立时顺着话头偷偷地溜了。 楚思九不欲多留，扯了云朵的袖子，也打算溜。 然而那只天真的不让。 东方彤俏眉竖起，一步跨到她的前头，张开双手挡住，“不许走，你得把刚才的话说清楚了。” 李霞站着没动，眸中掠过一丝得意。 孝亲王府是出了名的护短（讲义气）蛮横不讲理（一根筋），这家出来的女儿，也是难缠得紧。 东方韵蹙起了眉头，“彤郡主，你哥哥在里头等你呢。” 东方彤扁起了嘴，“长公主姐姐，楚氏教训彤儿。” “是的，长公主殿下，楚氏胆大包天，竟然胡言彤郡主的婚嫁前途。”韩明月连忙补上一句。 楚思九抿唇浅笑，完全不当回事。 东方韵眼眸凝起，不冷不热地看一眼韩明月，“韩小姐，你未来是做王妃的人，得有王妃的气度，不要跟着小孩子的话头告状。” 第158章 啊哦，我家王爷还是最俊的那一个哇 这脸打得哟，啪啪作响呐。 韩明月的脸色立时成了个调色板。 然而她还不敢反抗，耷拉着眉毛，讷讷道，“长公主教训得对。” 云朵惊了，满眼崇拜地看着东方韵，这是条大粗腿啊，要抱紧了。 她是行动派，果断不含糊，“长公主英明。” 东方韵盈盈地看她，“你是红叶山庄的云大小姐吧，很厉害哦，文武双全，长得也是花容月貌，要不要本公主帮你寻一门亲呐。” 云朵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家父已经有目标了。” “好了，没事了，都进去吧。”东方韵不欲多言，扯了东方彤便往里走。 “长公主姐姐。”东方彤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好不服气哟。 楚思九站在一边，唇角勾了一抹笑。 东方韵还是和以前一般地明事理，威信也足，镇得住场。 “彤郡主，你百日的时候，我抱过你。”她突地说了一句。 东方彤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她。 “那年我七岁，你母妃抱着你过来，你很喜欢我手上拿着的花，一定要扑过来，我就抱住了。你流着口水，在我脸上啾了好大一口。我到现在都记得你身上的奶香，甜甜的。” 楚思九沉浸于回忆之中，甚是感慨。 “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你竟然对我恶言相向。但是我也不生气，因为在我眼里，你依旧是那个香香甜甜的小可爱。正因为有这么一段旧情，我与你讲了那番话。” 她眸光清澈，认真地看着东方彤，“你若能悟出其中的道理，分得清善意与恶意，未来便会成为长公主这样的人。” 东方彤眨巴着眼，心里头对她的成见消失了一大半。 与她哥一般，黑转路人了。 当然，转粉不可能，亲爹的话还是要听的。 东方韵安静地听着，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如夫人，前些年，本公主错看你了。” 楚思九呵呵笑，“那时不需要。” 东方韵抿出了味，点点头，“确实。” 掉转眸子，她扫了一眼韩明月与李霞，心里头微叹，铭儿和钰儿的这两位正妃，实在是差强人意。 …… 有长公主出场，再大的风波也能变成毛毛雨，然后雨过天晴。 一行人匆匆地入了落月堂。 云朵是头一回来这里，象个好奇宝宝一般地东张西望着，满眼的惊奇，“哇哦，这个大堂很大。” 确实很大，落月厅差不多有前世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前面有个类似舞台的平台，大厅的中间留了一条宽敞的走道。 走道两边整齐地摆着案几状的桌子，排列整齐，上面有茶水、小点，二至四人一桌。 她们来晚了，里头早已人声喧动，就等着长公主进来宣布开席。 在这群皇亲贵族之中，东方昊永远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他对人不咸不淡，既不失礼，又谈不上热络，动作的弧度不大，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卓尔不群的气势。 扬起眸子，他静静地看着进来的那个女人。 毕竟是权贵府里出来的贵女，又做过王妃，见过世面，知道在什么场合端出什么样的架子。 唇角莞起的角度刚刚好，贵女的姿态礼仪更是一分不少。 与一惯端庄有礼的长公主站于一起，没有失掉半分颜色。 不光是他的眸光落在楚思九的身上，此时，大堂里一多半的人，都在看楚思九。 都是在瞧新鲜呐。 这绝对是一部玄幻戏码。 当年的“草包王妃”，自楚家灭门后，头一回出现在花会这种场合，竟然一鸣惊人，成了大才女。 连翰林院周院士的嫡长子—未来文人领袖--周启南，都点了大拇指。 如何不让人眼前冒出小星星？ 见到真人出现，眼睛这么一瞅，又复杂了。 明明还是那个人，眼鼻唇眉与之前的一般无二，可是神韵流转气度非凡，妥妥的大美女啊。 男人们自然是惊艳，好些人不由自主地把眸子掉转去慕容晴雪的席位。 在楚思九进来之前，这位自带耀眼美人光圈的倾城绝色是落月堂的焦点人物。联想到这二人的关系，私下里做个比较，也是人之常情。 这一比么，心里头便嘀咕上了。 单个儿看楚思九只是觉得美，应该是没有美到绝色的高度。然而，将她与绝色去比，却也不见得就落了下风。 奇怪哉？！ …… 那么多的目光落在身上，楚思九浑然不觉，亦不在意。 眸子在大堂里扫一圈，立时便对上了那抹幽沉。 啊哦，我家王爷还是最俊的那一个哇。 心里头满足，笑得便是志得意满。 “云朵，我找到王爷的位置了，你坐去哪里？”侧过头，她轻声地问。 云朵的眼神也是极好，随便一撩便找到了云豪，“我也找到了，就在肃王爷的斜对面。” 按她的提示，楚思九仔细地看了一眼，浓眉大眼，气质内敛，妥妥地一枚美男子。 他也在看楚思九，微笑地点一下头。 “明明是个谦谦君子，哪有半分的阴险？！”楚思九腹议着。 转过头，她交待云朵，“那你去你大哥那里吧，我去王爷那里了。” “好，一会儿一起玩啊。” “嗯呐。” 与云朵交待完，她立时迈着端庄的步子走去东方昊那里。 边上留着一个空位，应该是给她的。 方一坐下，还没等她缓口气，东方昊倾过身来，轻缓地拿起她的小手，握于手中。 他做得自然，声音淡定，“本王会帮你出气的。” 恩？ 楚思九愣怔了一瞬，“您知道贵女区发生的事了？” 东方昊眸子冷沉沉，扫了一眼刚刚落坐的韩明月，“本王如何会让你一个人进去。” 楚思九轻哦了一声，突地她唇角勾起，眸光狡黠，“那你应该知道我没吃亏，还大大地将了她们一军吧。” 东方昊转过头，专注地看住她，“阿九很厉害。” 这时，东方韵已经走到平台之上，大声地宣布开席。 花会的第一项，便是请周启南上台宣布入门诗的前十人选。 “阿九可有信心？”东方昊淡笑地看她。 “有信心啊，起码中四幅吧。”那些句子是二千年诗词文化界精选出来的传世之作，岂有不中之理。 “李白？”东方昊挟一下眸，竟有几分调皮。 楚思九翘起了唇，忍俊不禁的样子，“河妖不是。” 东方昊沉静地看了她一瞬，突然问，“阿九与千叶青是甚关系？” 第159章 王爷，人生赢家呐 楚思九一怔，“为何这么问？” 东方昊的大手依旧包着她的小手，大手硬朗，小手温软，一旦握上了，便再也不想分开了。 “八皇弟的书房里挂有三幅千叶青的画作，他终日欣赏临摹，颇有心得。他说你的字画，有千叶青的痕迹。” 东方昊也不瞒她，把原委说了一遍。 楚思九抿一抿唇，抬起头，仿似下了大决心一般，“王爷，我的字画便是跟着千叶青学的。” 这个答案，在东方昊的意料之中。 楚家势重之时，必然能请来国内顶尖的丹青高手做夫子，阿九有幸跟着千叶青学习字画，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不过，他只在楚府呆了两年，便离去了。几年前，我在街头偶然遇到他，他性子古怪，不喜见人，因为与我相熟，便把画作交给我变卖，再三叮嘱我不许跟别人讲他是谁。” 楚思九开启了忽悠模式，见东方昊眼眸忽闪，也不知道他信是不信？ 只有继续编，“其实，他就住在业城，做一点小生意，只有在技痒时，才会画一幅。他说名声这个东西，很多时候是害人的，平淡做人是福。” 东方昊了然地点点头，似乎是相信了。 二人说话的这点功夫，周启南已经上了台。 他个子中等，五官端正，眼眸很有神采，说话时文气十足。 作为翰林院院士的嫡长子，他自小便在大余国的顶级文人周边长大，耳喧目染，文学基础扎实。然而，他不迂腐，又有修养，谈文论道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很得新派文人的喜好，在爱好文学的贵女中很有市场。 今日，他穿了一身儒雅的青色袍衫，站于台上，侃侃而道。 十公主东方芸便是他的忠实拥趸，一心一意地想要嫁给他。 自他上台开始，她的眼睛里便开始冒粉红泡泡，眸底俱是崇拜。 所以说，在古代，书读得好，仕途美女扬名天下不解释啊。 “十公主，这位便是您心仪的驸马么？”慕容晴雪与东方芸坐于一起，她也是头一回来，颇多好奇。 “是啊。”东方芸的神情略显沮丧，目前的形势对她很不利。 慕容晴雪轻“哦”了一声，眸子不由自主地往东方昊的方向瞟一眼。见他依旧轻垂了眸子，专注且温柔地看着面前的楚氏。 心里头酸楚，面上倒还自然。 东方芸也注意到了她的情绪，跟着朝东方昊的方向看一眼，一口窝心气便上来了，“表姐，你放心，外公会替你做主的，贱人蹦跶不了几日的。” 东方芸自己都要被外公卖了，还在信心十足的劝导别人。 慕容晴雪苦笑了一声，声音轻柔，“公主表妹，王爷心里有她。” 东方芸想起东方俊与她讲过的话，“表姐，我听八皇兄讲，五皇兄是因为楚氏做过三年王妃，有些情义在，才会护着她的。等你入了肃王府，五皇兄自然也会护着你的。你长得美，性子好，琴棋书画刺绣样样都是顶极的水准，只怕到时候五皇兄宠你还来不及呢。” 仿佛是给她做注释，台上的周启南刚好讲到了慕容晴雪的那幅字。 “今日入选的第四幅字，是慕容府的晴雪小姐。她心思秀敏，观察入微，将冬日雪梅的胜景描写得恍若仙境，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而且，字写得也是极好，秀丽欣长，风姿翩翩……” 周启南还在说着溢美之词，台底下已经惊声一片，倾城绝色，竟然还是只才女，当世难觅啊。 一时间，羡慕嫉妒恨的眼光都是朝着东方昊的。 “王爷，人生赢家呐。”挨得近，楚思九的身上也落了不少目光，她似笑非笑地调侃着。 “唔，本王有了阿九，便是人生赢家了。”东方昊面色正经，手指却在她的掌心轻挠了几下，以示……诚意。 楚思九被他的闷骚劲儿给惊到了。 这货还是那只深邃冷鸷，喜怒不现的高冷王爷么？ “马上就会念到阿九的。”东方昊极有信心，阿九的那几句诗，看着普通，实际意韵非凡，已至诗之巅峰。 周启南这厮眼光极好，哪有可能会漏之。 除非……睿王爷从中作梗。 他眼眸挟紧，冷冷地睄一眼东方铭。 眸光对应，两下里接了一招。 东方铭薄唇抿着浅笑，微微地朝他点一下头。 他是头脑清明之人，在看到楚思九的那六幅字画时，不惊反而有悟。 原来，这位楚氏的嫡二女有惊才绝学，那么她之前都是在藏拙喽。难怪她眉眼明媚，灵动清澈，一看就是与众不同的女子。 自楚思九进门开始，五皇弟的眸子就没有离开过她。 原来，他这个冷情冷性的皇弟，对这个楚氏女，是真得有情呢。 东方铭心里头呵呵不已。 皇子身份特殊，尤其是有机会登临九五之尊的皇子，有太多的掣肘，后院更是前朝政治的一部分。 女人可以拿来利用，却不能拿来爱。 尤其是动了真情之后，便有了软肋，容易被人一击即中。五皇弟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么皇位之争，可以提前出局了。 至于怡王爷东方钰。 东方铭也是呵呵。 六皇弟性情傲慢，脸皮不够厚。 听说楚思九会来，他不想尴尬，更不想被打脸。干脆托病不来。如此不堪一击，威武将军府恐怕要失望了。 …… 周启南在台上“嘚吧嘚吧”地做着表扬工作。 台底下却是各副面孔，各种心思。 当然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新烟翠的两大赌局摆着，在座的男士们，或多或少都有参与。事关口袋里的真金白银，不能含糊了，得认真盯着。 第一局的男主有三位：云豪、姬瀚浩、周启南。 女主两位：九公主东方瑶、十公主东方芸。 从目前的局势看，九公主东方瑶没有发言权，基本可以忽略。 难得的，今日她也来了，坐在长公主的身边，从入场开始，便低垂着头默默不语，努力想减少存在感。 云豪的那双温和的眸子，却久久地落在她的身上。 由此可见，红叶山庄少庄主对九公主的情意，是真挚的。 云豪的进取心很强，而且他找的媒人孝亲王，是出了名的护短一根筋，与皇帝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私底下撒泼打滚，什么招都会使。 于是，有一拨人决定：今晚再往“云豪--九公主”这一组合下注。 第160章 明明，他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另一拨人有不同看法。 他们如东方芸一般，左右看姬瀚浩不顺眼。 倒不是嫌他长得不好看，皇家出来的人，气势气场总归在的。 更何况，姬瀚浩长得也算好看，宽面大耳，眉阔眼端，与那个妖精一般的七公主姬芳华坐于一起，也是炯炯有光采。 但是人这玩艺儿，一来靠比，二来各花入各眼。 同为皇子，姬瀚浩与大余国的那几个俊美潇洒的皇子至少差了两档。 就好比吃惯了瑶柱山珍的豪富之家，突然端上盘肥鹅，不用下筷子，光是看着就不得劲。 就算上不了东方昊这样的极品，至少也得是周启南这种学富五车，字字珠玑的文化人才行。 诶，这帮人又要貌又要才，太难伺候，替姬瀚浩拘一把同情的泪吧。 除了要才要貌的，还有要财的。 他们嫌北地国不够富裕。 大余国所在的这片大陆叫央州大陆，在楚思九前世的历史书里是没有的。二百三十年前，统治这块大陆的国家分崩离析，群雄纷起。 经过数十年的厮杀，东方家族取得中间最为富庶的一块，建立大余国。 姬氏家族建立北地国。 段氏家族建立南地国。 三个国家同宗同源，国土面积大抵相仿。 其中，北地国半牧半耕，人口约为大余国的三分之一。 虽然有着一半适宜耕种的平原，但因着气侯的缘故，相同地块的粮食产出，只能及到大余国江南的一半。 全靠自已地里的产出过活的话，只能管个半饱，得用放牧的羊、马、牛等产出与大余国交换粮食，方能混个全饱。 日子过得紧巴巴。 如果有个比如GDP这样的国内生产总值单位，北地国的GDP大约在大余国的五分之一。 大余国南面的南地国，单位田地上的粮食产出量与大余国的相当，甚至还多一些，但是那里山地众多，耕地面积不够，但是人口只有大余国的八分之一，GDP产值与北地国相仿。 相对来讲，日子还算好过。 除此之外，在大余国和北地国之间，还有一个坞国。 这个国家面积不大，是北地国的属国，盛产铁矿、铜矿。当年各个家族逐鹿天下之时，本来只定了三国。 十年后，北地国有一次内乱，当地的林姓家族趁乱独立，建立坞国。不久，坞国对北地国称臣，之后，莫名其妙地存在了下来。 忠勇侯府燕家的北方封地，与坞国隔了一条河。 从某种意义上讲，大余国是派燕家驻守坞国了。 二百年下来，坞国与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互通商贸，关系密切。 这一回，东方归一诬陷楚家叛国，找来楚家里通坞国的叛国证据，导致楚家灭门。 这其中，忠勇侯府的立场最为尴尬。 同为开国元勋，燕家有陷害楚家的嫌疑。 这也是皇帝东方归一的高明之处，他用此方法掣肘住忠勇侯府。燕家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在天下人的眼中，却是燕家协助皇帝，给楚家定的罪。 老忠勇侯之所以会突发心疾，极有可能是吃了这一记闷亏，有口难言，郁卒而逝。 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此时的楚思九还是不明白的。 扯得远了。 回到落月堂的现场，顺着这一拨人的心思，往下走。 因为姬瀚浩长得不够帅，因为北地国不够富，因为背井离乡没有依靠太过凄惶…… 所以，十公主不愿意嫁给姬瀚浩。 原本慕容老太爷已经与皇帝说好了，招她的男神周启南为附马，就等着宣布了。 虽然间，冒了个云豪出来。 红叶山庄很厉害，孝亲王也难缠，但是这拨人认为，十公主的后台肃王爷更厉害。 君不见，楚家灭门，睿王爷和怡王爷的王妃一并香消玉殒，唯有他的楚氏王妃独活。 君不见，业城豪门倾尽全力刺杀楚氏，他以一府之力，再次保下楚氏，还能杀将回去。 君不见，韩李两大家族，争着把自家的嫡女抬去肃王府做侧妃，拼得就是未来九五之尊的位置。 …… 肃王爷极其护短，十公主与他一般，是慕容家族的人。他视东方芸为同胞兄妹，对她极好，只要她开口，基本都会满足她。 十公主定然会求上他。 若肃王爷拿出力保楚氏的劲道，必定杠得过红叶山庄与孝亲王的强强组合。 这一拨人中，有一撮东方昊的脑残粉，对他极有信心。 抱着这样的宗旨，他们决定，今晚往“姬瀚浩—九公主”这一组合下注。 这个赌局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姬瀚浩，被华丽丽地忽视了。 他若知道自己在众人眼中这般无足轻重，至少得呕出一口血。 明明他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刚到业城，云豪与东方昊就争相约见，拿他们的资源与利益引诱他，让他不要选自己这方的公主。 呸，这话说得真是窝囊。 虽然两头都有利益，但他只能选一头。还得考虑得罪的那一头，反过来报复他。 东方昊答应他，日后，肃王府与北地国之间的以物置物的生意，由他全权代理，肃王府将不再与他的竞争对手四皇子姬瀚漠接触。 对他的要求便是，亲自找皇帝提亲，请娶九公主东方瑶。 云豪提出的利益，与之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这两家的言下之意都很明确，不合作，便会全面倒向姬瀚漠。 苦思两日，他倾向于与东方昊联手。 根据他这边的幕僚分析，大余国的下一任皇帝，极有可能会是这位冷傲无情的肃王爷。 得罪他的后果，恐怕他担待不起。 …… 进来之后，姬瀚浩的眼睛一直在十公主的脸上打转。 皮肤娇嫩白皙，双瞳莹莹生辉，气质滟华。与人讲话时会挑起眉毛，笑起来露出八粒小白牙，林林总总，符合他梦中情人的所有条件。 反观九公主，长得虽然也不错，却含蓄木讷。瞟她十眼，有九眼是低垂着眸子，默默想着心事。任周围再大的喧嚣也与她无甚关系， 看着很不给劲啊。 也不知道为何就入了云豪的眼？ 想想自己极有可以带走这位沉郁寂静的公主，他心噻得很。 只好安慰自己，在江山与美人面前，每一个有希望登顶的皇子，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江山。 这一点，他与他的表哥—睿王东方铭的看法相同。 第161章 所幸，他们之间是有期限的 平台上，周启南已经妙评了九幅作品，其中只有慕容晴雪一名女子，其余的都是男士。 讲第十幅作品时，他静了一瞬。 台底下的人都若有所悟地看着他。 “最后一幅作品，实际是六幅作品，它们是肃王府的如夫人楚氏所作。因为抽中的这道题目要求按六个字，各写两句诗，而且需要用不同的字体。如夫人才情过人，字画合一，创作了六幅精致绝伦的作品。写梅花的那两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将梅花写得超凡脱俗，俏丽可人。堪称千古咏梅绝唱，愚自愧不如……” 此话一出，慕容晴雪的面色“刷”的白了。 她写得也是梅花，虽然得了极高的评价，却被周启南的这一句“千古咏梅绝唱”给比了下去。 若她是才女，楚思九便是盖她一头的大才女。 而她今日过来的目的，便是来拿下“大余国第一才女”的头衔的，加上她的倾城绝色的美誉，可以为她拿下肃王妃的称号，增加筹码。 来之前，她听过月梅对楚思九的介绍，知道她琴棋绣俱佳，诗书画却不怎么样，素有“草包王妃”的称号。 方才在门前见她犹豫，后来虽然听到别人的称赞，想到门口站得都是学问不佳之徒，哪里品得出好坏，没有当回事。 现在看来，是她大意了。 楚思九竟是个藏拙的。 “如夫人的另外五幅字画，各有千秋，即便是玩笑之作的宝塔镇河妖，也是气魄恢弘。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如夫人写字功力极深，各种字体均能写出独具的风骨，有大家风范。画功更是了得，寥寥几笔便能窥得画意，意境深远，妙不可言……” 话音未落，众人已经哗然。 之前听到讲楚氏诗画俱佳，却不知道会这么好。 连大余国公认的下一代文人之首周启南，都说自愧不如？听他的意思，楚氏这六幅要高于其余九幅，居于冠？ 倒抽一口凉气，一个个目瞪口味地看向东方昊，心里头都在嘀咕，原来如此。 正是因为肃王爷知道楚思九这般厉害，所以才会倾尽全力保下她？！ “阿九一举成名，彻底洗脱了草包的称号。”东方昊勾起了唇，声音暖洋洋。 楚思九扫一眼四周，云淡风轻的叹一声，“我是千叶青的徒弟，知道名利如浮云，不如归去啊。” 东方昊看她，眸子深了些，“也有好处，他们应该相信‘印象画廊’是你开的了。” 楚思九眼眸一亮，“好想上台做个广告，欢迎大家光临‘印象画廊’。” “广告？”东方昊凝起了眉。 “广而告之的意思。哎？我写的六幅字画会还我的吧，可以挂去画廊供人欣赏，吸引客源。”她美滋滋地说。 “唔，我会帮你要来。”东方昊不以为然，撩起眸子淡淡地扫一眼平台上的周启南。 不错，有文人骨气，十皇妹嫁给他，不委屈。 眸子扫回的时候，遇到一道温润又犀利的眸光，电闪雷鸣一般交汇而过。 他心中有数，是云豪。 肃王府侍卫的兵械均出自红叶山庄，云豪原本是他打算笼络的人选。 可惜了。 日后可能要从西南唐门挖人，在肃王府建一个类似于红叶山庄的基地。如此也好，自力更生才能走得更远。 他心思深沉，只几秒钟的时间，脑子里已经过了一道，面上却无甚表情。 眸底的精光一闪而过，他的声音依旧暖洋洋，“阿九一会儿打算表演甚才艺？” 楚思九懒洋洋地蹙了蹙眉，声音无甚情绪，“按以前的惯例么，我是不打算参加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得博一个大名声，让大家时时议论着，总不能让大家忘了睿王爷和怡王爷是如何送自家王妃去天牢的吧。” 东方昊抿了抿唇，面上淡定，“弹琴么？” 楚思九突地抬起头，眸子里带了些揶揄，在东方昊的面上来回来地扫荡了一圈。 “王爷，您那个慕容表妹会选啥？” 东方昊的眸子收紧了，研究一般地看着她，“醋了？” 楚思九挟一挟眼，眸子里闪了些狡黠与挑衅，“你这表妹儿凭什么长得比我美，不服气哇，我打算用才情吊打她。” “谁说她比你美。”东方昊冷哼一声，“在本王眼里，阿九最美。” 高冷霸道总裁竟然开始哄女人，讲花言巧语了。楚思九虽然不信，还是心花怒放。 大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唇角更是飞上了两个梨窝，便如三月枝头的桃花，绚烂之极。 东方昊一瞬不瞬地看着，心里头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都捧到她的面前。 “宋佑说，女人若是喜欢哪个男人，满心满眼全是这个男人，绝不会看别的男人一眼。本王觉得男人喜欢女人，也是这般无二的。所以，本王的眼里只有阿九，旁的女子再美，也入不了本王的眼睛。” 楚思九惊了，这闷骚货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而且环环相扣，连续递进，一点折扣都不打。 刚想说些什么，东方昊的下一句又到了，“阿九的心里只有本王一人吗？” 黑乌乌的眸子里含着浓郁的情意，殷切地看着她。 楚思九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的心里确实只有东方昊一个男人，但是……不是说好“快活一日便一日”的么？ 这“一日便一日”总有个尽头的吧。 更何况，横亘在她们之间的，还有东方家与楚家的血海深仇。 在她的心底深处，有一条血泪化成的长河，潺潺流动着。 她有觉悟，终有一日，她与东方昊会因为这件无法调和的矛盾，走上不归之路。 所幸，他们之间……是有期限的。 轻轻地咬着唇，眸底是深沉的复杂，喉里更是卡了刺，她说不出东方昊期望的那个答案。 时间仿佛凝滞了。 东方昊眸中的期待落了下来，伴之而来的，是失落、灰心、悲哀、愤怒……各种情绪交织于一起后，兴起的阴郁与寒凉。 不过几秒的时间，竟象是走过了洪荒岁月。 手掌一松，楚思九的手滑了出来。 “王爷，我……” 就在楚思九不知所措之时，云朵窜了过来，笑嘻嘻地问她，“如夫人，你打算表演甚才艺？” 第162章 所以，这个期限并不是很久 她笑嘻嘻，浑然不觉这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常。 有人救场，楚思九禁不住轻舒了一口气，“你打算表演甚才艺？” 云朵习惯性地嘟了嘟唇，“我哪有什么才艺，我大哥说我剑舞得还行，可以上去耍几下。” 楚思九点头附议，“唔，你功夫这么好，应该可以拨个头筹。” 云朵蹙一记眉，“跟耍猴似的，可以不表演么？” 楚思九莞尔，这妹子无追求，思想境界亦不高，若不是她有独占鳌头出风头的想法，倒是可以与她合作一把的。 “当然可以不表演，你朝过来的那个童子摆一摆手即可。” “恩恩。”云朵得了准信，底气便足了。 她状似无意地瞟一眼东方昊，却后知后觉地接收到了他的蚀骨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肃王爷……怎么比寒冰哥哥还要冷。 心里头嘀咕了一句，却也不甚在意。 侧过身子，她在楚思九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十公主吃醋，瞪你很久了。” 啊？ 楚思九莫名其妙地看住她，眸底很是无辜。 云朵朝周启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眼眸轻挟一下，你懂的不解释。 哦哦哦。 楚思九恍然大悟，原来是无妄之灾。 无所谓地笑一声，她淡声道，“我弹琴。” 云朵了然地点头，“对哦，前几日，你找了把琴，一个人在房里练习过了。不过，没听你弹出响的声音，你会弹么？一会儿可别丢脸哦，我看到……” 她突地住了嘴，神经再大条，她也知道在这里讲慕容晴雪不合适。 “行，一会儿看你亮绝技。” 挥挥手，她一步一摇地回去自己的座位。 她一走，楚思九又觉出了那股子寒凉的气息，就象前世电影里见到的黑暗妖气，袅袅地缠绕过来，渐渐地覆住了全身。 幸好，下一个救场的过来了。 “如夫人，请您选表演项目。”两个白衣小童，各拿了一个托盘走过来。 一个托盘上是笔墨砚与红色的纸片，另外又是一个圆筒。 楚思九被东方昊这么寒沉沉地瞍着，手脚都冰凉了，见这二位过来，又是长舒了一口气。 取下一张纸片，她写上“琴”和“肃王府如夫人楚氏”。 童子将纸片投入圆筒。 看情形，一会儿是抽签表演。 她做得从容，也料到有很多人在观察她。之前“草包王妃”的名号，除了她入门从来不作诗书外，也包括她从来不参与贵女们的才艺表演。 原本大家认为她什么都不会，可是今日，她在诗字画上，一鸣惊人。 不能排除，她还有别的绝技。 果然，她取了红纸，写了字。 吃瓜群众着急啊，真想马上把她的那张抽出来。 可是东方韵却悄悄地吩咐下去，做手脚把楚思九的表演放到最后面。 就是吊起来卖的意思。 不得不说，长公主有做公关策划组织大型活动的天赋。 顺便搭一句，落月楼是会员制。收取高额会费，长公主每年在这里的赚到的银子，够她们一家人生活得无忧无虑了。 …… 按惯例，表演之前，会上一轮食点。 丫鬟小厮端着精致的点心食物，往每个案几上送。 “王爷，这个银丝卷不错，您尝尝。”楚思九腆起个脸，笑眯眯地夹了个银丝卷放到他盘子里。 碍于场合，东方昊心里头虽然怒极，面上除了脸颊线条生硬些，神情却与以往一般无二。 他也确实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涵养。 一言不发。 眸光寒凉如冰，锐利又阴沉地砸在楚思九的面上。 冷飕飓哟。 丫的在整冷暴力。 楚思九呲起了牙，以二人过招三年多的经验，她知道，这货且别扭着呢。 除非她应上刚才的话头，说句让他暖心的话。 但是她真的说不出来啊。 新烟翠的第二道赌题：“肃王妃花落谁家？”一经推出，也是呼应者众。 只是这场赌局没有那么悬疑。 稍微有些政治头脑的人，都选了燕欣怡。也有头脑简单之人，听闻慕容晴雪乃倾城绝色，选择投她的注。 听过和见过是两个概念，可以预料得到，今日之后，慕容晴雪会收获好多粉丝儿，人气值直线上升，投她注的人也会增多。 至于说，这种旺盛的人气会不会左右皇帝的选择。 只有呵呵二字了。 楚思九很清楚，肃王妃的人选之争，不会搁置很久。 也就是说，东方昊马上就会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老婆。她却是个连小三都排不上的侍妾。 按位份讲，小五？小六？小七？ 遵照她前世的价值观，肃王妃入门之日，便是她与东方昊结束之时。 所以，这个期限并不是很久。 所以，她张不开这个口，亦说不出……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楚思九愈想愈是灰心，完全不想应酬他了。 收了笑脸，她顾自吃起了东西，全然不顾那道冷沉的眸光，也不管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喜或怒或惊或奇或想掐死她的目光。 见她摆出满不在乎的模样，东方昊知道，这女人恼了。 垂下眸，他冷静地思考起来。 …… 东方芸心气不顺。 她的男神-未来的驸马-周启南，竟然对楚思九青睐有加，溢美之词不绝，若不是长公主给他使眼色，还不肯完了。 东方芸牙齿咬得咯咯响，身上罩着一层嫉妒的魔障。 贱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蛊惑了五皇兄还不够，又来蛊惑她的男人。 “表姐，等我解决了人生大事，便来帮你对付楚氏这个贱人。”她语气骄横，带着狂妄的自信。 慕容晴雪的脸色略显苍白，咬着下唇，眸光暗沉，“便如公主表妹所言，王爷与楚氏有三年的夫妻情份，王爷是重情重义之人，晴雪明白的。公主表妹不要讲对付二字，王爷听了会不高兴的。” 东方芸怒其不争，圆瞪了眼，义正言辞，“你是慕容家族的嫡女，外公既然选你来做肃王妃，你的身上就担了一份责任，心里不仅装着五皇兄，还要有慕容家族。世家的女儿，都要为光大世家门楣尽力。” 慕容晴雪的面色严谨起来，声音微抖，“公主表妹所言极是，晴雪记住了。” 东方芸冷哼着，宣誓一般，“不把楚思九搞倒，本公主誓不为人。” 慕容晴雪状似忐忑地看着她，藏在袖中的手指却紧紧地捏于一起，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 第163章 今日，此处，是她的战场 一轮点心过后。 贵女们的才艺表演开始咧。 东方韵派了一名才貌双全的侍女上去，做着类似于前世司仪的工作。 她姿仪得当，在贵族圈子里有些人气。 既然出来玩，便要玩得尽兴。 皇孙公子们轮流上去抽签，抽到的贵女依着自己报名的内容上去表演。 趁着点心时间，落月楼早已备好各种高档乐器，搁在边上，想要哪一件，自取便是。 楚思九熟悉套路，淡漫地看着。 这次的花会，有好些新晋贵女出现，表演的项目五花八门，颇多新意。比如，有一对姊妹花，姐姐吹箫，妹妹剪窗纸，很是独特。 剪完的窗纸打开后，竟然是落月楼的形状，绝对是用心之作。 东方韵大喜，立时吩咐把窗纸裱起来，与那十五幅作品一起，挂去月阁的廊前供人欣赏。 李霞表演的是舞技。 她与李婉一般，受过多年的舞蹈训练，身姿纤长，动作优美，长袖翻飞间，恍若天外飞仙。 一舞作罢，赢得了一致的掌声。 她的情绪却不高，可能是因为未来的夫君--怡王爷东方钰没有来，女为悦己者舞，少了重点人物的关注，不过瘾吧。 楚思九却是莞尔。 李霞也是只没脑子的，这都已经定了亲了，还出来秀身材？男人都是自私的，也得亏东方钰不在，否则能乐意？！ 东方昊缄默不语，面色冷硬，眸子深沉，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北地国七公主姬芳华，琵琶。” 这回上台抽签的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他刚满十六，是个纯朴的少年郎。 念完字条，他撩起眸子，见到一只妖狐般的女子，轻扭腰肢，步态轻盈地朝他走来。 一时便慌了神，撒开丫子跑下台去。 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姬芳华也笑，她的眸子原本就狭长，此时更是笑得眯成了两条细线，配上她的高挺的鼻梁，厚泽的嘴唇，有一股淡定慵懒的性感。 楚思九果断点个赞，这货活在古代是妖姬，穿去现代便是艳星。 想到这只也是觊觎东方昊的，心里头冒出了几个酸泡泡。 侧过头，挑衅地勾一眼东方昊：如何，扛得住这个女人么？ 东方昊眼眸微沉：阿九想多了。 楚思九撇嘴：男人不都是下半身的动物么，这种极品还不收？ 东方昊面色僵硬，眸子挑出一道寒芒：阿九想我收么？ 楚思九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与他做眼神厮杀。 东方昊风姿高端，沉定地看她一会儿，缓缓地将眸子转去台上。 将将好，姬芳华抱了琵琶端正坐于台上，毫无预兆的，一个媚眼炸弹朝他抛来。 东方昊果断垂下眸，没中。 姬芳华极淡定，抿起唇，脸上浮起一抹性感的迷之微笑，勾得在场的男士，整齐地咽了一口唾沫。 “狐媚子妖精。”东方芸没好气地咕喃了一声，“表姐，回去后要提醒外公，千万不能让她进肃王府，否则有得烦。” 慕容晴雪呆呆地应了一声。 她听说过姬芳华，也知道她觊觎肃王爷，不晓得竟是这种妖媚气质的女子。 心情很复杂啊。 原本以为，凭她的美貌与才情，在一众女子面前，铁定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如今看来，没有一盏是省油的灯。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东方昊。 这个让她做梦都想着的男人，面色淡漠疏离，与之前相比，似乎……不太高兴？ 琵琶声起。 不是苏州平弹式的平铺直叙，而是十面埋伏式的激烈震荡。 啊哦。 楚思九的眸子亮了，这妖姬改路数了？ 前两年，她为了融入大余国的文化氛围，弹的是悠扬清远的，高山流水式的淡雅之作。 今年为了博眼球，丫也是拼了。 技艺纯熟，感情炙热，曲风更是昂扬，在众人面前呈现出一派金鼓战号齐鸣的战斗场面。 只是大余国太平的年份久了，不若北地国时有北戎犯境，三年一小战，十年一大战，身上留有金戈铁马的沸腾热血。 “好。”姬瀚浩忍不住击起了掌。 楚思九在前世看过N多的战争影视作品，立时便被这首激烈的琵琶曲刺激得情绪张扬。 云朵乃武林中人，争强斗狠是常有的事情，性子欢脱，神经大条，也是容易受鼓动之人。 毫不犹豫的，这二只跟着鼓起掌来。 在这三人的带动下，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鼓了一阵，有人悟出些异常，楚氏对姬芳华示好，是不是意味着，在未来的肃王府后院，这位“意义非凡”的如夫人，打算与“妖狐”结盟了？ 东方俊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记得好兄弟燕欣朗的嘱托。另一方面，他发现自己总是往慕容晴雪的方向看，好不容易控制住不看，那抹轻白色的身影却浮于眼前，赶都赶不走。 他自然知道这中间的利害关系，郁闷得紧。 楚思九哪里晓得这些人的脑子这么复杂，她不过就是鼓个掌而已，竟能产生这般奇幻的联想。 气定神闲，她默默地盘算着，呆会儿上场时，弹个什么样的曲子才能稳稳的独占鳌头？ 一曲弹罢，姬芳华收了好些男粉丝儿，人气指数高出李霞十个百分点。当然，女人们对她是鄙夷不屑滴。 有这么个高水平的摆在前头，之后的表演就显得平淡了。 但是在场的都是人精儿，能进这里的都是高门大院的嫡女，是未来各门的正妻人选，再如何都要给出面子。 热烈的掌声是必不可少的。 那些个表演的贵女们，都是含羞带俏，又志得意满地“飘”下台去的。 眼瞅着贵女们一个一个地上台下台，众人心心念念的楚思九和慕容晴雪却死活抽不出来。 胃口被吊得老高老高，期盼的情绪愈来愈浓烈。 长公主这一手玩得帅的。 终于，票筒里剩下了最后两张。 非此即彼。 有人上台，抽出其中一张，高声道，“慕容府慕容晴雪小姐，筝。” 话音刚落，下面响起热烈的掌声。 慕容晴雪的唇角莞起一抹浅笑，斯文地站起身来。 她云丝乌碧亮泽，精致的脸廊上，一对美眸灿然亮丽，鼻子小巧挺直，唇形绝美，色泽嫣红，白皙如玉的皮肤上莹亮，似是覆了一层薄光，恍若飞仙飘至。 呼吸都停了一瞬。 有人在念，“美人倾城，绝世独立。” 好些人附议，“诚然。” 慕容晴雪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心中的慌乱与不安，被一股沉定的自信驱赶得无影无踪。 神情淡定，身姿婀娜，端着标准的贵女姿仪，优雅地往平台走去。 今日，此处，是她的战场。 她要向世人证明，她才是肃王妃的不二人选。 第164章 曲调，一转，深刻的来了 从容坐定，片刻，筝声起。 声音欢快，若山涧泉鸣，流水轻潺，环佩轻敲，赏心悦目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类乐曲根植于大余国的文化内涵中，在座不乏音乐修养深厚之人，闻之颔首，唇角勾出欣赏的笑意。 楚思九听得仔细，这美人的琴技果然了得。 不过，曲目就中规中矩，尚不及姬芳华的琵琶曲来得华丽震撼。 东方昊一直注意她的表情，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冷绷着脸不语。 楚思九瞥他一眼，也不语。 倏尔，筝声转折，曲风转而悠长，锵锵的意境绵转承起，苍凉的大漠胡风，隐约之间似有驼铃声起…… 楚思九诧异地扬起眉毛。 美人不仅有北域血统，还有北域的文化基因。 东方昊音乐修养了得，自然也听出了乐曲的变化。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又知晓慕容晴雪的身世背景，骤闻此音，也不算意外。 见到楚思九若有所思的神情，知道她也有所悟。 手指又在桌上轻叩两下，依旧不语。 而此时，楚思九的面色已经转为严肃，眉心微微拧起，顾不上搭理东方昊的不知所谓。 心中叫起了苦，此为劲敌也。 一曲终罢，听众的情绪袅袅浮起，尚停留于乐曲的意境之中。 落月堂内静寂数秒，继而掌声响起，伴有热烈的赞议。 “诗书得益，琴技超脱，大才女啊。” “难得还是倾城国色，赞。” “慕容家乃大余国首富，嫡系根繁叶茂，随生意遍达天下，方能生养出此等才貌双绝的女子。” “配得上肃王爷。” …… 大拇指点赞，一个接着一个，男粉女粉纷纷入箩，人气值爆棚。 楚思九的脑子里一团糨糊，除了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新烟翠开的赌局，会有大量银子入账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弹个甚玩艺儿，才能完败了她。 “王爷，您这表妹儿太厉害了。”她啧了两声。 东方昊挑了挑眉，冷肃地看她，明显心口里还堵着气。 “怕了？”声音凉飕飕。 “那倒不至于，只是没有完胜的把握。”楚思九不与他计较态度，她只是想叨叨几句，缓和一下情绪而已。 东方昊冷眯起眼，“你不是练过几日么。” 楚思九嘿嘿哒，“临阵磨刀，只有个亮度。” 东方昊抿紧嘴唇，摆出个高冷的姿式，“你不是泼妇嘛，磨亮了就劈过去。” “高招，就这么干。”楚思九严肃而认真地应了下来。 东方昊面无表情，眸子却明显地深了些，“本王看你如何完胜。” 楚思九学他之前的动作，傲骄地在桌上轻叩两下，不语。 这二人习惯性地过着招。 平台上，慕容晴雪娇羞地站起身，在一片赞誉声中款款地往下走。美眸顾盼生辉，含蓄地投向东方昊的方向，却又失望地垂下。 手指又捏紧了。 王爷的眼中，只有楚氏。 …… “肃王府如夫人楚氏，琴。”有人高声念出。 楚思九的脑子还是空白，原本她选了这一世的古风曲，稍稍做了些改编，自信能压过姬芳华的琵琶曲。 但是，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劲敌。 默默地在心里作比较：技法上不占优，曲风不占优…… 眸子挑起，瞍见美人儿自带的夺目光圈，又蔫了半分。客观来讲，身材样貌更不占优呐。 那就是要输喽？！ 一边走，一边想得起劲。 面上却是从容淡定，唇角甚至高高地莞起，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底下人窃窃私语，在他们看来，慕容晴雪的筝已趋极致，不知道这位逆袭的如夫人，还有甚高招，所以，能摆出这副傲然的姿态。 云朵对她有盲目的信心，捏起拳头给她鼓劲，“如夫人，看你的了。” 楚思九笑不露齿，气度芳华地朝她点点头，顺道收获云豪的一道隐含同情的微笑。 东方昊听过楚思九弹琴，大致来讲，与慕容晴雪不相上下。 自然没有必胜的把握。至于，她现在这副自如的模样么，东方昊冷哼着给她下个结论：装的。 被东方昊识破真面目的楚思九，装模作样地上了台。 如何呢？ 一群乌鸦嘎嘎飞过，额角顺势垂下三条黑线。 还是要冷静。 垂下眸，她幽幽地沉定了心思。 等得时间有点长，在这个过程里，她冷静地分析了自己的目标。 独占鳌头，是为了成为话题中心。让那些王孙贵族磨牙时，顺带着谈谈东方铭和东方钰，鄙视这两只怂包，是如何亲手把自家的王妃送入天牢。 没有完胜的把握，只有直奔主题--成为话题中心。 这个可以有。 心思落定，眸底浮起一道狡黠。 纤纤玉指搭到弦上，“叮“的一下，扯出了第一个音，练习一般，几个简单的音符起来，开始了前奏部分。 继而薄唇轻启，她唱了起来。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 唔，还行，手指轻轻弹起，出来下一组音。 嗓音沉下一格，速度也放慢了些。 “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上，玫瑰玫瑰我爱你……” 窸窣之声起来，一个个都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但是他们确也觉得她弹的这些曲调朗朗上口，歌词简单，却甚有味道。 都是有文化的人，立时便反应过来，此乃大俗之作。 “草包，扶起来也是草包。”东方芸不用给面子，狠狠地扔出一句。 楚思九抬起头，唇角勾出揶揄。 亲们觉得深度不够？ OK，曲调一转，深刻的来了。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古琴的音色深沉，音域宽广，用来演绎这首浑厚悠远的内蒙族音乐，有其独到之处。 在上一世时，楚思九超级喜欢这首歌，反复唱得烂熟。在这世学会古琴之后，首先改编的便是这首。 此时，轻缓地吟唱着，只觉得天空悠远，白云团团，乡愁由然而起，还有心底最柔软，又最美好的缱绻。 她的家乡，是上一世，那里有她的父母兄长朋友。 思念随着曲调徜徉，眸底沉浸的是回不去，又挥不去的惆怅与忧伤。 第165章 行吧，气到一只算一只 落月堂里的人都听傻了，原来琴还可以这么弹，曲子还可以这么唱。 都有茅塞顿开，后脑勺开洞的即视感。 东方昊微蹙起眉头，眸光深邃，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思九。 他的内心是巨大的震憾。 自从楚家灭门之后，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他对她的认知。不论是她的旷世奇才，还是她表现出来的独立个性与勇气，无一不让他惊奇。 静下来想想，当年那个迈着个小短腿，在业城大街溜达着救助穷人的小女孩，其实就很奇怪。 别家小姑娘在那个年纪，还是个糊里糊涂的傻瓜，她却沉稳淡定，目标明确，有条不紊地做着有意义的事情。 她对水寒冰说的那段“不要被仇恨蒙住眼睛，看不见世间的快乐与美好”的话，对当时的自己，也是一样的适用。 然而，这是五岁小孩想得出来的话么？ 她藏拙，超脱，不屑与贵女们计较，洞晓世事一般，乐哉地过活。就算与他闹别扭，也是洋洒自若，有所目标似的。 阿九，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本王不知道的？ 他正沉思着，突地听到东方芸的冷哼声，“商女莺歌，不上台面。” 古时把歌女称作商女，地位很低，是受人歧视的。 正常情况下，东方芸看在东方昊的面子上，是不会说这句话的。 但是她瞟见周启南手指在桌上轻点打拍，满脸沉醉之意。妒火烧起来，脑子跟着发热，莽撞地扔出了这句话。 下一秒，她便觉出脊背寒凉，回身去看，东方昊冷眸森森，毫不避忌地瞪着她。 “公主表妹，王爷不高兴了。”慕容晴雪小声地提醒她。 东方芸知道坏事了，面色有些讪然，咬着唇不再说话。 楚思九自然也听到了，眼眸挑起一道寒芒，轻蔑地扫了她一眼。 曲调跟着一转，高举高打，她秀出了琴艺绝技。 当世名曲《沉阳》，在落月堂内响起。 此处俱是识货之人，两两对望，啧啧称赞。 这一曲与落日有关，气势沉定恢宏，有很多高难度的技巧。 当世，能完整地弹下此曲的人，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只见她秀眉轻锁，俏眸微凝，技法娴熟，手指轻弹细落，营造起来的氛围，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水平杠杠的，掺不得半点假。 东方芸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之极。 她骑马厉害，琴棋书画虽然也有学，却都是半吊子。这首曲子于她而言，高山仰止，只能望其项背。 “好。”有人叫了好。 赞誉声渐渐起来。 “原来楚氏这般厉害，琴诗书画俱至绝顶，之前她推说不会，竟是藏拙。”有人惊叹。 “水平高出太多，不屑吧。”这句得罪人，声音极轻。 “所以肃王爷才……”这人不敢往下讲。 …… 轰雷般的掌声。 楚思九见好就收，这一曲结束，便结束。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无意外，她已经取得了“惊鸿”的效果，业城的各个角落，能议论好一段时间了。 挑衅地撇一眼东方铭，却见他毫不在意地笑着，还与她点头示意。 心里头立时不得劲了。 丫的是只厚脸皮，不在意外间的言论。所以，她忙乎了这么一大通，只能气到东方钰那只傲骄货。 行吧，气到一只算一只。 走回座位，窃窃的赞美之声依旧不绝于耳。她状似无意地瞥一眼慕容晴雪，还是很美，但是那个眩目的美人儿光圈，已然黯淡了。 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潜意识里，她最想打击的人，不是那两只皇子，而是这只觊觎东方昊的白莲花。 “哇哦，如夫人，你真是太厉害了。那首唱鸿雁的曲子，教我啊。”云朵急不可耐地冲过来，美唇嘟起，一惊一诧得很。 “你……会弹琴？”楚思九怔一下。 “自然会啦。琴棋书画，我都有学。只是没有你这么精湛而已。”云朵有点不好意思。 “行啊，你今日表现不错，回去就教你。”楚思九满不在乎地应了下来。 “恩恩，学会了我可以唱给寒冰哥哥听。”云朵乐不滋滋地说。 她看着欢脱，实际被东方昊的寒眸瞪得全身发寒，“我大哥说，这里结束了会有赏花的环节，一起啊。” “好。”楚思九淡笑着点头。 “那我先过去了。”云朵急不可耐地，窜逃出东方昊的寒气范围。 就在她俩说话的当口，第二轮食点上来了。这一回有汤羹，丫鬟小厮们小心翼翼地端过来。 “莲子糯香羹。”楚思九挺喜欢，笑吟吟地拿起勺子吃。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凑巧，下台之后，她都没有拿正眼看过东方昊。 “上回你在悬庄望月亭里弹的曲子，也是有词的吧。”耳边飘来沉寂的声音。 “啊？”她装傻。 东方昊冷眼看她，装，继续装。 “教你琴技的夫子是哪一位？”他问。 楚思九撩起眸子，状似认真地看他，“从小到大有好几个，我只记得最后一个，姬常夫人。” 东方昊轻唔一声，“《沉阳》便是她教的吧。” “恩。”楚思九点头。 姬常夫人是宫庭琴师，因为琴技高超，被楚德钧请去楚家，教家中的小孩弹琴。 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静了几秒，楚思九突然道，“大姐的琴技不比我差，只是她不爱炫耀。” 她的眸中有淡然的伤感，不过三个月，楚家的篇章已经翻过了。 心里叹一声，垂下头继续喝汤。 东方昊不语，斜过视线默默地看她一眼。 他也喝汤。 …… 填完了肚子，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云朵乃学武之人，吃饭喝汤的速度也是快于常人。 本着“我是跟班我怕谁”的基本思想，她一不怕死，二不怕瞪地……站在楚思九边上。 “如夫人，本小姐头一回来落月楼，你要带我四处逛逛。” 楚思九托了一块千层糕，慢条斯理地嚼着，“好啊，这里挺大的，缓缓遛一圈，得半个时辰吧。” 她后知后觉一般，抬起眸子看向东方昊，“王爷，您打算做什么？” 东方昊端正地坐着，黑眸深了深，“本王会去月阁喝茶，稍后你去那里找我。” 意思是一起回去。 楚思九觉得这货还行，没有跟她别扭到底。 在外人面前，还是给她面子的。 “好呀。”速度极快地把千层糕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下肚，便站起身来，“云朵，咱们出去逛。” “哎。”云朵乐滋滋地跟上。 东方昊默默地看着二人消失身影。 他的心里头藏着事，眸子在落月堂里扫了一圈。几个关键的座位上，都已经空了。 “表哥。”慕容晴雪不知从哪个方向过来，声音怯怯的。 东方昊挑起眸子，“有事？” 慕容晴雪轻咬着唇，小心翼翼地说，“外公让您明日回去一趟。” 东方昊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不说话，两下里便僵住了。 周围好些人状似聊天，实际偷偷地窥着二人。 慕容晴雪尴尬之极，却也无奈，款款地行一礼，声音温柔，“表哥慢用，我先走了。” 东方昊蹙了蹙眉，“芸儿呢，你怎么没有跟着她？” 意思是，东方芸去了哪里？ 第166章 只是，我干嘛来淌这趟浑水？ 慕容晴雪眸光微闪，言辞稍有迟疑，“公主表妹……肚子不舒服。” 东方昊猛地抬起头，声音很重，“那你不是更应该跟着吗？” 慕容晴雪一个哆嗦，垂下头急急地说，“我这就去找她。” 大庭广众之下，她要面子，唇角勾起浅笑，迈着贵女该有的步姿，往东面的出口走去。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 又垂下眸思忖了会儿。 稍后，他站起身来，也往东面走去。 …… 秋高气爽，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 落月楼的园子里种了好些不同品种的菊花：天人菊、蓝目菊、非兰菊、金凤菊…… 红的、紫的、兰的、黄的……争奇斗艳，又各自芬芳。 云朵的心情不错，“落月楼诚不欺我，说是花会，还真的有花。” 楚思九呵呵笑，“你也不看看落月楼是由谁在经营。套用一句俗语：长公主出品，必是精品。” “对哦。长公主好有威仪，又明事理，是可以巴结的对象。”云朵倒是爽快，有什么暗搓搓的想法都说出来。 “你巴结她干嘛？”楚思九觉得好笑。 “当然是为我大哥啦。”云朵心情低落了，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诶，昨日我偷听了大哥与寒冰哥哥的聊天，他与九公主之事，不乐观呐。” 楚思九抿紧唇，眉头微微蹙起。 她身份敏感，不好说什么。 云朵似乎猜到她的想法，安慰她，“这桩事情主要是我大哥和肃王爷斗法，边上都是看戏的。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就算我巴结上长公主，她也不会插手这件事情。” 楚思九弯了弯眸，“你倒明事理。” 云朵耸一耸肩，“我之前以为大哥阴险狡诈，敢拼敢做，又有红叶山庄做后台，什么事情都能办到。哪里知道，业城还有个肃王爷，冷酷霸道，精于算计，又实力强劲。他一出手，形势断然不同了。” 楚思九挑起眉，妹子粗中有细，分析得有道理。 “目前的形势来看，各有所执，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她说了句实话。 云朵侧过头，眸光有些怪异，“我出了馊主意，被寒冰哥哥骂了。他说，我若敢拉你下场，他便与我势不两立。” 楚思九眉心一跳，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你想绑架我？” “确实有这个想法。”云朵干脆地应了，又认真地看她。 “我大哥极其喜欢九公主，非她不娶。寒冰哥哥答应他，此次若求娶不成，他会帮忙，在九公主北嫁的途中，劫了她。我想，反正都要干票大的，不如劫了你，威胁肃王爷就范。我觉得自己挺聪明，能想出这样的高招，哪里知道竟然被骂了。” 楚思九晕了个菜，丫的打算监守自盗。呲起牙，她恨恨道，“万一肃王爷选择十公主，你宰了我？” 云朵笑吟吟，“这个我很放心，肃王爷铁定选你。上回你与十公主争白马的时候，已经验证过了。” 楚思九郁闷得紧，“你干嘛与我说这些？” 云朵叹一声，“寒冰哥哥不准我劫你，我就想试试，能不能说服你自动下场，帮一下我大哥。今日你也看到了，十公主这只疯狗一个劲地朝你吠，留她在业城，也是个祸害。” 楚思九轻轻眨一下眼，眸子凝在她的身上，缄默不语。 云朵觉得有门，手臂挽于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她。 “其实也不麻烦，你只需要出城骑马，中途拐道，随我去红叶山庄游玩几日。现在正值秋季，山头已经渲上红色，待你到达之时，满山遍野的绚烂之色，一定会让你感觉不虚此行。我大哥会留在业城，与肃王爷交涉条件，识时务者为俊杰，待你归来之时，一切均已盖棺论定。如此，你既成人之美，又除了心腹大患，何不乐哉。” 她越说越得意，唇角儿翘得老高，真心觉得这是一招妙棋。 楚思九却不这么认为，迎着阳光，她浅浅地眯起眼，“认识你的第一日，你便与我讲，你大哥最阴险，会用软刀子磨人，当时我半信半疑。方才进落月堂的时候，与他对了一眼，觉得他气质内敛温润，象是个谦谦君子。现在么，我终于相信了，他果然阴险狡诈，竟然派了妹子来策反我。” 云朵面色僵住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楚思九仰起头，冷哼两声，“你若能想出这么丝丝入扣的劝词，就不会到现在都搞不定未婚夫。” 云朵苦起了脸，“如夫人，你就这么不看好我。” 楚思九环起臂，懒洋洋地瞥着她，“我倒是想看好你呀，但是你只知道硬冲，有勇无谋。不过，如今看来，你演技倒是不错，台词也背得溜。若是调教得好，寒冰公子那里，也不是全无希望。” 云朵嘿嘿地笑，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后面有男子的声音传来，“如夫人兰质蕙心，思虑缜密，对得起大才女的称号。” 楚思九心头微凛，掉头去看。 果然是云豪，他身形高大，穿了一件玄色的长襟大袍，气质卓然地走来。 楚思九眯一眯眼，“少庄主是打算亲自上阵么？” 云豪笑容明朗，“如夫人言重了。寒冰与我亲如兄弟，他不许做的事情，在下绝对不敢越雷池半步。” 楚思九撇一记唇，“阴险。” 云豪脾气极好，莞尔一笑，偏过头与她说起好话，“在下也是心存侥幸，寒冰不许做的事情，若如夫人愿意，也是美事一桩。” 楚思九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冷硬起脸，“云少庄主，你娶媳妇是你的事情，我打疯狗是我的事情。各凭本事，莫要扯于一起。” 云豪挟起眸子，淡笑道，“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一矢双穿，两全其美？” 楚思九服了，红叶山庄估计有个专教成语的夫子。 “云少庄主，你看错我了。十公主固然针对于我，我却未将她看于眼中，更加不会因为她，去做无谓之事。”扬起眉梢，她冷静地看着云豪。 “公主北嫁，乃国家大事。现在两位公主都不愿意，双方各凭本事。云少庄主的想法很有建设性，若是能绑架到我，成功威胁王爷就范，确是一招妙棋。但是你也知道，且不说寒冰公子阻止你，就算肃王爷这一关，你也未必过得了。今日见到十公主对我的态度，便想不战而屈人之兵。阴险呐阴险，只是我干嘛来淌这趟浑水？” 第167章 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云豪轻叹一声，苦笑着说，“如夫人莫怪，在下也是病急乱投医。” 楚思九淡淡地瞄他一眼，“你离间之计用得挺好，皇帝和慕容老太爷都悄悄地站在你这头了。” 云朵在边上默了好久，听闻此言，立时蹦哒了出来，“真的么？那大哥胜券在握了。” 云豪摇头，“与肃王爷对上，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楚思九抿唇不语，她对东方昊也有些迷信般的信心。 “那怎么办呢？”云朵是真心想出点力，又怕自己越帮越忙，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要不我来出手，把如夫人劫去城外的庄子藏起来？” 楚思九瞪她，“你敢。” 信不信我咬你？！ 云朵伸一记舌头，嘿嘿地笑，“我怕寒冰哥哥生气不要我，不敢。” “……” 说话间，前面的拐角处传来好些走路声，还有女人说笑的声音。没意外，立时会有大队人马过来。 楚思九皱了皱眉，“去前面瞧瞧。” “好呀。”云朵没什么意见。 云豪面色严肃，似乎在留意附近的动静。 “你们逛，我去月阁转转。”一个转身，突地就不见了人影。 云朵见惯不怪，“我大哥就是这个德性，你别往心里去。这些日子，他为了九公主的事情，吃不香睡不好，瘦了好多。” 楚思九了然地点头。 心之切切，牵肠挂肚哉。 “你大哥是真心喜欢九公主。”她下了个结论。 “是啊，昨日我听到大哥与寒冰哥哥讲，当年他在西山呆了半年，基本上每日都与九公主在一起，已经情根深种了。”云朵难得地叹了口气。 这二人边走边聊，后方的喧闹声离得远了。 云朵是练武之人，耳目清明，“过来的是韩明月，她是未来的睿王妃，巴结她的人很多，方才她们应该看到我们了。” 楚思九古怪地笑一声，“睿王府后院该热闹了。” 云朵不在业城混，不明白楚思九为甚笑成这样，纳闷地看她一眼，“睿王爷长得好看，象是个温文君子，娶这种女子，可惜了。” 楚思九抿着唇，笑吟吟地看她一会儿。 “论阴险，睿王不会输于你大哥，十个韩明月也玩不过他。只不过，这厮有些小雅致，遇上个蛮牛性情的王妃，往后的日子可就过得粗俗了。” 说完，心情突地抑郁了，冷着眸子出了会儿神。 云朵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大哥可怜，挨过去嘟嘴卖萌，“如夫人，跟我去红叶山庄走一趟吧，我保证你吃玩好，一切都好。” 楚思九立时绷起了脸，声音凉凉的，“再说这桩事情，就莫做我跟班了，自己滚回红叶山庄去。” 云朵没辙了，哀叹一声，“行，我不说了。” 楚思九瞟她一眼，“走，我带你四处逛逛。” “好嘞。”云朵心大，在她看来，大哥就算求娶九公主不成，也可以去中途劫人，不算山穷水尽。 她哪里知道，真走到那一步，云豪就得带着东方瑶或浪迹天涯，或归隐山林，再无抛头露面的机会。 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拖累红叶山庄。 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能走这一步。 在云豪的心目中，劫持楚思九的执行难度高，引发的后果却小，若水寒冰肯帮忙，成功的概率达到七成。 权衡利弊，云豪打算继续游说水寒冰。 …… 你方唱罢，我上场。 此时的落月楼里，正在进行一场针对九公主东方瑶的阴谋。 主使人是十公主东方芸。 为了嫁给心目中的男神周启南，这几个月，她压着性子，又费劲了心机，眼看着成功在望。 不料半道里插入一个红叶山庄少庄主，生生地给拖歪了方向。 父皇与外公为了各自的利益，动了将她嫁给姬瀚浩的心思。 她虽然求了五皇兄，却又怕他被外公说服，不管她的事情。 也是病急乱投医，她也动了歪心思。 东方芸的母嫔虽然位份不高，苦心经营了这么些年，手里头也攒了些人。为了女儿能留在业城，她死活拼一把。 她攒的这些人里，有几个在落月楼里做事。 苦心思忖了一个局，就等花会这一日来执行。 东方芸做得隐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让东方昊察觉出了异常。 他专程入宫警告她，“皇妹，你与九皇妹都是皇室中人，代表了皇室的脸面。行事要注意分寸。” 东方芸当然不能承认自己要算计东方瑶，“皇兄放心，皇妹记得自己的身份呢。” 东方昊默默地看她一会儿，转身离去了。 东方芸吃准他就算知道内情，也不会来坏她的事，这次警告，只是让她不要做得太难看。 好，那就注意分寸。 因为东方昊的话，她对计划做了微调。 方才，她亲眼看着东方瑶，将那碗加了料的羹汤喝下去。没多久，东方瑶默默地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无意外，她是去落月楼东面角落的倚月楼，那里偏僻清静，东方瑶每回来落月楼参加活动，最后都是避去那里。 她做了个眼色，立时有人跟去。 不得不说，东方芸还是有些脑子的。她料到这里人多口杂，云豪为了避嫌，不会跟着去。 果然，她见云豪蹙了眉，却坐着没动。 一刻钟后，外面传来消息，东方瑶果然去了倚月楼。按她喝下的药量，再一刻钟，她便会昏睡过去。 原本，东方芸打算在倚月楼燃一柱媚香，因为东方昊的警告，去掉了这个内容。 下一步么，就要把姬瀚浩引去倚月楼。 这个简单。 只需要抛一个媚眼即可。 算好时间，她的人过去与姬瀚浩轻语了一句。然后，姬瀚浩略显惊异的眸光投注过来。 她轻浅地朝他笑一笑。 起身，出门，隐于假山之后。 片刻，姬瀚浩也出来了。 他看着很是犹豫，东张西望了一番，最终抵不过内心的渴望，迟疑着往倚月楼的方向去了。 松出一口气，东方芸笑盈盈地出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她往月阁走去。 一路上遇到了好些人，都是去那里的廊前欣赏画作的。 周启南当仁不让，被一群人簇拥着，侃侃而谈。 东方芸又喜又恼，远远地瞟着，嘴里轻声地娇嗔，“呆子。” “十公主，您也来了。”李霞也在附近，见她过来，亲热地上前打招呼。 虽然之前少来往，但是未来怡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东方芸客气地与她寒暄了几句。 “长公主在里面吗？”纯粹没话找话。 “在里面呢，我陪您进去。”李霞自觉得罪了长公主，正想找个机会上去说几句话。 “好啊。”东方芸需要个证人，就她吧。 …… 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第168章 不拦？拦？ 大部分人都去了月阁，园子里人不多，清闲得很。 楚思九与云朵随意地逛着，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如夫人，你与九公主熟么？” “还行。” “她性子是不是很沉闷？似乎不太爱说话。” “她母嫔家族没什么势力，死得又早，皇帝把她交给另一个位份不高的嫔妃教养。后宫这种地方，勾心斗角，贵为公主又如何？少说少错，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吧。” “听上去挺可怜，不懂我大哥如何会看上她？” “寒冰公子也是个闷性子，你怎么就看上他了？” “那不同，寒冰哥哥与我青梅竹马的呢。” “你没听说过一见钟情么？” “那样也行？” “可以青梅竹马，自然也可以一见钟情，还可以乌龟看绿豆对上眼呢。” “……” 二人有一聊没一聊地叨叨着，也是有趣。 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月阁附近。 “那里太吵，咱们换个方向。”楚思九毫不犹豫的转过身。 云朵无所谓，跟班嘛，就是跟着走呗。 又逛了一段路，突然看到云豪从侧面的小径过来，面上难得地挂了些焦虑。 “见到九公主了吗？”他轻声地问。 “没有。”云朵诧异地瞟她一眼，“大哥，你竟然把她弄丢了？” 云豪拧着眉，思忖着说，“我四处都看过了，没有见着她。难道她回宫里去了？” 楚思九是这里的常客，明显比这两兄妹知道得多。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阿九只是一个旁观者，走开便是。”莫名其妙的，脑海里响起东方昊与她讲过的话。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眼眸不由自主地往倚月楼的方向看去，如果她没有猜错，九公主应该在那里。 云豪若有所悟，眸子也投向倚云楼。 突地，他面色一变，一把扯过云朵，急急道，“如夫人，帮忙拦住后面过来的人。” 身形一闪，他与云朵隐去了侧面的竹丛。 窸窣之声起来，二人似是离去了。 楚思九懵圈，下意识地回头看。 还真是有人过来，人物组合奇异。一共七人：长公主、东方芸、李霞、东方彤，慕容晴雪，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嬷嬷。 看她们过来的方向，是去倚月楼？ 拦？ 不拦？ 脑子里乱糟糟，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东方芸在倚月楼里布了个陷阱，九公主十有八九入局了。 是听东方昊的话，做旁观者？ 还是？ 眼瞅着这几个人快到面前了。 事关做人的底线，楚思九没有办法坐视不理。捏一捏拳头，她英勇无畏地走上前去。 “长公主殿下好。”她客气地行一礼。 “如夫人？你如何在这里？”东方韵有些讶异，她刚刚得了通报，说九公主生病了，在倚月楼休息。 在她的地头上，于情于理都要过去探望。 正好那几只在旁边，闻讯便一同前往。 楚思九笑笑，“花会嘛，自然要四处走走看看。落月楼由长公主殿下掌管，花草伺弄得精细，外间不容易看到的呢。” 东方韵莞尔，“如夫人真会说话，喜欢哪个品种，我让花工送一些去府上。” 楚思九高兴地挑起眉毛，“那真是太谢谢了。我方才在西南边的院墙处，看到很大的一片紫菊，不知道是哪个品种？” “哦，那个是去年种的丽菊，喜欢阳光，你要种到朝南的方向才会存活。”东方韵笑吟吟地说。 见二人聊得高兴，东方芸不耐烦了，冷眼剜了一道楚思九，“如夫人这么喜欢花，直接跟花工聊吧。” 东方韵扯了一道东方芸，声音威严，“芸儿，你太没礼貌了。” 楚思九落井下石，“长公主殿下，十公主今日针对我呢。” 东方韵自然知道，她轻叹一声，“芸儿娇纵惯了，说话没分寸，如夫人不要与她计较。” 楚思九笑着瞟一眼东方芸，“长公主殿下客气了。” 东方芸气得够呛，但是她忍，绝不能让楚思九这贱人坏了她的好事。 “长公主姐姐，咱们走吧。”强行压下一口气。 “恩，好吧。”东方韵与楚思九点点头，意思是要走了。 楚思九不确定这点时间够不够，还想寻个借口拖些时间，“长公主殿下……” 还没等她说到正题，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阿九，你如何来了这里？本王找你很久了。” 一众人等均转过身去。 东方昊气定神闲地站于一株桂树前，俊美的五官，挺拨的身姿，高贵淡雅又气度不凡。 慕容晴雪的眼珠子立时不会动了，痴痴地望着他。 东主韵眼尖，瞧出他身上的月牙白镶紫边的袍子，与楚思九穿的这身淡烟萝紫衣裳，是一个套系。 眸子深了深，心下了然，原来五皇弟喜欢楚氏。 之前楚思九顶着“草包王妃”的名号，她会不理解。 今日见过楚思九的惊世绝才，又是这般貌美如花，站于公认的倾城绝色对面，也未有损去丝毫的颜色。 五皇弟将她捧于手心，也是正常。 “皇弟，这么会儿不见，就四处寻了？”她开个玩笑。 东方昊缓缓过去，施施然地行一个礼，“皇姐，楚氏身份不高，皇弟怕她吃亏。” 他说得直白，边上的几个都微变了脸色。 “皇弟，楚氏是你带入落月楼，哪个敢欺负她？”东方韵笑着圆场。 东方昊冷眸撩起，森森地勾一眼李霞，“当着本王的面，自然不敢。” 李霞感觉到莫大的恶意，心里头若有小鼓擂动，怦怦不已。 东方韵见势不妙，连忙扯开话题，“皇弟，方才有人来报，九公主身体不适，在倚月楼休息，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东方昊挑了挑眉，若有若无地瞟一眼东方芸，“好，请皇姐带路。” …… 倚月楼在园子的东面。 建的时候，是打算招待外地过来的贵客住的。 然，自整片房产交到东方韵手上后。这位大余国的头号御姐，小宇宙爆发，爽快地将这里搞成了业城皇亲贵族们附庸风雅的场所。 倚月楼因为地段偏僻，成了个别人躲清静的休憩地。 楚思九也来过这里，见过九公主在这里安闲自得的模样。当时两人还闲聊了几句，所以她知道，别人眼中的闷蛋九公主，其实是个知性美女。 比十公主这个只懂得骑马的粗糙妞有深度多了。 平心而论，楚思九是同情九公主的。 作为一个无家世背景倚仗的公主，根本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只能默默无语，又随波逐流。 她若嫁去北地国，恐怕会抑郁而终。 第169章 搬了，石头，却砸到了自己的脚 “想什么呢？”耳边飘来东方昊的声音。 楚思九扬起头，黑乌乌地眼眸盯住他，“我在想九公主。” 东方昊面色微沉，突地伸出手将她圈到身侧，轻声问，“你忘了本王昨晚与你讲的话？” 楚思九抿一抿唇，刚想说些什么。 却看到，慕容晴雪侧过脸，眸光复杂地看着他们。 美人儿嫉妒了？ 楚思九轻轻眨眼，毫无预兆地靠到东方昊的环里，娇滴滴地嘟起唇，“王爷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我哪里会忘呢。” 慕容晴雪捏紧了手指，面上却摆着温柔和顺的笑容。 东方昊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唇角勾起，将楚思九搂得更紧，“阿九的反应，实在让本王心情愉快。” 演戏演全场，关键时候不能露底。 楚思九笑得甜蜜，“王爷高兴便好。” 到底年轻，摒不住。慕容晴雪的眸中还是露出了一抹沉痛。垂下头，她默默地走去东方芸的身边。 楚思九怔住了，她觉出了自己的无聊。 原先淡定从容的楚思九哪去了？如今的她，竟然也有了争风吃醋的心思？甚至于行动？ 察觉出了不对，她的情绪低落下去，垂眸不语。 …… 倚月楼就在面前，与平时稍有些不同。 门前空荡，一个人都没有。 东方韵的眉头拧起来了，这里平时有两个丫鬟打扫卫生，活动日，会增加两个丫鬟。 一行九人，动静这么大，怎么会没人出来迎接？ 她不动声色地站于原地，“李嬷嬷，蔡嬷嬷，你们进去看看情况。” “是，公主殿下。”两个嬷嬷进去了。 “长公主姐姐，咱们不进去么？”东方彤年纪小，好奇心强。 “这里不太对劲，让嬷嬷们进去看看先。”东方韵淡定地答道。 她虽然不相信有人敢在她的地头捣鬼，却也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楚思九的情绪依旧不佳，怏怏然地站在东方昊的身边。她的小手被大手包着，温柔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 “又在想什么？”东方昊垂下头，唇角擦着她的发际，轻声地问。 对于她的思想与情绪转变，他有着强烈的探索欲望。 楚思九皱一下眉，似乎一个时辰前，这货还在生她的气，闹别扭的。 这么快就粘上来了？ 她不知道，让她无比烦恼的“争风吃醋”问题，却真的让东方昊开心不已。 没好气地撇他一眼，楚思九的声音也是极轻，“您不担心九公主么？” 这个么。 东方昊抿了抿唇，眸子深了几分，“本王与你一样，也是旁观者。” 他二人站在稍远的地方，手牵着手，亲密私语的模样，把慕容晴雪刺激得快要崩溃鸟。 纵使她是一个受过三妻四妾教育的古人，如此眼巴巴地看着心爱之人，与旁的女子亲密有加，心里也是备受煎熬。 嫉妒是人之常情，恨，也会随之而生。 …… “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嬷嬷面色通红，慌乱无比地冲将出来。 东方韵蹙起眉，怒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九公主殿下，老奴错了。”嬷嬷连忙跪下认错。 “里面如何了？”东方韵不急着罚她，先问内里的情况。 嬷嬷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讷讷道，“长公主殿下，您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东方芸的眉眼间有些微兴奋，“皇姐，咱们进去瞧瞧吧。” 李霞擅长察颜观色，直觉这里头有猫腻，而且，与十公主有关。 作为未来的怡王妃，她的脑子有一根警惕的天线，好奇心害死猫呀，这个热闹到底要不要赶呢？ 东方韵也迟疑，她当然知道最近的热门话题是什么？ 她母妃早逝，自小跟着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长大。历经两代后宫，斗争经验爆棚，随便撩一眼，便能估摸出个大概。 现下的情况象是个局？！ 然而事情来了躲不掉，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她已然决定坦然面对。 “走吧，进去瞧瞧。” 长公主发了话，甭管是不是情愿，一行人跟着嬷嬷往里间走去。 然后么，绝对是跌破眼镜之事。 内室之中，坐了一男一女。 女的无意外，是九公主东方瑶。 男的么，居然是……云豪。 二人的衣裳不太整齐，象是慌乱之下仓促整理过一般。 东方瑶面色绯红，唇瓣微肿，且水润嫩泽，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二人方才做了什么。 云豪倒是淡定，唇角微勾，显示心情不错。 东方芸的脑子不慢，立时便想出了利害关系。 “怎么是你？”她尖叫起来。 这话落入长公主东方韵的耳中，等于自证心中有鬼。 “不是他，那应该是谁？”东方韵眯起了眼，眸中掠过一道寒芒。 东方芸自知失言，面色青白，说不出话来。 东方韵冷冷地笑起，她身份尊贵，平生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被人利用。也鲜少有人敢在她面前耍大刀。 可能是她最近脾气太好了，导致有些人忘了，她其实是个睚彘必报的人。 眸子落到东方昊的身上。 当然，东方韵并不认为这桩事情与他有关。 若是肃王爷亲自下场，哪会搞得这么难看？只是东方芸是慕容家的女儿，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 自进门的那一瞬起，东方昊的脸便黑了，此时更是阴郁得如同暴雨过境。 之前，依据一些蛛丝马迹，他猜出了东方芸的打算。 以他的立场，九公主也是他的皇妹。他可以在外场加力，帮助东方芸。却不会做让东方瑶难堪的事情。 他亲自入宫警告了东方芸。然而他也知道无用，东方芸任性嚣张，不撞南墙不回头，必然会一意孤行。 果然。 只是搬了石头，却砸到了自己的脚。 还得罪了长公主。 东方昊无语之至，正所谓不作不死。 他基本可以断定，长公主不会保持中立，日后，若东方芸嫁去北地国，必然有长公主的一份功劳。 气氛沉闷，每个人都在思虑自己的立场与态度。 东方瑶一惯沉默，此时突然笑了一声，声音玩味，“十皇妹真是有心了。” 东方芸自知理亏，又恐惧此事发酵起来于己不利，“皇妹，你身体不好，再休息一会儿，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 她眼睛盯着云豪，意有所指。 云豪冷冷笑一声，“十公主不想知道，在下与九公主在这里干嘛么？” 东方芸唇角微抖，心里极害怕，“九皇姐在此看书，云公子恰好路过，有甚好讲的。” 转过头，她笑得尴尬，“皇姐，既然九皇姐无事，那咱们就走吧。您那么忙，月阁那里还有好些客人呢。” 东方韵莞起唇，笑得玩味，“十皇妹所言极事，既然无事，那就走吧。” 她第一个转身，往外走去。 在场的都是人精，除了东方彤小姑娘傻傻不明白外，都猜出了个大概。 默默地跟上。 第170章 那样，十皇妹北嫁便成定局 东方昊没有动，俊眸微微凝起，站于边上默默地思忖着。 若这里真有一个局，那么破点在哪里？ 云豪眸光微紧，戒备地看着他。 突地，东方昊扬起头，眸子直梗梗地看向屋子后方的窗户。 那里有猫腻。 身形一动，他便欲过去。 云豪大惊，眉眼挑起，身形也欲跟上。 而此时，长公主领着人刚刚走到门前。 电光火时之间，楚思九一把抓住东方昊的手，眸眼黑乌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声音轻缓，“王爷，咱们走吧。” 东方昊蹙紧了眉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手。 就这点阻拦与思虑的时间，长公主拐弯出去了。 慕容晴雪拉在最后，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她心细如发，眸子也挑向窗户，脚步迟疑下来，却被前面的东方芸急着扯了一把，只得跟出去。 时机稍纵即逝。 东方昊的脸色很难看，眸光冷冽，身形渐渐僵硬。扯开楚思九的手，他径自往窗前走去。 云豪面色严峻，立时便想跟过去，却被东方瑶拽住。 “五皇兄，公道自在人心。”东方瑶的声音微颤。 东方昊脚步微滞，站于窗前半晌不语。 此时，云朵与他一窗之隔。 她能听到屋里头的动静，感觉到森森的寒意，正往她的方向渗透过来，小心肝儿不由自主地加速蹦跶起来。 她这里的情形尴尬啊。 一方小院，围了一圈高墙。当然，这点高度难不倒她，以她的功夫，随随便便就能逃之夭夭。 但是她脚边晕躺着姬瀚浩。 这货倒霉得紧，刚进来的时候，莫名地吃了一记闷棍。醒来时，感觉边上有芬芳的气息，还没等他看上一眼，就觉得身体腾空而起，下一秒，一记粗糙的手刀，他华丽丽地又晕过去鸟。 其实当时的情况十分紧急，劈晕了他后，云豪直接将他扔出窗外，派云朵看守。 于是便成了这么个场面。 此刻，若东方昊推开窗，谋害他国皇子的罪名，够红叶山庄喝上一壶的。 气氛沉寂得很。 云朵的担心点与别人不同，这只萌蠢的妹子害怕被人看见她与姬瀚浩孤男寡女在一起，最后，生生地将她嫁去北地国。 她要嫁给寒冰哥哥的好吧，这么张冠李戴的，她可不接受。 摒紧了呼吸，她死盯着窗户，若有一丝掀开的可能性，她立刻逃窜不商量。大哥阴险，定然有办法搞定危局，反正妹子不背锅。 便如股票的走势一般，久盘必跌。 终于，东方昊下定了决心，伸出手去推窗。 窗外的云朵感觉到了这股恶意，作势要跑。 “王爷，这里空气不好，咱们去外面走走。”楚思九响亮地喊一声。 手势顿住，东方昊缓缓地转过身，面色冷硬，眸子凉丝丝地看向她：怎么，阿九想要包庇他们？ 楚思九毫不退缩，瞪瞪地看他：说好了做看客的，你推窗算怎么回事？ 东方昊冷挑起眉：东方芸是我慕容家的人，就算是看客，也要有立场。 楚思九不乐意了：做人的底线呢？难道九公主不是你皇妹？ 东方昊眯起眼，面色沉下去。 他有盘算，看云豪的神情，姬瀚浩必然被他制住扔去了窗外。所以，只要推开窗，就能拿住红叶山庄的把柄。 如此，十皇妹还有希望。 若不推窗，以目前看到的情况。明日起，便会有九皇妹与红叶山庄少庄主云豪私定终身的流言。 加上孝亲王与长公主的推波助澜，父皇为了皇室颜面，必然成全二人。 那样，十皇妹北嫁便成定局。 他答应过十皇妹，尽力不让她嫁去北地国。所以，他必须推窗。 但是，这次的事情是十皇妹的错，她耍诡计，陷害九皇妹。 若推窗，便是为虎作伥。 阿九会看轻他。 …… 思虑过多，面色跟着阴晴不定， 难熬的时间过得特别慢，屋子里数东方瑶最为紧张。 她无所倚仗，一贯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则，窝在后宫的角落，尽量地减少存在感。 西山的那段日子，是意外。遇到云豪，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那里，天是蓝的，水是绿的，漫山遍野的风都是有颜色的。她觉得自己一生的快乐，都浓缩在了那段时光中。 回宫之后，仰赖着那份回忆，她甜蜜又沉寂地捱着日子。 待嫁的年纪到了，无意外，她会嫁去北地国。她的心是死的，这就是她的命吧。 只是没有想到，云豪竟然会来找她，还找了孝亲王提亲。 她虽然沉默，不代表她不知道利害关系。 十皇妹东方瑶嚣张跋扈，时常在她面前炫耀她慕容家女儿的身份，“九皇姐，你就安心嫁去北地国吧，皇妹会与五皇兄讨人情，给你添一份嫁妆的。” 她咯咯地笑，眉眼之间俱是得意。 东方瑶很清楚，五皇兄是皇子中最有势力，未来最有可能登上九五高位的皇子，他一向关照十皇妹…… 现在，若五皇兄推开窗户，云豪与红叶山庄都会有危险。 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突地，窗外传来男人的轻哼声，紧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明显的，姬瀚浩醒了，然后又吃了一记手刀。 声音传来，东方瑶面色煞白，惊慌地叫起来，“皇兄，我会与父皇请命嫁去北地国。” “瑶儿，你瞎说什么呢。”云豪的脸色也不好看，低吼着。 “皇兄，我真的会说，您就……放过我们吧。”东方瑶不管不顾地冲去东方昊的面前，扑通跪下。 东方昊蹙紧了眉，“皇妹起来说话。” 东方瑶是个倔脾气，抿紧了唇，死死地看他，“皇兄，我说话算话。” 楚思九看不过去了，冷着脸子走过去，搀住九公主，“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了不算。” 东方瑶愣怔了，一时竟答不出来。 脑子一乱，就这么被搀了起来。 “过来扶着。”楚思九朝云豪喊一声。 然后她转过身，双手挽于身后，姿势清凉，眸光冷沉，“王爷，这里没啥看头，不如出去整些美食。您不知道吧，其实我厨艺很不错，会烧好多新鲜的菜式，一起走，我弄给你吃。” 话语讲得热络，语气却冷清。 东方昊的眼眸很深，盯着她，象是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 楚思九不欲与他作眼眸互杀，撇一下嘴，淡定地说，“想吃就一起走。” 搭了个大架子，她趾高气昂地往外走。 …… 其实她步子迈得不大，耳朵高高竖着，听着后面的响动。 第171章 八菜，一水，一粥，共十样 没有声响。 只有冷冷的眸光印在脊背的寒凉。 楚思九感觉自己托大了，但她没脸回去，甚至脚步也没放缓，一路顺畅地走出了倚月楼。 然鹅，后面咋整呢？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刺杀，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独立面对人生。 于她而言，有安全感的坐标，是肃王府。 东方昊与跟班都在倚月楼里，她……进退两难了。 双臂环起，她皱着眉头思忖，是不要脸地折回去？还是大无畏地出发？ 正想着，眼梢撩到一抹月牙白，在阳光下折出淡淡的光辉。刚刚拐出来时，步子迈得挺大，倏尔，放缓了。 楚思九的唇角勾起了笑容，心情愉快得紧。 这么快就出来，这货应该没有推窗户。所以，他放过云豪和九公主了。 她偷偷地瞟他：面色冷俊，身形寒凉，眸子冷得象是要下出雹子来。这般样式，说明他有内疚情绪，心情极度不爽。 楚思九与他交手三年多，能够判断他的气性指标。 若生气的级数由低到高1-10，那么他这会儿的状态介于8的位置。 哦哦，既然他没有帮着坏人作恶，而且还是辣么好看，就勉为其难地哄哄他吧。 “王爷。”跨一步上前。 她笑得极腻歪，眼眉弯弯，唇角挂着两个酒窝。 “我在这里等你呢。”完全不理会他的黑脸，手指勾上了他的大掌。 “等我作甚？”声音凉丝丝。 “等你带我回府，给你做好吃的呀。”她眯起个眼，声音嗲嗲的。 楚思九若想来事儿，那也是杠杠的，小手勾搭了大掌还不够，顺势抱住他的手臂，软绵绵的身子就此倚住了他。 东方昊还是头一回享受这种待遇，气血上涌，心里头的那口郁气，缓缓缓……地往下落。 只是面色依旧高冷，爱搭不理的，却也没有甩了她的胳膊。 “秋季养肺，秋藕补人，王爷想吃酸甜莲藕？还是糯米莲藕？”声音里添了甜和糯，挠得东方昊心里直痒痒。 周身的寒气也往下落，“都要。” “那咱们赶紧回府去，池塘里的莲藕新鲜，趁天色亮，赶紧去捞几个。”咧起唇，楚思九笑得象只猫儿，眸中闪着狡黠的光芒。 其实啊，她不喜欢做菜。为了圆这个场子，她也是拼了。 东方昊淡淡地瞍她一眼，“真会做？” 楚思九哈哈道，“天底下哪有不会做菜的吃货。” 眸子还是凉凉的，脸色倒不难看，“先欠着，本王还有事情要做，过几日再吃。” 啊哦。 楚思九突然有些不确定，手臂松开了些，狐疑地看他，“您……推窗了没？” 东方昊的面上立时罩上了一层寒冰，冷冷地瞪她一眼，袍袖一扬，顾自往前走去。 哎！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楚思九挠了挠额角，站在原地不动。 是往前走，卖萌撒娇地做东方昊的跟屁虫？还是往后走，找那只会与她卖萌撒娇的云朵跟屁虫？ “不是说没啥看头么？”前面那位爷不高兴了，止了步子瞪住她，“要不要本王陪你回去继续看？” 切你个大爷，楚思九立时挂上一脸的谄媚，“哪能呢，王爷走前头，我断后。” 东方昊不乐意，继续瞪着她。 呃？ 几个意思？ 楚思九侧过头，狐疑地看他。 “过来。”见她这么没觉悟，东方昊只能给出个明确的指示。 揣了几分的小心，楚思九慢悠悠地走过去，离了半臂的距离时，大手伸过来，一把握住她的小手。 袖袍轻缓地扬起，两人的心里头跟着扬起些暖意。 走起，又随便聊起。 “王爷，我还会做莲藕排骨汤。” “唔。” “还有肉沫藕盒。” “唔。” “莲藕蜂蜜水，止咳润肺的。” “唔。” 暂时想不出菜系，于是静下来。 东方昊不满意了，斜过眼瞟她，“还有呢？” 楚思九懊恼地白他一眼，“莲藕而已，哪有那么多的做法。” “八个莲藕菜。” 东方昊冷眸黑沉，眸底意蕴非凡：别以为你卖了乖，便可以将今日之事掩过不谈，说不出八个莲藕菜，看我如何收拾你。 楚思九眨巴了几下眼，直觉危险。 “莲藕小米粥。” “不是菜。” “那蜂蜜水也不算？” “唔。” “还差四个？” “唔。” 楚思九拧起了眉头，口中念念有词，脑回路更是空前地活跃。作为一名资深吃货，其实也没有那么为难。 “莲藕小丸子、莲藕焖肉、凉拌莲藕、金瓜莲藕三明治。” 东方昊眼神儿古怪地看她一眼，“都会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问？ 哈哈两声，“必须得会啊。” “唔。”东方昊伸手揽过她的腰，扯到怀里搂着，“八菜，一水，一粥，共十样。本王会提前一日通知你准备。” “哦。”楚思九闷闷地点了头。 见她一副吃瘪的模样，东方昊舒坦了，唇角抿出一条淡定的弧度。 “除了弹琴、唱歌、下棋、写字、画画、绣花、骑马、做菜，阿九还会什么？” 哟，说得还挺全乎。 经过他这么一总结，楚思九瞬时觉出了自己的高大上，姐姐技多不压身，玩转古代不商量啊。 “最重要的没讲，我会赚银子。”她强力补充。 眉梢儿挑起，明显地得意洋洋。 东方昊撩她一眼，又拍拍她的脸，“银子本王会赚，你会花就行。” 撇一记唇，她极之不屑，“花自己赚的银子，心里头踏实。” 东方昊板起脸，认真地思忖起来，是不是让李槐去新烟翠边上，也开个青楼？亏些银子没关系，若是能断了阿九的财路，她会老实一些吧。 啧啧，封建土豪的世界观真是灰暗呐。 楚思九哪里知道这货在打这种歪主意，她还在拓展思路，考虑自己还有啥特殊的技能。 珠宝设计师的名号是没办法见光滴。 跑酷、游泳、攀岩这一类还待开发。 暂时来讲，没啥好讲的了。 “没了，就会这些。”她诚实地摊摊手，“不过，我打算学些防身的技术，练功房已经备好了，日后还会开发出新的技能。” 东方昊眉头一蹙，垂头看她，“阿九想练功夫？” 楚思九昂一昂头，理直气壮道，“当然，求人不如求己，女儿当自强。” 眸子危险地一眯，声音暗沉，“有本王护着，你还不放心么？” 楚思九垂下眸，不打算接这一句。 今日护我，明日呢？命是自己的，当然得自己操心。 第172章 阿九，本王是你的 见她不语，东方昊似是想到了什么，幽幽地在心底叹一声。 阿九还是不相信我。 然而摆在眼面前的形势，她也确实没法相信。 东方昊已然想通了。 之前在落月堂时，阿九不肯回答“她的心中是不是只有他一人”的问题，也是因为，她不相信他。 所以，她才会笑嘻嘻地在新烟翠开出“肃王妃花落谁家”的赌局。 或许，在她说出“活快一日是一日”的话时，已经把自己摒弃于他的生活之外了。 心头猛地一颤，忍不住抱紧了她。 鼻间萦绕着女人特有的气息，很温暖，很好闻。他深深地吸一口，闷闷地说，“阿九，本王是你的。” 声音里是满满的无奈。 楚思九的心里头象是被蜜蜂蜇了一口，麻麻痒痒又疼痛难当。 她轻轻地“恩”一声。 然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 凡事靠说是不够的，得用行动来证明。 东方昊是个务实的大男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但是现在的情况确实复杂，便是他想起来也是头痛不已。 外公与忠勇侯的这场肃王妃之争，表面上看陷入了僵局。实际凭谁都明白，外公的胜算渺茫。 所以，一贯不抛头露面的慕容晴雪，也出来参加花会。她应该是得了外公的授意，为自己争取业城第一美女及才女的称号来的。 没料想出师不利，被阿九折了风头。 外公原本就恨死了阿九，这个回合下来，恐怕会对阿九出手吧。 东方昊蹙紧了眉头，他虽然有自己的打算，却架不住意外太多，他只有认真防范，见招拆招。 还有十皇妹。 今日他因为阿九的态度，没有推开窗户。失了这个机会，十皇妹肯定会北嫁姬瀚浩。 接下来，她肯定会闹。 然而自作孽不可活。 做了，失败了，就要认。 …… 二人都揣了心思，兀自思忖着。 一路上遇见不少人，见二人牵着手，轻缓地迈着步子，很有些郎才女貌，琴瑟相和的味道。 私底下都在议论。 “楚氏做肃王妃那三年，与肃王爷参加花会的次数甚多，从未见过二人这般亲密。” “原先也不知道楚氏竟然有这般旷世才情，诗书画琴都是世间罕匹，当得上大余国第一才女了。” “长得也好看呀，五官精致，尤其是那份落落大方的气质，就算站在倾城美女慕容晴雪的边上，也不逊色呢。” “晴雪小姐的才情样貌也很惊人呐，肃王爷真是有福之人呐。” “若晴雪小姐入了肃王府，肃王爷会宠哪一个？” “自然是晴雪小姐，男人都爱新鲜。” “你看肃王爷看楚氏的眸光，温柔有爱，必然是楚氏。” 于是乎，两下里就这个话题，争执起来。恨不得立时去新烟翠设一个赌局，只是不知道这个答案该去哪里求证？ 顺便提一下，新烟翠的赌局是开放式的，任谁都可以设。只是赌资由新烟翠代管，赌局结束后，抽一成的费用而已。 最好赚的钱，莫过于此。 大半年后的某一日，刘文成愕然发现，他们在赌局分成里赚的银子，已经超过了与青楼头牌的分成。 这是后话。 这会儿，东方昊与楚思九已然走至倚月楼的门前。 车夫把马车赶过来。 “我先送你回肃王府。”东方昊垂头看她。 “哦。”楚思九点头。 实话讲，今日真是挺累的，当然，主要是心累。 上了车，她靠着门板，一副累瘫了的表情。 东方昊默默不语地看了她一眼，勾手从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壶茶，倒一杯给她，“呶，喝一口润润唇。” 楚思九撇他一眼，冷不丁地撒起了娇，“喂我。” 东方昊似是不能相信，斜了头看她。 瞧了两秒，相信她是真的说了那两个字。 唇角微微勾起，他果真举了杯子，喂她。然后就来了兴趣，再倒一杯，继续喂。 一连喝下两杯茶水，楚思九摆了手，“够了。” 东方昊意犹未尽，眸子盯着她的水润的唇角，好想做些什么。 楚思九莫有猜中他的心事，随便寻了个话题聊。 “王爷，今日之后，那些皇亲贵族们应该相信，印象画廊是我开的了吧。” 东方昊眸光深沉，心不在焉地应一句，“原本就是阿九开的。” 楚思九挑一挑眉，“可是大家都认为我是草包，玩不了这种高雅艺术。” 东方昊撩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她，“今日之后，阿九的头衔要换成美女与才女了。” “美不过倾城呐。”楚思九叹一声，这东西主要靠基因。 “哎？”她想起件事情，美眸扬起，“你那个美得泡冒儿的表妹，不仅有北域血统，还很懂得北域的文化哦。” 东方昊不咸不淡地瞥着她，“阿九嫉妒了。” 楚思九晃了晃脑袋，很不以为然，“北域很牛逼么？不就是大漠残阳绿洲戈壁嘛，那里的小曲儿，我也能弹几首的。” 东方昊的眸子又深了，垂下头，状似无意地问，“阿九去过北域？” “我没去过北域。”楚思九眉眼不变，信口开河，“楚府曾经请过一个北域息慈国的琴师，弹琴之余，会与我们讲北域各国的故事。” 楚家已经灭门了，任她说什么都行。 东方昊似是信了，眸子在她的脸上停了一瞬。突地，他伸出手挽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好。 声音淡淡然，面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表妹的母亲是北域苑莎国的公主，父亲是外公胞弟的嫡二子，一直在北地国做生意。这二人也不知是如何遇上的，总之就成了亲。之后他们一家住在苑莎国，表妹七岁时，方才回来大余国。” 楚思九微怔，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对于北域她只知道个大概，不清楚苑莎国是个如何的存在。 “表妹的父母呢？” “她十岁那年，一家三口回去省亲，正值苑莎国被北戎围攻，舅舅和舅妈都死了，只有她一人逃出来。之后，她由外公教养，三年前才来的业城。” 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便把慕容晴雪的身世交待清楚了。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抿起唇，表妹不仅自带强大的美人儿光环，还自动切换成红颜薄命的模式。 十岁成了孤女，被土豪大爷爷教养，勤学苦练，目标肃王妃。 原本以为熬到了楚家灭门，楚氏下堂，便可苦尽甘来。哪里知道，被忠勇侯府嫡女截在了半道上。 若韩李两家嫡女的侧妃位子不能动。王爷府的标准配置为：一正妃二侧妃，轮到她的，只有侍妾这张冷板凳了。 啧啧，前途堪忧哇。 楚思九没有考虑自己处境的觉悟，就事论事，幸灾乐祸地替这位倾城国色“哀叹”了一番。 第173章 但是，父皇不会答应 把楚思九送回王府后，东方昊便去了慕容府。 慕容晴雪已经回来了，在厅堂里与老太爷絮话，把今日花会的情况讲与他听。 其实，就算她不讲，老太爷也已收到情报，知道了七八分。 “倒是听月梅讲过，楚氏的琴技很高超，原本以为再好也及不过你，没料想她竟然有能力弹出《沉阳》，低估她了。” 慕容晴雪强忍着心头的妒意，轻声道，“她的诗书画也很高超，周家公子给她评了之最。” 老太爷眉宇蹙起，犹疑着说，“那几句诗已经传扬开来，看似简单，却寓意深刻，不若她一介女流想得出来。不过，字与画都是当场写的，作不得假。如此来讲，楚氏也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了。” 慕容晴雪低垂了头，默默不语。 老太爷知道她的心事，淡淡地瞟她，“再如何，她也是楚家女。皇帝灭了楚家满门，又让她喝了绝子汤，这一世她已无翻身可能了。” “可是王爷对她，情深意重呢。”慕容晴雪的眼圈红了，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东方昊含情脉脉看着楚思九的神情。 “昊儿看着性情冷淡，其实很重情意。楚氏做过三年肃王妃，总归是有些情义的。你若能得了他的宠幸，未来他也会这般对你。” 老太爷的说法倒是与东方芸的相同。 慕容晴雪心念微动，眼眸跟着闪了闪，不知道该不该与老太爷提东方芸的事情。 正巧，崔管家进来了，“老太爷，王爷来了。” 慕容晴雪的面上立时浮出了笑意，她在业城呆了三年多，私底下里见到东方昊的次数屈指可数。 于她而言，见一次面，便是多一次机会。 在她的殷切目光中，东方昊步态稳健，姿态贵雅，款款地走进来。 “见过王爷。”慕容晴雪行一个标准的贵女礼。 “唔。”东方昊几不可察地蹙了一记眉，眸光凉淡之极。 老太爷一直在观察东方昊的表情，见他对慕容晴雪还是一脸的不待见，心里头也是叹息。 年轻时，他也是风流倜傥的美公子一枚。 完全是照着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替东方昊选的慕容晴雪，还精心打造了这么多年。任谁见了都是惊为天人，啧啧称道，可就是入不了这个外孙的眼。反而把楚氏那个刁蛮女捧在心头，死活不撒手。 好吧，总算今日得知，楚氏这些年都是藏拙，才情甚至超出晴雪一筹，算你有眼光。 东方昊是老太爷自小带大的外孙，心疼得紧。 他自小丧母，成长过程中百般的艰辛，吃了好些苦头。 难得他有喜欢的女人，就算给盛宠，老太爷也无意见。但是，肃王府世子必须由慕容家女子的肚子里出来。 “晴雪，你先出去，我与昊儿有些话要聊。”他的脸色很平静。 “是，爷爷。”慕容晴雪乖顺地行个礼，低着头走了出去。 余光里，那个俊美绝伦的王爷，依旧没有看她一眼。 忧桑啊。 纵然全世界的人都说她最美，又如何？慕容晴雪憋屈得心肝脾胃肺都揪在了一起。 …… “崔文，泡一壶雨前松雾茶来。”老太爷知道外孙好这一口，每回来都会泡给他喝。 “是，老太爷。”崔管家连忙应下。 东方昊淡定地落座，“外公喜欢喝白茶，也泡一壶来。” “是，王爷。”崔管家笑吟吟地退下去安排。 只要不谈肃王妃的问题，这爷孙俩相互关照，气氛很是和谐。 然鹅。 “肃王妃的问题，你考虑好了么？”老太爷上来就问。 东方昊蹙起了眉，沉吟片刻，他淡淡道，“外公，今日我过来，是与您商量十皇妹的婚事。” 这件事情也重要，老太爷皱起了眉头。 “皇帝想两家统吃，已经找你舅舅谈过了。就慕容家的利益而言，自然是让芸儿嫁去北地国有利。但是芸儿性子急躁，闹将起来，也是有些吃不消。” 东方昊发现慕容晴雪没有把花会里发生的事情，告诉老太爷。 手指在椅靠上轻点了两下，他字斟句酌地说，“这回恐怕由不得她了。” “嗯？”老太爷狐疑地看他。 东方昊也不瞒他，将东方芸害人不成反害己的事情讲了一遍。 “如此讲来，芸儿得罪长公主了？”老太爷混迹官商两头，看问题的角度很是刁钻，此时一语中的。 东方昊点头，“皇姐最讨厌被人利用，皇妹这招棋原本就是错的。” 老太爷叹一声，“芸儿年少不懂事，敏玉在后宫沉浸多年，竟然会纵容她做出这种丑事。” 东方昊眼眸深邃，淡淡地说。 “无意外，明日起，业城会有九公主与云豪私通的流言起来，姬瀚浩是北地国的皇子，身份尊贵，自然不能求娶这种名声的公主。孝亲王与长公主会在幕后做推手，父皇原本就想统吃，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十皇妹嫁去北地国会成为定局。” 这个逻辑是通的，如此一来，老太爷也脱了干系。 不是外公不努力，而是你自己蠢，作死了自己。 大不了多给些嫁妆吧。 慕容家的两大支柱都决定撒手了，东方芸的命运就这么定了。 两壶茶都上来了。 崔管家见二人都有些老神在在，吃不准他们在谈什么，明显老太爷也不想让他听，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肃王妃的问题，你如何？”老太爷旧话重提，眸中带了太多的期许。 东方昊既然来了，便知道会谈到这个话题。 “外公难道不知道，老忠勇侯与东方皇室的约定，是国之根本，父皇根本不可能违逆的。” 他泛泛而谈。 老太爷浅浅地喝一口茶，眸中泛起些精光，“若昊儿坚持，忠勇侯府也不能这么没皮没脸，非要把嫡女嫁进肃王府。好歹，你救过燕欣怡的命，他们总要给些面子的。” 东方昊浅浅地勾一记唇，“但是父皇不会答应。” 老太爷无语了。 同为开国先贤，楚家被灭了门，东方归一就算是作秀，也要守住东方皇族与忠勇侯府的约定。 “晴雪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做侍妾吧。” “王爷后院一正妃两侧妃，外公您觉得该如何？”东方昊把皮球踢回去。 老太爷冷静地看他，饱经风霜的老脸慢慢地松缓下来。显然，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很多回了。 “韩家嫡女蛊毒祸害肃王府后院，早就应该贬为侍妾。” 第174章 甚至，更强 东方昊的眸子微微一闪，对于这个说话，他一点都不意外。 或者说，很多人都是抱了这个想法，包括皇帝东方归一。 肃王妃的问题，一直拖而未决，很大的原因在于，皇帝啃不下韩相庭这块硬骨头。 “韩家掌了朝堂的二成半势力，韩明珠不是那么容易动的。”东方昊波澜不惊，淡淡言之。 “皇帝把芸儿嫁去北地国，至少要还给慕容府一个肃王府侧妃。”老太爷激动起来，唇角抖得厉害。 一边还拿手指着东方昊，态度极其强硬，“还有你，肃王府的世子，必须从晴雪的肚子里出来。” 东方昊蹙起了眉，他就知道外公会拿东方芸的这桩事情来说事儿。 之前他答应帮东方芸，也有这一部分的考量。 紧一口气，他眯起眼，“朝堂之上，都是各方利益的博弈。楚家灭门之后，韩李两家争执颇多，却这件事情上守望相助。舅舅做了这些日子的丞相，应当知之甚深，总之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 慕容老太爷那个气啊，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让晴雪入府。 他若上心，可以从皇帝手中，强行救下楚氏嫡女。这会儿，连一个侧妃之位都弄不出来，当真以为他老迈天真了？！ 然而他说的都在理，只有忍住一口气，与他动之以情，“昊儿，外公并不反对你盛宠楚氏。但是她已经喝了绝子汤，而你总归要有自己的子嗣。谁生不是生，晴雪是慕容家的嫡女，你就当是给外公一个念想，立她为侧妃，生一个肃王府的世子。那样，外公百年之后，也可以安心去见列祖列宗。” 东方昊的心里翻江倒海了一番，看向老太爷的眸中涌出些复杂。 沉吟片刻，他淡声道，“外公，父皇对母妃情深意长，他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老太爷目光沉了沉，不辨喜怒地盯着东方昊，略带敲打地说，“外公老了，没几年可以活了。有生之年也就这么点念想，你不要敷衍我。” 东方昊双目凝起，慢条斯理地答一句，“外孙知道了。” …… 聊完了正事，老太爷让崔管家把慕容晴雪叫来。 “下个月是皇后的生日，晴雪绣了一幅百鸟朝凤，你拿去送礼吧。”老太爷吩咐道。 “好的，外公。”在这种小事情上，东方昊从来不与老太爷对着干。 慕容晴雪欣喜若狂，面上熠熠生辉。王爷肯拿她的绣品送皇后，是不是说明老太爷已经说服了王爷，让她入肃王府入妃呢？ 当然，她也知道形势，并不奢求正妃之位，能够做到侧妃，为王爷诞下肃王府的长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心里头欢喜，眸底的爱慕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声音轻柔，“王爷，晚膳想吃什么？我去安排。” 东方昊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说了句无关的话，“十皇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慕容晴雪心里头一个咯噔，眸中浮过一丝慌乱，“王爷，公主表妹没有与我说过什么。” 然而，暗示是有的。 东方芸得意洋洋地与她表示，今日九公主会上演一场好戏，之后，便会乖乖地嫁给姬瀚浩。 她生了疑。 东方芸引诱姬瀚浩时，她就坐在边上，看了个透彻。综合东方芸讲过的话，她猜出了大概。 之后，东方芸独自出了门，去做她的局。 又之后，一环接着一环，套到最后，竟然套到了自己，她也是醉了。 这个公主表妹啊，脑子不灵光呀。这个局若是由她来布，必然严丝合缝，不出一点毛病。 叹息归叹息，她也知道回天无术。 此时，被东方昊问起，她还是有些心虚的。 东方昊倒不认为这桩事情她会有份，见她略有些惊慌，单纯地认为她是怕受到牵连。 淡淡地瞄她一眼，“这几日，业城会有不少的传言，你呆在慕容府里不要出去，免得闹出是非。” 王爷这是在关心我吗？ 慕容晴雪又惊又喜，美眸潋滟闪着莹光，“多谢王爷关照，晴雪定会乖乖地呆在府内，不出门。” “唔。” 东方昊不再看他，转头向老太爷行一个礼，“外公，我还有应酬，先回去了。” 老太爷一直观察着二人的互动，与之前比较，有些进步，却还不理想。 皱了皱眉，他吩咐道，“晴雪，去将那幅百鸟朝凤的绣品拿来。” “哎，爷爷。” 慕容晴雪欢快地应一下，脚步轻盈地走了出去。 “昊儿，外公最近身子不太爽利，你让陆道仁过来住几日，帮我调理一下身体。”老太爷慢悠悠地说，眸光很深。 东方昊与老太爷斗了这么些年，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好的，明日就让他过来。”他淡淡道。 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 陆道仁是个话唠，几日下来，肃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能从他嘴里听个七八成。 他也是无奈，东方昊的口风太严实，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 一刻钟后，东方昊从慕容府里出来。 身后跟了个小厮，手里捧着精美的长匣，里面是慕容晴雪绣的“百鸟朝凤”。 老太爷特意让崔管家展开了给东方昊看。 那是一副长约半丈，宽约两尺的大绣图。以素色的锦布为底料，线条笔法流畅，大小飞鸟群集，凤凰居中，气质宽厚，隐含母仪天下之寓意。 “晴雪的绣功了得，这副绣品，她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完成，上面的每一只鸟都是栩栩如生。拿去送给皇后，很是得体。”老太爷介绍着。 东方昊冷眯着眸子，看了一会儿，淡淡地“唔”一声。 他心里头有想法，阿九若是肯花心思，也能绣出这般的绣品。只是她心思玲珑，不会喜欢这种中规中矩的图式。 坐上马车，东方昊的眸子又落到匣子上。 不得不说，慕容晴雪确实是个天赋极高的女子。 长得漂亮不说，在当世名家的教导下，所学的每一样才艺，都达到让人惊叹的高度。 也有可能是她父母早亡，无所依赖，加之性子高傲，比别人刻苦努力吧。 东方昊不太愿意把心思花到她的身上。 随便想了想，便转去楚思九那里。 琴棋书画绣，都是要基本功的。阿九心性随和，平时的作风也颇懒散，怎么看都不象是会下苦功练习之人。 除了那些诗她自述为李白所作，其余每一样都是出手不凡，丝毫不逊于自小发奋努力的慕容晴雪。 甚至更强。 难道真的是天赋异禀？ …… 第175章 小道，消息，也开始流传 东方昊想得出神。 然而，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猜得出来，这世上还有如楚思九这般的怪胎--带着前世的记忆投生而来。 所以，自出生之始，她便有着成熟的心灵，超强的理解力与耐心。 简单点讲，她就是个开了外挂的神童。 四岁开始，楚思九逛完了楚府，又不耐烦玩那些真正小孩的幼稚游戏。让她骑个木马玩一天，太白痴了。 想来想去，只有逛街去。 大人自然不同意，她就闹，那段时间，楚府里头，鸡飞狗跳。 被罚过几回，打得狠了，她在床上躺几日，养好了继续闹。 总不能打死她吧，实在没辙了，楚家的老太爷亲自出马与她谈条件。 最后约定，上午由府里的老嬷嬷带她出去逛街，下午她乖乖地在府里学习。 自此开启了她的开挂人生。 琴棋书画针织刺绣，专业技术类的来什么学什么。三重四德，相夫教子类的，听一次睡一次。 女礼学得好，做得差。 楚家老太爷的嫡弟，是大余国很有名气的仙冠道长，一生云游在外，每两年回楚府住十日。 他与楚思九有缘，喜欢与她讲一些比如乐极生悲，福祸相倚之类的话。 思想境界与老庄一般无二。 他断言，思九非凡，让楚老太爷不要管她太多。从此，她就等于拿了免死金牌，更加的随心所欲。 一年前，老太爷先行去逝，仙冠道长归来奔丧。 他不哭反笑，赞其躲过一劫。 他与楚思九秘密交谈过一回，第二日便坐化归天。他交待的那番话，楚思九根本听不懂，很久以后，方才明白其中含义。 她不禁慨叹，这世道，果真有好些神秘之事。 她带有前世的记忆，仙冠道长则有未卜先知之能。 …… 梅花小院内。 “夫人，王爷回来了，然后又出去了。”春环去膳堂端菜，碰到主院的小厮，八卦了几句。 “哦。”楚思九不甚在意。 她脑子里已经盘算过了，今日东方芸念歪了经，关键时刻东方昊没有帮她补救，等待她的必是北嫁之路了。 这只蠢公主嚣张得很，定然不肯消停，这几日定会死缠着东方昊，且有得闹呢。 “夫人，韩侧妃今日又去李侧妃的小院了，足足呆了两个时辰。”春环今日一直呆在府里，消息灵通着呢。 楚思九挑了挑眉，这桩事情么……也不算意外。 前日新烟翠里传来的消息里，有提到：韩相庭与李乾联合进宫面圣，重提当初皇帝与他们的约定，肃王妃会从这两家的嫡女中产生。 于是。 韩家支持李婉做正妃。 李家支持韩明珠为侧妃。 新任忠勇侯得了消息后，跟着跟了宫，与皇帝大讲了一通燕家与东方家的历史渊源。 慕容云浩也没闲着，立时跟进。 这形势乱得哟。 “出来后是红光满面？还是灰头丧气？”她随便问了句。 “听说是若有所思。”春环说。 “然后呢？” 楚思九觉得有意思，府里丫鬟小厮都有做间谍的潜质。 “然后她就回晴川院了，再没出来过。据晴川院的丫鬟们说，她心事重重地回卧房睡觉了，午膳都没有用。”春环神秘兮兮地说。 “哦。”楚思九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 韩明珠嚣张任性，胆子大，与东方芸性情相仿。 难得这两只一起吃了瘪，一个搞不好会被贬为侍妾，另一个则面临北嫁北地国的危局。 活该。 她正想着，汪兴进来了，恭敬地行一礼，“如夫人，您用晚膳呐。” 楚思九笑吟吟地看他，“汪管家，有事情么？” 汪兴轻咳一声，面色严肃，“阿娇去世有些时日了，一直说要替她迁一处好地方。前些日子一直忙，今日小的出城挑了块风水宝地，又找命理师算了算，这个月二十日，于阿娇有利。小的想，要不就那一日操办丧事？” 楚思九的情绪立时就低落了，“有劳汪管家了，就按命理师算的日子操办吧。银钱上不要省，需要多少用多少，都由我这里出。” 汪兴连连摆手，“这件事情王爷有交待过，不会委屈阿娇的。银钱自然是王府帐上出，如夫人不必忧心。” 楚思九沉吟着，“那也行吧。” 之后，二人又探讨了一番细节上的问题。 汪兴走后，楚思九的情绪一直不高。 她是个明事理的人，表面上她替阿娇报了仇。实际那两个隐主不过是听人之命的杀手。 幕后主使之人依旧身居高位，逍遥自在。 捏紧了手指，她告诫自己：慢慢来，这些人和事，她都记着呢。 …… 【流言，指得是广为流传，且无流传依据的传言。】 关于九公主与云豪的流言，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刚开始，只是在业城的贵族圈里流传，一夜功夫，街头的茶肆酒坊也有人在小声地攀谈。 与之相配套的小道消息，也开始流传。 花会第二日，长公主大发雌威，杖毙了落月楼的八名下人； 九公主被皇帝软禁于宫中，终日抄写女戒； 孝亲王紧急入宫，与皇帝密谈； 十公主在慕容府，摔烂了好些贵重物件； 肃王爷闭门不出，十公主赶去肃王府时，吃了闭门羹； …… 这中间，有正确的，也有错误的。 比如东方芸确实在慕容府里摔了好些贵重物件，她也确实去了肃王府，却没有吃到闭门羹。 东方昊见了她，耐心地给她分析情势，让她不必心存侥幸，老老实实回宫，等着北嫁吧。 东方芸哭了两刻钟，东方昊面色冷硬，无动于衷。 最后，他给了一句忠告，“姬瀚浩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高高兴兴是嫁，哭哭啼啼也是嫁。事已至此，何必让自己的未来夫婿心里不痛快呢。” 东方芸见回天无术，红肿着眼皮，忧伤地回了宫。 然后，她便生起了病。 就此消停下来。 皇帝知道内情，长公主一早就把事情的原委与他做了详细的交待。 最后，她说，“十皇妹对自己的皇姐下手，父皇要给她些教训。” 长公主自小跟着太后，行事果断，甚有威信。 她轻易不与皇帝提要求，若是提了，必然要答应，否则发起威来，皇帝也是很头痛的。 更何况，东方归一原本就想两头统吃，长公主平白的往他手上递了借口。 他自然爽快地应承下来。 三日后，他将姬瀚浩请入宫，二人装模作样地商讨了一番，当即下了诏书，将东方芸许给姬瀚浩为正妃。 第176章 此役，他成了最大的赢家 说到姬瀚浩。 又是嘿嘿两声。 那日在倚月楼，他莫名其妙地吃了一记闷棍外加两记手刀。 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见到的是云豪。 “怎么是你？”他气怒交加，他是北地国横行霸道的三皇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当即就想跳起来与他对打。 云豪按住他，眉眼绽开，笑得像只狐狸，“三皇子，你交好运了。” 姬瀚浩气呼呼地看着他，瓮声道，“何来此言。” 云豪挑起眉毛，眸光灿若星辰，“只要你把在这里的事情都忘了，我可以许你三条好处。” “哪三条？”姬瀚浩斜眼瞍他，心里头还是不得劲。 “第一，我保证你娶到十公主；第二，我之前与你谈的，关于红叶山庄只与你打交道的条件依旧；第三，肃王爷不会找你麻烦。”云豪说得认真。 姬瀚浩的眸眼深沉了，“真的？” 云豪抿起唇，笑得极其妖邪，“真的。” 长抽了一口气，姬瀚浩环视了一番，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这是哪里？” 云豪轻笑着看他，“倚月楼。” 姬瀚浩蹙起了眉，回忆起自己过来的初衷，若有所思起来。 良久，他淡淡地应出二字，“成交。” …… 第二日，姬瀚浩听到了流言。 他哦了。 原来，十公主这么不待见他。 竟然设局害他。 心噻的同时，他也暗下决心，娶回去后，一定要狠狠地……哼哼。然而他是真心喜欢东方芸，估计也不怎么下得了手。 此役，他兵不见刃血，成了最大的赢家。 至于云豪与九公主。 赐婚的圣旨没有同期下达。九公主依旧关禁闭，抄女戒。 这一回，云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折损公主的名誉。皇帝心里头很不爽，不打算这么快如了他的意，要吊些时日。 云豪不着急，有孝亲王这尊大佛在，九公主铁定是他的。 他打算死守业城，直到抱得美人归。 …… 几家欢乐，几家愁，还有一家看热闹。 楚思九置身事外。 因为要给阿娇办丧事，她心情也不是太好，整日里默默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朵得了云豪的指示，把楚思九当成祖宗那么的供着。 “如夫人，那日真是多亏了你，你不知道啊，我那小心肝扑腾得有多厉害，生怕肃王爷推开了窗。从此，我与寒冰哥哥就劳燕双飞，风飘云散了。” 她说得夸张，惹来了水寒冰的一记冷眼。 楚思九幽幽地瞥她，“云朵，你们红叶山庄是不是有个专门教成语的夫子？” “恩？”云朵果断一愣。 “别人出口成章，你和你大哥出口就是成语。”楚思九确实好奇，不开玩笑地问。 云朵懵一阵，“幼年时，确实背过成语，难道你们不背的吗？” 楚思九淡笑一声，“当然有背，不过没你们背得这么溜。” “哦。”云朵的脑子转了转，没觉出异样，继续捧着楚思九表忠心，“大哥说了，从现在起，你就是咱们红叶山庄的大恩人，但凡用得着红叶山庄的地方，尽管开口。” 楚思九眼珠子转了转，确实有用得着的地方。 “恩，你稍等。”她转身去了工作间。 云朵准备了一大堆的溢美加表忠心的言辞，没说完就被晾在在院子里，好不甘心啊。 “寒冰哥哥，如夫人真是个实诚人呐。其实那一日，大哥让我诳她，想把她骗去红叶山庄，威胁肃王爷。被她识破了，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她嘟喃着。 水寒冰眸光一闪，盯住她，“我的话都忘了？” 云朵耸了耸肩，“十公主很嚣张，大庭广众之下说侮辱如夫人的话。大哥觉得如夫人也许想报复一下十公主，就想试一试。” 水寒冰冷眸凝起，“你们不了解她。” 云朵嘟一嘟唇，“是啊，因为之前被拒绝了，大哥就没再指望她。哪里知道，关键时刻，她竟然出手相救。你真是没有看到啊，肃王爷当时已经打算推开窗了，却被如夫人简单的几句话给喊走了。大哥说，由此可见，肃王爷对如夫人是真心实意的，十个十公主也抵不过一个如夫人。” 水寒冰垂下眸，气息甚是萧瑟。 云朵偷偷地看他一眼，继续说，“其实我觉得，如夫人也很喜欢肃王爷。那日在花会，我见她看向肃王爷的眼神，就象我看寒冰哥哥你的时候，是一样一样的呢。” 水寒冰拧紧了眉头，冷冷地瞟她，“云朵，我已经与你说过很多回了……” “好了好了，咱们不谈这个话题了。”云朵赶紧止了话题，走去边上的藤椅上坐好，默默不语。 水寒冰轻叹一声，也不语。 …… 楚思九从工作间里出来时，见到的是一男一女，各坐一方，相互不言语。 “吵架了？”她纳闷地问。 “哪有，我与寒冰哥哥青梅竹马，相亲相爱，哪会吵架呢。”云朵笑眯眯，立时迎过来。 水寒冰面无表情，恍若未闻。 楚思九管不了这二人的事情，她扬了扬手中的纸，“我画了个物什，你拿去给你哥哥，看能不能帮我做出来。” “哦。”云朵接过纸，仔细地看起来，“这不是云爪么？你要这物什干嘛用？” “当然是拿来攀墙爬山的喽。”楚思九见她认识这东西，挺高兴. “我在上面标注了尺寸，有收缩的功能，包括带着的绳子，也有粗细与力度的要求，不知道你们红叶山庄能不能做出让我满意的……云爪来。” 云朵不懂技术，却懂得壮声势，“如夫人，我二哥是做兵械的奇才。放心，一定能帮你做好。” 水寒冰探头过来，他有常识，一眼便看出这玩艺儿的强悍。 眸光微闪，“这是你想出来的？” 楚思九含糊其词，“在父亲的桌上见过。” 丞相府有些新奇的兵械图纸，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水寒冰怕触到她的伤心事，自然不会追根究底，仅淡淡地“恩”一声，便不再言语。 …… 就在十公主回宫生病的那一日，汪兴带了一众人等，去城外为阿娇举办丧葬大礼。 楚思九被东方昊拦在府里，不准去。按着这里的规矩，尊卑有别，她也确实不能去。 刘文成、小苏儿、春环都去了，肖剑带了几个十二卫也去了。 回来后讲，汪兴很上心，这回的丧事办得格外隆重，让楚思九安心。 然而哪里安得了心哦。 楚思九觉得自己心里的那根刺，有发芽壮大的迹象。 第177章 深爱，所以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一晃五日。 东方芸北嫁北地国三皇子姬瀚浩之事，已成定局。 黄昏时分，东方昊在梅花小院用晚膳。 “王爷，我听说十公主不肯接那份赐婚的圣旨？” 楚思九这里消息很多，关于东方芸拒接圣旨的版本有好几个。她纯粹好奇，打听来着。 东方昊淡瞟她一眼，那张冷俊好看的脸庞，略微有些生硬。 “阿九幸灾乐祸。” 楚思九笑了，眼眉儿弯弯，“她嫁的是北地国的三皇子，未来有机会登基做皇帝的哦。十公主前途光明，我羡慕还来不及，哪里会幸灾乐祸。” “阿九想做皇后？”东方昊抬头看她。 这话不好接，楚思九蹙起了眉头。 “想做，就有得做么？”她把皮球踢了回去。 东方昊的眸光停顿在她的脸上，沉吟不语。 “秋风起来了，荷花池里的莲藕刚刚好。王爷打算哪一日吃莲藕宴，我好提前做准备。” 楚思九扯开了话题。 “再过几日。”东方昊淡声道。 东方芸的事情不解决，他不舒坦。 “哦。”楚思九无所谓，最好他一直没想起来，等秋藕的季节过了，她也省了一桩事情。 “明日起，我会骑马来回。春环、陈家兄弟和秦陌人还是步行过去。”她与他通报。 对此，东方昊有心理准备，“云朵和水寒冰跟着你么？” “嗯。”楚思九点头。 “好。”有云朵在，东方昊不担心。 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二人默默地吃起来。没办法，最近业城流传的事情，都是禁区，很难拿来讨论。 “皇妹不肯接圣旨。”闷了半晌，东方昊终于说了这句。 “摔东西了？”楚思九挑起眸子。 “摔了不少东西，父皇恼火了，派人守住门，把她关起来了。”东方昊颇有些内疚。 楚思九默了。 吃了几口菜，她淡淡道，“身为公主，就得有做公主的觉悟，不如自己的意便摔东西，活该她嫁去北地国。” 东方昊轻叹一声，“她喜欢周启南。” 楚思九撇嘴，据她这里收来的消息，周启南听说十公主北嫁。大大地松了口气，摆明了不喜欢这个嚣张公主。 “您知道周启南喜欢谁吗？” 东方昊微怔，“谁？” 楚思九浅浅地莞起唇，“周启南隔一日便会去新烟翠，每回都是找的诗画姑娘。我听说，他看诗画姑娘的眼神，属于含情脉脉的那种。” 东方昊听八皇子东方俊说起过诗画，知道她长得眉清目秀，气质文雅，擅长吟诗，绘画的水平也是极高。 “周启南出身于翰林院学士府，算得上高门大院。就算他喜欢诗画姑娘，也不可能将她娶进门。” 楚思九啧啧摇头。 “男人对女人，若是不动心，只动下半身，那么姹紫嫣红各色芬芳，都可以弄进府去。若是动心，便会有一个欣赏方向。周启南喜欢诗画姑娘，说明他的口味偏向于高雅，需要与对方有精神上的交流。那么问题就来了，十公主骑马可以，谈诗论画只比白痴好一点。周启南会喜欢她？” 东方昊眸光微闪，慵懒地往椅背上靠了靠，“皇妹长得美，自有她的可取之处。夫妻之道贵在相敬如宾，周启南需要精神交流，可以继续去青楼。两者不予盾。” 楚思九语噻。 按这世的观点，这个说辞可以得满分。 “王爷的说法有道理，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便是十公主与周启南都认可、接受并且以此为生活的准则。然而目前来看，十公主这里行不通。” “为甚这么讲？” “王爷也说了，十公主喜欢周启南。以她现在死活不肯接旨的状态看，她对周启南岂止是喜欢，说深爱也不为过。女子爱男子，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十公主嚣张跋扈，哪里会允许周启南与别的女子一起。以她的思想境界，大概只懂得打砸杀这些手段，时间一久，这二人必成怨偶。” 东方昊认真地听着，冷眸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瞟着她。 深爱，所以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所以，阿九不让我纳妾，近旁的女子的身，是因为她深爱着我？ 思绪飞扬起来，目光灼灼地盯往楚思九。 “照阿九的意思，皇妹不喜欢姬瀚浩，所以就可以看他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喽。”他其实是在套话。 楚思九没往自己这里想，爽快地回答，“是啊，女人若是不在意男人，他爱与谁睡，便与谁睡。若是喜欢，心里头必然不痛快。” “所以阿九是深爱本王喽。”东方昊得意洋洋地看她。 楚思九愣住了，不是在说东方芸的嘛，怎么绕到她这里了？ 东方昊大掌伸过来，捏一下她的脸庞，霸道地说，“你是本王的女人，深爱本王是应当应份的，有什么好害臊的。“ 楚思九哪里是害臊，她是不想承认好吧。 反正都是他在自说自话，她还是可以不承认的。 垂下头，她顾自用起膳来。 东方昊的心情已然快活了，“春环，倒一碗米酒来。” “是，王爷。”春环急急地抱了一坛米酒过来。 斟满酒，东方昊独自喝起来，俊逸的眸子里尽是满足。 那晚，他迫不及待地把楚思九抱入卧房，用力地吻，一直将她肺里的空气都吸光，以为要断气为止。 “阿九，本王太高兴了。”他喃喃着。顺势又吻住了她的脖颈，一路往下，在她身上种上一朵又一朵爱的红梅。 楚思九的心情好复杂，这货死缠烂打的功力又加深了。 诶。 看在他长得辣么好看的份上； 看在他辣么喜欢她的份上； 看在自己也辣么喜欢他的份上…… 继续，快活一日便一日吧。 …… 尽管楚思九没有正面的应答，东方昊却执着地认定，阿九喜欢他，深爱他。 多年的付出，终于有了正确的回应。 东方昊的心情欢快地像是有鸟儿在飞。 当然，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本能还在，面色依旧冷板无颜，在旁人看来，与以往无甚两样。 只有汪兴、肖剑、鸣沙这样的亲信，才能看出他其实是高兴的。 东方芸的耐力很好，继续闹腾着。 失去了慕容家族的支持，她就算闹死在宫中，也无人在意。当然，她的母嫔例外。 “芸儿，你父皇已经颁下圣旨，你接不接都是定论了。”她苦苦地劝着。 “我死都不会嫁去北地国的。”东方芸疯了一般。 第178章 儿臣，坚持自己的想法 东方芸北嫁之事，表面上告一段落了。 至少新烟翠的相关赌局，在皇帝颂出圣旨的那一日，便结算了。 刘文成兴高采烈的点着银子，直呼赚钱容易。 “二小姐，您实在是太厉害了。” 楚思九满不自乎，“谁都知道黄和赌最来钱。” “话是对的，但是别人弄得都很低级，乌烟瘴气的，哪有您弄得这般高雅。”刘文成是真的服气。 楚思九笑而不语。 她出身豪门大院，做过三年的肃王妃，接触的人都是这一个层面的。起点高，做出来的东西当然不凡。 没看到她的画廊，生意也好得不得了么。 东方昊是个靠谱的，果真把她在花会写画的六幅字画拿回来了。挂于画廊的欣赏区，比远清散人的画还受欢迎。 围观者众。 之后，坊间便有传言，业城第一美女为慕容府里的晴雪姑娘。第一才女么，妥妥的就是她了。 此时，众人方才恍然大悟，肃王爷为甚会拿出江南封地换她的性命，这等天下少有的女子，岂能不保哉。 楚思九因此圈进了好些粉丝儿。 新烟翠的“肃王妃花落谁家”的赌局里，被人强行要求，加入她的名字。好些个没有政治觉悟的脑残粉，跟风投了她的注。 慕容晴雪的颜控粉丝们不乐意了，立时加了码。 哟，来劲了。 才女PK美女，两下里就这么干上了。 这二位水涨船高，正主燕欣怡反而无人问津了。 那哪儿行呐，人家也是有哥哥的。 燕欣朗自己不方便出手，但是他号称“业城三贵”，自然有人帮忙。讲义气的孝亲王世子东方毓立时过来救场。 忠勇侯府有北方封地作后盾，乃大地主也，有钱任性，至少要领先一个身位。 慕容老太爷眼线多，闻讯气急。他没有那么讲究，直接派出慕容云浩的长子慕容廷上场。 大余国首富一出手，领先两个身位了哈。 不巧，楚思九刚刚收了个强粉—云豪。 红叶山庄是做兵械生意的，大余国隐富第一名。他哪会坐视不理，明明肃王爷的眼里只有楚思九好伐。真爱无敌，你们这帮愚蠢的家伙，统统靠边站，本少庄主来了。 这三家踊跃地拿银子投票。 于是乎，刘文成的眼睛又直了。 …… 楚思九没理睬这些消息。 她很忙呢。 办完阿娇的丧礼，她开始教大贵和秦陌人写字与绘画的基础知识。 秦陌人感动得涕零，他父母早亡，跟着奶奶过活，九岁时，奶奶重病，觉得自己不行了，托人将他送去宫里。 虽说断了根，好赖有口饭吃。 穷人家的生活，不易啊。 因为长得好看，他被宫妃娘娘们抢，各个宫里轮流着去，好听点是伺候，实际上就是个玩物。 他是个小人物，进了皇宫这方大天地，哪个贵人都得罪不起。时间一久，便有了奴性。 被东方昊弄出宫完全是个意外。 刚开始，他以为楚思九与宫里的那些娘娘们一样，会把他当只雀儿一样的摆弄。 结果却完全不同。 她不嫌弃他是个阉人，不仅让他在九娘珠饰店帮忙，还让小苏儿给他算工钱。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待。 现在，他又可以与大贵一起，跟着她学习写字画画。 他哽咽着，“如夫人，奴婢无以为报啊。” 楚思九拍拍他的肩，“秦陌人，我教你，是因为我看出你有天赋，未来会有出息。你好好学，就是对我的回报。” 秦陌人不住地点头，学习尤其刻苦努力。 水寒冰在边上默默地看，二小姐天性善良，没有尊卑意识，对穷苦人家的小孩尤其得好。 她性格中的温暖部分，没有变。 然而他还是觉出了一些异常。 每日午膳前，楚思九都会在工作间里呆很久。 透过窗格，他可以看到她是在写字，把大贵从新烟翠里拿来的那些消息，记录到柜子里的本子上。 然后她就托着腮，长时间地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午，她会去后巷的练功房里做训练。 云朵是只好奇宝宝，见她满头大汗地做一些比如翻滚、猫爬之类的简单动作，也跟着练了几下，没觉出什么特别。 “如夫人，你这是在干嘛呢？” “练习啊。” “练这些动作作甚呢？” “提高身体的柔韧性，灵活性。” “哦。” 云朵似懂非懂，出去与水寒冰叽歪，“寒冰哥哥，如夫人打算练甚神功？” 男女有别，水寒冰不方便进去看，只能通过云朵的描述了解个大概。 “不详。” 楚思九玩的套路与他们的不同，就算大神也是莫名其妙。 …… 东方昊这些日子很忙。 秋收在即，几大商业世家提高收购价，在江南做收粮准备。宋佑紧急赶去过去，稳定大局。 李槐出去巡视茶叶生意，全国三百多个铺面的帐目也要清盘。 肃王府里每日有好些消息往来，需要他作决策。 皇宫里，东方芸依旧扛着，现在升级改绝食抗议了。 自己的女儿，还是会心疼的。皇帝把东方昊宣召入宫，“芸儿性子倔，你去劝劝吧。” 东方昊不干。 他面色严肃，认真地与皇帝行一礼，“父皇，儿臣过去劝，也不过是那些话，皇妹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能闹出花样。她要绝食，便让她去绝吧。饿惨了，自然会吃。” 东方归一眯起眼，“你不是最疼她吗？这一回怎么都不替她说句话。” 东方昊淡淡然，“父皇和外公都想让她做北地国的皇后，我说了有用么？再说了，这一回是她自己作。东方家的女儿，敢做就要敢当。” 东方归一撩起眸子，深深地看他。 “昊儿说得有道理，既然做了皇家的小孩，就要有担当。” 然而他真正想说的是下面那句。 抿起了唇，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了两下，“肃王妃之位争执已久，昊儿如何看呢？” 东方昊眉心微微蹙起，“儿臣说了不算，请父皇定夺。” 东方归一的面色沉下，“算或不算，都说来听听。” 东方昊面色自若，“忠勇侯府的嫡女年纪太大，慕容府的女子关系太近，儿臣一个都不要。” 态度坚决的。 东方归一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眉心轻跳了两下。 “燕欣怡今年二十岁，比你小三岁，哪里大了？慕容晴雪虽然是你表妹，中间隔了好几层，她又有北域血统，与你的关系远得很。” 东方昊摆出面瘫脸，“儿臣坚持自己的想法。” 东方归一也是服了，他虽然居于深宫之中，消息却是灵的。 今儿个是个机会，他索性给挑明了，“昊儿还是放不下楚氏吧。” 东方昊冷然不语。 东方归一的面色断然地沉下，声音冷厉得象是一把尖刀，直直地扎出去，“朕允你保住楚氏一条性命，已经是极限了，别的就不必宵想了。” 猛地一甩袖子，他愤然离去。 第179章 可惜，关键的那个人，不欣赏呐 东方昊很清楚皇帝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不以为然。 肃王妃的人选，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必定是燕欣怡。 但是，皇帝要从他口中得一个准信，是不可能的。他的口里，只会说出阿九的名字。 出宫的路上，他一直轻蹙着眉头。 不知为何，在忠勇侯北方封地查探虚实的海天，至今未有消息传来。可能是遇到困难了，他打算派海清过去增援。 忠勇侯府这种高门大院，竟然会把嫡女拖成了二十岁的老姑娘？这中间能没有些猫腻？ 站在宫门口，他尤其地想念楚思九。其实早上刚刚见过，但就是想知道她在干什么。 “去朱雀街。” “是，王爷。” 车夫应诺着，使劲挥一鞭，马车往朱雀街的方向踏踏而去。 …… 然而楚思九并不在画廊，她心血来潮，拖了云朵出去骑马。 “今日天气不错，咱们俩比赛，看谁先骑到北城门。” 云朵是个欢脱的性子，没事情都要找出事情来，听到挑战，精神果断一振。 “好啊，我赢了，你教我如何追寒冰哥哥。” 楚思九哈哈笑，“要是我赢了呢？” 云朵昂起头，傲骄得不要不要，“不可能，骑马这件事情，我只输给寒冰哥哥，大哥二哥都不如我。” 楚思九笑眯眯地横她一眼，“那我也要有彩头，若我赢了，你把袖箭送给我。” 那是个防身的好利器，她掂记很久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 云朵捏一记拳头，宣誓一般，“我一定会赢的。” 各自牵了马。 云朵骑的是一匹彪悍的黑马，红衣胜火，唇红齿白，英姿飒爽。 楚思九在心里叫一声好，扭过头轻声地问，“寒冰公子，这样的极品女娃，你竟然看不上？当心被人追走了，悔之晚矣。” 水寒冰冷瞍她一眼，“上马。” 楚思九嘿嘿笑一声，一个漂亮的侧身上马。 “云朵，若冲撞了老百姓，就算输哦。” “知道了。”云朵猛一夹马，嗖得窜将出去。 楚思九啧啧了两声，朝水寒冰做个鬼脸，“云朵妹子的性情还是急了些，又好胜。但是你性子和淡，你们俩若是成亲，刚刚好哇。” 说完也不看他的脸色，拍一记马背，也窜了出去。水寒冰抑郁地沉一口气，牵起马绳跟了上去。 朱雀街是闹市，速度不能太快，还需要些技巧。 这三人都是骑术高超之人，轻松地过去。后面就见仁见智了，从朱雀街到北城门有好几条路可以走。 云朵对业城不熟悉，选了中规中矩的一条。 路近，但是人多。 楚思九是地头蛇，脑子里有多条线路供选。上一世她玩城市定位很溜，此时更是如鱼得水。 嘿嘿，姐姐比的不是马术，而是定位移动噻。 马头一牵直接拐入巷子。 水寒冰跟得紧，精神高度集中，眼眸不时地侦察着周边的状况。 也不知道楚思九是如何做到的，七拐八拐地往前跑，好几次他都以为前方无路了，但是她总能找出叉路，继续前行。 难得的是，按日头的方向来看，北城门已经不远了。 “如何？厉害吧。”楚思九笑靥如花，面色甚是得意，“从前面的那条宽巷出去，就是北城门了。” 水寒冰紧一记眉，“二小姐记性非凡。” 楚思九笑着，“我四岁开始在街面上走动，业城的大街小巷就没有我不认识的，脑子里有一张地图的。今日骑马过来探路，待我神功练成，咱们过来‘跑酷’。” “跑酷？” “对啊，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楚思九也不解释，拍一记马背，雪球欢快地往宽巷跑去。 骑马有风，袍袖呼呼地漾着波纹，她眼神儿坚定，没有丝豪的犹豫。 她不知道前途会有什么？但是总要做好准备，捎带手再干些什么吧！ 水寒冰冷眸萧瑟，拍马跟上。 他的想法很简单，无论楚思九做什么，他都会奉陪到底。 …… 宽巷里头来往有人，二人骑得不快。 突地，楚思九眼眸一滞，眸光落在一名低头走路的中年男子身上。 多看了两眼，又凝起眉头想了想。 速度倒是没有放慢。 抬起头，前面就是巷口，她轻轻地拍一记雪球，直接奔了出去。 水寒冰自然没有落下，拐个弯，二人均消失了踪迹。 身后，那名中年男子停下了步子，又缓缓地直起腰，沉吟片刻，他调转身子，急急地往后面走去。 “能跟上么？”楚思九在巷口张头张脑地看着。 “自然可以，不过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水寒冰很坚决。 话是对的。 楚思九挠了挠头，没奈何地蹙起眉，“那人卖毒烧饼给我。” 水寒冰眼眸凛起，“你等着。” 旋即几步，他上了墙。 也不知道是如何办到的，那中年男子走得好好的，突地扑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楚思九觉得稀奇，探出身去看究竟。 却被人从后头扯了回去。 大神气定神闲，“走，赢袖箭去。” 楚思九立时反应过来，是这丫的搞得鬼。 “别弄死他，盯紧了，搞清楚他是从哪个院里出来的。”她关照他。 水寒冰冷嗖嗖地白她一眼，还用你讲。 ……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北城门前如平常一般拥忙。来往进出的以商人为主，他们赶着运载货物的马车，俱是行色匆匆。 没有望到黑马，也没有望到红衣。 云朵果然还没到。 这二只坦悠悠地骑马过去，寻个清静地角落，下马等候。 楚思九掂记着那个中年男子，蹙着眉头，心神不定。 “放心，没有两刻钟起不来。”水寒冰淡淡地说。 “厉害。”楚思九对大神有信心，眉头立时放了下来。 情绪一放松，逗弄的心思便上来了，“寒冰公子，你到底看云朵哪里不顺眼，讲出来，我让她改。” 水寒冰冷了脸，不搭理她。 还真是油盐不进呐，楚思九也是服了他。 闲着也是闲着，她掰起了手指。 “第一，你们俩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第二，她家世好，功夫高，长得更是貌美如花。第三，她性格好，虽然有些娇气，可是她不矫情。第四，最重要，她对你痴心一片。这样的女人不要，你还想要什么样的？” 楚思九觉得自己说得好有道理。 对啊，这样的女人不要，你还想要什么样的？ “帮我把马牵回去。”耳边飘来这么一句， 转回头，大神留了个迷一般的背影给她。 得，又白讲了。 慢悠悠地抬起头，云朵果然到了。 蓝天白云之下，一位风姿俏丽的红衣少女策马而来。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 这一幅视觉盛宴，就算她乃一介女子，也是看得心旷神怡。 可惜关键的那个人，不欣赏呐。 两情相悦就这么难么？ 第180章 我急，我真是急死了 “寒冰哥哥干嘛去了？”云朵跃下马，急急地问道。 楚思九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她笑眯眯地摊开手，“袖箭拿来。” 云朵想到了这桩要紧事，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嗔道“你们怎么这么快？我紧赶慢赶的，竟然还晚了。” 楚思九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愿赌服输啊。” “回去给你。”云朵很爽快。 袖箭虽然稀奇，对于她这个红叶山庄的正牌小姐来讲，却是小意思。 她又想起件事情，“你上回画的云爪，大哥已经将图纸送回庄里去了，昨日二哥让人传话过来，说是精妙绝伦，他要好好想想。” “恩。”楚思九点头。 她有心理准备，凭这一世的工艺水平，能做出五成象的就不错了。 “寒冰公子抓坏人去了，咱们自己回去。”她简单地做了解释。 “抓坏人？”云朵眨巴着眼，觉得好不可思议。 “之前追杀过我的坏人。” “哦哦。” 云朵连连点头，闲得无聊的时候，楚思九与她讲过自己被全业城杀手追杀的情景。 她听得气血上涌，只恨自己来晚了，没能大展身手。 “哪一个？” “做烧饼的那个。” “哇哦，这家伙不走运啊，竟然让你看到了。” “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嗯呐，有道理。你打算逮来如何处置？我可以让大哥帮你想办法，他很阴险，有好多奇怪的招式。” “云朵，阴险这个词，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 “用在别人身上是坏的，用在大哥身上就是好的。” “敢情你一直是在表扬他啊。” “那当然了，我大哥对外人阴险，但是对自己人那是好得不得了啊，绝对的性情中人，大情圣。” “评价真高啊。” …… 这两个女人放于一起，也可以搭起一台剧本。 刚刚走到朱雀街，便见到大贵从边上窜出来。 他象是受了某种惊吓，声音急促，“二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恩，怎么了？”楚思九凝起眉。 “王爷来了，见您不在画廊，很不高兴，正在内院等着您呢。”大贵被东方昊的冷眸撩了一眼，心里头寒颤颤。 楚思九不以为然地笑笑，“行，我知道了。” 自从那日，东方昊非说她喜欢他，然后就找各种机会粘着她，还会面不改色地与她讲一些带颜色的话，见她面孔红起，眸底便会掠起捉狭。 原先以为这货冷情冷性，走高端大气的霸道总裁路线。 现在看来，都是装的，装的，装的。 “王爷来了，我就不进去了，袖箭明日给你。”云朵与她打起了商量。她之前差点被东方昊开窗逮住，心里有一块巨大的阴影。 “行啊，你帮我把马牵去后巷的院子。”楚思九不为难她。 “好嘞。”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肖剑等在门前，见到楚思九与大贵一起过来，颇有些疑惑，“您那两个跟班呢？” “谈恋爱去了。”楚思九随便扯个玩笑。 肖剑愣怔，眸底写了“不懂”二字。 楚思九也不搭理，径自走了进去。 春环焦躁不安地站在院边，不时地朝外面张望，见到楚思九进来，面上立时浮出了笑容。 “王爷，您来了。”楚思九很淡定。 东方昊果然不高兴，眸子冷冷的，“过来。” 楚思九饶有兴味地看他，这货又想整哪一出？一边倒也缓缓地走过去，“王爷最近不是很忙么，怎么有空过来？” “本王不能来么？”东方昊的声音依旧很冷。 “当然能来，我还指望您关照生意呢。”楚思九随便应一句。 东方昊挑起眉，“千叶青又有画作要卖？” 楚思九呵呵笑，“他是个懒鬼，上一幅拍了那么高的价格，可以休息好一阵呢。毕竟物以稀为贵，她也乐得轻松。” “也对。”东方昊不以为然地点点头，顺手拦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好。 “想出去骑马，为何不找本王陪你？”声音幽沉，怪罪之意甚浓。 楚思九怔了一瞬，这货是责怪没有找他玩？ 这思维太发散了。 她仔细地瞧他，那双大而修长的眼眸里，竟然带了些委屈。 这画风，违和哦。 “那个，今日我是去骗云朵的袖箭的。”心里头一紧，不由自主地说了实话。 “骗到了吗？”声音沉哑，低下头，在她的鼻尖上琢了一下。 照理说，这二人也是资深**了，她竟然被那一瞬的触感，激得一个哆嗦。 心神儿也是一荡，整个人看着有些傻呆呆的。 东方昊对她的反应甚是满意，又问了一遍，“骗到了吗？” 楚思九瞬时回过神来，草，又被勾引了。 直起腰，她作出一副高冷的模样，“也不看看我是谁，论骗功，妥妥甩她十条街。” 东方昊勾了勾唇，好笑地问，“你是谁？” 楚思九一个愣怔，“我是泼妇我怕谁啊。” “泼妇还管骗？” “我这是加强版的。” “床上也能加强么？” “切，你这个臭流氓。” 楚思九暴起了，叔可忍，婶不可忍，老这么吃她的嫩豆腐怎么行？好赖也要让她咬一口。 玩暧昧谁不会啊，“我加强了，您扛得动么？” 东方昊的眸子深沉了，他不急不躁，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先忍着，本王说了，会加倍偿还的。” 轰了个去的，耳根子都烫了。 “把爪子拿开。” 她恨恨地说，跟这厚脸皮讲究不了。 东方昊松开她的下巴，又握住她的小手，“还有八个月多二十日，阿九不要急，本王数着日子呢。” “我急，我真是急死了。”楚思九口不择言，力求打击到对方。 东方昊的眸底闪过一丝揶揄，将她抱得紧紧的，“本王也急啊，委屈阿九了。” 楚思九无言以对，她已不再挣扎，你赢了。 一本正经地耍完了流氓，东方昊明显很愉悦，“阿九果然深爱本王，本王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楚思九放弃抵抗，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斗嘴归斗嘴，气氛还是很温馨的。 春环早就站去外面守着，不让人进去打扰。这些日子，王爷对如夫人好得不得了，她都看在眼里的呢。 “皇妹绝食了。” 东方昊知道楚思九八卦，会喂她些新鲜消息。 果然，楚思九精神起来，眉毛高挑，兴致勃勃地问，“皇帝把您召进宫了？您没去劝吧。” 东方昊发现她的直觉很灵，“阿九觉得我该不该劝呢？” 第181章 这话，符合她的人物特点 楚思九毫不犹豫地，“当然不该劝呀。这件事情已成定局，您又不是婆妈之人，拿什么去劝？不如给个冷处理。” 东方昊轻轻地叹一声，“我担心皇妹恨上慕容府。” 这倒是有可能的。 东方芸境界不高，极有可能做出迁怒于人的事情。日后她若做了北地国的皇后，也是个隐患。 可是，东方昊也有可能做皇帝的呀。 权衡了一番利弊，楚思九缓缓地吐出三个字，“您不怕。” 东方昊见她眸色沉定，似是思虑过一番，所以，阿九认为他会做皇帝？ 眸子闪了一道，不想就这个话题做深入探讨。 他这里消息多，随便又扯了一个过来。 “二皇兄与韩家嫡二女的六礼，已经过到下聘的阶段了。” “韩明月啊。”楚思九呵呵地笑两声。 韩家也真是奇怪，再怎么说，也是业城排得上号的豪门世家，养出来的女儿，却是一个比一个不带脑子。 东方昊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地瞟她一眼，“韩明月在花会上骂你，本王会给你一个交待。” 楚思九转了转眼珠，“您不会杀了她吧。” 东方昊的眸子一眯，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能不能活下来，要看她的造化。” 楚思九倒抽了一口凉气，“王爷，不必这么凶残吧。” 东方昊冷哼一声，“那是她的命。” 使劲地眨几下眼，楚思九表示没听懂。 不过她现在悟了，上一世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刀光剑影，在真实的古代，尤其是皇亲贵族的圈子里，确实存在。 比如东方昊这种有望登临大位的皇子，没有势力做后盾，心肠不硬心思不沉杀心不重的，走不到最后一集。 所以，他说杀，便杀吧。 …… 第二日下午，城外传来消息。 韩家二门嫡女韩明月，在去城外千佛寺上香的途中，被蒙面黑衣人远远地射了一支箭。 生死不明。 “韩明月就是花会时穿粉衫的那个嚣张女子吧。”消息传来时，云朵正在教楚思九如何潇洒自如地使用袖箭。 “恩呐。”楚思九得过东方昊的预警，神态自若。 “远距离射箭失败的可能性大，杀手一般不用这种方法。”云朵纯粹地技术分析，在她看来，直接操家伙上，然后一剑穿心比较直观，且有把握。 楚思九想起东方昊讲的“造化“二字，所以，也有可能是示威？ “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危害？也许人家并不想杀死她。” “恩，也有这种可能性。”云朵点头。 这二人都是心大的。韩明月被人射了一箭，九死一生。她二人却一致认为，射箭杀人的方法，不够致命。 叨咕了几句，继续低下头研究袖箭。 袖箭设计得挺好，小小的两个管嵌在袖臂上，套于左手小臂，每个小管里有两支单羽小箭，每次一发，速度极快。 云朵讲，这是她二哥云鸿专为她设计的，比传统的袖箭轻很多，戴着舒服。 “不想戴在手臂上，也可以拆下来，用法是一样的。” “嗯嗯。”楚思九仔细地研究着。 冷兵器再怎么强，也抵不过前世的手枪。聊胜于无，关键时刻出其不意，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啊，我觉得你应该练一样趁手的武器。”同为女人，云朵对楚思九的理解度高一些。 “我琢磨了一阵，你现在练的那些动作，都是为逃命做准备的。袖箭是辅助性的攻击物，真正打起来，作用也不大。” 云朵也是只聪明的，她的这番话，果断点中了楚思九的要害。 只是她不知道，楚思九怂人一个，前世十项全能，却不包括打架。 来了这一世，虽然不至于风吹就跌倒，走得也是娇弱女子路线。让她抡圆了与人对着干，臣妾做不到啊。 “刀剑无情，太血腥，一个不当心还容易误伤自己。” 这话符合她的人物特点。 云朵不勉强，嘟着唇上下打量她，“也不是只有刀剑，还有三节棍什么的。这样吧，我帮你想个称手的武器。” 正说着，水寒冰进来了。 他眸色一如既往的冷寒，瞧不出什么内容。 两只女同时凑上去。 “如何？查到是哪个院的吗？”楚思九黑眸乌亮，殷切地看着他。 云朵竖起了耳朵，眸子里有些小激动。 明确了目标，就可以冲出去打砸抢。 水寒冰瞟她们一眼，不疾不徐地走去院里的藤椅上坐好。 那两只女跟着转移阵地，云朵更是殷勤地递上一杯茶，“寒冰哥哥，累了吧，喝口茶润润嗓子。” 水寒冰接过茶，轻轻抿一口，又抬头看向楚思九。 “你想如何处置那个人？” 这话……甚意思？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呀。 “哪个院的？”她又问。 水寒冰的眸子落到她的脸上，淡悠悠的说，“慕容府的。” 楚思九不淡定了，面色微白，“肯定是慕容老太爷下的命令。” “你想如何做？”水寒冰的声音清冷，带了些不容置疑，“你想如何，便如何。” 意思很明确，就算杀了他，也可以。 “我想想。”楚思九简而言之。 “好。”水寒冰应下。 “云朵，这件事情不许外传。”楚思九敛着眉，一本正经地说。 “肯定不会外传，但是内传就免不了。”云朵没想到是这么个结局，吭哧着说，“我大哥阴险，让他知道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楚思九也是服了，“阴险”这个词语要重塑三观了。 “那就让你大哥不要外传，也不要内传。” “行，我大哥嘴巴紧着呢，不然哪会那么阴险。” 楚思九笑一个，“阴险“还是瓶万金油。 见她会笑，云朵的胆子壮了些，出个馊主意，“管他是谁呢，咱们也可以射一箭。” 楚思九呲起牙，给她一个“阴险”的笑脸，“你想红叶山庄与肃王府火拼么？你大哥有把握‘阴险’过肃王爷？” 说到东方昊，云朵心里的阴影面积又扩大了，心跳都加快了三分。 她连连摆手，“没把握，那一箭就不射了。” 水寒冰从街面上过来，路过茶馆店时听了一耳朵，知道韩明月被射了一箭的事情。 他追查过楚思九在马场被暗杀的幕后花絮。 此时颇有把握地说了一句，“韩明月这件事情，是报复。” 楚思九眉心一跳，也想到自己被射一箭的事情。 眸子扫向水寒冰，“在马场暗算我的，是韩家？” 水寒淡声道，“是睿王与韩家合伙干的。” 第182章 外人，不懂，但是福海懂 明确了一桩事情，再来讲下一桩。 水寒冰跟踪的--卖烧饼的那位，是慕容府的暗桩，铁勇。 他擅长化妆，跟踪，是慕容府的顶级探子。 那日被派去化妆成烧饼铺主，毒杀楚思九。没有成功，反而被肃王府的人擒去了。 领回来后，原本打算将他打发回白城，继续做暗桩。 包袱都打好了，却被一道命令留了下来。 慕容云浩刚刚上任丞相职务，探子的工作量巨大，原先的人员配置不够用。老太爷托了大，想着反正已经被东方昊查到了，就留着用吧。 铁勇有自知之明，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开肃王府。也不敢去朱雀街，生怕被楚思九看到。 然而，还是出了意外。 这两日，他一直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作为资深的暗探，他用了好些专业的手法，试图甩开跟踪之人。 但是那股森森的寒意，总也挥之不去。 直到第三日，才算恢复正常。 也不敢讲自己被人跟踪之事，也不敢继续呆在业城。往上面递条子：水土不服，身体不适，请求调派回白城。 慕容府家大业大，不会刻薄下属，立时派了大夫给他做身体检查，结论自然是无恙。 所以，还得呆在业城。 无可奈何，他只得加倍小心。 至于楚思九那一头，探明了他是哪个府院的人后，便对他降低了看守级别。 她老大现在有人呐。 城外面的那个“镖局”养了两个多月了，也是时候出来练练了。 快刀辛乃良，被誉为杀手中的劳模。 受水寒冰之托，过来业城建立杀手部落。他勤奋，有号召力，经费又充裕，没几日便拉出了一支有攻击力的队伍。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杀手隐于镖局。 对于这个绝世的设想，他给予了高度的肯定。也一本正经地弄了几个人，干起了镖局的生意。 首先便是给九娘珠饰店保了一趟镖。 感觉甚好。 他以为自己的老板是刘文成，很是感慨地拍着他的肩膀，“刘掌柜，你的视野很宽阔啊，之前我以为杀手最多占山为王，干些土匪的买卖。没想到，还可以干镖局生意？！这个思路值得推广。” 刘文成没想过推广这个经验，心里头发寒，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干了件改变行业生态的大事情。 杀手队伍组建了，却一直没给他们派任务。 刘文成让他把那些杀手分批派入城，要将业城的大小巷子都走熟了，方便撤退。 这个思路是对的，未来若是深耕业城，地形一定要熟悉。 到底是“孤狼”介绍的人，懂行！ 辛乃良的积极性又高了几分。 现在，终于等来了第一个任务，监视铁勇。 辛乃良高度重视，一来他也想去业城遛弯，二来当是练手。 带上徒弟，他进了城。 铁勇若知道自己原来被大余国两大知名杀手跟踪，不知道是何种表情。 …… 皇宫里，东方芸这只强悍的，还在正儿八经地绝食着。 与此同时，她的未婚夫--姬瀚浩，带了他的公主妹子姬芳华，入宫来了。 他怀里揣了一个精巧的白玉手镯，打算送给东方芸作定情信物。他寻思着，若皇帝是个识趣的，应该会把芸公主喊出来，与他见上一面的。 他还不知道未婚妻不肯嫁给他，已然闹到绝食的地步了。 公主妹子姬芳华知道他要进宫，死缠烂打着，非要跟着来，她的目的很明确，见一下自己的公爹。 当然，前提是她能嫁给东方昊。 然而这个前提么，建立在公爹能否看上她这个媳妇。 呃，逻辑有点混乱哦，可以媲美前世的鸡生蛋，还是蛋生鸡。 不管如何，总归是存了希望的。 姬芳华知道自己的气质与皇家的规范有点距离，在穿衣打扮上下了些功夫。今日她穿了一件雪玉兰的襦衣，配了同色的裙裤。 要想俏，一身孝。 这样的装扮，果然掩去了狐媚气息，垂眸而立不动眉眼时，也有几分义正言辞的端庄。 刚开始，皇帝真没怎么注意她，甚至没有把她往她的身上联想。 呃，又乱了，解释一下。 第一个她，是指眼面前这个--俏丽端庄的北地国公主。 第二个她，是指--名声在位，狐媚娇邪的北地国七公主姬芳华。 两下里都挺客气，皇帝还给赐了座。 对于姬瀚浩而言，上头坐的这位就是正儿八经的老泰山了。 他首先表示感激之情，感谢皇帝将千娇百媚的十公主许配于他。 然后便是表忠心，许诺将十公主娶回北地国后，一定会诚挚以待。 最后他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几个适宜婚娶的日期，特别说明，都是由北地国的高僧算过的，请皇帝挑选。 福满走下来，接了纸，拿回给皇帝。 东方归一看了看，这位北地国三皇子是个心急之人，这几个日期都在十月，无论选哪一个，这几日都要开始过六礼了。 想到后宫那个饿着肚子负隅顽抗的傻女儿，他也是心累。 直接点了最后的那个日子，“就十月二十九吧。” 姬瀚浩大喜，“多谢皇帝成全。” 等了片刻，见皇帝没有将东方芸叫出来的意思，他脸皮薄，也没好意思把白玉手镯拿出来。 找不出话来讲，只好介绍起身边的妹子。 “皇上，这是皇妹姬芳华，擅长琵琶，花会时演奏过一曲。” 姬芳华一直很老实地坐着，眉眼不动，甚是呆板。 东方归一有些诧异，专注地看了她一眼。 听说在花会上弹琵琶的北地国公主长得极其妖媚，可是这位……看着与传闻不太相符。 姬芳华终于有了反应，起身行一礼，浅浅地莞出一抹笑，“见过皇上。”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狐媚子的杀伤力更是惊人。 对着那双狭媚的眼眸，厚润的红唇，还有柔弱无骨的身形，东方归一竟然有了生理反应。 “公主不必客气，坐吧。”他淡定地说。 福海与皇帝朝夕相处了近三十年，对他的反应甚是敏感，顿时觉出了些猫腻。眸子也落到了姬芳华的身上。 这女子是狐狸精投胎来的吧。 气氛诡异起来。 姬瀚浩觉得气场不对，两下里一看，唇角抿紧了。 只有姬芳华懵懵懂懂，幻想着自己能入了皇帝的眼，将她许给东方昊为妻。 事实是，她确实入了皇帝的眼了。 出宫时，东方归一赏了他们好些东西，其中有一块紫雪玉佩，指定送给姬芳华。 这玉佩有讲究，外人不懂，但是福海懂。 第183章 所以，这一箭是双雕了 东方昊听说姬芳华得了一块紫雪玉佩，哑然失笑。 他现在已经很习惯与楚思九分享八卦。 “您的意思是，皇帝看中姬芳华了？”楚思九的眸子挑得老高。 东方昊解了一方后顾之忧，心里头愉快，唇角微微翘起，“对啊，父皇看中她了，没意外，福海已经在着手姬芳华入宫事宜了。” “这辈份很乱呐。”楚思九的心里头有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东方昊眼皮轻轻一挑，声音淡定，“姬芳华的亲娘只是个宫女，位份很低。父皇许她一个嫔位，便可以了。” 楚思九皱起眉头，“她明明觊觎的是您，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东方昊冷哼一声，“那是她想多了。” 楚思九无语，盯着他看了会儿，又默默地垂下眼帘。 这一届皇帝看中了女人，送块紫雪玉佩，下面人便会去操作。轮到这货做皇帝，不知道会送个什么东东。 想想就讨厌。 翻过身去，不想理他。 哦，忘了交待场景了，这会儿是午夜，二人刚刚行完半苟且之事，聊天呢。 东方昊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搂上她的腰，轻声问，“想什么呢？” 楚思九没法与他讲心事，懒懒地打个哈欠，“困了，睡吧。” 男人与女人在思维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女人是发散性思维，男人则就事论事。 在东方昊看来，阿九听完了他讲的事情，知道觊觎她的那个妖女，被父皇收走了，心里头安定了，于是困了，想睡觉了。 这个推理很顺畅。 他不疑有异，将她抱来自己怀里窝好，唇瓣覆到她的额头，温柔地吻一下，“唔，睡觉了。” 阖上眼，他真的睡着了。 楚思九的心里复杂得要命，虽然也是阖着眼，却死活睡不着。 这段时间，他俩的关系空前和谐，东方昊看着霸道，实际对她百依百顺，温柔体贴。 她迷恋地置身其中，舍不得破坏它。 所以，在听说慕容老太爷也有过暗杀她的行为时，她本能地选择了躲避。甚至不想让东方昊知道，她已经知情了。 她有新烟翠这个情报收集系统，最近传来的消息显示，皇帝对韩家施加了压力，打算把韩明珠贬为侍妾。 韩家内部也有纷争，嫡二系认为攀上了睿王爷，韩明珠败坏韩家门风，弃了也不可惜。但是韩相庭不肯，再怎么讲，韩明珠是他的亲闺女，他心疼的呀。而且，他始终还是看好肃王爷，这一步不能退。 今日这一箭，给韩相庭助了阵。 若韩明月一命呜呼，嫡二门与睿王爷的这层关系便攀不上。韩家还得回来抱东方昊这条大腿。 所以，这一箭是双雕了。 之前十九年，楚思九自在逍遥，得过且过。现今的她，心思缜密，小心翼翼。 情报越积越多，前后对照，可以看出不少内容。 她长久的思虑，想法也愈来愈多。 关于报仇这件事情，最初两眼一抹黑。 如今她已撕开迷雾，看到一条模糊的小径，途中布满横竖的荆棘与偶然冒头的怪物， 其实，她还是迷茫。 她时常回味自己讲过的话，“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你自己。更加不要被仇恨蒙住了眼睛，看不到世间的快乐与美好。” 她的快乐与美好，都在东方昊的身上。 然而他与她的身份，注定他们只会是一场风花雪月的相遇，只有过程，没有结局。 现在的爱越深，未来的痛越切。 甚至，现在相爱，未来相杀。 …… 四更的梆子响了，东方昊缓缓地睁开眼，手臂下意识地拢了拢身边的那个温软的身体。 心下微叹，却不得不起身。 掖好薄被，又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他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听着轻微的关门声，一夜未眠的楚思九侧身而卧，慢慢地，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五更的梆子响了。 楚思九顶了个大黑眼圈，怏怏地睁开眼，声音有气无力，“春环，我想再睡一会儿，别吵我。” 春环刚起来不久，一直站在卧房外，“好的夫人。” 她不敢走远，寻了个凳子坐在门廊前。 屁股还没坐热呢，便看到梅朵两眼冒光地跑进来，压着嗓子，急急地向她招手，“过来，有大消息。” 两个小婢女站到院墙的角落里，小声地交流起来。 “真的？”春环诧异地挑起眉。 “真的，我都看到了。”梅朵信誓旦旦地说。 春环的眉眼含了笑，啐道，“活该。” 梅朵也是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样，“是啊，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二人正愉快着，梅云端了盆水过来了，“你二人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春环笑眯了眼，“梅朵看到韩侧妃投湖了。” “啊？救上来了没？”梅云大惊失色，眉毛挑得老高。 “晴川院的丫鬟大声叫呢，侍卫大哥就在附近，立时就救上来了。”梅朵介绍得很清楚。 梅云后院经验丰富，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演戏呐。 “汪管家过去了吧。” “那我没看到，我只看到韩侧妃湿漉漉地躺在地上，丫鬟们拿了干衣裳盖在她身上。”梅朵说。 “哦，那应该没什么事情了。行了，散了吧。”梅云朝她俩挥挥手。 …… 主院里，汪兴匆匆地跑去卧房门前。 听动静，东方昊已经起来了。 “王爷，韩侧妃跳湖了。”他在外头说。 东方昊正在穿衣，闻讯顿了动作，“救起来了么？” “救起来了，已经抬回晴川院了，陆神医去了慕容府，他的小徒弟过来看了看，说无恙。”汪兴一口气把情况交待清楚。 “唔，你让膳堂做些滋补的药膳过去。” “是，王爷。” 汪兴的脚步声渐渐地远了。 东方昊无趣地勾了勾唇，韩家精于算计。韩明月中了箭，立时让韩明珠投湖，哀兵政策做了个全套。 做皇帝也要讲人情道义，父皇暂时不会贬韩明珠为侍妾了。 东方昊思虑深沉，便如下棋一般，这个局面于他而言，只是暂时性的利好，还远远未能解决他的问题。 缓步走出卧房，他淡声问，“如夫人开始疾走了么？” 汪兴愣了瞬，刚才慌慌张张的，他没注意。 使劲地想了想，“回王爷，许是听到了风声，如夫人没有出来疾走。” 东方昊点点头，思忖片刻，他吩咐道，“你去梅花小院带个话，就说本王今日想吃莲藕宴。” 第184章 此役，韩明珠的侧妃之位稳矣 梅花小院内，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楚思九，终于起床了。 “韩侧妃投湖？” 一边用早膳，一边听着今日头条。 “是啊，被侍卫救上来了，抬回晴川院了。陆神医的小徒弟过去看过，说是无恙。”春环是播报员，说得很是利索。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给了个评语，“她是故意的。” 春环点头，“奴婢也是这么认为。” 小丫鬟这几个月长了不少见识，也能识破这种拙劣的把戏。 梅云站在不远处，看着二人聊天，心里头说不出是个甚滋味。这几天，慕容府里逼得紧，非要她说些什么。 前日还把她弟弟派过来劝她。 她在慕容府也有些交好的丫鬟，从侧面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老太爷最近根本就没有发话，全是月梅在背后搞鬼。 她还听说，回去慕容府后，月梅做了晴雪小姐的贴身丫鬟。 换句话说，若晴雪小姐嫁入肃王府，月梅就是想当然的通房丫鬟，仍旧有机会做侍妾。 梅云一个头三个大，觉得自己恶鬼缠身了。 正想着呢，汪兴匆匆地走进来，目不斜视，他直接往膳堂走去。 “如夫人，王爷说他今日想吃莲藕宴。” “好的，我知道了。”楚思九的眉头皱起。 小三刚刚投了湖，这货倒好，居然想到吃了。 难道？ 她面色微微一紧，“汪兴，韩侧妃投得哪个湖？” 这问题听着奇怪，其实正常。 肃王府里有一大两小三个湖，彼此间有暗流相通，算是活水。但是相互间却隔了好些距离。 “韩侧妃投的是月影湖。”汪兴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 “哦。”楚思九松了口气，“一会儿你带些人，去荷花池里取二十节藕，洗干净送去膳房，我要用。” “好的，如夫人。” 汪兴明白了，若韩侧妃投的是荷花池，确实挺膈应的。 …… 韩明月被射一箭，韩明珠投湖自尽。 韩家两位嫡女的不幸遭遇，迅速地传扬开来。 传言，韩相庭气怒交加，往宫里递了拜见的折子，入宫面圣去了。 所以，就在楚思九坐于工作间，苦心研究那八个莲藕菜该如何做的时候。韩相庭义正言辞地要求皇帝替韩家做主。 他和稀泥，买一添一，顺便讲了韩明珠的委屈。 “皇上，微臣就此一个嫡女，入肃王府为侧妃已是委屈。她年纪小，被刁奴所害，此后终日以泪洗面。现在更是想不通，干脆投了湖。幸好被救了上来，否则，真是不堪设相呐。” 他情绪激动，更是声泪俱下。 好演员呐。 论演技，皇帝不逞多让。 面上浮出同情之色，声音缓缓，“爱卿节哀，朕会关照昊儿，不会委屈韩家嫡女。” 韩相庭面色悲愤地跪下行礼，“谢皇上体谅。” 此役，韩明珠的侧妃之位稳矣。 …… 韩府。 冀北暗隐门的门主曲项与幕僚刘夕，在书房等着韩相庭。 韩明珠投湖这一招，是刘夕想出来的奇招。这家伙审时度势，一击即中，也是人才一枚。 曲项带了十余弟子，在业城暗中调查隐主被杀之事，已经半月有余。 始终找不到线索。 韩明月被射一箭之事，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 “刘幕僚，您看隐主被杀之事，会不会与肃王府有关？”他眸光精亮，手指在椅靠上轻轻地点着。 刘夕心里点头，面上却是露出惊色，“曲门主为何如此想？” 曲项凝起眸子，“两位隐主功夫不弱，在业城，有实力斩杀他们的人，不会超过三人，肃王爷是其中之一。” “还有二人呢？”刘夕惊奇地问。 “肃王府如夫人楚氏的跟班寒冰公子和红叶山庄的少庄主云豪。”曲项查得很仔细。 “但是这三人都是使剑，隐主却是死于刀伤。” 刘夕乃一介文人，江湖之事于他而言过于高远，只能傻愣愣地说，“刘某愚钝，没有办法给曲门主建言。” 曲项也无所谓，淡淡地垂下眸子。 …… 韩明珠坐稳侧妃之位的消息传出，慕容老太爷坐不稳了。 把儿子慕容云浩叫来书房，研究对策。 “云浩，你怎么看？”他大喇喇地把问题抛出去。 慕容云浩已然听说了韩相庭入宫之事，皇帝已然发话，十匹马也追不回来了。他做了三个月的丞相，深深懂得官场的制衡文化。韩李两家势重，皇帝也是不得已。 但是父亲一心一意要把晴雪弄入肃王府为妃，还要生下肃王府长子。这件事情若办不下来，府里不会安定。 认真地想了想，他使了个推字诀。 “父亲，这件事情还是得昊儿出力。明日我去一趟肃王府，与昊儿商议，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老太爷冷哼一声，鼻子出气，“昊儿不想让晴雪入府，与他商议不会有结果。” 慕容云浩轻轻地笑一声，“父亲，之前您态度强硬，一直都在逼他，说不定他故意与您作对呢。我好好地与他聊聊，再怎么说，我也是舅舅，也许他会给我面子呢。” 老太爷的面色舒缓了些，“让崔管家过去通报一声，明日你早些过去。” “好的父亲，您不要为这件事情伤神，儿子会帮您办妥的。” 慕容云浩是个大孝子，之前楚家强势，他不参与这件事情。 现在么形势有了变化，在他看来，只要东方昊点头，晴雪就算入肃王府为侍妾，日后也能扶摇直上。 这里刚谈完，便听到外面有人叩门，还伴有轻婉的声音。 “外公，舅舅，晴雪有事商量。” “进来吧。”老太爷应了一声。 门吱呀地推开了，慕容晴雪款步姗姗地进来。 美人儿一露面，一股淡淡的香风扫了过来。慕容云浩也是不解，这般貌美又有才情的女子，竟然会入不了昊儿的眼。 她姿仪优美地行一礼，“外公好，舅舅好。” 老太爷的眸光微淡，“有什么事吗？” 名义上他是慕容晴雪的外公，实际两人的关系远着呢。当年若不是听说她长得漂亮，他至多将她送去最近的亲戚那里教养。 哪会费那么大的精力。 然而三年了，她都拿不住昊儿的心，真是白端了这张倾城美颜。 慕容晴雪经历过生离死别，品尝过世间最大的痛苦。她有心理创伤，性情高傲又敏感。 这几日，她感觉到了老太爷对她的不满。 心里头是满满的危机感，害怕不做些业绩出来，会被弃子。 紧紧地捏住手指，声音却很柔缓，“外公，听说公主表妹心情不大好，我想进宫去看看她。” 第185章 放心，本王扛得住 说到这件事情，老太爷也是气急。 面色秒变，极其不悦。 慕容晴雪不知所措，眸光哀婉地投向慕容云浩，发出求救信号。 慕容云浩心领神会，轻轻地叹一声，他说了与东方昊一样的话，“父亲，我怕公主恨上慕容家。” 老太爷的面色又变，心思沉了沉。 这个公主啊，真是不让人省心。明明是她自己作死，却真有可能迁怒于慕容家。日后，她若当上北地国的皇后，背地里使坏报复，就麻烦了。 思前想后，心里头不踏实了。 眸子转向慕容晴雪，“公主的母嫔传话出来，公主已经绝食三日，明日你就进宫去劝劝她吧。” 慕容晴雪吃惊地抬起头，立时垂下眸，“好的，外公。” “那个。”慕容云浩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讪讪然，“进宫时注意些，别被皇帝看到。” …… 外头很热闹。 楚思九这里却很清净，她在研究菜谱。 八菜，一水，一粥，共十样。 酸甜莲藕、糯米莲藕、莲藕排骨汤、肉沫藕盒、莲藕小丸子、莲藕焖肉、凉拌莲藕、金瓜莲藕三明治、莲藕蜂蜜水、莲藕小米粥。 她把每一样的做法标注出来，又按着华罗庚的统筹方法，做了安排。 总之是累死个人啊。 水寒冰眸子幽幽，若有所思地看着窗格里的楚思九。 “寒冰哥哥，如夫人已经讲与我听过了，她是在整理菜单呢。上回花会时，肃王爷要推窗拿人，无可奈何之下，她说烧菜给他吃，才救了红叶山庄一命。”云朵嘟着唇，心里还有些戚戚然。 水寒冰冷冷瞥她，没有说话。 云朵咬了咬唇，轻声道，“寒冰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如夫人，所以才不肯与我成亲？” “别瞎说。”水寒冰终于开了口。 云朵垂了眸子，面上写满了不解，“寒冰哥哥，我与你青梅竹马，从小到大，我样样依着你，只是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我问过好多人，他们都说我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可你的眼里为甚就没有我呢？” 水寒冰轻轻地叹一声，“云朵，你是个好姑娘……” “不要往下说。”云朵突地站起来，情绪激动，“寒冰哥哥，我只需要听到这里就够了。” 说完，她撒开丫子跑了出去。 类似的对话，进行过几次，水寒冰不以为然地转过眸子，透过窗格，继续看着楚思九。 她的侧影很沉静，气场淡定。 水寒冰愈来愈觉得她是一个迷，正常情况下，满门抄斩的幸存者，应该畏首缩尾，终日惶惶。 但她没有。 她审时度势，在夹缝中求生存。 最初她茫然，被迫退守，然后就稳扎稳打，小心翼翼地观察，盘算，谋算着开出了画廊、青楼、镖局，做出一个圆满的连环局。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她的隐性势力会不断地扩张。 她是楚家人，楚家与东方皇室不共戴天。 未来，她极有可能做出超乎非常之事。 水寒冰轻叹，但是他和刘文成一般，对楚思九有着非同寻常的信任。就算周围有再多的恶意，她的善良也会带她趟过这段险滩。 而他，会一直守护着她。 …… 肃王府膳房。 楚思九找了两个厨子打下手，正儿八经地做起了莲藕宴。 东方昊派汪兴过去打探。 一刻钟后才回来，神情很是兴奋，“王爷，如夫人真的会做菜。属下听厨子们讲，如夫人的菜谱匪夷所思，让人大开眼界。他们在边上偷偷学艺呢。” “唔。”东方昊点头。 他不以为然，意外的次数太多了，他已经有了免疫力。 “王爷，属下差点忘了一件事情。” 汪兴猛拍一下脑袋，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物件，递过去，“膳房的小工在荷花池打捞莲藕时，捞出了这个东西。” 东方昊接过来看，是一个黑玉发扣的扣环。 眸子凝了起来，突地，他站起身，稳步向外。 汪兴跟在后头，一直跟去了梅花小院。 院里头的几个丫鬟各司其职，正忙着。冷不丁地看到东方昊出现，都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行起礼来。 “见过王爷。” 东方昊也不理会，径自去了偏房的工作室。 没多久，他便出来了。 面色还是清冷，冷峻的眸子却舒缓了，周身散发着介于得意与愉快之间的混合气息。 这种情形算得上百年不遇，汪兴愣怔怔地看着他。 鼻子突地一酸，这些年，王爷真是绷得紧了。 …… 手臂挽于身后，东方昊走得潇洒自若，目标是膳房，他要去看看那个心口不一的女人，到底在整什么花样。 楚思九正在做莲藕小丸子。 莲藕切成细茸和新鲜肉糜放于一起，打入鸡蛋，再加入各种调料。捏成一个个小圆球，放到油锅里慢炸。 她眉眼专注，唇角微微勾起，落在东方昊的眼中，是温柔顺畅与甜美。 这样的阿九，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 心里头软软的，还带了一股子冲天的爱恋，直想冲过去抱住她，将她狠狠地揉入自己的身体，吻她疼她。 男人表达爱意的想法，就是这么的直接哇。 喉口轻咽了一下，“阿九。” 声音温柔之至。 楚思九抬起头，视线中的男人穿了一身亮竹纹的家常袍衫，面色清俊，气质淡雅，就算此地锅灶油雾烟气腾腾，也没能损了他那一身自然天成的皇家贵气。 颜值在线的人，就是辣么扛得住哇。 “您去看会儿书，马上就好了。”她莞唇轻笑，眸中也是温柔。 东方昊的眸子轻闪了一道，缓缓地走上前，“本王来检查你有没偷懒。” 楚思九微笑着夹起一粒丸子，“刚炸好的，尝尝。” 东方昊果真张开口，咬着吃了下去。有些烫，但是味道调得极好，挑起眉，“阿九好厨艺啊。” 楚思九呵呵地笑，“我是吃货，必须的呀。” 东方昊眯了眯眼，突地垂下头，唇角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额角，声音轻浅，“阿九这只泼妇，果然是加强版的。” 楚思九一怔，脑子还没有转过一道，便听到了下一句。 “放心，本王扛得住。” 声音沉哑，带着些痒丝丝的玩味。 楚思九只觉得脑子里“轰”一下，耳尖子又烫了。 这高冷货不看场合的随处耍流氓，合适么合适么合适么？！！！ 第186章 靠之，还不是一样 膳房里还有厨子、帮工，好多人。 王爷的热闹，是没有人敢看滴。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李侧妃入府时，过来笼络过人心，给他们每个都包过红包。言谈中，隐隐地透过些意思，未来肃王府后院是由她管理的。 下人们聚在一起时，会议论。 各种说辞都有。 然而，哪里及得上今日这生动的一幕。 是个人都不傻。 李侧妃被禁足，前王妃虽然被贬为侍妾，但是在王爷的心目中，地位还是超然的。 汪兴站在稍远的地方，看得更是真切。 他知道的事情多，梅云已经求上他了，把自己的处境与他详细地讲了一遍。包括如夫人中蛊毒时，月梅拦住不让她报信等等等。 现在么，她还在作，要给如夫人下绊子。 汪兴听得愣怔，月梅这货说她什么好呢。之前的事情王爷基本知道，所以才要了她一根手指。 吃苦不记苦，还要折腾？ 这件事情太严重，他得告诉王爷。 …… 东方昊终于还是被楚思九半哄半骗地赶出了膳房。 汪兴连忙迎上前去，“王爷，方才慕容府的崔管家过来，他说丞相明日一早过来。” 东方昊拧起了眉头，“有没说过来干嘛？” 汪兴紧了紧眉，“属下倒是打听了，崔管家没有明说，透出来的意思，应该是与晴雪小姐有关。” “唔。”东方昊眉头拧得更紧了，挽了手走在前面。 汪兴有心事呐，犹豫片刻，他继续说，“王爷您是知道的，月梅回慕容府后，做了晴雪小姐的侍女，想来那也是老太爷答应她的条件。她知道肃王府的好些事情，尤其是如夫人的事情……” 东方昊的眸子紧了，回过头去看他，“你什么意思？” 汪兴不敢隐瞒，将梅云的事情前前后后地与他讲了一遍。 “梅云也是慕容府里出来的丫鬟，她也不容易，被两头夹着。现在，月梅拿住了她的弟弟，一个劲地逼她，实在是作孽啊。” 汪兴之前还有些同情月梅，现在么，除了鄙视，再没有别的情绪了。 东方昊的眸子凉凉的，脑子里转了几道后，他淡淡地说，“本王会处理的。” 这话意味不明，汪兴有些担心，“王爷，梅云一直是向着如夫人的，您……” 东方昊抿紧了唇，“本王知道。” 不再多语，径自走去。 汪兴悄悄地抹了一把冷汗，担心自己给梅云惹了祸端，心里头怦怦直跳。 …… 餐桌还是搭在屋檐的走廊之上。 初秋时节，吹来的风还是暖融融的，墙角摆了些应季的大丽菊，五颜六色，随风摆舞。 这顿莲藕宴，吃得有滋有味又有……爱。 东方昊脱下了高冷清俊的外衣，换上了暖意融融的柔情蜜意。 五官还是原先的那一些，脸廓线条却舒缓了。唇角莞起，眸光温润，偶尔还会浮起捉狭与揶揄，蔫坏蔫坏的。 画风违和，却很温暖。 食不言的礼仪也抛了，暖风一般温柔地声音，“除了莲藕，阿九还会做什么菜？” 楚思九不是个爱做菜的，对于这种有指向性的问题，本能地选择了回避。 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我是吃货，专业是吃，不是做。” 东方昊勾起唇，似笑非笑地看她，“本王让你吃如何？” 切，三句不离颜色，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楚思九决定来个狠的，夹起一块藕盒，亮出一口小白牙，嘎叭脆地咬一口，嚼得尤其地给劲。 瞪住他，眸子里飕飕地冒着寒光，“我喜欢下大力气，咬着吃。” 哎哟妈呀，裤裆有风啊。 此情此语，是个男的，都会抗不住。 楚思九照旧亮着小白牙，咬得嘎吱嘎吱。东方昊唇角抽了两道，明显坐得不自然了。 小样，跟21世纪的女人抖三观，怂了吧！ 楚思九放出了心底的小邪恶，半笑不笑地瞅着他。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这只古代王爷的面皮厚度。 “阿九真狠。” 东方昊回过神来，幽怨地看着她，“也不怕折了自己的福利。” 楚思九原本是个嘴皮子溜的，然而两世加起来，没碰过几个不要脸的。 只好特无辜地看着他，“王爷，咱们能不能聊些有营养的。” 东方昊眉梢一挑，低低的声音勾了好些揶揄，“阿九想试试……营养？” “不想。” 再聊下去要吃不下饭了，为了对得住自己辛苦做出来的大餐，楚思九果断地鸣金收兵，撤退鸟。 东方昊满意地舔了舔唇，咬一口糯米藕，甜甜软软，与阿九的味道很象呢。 …… 后半夜的卧房内，又是一番旖旎。 唇舌交缠错落，空气沸腾又火辣。 楚思九口干舌燥，面色酡红，体内更是热潮涌动。 然而这桩事情，只能丫的一个人爽。 欲难望抑，她亮了小白牙。 “呲……”东方昊全身一抖，一把将她扯上来。紧紧地压住，报复一般地也上了牙。 楚思九全身抽紧，也发出“呲”的声音。 东方昊终究还是不忍，唇舌并用，温柔缱绻在她的身上点起一盏盏火花。 …… 这一战难讲谁胜谁负，总归最后王爷是满意的。 “阿九乖。”附过身，在她的唇上轻啄。 楚思九轻轻叹，还有八个多月，这日子真难熬啊。 她是个有问题就想着要解决的人，“王爷，咱们打个商量。” “唔？”东方昊正在玩她的秀发，卷起来又顺势散开，戳到皮肤痒痒刺刺，他玩得不亦乐乎。 “咱们以后能不能别玩得这么激情四射？”楚思九字斟句酌，却语出惊人。 东方昊愣一瞬，侧过眼去看她，“阿九不喜欢？” 喜欢个头啊，你喜欢才对。 楚思九腹诽着。 翻过身压住他，她很认真地说，“王爷，您是男的，生理特点明显，生憋着是有些不人道，也影响身体健康。我就当个技术活来做，定期帮您抒解一下，如何？” 她说得自然，反而东方昊的面颊上浮起了一道绯红。 他是尴尬。 光顾着自己爽，没有照顾阿九的感受。 蹙起眉头，他思虑起来。 “行不行嘛？”楚思九细声细语，与他撒起娇来。 东方昊扬了扬眉，心里头象是有一只猫爪子挠啊挠，痒痒的，酥酥的……忍不住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到身下。 火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里。 楚思九没想到这样也会引祸上身，“哎哎”了两声。 东方昊附下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咬一口，眸眼含着情，哑声道，“阿九如何讲，便如何。但是……” 他低下头，堵住她的嘴，舌头强硬地撬开她的唇，送上一个霸道的狼吻。 呼吸都要停了。 他终于停下来，喘着气，接出了下半句，“但是不能影响本王亲你。” 楚思九翻出一个大白眼。 靠之，还不是一样。 第187章 有一，便有二，何必折腾 第二日晨，天气不错。 辰时一刻，慕容府的大门前，驶出两辆华丽的马车，一前一后奔了两个方向而去。 半刻钟后，其中一辆停在了肃王府的门前。 汪兴得了东方昊的吩咐，守在门前呢。 见到慕容云浩从马车里下来，他立时殷勤地迎上前去，“相爷，您来了。王爷在厅堂里候着您呢。” 慕容云浩淡淡地莞起唇，姿态端庄地往里走去。 听到声响，东方昊走出院门迎接。 亲热地寒暄几句，二人一同走去厅堂。 汪兴着人泡了上好的茶叶进来，自己则悄悄地站于门前等候听传。方才王爷向他要了梅云弟弟的名字，他吃不准祸福，紧张着呢。 厅堂内，舅甥俩各自端了一盏茶，慢悠悠地喝着。 “这是今年产的黑茶吧，味道不错。”慕容云浩起了话头。 东方昊淡淡然，“舅舅喜欢的话，走的时候带一些去。” 慕容云浩也不客气，“好。” 然后又没了声音。 这两人都是以静制动的风格，头脑清晰，看准了才会说话。搁一块儿么，就尴尬了。 终于，东方昊开口了，“舅舅今日过来，所为何事呢？” 慕容云浩觉得时机差不多，放下茶盏，手指在椅靠上轻点两下，“昊儿，舅舅是想与你商量晴雪的事情。” 东方昊蹙起眉，不语。 慕容云浩吃不准他的想法，眉头凝起，“昊儿，你外公一把年纪了，只有这么一个心愿，你就不能成全他吗？” 东方昊一向敬重这位舅舅，不好继续装傻，“舅舅，我不想晴雪入府。” 他简单地给了答案。 慕容云浩没想到他答得这么干脆，“为何？” 东方昊倒也不瞒他，嘬一口茶，淡淡道，“我不喜欢她，给不了外公想要的。不让她入府，可以省去好些麻烦。” 慕容云浩倒抽了一口凉气，“昊儿，男人娶妻纳妾不外乎传宗接代，你贵为皇子，更有繁衍子嗣的责任。晴雪只是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外公管不了，也不打算管你盛宠哪一个，他只是要个孩儿而已。” 听来听去就是那些话，东方昊的心里头有些烦。 话题一转，他提了问题。 “舅舅，慕容家作为大余国的首富，家族庞大，从北地国一直到南地国，枝繁茂盛。照理说，大家的日子过得挺好，外公为何执着于朝堂政治，非要与皇族扯上干系呢？” 这话意味深长，听得慕容云浩的面色凝重了几分。 “昊儿的意思，是让慕容家族不要与皇族扯上干系？”他迟疑着问。 东方昊眸色从容，不疾不徐地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盛到极点，便是衰退。慕容家族若想求得百年安稳，还是平淡些好。” 有楚家灭门的悲祸摆在眼前，慕容云浩真心觉得他讲得有理。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子孙后代里，会不会出几个嚣张跋扈的。 若家道一般，造成的损害最多是独门一户。若盛极一时，如楚家一般，那就是举族的祸患了。 “昊儿所言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外公的心思，你也要体谅。或者你先如了他的心愿，把晴雪纳入府。后面的事情，可以看着办。”慕容云浩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有一便有二，何必折腾。”东方昊掸了掸袖子，摆出一副嫌麻烦的表情，“晴雪长得好看，才情也高，可以嫁个好人家。” 慕容云浩蹙起了眉头，认真思忖起来。 一方面觉得东方昊讲得有道理，一方面又觉得在老父亲那里不好交待，左右为难啊。 东方昊不搭话，拿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水面儿，轻轻地嘬一口。他很了解慕容云浩，知道他稳重踏实，不是外公那种刚愎的性格。 刚才的那番话，够他思量一些时日了。 “舅舅。”他突然发了声。 慕容云浩尚在思虑之中，闻言挑起了眉，“唔？” 东方昊勾了勾唇，随意地说一句，“慕容府里有一个叫梅士的马夫，可以送给肃王府吗？” 慕容云浩愣一瞬，“这等小事，让汪管家找崔管家要就是了。” 东方昊微微一笑，扬起声音，“汪兴，一会儿跟着相爷去慕容府，把梅士领过来。” 汪兴立时窜进去，对着慕容云浩行一礼，“多谢相爷。” 莫名惊诧。 慕容云浩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但是，只是一个马夫而已，能起什么波浪？他堂堂丞相一枚，哪会注意这些小人物。 正经事情聊完，又扯了一些闲话。 慕容云浩之所以会认同东方昊的那番话，是因为他这些时日做丞相，实在是做累了。 韩李两家势力危重，皇帝倚赖他平衡关系，好些事情便如走钢丝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 捡了几桩烦恼的事情，与东方昊好生唏嘘了一番。 快回府了，他想起府里头翘首以待的老父亲，眉头又皱紧了，“昊儿，外公那里，你不妨行一下缓冲之计，把晴雪纳入府再说。” 东方昊知道他为难，沉吟着说，“我会考虑的。” 慕容云浩点点头，如此他也算可以交待了。 之后，汪兴果然跟着他回了慕容府，顺利地把梅士领来了肃王府。 还是做马夫。 梅云感激涕零，拉着梅士就要给汪兴跪下。 “别别，这回是王爷亲自出手，要谢就谢王爷。”汪兴连连摆手。 梅云哪里敢去见王爷。 汪兴是个实诚人，轻轻地叹一声，“咱们这回啊，把慕容老太爷给得罪透了。日后，咱们就好好的在肃王府干。王爷最上心的人是如夫人，你好生伺候，就是报答王爷了。” 梅云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 慕容府里。 老太爷殷殷期盼地看着儿子，“你与昊儿谈得如何？” 慕容云浩确实是个稳重的，他知道老太爷的脾气，很清楚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父亲，昊儿答应考虑晴雪入府事宜。” 见老太爷的脸色还是凝重，他加上了自已的理解，“但是现在皇帝明显倾向于忠勇侯府，韩李两家又霸住了侧妃的位置。昊儿也没办法呐。” 这个是实际问题，老太爷的眸子动了动，“若是做侍妾呢？” 慕容云浩原本是这么想，现在思想有变化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不好吧，一来委屈了晴雪，二来，也坠了慕容家的名声。”他说。 老太爷气急败坏，靠到椅背上，恨恨地说，“韩家最可恶，竟然玩‘投湖自尽’这种把戏。难道要老朽也投湖不成。” 第188章 至此，她的目标完成了一半 慕容云浩惊起，瞪大了眼睛。 “父亲万万不可啊，咱们慕容家族乃大余国首富，日子过得滋润，不必要为了这些小事，损了自己的身体。” 老太爷一拍桌，怒目圆睁，“这哪里是小事？若是昊儿登基，晴雪的孩儿就可以做太子，慕容家族的荣耀都在这里了。” 慕容云浩也是醉了，“父亲，昊儿也是慕容家的孩儿，您又何必非要他娶晴雪呢。” “昊儿是慕容家的小孩不假，但是他的下一代，便与慕容家生份了。政治世家靠一代是做不强的，必须要两代以上，才能做到盘根错节的规模。” 老太爷的野心果然大啊。 慕容云浩在心底叹息，如若没有楚家的这个例子，他会认同父亲的观点。但是现在，他不再这么想。 福兮祸兮，难讲啊。 沉下心来，他好言好语地劝解了几句。 然而老太爷的思想观念已经成形，百劝不听。 他只好强调客观困难，形势是明摆着的，就算东方昊主观愿意强烈，也没有办法。 老太爷总算消停了，蹙着眉，琢磨如何与皇帝斗智斗勇。 这当口，慕容晴雪回来了。 她依旧端着一张倾城的容颜，步履缓缓，一颦一笑皆是风景。 “外公，公主表妹已经开始进食了。”她轻声道。 “哦。”老太爷不怎么在意。 慕容晴雪偷偷地看一眼他的脸色，继续说，“公主表妹答应与北地国三皇子姬瀚浩成亲了。” “哦？”老太爷眉毛一挑，颇有兴趣地问，“你说了什么？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 慕容晴雪抿了抿唇，美眸诚挚，“晴雪只是给公主表妹分析了一下形势，她饿了这么几日，精力不逮。刚开始时，也是不听，眼泪缓缓地流，很是可怜。然而形势比人强，慢慢地也就接受了。” 老太爷审视的眸光，定在她的脸上，“她有没有恨上慕容家？” 慕容晴雪笑得婉约，一丝破绽都看不出来，“就算嫁去北地国，公主表妹还要倚仗慕容家，她拎得清的。” 事实上，东方芸是有恨的，只是她恨的是楚思九。 慕容晴雪仔细与她分析了花会那日的情况。 “……楚氏明明与云朵在一起，可是咱们过去的时候，却只有她一人站着。照理说，她身份低微，见到长公主过来，应该低调退下。她没有，反而急不可耐地上来寒暄客套，拖延了不少的时间。您说，她会不会？” 东方芸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瞪起来，眸底的疑色逐渐地换成怒火，“原来是这贱人帮的忙。” 她饿得脑袋缺氧，抚住胸口，重重地喘着气，“肯定是她，肯定是她……” “这只是猜测，说不定她是在那里等王爷呢。”慕容晴雪忍着心头的嫉恨，面色轻松地劝着。 “不可能，楚氏一向与我交恶，哪里肯放过害我的机会，一定是她。”东方芸恨得牙痒痒，手指头捏得紧紧的。 “叫宫女传膳，本公主吃饱了才能报仇。” 慕容晴雪的唇角几不可察地莞了莞，至此，她的目标完成了一半。 …… 东方昊在宫里有内探，第一时间便收到了东方芸恢复饮食，答应北嫁的悄息。 而且，是慕容晴雪劝解好的。 他没有多想，在他看来，东方芸借慕容晴雪做梯子，自己爬下来了。 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因为这件事情里面有慕容晴雪，他没有讲与楚思九听。最近两人的关系融洽得很，他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晚上，搂着软软香香的身体睡觉，心里别提有多踏实了。 “阿九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他轻哼着。 楚思九纳闷，从他的怀里探起头，“为何这么讲？” 轻快地笑一声，指尖摩挲着她的唇，“猜猜昨日膳房的小工从荷花池里捞了什么东西出来？” 楚思九脑子复杂了，斜起眸子瞍他。 瞧那一脸风骚的样子，准是发现那个黑玉扣环了。 “什么？”被人抓了包，她的声音闷闷的。 东方昊俯下头，在她的额角亲一下，“三年前，你当着本王的面，往荷花池里扔的黑玉扣环。” 楚思九垂下头，往他的怀里窝了窝，“你有证据，那东西一定是我扔的？” 就知道她会这么讲，东方昊变魔术一般，从枕下下摸出一根黑玉插针。 “这是我在偏房找出来的。” 楚思九没辙了，当时只扔了扣环，插针她一直保留着，放在偏房的工作室里。哪知道这货进去了几次，竟然记住了。 “那又如何。” “不如何，本王很高兴。”东方昊搂紧了她，唇瓣贴着她的耳垂，好一通暧昧。 声音哑哑的，透着满足，“原来阿九一直有把本王放在心里。” 又自说自话了，楚思九表示不承认。 …… 第二日，楚思九也收到了东方芸答应北嫁的消息。 她没在意，随手往本子上记了一笔。 此时，她若是多想个几秒，也许……会有所防范，不至于事到临头，莫名惊诧。 然鹅。 此时的她，被另一桩事情分散了注意力。 “辛乃良被暗隐门的人堵在沿水街了。”水寒冰过来敲门。 “啊？”楚思九惊悚，急忙起身出来。 “为甚？”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方，这两家好比A和Z，中间隔了二十四个字母呐。 水寒冰的神情有些古怪，“辛乃良武功高强，重点在于，他使刀。” 使刀？ 这是个甚暗示？ 楚思九还是莫名，摆出一张无辜脸，“暗隐门不喜欢使刀的人么？” 话音刚落，她反应过来，还拖出了长音，“哦……” 韩家隐主是被那两货使诈，用刀杀死的。 她呲起了牙，心头暗暗叫苦，这一世若有度娘，输入三个关键词：武林高手，使刀，在业城。 必然得出“辛乃良”三个字。 见她明白了，水寒冰不再解释原委，直接讲了解决方案，“我让云豪去处理了。” 楚思九四下里望了望，难怪云朵也不见了。 “把暗隐门引去红叶山庄，不地道吧。”她其实没甚压力，笑嘻嘻。 “红叶山庄不怕他们。”水寒冰淡声道。 楚思九抿了抿唇，直觉暗隐门没有那么好打发。这么顺藤摸瓜地下来，迟早找到她这里。 “咱们是不是想个办法，把他们的思路往沟里带带？” 水寒冰眉头挑起，双手环起臂，饶有兴味地看她，“二小姐想如何呢？” 半仰了头，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你稍等。” 窜回工作室，捧了一叠本本仔细地翻看。 半刻钟后，她窜回来，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芒，“你……干过栽赃陷害的事情么？” 第189章 阴影，正在散开 之前没干过，不代表之后不能干，也不代表干不好。 编剧：楚思九。 导演：水寒冰。 主要演员：云豪，辛乃良。 群众演员：云朵。 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此时，沿水街上，曲项与辛乃良已然大战了三百回合。 曲项乃一门之主，自有独到之处，双手执戟，虽年近半百，招式依旧使得虎虎有生气。 辛乃良三十而立，五短身材，功力却是深厚，一柄大刀舞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挡的气势。 二人势均力敌，杀得难分难解。 而且，双方都有助阵之人。 暗隐门的弟子十来个，站于边上跃跃欲试。 辛乃良手下的镖局杀手，纷纷朝这边赶来。 考虑到暗隐门有韩家撑腰，辛乃良感觉自己要吃亏。 他不知道，就这件事情而言，他背后有肃王府与红叶山庄两座大山，所以，胜利必定是属于他滴。 云豪与云朵是陆续赶到的，他俩不急于出手相助，站于一边围观，不时还给叫个好。 悄悄地，肖剑也来了，隐于人群中看热闹。 水寒冰赶到的时候，这两只已经战了五百个回合。累哈哈，又打不出结果，退去各自的阵营，开始动嘴皮子了。 “在下与暗隐门无冤无仇，曲门主为何过来找茬。” 辛乃良圆瞪双目，他少年成名，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未遇过一言不发，直接开打的寻仇滋事。 暗隐门退隐江湖多年，只与韩家有联络，曲项虽为门主，与人打交道的道行确实比较浅。 否则，上来之前，好歹讲讲清楚原缘。 “曲门主杀了暗隐门留在韩家的两名隐主，这笔帐当然要算。” 辛乃良一愣，隐主是哪根葱？哪根蒜？他完全不明白噻，难道是误会？刚想解释，云豪风姿飒爽地走将出来。 他先打了个哈哈，“曲门主威风凛凛，在下久仰了。” 曲项查过云豪，探知隐主死的那几日，他不在业城。所以，他是被排除了嫌疑的。 “云少庄主，客气了。”拱一拱手，他客气地说。 这当口，云朵站去辛乃良的身边，轻声道，“寒冰哥哥让你把这件事情认下来。” 说完她就退回围观的地界，混入人群深藏功与名，不解释。 辛乃良紧了紧眉，觉得自己莫名背上这个锅，有点冤。 冤不冤么，看云豪如何发挥。 “曲门主，您只看到暗隐门的人死了，有没有想过，他们为甚会死？”云豪的唇角含着笑，眸眼里颇多内容。 曲项怔住了，眸光微微闪动，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完全是下意识，“为甚？” 云豪双手挽于身后，浅笑盈盈地看着他，“曲门主，此处人多口杂，若不介意，在下请您喝一杯如何？” 红叶山庄还是有些声誉的，曲项不敢托大，但是他亦目露难色，“辛某如何呢？” 云豪装起了逼，昂起胸膛，端出一派宗师的气势，“辛总镖头，可否一起喝一杯？” 辛乃良一直混****做杀手，还是第一次被有身份的人称作总镖头，心底有一种微妙的情绪。 “云少庄主客气了，这一顿在下请客。”他豪迈地说。 大剧场到此落幕。 小剧场未公开，总之，这场酒喝下来，曲项虽然不至于与辛乃良称兄道弟，却也不再追究他刺杀二位隐主了。 其实到最后，曲项也没有仔细推敲，辛乃良有一举杀死两位隐主的能力么？ 也有可能，他认为辛乃良与他打成平手，所以……是个人都会高估自己，SOSO~~~ 因为要办这桩事情，楚思九破天荒地晚归了。 没办法，夜路走多了，害怕。 她得等两个跟班回来，护卫着，才敢回府。 这么，便被东方昊逮到了。 这货最近也不干正经事，到时间就来梅花小院逮她。 此时，他就坐在门廊前的藤椅上，眸光深幽幽，言语颇为玩味，“阿九迟到了。” 他已然收到消息，知道云豪在沿水街演大戏。 无意外，应该是水寒冰教唆的。他对小剧场的内容感兴趣，思忖着能不能从阿九这里探些眉目。 “也没迟多久。”楚思九嘿嘿地笑，一边缓缓地走去他的面前。 东方昊不多话，直接将她扯到自己的腿上坐好。 “抓住暗隐门的把柄了？”他轻声地问。 楚思九舔了舔唇，决定往云豪头上栽赃，还是笑嘻嘻，“云朵时常在我面前讲她大哥阴险，确实啊，花会时已然见过一回，现在是第二回。” 东方昊眼眸轻轻挑起，“哦？” “云豪与寒冰公子说，死无对证，他可以讲个故事的。” 楚思九垂着头，声音很轻，“他指控那两个隐主是采花贼，而且采得都是高门大院里的小妾。若事情传扬开去，暗隐门就成众矢之的了。” 东方昊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歪招。 “其实也没有冤枉他们，那两人确实有干过。”他淡淡道。肖剑有查过这两个隐主，所以东方昊知道些内情。 “真的？”楚思九瞪大了眼。 她是在自己的消息本本里，看到有人讲过，业城的隐卫有勾引小妾的风气，才杜撰的这个剧本。 古人重视名誉，采花贼是最下三滥的，为人所不齿。虽说她顶着报仇的名义，也要老实承认，这是件缺德事，心里头有些惴惴。 哪里知道，竟让她蒙对了。 心情顿时雀跃。 东方昊见她眉飞色舞，心头不解，“阿九为何这般高兴？” 楚思九眨了两下眼，“这件事情追到根子上，是我引起的。云豪缺德栽赃别人，我心里会不安的嘛。既然是真人真事，良心上就安啦。所以就高兴啦。” 东方昊浅浅地勾起唇，阿九果然是良善之人。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场戏根本就是怀里的女人策划的。 若他一早知道，心里头早早地竖起一根天线，断然不会放任楚思九在他的眼皮底下，搅起翻天的浪潮。 很多事情都没有也许。 比如现在，他也没有想到，那个温婉纯良的晴雪表妹，已经成功地挑唆起了东方芸的仇恨之心。 还在另一个怨毒女子--月梅的启发与帮助下，制定了下一步的计策。 并且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由此可见，她与李婉是同一款型的。区别在于，她的段位更高，如果说李婉勉强算是一朵小白莲，慕容晴雪大约就是传说中的莲花观音了。 …… 阴霾缓缓散开，当事人却浑然不知。 第190章 梳理，仇人分两层 连续十日，风平浪静，波澜不现。 楚思九的生活很有规律：跑步、上班、授课、记录、思考、吃饭、练习、回府、与东方昊一起的时间。 抽了空，脑子里还要构思千叶青的下一幅画。 很忙，很充实，很有爱。 新烟翠的赌局中，关于“肃王妃花落谁家”的投注，已经超过十万金。三家分庭抗礼，谁也不服谁。 有脑残粉去印象画廊给楚思九递小纸条，拉横幅，表达誓死捍卫的决心。 水寒冰冷眸幽转，不知道拿这些人怎么办？ 云朵则是嘎嘎地笑，“如夫人，行情不错哇。放心，我大哥阴险，一定能帮你守住赌盘。” 闻此言，楚思九实在忍不住，“云朵，你如此夸赞你大哥，他知道么？” 云朵转了转眼珠，不太确定地说，“不知道吧。” 水寒冰冷冷地瞥她，“知道。” “知道么？”云朵不太自信，拧着眉头想了想，“他阴险，知道也无妨。” 楚思九受不了了，捧着肚子哈哈地笑起来。 开心的事情有不少，整天都是乐呵呵的。 因为东方芸松了口，十公主北嫁之事，紧锣密鼓的操作起来。按照皇帝与姬瀚浩约定的成亲的日子，两国之间又用国书确定了。 成亲前，姬瀚浩都呆在业城，按大余国的规矩过六礼。 睿王东方铭是他名义上的表哥，这些日子，一直陪着他，在业城的各大权贵家族溜圈。 说到这里，还要提一下东方铭未来的王妃韩明月，就是被东方昊下令射一箭的那位。 她运气不错。那一箭射中了左肩。流了好多血，却没有死。 没死就继续过六礼，没意外，年前她便会成为真正的睿王妃。 韩家与东方铭都清楚，这一箭是东方昊为了报复他们联手刺杀楚思九，找人射的。 没有当场拿下人，事后也没找到证据。 发作不得，只有认了。 与此同时，怡王东方钰与李家的联盟进行的很顺利，下个月，李霞便会正式入府为怡王妃。 这些消息都已录入楚思九的消息本本里。 分散而来，梳理分析后，汇集而入。 在楚思九的心目中，仇人分两层。 一层是楚家的仇人：皇帝东方归一、韩家、李家，这三方为主脑，往下便是打手级别的。 一层是她的仇人：东方昊保下了她后，那些人，为了各自的利益，派出杀手追杀她。韩家、李家、睿王东方铭、怡王东方钰、慕容老太爷、威武将军府、镇武将军府、大理寺正、工部户部尚书府等。 所以，若要论及报仇，还得一分为二的来看。 她现在只是思考，却没有行动。 甚至她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报仇。有些事情便如多米诺骨牌，一旦推倒第一张，后面便由不得自己了。 日子随波逐流地过着，终于，她不动手，别人动手了。 …… 后半夜，窗外下起了雨。 楚思九有常识，应该是北方的冷空气南下，与暖空气相撞，冷暖气流交锋形成的锋面雨。 于是就会开始降温。 后一部分，对于窝在东方昊怀里的她来讲，没有感觉。 “醒了？” 东方昊感觉到她的动静，含含糊糊地问。 楚思九抱住他的腰，轻声道，“外面下雨了呢。” 东方昊帮她拢了拢被子，“睡吧，下雨天睡起来才舒服。” 两个人相拥相抱，又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四更时，东方昊照例起来，帮她掖好被子，又轻轻地吻一下，方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主院。 因为是下雨天，不用起来跑步，楚思九比平日多了睡半个时辰。 精神不错，大大地伸个懒腰，“春环，帮我拿衣裳。” 刚刚收拾妥当，打算去膳堂用早膳。 走到门廊前，听见外面有嘈杂的走步声。 梅朵从雨幕中里窜进来，神情慌张，“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要宣您去见皇帝。” 楚思九面色微变，扬起眸子看向院门。 福海带了八个御前侍卫，进来了。 “如夫人楚氏，即刻进宫见驾。”他是一贯的拖了半长音的公鸭嗓，听不出喜怒。 楚思九愣怔，这个阵势有点大哦。 祸？福？ 她一时判断不出，堆起个笑脸，“福海公公，我还未用早膳，可否容我包两块糕点？” 福海唇角一颤，到底是楚家的女儿，胆子忒大，还敢讨价还价。 “如夫人，皇帝说即刻。请不要为难咱家。” 话音刚落，他猛地挥一记手，“把梅花小院的丫鬟统统带上。” “是，大总管。” 御前侍卫开始启动，跟逮小鸡似的，把院里的几个丫鬟围到一处，又拿目光瞪住。 春环、梅云还好，另外三只的脸色已是煞白，有一只抖嗦着坐到地上，小声地哭起来。 楚思九的脸色也白了。 她大概猜出皇帝找她干嘛。 这桩事情可大可小，重要的是东方昊这货哪儿去了？ 手指微抖，又使劲地捏住。 扬起头，眸光投向身后的汪兴。 他冒着雨，急匆匆地赶过来，袖子不断地擦着额头。 “福海公公，王爷……王爷一早被慕容老太爷叫去了，我已经差人……去请了。您能不能……通融，对通融一下。等王爷来了，再带人。”汪兴话都说不利索，结结巴巴地与福海商量。 福海与他关系尚可，唇角抿出一道弧线，“汪管家，皇帝宣召即刻，咱家不敢妄为。还请汪管家体谅。” 又挥一次手，他领头出去。 楚思九被两个御前侍卫押着，象是要领去杀头一般，阵势骇人。 “等等。”汪兴在后头高喊。 他飞快地跑去杂院，取了一把油布伞，递给楚思九，“如夫人，您受累自己撑着。王爷去了慕容府，您不要着急，已经派人去请了，我马上也去。” 楚思九抿紧了唇，轻轻点头，“辛苦汪管家了。” …… 这一行人坐上了宫里的马车，踏踏而去。 汪兴心急如焚，顾不得交待府里的事宜，急急地牵上马，疾奔出去。 他脑子好使，一路奔去时，脑子里已经拐了好几个弯。等到他奔至慕容府的大门，脑子一空，里头的那根崩紧的弦，断了。 慕容府门前戒备森严，院墙处三米一岗，门前更是有武林高手震场。 见到他，崔文面色肃谨地过来，“汪管家，老太爷身体不适，有要事与王爷商议，不能打扰。” 汪兴面露苦色，唯诺点头，“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他逃也似的上马。 宋佑去了江南，李槐全国巡查。都不在业城。 两天前，老太爷向王爷借了鸣沙，去柳城办差。 今日五更时分，崔管家过来请王爷，说老太爷突发重症，还把肖剑一同带去了。 所以，今日这事是有预谋的。 如夫人……凶多吉少。 第191章 担心，无用，爱咋咋滴吧 想到这里，汪兴的脊背寒凉一片。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得很。 如夫人是王爷放到心尖子上宠的人，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任谁也受不住王爷的雷霆震怒。 老太爷啊，您也是托了大了。 他不住地摇头。 该如何是好呢？ 愁得他哟，骑着马团团乱转之。 “汪管家。”之前派来的侍卫追上了他，“慕容府守得严，属下没办法带消息进去。” 汪兴当然知道，咬一咬牙，“目前的情况只有打进去了。” 侍卫惊得耸起了眉毛，“汪管家，这是慕容府！” 汪兴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也是拼了，“今日若不能把信带到，咱们都得死。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调弓弩队。” 形势很明朗了，战是死，不战也是死。 下定了决心，看准肃王府的方向，他又狂奔而去。 …… 下雨天，楚思九不骑马，但是她也不坐马车，选择步行。按她的话讲，雨中漫步，也是一种情调。 水寒冰不知道情调是何物，但是她讲了，他便照做。 今日很稀罕，辰时过了好久，肃王府门前依旧清静得很。那个明眸皓齿，又浅笑盈盈的女子，还未出现。 “寒冰哥哥，如夫人从来不迟到的，怎么还不出来？”云朵倒没有不耐烦，与水寒冰在一起，如何都是可以的。 她也就是没话找话而已。 水寒冰蹙了蹙眉，心思扬起。 这女人很守时，若她有事情会让春环出来带话，今日？是不是因为下了雨，所以贪睡了？ 唇角微微勾起，他淡声道，“要不你进去瞧瞧。” 云朵嘿嘿一笑，露出八颗小白牙，“我有耐心，就与寒冰哥哥一起等吧。” 水寒冰扫她一眼，垂下眸子不言语。 昨晚云豪找他谈了，希望他能给云朵一个机会。 无意外，他又拒绝了。 云豪也是无奈，纵然他阴险，也不能在兄弟面前玩手段。只好关照他，“那你过年时回一趟红叶山庄，把这个口头婚约给退了。” “唔。”他点了头。 云豪自然不会与云朵讲这个，他这个妹子呀，傻缺一个。红叶山庄谁都拿她没辙，还是留给爹妈去头疼吧。 雨渐渐停了，日头从云层后露出脸。 急急的马蹄声过来，水寒冰与云朵都很敏感，同时抬起头。 汪兴急得什么似的，飞身下马往府里跑去。 突地面前闪过一道人影，他一个趔趄，差点撞上去。 “寒冰公子？！” 汪兴大叫一声，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他怎么把这尊大神给忘了。 这一声太突兀，水寒冰这张百年不变的冰川脸都被吼得挑起了眉。 “如何？”他直觉很不好。 “如夫人被皇帝宣进宫了，梅花小院的丫鬟们也被押去了，凶多吉少。王爷一早被老太爷叫去慕容府，现在外面守卫森严，消息送不进去。只有王爷可以救如夫人，我打算带侍卫杀进慕容府送信，寒冰公子您……” 汪兴知道时间宝贵，一口气把事情交待清楚。 然后便见到人影一晃，水寒冰跃上了那匹马，紧接着马头一转，直直地冲了出去。 “寒冰公子，只有王爷可以救如夫人。”汪兴在后头高声地喊。 他很怕这尊大神直接杀去皇宫，那真是要了命了。 …… 大余国皇宫。 这地方楚思九不陌生，当年楚家势重的时候，她每年都要来个三五趟。只是每回都是去那几个宫殿。 东方昊倒是带她游过一回御花园。 她不乐意，怕遇到宫妃娘娘公主啥啥的，寒暄客套太麻烦。 随便逛了几处，便死活要走。搞得东方昊很不高兴，冷绷着脸别扭了大半日。 现在想来，那会儿他逮着机会便要与她游园逛街，她却没那心思，往往会拂逆他的心意。 难为他堂堂王爷，时常受着她的气，却也没有把她怎么样。 以前总认为他忌惮楚家的权势，不敢拿她如何。 现如今，见得世面多了。楚家灭门，肃王爷为了救她，敢于杠上皇帝，又敢与全业城的权贵作对，又如何会怕楚家呢。 只是，为甚呢？ 楚思九也是纳闷，这世道都是盲婚哑嫁，当年她入肃王府的时候，与东方昊见过的次数寥寥无几。 难道是因为那年在椒房宫里，他带着她看花，然后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有可能哦，楚思九想得有趣，唇角勾出了笑意。 与心情作比，她这会儿的处境却是不妙。 入得宫门，五个丫鬟便被一拨太监领去。 楚思九跟着福海，后头跟了两个高大的太监，按门廊环走的路线，应该是去承乾殿。 她心中有底，皇帝若想借这个机会弄死她，借口是有的。 所以，担心无用，爱咋咋滴吧。 心若横起，情绪就自然了。 福海虽然走在前头，却一直在留意她。 花会的情况，他也是有听说的。“草包王妃”咸鱼翻身，一举成了业城第一才女。 这节奏也是有些醉人的。 而且听说都是现场表演，作不得半点伪。 他将信将疑。 楚思九是个什么德行，他还会不知道？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每回进宫，看她装模作样地端着架子，他都替她累得慌。 除了眸子灵动些，神情爽利些，她哪有半分才女的模样？若是她大姐楚思恩，他倒是会信个八分。 不过，她是个沉得住气的，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几分慌张，现在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呼吸顺畅，步履轻缓。 也不知道她是有恃无恐呢？还是心比较大？ 宫中廊长殿多，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到了目的地：承乾殿。 身后的太监退下，福海带了楚思九进去。皇帝东方归一勤政爱民，正襟危坐于正中的高位，批阅奏章呢。 照着规矩，楚思九上前跪下，行大礼。 “楚氏见过皇上。” 东方归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简单地说，“赐琴。” 立时有两个小太监出来，一个拿琴案，一个抱古琴。麻利地，在楚思九的面前摆好。 几个意思？ 楚思九懵懵哒。 东方归一总算看她一眼，淡淡地说，“弹一曲《沉阳》。” 福海明白了，皇帝也是好奇很久了，亲自证伪呢。 楚思九倒好，歪个头傻愣愣地看着东方归一。 这丫的灭了楚氏满门，是她的第一大仇人。方才入宫时，那些人没有对她进行安检，她的袖中还有暗器，干掉他么？ 脑子里激烈地斗争着，一道锐利的寒芒射到她的脸上，“怎么？不会？” 第192章 王爷，水寒冰杀进慕容府了 慕容府。 老太爷躺在床上，额头上覆了一块毛巾，眼睛下面老大的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熬了一宿没睡。 为了装病，他也是很拼的。 “昊儿，韩家拿出投湖的招数，外公不服呐。”苦思冥想了这些时日，还是没有想出破解之法，他郁闷难当。 东方昊淡淡然，“外公，身体重要。” 老太爷呼哧哧地喘，眼皮都翻了白，“不服呐。” 陆道仁端了药进来，“王爷，老太爷郁气入了五脏六肺，湿滞不退，长此下去恐怕会有大病。” 东方昊眸光微凛，重重地看他一眼。 陆道仁心虚地转过头，“老太爷，喝药了。” “我不要喝苦药。”老太爷冷哼着，“早死早超生，省得外孙嫌我啰嗦，不通人事。” 东方昊略显无奈，右手撑着额头，沉默了一阵。 屋里跟着静了一瞬。 陆道仁被老太爷威胁利诱逼迫，是重要的演员之一。 轻咳一声，他果断地打破沉寂，“王爷，老太爷若不喝药，这场病恐怕要生些日子了。” 东方昊虽然猜到老太爷装病逼他，此时也无奈何，“外公，与皇家有关的事情，不能急，要慢慢来。” 老太爷的眸中燃起希望，“昊儿同意晴雪入府，只是要等些时日？” 东方昊沉吟地看着他，应不出这句话。 老太爷的呼吸急促起来，这一回真的被气到了。 一把扯掉额间的毛巾，手指抖抖嗦嗦地指着他，“你是因为楚氏，对不对？楚氏要独霸你，所以才不肯让晴雪入府。” 东方昊蹙起眉头，“外公，您这是听了谁的胡言乱语。” “我……”老太爷被一口唾沫给呛住了，抚着胸口使劲地咳嗽起来。 陆道仁急忙放下药碗，手撑托到他的背部，按起了穴道。折腾了好一阵，老太爷面孔涨得通红，才算平静下来。 慕容云浩站在床边，原本不打算搭话的，这时不得不过来劝解。 “昊儿，你就给外公一个准信，他心里有了谱，就不会这么郁恼难耐，以至于损坏身体。” 东方昊面色沉寂，气息更是寒凉。 他们都是他的至亲之人。 今日，他们逼他答应晴雪入府，明日便会逼他与晴雪上床，生下肃王府世子。 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但是我呢？ 阿九会离开我。 就算近在咫尺，她也不会与我浅笑盈润，款款情深。 没有阿九，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为了生一个慕容家的儿子，再将他送上皇位吗？ 扬起眉，他正想放一句狠话。 眸子扫到老太爷斑白的头发，皱褶的肌肤，又实在是说不出口。当年，若不是外公张开双臂，将他护于身下，恐怕他早就死了。 轻轻地吁出一口气，他轻声道，“外公，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我会考虑的。” 老太爷见他这付模样，知道再逼无用。 现在他是真的相信东方芸的话了。 “外公，当年楚氏嫁入肃王府时，表哥写过一份不纳妾的字据。现在虽然作废，却可说明楚氏善妒，要独霸表哥。晴雪表姐有倾城之貌，又才华盖世，楚氏哪里肯让她入府。表哥与她好歹做过三年夫妻，有些情义，便答应了她。 表哥这人重信守诺，哪怕是一时冲动应诺的事情，也会认真做到。所以，他才会百般推诿，不肯听您的话。 只有让她死了，这天下才会太平。” 确实要死了才行啊。 老太爷再一次明确了心意，觉出今日的行动，正确无比。 长痛不如短痛，就算昊儿怨他，也超不过三年。但是慕容家的长计久远，却在此一举了。 “昊儿答应考虑，外公可以放一半心了。”他以退为进。 毕竟今日的主要目的，并不在此。 “外公喝药吧。”东方昊松一口气，示意陆道仁把药端过去。 就在这个当口，外面传来急速的跑步声。 武林中人有极强的听风辨音的能力，东方昊立时听出这是肖剑的脚步声。 他面色微微凝起，心里头泛起疑云。在慕容府这等地方，若不是出了大事，肖剑不会这么不懂规矩，竟然跑将起来。 “王爷，水寒冰杀进慕容府了。”肖剑不敢进来，在门口轻声道。 东方昊“蹭”地站起身来，眸光微凛，沉沉地看向老太爷，“外公，您做了什么？” 老太爷装糊涂，缓慢地抬起头，眼眸浑浊，“发生了什么事么？” 东方昊静默转身，几步走到门前，消失了踪影。 “云浩快去看看，到底怎么了？”老太爷急急地挥手。 慕容云浩完全不知情，莫名其妙地看一眼父亲，急急地跟出去。 …… 院廊前，水寒冰面色凛冽，周身冰寒，正与慕容府的侍卫们缠斗着。 远远近近的地上，躺了好些伤者，大摊的血迹触目惊心。显见他一路杀入，并未留情。 此时，他的身侧围了好些侍卫。 都是些苦逼的，明知不敌，也得拼了命地往上冲。心里头都在祈望，千万不要伤得太重，够躺倒在地即可。 肖剑拨剑掠起，挡住水寒冰的攻势。 “王爷来了，有什么话赶紧讲。”他沉声道。 水寒冰眼角早已睄到东方昊，一招雁起平沙，将身侧之人尽数逼开。 “东方昊，二小姐被皇帝传进宫，梅花小院的丫鬟们也被押去了，凶多吉少。慕容府门前守卫森严，不许汪兴进来带话。” 话音刚落，他起身往外，几个窜跃，便消失了影踪。 空气凝滞了。 “昊儿，这件事情舅舅不知情。” 赶出来的慕容云浩正好听到这一番话，他立时感受到东方昊的冲天怒意，本能地表明立场。 东方昊面色冷凝得象是结了冰，跃起身形，转瞬消失不见。 肖剑轻叹一声，紧紧跟上。 慕容府外，汪兴已然领了侍卫大队，包括弓弩队，包围了慕容府。 还没等他喊话，便见得水寒冰从围墙内跃出。 “寒冰公子。”他急急地喊。 水寒冰瞥他一眼，沉声道，“消息已带到。” 若不是看他一副拼命的架势，决计得不到大神的这句回复。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汪兴的小心肝儿怦怦直跳。若他没有猜错，寒冰公子应该去皇宫找皇帝麻烦了。 这可如何是好哦。 他正愁着，东方昊也从围墙跃出。 见到这番阵势，他先是一愣，尔后在心里给汪兴点个赞，此人为忠，可堪大用。 “王爷，寒冰公子可能……去皇宫了。”汪兴惴惴道。 “唔，牵马过来。” 东方昊也不多言，上马走人。 第193章 然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宫，承乾殿。 美妙的琴声，朗朗而动。 东方归一精通音律，又身居高位，听过不下十人弹奏这首曲子。单从技巧上讲，楚思九不能排到第一，甚至前五都排不上。 但是，有能力弹奏此曲的，技艺都趋绝顶，不能单以技法定高下。 女琴师心思婉转，弹奏出来的《沉阳》，细腻温柔，眼前仿见一轮薄日，绝美又轻缓地落下。 然而在楚思九的指尖下，那轮红日却是热情，又有生命力，而且气势磅礴，就算沉入深谷，也会有下一场见面。 东方归一的眸子愈收愈紧，这个楚思九确实无以伦比，难怪昊儿下了大血本，不惜一切代价地保住她。 楚家竟有这样的奇女子？而且，她之前一直藏拙，到底是何居心？ 疑云四起，眸子冷飕飕，一下又一下地瞍着她。 楚思九被他看得心神不宁，直觉自己露得这一手，极有可能成为催命符。 一曲终罢，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状似天真地说，“皇上，我从小听北域的一位琴师弹奏此曲，她总给我讲大漠落日的壮丽景观，所以，我弹奏的风格跟这里的琴师略有不同。” 东方归一眸子一挑，原来如此？ “你琴弹得这般好，为甚之前都不肯弹呢？” 楚思九傻傻地笑一声，“我大姐弹得更好，她不让我弹，说咱们楚家女不是琴女，不用出去现眼。” 东方归一抿起唇，若有所思地看她。 “听说你诗词书画也不错。” “我哪会写诗，那几句诗都是以前府里的一个酸秀才写的，咱们姐妹闲暇无事时，背着玩的。”楚思九笑得真挚，这个梗是真实可信的，她确实不会写诗。 东方归一蹙起眉，不太相信的样子。 “皇上别不信，那酸秀才叫李白。这桩事情我与王爷也说过，他说无妨，花会上没人会计较这些。”为了增加可信度，楚思九把东方昊拉上做证人。 “哦。”东方归一有几分信了。 他没见过那些字画，若诗句与她无关，那么其余的意境也就差了。 东方归一的文学修养很高，那几句诗也是让他念念不忘。原来是一个叫李白的人写的？ 心里头痒痒的，张口便问，“那个李白，现在何处？” “他已经死了，葬在青林山，我只知地名，不知具体在哪里。”楚思九说得顺口。 有句话怎么讲？谎话多说几遍，连自己都会信的。 东方归一点头，感兴趣的问题问完了，下面就要下入正题了。 “你知道朕今日宣你入宫，所为何事？” 楚思九眨巴眼，“不是让我弹琴吗？” 东方归一面色沉了下来，皇帝的那些威压都上了身，声音寒沉，“楚氏，你引诱肃王爷，该当何罪！” 楚思九一个哆嗦，丫的那是皇帝呐，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照着规定动作，她从琴案前起来，走到正中，扑通跪下，“民女冤枉。” “冤枉？”东方归一冷笑一声，“你可知道，当初昊儿保下你性命时，与朕约法三章，其中有一条，便是一年之内，不近你的身。如若违约，你就得死。” 楚思九一副吓傻了的表情，声音抖抖，“可是，可是王爷没有……没有近我的身呀。” 东方归一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铁板钉钉的事情，还能狡辩？！ 他是皇帝，有法制精神，在有绝对把握的前提下，还是打算以理服人滴。 冷冷地挥一记手，“把那几个丫鬟带上来。” “把丫鬟们带上来。”福海狐假虎威，亮出了公鸭嗓。 只一会儿，殿外传来拖拖拉拉的走步声，还伴着几声抽泣，听声音象是梅朵。楚思九心头一凛，挨揍了？ 果然，梅朵的脸上有个红五的印子，明显是被甩了一巴掌。 楚思九不淡定了，心情微有沉重。 看皇帝的意思，是要这些丫鬟们来作证？ 抬起眸子，在每个丫鬟的脸上扫了一圈。 那几只头一回见皇帝，早已扑棱棱地跪了一地。 春环虽然是个忠的，却抖得厉害，小丫头胆子小，关键时刻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梅云倒是经得住事，面色虽白，神情淡定，带了点破釜沉舟的劲头，不知道打算倒向哪一边？ 梅朵性子倔，是个粗实的丫头，一个不当心，顶撞了皇帝可就乖乖不得了。 另外两只是粗使丫头，虽然在一个院里，与楚思九打交道的次数少，实话讲不太熟悉。 黄衣裳的那个，低垂着头，眉眼慌张；绿色衣裳的那个么，眼神闪躲。 一圈下来，楚思九心中有数了。 对方是有备而来的，今日果断不能善终了。 检控官是福海，他腰板挺直，神情倨傲。 其实他心底飘荡得都是鸡毛。 今日他可是把肃王爷得罪得透透的了，若是楚思九死在皇宫，凭肃王爷的狠戾作风，绝对可以让他一命呜呼。 然鹅。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他还称不上臣。 缓步走下台阶，拂尘对着梅云，“你先说吧。” 他眼毒，一眼就看出这个是丫鬟里的小头头。方才应该在后殿教育过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相信这个丫鬟会说出让皇帝满意的话。 被点了名，梅云的面色瞬时惨白。 抬起头，她深深地看一眼楚思九，又转过头去垂下头，“奴婢是肃王府梅花小院的管事丫鬟梅云，方才公公们在后殿的问话，奴婢仔细想过了，肃王爷每日都会来小院用晚膳，巳时一刻左右离去。” “说完了？”福海狐疑地看着她。 “回皇上，奴婢说完了。”梅云跪趴在地上。 福海点点头，这是只忠的。 扬起眸子，他看向春环，“你呢？” 春环立时趴到地上，牙齿咯咯地打着颤，“皇上，梅云说得对，奴婢可以作证。” 梅朵不等福海点名，也趴下，“奴婢可以作证。” 大殿里的气息沉了。 东方归一是大BOSS，这等小妖小怪不需要他亲自下场。眼皮子都不抬，径自看着奏折。 福海老脸羞愧，这都搞不定，还做什么皇帝心腹，********？ 眸底生出了寒芒，狠狠地剜着跟进来的太监。 这么长的时间，在后头干嘛呢？ 那几个也开始发抖，一个劲地与他使眼色，您挑这两个。 福海恼怒，一共五个，才搞定两个？这帮废物，真是白喂他们吃喝了。伤了自尊，他要寻回些场子。 公鸭嗓挑高了，显出些尖利，“大胆，皇上面前，你们也敢信口雌黄，不知道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么？” 第194章 就等，大BOSS宣判了 这句话狠的。 梅云和春环明显傻了眼。 我死没关系，但是不能连累家人啊。 梅朵孤女一个，她不怕。 重重地磕出一个头，“皇上，奴婢在梅花小院当差，可以证明肃王爷每日过来用晚膳，巳时一刻离去。” 楚思九感动了，好姑娘，重义气，当年没有白救你。 “皇上，您到底想知道什么？别折腾小丫鬟，直接问我就行了。”她勇敢地接上话头。 东方归一眉眼不动，依旧看着奏折，勤政爱民的姿态摆得足足的。 福海冷咳一声，“楚氏，你勾引肃王爷，与你行不伦之事。因为肃王爷与皇上有约在先，若证据确凿，当诛。” 我呸，楚思九撇起了嘴。 这种事情哪来的证据？ “福海公公的意思，我觉得自己活得太痛快，所以勾引了肃王爷，给自己定一条斩首的罪名？”她冷嗤着。 福海一怔，听着别扭，事实确也别扭。 “为了满足私欲，你不惜以身犯险，更能显出你的居心叵测。”他也是个急才，对答如流。 我再呸，楚思九怒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请教福海公公，我以身犯险，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哪条私欲？请公公举个例子。” “你用美**惑肃王爷，让他拒绝皇上赐婚。肃王妃的位置至今高悬。” “忠勇侯与慕容老太爷对杠肃王妃之事，业城路人皆知，如何变成我让肃王爷拒绝皇上赐婚？” “之前皇上问过肃王爷的意见，他全部都是拒绝的。” “肃王爷拒绝就是我用美**惑？福海公公难道不知，慕容晴雪被誉为大余国第一美女，肃王爷眼睛不瞎，若他是能被美**惑之人，又如何会拒绝第一美女入府。他若拒绝，定然有他的考量，关我何事？” “你……你……” 一人一句，福海被怼得无言以对。 不知何时，东方归一已然抬起头，微蹙着眉，静静地听着。 不过几秒的时间，福海已然理顺了思路，决定避虚击实，直捣黄龙。 “楚氏，你牙尖嘴利，巧言利辞。然而无用。皇上与肃王爷有过约定，他若近了你的身，你就得死。” 楚思九朝他翻个白眼，言词咄咄，“可是肃王爷没有近过我的身。” 福海狠吸一口气，直接转换目标。 调过头，拂尘指向那两个尚未表态的丫鬟，“你们两个说，后半夜王爷有无宿在梅花小院？” 省得麻烦，他直接把答案报出来。 YESorNO？ 黄衣裳的丫鬟抖抖嗦嗦的发着颤音，“皇上，奴婢是粗使丫鬟，每日要干好些体力活，晚上睡得沉，不清楚。” 福海气坏了，眸光冷厉，瞪紧了眼吓唬下一个，“举头三尺有神明，欺君之罪是要灭九族的。” 绿衣裳的丫鬟扛不住了，偷偷地瞄一眼楚思九，嚅嚅道，“奴婢有一晚起夜，见到一道人影往卧房走去。奴婢胆小，那一晚就没睡，四更时分，有人出来，那时天色已经微明，奴婢看清楚是王爷。” 这话出口，福海松出一口气。 直起腰，口气倒还和气，“楚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么？” 当然有话要说。 楚思九瞪圆了眼，“王爷宿于我的房中，又如何？我与他纯盖被子纯聊天，王爷没有近我的身。” 一口老血喷出有没有。 福海傻了，懵圈眼看向皇帝，这招如何破？ 东方归一冷冷瞥他，这些年朝堂之上风风雨雨，你每日看着朕见招拆招，就没学到点啥？ …… 楚思九被皇帝逮进承乾宫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遍了后宫。 不相干的人，只是听个热闹。 皇后与贤妃却都来了劲。 她们一个是二皇子东方铭的母后，一个是六皇子东方钰的母妃。 楚贵妃被铲除后，这二只为了争夺后宫的控制权，斗得甚是厉害。 不过，在楚思九的这件事情上，倒是立场一致。见皇帝要收拾她，立码来了精神，各自派出内监观察团探听消息。 关键时刻若能下一刀，这两只都不会手软。 除了她们，东方芸也是紧张万分。这场大戏是她挑唆的慕容老太爷，当然，以她的粗线条智商，未能察觉到，她其实是被慕容晴雪挑唆起来的。 这些日子，她穿针引线，干了不少事情。 主要是队友太强大了。 月梅、慕容晴雪、慕容老太爷，甚至于皇帝。 他们逮了肃王府主院的一个小厮，威逼利诱，得知东方昊后半夜都没有宿在主院。 于是，计划出炉。 楚思九果然被逮进了宫。 父皇原本就讨厌楚氏，找不到借口弄死她而已。 现在，妥妥的。 “楚思九，你害我北嫁，我就要你拿命来赔。”她冷哼着。 她的母嫔很担心，“芸儿，你可有想过后果？” “怕甚？本公主要嫁去北地国，未来回大余国的机会有限，就算得罪五皇兄也不怕。”东方芸豁出去了。 “诶。”母嫔只有叹息。 …… 承乾殿内，福海已经回过神来。 既然承认了，那就套她一句，“楚氏，肃王爷几乎每晚都宿在你处，你却说你二人纯盖被子纯聊天，骗谁呢。” 楚思九心里头咯噔，她当然能听出这句话里的陷井。 静了一瞬，她极无辜地说，“王爷没有每晚都宿在我这里。” 这句话是对的，有几晚她挂门拴的。 福海见她没有上当，也不生气，“楚氏，你不必狡辩，没有查明真相，皇上是不会将你请进宫的。今日你就安静受死吧。” 他不欲多说，拂尘一甩，返身走上台阶，站于皇帝身后。 大殿上气氛肃穆。 就等大BOSS宣判了。 楚思九有些怔然，就这么定案了？她恍然想起这里是绝对权力的封建社会，没有“疑案从无”的审案原则。 皇帝说你有罪，你便是有罪。 肯与你B里8拉说这么一通，已经对得起你了。 所以，今日她必定是要挂了？ 东方归一的神情很复杂，他已然看出楚思九绝对是个聪慧有才的，对得起外间盛传的大余国第一才女的称号。 不若她想表现出来的草包样。 她藏拙，又是楚家女。 就这两条，已然可以认定她居心叵测。若让她存在于世，假以时日，会成为祸患，拖累昊儿的步伐。 就让他这个父皇来做恶人，帮他铲除后患。 声音冷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楚氏勾引肃王，判杖毙，即刻执行。” 第195章 善良，又有骨气 大殿之上有回音，在耳边嗡嗡回旋。 楚思九的神情有几分忡怅，眉头微蹙，心里想的是当初父亲在大殿之上听到判决时，也是这般情形吧。 几个太监一拥而上，便欲扯她起身。 “不要碰我。”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皇上，这几个丫鬟都是无辜的，您大人大量，别难为她们。”她尽人事，听天命。 春环和梅朵都忍不住，伏在地上小声地哭起来。 楚思九眸光温润地看着她们，这一世能遇上，便是缘份。 我去领那一碗孟婆汤，你们要好好生活下去。 缓缓地站起身来，脚有些麻。也不管这里是皇宫大殿，她轻轻地跳了几下，淡声道，“我自己走。” 好歹投生于权臣大族，气节还是要的。 东方归一眸光冷峭地看着她，淡声道，“这几个丫鬟没有犯罪，朕会放她们出宫。” 楚思九唇角莞起，行出一个标准的贵女礼，“谢皇上。” 她转身出去，肩背挺直，步伐沉稳，从容地走出大殿。 福海看傻了。 他长年居于宫中，算是遍阅美女，娇的媚的俏的倔的，什么品种没见过？却还是头一回见到楚思九这样的。 她有一股超脱于凡尘的淡定。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有理说理，无理也不闹腾。 重点是，死到临头了，她还会顾着下人们的安危？ 特别的……善良，又有骨气。 之前真是看走眼了，难怪肃王爷拿她当宝，肯为她做那么多。 心中不忍，又怕东方昊与他秋后算账。东张西望地看向殿门，话说，这幕戏都到尾声了，肃王爷您怎么还不进来救场？ 对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男主出来拼命的嘛。怎么还不冒头？包括男二，都干嘛嘛嘛去了？ …… 男主东方昊，被皇后拦在中途。 韬光养晦十几年的皇后，也是只藏拙的，她料想到东方昊必然会来救，带了一大群人，在去承乾殿的必经之路上闲溜达。 果真让她截到了。 “昊儿，你怎么来了？”她一脸惊喜，带了一众宫女迎上前去。 聪明的还有更聪明的。 东方昊见皇后过来堵截，本来还不确定地点，此刻顿时清明。 阿九在承乾殿。 “母后恕罪。”扔下一句话，他施展轻功往前冲去。 拐过一个弯，见到那五个丫鬟神情破败，哭哭啼啼地过来，后面还跟了好几个太监。 心知不妙，他现出身来，大声道，“如何？” 梅朵看到东方昊出现，便如见了救星，哭叫着奔过去，“王爷，夫人被判杖毙，已经去了半刻钟。” 东方昊勃然变色，眸中掠起寒芒，整个人便如阎王附了体，阴森冷鸷。他知道皇宫的惩戒房在哪里，一个扭身往侧面跃去。 身后传来皇后暴怒的声音，“把这个小丫鬟拖出去沉湖。” 东方昊心头凛起，却没有转身。 小丫鬟忠心耿耿，他会给她风光大葬，并且善待她的家人。 …… 惩戒房里，楚思九已经挨到了第三板。 因为她判的是杖毙，执刑的太监不惜力气地下手，早死早收工。 “啪”又一拍下去。 楚思九气若游丝，皮开肉绽的感受，真TM的华丽。没意外，十板内就可以将她送去西天了。 挨第一板时，她还对东方昊抱着一丝希望，指望他脚踩祥云，如天神般降临，救她于水火之中。 三板下来，她彻底死了心，死得太快，等不着了。 不过五板，她便踏踏实实地晕过去鸟。 …… 说时迟，那时快。 东方昊冲进了惩戒房。 看到血肉模糊的楚思九，他肝肠寸断，整个人象是被抽去了骨头，腿跟都软了。 只一瞬，他身形暴起，眼瞳闪着红光，便如死神附体一般，大杀四方。惩戒房的太监无一幸免，均被他一招毙命。 半伏在楚思九的身上，手指抖抖地探向她的鼻间，喉咙紧得一塌糊涂，“阿九，你别吓我。” 一滴泪落下，浸润着楚思九的肌肤，又缓缓地吸收进去。 探到呼吸的那一瞬，他心跳止了一拍。情绪大起大落，倏乎之间，从地狱跃入了天堂。 抱起楚思九，便欲奔去找太医。 哪里知道，惩戒房已经被团团围住。 这里是皇宫，动静这么大，哪里瞒得过皇帝的耳目。第一时间，便下旨调派出大队的御前侍卫，守住出路。 福海这只苦逼货，又被皇帝派出场。 “王爷，皇上已经判了楚氏杖毙，您救不了她的。”他苦口婆心地喊起话来。 东方昊黑眸眯起，声音阴恻恻，“福海，只要你马上找几个太医过来，无论你做过什么，都一笔勾销，本王不与你计较。” 意思很明确了，如若不然，前后账一起算。 福海犹豫了，肃王爷给活命的机会，要不要？ 总归要负隅顽抗一下，他唉声叹气，“王爷，这是皇上的旨意，您不要为难咱家。” “阿九活，你也活。”声音重若泰山，直直地砸过去。 福海惊悚地看着他，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只传统经典的怂货太监，惜命怕死，此时更是被肃王爷的嚣张气焰吓倒了。 当然，他不会告诉别人，他真心想放楚思九一条活路。方才殿前，他已然看出，这女子不同凡响，死一个，这世道就没有了。 思忖一番后，他决定舒缓一下紧张的形势。 “小桂子，去太医院，把李太医请来。”他吩咐下去。 “把情况说清楚，让太医带上药，另外再带个医女过来。”东方昊附加条件。 “是。”小桂子是福海的小徒弟，也是只机灵的。 他仔细地看一眼师傅的脸色，觉出他是真心的，立时诚心诚意地往太医院的方向奔去。 其实福海心中有数，小桂子是不可能请来太医的。 皇宫这个地方，人多阴谋更是多，随便一个宫妃娘娘便可使绊子，这会儿铁定都在琢磨如何下绊子呢。 东方昊是从这宫里混出来的，心里头也是明镜似的。 一声不吭地关上房门，他又打开窗户探了探。 这一探便让他探到了水寒冰。大神不熟悉宫中的路况，在屋顶瞎转了半天，见到大批人往这里过来，跟着摸过来。 “你进来守着她，等我回来。外面的人不敢进来。” 东方昊不废话，直接翻墙出院，他要亲自去太医院。 第196章 福海，这么大阵势，干嘛呢？ 水寒冰进来后，各种炸毛，不表。 福海确实不敢进去，领了那些人在外头候着。冷不丁丁的，就觉得那屋子阴寒了几分，极其邪门。 宫里头已经沸腾了，宫妃娘娘们不约而同，共同有恙，请了相熟的太医过去诊治。 东方昊赶到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枚太医，也正被一个小宫女拖着往门外走。 见到肃王爷，这俩人都跟见了鬼似的。 太医姓秦，哭丧着脸，收拾了一堆膏药，与小宫女一起疾步往前。他俩受不住肃王爷的冷眸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此看来，太医看着风光，实际是个高风险职业。 …… 这等紧要的关头，宫里头未有通传，进来了三个人。 孝亲王打头，云豪、云朵跟随。 这桩事情自然是云朵起的头，她见势不妙，直接回去找大哥。 云豪眉头蹙得紧，皇宫可不是谁都进得去的地方。 他只有去找孝亲王，一路上，他还给云朵普及政治人情常识。 孝亲王讲义气，一根筋，一向以皇帝马首是瞻。东方归一要灭了楚氏，他立时摇旗呐喊，都不带问个原委的。 他一直觉得楚思九麻烦，楚家这条鱼被皇兄灭得渣渣都没了，东方昊非要藏起一根鱼刺，直直地亮在那里。 谁不知道斩草要除根，就算是个不会下崽的女人，看着也难受。 也就皇兄宠着这个五儿子，换他，早麻溜地镇压了。 所以，皇帝要杀楚思九，他第一个递刀子。 云豪探过他的想法，轻易不会去撩这根虎须。 云朵听得目瞪口呆，“大哥，你真够阴险的，知道孝亲王的想法，还敢拽他进去救如夫人？” 对于妹子的口头语评价，云豪也是醉了。 他没好气地瞪她，“没有孝亲王，咱们如何进宫？现在情况危急，如夫人吉凶难断，你的寒冰哥哥摆明了要大闹皇宫，咱们总要进去看看。” 云朵若有所思，大哥阴险，总归是有办法的。 “行，我听大哥的。” 云豪瞥她一眼，心里头却在嘀咕，真是只傻妹子。寒冰莫名其妙地做了如夫人的跟班，每每生死关头，摆出的都是以命相搏的架式，你都没有感觉的么？ 诶。 他叹一声。 然而他哪里知道，女人这种动物，再粗糙也比男人敏感。 云朵明白着呢，如夫人是肃王爷的女人，寒冰哥哥守不了一辈子的，等他伤了心，她就有机会了。 也是个痴情的。 入了孝亲王府，云豪舌灿莲花，开启忽悠模式。 十公主的事情已经铁板钉钉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进宫晃晃，与皇帝谈谈九公主下嫁红叶山庄之事呢？ 这个逻辑是通的，起码可以打到九十分。 孝亲王被他说得一愣，确实哦，九公主还在宫里头抄女戒呢。老这么吊着也不行，得催催。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他被骗去了皇宫。 云朵借口去皇宫见世面，也跟了去。 孝亲王挺得意，觉得自己面子广。这天底下，哪个人能如他这般，不必递折子，就能入宫溜弯的？ …… 入了宫，他有点傻眼。 今儿个是什么情况，平常挺清静的一个地方，怎么走来走去的都是人？ “王爷，皇宫比朱雀街热闹啊。”云朵头一回来，以为日常生态就是这样。 孝亲王要面子，打个哈哈，“今日可能有甚活动吧。” 嘴上这么讲，心里头却是老奇怪了。 皇宫里能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活动么？ 随便找了个小太监问话，“大家都在整啥呢？” 小太监没见过世面，人头也不熟，他也懵着呢，怎么突然之间，每个殿里的人都往外走？ “奴婢是丽嫔宫里的，丽嫔想吃汤圆，派小的去膳房带话。”意思很明确，他只是个小太监，不清楚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孝亲王蹙一蹙眉，也不好发作，挥挥手让他走了。 又叫住一个小太监，那人是去浣衣局拿衣裳的。 再叫住一个，出来帮宫妃娘娘采花的。 理由还挺丰富，不带重样的。 “云豪，宫里似乎有事情发生。”孝亲王迟疑了，宫里头的事情一般人不敢掺合，“咱们是外人，要不改日再来？” 云豪皱起眉头，“王爷，会不会皇上出什么事情了？” 孝亲王脸色微变，各种阴谋浮上脑际。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万一个万一呢？ “走，咱们进去瞅瞅。” 毫不犹豫的，他在前头带路，哪里人多往哪里奔。 云朵给大哥点个赞，果然阴险啊阴险。 这时，皇宫里头人最多的地方，就是惩戒房。 之前，东方昊领回太医和宫女，也不管福海那张被雷劈到的龟裂脸。阴沉着进去，又关上门，听动静是在给楚思九诊治。 宫女匆匆地出来打水，又慌慌张张的进去。 福海面色沮丧，领了御前侍卫围在外头。 有太监过来宣旨，攻进去。 “王爷，皇上让您速去承乾殿。”福海在外面喊话。 侍卫们排好阵形，亮出兵械箭羽，浓重的杀气缓缓溢出。 门“咣”地一声推开，东方昊冷冷地走出来，面上没有太多的情绪，“福海，你去找个担架，抬上楚氏，我便与你一同去承乾殿。” 福海为难得说，“可是，皇上没有宣楚氏。” 在皇帝的眼里，楚思九早就是个死人了。 东方昊面色不动，“那你去禀报皇上，我要带楚氏一同上殿。” 手臂背于身后，他面色无波地踱回去，还不忘记带上门。 福海晕一记，这个局肿么破？ 攻么？ “小桂子，你去……”话说了一半，他看到了救星孝亲王，满面疑惑地走过来。 “福海，这么大阵势，干嘛呢？” “孝亲王，您来得太及时了。”福海颠颠地跑过去，行一礼。 然后便“嘚吧嘚吧嘚”，从他早上去肃王府提人开始，一直讲到这会儿攻还是不攻？ “孝亲王，您说这事咋整呢？” 他是真的没辙了，若攻？他也是知道肃王爷的厉害，打不打得过另说，万一不小心打死了楚氏，他这条小命立时就能交待在这里。 孝亲王听得眉毛都竖起来，什么什么什么事情嘛。 皇帝哥哥好不容易想出个妙招，可以兵不见刃血地干掉楚氏，眼瞅着就得逞了，竟然让五小子给救回来了？ 救得回来么？ 他自小在宫里混，知道杖毙的板子有多硬，几板子就能拍死个宫女。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门格看。 云家兄妹则不约而同地，举头眺屋顶。 无意外，水寒冰应该隐在上头的某一处。 第197章 云豪，你过来 “看什么呢？”孝亲王留意到这两只的不同寻常。 “难得来一回皇宫，发现从这里看出去的天，特别蓝。”云朵瞎掰起来没有半点压力。 “是吗？”孝亲王狐疑地望了望天。 没觉得呀？ 顿一瞬，他意识到跑题了，还是走回到正路上。 放低声音，暗搓搓地问福海，“挨了几板？能活不？” “老奴不知啊，操板子的那几个都被肃王爷干掉了，看方才宫女端出来的血水，很浓稠，应该是九死一生。”福海做了个客观评论。 说完了，他的心里头又抽起了气，楚氏这回就算活下来，也是吃了大苦头。按肃王爷睚耻必报的性子，会不会找人揍他一顿？！ 这个可能性是有的。 福海的精神气又萎了半分。 “应该还有气，否则那小兔崽子准保出来杀人放火。”孝亲王看着东方昊长大，对他的性子有些了解。最近业城发生的事情，他虽然没有插手，却门儿清，不怀疑东方昊的能力。 “老奴也是这么认为。”福海连连点头。 “皇上让他去承乾殿，否则就攻进去？”孝亲王沉着嗓子问。 他倾向于攻进去，趁乱捎带手地把楚氏给灭了，看她以后还如何作妖。 福海了解他的心思，连忙给他踩一脚刹车，“肃王爷没说不去承乾殿，只是要求带楚氏一同前往。” 压低了嗓子，“王爷，这里您最大，起了乱子，肃王爷准保恨上您。” 这威胁，管用的。 孝亲王拧紧了眉，他虽然不怕东方昊，但是他还有儿子、孙子呢。万一这小子登基，他两腿一蹬去了，孝亲王府满门忠良，被他报复了该如何？ 细思恐极，孝亲王的面色明显深沉了。 他不欲管这摊子闲事，“福海，你在这里盯着，本王去后头看看皇兄，看他如何说？” 这是打算一言不合，溜之大吉了。 福海哪肯，好不容易来个救场的，就这么走了，他怎么办？ 他自小跟着皇帝，与孝亲王也是玩得很好的，老了老了卖个萌耍个赖，孝亲王不会把他怎么样。 “王爷，您好赖都亮过相了，在肃王爷的心里，已然脱不了干系。您走了，万一老奴没处理好，您会受牵连的。” 他苦着脸，用小狗巴巴的眼神，看着孝亲王。 孝亲王半呲个牙，斜起眼睛瞟他，“你这是赖上我了。” “嗯呐。”福海果断不要脸。 孝亲王这人讲义气，福海虽说是个太监，小时候也替他挨过几回父皇的打，交情深厚。这会子见他被皇兄“陷害”，进退两难的样子，心里头不落忍。 脑子一热，就打算帮帮他。 当然啦，前提是别把自己折进去。 左右看看，心里头便有了主意。幸好老子今日带了人来，关键时刻可以扛一道。 招招手，“云豪，你过来。” “哎。”云豪的脑子也转着呢，看今日的情形，肃王爷想把如夫人安全带出皇宫，有点难哦。 走上前，与福海一道，三个脑袋凑于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中间门开了一回，宫女端了一盆血水出来了，还是那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倒了血水，又端一盆干净的进去。 云朵的心思全在寒冰公子那里，悄悄地挪着步子，从左到右，从上到小，把附近的隐匿之处看了个遍。 还是没找着。 难道他没进来？ 她兀自思索着，那三只成虎，已-然-商-量-好-了。 “云豪，这回真是难为你了。你放心，你与九公主之事，本王一定给你弄得妥妥的，最多一个月，九公主准保嫁入红叶山庄。” 把云豪拖下水，孝亲王心里头不落忍呐，大包大揽地拍了胸脯。 “云公子放心，老奴也会紧着出力，最多一个月，定能抱得美人归。”福海也拍胸脯。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云豪面色悲壮，咬一咬牙豪迈应下，“能为二位分忧，是晚辈的福份，这件事情就交到我手里吧。” 这演技果断爆了棚，阴险啊阴险。 这头有人顶缸了，孝亲王立时挺直了腰杆，开始喊话。 “昊儿，你出来一下。” 这一声喊得及时，东方昊也在思忖后续应对。他与水寒冰商量了好几个撤退方案，都不太理想。 按太医的话讲，最好是拿担架抬，否则足够痛死她。 东方昊不舍得。 阿九怕痛又怕死，稍有个头痛脑热就会“哎呦哎呦”地惨叫着，乖乖躺去床上休生养息。 象现时这般痛得晕过去，又气若游丝地任由太医和宫女折腾，看着真是可怜之极。若是跑起来，指不定会痛成什么样？ 他的胸口象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一样，闷得喘不过气来。 水寒冰也是一般的心思，不舍得楚思九受颠簸之痛。 “云豪在外头，或许他有办法。”听多了阴险的评价，他也对云豪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东方昊凝一记眉，若有所思起来。 “王爷。” 都说艺高人胆大，肖剑也摸进来了。 东方昊瞥他一眼，有这两只守着，至少可以挡住两刻钟，这点时间够他摸去父皇那边谈条件。 正欲下决定，就听到孝亲王在外头喊他。 抿一记唇，“你们隐去后面，我出去看看。” 打开门，他沉着地走出去。 先行一礼，“皇叔有礼了。” 孝亲王是个直性子，说话不拐弯，“老五，今日这个场合可尴尬呐，你有甚打算么？” 东方昊面色不变，“父皇与我有些误会，让皇叔见笑了。” 这话说得轻巧，孝亲王蹙一记眉，又打个哈哈，“这误会的阵势有些大了，正巧皇叔进宫，厚着脸皮做个中间人，你与我一起去见皇上，父子之间，有什么误会，谈开了就好了。” 东方昊很严肃，声音寒沉，“皇叔，如夫人楚氏受到牵连，生死未卜，我如何能一走了之。若去，便要一同。” 果然不给面子，孝亲王有心理准备，继续打个哈哈，“这桩事情么，福海已经与我讲过了，皇叔我呢，有好生之德，今日也正巧带了世侄入宫。” 他隆重推出云豪，“这位是红叶山庄的少庄主云豪，你应该认识吧。红叶山庄乃大余国的兵械世家，与咱们东方皇室也有些亲戚关系，是极靠得牢的。云豪更是少年英杰，长相俊美，武功高强……” B里八拉，把原来打算说于皇帝听的话，全扔来了这里。 重点就是，这是个靠得住的人选。 云豪挺起胸脯，作出一派翩鸿君子的风度配合他，就差在额头上贴上“靠得住”的字条。 “然后呢？”东方昊大概猜出孝亲王的用意，眼眸收紧，盯着云豪权衡着利弊。 “你与我去见皇上，这里就让云豪守着，保证不让御前侍卫冲进去，伤了如夫人。你觉得这样如何？”孝亲王笑眯眯，感觉自己很有韬略。 第198章 父皇，楚氏是儿臣的侍妾 东方昊淡淡地瞥着，眸子里带着一抹瞧不分明的情绪。 毫无征兆地，他转身入内。 “哎？”孝亲王傻眼，臭小子你倒是给个话呀。 云豪毫不在意，浅笑盈盈地探过身去，轻声道，“他会出来的。” 哦哦哦。 孝亲王懂了，嘴里恨恨然，“臭小子。” 果然。 几分钟后，东方昊出来了，眸子直梗梗地看向云豪，“你们俩过来。” 你们……俩？ 孝亲王四下里看看，突然悟出，这个“们”大约指得云朵。 还没等他说话，云朵已然窜到他的面前，“孝亲王爷，替您分忧是云朵的本份，您放心地去，云朵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爱。” 说完后，她豪爽地蹬蹬蹬，走了过去。 孝亲王嘴角微抽，没来由的一阵感动，这姑娘实诚，平时看着不靠谱，关键时刻太贴心了。回去后，要让彤儿与她多接触。 云豪倒是从容，脚步迈得很稳，走到东方昊的边上，比唇语稍响一点点，“这就算是还你人情了。” 东方昊冷静地点头，“可以。” 云豪愉快地哟，眉梢高高挑起。 今日这趟走得太值得了，被人求着得了两个大人情，顺带着还了人情债，虽然说他阴险惯了，也没干过这么酸爽的事情。 …… 各归各位。 云豪威风八面地守着惩戒房； 云朵一头冲进房内，一惊一乍地惊呼着； 东方昊随孝亲王去了承乾殿； 福海思前想后，跟了去。 表面上看，风不吹草不动，御前侍卫们老老实实地挺直站立，没有一丝一毫的风险。 实际上，云豪的耳畔时不时地传来轻微的厮杀声，还有倒地咽气的声音。 他唇角微抽，心里头不住地摇头。 这楚氏的人缘呐，真是太差了。 不过，他不担心，有水寒冰和妹子在里头驻守，蛇虫八角爬不进去。 这一守就是两个时辰。 眼瞅着日头顶到了正中，外头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惩戒房窗户外头的空地上，堆了一摞的尸体。能在皇宫里干刺杀之事的，只有皇后与贤妃（六皇子母妃）。 这一战，清空了这两只积攒了多年的势力。 椒房宫内，皇后铁青了脸，听着心腹太监毕真的汇报，眼皮突突地跳，“你的意思，那里头有高手？” “肯定有，贤妃的人也都死了，全都堆在窗户外。” “东方昊有带人进来。”皇后跌坐在椅子上，原本以为机会难得，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这一条。 “赶紧派人去打扫了。” “是，娘娘。” …… 昭阳宫内，贤妃梅歆瑶的面色也差不多。 她是将军之女，见过的腥风血雨要多一些，沉得住气。 “皇后在大余国根基不深，好不容易才攒得这些势力，就这么折了，够她心疼一阵的。” 心腹太监怀恩凑上她的话头，“娘娘英明，如此，后宫之中，她必然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了。” 梅歆瑶冷起眸子，“五皇子真是要让人高看一眼，这种情况下还能扳回半局，钰儿要向他学习啊。” 怀恩不好搭这句话，只好缄默不语。 “承乾殿里有什么动静？” “探子不敢走近，内庭传出来的消息，皇上要去伺宗堂。” “伺宗堂？”梅歆瑶疑惑地蹙起眉，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 承乾殿内。 东方昊死撑着，就算他宿在楚氏的房内，没近身就是没近身，打死我也是这一句。 你是老子没错，但是你也要讲道理，不能无中生有，冤枉我。 皇帝蹙起眉，狐疑地看着东方昊。他是男人，男人是个什么德性，他会不知道？ 孝亲王同上，也是不信。 福海是太监，自小就净了身，对于男人的动物性，理解得不够通透。有一些些相信东方昊的话。 “父皇不相信，可以去伺宗堂。举头三尺有神明，本王可以对着先祖的牌位起誓，誓言内容由父皇定。” 东方昊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身正气地放出大招。 另三只还真是被他惊到了。 作为合格的古人，这三只对祖宗牌位与誓言，有着近乎虔诚的信任。若东方昊真敢这么做，这件事情或许真的……至少孝亲王信了。 “老五，你是不是……不行啊？” 孝亲王同时也是合格的直男，这又信又不信的，只能是另一种解释。 东方昊的面色黑沉了，冷冷地瞪他。 “皇叔，您想多了。” 孝亲王吃了瘪，只得看向皇帝，“皇兄，您如何看？” “你起誓，若近过楚氏的身，便让她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做怨鬼入十二级地狱，永世不得超身。” 皇帝狠毒的，自己家的人不能拿起誓，毒誓全落到楚思九的身上。 东方昊一个咯嘣都不打，“可以。” 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伺宗堂，按着皇帝的原话，东方昊一字不改，连名带姓又带名号的诅咒了一番楚思九。 当然，他把前提说得清清楚楚，决无半点遗漏。 之后，这行人又回到承乾殿。 “父皇，儿臣已然发过誓，您可以让儿臣带楚氏回府了吧。” 皇帝确实没有理由，但他也是只阴险的。 “楚氏承认，在她的房内时，你二人盖被聊天，虽然你遵守了与朕的约定，但是楚氏勾引你是确实的。” 几个意思？ 东方昊挑起了眉，“父皇，楚氏是儿臣的侍妾。” 言下之意，勾引本王，不就是她份内之事么。 东方归一冷冷地哼一声，“楚氏不行。” 他已经看出端倪，东方昊力保楚氏，绝对不是世人揣测的原因，而是因为他对楚氏情根深重。 以今日楚氏的表现来看，确也当得起这份厚爱。 但是，昊儿是他心目中储君的第一人选。楚家女可以玩弄，却不可以动情。这关系到祖宗基业，江山社稷。 要知道，楚家虽然被他一锅端了，却仍有好些效忠之人，隐而不发。 就连慕容老太爷都看出来端倪，非要除去楚氏这个祸患。 昊儿为何就不明白呢？ 今日是个机会，就算不能除去楚氏，也要将她逼出肃王府。 “父皇，您要讲道理。”东方昊意识到东方归一要耍赖，整个人的气息都冷沉下去。 孝亲王是只聪明的，父子吵架，闹完了还是父子。他这个叔叔，最好不要沾这个腥。 福海也装死。 东方归一见那两只不帮着抬轿子，也不恼。 他是皇帝，可以说了算。 眸子冷沉沉，带着股腾腾的杀气。 “朕要给百官做表率，自然是讲道理的。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按着原判，朕让御前侍卫攻进去，将楚氏杖毙。第二，楚氏勾引皇子，证据确凿。让她去五云山的静林寺理佛，非诏不回。” 第199章 两碗，一碗忘记前生，一碗忘记今世 楚思九终于醒来了。 眼面前是一片漆黑。 耳边有蛙叫声，显示着这是在荒郊野岭。 哦哦哦。 楚思九悟出她已经死了，且被暴尸荒野了。 情景对上了，她心里头安定了几分。 然后，她感觉出自己的造型……是趴着的？而且腰背屁股痛得要命，脑子一抽，想起了惨不忍暏的这一世，她是被杖毙的。 太没面子咧，她决定不与之后见着的鬼们，分享死亡经验。 然鹅，死人会痛么？ 楚思九纳闷，上回爆炸死，没了尸体，直接就给投了胎。做鬼时没痛着，投胎过产道时，倒是难受了好一阵。 这一回？怎么这么痛？是正常现象么？ 心中狐疑，却也没什么办法。 她心大，痛就痛吧，重点是孟婆这只鬼要来送汤，她要讨两碗来喝，一碗忘记前生，一碗忘记今世。 她已然下定决心，不喝汤，就不投胎，就算阎王老子过来，也没用。 东方昊，你就与你的那些妃妾们好好过日子吧，本小姐与你撒油那拉，来世不见。 心里头酸牛牛，又空落落，很是复杂。 屁股更是痛得逆天，最多半小时，她就扛不住了，大声地叫，“阎王不带这么虐待小鬼的，赶紧派个鬼医生过来，至少给姐姐打一针杜冷丁。” 这一叫，便跟炸了马蜂窝似的。 身边有窸窣声，还有匆匆过来的脚步声。 油灯亮了，春环那张脸凑到了面前，喜泪交加。 “夫人醒了，您终于醒了。” 门开了，带进一阵风。 水寒冰的那张冷寒的俊脸，在面前放大，“鬼叫什么，阎王哪肯收你。” 他是毒舌体，说不出好话，眸底却难得地带着暖意。 看清楚这两人，楚思九立时叹上了气，原来她没有死啊。 “有没止痛药？喝的抹的，都行。痛死我了。”她哭丧着个脸，怎么不让她死了干净。 “有有，陆神医给您熬了生肌膏，这两日都在给您敷呢。”春环忙不迭地站起身，打算出去取药。 “我不要生肌，我要止痛。”楚思九觉得她没有抓到重点，猛拍床板猛呻吟，“痛死我啦。” “止痛啊？”春环转起了圈，不知所措起来。 “去取吧，生肌膏里有麻散，可以止痛。”水寒冰淡淡地吩咐。 “哎。”春环得了准信，急急地出门去。 “痛哎。”楚思九还在哼哼，她两辈子都没受过这种苦，真不如随大流斩首了事。 水寒冰轻叹，面上带着些哄孩子的无奈表情，“痛了才会长记性。” 楚思九委屈，这经验值涨了有用么？完全没有参考价值的好吧。 “我不管，总之我痛死了，痛心疾首，痛不堪忍，痛不欲生啊啊啊。” 她的哀嚎声，终于惊动了院里的狗，一只两只汪汪汪起来，在沉寂的夜晚，显得格外地……瘆得慌。 “这是什么鬼地方？”楚思九好奇起来，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是不是我被皇帝判杖毙，打得半死的时候，你们买通太监，骗皇帝说我死了，又偷偷地把我藏起来？” 她这个想象力，也是老土得没边了。 水寒冰无语地看她，刚想说什么，门啪地推开了，云朵便如一朵红云，迅速地飘窜到楚思九的身边。 “哇哦，如夫人醒了哇。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 因为要上药，水寒冰被赶出了房间。 楚思九不喜欢被人看果体，尤其是屁股。 云朵再三保证，只是坐在床头陪她聊天而已，绝对不往下看半眼。才没有被赶出去。 两个女人搭了一台戏，由春环这只小八哥主讲。 一边上药，一边解惑。 “夫人呐，那日真是凶险，奴婢听陆神医讲，王爷要是晚到一步，您再被多打一板，就呜呼了呀。”春环心有余悸，缩着脖子抖抖不已。 楚思九听到了关键字，呲着牙，抽着气，疑惑地问，“是王爷进宫救的我？那王爷人呢？” 她摸不着头脑，好复杂的感觉。 春环的眸中闪过一道忧伤，她不敢说梅朵被皇后沉湖的事情，自觉掐了这段剧情。 “这件事情说起来就话长了。那日王爷被叫去慕容府，汪兴带不进话，后来寒冰公子杀进慕容府，王爷才得了信。这一来二去的，就晚了，王爷赶进宫的时候，您已经在被人打板子了。他怒发冲冠，闯进惩戒房，救了您。当时他气得疯了，打您板子的那几个太监统统被他杀了。” 楚思九的屁股上搽着膏药，凉飕飕，心头却是热血沸腾。捏紧了爪子，激动不已，“然后呢？” 春环有讲故事的天份，抑扬顿挫，让人身临其境。还有云朵在边上察漏补缺，整桩事情基本不差地讲了个透。 楚思九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这阵势，用得起“步步惊心”四个字了。 “那我现在是在去五云山的路上？” “算吧。”云朵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楚思九撇起了唇，皇帝还真是的，把她的剧本往武则天的方向带了，是想要她杀回马枪，登基做女皇帝么？ “皇帝没说让我出家为尼吧。” “没有。”这个云朵有把握，孝亲王可是绘声缓色地与他们讲了一番承乾殿里的情形。 “肃王爷实在是无奈，当时皇帝已经翻脸了，若不答应把你送去静林寺，立时就会下令御前侍卫攻进惩戒房，杖毙了你。而且，他还逼着王爷答应，送你出宫后，即刻出城，不许回肃王府，也不许与肃王爷见面。否则，还是要宰了你。” 楚思九瞪圆了眼，这皇帝也是无良噻，赶得上前世防偷防盗防小三了。 所以，她与东方昊郎情妾意，就这么被活活地拆散了？ 闷闷不乐地垂下头。 “不过肃王爷也厉害，他坚持亲自送你出宫，而且，要皇帝答应护你周全。所以，驿站外头有二百个御林军，全程跟防。” 楚思九无语，这架式，她想跑都不行了。 “意思是，这会儿咱们在驿站？” “对的，这会儿在城外二十里的驿站里。王爷下了命令，不把你医治妥当，不能上路。”春环做了补充。 “陆神医也在？”楚思九问。 “对啊，陆神医好象犯了什么错误，被王爷贬来的。据他讲，王爷命令他跟着您，您什么时候回业城，他也什么时候回。” 想了想，春环又补充了一句，“陆神医唉声叹气，整个人都憔悴了呢。” 楚思九凝起了眸子，悟出些什么。 淡声道，“明日把他叫来，我要与他聊聊病情，看看有没损了要紧地方。看情形，得吃好一阵子苦药了呢。” 第200章 咱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楚思九醒来的消息，连夜递进肃王府。 汪兴不敢怠慢，过来敲卧房的门，“王爷，如夫人醒了。” 东方昊立时披衣起身，心情激荡。 太医说过，只要阿九醒了，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陆道仁这回做了帮凶，被他罚去全程照顾。还吓唬他，若阿九死了，要他陪葬。 估计他是下死力气了。 冷沉着脸，东方昊端正坐于榻上。 这两日，他夜不能寐，眼面前看到的，都是阿九血肉模糊的样子。 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梦见阿九哭着跟他喊疼，把他心疼得肝都颤了。他的阿九，真是吃大苦头了。 捏紧了拳头，他恨意滔天。 这两日，肃王府各方的探子都没闲着，给他攒齐了消息。 主谋是东方芸。 月梅负责提供信息。 老太爷与皇帝联手执行。 这一个个的，配合得极好。 东方昊眸眼阴沉之极，冷硬的脸上弥漫着戾气。 东方芸，之前真是小看你了。胆子够大，吃一堑长一智，居然有本事瞒天过海，定出如此周详的计划。 你以为自己嫁去北地国，本王就奈何不了你么？ 还是那句话，敢做，就要敢当。 …… 楚思九醒后的第一日早晨，见到的人不是陆道仁，而是刘文成、小苏儿和大贵。 他们得了消息，一早便出城过来。 小苏儿哭得眼睛都肿了，“二小姐，您这回真是吃大苦头了。” 楚思九正痛着呢，呲牙咧嘴地哼哼，“是啊是啊，谁挨板子谁知道，吃老大的苦头了。” 刘文成的眼眶红了，做了一段时间的杀手头头，他的气性大了，“二小姐，您知道是谁干的么？咱们现在有人，闲得慌呢，可以帮您报仇。” 楚思九摆摆手，面色高深，“现在不行，咱们要老谋深算，不能让敌人摸了底。你让辛乃良再招募些人，继续训练，深挖井广存粮，把业城各大府院的侍卫情况都给摸一遍，重点是慕容府，等我回来收拾他们。” “您认为是慕容府干的？”刘文成犹疑着问。 “我估摸着，应该是老太爷想让白莲花入肃王府，皇帝一直想除去我这个楚家女，二人狼狈为奸，一起下的手。”这会儿楚思九还没有想到东方芸。 “那王爷岂不是难做人？”小苏儿惊道。 “他难做人？那我皮开肉绽的就好做人了？”楚思九冷哼着。 此仇不报非君子，本姑娘也是可以很凶残的。 之后便是聊正经事，楚思九的思路很清晰。 “画廊是明面上的生意，王爷会派人接手，你不用操心。青楼的生意照旧，镖局那里除了训练之外，也要接几单生意做做门面……” “大贵，你每日还是要去取消息，按时日整理好藏好，别让人发现。你和秦陌人还是要练字画画，也要按时日放好，等我回来检查。”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回来报这杖毙之仇。 霍霍。 这三人走后，便轮到了陆道仁。 他情绪果然不高，胡须微乱，面色不佳，看着有几分憔悴。其实也正常，年纪大了，两个晚上没睡好，可不就是这副模样么。 更何况，他还有心理压力。 进来先搭脉，半阖了眸子出了会儿神。 “如夫人主要是皮肉之苦，内腹有积血，每日早晚喝我调配的汤药，一个月内必能痊愈。” “陆神医说得轻巧了。” “唔？” “精神上受到的苦，十年都痊愈不了。” “那老夫再给如夫人调配些安神的汤药。” 呸，中药苦口，姐姐吐你一脸。 楚思九怒了，侧过头瞪他，“陆道仁，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好人。性子虽说迂腐些，却无伤大雅。哪里知道你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起来，也是杠杠的。我招你惹你了？你要这般害我！” 陆道仁老脸赤红，无言以对。 之前他被东方昊痛骂一顿，已经觉得没脸做人了，现在又被楚思九骂。做人咋这么难啊？！ “如夫人，你中蛊毒那一回，若不是我及时相救，那时你已经死了。”他倒不是邀功，纯粹是陈述事实。 “那会儿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若让你就那么去了，王爷会伤心欲绝，自怨自艾，消沉一段时日，但是他未来的路却会好走。” 楚思九怔住了，原来老夫子的心理这般复杂。 总得来讲，是只忠的。 “你是个好人，善良忠厚，有恻隐之心，性子也通透。之前大家都看走眼，以为你是个草包，现在知道，你是藏拙。你才情之高，大余国的女子中恐怕无人及你左右。但是你越是好，王爷就越喜欢你，对他的牵绊也越大。你真是不知道啊，王爷为了你做过多少事情……” 陆道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换开话题。 抿了抿唇，他继续往下说，“你是楚家女，是被皇帝灭门的罪臣之女。你又有独霸王爷的心思。可是王爷是天下人的王爷，未来，他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如何能让哪个女人独霸呢？然而王爷又是个痴情的，为了你，他真的会那么做。他拒绝立正妃，把宫里赐来的女人送去外街……前者可以讲他有甚考量，后者在旁人看来实属匪夷所思。凡事都有立场，站到你的立场，我是罪无可恕，但是站到另一面，却是情有可原。” 楚思九没想到会听来这么一番话，凝起眸子思索起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 良久，楚思九抬眸看他，“陆道仁，王爷把你派过来，自然是相信你不会再害我。你会么？” 陆道仁苦笑一声，“我是个大夫，家国大事不是我该考虑的，救病治人才是我的本行。” 果然是个实诚人。 楚思九淡淡地莞起唇，声音轻缓，“王爷信你，我自然也信你。之前你救过我，现在害我，两两相抵了。” 陆道仁尴尬地点头，“谢如夫人体谅。” 他出去了，楚思九的神情忡怅。 虽然她一直知道世人的想法，真正听别人如此诚恳的告诫，心情还是很复杂。 脑回路拐了好几道，想了个结论。 她不是圣母，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眼中的正义。就算那个人是东方昊，也不行。 “怎么，傻了？”水寒冰推门进来。 楚思九趴着，只能侧过头去看人。 这厮五官奇美，眉形上扬，眼睛大而明亮，鼻梁坚挺，薄唇诱人，脸颊线条更是堪称完美。 外头天色大亮，他披着阳光而入，气场却依旧寒沉。 楚思九半眯起眼，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寒冰公子，咱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第201章 冷冷，那就杀大的 水寒冰挑了挑眉，在陆道仁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声音淡然，“为何有此一问？” 楚思九蹙了蹙眉，半开玩笑地说，“那几板子太厉害，打通了任督二脉，顺带着脑回路也清晰了，有了分析能力。” “唔，说来听听。”水寒冰的声音依旧很淡。 “虽然我一直讲，你是被佛祖渡来我这里超生的。事实上，我根本就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在我看来，你一个顶级杀手，挑一个天底下最倒霉的人来跟，便如玩游戏打怪一般，有挑战，才有爽感。” 水寒冰的眸底浮着些不懂，但是他不语，任她继续发挥。 “所以呢，我心安理得的扒着你，当然时常也要哄哄，万一你打怪打腻歪了，撒手而去，我就乖乖不得了。”楚思九笑眯眯，眸中闪了些狡黠的光芒。 水寒冰已然消化了她的语言，手指轻轻掸一记袖袍，悠哉地说，“不仅没有腻歪，还觉得更好玩了，在皇宫打完怪，又要去二百里外的佛寺继续打怪。” 楚思九哈哈地笑，不小心牵动了腰背，痛得呲牙裂嘴，呼呼不已。 水寒冰的眉头蹙得很紧，眸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有甚好笑的。”他面色冷起。 楚思九咳了两声，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来来，给盏茶喝。” 水寒冰默默地伺候她喝茶，语调里带了嫌弃，“身上痛就不要说话。” 楚思九趴于枕头上，很是忧桑的样子，“身体不能动，嘴再不动，人生还有甚意思哇。” 水寒冰眉头一蹙，颇为无奈地看她。 “那你别那么激动。” “行行，我不激动。”楚思九嘿嘿一笑，眼珠子转了转，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这回在皇宫里打了不少怪，算起来够添一年香油的吧。” 水寒冰应得爽快，“够，去添吧。” 楚思九歪头看他，“全部都添了香油，你如何过日子？我最近狂赚银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另外给你二百金一月。不然显得我这条命太便宜了。” 水寒冰眼眸深一深，淡声道，“随你。” “我这回真是吃大苦头了。”楚思九沉沉地叹一声，“然而仇人的级别高，都是惹不起的。若让我随便杀几只小猫小狗么，又不甘心。” 水寒冰面色不变，声音冷冷，“那就杀大的。” 楚思九笑起来，舔一舔唇，饶有兴味地说，“果然大杀手，逼格高。不过呢，我是个怂货，不管杀大，还是杀小，都没打算把自己赔进去。咱们可以从长计议，杀不死他们，也要吓死他们。” 水寒冰面色微沉，眸中带了些彼此通透的微光，“可以。” 楚思九莞唇笑起，心里头却有好多情绪升起。 她已然想起了水寒冰。 云朵与她说过，水寒冰藏有一个粉色的荷包，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情人送的。她说那话时，嘟了唇，一脸的不服气。 楚思九是个没节操的，很是啧啧了一番，大神的感情世界很高深莫测呐。 昏迷不醒时，她的记忆开了洞。 一个粉色的荷包在眼面前飘啊飘，还有她的稚嫩的声音，“这里有几锭碎银子，你收好了。逢年过节，给师公打几两酒喝。” 醒来时，她又忘记了。 方才小寐了一会儿，那个荷包又在眼前飘啊飘，她蓦然惊起。 原来她一早就认识这只牛逼哄哄的大神。 他便是那个漂亮又倔强，被大小孩欺负，不肯服输，扑回去撕打，把自己搞得鼻青脸肿，却依旧横眉冷对的小男孩。 哪有什么佛祖渡人超生，明明是他长大了，报完了仇，听说她的事情后，又寻过来报恩的。 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她也有多想，会不会是因为她，水寒冰才一直拒绝好妹子云朵，害她一片痴情空付。 所以，她没敢继续那个话题。 还是……看看再说吧。 聊完了沉重的，下面就进入轻松话题时刻。 楚思九是个会聊天的，发现水寒冰是儿时的故人，心里头对他生出了依赖，仿似他是娘家人似的。 同时又怜惜他年少受苦，虽说练了绝世的武功，却把自己搞得冷冷冰冰，没有人生乐趣一般。 她风趣幽默，把业城的那些大家闺秀可尽地嘲笑了一遍。 说到后来，她狐疑地问，“云朵呢？” 水寒冰淡淡道，“她回城了。” 哦哦哦。 楚思九点头，那妹子虽说是她的跟班，实际是来泡帅哥的，人家有爹妈大哥管着，不可能跟着她去二百里外的静林寺理佛。 然而么，她低估了云朵妹子对寒冰哥哥长相跟随的决心。 她确实回业城了，不过是去收拾行李，顺带着与阴险大哥做些交代。 “大哥，我是绝对跟着寒冰哥哥的，你们就当我已经嫁给他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去二百里外的静林寺，我便随了去，顺便修修我这颗喧嚣烦燥的心。” 云豪冷沉着脸，怒其不争，“寒冰说要退婚，你没名没份地跟着他，算什么？” “有名份呀。”云朵瞪着眼睛，装傻充楞，“明面上我是如夫人的跟班之一，每个月给她三百两金子的呐。” 云豪不怒反笑，“做人家跟班，还给人家金子。你这生意做得很费解啊。” 云朵不以为然，“又想要名份，又不想出金子，那样才费解呐。” 打不得，说不过，骂又没用，云豪拿这妹子真得没辙。 他只得使出怀柔战术，暖声道，“三妹，你不觉得寒冰对如夫人好得很？” 云朵闷闷地瞥他一眼，淡声道，“我觉得寒冰哥哥对如夫人存了心思，但是我也观察过了，如夫人与肃王爷感情很好，寒冰哥哥插不进去。所以，我打算死等，该是我的，便是我的。” 云豪眨巴了两下眼，自家妹子看着傻，其实一点都不傻。 “你知道便好。从皇宫里出来时，我问了寒冰，他与如夫人是甚关系。”他卖了个关子，挑着下巴看着云朵。 “你想要什么？”云朵自小与他闹惯了，见他这般模样，便知道他要与她讨交换。 云豪伸出爪子，在她头上乱揉了一阵，“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若寒冰退婚，你不许与爹娘闹。” 云朵嘟一记唇，眸光黯淡，“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云豪轻叹，双手搭于她的肩头，一字一顿地说，“寒冰说，如夫人救过他。” 第202章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两日过去了，楚思九窝在驿站不动。 福海这只苦逼的，又被皇帝“陷害”一回，跑去肃王府文绉绉地念皇帝的手谕。 翻译成大白话：再不滚，老子又要动手了。 东方昊冷眸子瞪紧了福海，阴恻恻又凉飕飕，“福海公公回去告诉父皇，皇后与贤妃各自在宫里藏了十个以上的杀手，这一回都折了。” 福海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头紧起。这桩事情可大可小，楚家倒台，楚贵妃一死，那两位娘娘果真是嚣张了。 “老奴知道了，一定会将话带到。”他应了下来。 屋子里沉寂下来。 东方昊抿紧了唇，凉凉地看着福海。 福海被他看得各种不自在，苦着脸说，“王爷，皇上要您一个答复。” 东方昊面色深沉，“父皇要如何才肯让楚氏回来？” 福海哪里知道哇。 他只有小心翼翼地陪着笑，“王爷，您与皇上父子这么多年，他什么脾气，您还会不知道？老奴估摸着，您得拿些东西与他交换。” 东方昊垂下眸子，心里头沉重。 “明日出发。” “哎。”福海轻声地应下。 …… 定下了出发的日子。 云豪友情赠送防震马车一辆，上面装了好些弹簧类物什，又铺了厚厚的绒毯。 楚思九的姿势当然还是趴着，马车开动起来，虽然还是有摇晃，却没有上下的振动，故而不痛。 这几日，东方昊没有玩矫情，比如隔门叙情之类的。 他只是给她写信。 一封接着一封，絮絮叨叨。 早上起来，看到廊前的花开了，他走去院外，看到她每日疾走的小道边上，汪兴种得那些小野菊，也都开了，五颜六色很漂亮； 八皇子掂记着千叶青的画，担心日后买不到了，过来肃王府唏嘘了一番； 五云山很高，静林寺在半山腰。按她的情况得四个大力士才能将她扛上去，顺带着取笑她前些日子吃得多，胖了些； 秋风起来，莲花池的秋藕谢了。阿九的手艺很好，明年一定要再做莲藕宴给他吃； …… 楚思九看得惆怅，脑子里胀胀的。 存活二世，得了个颜值逆天，威武霸道的男人，还这么惦念你怜惜你，把你当个宝似的心疼着，是她的福份不是？ 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如此复杂的人物关系，也太叫人纠葛了。 楚思九拧着眉头，来来回回地看那些信。 想着回一封吧，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总不能写，我屁股痛死了，恨不得冲去皇宫杀了你爹。 不妥啊，不妥。 鸣沙带了几个十二卫兄弟，一起跟了去。按东方昊的意思，他还嫌了管事的职务，里里外外地忙乎。 考虑得挺周到，用来抬楚思九的担架，是特制的。上头搭了竹条骨架，覆上薄纱，清凉透气，又不让外人瞧见她。 楚思九点个赞，她是个注重隐私与形象的人，趴着的这个造型实在是太LOW了，不宜给别人看。 稳妥起见，有四个壮汉抬担架。 经过实地比较，楚思九觉得比坐马车还要舒服。 抬去外头，见着一队马车，前后左右有二百名羽御林军护卫，他们个个穿着轻铠软甲，眉眼酷烈，阵势威武。 楚思九心里头寒飕飕，上了马车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春环把水寒冰喊过来。 勾起帘子，她鬼搓搓地问，“这些御林军靠得住么？万一拿着皇帝的私密手谕，走到一百里外，把我霍霍了怎么办？” 水寒冰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却不想让她担心，“你当我是死人？” 呃，大神牛逼。 楚思九垂下头，已然如此，多想无益。 “比阴险，肃王爷比云豪更甚，你不要多想。”寒冰大神又安慰了她一句。 对哦，楚思九乐了。 她对东方昊有着盲目的信心，皇宫里如此凶险，差一板她就呜呼哀哉了，他都能把她从阎王那里扯回来。 这二百御林军，果断小样，不够他看的。 “行行，我知道了。”她乐滋滋地说。 水寒冰冷沉地瞥她一眼，策马奔去鸣沙那里。难得他少言寡语之人，竟然与鸣沙聊起了战略部署。 风潇潇兮易水寒，这一去兮，还能不能还？ 楚思九不是傻子，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深坑只能站一年，一年之后，她便二十岁了。若回不了业城，她便抛下这一世的前二十年。 下半辈子的剧本：白富美潇洒江湖，四海为家，沿途勾搭各种型号的高富帅小白脸，就此走上人生巅峰。 这酸爽的人生，想想还是很激动的。 …… 车队缓缓行进，楚思九让春环挂起车帘，侧靠着身子，半眯了眼睛看窗外。 秋风习习，气候晴朗。野地里的花香顺着风过来，带着些新鲜的甜味。稻子大约熟了，谷子在阳光中“哔啵“作响，落入耳中，很是新奇。 若是不考虑到自己尚处于半身不遂的现状，楚思九的心情还是不错滴。 云朵抱了个古琴窜进来。 “如夫人，旅途无聊，你教我弹琴如何？”嘟着嘴唇，她半撒娇地说。 楚思九挑起眉毛，状似不解得与她打趣，“云家妹子，天朗云高，大好的机会，不去亲近你的寒冰哥哥，来我这里做甚？” 云朵撇起了嘴，眉毛扬起个八字，“寒冰哥哥与鸣沙走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算计什么，我打算弹首曲子，吸引他的注意力。” 哦哦哦。 楚思九哑然失笑，“云朵，你这般可爱，寒冰大神一定会看上你的。” “对。”云朵捏起个拳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那你弹一首擅长的曲子，我听听。”楚思九真得打算教她，若她能用小曲儿勾了大神，也是功德一件。 摆好了琴，云朵煞有其事地弹了起来。 还行，琴如其人，沉不下来却有股子欢脱的劲头，有她独具的味道。 水寒冰听熟了云朵的琴声，面无表情地瞥一眼马车。他有听说楚思九琴技高超，心里头有些向往。 前方的路边，有一处高坡，水寒冰眼尖，看到上面有一匹马。 定晴一看，原来是东方昊。 今日他穿了一身绛紫的锦袍，气势绝绝，昂然地坐于马上，山坡之上风很劲，飘舞的衣袂如波涛翻滚。 “终于还是来了。” 水寒冰眸光冷冽，凉凉地看着。 他不知道楚思九的心思，但是他有决定。一年之内，东方昊不把楚思九接回业城，他会带她离开静林寺。 第203章 真是，表白的高手呢 “夫人，王爷来了。”春环从车头爬下来，又惊又喜地报起了信。 “快快，把帘子放下。” 楚思九吓得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指挥起来。皇帝说过的，不能见面，否则又要斩了她。 春环也想起这一出，手忙脚乱地放下帘子。 然后就面面相觑。 下面，如何呢？ 云朵早已窜出去看热闹，扯了一匹马，骑到水寒冰的边上，“寒冰哥哥，王爷打算作甚？” 她当然希望东方昊与楚思九浓情蜜意，生死相随。 寒冰哥哥没了希望，只能与她双宿双飞了。 “他不敢下来。”水寒冰淡声道。 这么多人看着，他一旦下来，就说不清楚了。东方昊智商在线，不会做不靠谱之事。 果然，他只是站于高坡之上，深幽的眸子落在楚思九坐的那辆马车上，没有下来的意思。 车队还在往前，车轮垮嚓垮嚓地转着。 楚思九心里头戚戚然，原来自己也能成为苦情戏的女猪脚。相对不能相见，徒增伤感呐。 突地，耳边传来箫声，曲调竟然是《鸿雁》。 箫声哀婉，如慕如泣，心底的那团柔软，随着调子的高低，浮起沉下。楚思九听之思之，眼眶湿润了。 这男人，真是表白的高手呢。 颜值高，权势强，再拿出这一手深情婉转的萧音，哪个女人吃得消哦。 楚思九在车内感动得一塌糊涂，直想着若他在一年内接回她，日后不论他做错什么，都要原谅他一回。 车子外面，云朵也是满脸的感动，“寒冰哥哥，肃王爷极爱如夫人啊。” 水寒冰静默不语，牵一记马头，走去了前头。 终于，车队走得远了，箫声听不见了。 云朵又窜回了马车，眼睛红通通，“如夫人，你一定要教我这首《鸿雁》，若有一日，我必须与寒冰哥哥别离时，可以拿出来弹奏，若寒冰哥哥有一丝动容，也可以让我余生感动了。” 楚思九尚在伤感之中，听了这番话，奇迹般地恢复了乐观的心情。 云朵这妞，搁前世绝壁是文青。 这小道理一般人讲不出来。 “云朵，你现在的精神状态被刚才的箫声带歪了，要积极向上，寒冰公子怎么可能与你别离呢，你没听说女追男，隔层纱嘛。放心，寒冰公子必定是你的。” 楚思九鼓励她。 “来，我先教你弹一首欢快的。” 没多久，车厢里传出了前世的名曲《小苹果》，还有楚思九笑不可抑的歌声，“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水寒冰不动声色地骑马过来，跟在车厢外面。 他唇角轻莞，原先沉郁于心的闷气，一扫而空。 …… 二百里地，正常情况下，三五日便能到。 但是这个车队有二百御林军看护，速度相当于步行。因为时间凑不好，好几日都是在野外扎营，若御林军真有个歪心，确实不好护卫。 鸣沙悄声告诉水寒冰，肖剑带了肃王府的侍卫队跟在后面，若有异动，第一时间便能赶到。 然而夜间休整还是要格外当心。 水寒冰与十二卫的几个人轮流守着马车，云朵更是与楚思九睡于一处。 就这么高度紧张地走了差不多十日，五云山终于到了。 皇帝终于还是守了诺言，那二百御林军未有行动。可能是他知道五儿子的性格做派，动手也无必中的把握，还要赔上皇帝的信誉，不划算。 还是由四个壮汉抬担架，这一回要抬上山。 万一哪个使坏，手一滑，楚思九直接摔下山崖都有可能。 鸣沙真是操碎了心。 他亲自点的人，查过祖宗八代（相当于前世的政审），过关了才有资格过来扛一角。 又是一回有惊无险。 这四人齐心协力，小心翼翼地把楚思九抬上了半山腰的静林寺。 寺如其名，隐于一片山林之中，静谧幽空，极其雅致。 东方昊已经派人过来打点过，方丈特意着小沙弥打扫了后寺的院落，供这些人落脚。 一路抬至上房，里面是按着梅花小院卧房的样式规置的，床榻、桌柜几乎一样。 楚思九没有感动，反而在心里头喊了声“草”。 虽然这地方鸟语花香，幽静安宁，是休身养性的好场所。但是，丫的摆出这种阵势也太瘆人了，是想让我在此长久安家么。 “王爷真是有心了。”春环能看出这里的布局与梅花小院相仿，与楚思九感叹了一句。 不料收了个大白眼，微怔，“夫人不喜欢吗？” 楚思九懒懒地打个哈欠，“想到要在这里住很久，就喜欢不起来喽。” 春环浅浅笑，“奴婢之前住在崖庄，与这里的环境类似，很是习惯呢。” 楚思九歪了头看她，突地有了些想法，“这几日好象没有那么痛了，你去找陆道仁问一下，我什么时候可以起来走动？” “哎。”春环起身出去。 没多久，她便回来了，“陆神医说，您伤了筋骨，起码还要躺一个月。” 楚思九哀号起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啊。 相比她烦闷的心情，云朵则开心多了，拿了弓箭打猎去了。 消息传来时，楚思九乍舌不已，不是说好弹琴唱歌的嘛，怎么拿上冷兵器杀生去了？ 这里是寺庙，寺庙，寺庙。 水寒冰冷冷哒，认真地巡视了一番四周，又与鸣沙交换了一番意见。 这两人不是多话之人，但是同样负责安保，职责相似，有共同语言。 “静林寺的位置很好，上山、下山都只有一条道，只要卡住这两处，就算有敌人攻来，也能防住。” “这个是优点，也是缺点。若这两条道被封住，我们同样无法突围。” “这个王爷早有安排，我们已经在寺里养了好些白鸽与乌雀，正常情况，只放白鸽，若有异常，同时放出乌雀。王爷在山下有瞭望台，立时会增兵来救。” 想得还挺周到。 不过水寒冰还是不放心，四下里都要看齐全了。 “过几日，我会探一下这片山崖。” 鸣沙连忙接下话题，“这部分王爷也是有过吩咐的，让我等收拾妥当了，便探一下山崖，以备不时之需。” 水寒冰点点头，论心思缜密，这世上他只服东方昊。 谈完了安保，水寒冰眸眼清明地转回院落，他在绝寒谷呆过很多年，很习惯这种幽清的感觉，觉得很舒服。 而且，这里还有楚思九，似乎……是个好地方。 当然，他面色无波，任谁也看不出，他其实心情甚佳。 第204章 所以，更加不能得罪 东方昊在五云山脚下建了一个据点，将一半的侍卫队调来此处防守。 把楚思九送到后，肖剑便返回了。 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盯防那二百御林军，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回了业城。防止他们半道调头，又杀回去。 在这个问题上，东方昊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事无俱漏，防得水泄不通。 皇帝得了探子来报，心里也是服气。 二儿子东方铭心机深沉，格局却小； 六儿子东方钰性子倨傲，能力不匹。 只有这个五儿子东方昊，格局大，心思沉，敢作敢当，能力也是非凡。若没有楚氏作乱，日后必是一代明君。 所以这个楚氏…… 东方归一举棋不定，他其实也佩服楚思九。就冲着她死到临头，不惊不惧，还替下面的丫鬟求情，这等气度，当得上“风华绝代”四个字。 若她不是姓楚，绝对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可惜啊。 他一时想不好，便没有让御林军动手。 作为皇帝，信誉这件事情还是重要的，否则日后如何与五儿子谈条件呢。 至于条件么……他深吸一口气，自己在心里头权衡着。 美人与儿子，到底哪个更重要？ 福海这里带回来的消息，姬芳华不愿意入皇宫为嫔，她要入肃王府，哪怕做侍妾也愿意。 原先，他打算下国书，管她乐不乐意，直接把那个妖姬给收了。 现在么，他有了新的想法。 上回送进肃王府的宫女，都被五儿子送去外面的府宅养起来，瞧他那阵势，养得差不多了，就会遣散了。 府里头的那两个侧妃，一个发颠，一个禁足，估计是不近身的。 这个臭小子，为了楚氏，竟然可以做到不近女色，这股子痴情的劲头，已经超过他老子我了。 听说慕容府那个是倾城绝色。美则美矣，应该是个正经的。铁定不如那个小妖来劲，要不就让姬芳华去诱惑他？ 儿女都是债，东方归一觉得自己的牺牲真是老大老大的。 做侍妾肯定是不够的，人家好歹也是个公主，总要给个名份的。 “福海，你说这件事情怎么安排才好？” 他把自己的想法细细地说了一遍，然后便眸光灼灼地看着福海，关键时刻他也想听听旁人的意见。 福海见皇帝连自己看中的女人，都肯给东方昊，心下明镜似的，下一届皇帝必定是这位肃王爷了。 所以，更加不能得罪。 然而这一届皇帝不肯放过他，算计东方昊必须有他一份，咋整？ 踢皮球呗。 “皇上，睿王爷和怡王爷的正妃，年前都会入府。肃王爷的正妃人选虽说闹得响，却没个结论。就这么空置着也不是个事情，您不如把王爷叫来，与他商量一下。” 东方归一冷瞥他一眼，鼻子里哼一声，“那小子若是肯松这个口，朕何需费那么大的劲。” 这边还没聊出个正经答案，有太监进来通报，“皇上，十公主觐见。” 东方归一眉头一皱，他是知道的，算计楚思九这桩事情，东方芸是头一份。 怎么？事情过去了，怂了？ “让她进来。” 少顷，东方芸直着腰杆，款步而入。 自从答应嫁给姬瀚浩，她的精神气质明显不同了，象是一夜之间明白了道理，长大成人了。 当然内在的吐槽点依旧：太傻太天真，被慕容晴雪利用了还不自知。 “父皇。”她规矩地行一礼。 “恩，芸儿过来有何要事么？”东方归一笑吟吟的问。 这个女儿虽说不聪明，在楚思九这件事情上，却做得极有章法。按这个套路发展下去，未来有能力坐稳北地国皇后的位置。 “父皇，芸儿马上就要嫁去北地国，路途遥远，芸儿担心路上会有危险，想向父皇讨五百御林军防卫。” 东方芸听说楚思九带了二百御林军，无论如何，她都要盖过那个数。 当然，这只是其一。 实际上，她是担心东方昊不放过她，不一定是取她性命，便如韩明月那样的射一箭，她也是吃不消的哇。 东方归一抿紧了唇，眸光深幽，“芸儿是担心父皇护不住你？” 真是笑话了，合起伙来做的事情，朕会让女儿顶缸？ “父皇英明睿智，芸儿自然不担心。”东方芸笑得甜美，她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东方归一的眸子很深，许诺她，“芸儿，未来你还要做北地国的皇后，父皇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从内殿出来，东方芸的心情总算松泛了些。 这一趟是母嫔让她来的，只有得了父皇的保证，才能让她安全地嫁去北地国。 …… 然后，福海这只倒霉催的，又被皇帝推去肃王府宣读手谕。 文绉绉的一大堆。 翻译成大白话：你要是敢打击报复，尤其是朕的女儿。朕弄不死楚氏这个妖精变的！ 东方归一已经捏住东方昊的软肋，怒怼起来，朝一个方向走就行了，效果奇佳。 东方昊冷眸子幽沉，父皇真是小看本王了，东方芸又不是阿九，离了本王照样可以活得潇洒。 她一个蠢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把她的那只鸡狗搞残了，比弄死她还要让她难受。 姬瀚浩属于无妄之灾，日光晴好，他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东方昊眉眼不动，面色更是无波，“回去转告父皇，本王知道了。” 这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让福海看了很不落忍，“肃王爷，皇上还是很心疼您的，他都打算把北地国的七公主许给您了。” 这话？ 东方昊面上自然，心里头却是被雷劈了一道。 父皇你是多想拆散我和阿九啊，竟然打算派只妖媚的狐狸精过来？您受不住那妖的媚眼，就以为本王也会抖三抖？ 冷俊的脸上没有半分的犹豫，“转告父皇，不必割爱，本王没兴趣。” 福海叹一声，推心置腹地说，“王爷呐，您越是不要，皇上越是上心，楚氏在静林寺呆的时日就会遥遥无期。” 东方昊眸光微闪，沉默不语。 福海轻轻地摇头，行一礼，转身离去。 第二日，东方归一召集朝会。 因为商讨的内容过于敏感，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纷纷表态，一时间唾沫横飞，大殿上比菜市场还要热闹三分。 东方归一坚持已见。 朝会结束后，皇帝圣谕：改祖制，皇子府后院一正妃二侧妃，扩容为一正妃，四侧妃。 形势就此明朗。 第205章 思极，细恐 多事之秋。 这个秋更是格外。 然而，无论业城是如何的风起云涌，二百里外的五云山-静林寺，却是清静幽远，安静恬淡。 偶尔还有琴声袅袅。 虽然弹的都是些欢快的，因为山林的空旷，余音缭绕之下，硬是加了些高山流水的古雅气氛。 外客不多，在楚思九趴在床上的一个月里，就来了个云鸿。 他一则过来探望妹妹，二则将楚思九要的云爪送过来。 “二哥，你真是好聪明啊，竟然把云爪做得这般细致。”云朵爱不释手，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水寒冰也是瞧着稀罕，取一枚在手上反复地看。 “就是照着图纸做的，绳索的负重没有达到要求，不过相差也不太多了。”云鸿长得也好看，身形高大，五官端正，眼眸很有神采。 他与云豪云朵不太一样，性子安静，专注力强，做事细致，又有创造力。是红叶山庄下一代兵械制造的扛鼎人才。 看到楚思九的那张图纸，他很是欣喜了一番，细致琢磨研究之后，打造出了九成九相符的成品。 楚思九趴着无聊，正筹谋着整点古代社会没有的好玩艺儿。 那付云爪就送到了面前。 哇卡卡，眼前一亮，“做得不赖啊。” “那是当然，我二哥多聪明啊。”云朵嘟起个嘴，傲骄得不要不要。 楚思九觉出了的差距，笑吟吟地问，“大哥是阴险的，二哥是聪明的，那么，寒冰哥哥是如何的呢？” 云朵不假思索，张口就来，“寒冰哥哥当然是俊美无涛、天下无双、十全十美的。” 楚思九一头蒙到枕头上，肩膀抖个不停，这妹子的成语用得真是不赖。 “喂，你笑甚啊，难道我说得不对么？”云朵急了，过来趴她的肩。 楚思九笑得眼泪都下来了，“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说得很对。” “西施？”云朵狐疑地看她。 “绝世美女的代名词。”楚思九解释了一句。 “哦，那就是慕容晴雪呗。我二哥刚从业城回来，他说皇帝扩大了皇子后院的规制，日后可以一正妃，四侧妃了。”云朵是古人，对这个感受不强烈，没太当回事。 楚思九的面色却是明显地暗了一格，又轻轻地“哦”了一声。 垂下头，她默默地把玩着云爪，心里头却在嘀咕。 皇帝这招狠的，玩不了上下，就玩扩容。韩家、李家、慕容家，一个都不得罪，再把忠勇侯府的燕大小姐摆到正中。 这盘棋，齐活了。 云朵见她情绪不高，悟出自己说错话了。 “哎呀，想什么呢，甭管几个侧妃，肃王爷的心里头只有你一个。” 楚思九勾一记唇，扬起眉与她扯别的话题，“我还得在床上躺些时日，趁你这个聪明的二哥在，我再画张图，你问问他能不能做出来。” “行啊？想做什么呢？” 于是乎，两日后，一副类似麻将的竹板扑克牌诞生了。 静林寺的平静被打破了。 小赌怡情，一两银子一张牌。 云鸿帮楚思九改造了一张可以趴着的椅子，玩得也是不亦乐乎。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水寒冰完全是陪着玩，不太上心，输得也不多。 云鸿平时娱乐不多，难得对这玩艺儿有了兴趣。原本打算呆三日的，足足呆了十日才走。 他性子沉静，会算牌，赢得多。 云朵是输得最惨的那个。一日下来，能输去一百个一两的银子。 不过她是女土豪，任性。 越输越不肯停。 “再来再来。”完全是输红眼的节奏。 陆道仁全心全意做大夫，把楚思九护理得挺好，精神头又养了回来。闲极无聊，与寺里的方丈论完佛事，也会过来看他们打牌。 观牌不语真君子，时常看云朵出昏招，他也是醉了。 总之这伙人过得挺乐哈。 远在业城的东方昊接到这样的线报，心里头生出了危机感。 阿九还真是能折腾，就算离开了本王，也能找出乐子，活得潇洒快活。反而本王终日郁郁，不得其解。 再这么下去，把她养野了就麻烦了。还是得早日弄回业城，不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实在是不放心。 思极细恐，他站起身，进宫去了。 …… 话说宫里头的那位皇帝，自从颁了扩容圣谕后，便不再搭理东方昊。 他也是有脾气的。 朕是有着绝对权力的皇帝，下了把力气，把你喜欢的女人弄去二百里远，看谁比较着急。 趁这个时间，正好忙点家务事。 皇后和贤妃敢在宫里头养杀手，这胆子也是没治了。 现在不发威，宫里头恐怕又要多几个杀手。 坚壁清野，一个宫接着一个宫，一个都跑不掉，搞大检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原来那些宫妃娘娘们，有辣么多的小心思。有做小人扎针的，有藏禁药的，有与太监私混的，养杀手的……算是轻的。 总之应有尽有。 福海也是傻眼，这些女人平日里看着都挺正常的，怎么暗地里的小道道这么多？ 反而皇后和贤妃，因为围杀楚思九，把杀手给耗光了，一时间没有查出毛病。 所以说，祸福相倚，谁也不知道下一张牌是悲是喜。 毫不手软地处理了一批，然后就等着开春再选一批进来。 自古帝王多薄情，红颜皆薄命呐。 …… 皇帝干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娶媳妇、嫁女儿。 娶媳妇方面：睿王府与怡王府不必讲，各自忙着，年前必然能够解决正妃的问题。 嫁女儿么。 东方芸做了亏心事，害怕东方昊的报复，对北嫁之事积极性大涨。 过礼时，姬瀚浩入了一回宫。终于逮到机会，偷偷地见了东方芸，将早就备好的定情信物-白玉手镯送了出去。 东方芸已然想通了，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她喜欢的周启南那么文采滔滔，长得也是偏粗糙，但是好歹是个有望成为太子的皇子，对她也是真情实意。 女人到了这个份上，不就得认命嘛。 她含羞带俏地收了白玉手镯，顺带着抛过去几个媚眼。 把姬瀚浩欢喜得心花儿都开了。 因为东方芸在处理楚思九的事情上有功，慕容老太爷给添了一份大嫁妆，首富出手，不同凡响，东方芸可以风光大嫁了。 东方昊不动声色，任其发展。 同样的，云豪在处理楚思九的事情上，亦立了大功。 九公主东方瑶不再禁足抄女戒，皇帝一句话，将她安置到与世无争的德妃宫中，待嫁。 孝亲王亲自为二人选好婚期，云豪在业城大兴采办，六礼过得轰轰烈烈。 按流程，只比东方芸晚一个月，云豪亦能抱得美人归。 …… 几桩事情都是顺着趟，东方归一的心情还不错。 清静下来，便与福海讨论如何收拾东方昊。他兴致勃勃，福海却是战战兢兢，老有一种小命不保的感觉。 然后，东方昊进宫来了。 第206章 理由，很简单，楚氏值得 东方昊眉眼清俊，气度不凡。他懂得礼数，认真地行了一番礼。 然后便开门见山地与皇帝讨一个人。 “儿臣看中皇后身边的宫女迎春，请父皇赏赐。” 东方归一微怔，这个儿子行事做人愈来愈让人费解了。 眼角微抬，声音淡淡然，“福海，去椒房宫说一声，黄昏时把迎春抬去肃王府。” “是，皇上。”福海恭敬地行礼。 下得台阶，他侧过眸子，狐疑地瞟一眼东方昊。 直觉不太好。 谁不知道迎春是皇后的心腹宫女，知道皇后好些事情。先不说，皇后肯不肯给出迎春？就算她肯给，肃王爷敢把这枚钉子埋去王府后院？ 然而他只是个跑腿带消息的，别惹祸上身就好。 福海出去了。 东方归一坐直身子，眸子冷飕飕，“昊儿还有旁的事么？” 东方昊抿紧了唇，沉吟片刻，淡声问，“父皇打算什么时候下诏，让儿臣的侍妾楚氏回业城？” 东方归一挑起了眉，他觉得有趣，这个儿子一贯心思深沉，当初他死保楚思九时，任谁都猜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业城上下，各种猜测都有。 各府派杀手出来暗杀楚氏，他统统挡回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霸气嚣张，一个都不放过。 不仅护住了楚氏，还杀出了威风。 几轮下来，朝庭上下，看好他的大臣明显多了。 现在，他对楚氏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摊在桌面上。他也坦然，不遮不掩，直个笼统地上来便问。 若是个疑心重的，恐怕又要怀疑他是在拿楚氏做文章。 然而东方归一清楚，他的这个痴情儿子，是真的在意楚氏。 理由很简单，楚氏值得。 心里头的想法再多，摆到脸上却是绷得紧紧的黑脸。这一点来讲，东方昊与他是同一款型的。 轻垂了眸子，声音冷酷，“昊儿打算拿什么来换？” 父子俩多次交手，在谈条件这件事情上，已经熟练得很。 东方昊脊背挺得很直，言语淡定，“此次，儿臣的侍妾楚氏受了无妄之灾。落井下石的人很多，若父皇让楚氏回业城，儿臣可以放弃报复。” 东方归一的眸子凛起，眸底翻起寒光， “昊儿想如何对付朕？” 东方昊行出大礼，“儿臣不敢。” 东方归一冷笑起来，“那你敢什么？” “儿臣尚不知。”东方昊梗起脖子。 他面色无波，看得东方归一牙齿痒痒，又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有志气，矛盾啊矛盾。 冷磨了一记牙，东方归一沉沉地看他，声音凛寒，“禁足十日，好好想明白，再来讲与朕听。” “是，父皇。”东方昊行一礼，转身离去。 …… 黄昏时，福海领了一顶宫轿，来了肃王府。 汪兴得了东方昊的吩咐，妥妥地收下来，照着以往的规矩，他笑眯眯地与福海客套。 “福公公，您辛苦了哇。” 福海现在如惊弓之鸟，他听说汪兴带了王府侍卫队，打算硬冲慕容府的壮举。 真是什么院里出什么人，对肃王府，他是相当的崇敬。 “哪里哪里，汪管家也是辛苦哇。” 两下里又客套了几句，又团团的行了礼，福海完成了送人的任务，急急地回宫去了。 汪兴浅浅地勾起唇，朝着后面招一招手，立时，抬过来一顶轿子。 “迎春姑娘请上轿。”态度还算恭敬。 迎春莫名惊诧，虽说之前送过来的宫女，都被抬去了外街。但她好歹是肃王爷亲口点名要的呀？ “汪管家，这是去哪里呀？”她是皇后的心腹，在宫里见惯了大世面，撑得住场子。 汪兴笑笑，“迎春姑娘请。” …… 第二日，凯玉街附近的水井里，发现了迎春的尸体。 据说是自杀的。 消息传进宫，皇后冷沉着脸，去佛堂静坐了一日。 皇帝日理万机，隔一日才听到这条消息。 他心里头咯噔，挑着眉毛半晌没说话。 “福海，昊儿与那宫女有仇？或者，他是在向朕示威？” 福海一早就得了消息，也打听了前因后果，明白中间的曲里拐弯。 “皇上，王爷不是与迎春有仇，而是与皇后有仇。” “那他找皇后麻烦呀，杀宫女算什么意思？”东方归一更加不明白了。 福海面色复杂，娓娓道来，“那日肃王爷入宫救楚氏，刚开始并不清楚状况。在宫里遇到了楚氏的那几个丫鬟出来，其中一个小丫鬟向王爷报了信，所以王爷才能赶到惩戒房，及时地救了楚氏。但是那个小丫鬟被皇后沉湖了，当时王爷是有机会救那个小丫鬟的。但是他急于救楚氏，放弃了她。” 东方归一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起来。 良久，他给出了评价，“取舍有度，知恩图报。好。” 福海垂着头，心里头腹诽，皇上喜欢淑妃，连带着也喜欢肃王爷，所以看他什么都好，什么都对。 当然，肃王爷也确实有本事。 …… 东方昊禁足的前两日，云鸿带云朵离开了静林寺，回去红叶山庄。 云朵真心不想走，可是大哥娶媳妇这么大的事情，她如何能够不在场？只得忍痛含泪挥手作别。 “如夫人，你要每日在寒冰哥哥面前提起我，不能让他忘了我。” “便如晨昏定省，一日至少两回。” 云朵感动地点头，“如夫人真是大好人，自己好，也见得别人好。心胸宽广，又能成人之美。我会尽快回来，给你带红叶山庄的大枣糕。” 前面的都是废话，只有大枣糕是实在的。 楚思九笑眯眯，“速去速回，自己的岗位自己站，自己的男人还要自己守哇。” “嗯。”云朵宣誓一般地捏起拳头。 她一走，静林寺静了不止一格。 好在陆道仁下了医嘱：可以起来活动了。 “每日缓走两回，可以帮助身体恢复。”他有种大功告成的喜悦感，当晚就给东方昊写了信，邀功请赏。 东方昊每日都会给楚思九写信，隔几日也会传张字条给他，让他汇报病情。 这一回他写得顺畅，大概意思是，因为他的独门密药，如夫人恢复良好。已经可以起来散步，至多半月，便可恢复到以往的最佳状态。 收了这封信，东方昊的眉头拧得很紧。 恢复了最佳状态，是不是意味阿九可以攀高走低，四处乱窜了？ 心里头不得劲了。 但是信上又明明白白地写着，缓走可以帮助身体恢复。所以他也不能使诈，让陆道仁将她骗在床上躺着。 手指在信纸上轻轻地点着，东方昊陷入了沉思。 海清从北方的忠勇侯封地回来，带来了第一手的调查资料，这里头果然有一个故事。 海天带了几个人潜去了一河之隔的坞国，做进一步的查探。 东方昊的脑子里粗粗地有了一个计划，但是实施起来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不可测定的因素太多。 而且。 他拧紧了眉头，心里头叹息。 这一回，晴雪是真的要入府了。 第207章 祸凶？他一时吃不准 五云山之所以叫五云，是因为这里一共有五座山，连绵于一起。五云山在最外头，与人间靠得近。 静林寺在半山腰，那里原本是一块很大的平地。 几百年前，被一个高僧看中，四处化缘，造了个小庙。 后来东方家老祖宗打天下时，路过此地，上来拜了拜，得了天下后，就觉这里是龙兴之地。 之后大兴土木，重修了寺庙，还派高僧驻守。然而这里毕竟山高路远，香火兴盛不起来。 东方皇室也无所谓，就这么养着，时间久了，这里就成了皇寺。 静林寺这一届的住持--慧能法师，通晓佛经，算是位得道高僧。每年开春时，会去一趟业城，与皇帝讲佛论道，很是高深。 皇帝将楚思九送过来时，有给他写过一封信，让他帮着看一下祸凶吉福。若是大凶之兆，恐怕会就地处决了。 慧能看着头痛，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哪能随便杀生呢。 他派了个小和尚去业城行走一番，听了好些是非因缘，感觉更难办。 他与福海的想法类同，东方昊极有可能是下一届皇帝。若他的心爱女子死在五云山，假以时日，静林寺也会跟着陪葬的吧。 然而，皇帝与他关系甚好，若真有大凶之兆，不提前预警，他又有些不落忍。 两难了。 如此看来，所谓的得道高僧，思想境界也是有限。 楚思九卧床的一个月，他一直在思忖对策。夜晚也会登高看看星相，给自己找找灵感。 这不，楚思九起来溜达了，他又派了个小和尚跟着看看行踪。 就这么熬了几日，他终于打算过去碰个面了。 …… 得了医嘱的楚思九，欢快得象一只小鸟。 她是个正常人，在床上连躺一个多月，满脑子都是窗外的高旷天空，鸟语花香。 楚思九先绕着寺院走一圈，乖乖，这地方还真是挺大的。寺院之中进出的和尚不少，看着也有些人气。 她主要是散步，在静林寺的后院来回来地溜达。 两日后，胆子大了，走得距离也远了，可以去悬崖边的小路逛逛。 水寒冰自然跟着她，鸣沙带了一组侍卫，在稍远的地方巡逻。 楚思九明显地对悬崖感兴趣，四处查探着地形。 “你在看甚？”水寒冰跟了好一段，终于没忍住，问起来。 楚思九朝他挤挤眼，“你认为那套云爪是用来干嘛的？” 水寒冰的眸子深了，“攀山用？” 楚思九笑嘻嘻地凑近一步，“也可以翻墙进院，做女飞贼。” 水寒冰上下看她，语调不屑，“就凭你？” “对啊，就凭我。”楚思九哼哼然，瞧不起人，日后定要让你大开眼界。 “鸣沙带人下去过了，说下面很深还有猛兽。”水寒冰见她一脸的跃跃欲试，怕她真的去攀山，拿出些实在货吓唬她。 果然，楚思九的脸色变了，“有老虎么？” 水寒冰的眸子掠过些笑意，“主要是黑熊和狼，这里连绵几座山，不排除有老虎的存在。” 楚思九果然怂了，面色惊悚，“它们不会来寺里吧。” “不会，只要你不去它们的地盘，它们也不会上来。”水寒冰淡定地说。 楚思九松下一口气，那就不去吧。 这条命来之不易，还是老实些好。 然后，她的活动范围就极有限了，基本围着静林寺转，连山边的小路的都很少去。 时常在寺里头溜达，便遇上了方丈慧能法师。 老和尚长了一张慈祥的脸，眉毛胡须都是白的，眼眸很亮，透着通达。他笑吟吟，双手合什，“施主起来了。” 楚思九微微一笑，也合什，“慧能法师有礼了。” 她对神佛之道的态度消极，平时不进寺庙。此番被皇帝发配过来，也属无奈。进什么庙，烧什么香，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 慧能法师是过来碰瓷的，见到真人，观其面相，心念微动。 “楚施主，你面目有神，似有大运道。” 楚思九装模作样地行一礼，“法师目光炯炯，不逞多让。” 慧能呵呵笑起，“楚施主风趣了，老衲夜观星象，五云山有祥星芒动，应与楚施主有关哦。” 楚思九眼眸黑漆漆，轻眨数下，“星云宇宙，自有它的生命运转。它去往它之处，专心致志，与任何人或事无关。” 慧能眼眸微凛，面色和善，“楚施主通透，老讷落了下风了。” “哪里哪里。”楚思九笑意盈盈，双手合什微鞠半躬，“法师请自便，小女子就不打扰您清修了。” “楚施主好走。”慧能微微点头。 他笑眯眯地看着楚思九走去另一边，心中给出评价，此女眉心无戾气，心机通透，有大才。 至于祸凶？他一时吃不准。 楚思九不知道，在与老和尚打机锋的过程中，她已经在生死之间，打了个滚了。 …… 这些日子，业城上下一众豪门都很安静。 皇后与贤妃梅歆瑶也是多事了，根据幕僚们的研判，皇帝已然对楚氏产生戒备心理。 东方昊对楚氏愈好，在皇帝这里引起的反弹也会愈高。 楚氏会成为东方昊的一个负担，操控得当的话，可以给东方昊以重创。 所以，两大皇子府选择静观，韩李两家与其结成联盟，看东方昊如何与皇帝掰手腕。 可以这么讲，自楚家灭门之后，楚思九的这条小命就没有这么安稳过。 十日一到，东方昊又入宫了。 这一回，两父子谈到了核心要务，在大殿之上，高争阔论起来。 “昊儿，你的婚事，原本就由不得你自己，朕下旨，让你娶哪个便是哪一个，哪里轮得到你与朕谈条件。” 关于这一点，东方昊确实无话可讲。当初娶楚思九的时候，便是东方归一下的旨，他接旨娶妻而已。 只不过，当时他是乐意的。 现在不乐意么，便要谈谈条件。 “儿臣听从父皇教诲，这十日，一直在王府书房闭门思过，静心之余，抄了好些佛经，有所悟，想去静林寺请教慧能法师，若与我佛有缘，亦有可能归依佛门。望父皇成全。” 东方归一瞪起了眼，面色青一色白一色。 “昊儿真想理佛，朕准你去南地国圣佛寺修行，如何？”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东方昊。 “如此也可。” 东方昊认真地行一个大礼，“儿臣此去，未有三五年不会归来，望父皇保重身体。” 第208章 掐指，一算，大事，不妙 见他这般正式，东方归一勃然大怒，操起手边的砚台，生生地砸过去，“不孝之子，为了个女人，竟然要遁入空门，四大皆空了。” 东方昊不躲不闪，生生地扛了这一掷。 “噗”的声响，甚是清晰。 福海在后头呲一下牙，替他痛得慌。 东方昊默默地跪下，俊颜无波，“父皇，儿臣不孝。” 东方归一靠到椅背上，呼哧哧地喘着气，这个儿子油盐不进，执迷不悟，真是要气死他了。 气氛就此沉寂了。 大殿之中，福海最紧张，屏紧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时间缓缓流过，东方归一胸口的那团怒火消减了一些，凝起眸子，声音淡漫之极，“说吧，你到底想如何？” 东方昊抬起头，面色严谨，“儿臣只想让楚氏回来，继续做儿臣的侍妾。” 东方归一已经稳住了情绪，眼眉梢儿轻轻挑起，冷声道，“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 出宫时，东方昊脚步沉稳，面色依旧，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变化。 承乾宫里很安静。 东方归一拧着眉头，缄默不语，手指在案桌上点点点，眼瞳逐渐收紧。 “福海，昊儿对楚氏这般情深，未来可会左右朝政？” “皇上，肃王爷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做对不起祖宗大业的事情。而且，楚氏喝过绝子汤，起不了大风浪的。”福海认清形势，选择站到东方昊这一边。 东方归一微微皱眉，道理是这样的没错，但是他的心里总归是不安定，似乎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一般。 “给慧能法师带个信，让他半月之内，给出一个结果。”他决定把这个难题抛出去。 “是，皇上。”福海屏气凝神地退下去。 他胆战心惊，皇帝这是动杀机了。 …… 静林寺中，慧能看着皇帝的绝密手谕，眉心紧紧皱起。 这几日，他时常与楚思九偶遇，然后便会闲闲地聊几句。 他是有意的。 言语之中带了好些机锋，一般人可能都听不明白。但是，楚思九总会笑意盈盈地化解之，答案听着无赖，细细思虑，却有其独到的逻辑。 跟着她的那名冷俊男子，眸光清明，冷飕飕地看他，似乎对他起了疑心。 慧能法师自小在静林寺出家，熟读经书，出口成章。又跟着一位法师云游四海，很是见过一些世面。 所谓的测人吉凶，也是察颜观色，综观大局的结论。 而且他会观星相测祸福。 这门技术必须要做到静林寺住持的级别，才有机会一窥门径，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看自身。 深山寂寞，闲极无聊时，各自发挥吧。 总之，在外人看来，静林寺这座皇家寺院的住持，比如慧能法师，还是狠高深莫测的。 能力强，责任就大。 苦逼哈哈的慧能法师，打算拿出些学术研究的精神，研究楚思九这个人。 在他看来，受过灭门惨祸的人，心理遭受过重大的创伤，正常情况下，会性情大变，或多或少会带些戾气。 或者仇恨，或者厌世，或者软弱，或者悲伤…… 然而楚思九没有。 她眸光清明，气度淡然。 如果不是藏得深，便是有大智慧。 实在是不好判断呐。 所幸有半个月的时间，他可以慢慢思虑。当然星相也是要看，古书上写，若有左右天下大局的人物出现，星相会有异动。 至于如何动，他要看了再说。 他这心思若是让楚思九知道，必定会呸他一道。 你那是没有科学精神的封建迷信。 知道天上的那些星星都是啥么？它们寄己个儿活动，与你心里头想的那些事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拿这个来定我的生死，宝宝不服！！！ 可惜啊，你服或不服，夜观天象这个活动还是继续着。 某日，慧能正看得起劲，觉得坎位（北方）的主星，有弱芒之相，偏下角的辅星飞升，起势…… 这个？代表甚意思？ 慧能不懂，蹙起眉头思忖起来。 突然，身侧有寒凉之气，缓缓渗入心脾。 心头惊起，只觉得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急急地转过头去，那个时常跟着楚思九的那名浅冰蓝男子，正静静地立于他的身侧。 眸光冷冽，寒气逼人。 他尴尬地咧起唇，“施主也来观星么？” “否。” “施主是……偶然经过？” “否。” “那……施主是特意来找老讷的么？” “唔。这几日，在下细细地数了静林寺的人数。加上法师，寺内共有二十八名僧人。“ “施主……数人数干嘛？” “在下是一名杀手。” “呃……” “若楚氏有个三长两短，在下也要有个准备。” “施主，你吓煞老讷了。” “法师懂的。” 一阵风吹过，水寒冰如鬼魅一般，消失了影踪。 慧能张大了口，汗，巨汗，暴汗，瀑布汗，阿富汗，成吉思汗……总之是惊得不要不要的。 来啊，互相伤害啊。你敢初一，我敢十五，你说错一句话，我杀光你整个寺。 有这种人才潜伏，慧能还有甚话可讲？ 原本就知道这个活不好干，如今看来，根本不用等到下一届皇帝，刚刚消失的那一只，就有能力灭了静林寺。 慧能老泪纵横，抬起头，再看一眼星辰。 眼眸瞪起，与之前比，星辰流转，坎位的主星不知所踪，辅星占据主位，北方似有大变啊。 再看正中，大小二星并列，耀眼之至。 他拍拍胸脯，还好还好。北方如何便如何，正中未变，楚氏非大祸害也。 吐出一口气，他垂头丧气的走下高地，径自往禅房而去。 就在他推门而入的时候，星辰又有流转。正中主二星侧面的辅星，突地闪起耀眼的光芒，迅速地往北方滑去。 …… 被水寒冰威胁之后，慧能法师抱病不出，终日在禅房内打坐静修。 然而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 老板布置的任务，跪着也要完成。 几日后，他给皇帝回了信。 “楚氏通达，有大智慧，暂时未见异象。” 东方归一看着这行字，抿着唇沉吟半晌。 “福海，再给慧能传一份口谕，密切观测，若有异常，及时通报。” “是，皇上。”福海躬身退下。 他轻吁一口气，如此看来，楚氏暂时安全了。 二百里外的慧能法师在禅房内呆得烦了，正想出去舒活一下筋骨，冷不丁丁地打了个大喷嚏。 恩？ 他掐指一算，似乎……大事不妙。 这丫的也是个绝的，立时收拾了包袱，带上个小和尚，云游去鸟。 第209章 那个，你是打算去退婚么 静林寺少了个方丈住持，在五云山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消息传回业城后，却让东方归一犯了疑心病。 “福海，慧能到底是甚打算？” 福海蹙起了眉头，想了想，“皇上，去年慧能法师来业城时讲，与老奴讲过，他年纪大了，有了老寒腿。五云山冬季寒凉，下起雪来，十几日都化不完，他受不住。老奴估摸着，他会不会去南地国了？” 东方归一瞥他一眼，觉得有些道理。 然而，心念一动，眉眼冷冷的，“福海，朕发现，你最近说话做事，很向着昊儿。怎么，想给自己留后路？” 福海惊得寒毛悚起，急急跪下，“皇上，老奴跟了您三十几年，对您忠心耿耿。您莫要试探老奴呐。” 东方归一轻轻踢他一脚，“怕什么怕，起来吧。就算你偏心昊儿，朕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朕自己还偏心呢。 福海站起身来，轻轻喘出一口气，又躬着身子赔出个笑脸，“皇上，肃王爷已经按您的心意，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呢。” 东方归一冷哼，“他是怕大雪封山，才急急地把慕容晴雪纳进府。明日是回门礼，朕看他的样子，是不打算给他外公面子了。” 福海轻叹一声，“肃王爷这是恨上慕容老太爷了。” 东方归一也无奈，强势地昂起头，“就算他恨上朕，有些事情该做还是要做。” “肃王爷只是一时之气，他明白事理，不会真得恨上您和老太爷。”福海尽人事地劝一劝。 “随他吧。楚氏这件事情还没完，等开了春，慧能法师应该会来业城，朕再与他详谈。”东方归一淡声道。 此时，骑了小毛驴悠闲闲地往南面走的慧能，又被惊了一道。 掐指一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 五云山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天幕阴蓝，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下来，只小半个时辰，漫山遍野都挂上了雪霜。 雪花刚开始往下落的时候，鸣沙便急急地窜进来。 “如夫人，咱们赶紧下山，等到雪积起来，就下不去了。” 楚思九愕然，“冬季不用呆在山上么？” “咱们人太多，呆在山上，吃穿用度跟不上，要饿死的呢。王爷早就在山下搭好了营地，大雪封山的话，便住到下面去。”鸣沙笑得诚恳。 “哦。”楚思九莫名地点点头。 跟上来时一样，下去时，也是拿担架抬她，四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一人抬一个角，轻轻松松地将她抬到了平地。 水寒冰默不作声地跟着。 他是寒体，夏天不怕热，冬天不怕冷。 可怜春环、梅云，以及陆道仁。三个人都是相当地不易，一脚高一脚低，在十二卫的看护下，好不容易地下了山。 山下停着马车，一伙人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很有点逃难的劲头，蜂拥着往山外头走去。 寒风凛冽，雪花飘飞，车轱辘嘎吱嘎吱地响。 掀起帘子的小缝，楚思九看着外面的风景。原本绿意盎然的世界，已然变得白茫茫。一阵风吹过，万千的枝丫上覆着的薄雪，簇簇地落到地上。 楚思九看得高兴，脸蛋冻得红通通。 探出头，她朝后面的水寒冰招招手，“上来一下。” 水寒冰还真是不怕冷，头上戴一顶风帽，浅冰蓝的棉袍外披一件蓑衣。 穿得少，风度自然好，再加上那张俊逸得无以言表的脸，哪个女的见了，小心肝儿都得扑通几下的吧。 紧一记缰绳，他踏踏地上来，“何事？” 楚思九嘿嘿地笑，“哎，咱们就这么走了，万一云朵来了，找不着你，会不会哭啊？” 水寒冰凛一记眉，沉声道，“管好你自己。” 话音刚落，他突地凝起眸子，侧耳辨起了声音，“把帘子放下，坐稳了。” 见大神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楚思九这个怂货立时缩回头去。抱了一床被子，找了个最佳防守位置坐好。 春环坐在她的对面，手指紧紧地捏着衣角，甚是惶恐的样子。她也不容易，自从跟了楚思九，就一直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 车队缓缓停下，鸣沙带领一班侍卫，摆出防守阵型，沉静以待。 水寒冰冷眸锐利，手指搭在剑柄之上，蓄势待发。 一分钟后，便如楚思九的耳力，也能听到前方有马队踏踏而来。之后，他们也停了下来，双方隔了百米的距离，对峙而立。 突地，对面驶来一骑快马，飞速奔来。路边草窝里的乌雀被迅扬的马蹄声惊到，扑棱棱地飞起，又嘎嘎地跃上高空。 楚思九的心脏扑腾腾地跳得欢，这么冷的天，还飘着雪，换到前世的古装电影大片来看，场面必定是唯美又壮观。 但是，把人搁进这个现实场景中，那就惨而惨之了。 冷啊。 她尚在胡思乱想，春环抖着唇说，“夫人，那匹快马已经奔到这边了，却没有打斗声，是不是说明没有事啊？” 楚思九一愣，仔细听了听，迟疑着说，“万一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呢？” “啥？”春环不懂。 楚思九不搭理，掀了条帘缝，正好瞄到水寒冰的那张无瑕疵的侧脸，凛冽又完美。 她悄悄地犯了会儿花痴，又轻声地问，“寒冰公子，前方要打么？” 水寒冰似在想什么心事。 听到声音，侧过头看她，眸光复杂难辨，“别怕，莫有危险。” “哦。”楚思九松了口气，又好奇地问，“这么个大冷天，又下雪的，哪家的马队这么闲，竟往这边过来？” 水寒冰默默地看她一会，淡声道，“我要回一趟绝寒谷，过完年会去找你。” “啊？啊……”楚思九舔了舔唇，心里头波涛汹涌，大神回家过年，自己当然不能拦着。 可是，可是……她害怕呀。 “那个，你是打算去退婚么？”忍不住还是问一句。 水寒冰不语，面色平静地象一面冰湖。 静了一瞬，他的漂亮的眸子深深地看一眼楚思九，“我走了。” 说完，紧夹了一记马腹，踏踏而去了。 “哎，别走得那么急嘛。” 楚思九急急地探出头去，却只见到一个萧瑟的背影。 心里头莫名地有些沉重，却也无奈，垂了头坐回到车里。 “夫人，寒冰公子走了？” “嗯呐。” “哎呀，这可咋整呐，万一过来一拨杀手……” 春环有点抓狂，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掌心。 “如夫人，王爷在前头等您。”帘子外头响起肖剑的声音。 第210章 怎么？不想见本王？ “啥？” 楚思九蹭地抬起头，眼眸跟着一亮。 东方昊来了？ 伸出手指，掀开窗帘，果然是肖剑，那双精神的吊梢眼，正神采奕奕地看着她，“王爷来接您了。” 楚思九嗖地缩回脑袋，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浮出了一堆想法。 她不说话，肖剑在外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挥挥手，示意车队启动。 “夫人，是王爷来了，他亲自来接您了呀。”春环反应很快，眼眉梢里浮起了笑容。 楚思九冷冷地哼一声，绷起个脸，不想说话。 马车嘎吱嘎吱地往前，一刻钟后，车队又停了下来。 梅云探入头来，“春环，快下来。” 春环若有所悟，急急地往下爬，“来了来了。” 楚思九心里头不爽，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个大粽子，闷闷地窝在角落里。 她记得云朵与她讲的话，皇帝扩大了皇子府后院的规制，二侧妃扩容为四侧妃。 这么牛逼的政策，是给这货量身订做的吧。 这才两个月不到，他就能接她回去，肃王府后院铁定满员了。 原本她还能混个小五的，现在又得退两步，变成了小七。NND滴个熊，这日子越过越窝囊，姐姐要去广阔天地自由翱翔…… 她乱糟糟地想着，陡然发现，马车又启动了。 而且，外面静悄悄，没什么动静。 等了几分钟，楚思九闷得慌，便如一只土拨鼠一般，偷偷地探出半个脑袋，查探情况。 啊哦，被逮住了。 东方昊气定神闲地坐在边上，眼眸黑漆漆，淡然地看着她。 两个月没见，这货瘦了些，脸颊线条更显凌利。 不过，此时的他，眉眼温润，唇角微微扬起，眸底闪动的流光，带着捉狭，“怎么？不想见本王？” “对啊，皇帝说了，见你的面，便要我的命。谁耐烦做这蚀本生意。”楚思九气哼哼地说。 “我打算跑路保命了，你别拦我哦。” “哦？阿九打算跑去哪里？”东方昊饶有兴味地将她扯到怀里，手指抚住她的唇，眼眸亮莹莹。 “冬季严寒，可以去南地国的都城云城晒太阳；夏季暑热，便去北地国的都城呼城纳凉。春秋两季，天气适爽，大余国能逛的地方也让挺多，云朵一直邀我去红叶山庄看红叶，也可以实践之。” 楚思九洋洋自得，似乎她真得可以这般潇洒写意。 “唔，想法不错。”东方昊低下头，唇瓣贴着她的耳垂，“本王有空的时候，可以带你去这些地方玩。” 谁要跟你一起！ 还没来得及投张反对票，楚思九的小嘴就被堵住了。 两个月的相思尽数融入到这个吻里，唇舌反反复复地纠缠、追逐，疯狂又肆无忌惮。 楚思九被他吻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觉得空气稀薄，呼吸不畅，小鱼搁上了浅滩，奄奄一息了歪。 终于，东方昊放开了她。 看她脸颊绯红，媚眼如丝，呼呼地喘着气，他心里头无比地满足。 拥紧她，又叹息着，“阿九，我的好阿九啊。” 楚思九心头一酸，突地就不想与他计较了。 那一日，他在高坡吹响《鸿雁》，为她送行。她便想过，若他在一年内接回她，不论他做错什么，都要原谅他一回。 当然，心里想是一回事，嘴上说得是另一回事。 “慕容晴雪入府了吧。”她淡声道。 “唔。”东方昊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些，不过，他立时跟出一句，“我没有碰她。” “倾城绝色呐。”楚思九推开他，径自退去角落里坐好。 眸子挑起，声音里俱是揶揄，“老太爷可是盼着她生出肃王府长子呢，打算什么时候碰呐？” 东方昊微微扬起眉梢，凝视着她，“本王有你就够了。” 楚思九轻轻地咬住唇，看着喜欢的男人与你讲类似“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花言巧语，真得会心花怒放呢。 可惜她既不天真，又不傻。 他乃堂堂的大余国王爷，未来有可能登临高位，成为下一届的皇帝。这种身份的男人，只有她这个不下蛋的女人，会够？ 呵呵。 算了，够不够的，以后再说吧。 现如今的方针政策是，快活一日便一日。 “正妃是燕欣怡吧。”她挑起眸子，言语轻巧，“若我没有猜错，她还在守孝期，得明年八月入府吧。” 东方昊的面上浮出尴尬，“阿九很聪明。” 楚思九垂下眸子，心里头给自己划了个时限，就那个日子吧。 …… 雪越下越大，绿色都被覆到了皑皑的白雪之下。 车队艰难地走着，好不容易在天黑前，走出了山区的范围。 “王爷，前面就是营地了。”肖剑在外面汇报。 东方昊掀起帘子朝外看，“好，就在这里打尖吧。” 他的怀里窝着楚思九，马车一路摇晃，在熟悉的气息中，她已经睡熟了。 待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张宽大的榻上。 下面烧着地龙，屋里暖融融的。 “醒了？”东方昊坐在床边，眼眸温润。 “这里是哪里？”楚思九诧异地坐起身来。 “最早这里是猎人住的小屋，后来改成了驿站，你过来后，我买下了这里，又重新整修，加盖了几间大房，算是营地吧。”东方昊解释着。 “哦。”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如此看来，之前他是有打持久战的准备的。 “我没打算在这里呆很久。”楚思九傲骄地宣布，“我只打算给你一年的时间，你若不来，我便走了。” 东方昊面色一沉，嗓子里压着怒火，“天涯海角，本王也会逮你回来。” 楚思九不以为然地瞟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那你得守好小小昊，否则，逮回来也只是见一面而已。” 这话属挑衅的。 东方昊眸底燃着火花，噼啪作响。 “这里有腊肉粥，要喝吗？”然而再如何，也要喂饱了。 听到有吃的，楚思九立时就觉出饿了，她欢快地跳起来，“好啊。” 东方昊闷声不响地敲一下门板。 外面立时有动静，春环端了两碗腊肉粥，两碟酸萝卜小咸菜，再有四个大白馒头，进来了。 “你也没吃啊？”楚思九迅速地抓一个馒头在手。 “唔。”东方昊贵气地举起筷子，细嚼慢咽起来。 一人吃得爽气，一人吃得贵气，两下里却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照着老规矩，楚思九一边吃，一边侃侃而谈。 “你知道嘛，那顿板子啊，真TM的狠啊，我现在看到类似形状的物体，心里头都会抽搐，吓死个人啦。” “阿九受苦了。” “哪里是受苦这么简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这辈子都会生活在这个恐惧之中，心灵受到了重创。重-创，知道不？！” “本王会补偿你的。” “这也能补？” “能补。” “如何补？” “一会儿就知道了。” 第211章 来吧，who怕who 香熏洗漱，沐浴更衣。 楚思九光溜溜的，被东方昊塞进被子里，抱上了床。 她有心理准备，久别重逢，做一回恐怕不够。用力地捏几下手指，做准备动作先。 东方昊的眼眸很深，眸底跃动着火苗，沉幽幽地看着她。 “阿九。”声音哑哑的，手指在她的顺滑的肌肤上来回地抚着，撩得楚思九一阵阵地打着颤。 “唔？” 楚思九扬起头看他，手指悄悄地探入他的腰间，调皮地捏一下，又吃吃地笑起来。 东方昊箭在弦上，哪里经得住她的撩拨，立时凑上去压住她。呼吸沉了，唇瓣落到她的身上，轻轻地吸着舔着又吮着，很快就开起了一朵又一朵红梅。 楚思九被他弄得脑子发了麻，唇角不由自主地发出嘤咛声。 昏天暗地之间，是温柔又极致的缠绵。 突地身下有了异样，他竟攻了进去。 “啊……”她惊起。 “别怕。”东方昊抱紧她。 …… 说起来，之前都是东方昊一个人爽，每回她都是被燎得热火朝天，却没有干脆爽利地得过福利。 就算明日被皇帝再杖毙一回，今日也得爽够了。 一连做了两回，都不带个中场休息的。 楚思九双颊绯红，整个人慵懒不已。 “王爷。”她哼哼着。 “恩？”东方昊勾手将她捞进怀里，唇角微微莞起，眸底俱是宠溺，“休息片刻，咱们再来过。” 楚思九晕一记，她不是这个意思好吧。 翻过身压住他，双眼冷冷眯起，“说，你拿什么换的？” 这货心思缜密，既然敢与她真刀真枪的干，必然有所倚赖。 东方昊沉默着，手指捻了她的头发玩，抽紧了又散开。 哟，这可疑的。 楚思九疑云四起，盯着他的眸子，“赶紧交代，不然我……我不跟你玩了。” 水寒冰不在，她想整个离家出走都没底气。 “玩？”东方昊明显来了兴趣，唇角勾起，眸子莹莹亮，“阿九打算与本王玩什么？” 玩-什-么？ 妖精打架三百回合，算不算？ 楚思九腹诽着，面色跟着凶狠起来，“别跟我装傻啊，我的眼里可是不揉沙子的哦。” 见她急了，东方昊没奈何地叹一声，“开春后，姬芳华会入王府为侧妃。” 楚思九眉头一皱，脑子明显地转不过弯来，“啥？” “本王答应立燕欣怡为正妃，纳晴雪为侧妃，父亲才肯让你回业城。”东方昊淡声道。 “恩，然后呢？”楚思九眨巴着眼，好奇极了，“姬芳华不是皇帝自己看中的女人么？怎么往肃王府里送？” 东方昊蹙一记眉，也是无奈，“本王也不知道父皇是什么心思，总之他非要让姬芳华入王府为侧妃，本王就想，反正有三个侧妃了，也不在乎多一个。你看她瘦得那个样子，也吃不了多少粮食，本王养得起。就让父皇拿‘一年内不许近身阿九’的条件来换，没想到他竟然允了。” 楚思九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起来，脑子明显跑了偏。 照理说，她应该执着于肃王府后院要多一名妖后级女子，各种懊恼的么。 然而她却在分析，为毛皇帝如此高风亮节，一边对着美人流哈喇子，一边又把美人送去给儿子睡。 “你……就不膈应？”她笑得捉狭。 东方昊见她这付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恼意起来了，“本王是为了睡你，才应下姬芳华的。” 哦哦哦，楚思九唯唯点头。 “我估摸着，皇帝寄己个儿挡不住姬芳华的媚眼儿，就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挡不住。忍痛割爱，期望她收了你，再把我打入冷冷的宫。” 东方昊无语，阿九还真是聪明，事实上皇帝真有可能是这么想的。 时间往前推个二十几年，东方归一倾心于慕容敏端，一门心思想给她独宠，也确实忍了那么一两年，却在慕容敏端怀孕后，破了例。 男人嘛，在这个问题很能原谅自己，之后东方归一虽然心里还是只有慕容敏端一个女人，身体却时不时地会出去寻些新花样。 他估摸着，东方昊也与他当年一样，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而已。 慕容晴雪虽然是倾城绝色，然而从男人的口味来讲，姬芳华这种小狐狸媚子才是恶之源。 总归一正一邪，都是世间少有的极品，就看昊儿扛得住哪一个吧。 不得不说，东方归一尽力了。 这个话题不好继续往下聊。 东方昊翻个身压住楚思九，恨恨地说，“反正，本王有了阿九，别的女人都不在眼里了。” 热血四处乱涌，最后都归了一处。 轻轻喘起，眉眼跳着火花，他还给出一个注释，“本王说过，会加倍补偿你的。” “轰”，楚思九的脑子炸了。 来吧，who怕who！ 两个人果真如妖精打架，你来我往，奋而勇之。 …… 偃旗息鼓时，已是四更时分。 楚思九睡过一觉，感觉还扛得住，东方昊乃练功体，更是不在话下。叫了热水，一起泡了澡，之后，意犹未尽地抱着聊天。 “马上就要过年了呢。”楚思九慵懒地攀着他的腰。 “唔，阿九有什么打算么？”东方昊的声音很轻柔，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 “业城下雪了么？” “出来时，飘了些小雪，应该积不起来。” “这里雪这么大，咱们赶得回去么？” “阿九若不想回去，咱们就说雪太大，被困住了。” “还有十日呢。” “阿九想的话，就可以。” “这里除了雪还是雪，咱们傻呼呼地呆着干嘛？” “阿九不是发明了一种牌嘛，咱们可以打牌玩。” “哈，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是啊，阿九身上哪里长了痣，哪里结了疤，本王都知道呢。” …… “算了，还是回业城吧。那里热闹，有灯笼，彩绸，还会燃放焰火爆竹，很是吉祥喜庆。” “好啊，汪兴会扎好些稀奇的动物灯笼，我让他多做些，放到梅花小院前的路边。” “好啊。” “出来前，肖剑已经备好了烟花爆竹。年三十晚上，吃完了年夜饭，咱们先把烟花放了，然后我去宫里守岁。你好好睡一觉，五更时我会回府，咱们一起放爆竹，如何？” “好啊。” 聊得很是投机的样子，其实楚思九心里头转着念头。 之前她是正妃，年三十晚上，两人会一同入宫守岁。今年她的身份不够了，会由哪个侧妃陪他入宫守岁呢？ 女人心呐，复杂得紧。 第212章 本王，会给阿九兜底 雪下了一日一夜，积了厚厚的一层。 鸣沙出去找了附近的乡村，出动了几百人，过来扫雪，好不容易地清出一条官道。 浩浩荡荡的车队，往业城驶去。 楚思九怕冷，裹了厚厚的貂毛大衣，窝在马车里，不动弹。东方昊自然陪着她，他功夫高，也不怕冷，手掌一直都是暖融融的。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王爷，十公主嫁去北地国了？” “恩，十月底就去了。” “她没再闹么？” “她想通了，没有再闹。” “姬瀚浩挺喜欢她的，未来，她可以做北地国皇后，想想也是挺威风的哦。” “不一定，北地国皇帝喜欢宠妃生的四皇子，未来的大位归于谁手，还很难讲。” “姬瀚浩娶了大余国的公主，皇帝不会支持他做太子么？” 楚思九刚刚熟悉大余国的政治生态，北地国于她而言，是一块待开发的处女地。 东方昊淡笑一下，“世事无常，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 这话是对的，楚思九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儿。 …… “你的丫鬟--梅朵，死了。”回王府就会发现的事情，东方昊不打算瞒着她， 楚思九震惊，“怎么回事？” “皇后将她沉湖了，不过，我已经报复了，把皇后的心腹宫女沉了井。”东方昊淡淡地把过程说了一遍。 楚思九心如刀绞，眼泪汩汩往下，“梅朵对我忠心耿耿，还有阿娇，她们都是因为我而死的。” 东方昊微怔，又有些无语。 他是受着“贵族高人一等”的教育理念长大的，在他看来，奴婢为主子尽忠而死，是应当应份的事情。 他原本只想给梅朵风光大葬，并且善待她的家人。哪里知道，查问后得知，她是楚思九从街上捡来的孤女，没有家人可以回报。 不得已，才帮她报得仇。 就成本而言，把皇后的心腹宫女沉井，代价要大得多。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给楚思九一个交待。 “我已经让汪兴给她风光大葬了。”他补充了一句。 楚思九狠狠地捏一记拳头，“皇后这个老妖婆，不要让我逮到机会。” 东方昊搓了几下鼻子，幸庆自己有踩回去，否则阿九会怨上他。 他无事，皇后妥妥地上了楚思九的复仇小本本。那上面，排第一的是皇帝，第二的是慕容老太爷，属于新仇添旧恨，double了两倍。 只是这两笔帐都不太容易算，她要好好想想，如何来弄。 这会儿她还不知道东方芸有份。 也幸亏那丫的跑得快，否则，楚思九真有可能宰了她。 …… 在雪地里走了五十多里，之后便是大大的晴天。 路边的积雪渐渐化了，车队越走越顺利，春节前三日，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业城。 掀开帘子，看着巍峨的城墙，楚思九的心情很复杂。 眼眸微微眯起，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认真地说，“王爷，一想到您的后院里头，还有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我就不太想回去。” 这是她头一回明确地表达不满。 东方昊将她捞到怀里，轻叹着，“阿九，委屈你了。” 他也不想这样，但是世事无常，一步一步地，也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这里，他也无奈着呢。 楚思九眨一眨眼，重提旧论，“王爷，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呢，是只泼妇，撒泼打滚样样都会，现在还有暗器防身。您约束好那几只莺莺燕燕，别到我面前来现眼，若是把我惹毛了，后果要自负。” 东方昊眼眸微微凛起，声音却是柔缓，“只要给她们留一口气，便不打紧。” 楚思九翘一下唇，慢悠悠地侧过头，“这个难讲，我又不会功夫，哪里懂得分寸。” 东方昊叹一声，将她拢入怀中，紧紧地抱一下，“阿九良善，哪会真得要了别人性命的，本王不担心。” 这话，是吃定我了？ 楚思九重重地推开他，冷声道，“挨了一顿大板子，去阎王那里报了半次到，性情大变了呢。现在的我，凶残狠戾，以牙还牙。为了不重蹈覆辙，也有可能先下手为强，王爷不要小瞧我哦。” 见她炸了毛，东方昊只有静静地看着。 他也知道，阿九这回是吃了大苦头了，但是如楚家灭门一般，这回吃的亏也是要硬扛下的，没有办法报复回去。 心里头堵得慌，寻着由头便要发泄。 他心有愧疚，却也无可奈何。 “总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她们上来找死，我也不会手软。”楚思九气哼哼地说了最后一句。 东方昊点头，“本王会给阿九兜底。” 楚思九白他一眼，心里头依旧哼哼着，算你识实务。 马车里头正约法三章着，外头已经到了肃王府的大门口。 汪兴早已得了消息，站于门前迎侯。 他全身都不得劲，心里头不住地叫着苦，却不得不端正姿式站着。 他的身后，站着李婉、韩明珠、慕容晴雪以及月梅。 也不知道这几个中了什么邪风，知道王爷进了业城，一个两个的，都拥了出来，说是来迎接王爷？ 王爷要他们迎吗？摆出这么个气势，怕是来向如夫人示威的吧。 汪兴清楚得很呐。 王爷不在的这些日子，韩李二位侧妃走动得勤快，已成同盟。 晴雪小姐带着月梅入门，老太爷已经发话了，月梅是肃王爷的通房丫鬟，这二人属于抱团取暖。 汪兴也是奇怪，晴雪小姐知书达礼，才情温婉，怎么会与月梅谈得拢？ 想到明年开春入府的北地国公主姬芳华，还有八月入府的正妃燕欣怡。他的额头挂下三条黑线。 每一个的来头都是不小，如夫人扛得住么？ 总归肃王府的后院，不会太平了。 正想着呢，车队已然缓缓到达。 肖剑第一个下马，瞧着面前的阵势也是奇怪，缓步走到汪兴身前，轻声问，“她们来干嘛？” 汪兴闷闷地瞥他，“我哪里知道。” 说完他便迎着主马车过去，声音宏亮，“王爷，三位侧妃前来迎接您了。” 马车里没有声响，过了会儿，车帘掀了起来，露出东方昊的冷沉的面孔。 “本王不用她们接，天气冷，让她们回自己的小院去。” “是，王爷。” 汪兴颠颠地跑回去，客气地行一礼，“外面冷，王爷体恤三位侧妃身子弱，都请回吧。” 第213章 果然，冷风飕飕然 话说到这个份上，照理说，这几位应该识时务地离开才对。 然而只有慕容晴雪听懂了。 她浅笑盈盈，朝马车的方向望一眼，软声道，“麻烦汪管家转告王爷，天气寒凉，也请王爷注意身体。” 汪兴连连点头。 慕容晴雪带着强大的美人儿光环，婀娜有致地款步离去。月梅虽然不甘，也只能跟着。 另两只侧妃则不然。 她们已经想通了，肃王府的正妃人选选定忠勇侯府的嫡女，这户人家虽然不是权臣，却有皇帝撑腰，断然惹不起。 暂时来讲，王妃之路已然断了。 另外两位侧妃，一位是慕容家的倾城绝色，一位是异国公主妖狐媚子。 拼长相与才情，她二人哪个都拼不过。 但是她们有家世，作为韩李两家排位最上，最贵重的嫡女，位居她们之下的堂嫡妹都做了睿王妃和怡王妃。 而东方昊却对她们爱搭不理，入门之后受尽了冷落。 都是傲骄之人，她们断然不服。 东方昊不在的这些日子，二人时常凑于一起商讨对策。讨论的结果是，以她们的家势，就算出现大纰漏，肃王府的后院也会有她们的容身之处。 痛定思痛，这二只做了决定。 若是连王爷的面都见不着，这个侧妃做得还有甚味道？ 与其悄无声息地自怨自艾，不如挺身出战。 最直观的方法，便是拼眼球。 汪兴的话，她们自然听得懂，但是她们也可以听不懂。 见到慕容晴雪离去，二人均是松一口气，倾城绝色的美人光环太过耀目，站在边上压力太大。 “汪管家，我们是王爷的侧妃，迎接王爷回府，是应当应份的事情。再说了，咱们穿得暖，不怕冷。”李婉笑眯眯。 韩明珠更是直接，甩开袖子便往马车的方向走去，“王爷舟车劳顿，妾身前来迎候。” 李婉自然跟上，声音娇滴滴，“妾身恭迎王爷回府。” 女人一旦有了战斗力，智力值也会跟着上涨。 把东方昊堵在马车口了，总得瞅我们一眼吧。 女为悦己者容，整出精致妆容，就为了让男人看上一眼，看得多了，便会有人情。 就算是块石头，靠着这一眼，又一眼的，也能捂热三分的吧。 这逻辑确实有道理，可以给出七十分。 马车里头又没了声响，汪兴与肖剑都傻了眼，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两下里就这么杠上了。 楚思九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懒洋洋地靠着马车板，半笑不笑地瞅着东方昊。 堂堂肃王爷，竟然被俩个侧妃堵在了马车里，说出去也是个笑话。 东方昊面色无恙，若无其事地扯过她的小手，握于掌心。 不嫌冷，就等着吧。 果然，冷风飕飕然，外面恭候的两只有些扛不住了。 韩明珠肩膀有陈疾，又落过水，首先就扛不住了。 “阿嚏……”身体冷得抖起来。 李婉瞥她一眼，又看一眼纹丝不动的马车，心下了然。 这妹子心思缜密，韩明珠在她的带领下，寻回来好些智商。对于可能出现的情况，她们做过细致的推演。 如今果然对应上了。 韩明珠的眸子也朝她瞥来，相互眨了眨眼，突地，韩明珠软软地倒下。 “韩侧妃，你怎么了？” 李婉惊声叫起，她没有去扶韩明珠，而是扑去了马车，重重地拍起了马车板，“王爷，救命啊，韩侧妃晕倒了。” 可怜哦，韩明珠躺在冰冷的地上，寒气入了心口，眼皮子一翻，还真是晕了去了。 这事儿闹得…… 汪兴跳起了脚，急忙喊了丫鬟过来抬人。 陆道仁也在看热闹，所谓医者父母心，闹到这个份上，他只有提了药箱跟过去。 李婉见马车依旧不动，咬一记牙，奔去门帘的方向，“蹭”地掀开帘子，梨花带泪地哭叫起来。 “王爷，韩侧妃落过水，现在又被冷风吹，她受不了的呀。” 马车里头，楚思九饶有兴味地看着热闹。 这两只取长补短，虚伪妞儿换了套路，战斗力爆棚；韩明珠能武能装死，智力上线。 到底是年轻人，潜力无边。 府斗的开场秀就这么猛，后面会是各种给力吧。老婆多的男人，就是这么“幸福”，不解释啊。 她想得有趣，东方昊的面色已经黑沉地快要下出暴雨。 “滚。”声音比外面的风还要冷。 李婉面色不变，声音委屈，“王爷出去多日，妾身依礼数出门迎接，竟然得此恶言。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王爷也要给个说法。” 东方昊没有被女人夹缠的经验，胸中的郁气兜都兜不住。 “汪兴。”声音极响，带了腾腾的怒气。 “属下在。”汪兴脸都白了，急急地蹦跶过来。 “把李侧妃请回自己的小院。”那个请字绝壁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王爷。” 汪兴招招手，立时过来两个嬷嬷。 “李侧妃，请。”声音隐含威胁。 再不走，场面可就难看了，属于敬酒不喝喝罚酒了。 李婉很有风骨，腰板挺直，细眉眼微微弯起，细声道，“王爷，妾身见您一面，已经满足了。” 她还不走，冲着楚思九又是一笑，“如夫人吃了大苦头，要好好养身子，缠得太紧，伤了根本，就得不偿失了。” 楚思九嘿嘿一笑，“多谢李侧妃关照，好走不送。” 李婉又朝东方昊这里抛个媚眼，“王爷，妾身熬了鸡汤，一会儿让丫鬟给您送去。” 这就算交代完了，掉转头她昂然离去。 楚思九啧啧了两声，“王爷，李婉威武，我打算给她加个标签--‘斗鸡婉’，如何？贴切否？” 东方昊冷沉着眼，声音闷闷的，“阿九很愉快？” 楚思九舔一舔唇，朝他抛个媚眼，“亲这么抢手，我也要努力呢。” 这话，意味深长了哦。 东方昊的眉心一抽，旋即，面色松缓了下来。 轻轻地捻一记袖管，声音淡然，“阿九想如何，便如何。小小昊定然会好好地配合。” 好吧，楚思九承认自己的脸皮不如他的厚。 装作没听懂，“王爷还不下车么？” “阿九这么着急？” 楚思九噎一记。 好吧，那就不着急。 她很干脆地往后一靠，双手环臂，懒洋洋地瞍着他。 东方昊也不解释，抿着唇角，耐心地坐着。 终于，外头传来汪兴的声音，“王爷，陆神医给韩侧妃看过了，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 “已经抬入府了。”他补充一句。 楚思九笑了，“韩明珠聪明了些，但是与李婉比还是不够看，给她也加个标签，就叫‘炮灰珠’吧。 第214章 叹息，阿九还是不相信我 终于回到了梅花小院。 站在门前，楚思九颇多感慨。 物似人非。 梅朵死了。 当庭指正她的那个小丫鬟下场不明。 楚思九不打听，这个世道对丫鬟最基本的要求，便是忠心。小丫鬟在大殿之上指正她，已经决定了不会有好下场。 她不是圣母，管不了辣么多的委屈与无辜。 另一个立场坚定的小丫鬟叫念夏，汪兴让她顶了梅朵的工作。另外又找了两个敦实肯干，又忠厚的小丫鬟过来做粗活。 见到楚思九一行回来，三个人都很老实地站在门前迎接。 春环陪了楚思九进屋。 “夫人，刚才汪兴悄悄跟我讲，王爷的意思，是让您住去主院。”她在边上吭哧着。 楚思九自然知道，方才东方昊拽了她往主院走。 她死活不从，差点翻了脸。 分开的时候，她看到东方昊的脸黑得象个锅盖，那双漂亮的眸子，幽怨得很。 “夫人，今时不同往日，您刚才也看到了，那两个侧妃都是一副性情大变的模样。您得把王爷抓紧了才行啊。” 春环还在叨叨着，她是真的不理解，王爷对夫人这么上心，可是夫人为甚这么阴晴不定，一会儿对王爷很好，一会儿又把王爷推开呢。 楚思九的神情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她径自走去床边，“春环，我累了，要睡觉。谁过来都别吵我。” “是，夫人。”春环怏怏然。 她知道楚思九讲的这个“谁”是指王爷。 …… 这一觉睡得酣畅，醒来时已是后半夜。 微微一动，立时发现身后贴着一个暖融融的身体，手臂环着她，呼吸悠缓轻长，很是安祥。 感觉到了她的动静，东方昊敏感地收紧了胳膊，声音沉哑，“阿九醒了？” “恩。”楚思九轻轻地应了一声。 然后，身体就被翻了过去。 动作娴熟，衣服迅速地被褪尽。 “阿九，你努力吧。”东方昊将她扯到自己身上，摆出任君采撷的姿态，“小小昊等着呢。” 我勒个去，这是做忠臣的节奏啊。 她装死趴倒，“呼噜噜”睡着了。 东方昊哪能让她这般忽悠，掀翻了她，直接上去，“阿九不努力，只好本王亲自努力了。” 他这一“努力”，就是一晚上。 楚思九被他弄得一点脾气都没了，身体更是酸软无力，还要被迫给他点赞，“厉害，王爷真是太厉害了。” 不点赞，不给停，连续赞了三回，才算放过她。 呼哧哧地喘着气，她扒着东方昊的脖子不放手，“王爷，等那只狐狸精入了门，你不许看她。” “醋了？”东方昊好笑地捏她一把。 楚思九呲一记牙，认真地说，“我怕你的小小昊顶不住，投了降。” “哪能呢。”东方昊不以为然地撇起了嘴。 姬芳华不过长得妖媚些，哪有阿九的精神气儿勾人，眉梢儿轻轻一挑，不要说小小昊，他的魂儿都会跟着飞起来。 然而楚思九来了劲，而且还是纯粹的学术探讨，“王爷，你们男人的脑子，能控制下半身吗？” 东方昊的眼眸深邃了，语调暗幽幽，“阿九是没有做够么？” “讨论，只是讨论而已。”楚思九没脸没皮地笑着，一边捏住他的蠢蠢欲动的手。 “比如说啊，你看到一个美女，脑子还没想好如何她呢，小小昊已经立正了。”楚思九打赌，这种情况对于男人而言，是很普遍的现象。 东方昊斜过眼睛看她，“阿九这么懂得男人？” 楚思九哼哼然，手指在他的腰上狠捏一把，“说，小小昊见到哪个女人时会立正？” 这个答案不是现成的嘛。 “阿九不知道么？”东方昊的眸子里又闪出了小火花，小小昊更是不逞多让，立正了给她看。 …… 又一个回合过去，楚思九软软地躺在床上，无言以对。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东方昊喊了热水进来，两个人一起泡澡。 “阿九，住到主院去吧。”东方昊搂着她，轻声细语地哄着。 “我不去。”楚思九的态度很坚决。 “为甚？”东方昊的眸子沉了。 为甚？楚思九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只是觉得进去容易，出来难。迟早要掰的关系，搞得太亲密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王爷没听说过么？距离产生美。”她瞎掰了一句。 东方昊眉头一拧，“阿九想与本王保持距离？” 楚思九挑一挑眉，随便给他举个例子，“舌头与牙齿关系好吧，天天搅和来搅和去的，牙齿偶尔还会咬一下舌头。您是王爷，我是小妾，您咬我一下没什么，但是我会痛，得有个地方避风头。” 东方昊的面色微微一僵，心下叹息，阿九还是不相信我。 他不言语，默默地取了皂胰，帮她擦背。 良久，他淡淡地说，“我会让汪兴调两个小厮过来，专门负责烧水，省得你院里的丫鬟们麻烦。” “好。”楚思九爽快地应一了下来。 回过手，她抱住他，妖精般地眉梢弯得惬意，“王爷，今日陪我逛街如何？” 水寒冰不在，她不敢上街。 东方昊在她的额间轻轻地琢一下，“阿九想去哪儿，本王都陪你。” …… 快过年了，街面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办年货的人。 东方昊穿了件低调的便服，牵了楚思九在街面上溜达，肖剑带了几个人隐在后面。 楚思九也没什么特想买的，她就是溜街溜习惯了，出来透透气。 画廊依旧开着，生意很不错。 很早以前，楚思九便与米索图说过，春节前找个字写得好的，免费帮路过的人写春联。 他还记得，真的在门前搭了桌子，找了个书法家，帮路人写春联。 又热闹，又喜庆。 楚思九没有过去，笑吟吟地站在边上看了会儿热闹。 大贵眼尖，“蹭”地窜过来，“二小……如夫人，您来了。” 看到瞬时黑脸的东方昊，大贵立时抱头鼠窜，“叔在店里忙着，我这就过去带信。” 楚思九哈哈地笑，“王爷，别吓唬我的小徒弟嘛。” 东方昊冷板起脸，慢吞吞地说，“限你过年前，让那几个把称呼改了，否则我寻着由头就咔嚓了他们。” 楚思九缩一记脖子，哼哼着说，“大过节的，需要这么凶残嘛。行行，你是爷，我会吩咐下去的。” 东方昊心里头满意，面色却无变化，架子依旧端得足足的。 楚思九心大，心情一好，就不太讲究面子。 眸子眯成两道弯月，小狗腿似地挨过去，还蹭他两下，“爷，陪我去九娘珠饰店走一走，然后咱们去春花楼喝花白酒。” 第215章 我是，白狐精转世投胎的？ 说时迟呢，那时快。 八皇子东方俊穿了一身喜气的红装，从画廊里出来。他的身边跟了一个俊俏的男子。 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挑眸看人时，颇有几分英气。 楚思九认识他，业城三贵之燕欣朗嘛。以前井水不犯河水，见着面都不用打招呼。 现在么，呵呵，关系复杂了哦。 “这么巧，五皇兄和如夫人一同过来了。”东方俊笑得又尴尬又夸张。 燕欣朗听说楚思九回了业城，硬拖他过来蹲守+做说客，撮合燕欣怡与楚思九的后院同盟。 他是真心不想做这桩事情。 首先，搅和皇兄后院的事情，不是他这个风雅名流干的事情。其次么，他有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但是好兄弟找上了门，他实在推不掉，勉为其难地过来。 哪里知道，居然等来了一对。 打了招呼，东方昊也不搭理，只是拿黑黢黢的眸子冷冷地扫他。 东方俊难受之极，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走了事。 燕欣朗倒很从容，皇帝下旨赐婚，明面上，他就是东方昊的大舅子了。 可以托个大。 “肃王爷，相请不如偶遇，我和八皇子正好要去缘清阁茶楼，一起如何？”他笑吟吟，姿态摆得很足。 东方昊却不语，沉吟地看他。 对于这种复杂的人物关系，楚思九有着本能的排斥。 蹙起眉头，她便想溜。 刚刚转过身，迈出第一脚，便觉得身子一紧，袖子被东方昊扯住了。 恩？ 眼眸一紧，侧过头去看他。 东方昊面色无波，淡然地应了一句，“今日不巧，本王已有约会，就不叨挠二位了。” 燕欣朗没想到他会拒绝，眸子微微沉起，“肃王爷客气了。” 东方俊是只聪明的，连忙出来解围，“皇兄有事就请便吧，年三十晚上宫里守岁，父皇会有美酒召待，到时候咱们多喝几杯。” “唔。” 东方昊淡淡地点一记头，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牵起楚思九的手，往九娘的方向走去。 楚思九有些莫名，这货太傲骄了吧，连大舅子的面子都不给？ “想什么呢？手这么凉。”东方昊的声音有些不高兴。 “天气冷，手自然就凉了。”楚思九心里头暖，眸子里含着笑。 “那你怎么不牵着本王？本王的手暖，可以给你捂。”东方昊的声音里居然带了些小埋怨。 楚思九勾了勾唇，垂着眸子轻声道，“我是女人哎，脸皮子薄，要男人主动的嘛。” 东方昊哼一声，“你如何有这么多歪理？” 楚思九嘿嘿哒，“男人当然要主动啊，这个哪会是歪理。 她唇角勾着笑，眸子亮莹莹，明朗又欢快。 东方昊失了神，也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顺势将她搂进了怀里，“那本王就主动了。” …… 东方俊和燕欣朗一直站着没动，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于人流之中。 “传言不伪啊。”燕欣朗眯着眼，神情有些莫测。 东方俊撇一记唇，神情不屑，“你也相信那个传言？” 燕欣朗挑起眸子，狐疑地看他，“难道不是吗？” 东方俊难得认真，一字一顿地说，“那是皇后与贤妃联手放出的谣言，韩李两家帮助扩散的。” 他常在宫中行走，偶然探知的内情。 谣言的内容很荒唐，却符合封建社会的时代特征，不过十日，业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 谣言中，楚思九曾经是一只白狐精，在山中修练时，被狼精所伤，东方昊路过救了它，却因为伤势太重，还是死了。她对东方昊情有独钟，在冥界的再生石前等了很多年，终于等到东方昊转世投胎，她看准了方向，跟着投胎过来。 所以，才会顺利的嫁给东方昊。 因为她是狐精，天生习有媚术，诱惑了东方昊对她死心塌地，使得他为她做了好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 九娘珠饰店，内院。 “我是白狐精转世投胎的？”楚思九诧异地挑起了眉毛。 小苏儿连忙捂住她的嘴，眼睛使劲地瞟着外头的东方昊，唯恐惊到了那尊大佛。 “二小姐，您轻点呀。”她吓得够呛。 楚思九使劲地眨了两下眼，“继续讲。” 小苏儿将她扯得远一些，小声地将这个故事与她讲全乎了。 “这个传言是肃王爷出业城接您的那一日开始传播的，文成让辛乃良查了，说是宫里传出来的。” 宫里？ 皇帝堂堂天子，有着予夺生死的大权，想要弄死她容易得很，不必小鸡肚肠地整这种小剧本。 对她有恶意的是皇后和贤妃。 那两只的亲儿子都有角逐下一届皇帝的野心，拿个狐狸精魅惑男人的故事出来传，妥妥的一箭双雕。 东方昊与她，一个是昏君，一个是狐媚。 鉴于昏君是可以挽救的，狐媚的下场必然会可悲。 楚思九智力在线，立时分析出自己前景堪忧。 人言可畏，这是把她往阮玲玉的方向逼啊。楚思九也是服了这些古人，整起人来一招接着一招，还不带重样的。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个春节假都不给放。 看样子要提前开工了。 哼哼，姐姐我上一世明明是美少女户外运动达人，竟然被你们说成了更高一级的白狐妖，我是该高兴呢？还是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这种谣言，随便听听便了，不要当回事。” 轻描淡写地安慰了几句小苏儿，又看了大贵与秦陌人的功课，她不紧不慢地走出内院。 店堂内，东方昊面色无波，坐在柜台边的上位。 他不爽这些人对楚思九的称谓，黑眸冷飕飕地扫着他们。把刘文成吓得呆愣愣地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 见到楚思九出来，刘文成如释重负，眸子可怜巴巴，期盼着她把这尊大佛带走。 楚思九收到了他的求救信号，笑吟吟地招呼起来，“王爷，走，咱们去春花楼喝花白酒去。” 东方昊不动，扬起黑眸，盯住了她。 恩？几个意思？ 楚思九纳闷了，这位爷又有甚想法了？ 歪了头看他。 眸光对战了片刻，楚思九的脑洞扯开了一条缝，恍然个大悟。这傲骄货，有话就说么，至于这么嘛。 状似无意地转回头，她淡声道，“文成，吩咐下去，以后喊我如夫人。” “哎，好。”刘文成明白了，王爷是在懊恼这个。 然而东方昊还不放过他，眸子又扫过来。 刘文成服了，大声道，“如夫人，我立刻吩咐下去。” 压力骤减，下一秒，东方昊站起身来，好整以暇地拂平袖上的皱褶，又牵起楚思九的手，缓缓地出去鸟。 第216章 保命，她得放大招了 见到东方昊和楚思九过来，春花楼伙计的嗓门儿明显地亮了一格。 “贵客到。”还拖了个长长的尾音。 掌柜听到声音，知道来者的派头大，亲自出来迎接。 眸子也是一亮，声音里透着小欢快，“肃王爷，您来了。真是稀客呐，二楼边厢的雅间空着，小的给您安排在那里如何？” “唔。”东方昊随便地应了声。 看着二人的背影，掌柜的心情是激荡的。 当晚他是这般讲与妻儿听的： 肃王爷东方昊尊华高贵，慵懒从容地牵着白狐精楚思九，缓缓地走去了二楼。 以前他只觉得楚氏长得好看，仔细地看，还确有几分媚态。尤其是对着肃王爷，眼眸儿笑得弯弯，还露出两个梨窝。 肃王爷一贯喜怒不现，对着楚氏的时候，面色虽然还是那样，眸子却是暖融融，显见得有多喜欢她。 掌柜有门贵亲，见过慕容晴雪，当时惊为天人。回来后与掌柜天花乱坠地吹嘘过。 现在，掌柜听说肃王爷虽然将倾城绝色纳入府中，却并不上心。 今日见了东方昊钟情楚氏的模样，对于楚思九乃狐精转世，习有媚术的说法，更加地深信不疑。 他认真地下了结论：肃王爷必是被楚氏妖惑了。 这就是群众基础哇。 在普通业城老百姓的心目中，楚思九已然坐稳白狐精的名号了。 …… 春花楼二楼的雅间。 新晋白狐精楚思九点好了酒菜。 这一路，她已然注意到周围人的异样的眼光，包括方才点菜时，小二的略显复杂的眸光，都使她联想到小苏儿与她讲过的谣传。 看来影响还挺大，得好好地与东方昊聊聊。 坐直了身体，她认真地开了口，“王爷，我可以拿人头与您保证，上一世，我绝对不是白狐精。” 东方昊弯了弯唇，眸底俱是笑意，“不是白狐精？那是什么？” “是人，如假包换的女人。”她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36C，身材比例与这一世差不多。 东方昊不甚在意，眸子倒是跟着动作，往她的胸前扫了扫，唇角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唔，本王知道了。” 色狼！楚思九瞪他一眼，又不计嫌地探过头去，小声地问，“您打算如何还击？” 这个么？东方昊还真是没想好。 “阿九有什么想法么？”他随手倒一杯茶，浅浅地嘬一口。 楚思九翻出一个大白眼，恨恨地说，“挨了一顿差点翘辫子的板子，紧接着被送去二百里外的山中寺庙修行。屁股上的伤刚好，脚底板还未走热，莫名其妙地成了白狐精……上吊还要给口喘气的功夫，追得这么紧，我哪有什么想法？” 东方昊哑然失笑，帮她倒一杯茶，“阿九莫气，润润嗓子。” 楚思九斜斜地瞟他一眼，接过茶盏喝一口，“这传言是谁放出来的？” 她不能讲自己已经知道了，要让东方昊来讲。 “皇后和贤妃联手做的，传到街面上后，韩家和李家帮着推了推。”东方昊倒也不瞒她，仔细地讲与她听。 楚思九点头，还给点个赞，“故事编得还不错。” 东方昊慵懒地往后靠了靠，语调揶揄，“阿九自然是有媚术的，不然本王怎么可能会被你迷得找不着北呢。” 楚思九语噎，丫的又被这蔫损货调戏了。 她正琢磨着如何反击一句，小二送菜上来了，见着一桌好吃的，楚思九的脑回路果断拐了弯，暂时息了话题。 花白酒抿一口，小菜嚼几口，心里头又欢快了。 眼眸弯弯，吃吃地笑一声，“王爷，我若是白狐精，姬芳华得是只九尾狐狸精了吧。” 东方昊冷哼一声，“她最多是只狐狸，离成精远着呢。” 这话楚思九爱听，继续抿上一口小酒，小媚眼抛一个，“今儿晚上，我就给王爷媚一个。” “白天也可以。”东方昊一本正经地附议。 楚思九笑得花枝乱颤，“王爷，您其实是那只狼精，色狼精。” 东方昊不高兴了，冷板起脸，认真地纠正她，“本王路过救了你，还杀了狼精替你报仇，你感动涕零，在冥界的再生石前等着，又随我来了这一世。所以，咱们至少有两世的情缘，等到这一世结束，会换成本王在再生石前等你，咱们一起转世投胎，青梅竹马爱恋一生。” 刚开始时，楚思九还是笑嘻嘻，腹诽这货真霸道，传出个假故事，还不许她改剧本。 听到后面么，她怅然了。 心里头的情绪太纷繁，有一种温情的暖意浮出心头，又有一种飘渺的不真实感，理都理不清。 “怎么，你不同意？”东方昊沉沉地看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亦是复杂难辨的情绪。 楚思九迅速地眨了两下眼，笑声夸张，“王爷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不嫌吃亏，肯与我续订下一世的情缘，我自然同意了。” 东方昊似是松了口气，眸子紧紧地盯住她，“本王重情守诺，决不会食言，你也要记住了。” “记住，当然记住。”楚思九点头如捣蒜，画蛇添足地加一句，“王爷看着象是个长寿的，若我先去，可以等你六十年。” 古人寿命都不长，活六十几岁就算是高寿了。 东方昊已经二十三岁，加上六十年，就八十三岁。就算她撑不住立时挂了，也够等到他。 这话一出，东方昊的面色又沉了。 楚思九觉出不妙，知道自己多说多错。 垂下眸子，可怜巴巴地与他打起了商量，“王爷，冥界孤冷，我肯等您六十年，已经很好了。” 东方昊轻叹一声，觉得自己真是与她气不起来。 “吃菜。”他淡淡道。 楚思九偷偷地瞄他一眼，笑眯眯地夹一个鸭腿过去，“王爷您也吃。” 东方昊挑她一眼，闷声不响地吃了起来。 楚思九松一口气，这货阴晴不定，实在是太难哄了。 “打击皇后和贤妃，只需要打击睿王和铭王即可。”东方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楚思九眸子一凛，抬起头来看他，“王爷打算在他们的后院各找出一只狐狸精么？” 东方昊的眸子很沉，“这是下策，若他们把那两只沉了湖，你怎么办？” 天雷滚滚，楚思九有一瞬的耳鸣，脑洞被炸开了一个大洞，“王爷，万一他们就打算用这招，该如何？” 东方昊面色微变，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得想个一了百了的计策，不能让他们有空子钻。”楚思九咬牙切齿，为了保住这条命，她得放大招了。 第217章 我草，不就是搞事情么 想到自己有沉湖的危险，下面的半顿饭，吃着就不香了。 不光是楚思九，东方昊也显出了心事。 这桩事情不好办啊。 这个时候，就看出21世纪的脑子的可贵了。 完完全全的发散性思维。 “咱们得把皇后和贤妃一块儿拖下水。我是白狐精，皇后是赤狐精，贤妃是蓝狐精。肃王府后院更是个狐精窝，韩明珠是火狐精，李婉是彩狐精，慕容晴雪是银狐精，姬芳华是沙狐精……” 楚思九掰着手指，说得来劲。 东方昊眸子深幽幽，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只是还没等他理出个思路，楚思九已然有了更大的理想。 小手有力地挥一挥，身体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地眉眼通红。 “王爷，咱们的步子还可以迈得更大一些。” 楚思九意识到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我草，不就是搞事情么？ 姐姐直接给他搞个B-I-G的。 她还知道要保密，笑眯眯地凑到东方昊的耳边，声音极小，“皇后和贤妃的剧本写得好，咱们就得写个更高更快更强的全民参与型大剧本。” “更高更快更强……的全民参与型……大剧本。”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缓缓地念了一遍。 楚思九尴尬地抿一记唇，一激动把奥运会口号都给喊出来了，“对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命悬一线，必须全民参与才救得回来。” 东方昊又不高兴了，冷冷瞟她，“有本王在，你怕什么。” 楚思九傻呵呵地笑一声，“王爷自然有本事保住我，但是既然他们发动群众抹黑咱们。咱们也不能怂了，搞点事情，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作‘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东方昊默了，淡淡地抿一口酒，“阿九打算如何做？” 楚思九挟一记眼，很来劲地凑到他耳边，“王爷，咱们这个大剧本有个大副题：每个漂亮女人，上一世都是狐狸精。” …… 两个人在春花楼的包厢里呆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出来时，东方昊保持一贯的高冷姿态，眼眸深幽幽，看不清楚情绪走向。 站在边上，被他牵着的楚思九么，面色绯红，眉目含情，唇角勾着一抹迷之微笑，既俏丽又妩媚。 在一众看客的眼里，妥妥的白狐精啊。 出了春花楼，楚思九又去了九娘珠饰店，这一回，东方昊没有进去吓人，派肖剑守在门前，自己则踱去画廊看画。 小半个时辰后，楚思九从九娘出来，面色轻缓。 刘文成与小苏儿跟在后头送客，神情俱是迷乱加复杂。 尤其是小苏儿，软萌糯糯地眨巴着眸子，寻思着自己上一世是人还是狐精？ 若是狐精，是与二小姐一般，是只白狐精？还是街面上说书人时常讲到的赤狐精？ “文成，你说我上一世是狐精么？” 这一头刚刚送走了楚思九，那一头开口就问。满满的好奇心压不住呐。 刘文成晕了菜，都说是谣言了，策略是以谣制谣，这女人还当了真，打算对号入座了。 “你与我一般，是人。”他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是吗？我不够好看么？”小苏儿板起脸不高兴了。 她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些自信的，虽然没有二小姐那么大家风范，至少也是小家碧玉型的。 “你是觉得我没有帮你们刘家生下一男半女，嫌弃我了吧。” 小苏儿有软肋，她宫寒怀孕不易，吃了很多年中药都不见效果。 刘文成一看坏事了，立时低眉顺眼地哄起来，“上一世咱俩也是青梅竹马，你若是狐精，我怎么办？” 小苏儿刚刚伤心起来，眼泪汪汪了都。 一句话又转为破涕为笑，想想没面子，啐他，“油嘴滑舌。” “别多想了，我有你呀，就够了。”刘文成呵呵地笑，立时又蹙起个眉头，“二小姐吩咐做的事情，我要好好想想怎么弄。” 对哦，小苏儿的眉头也皱起来，“这件事情怕是不好办呢。” 刘文成歪过头看她，“原本我也觉得不好办，但是瞧瞧你的反应呢，又有了些信心。” 小苏儿：“……” 刘文成确实是会办事的。 借着春节的春风，里里外外地活动开了。 …… 第二日是年三十，肃王府里不得闲。 一大早，李婉便让丫鬟知会汪兴，下午她和韩侧妃会亲临膳房，做两道祖制的煲汤点心，为晚上的宴席添彩。 “宴席？” 汪兴一头的毛线，王府要摆宴席，他怎么不知道？ 丫鬟怯生生地提示，“李侧妃说，今日是年三十，按着大余国的规矩，王府后院要开席同庆，所有人都要到的。” 这规矩确实有。 汪兴傻眼了，可是王爷……没有吩咐啊。 得，汇报去。 东方昊如今宿在梅花小院，一大早的，得去那里找。 兴冲冲地跑过去。 梅云见着他，连忙拿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禁音手势。他讷讷地看了一下天色，很早吗？ 招招手，把梅云喊去院外。 “王爷还没起来吗？” “没呢，四更时喊了水，得睡到辰时后吧。” “知道了，等王爷起来了，你派个小丫鬟过来带信。” “嗯呐。” 交流了几句，汪兴便离开了。他其实不意外，前王妃还是王妃的时候，住在主院，那会儿就这样。 外头盛传楚思九是白狐精的故事，他也有听说，却是一笑了之。 如夫人就算是白狐精，也是好的那种。 …… 午膳前，汪兴终于寻到了机会，与东方昊汇报了李婉的动向。 “王爷，按规矩，李侧妃说得也没错。”他小心翼翼地下了个结论。 东方昊自然懂这个规矩，之前三年，就算只有他与阿九两个人，他都是照足了规矩，按着宴席的规格吃的年夜饭。 吃完了给下人们发红包，整个府院都是喜气洋洋的。 之后便是放烟花炮竹看彩灯，王府里头溜达一圈后，再一同去宫里守岁。 今年么？ 沉吟片刻，他淡声道，“一会儿再说。” “是，王爷。” 汪兴知道他要与楚思九商量，今年身份尴尬，那两个侧妃又是情况不明的高调，这宴席能顺利开展下来的可能性不到五成。 他摇头叹气地走了。 梅花小院的膳堂里倒是安静又平和。 东方昊啥也没说，只是拿他的幽幽的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楚思九。 “王爷有话与我讲？”比耐性，楚思九果断不是对手。 “昨晚……阿九的新奇招数，是如何想出来的？”东方昊的眸中闪了些小火苗，神情嗯呐啥呐。 第218章 怒斥，皇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楚思九无语了，她还以为是啥大事情呐。 斜斜地瞍他一眼，这货竟然还摆出了不耻下问的表情。 耳根子微烫，她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既然戴了白狐精的帽子，就得干些对称的事情。我么，只是悟性好一些，在您的……动作的基础上，做些改良与递进……而已。” “改良，递进。”东方昊捡出了关键词，眸光微微闪起，“阿九的遣词用句很独特。” “是不是觉得既新鲜，又贴切，还很给力。”楚思九不是穿越来的，自小在这一世长大，知根知底，不怕穿帮。 “唔，很给力。”东方昊对于词汇的理解力很强，点赞的同时，也不忘给自己挣福利，“阿九今晚可以……递进得更深入些。” 楚思九发现自己真不是他的对手，面孔红了呢。 静了一瞬，她友善地提醒他，“今晚年三十，您要去宫里守岁呢。” 东方昊蹙起了眉，很是遗憾的样子。 “那就明晚吧。” 楚思九眨一眨眼，想说三日一回，又觉得照之前的规矩，他不近旁的女人，自己咬牙吐血都得陪着睡。 行吧，就不反驳了。 不置可否，等于默认。 东方昊的眸子里有了些笑意，然而想到李婉的那一出，笑意又散开了。 他依旧没提这个茬，两人还算愉快地吃了一顿饭。 “你休息一下，我回主院办些事情。”东方昊用得是商量的口气。 李婉和韩明珠摆明了要与他掰手腕，他得去瞅瞅阵势。另外么，他让海清搜集情报，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总之，他很忙呐。 楚思九完全不在意，“嗯呐。” 她也有事情要考虑，那桩BIG关系到她的小命，得想仔细了。 捧了热茶，她去了偏房的工作间：静坐，静思，静省。 眸子凝起，她先来做人物定位： 皇后—姬莫婧：北地国公主，在大余国无势力支持，因为懂得平衡与示弱，在楚贵妃的淫威下，虽然如履薄冰，却顽强地生存下来。死撑三十集不死，最后关头逆袭成功。 贤妃—梅歆瑶：父亲梅存良乃大余国唯一的一品大将军，哥哥梅耀辉长年驻守北地边关，乃国之栋梁。家世强劲，性格亦是强悍。当年，她是唯一敢与楚贵妃叫板的妃子。楚贵妃倒台之后，她与皇后分庭抗礼，气势不减当年。 皇后懂得忍耐又有谋略，贤妃有势力还有勇气，两人都生有皇子，有谋取大位的野心。 然而，皇帝明显倾向五皇子东方昊。 因为有共同的强劲敌人，便如李婉与韩明珠一般，二人也选择了联手。借用舆论借一打二的计谋肯定出自姬莫婧之手，梅歆瑶附议并推行。 后续肯定有招。所以，接招要迅速有力且攻其七寸。 楚思九想得极其专注。 窗外，已然飘起了小雪。 …… 主院的书房内，东方昊在听海清的汇报。 “王爷，这些日子，属下一直在收集宫里的情报。皇后与贤妃确实备有后续招数，睿王和怡王都已备好了狐狸精人选，过几日便会有风声放出。” 东方昊眼瞳微紧，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着。 这两个女人的日子果然过得太舒服了，有闲暇算计事情了。可惜父皇把姬芳华送来了肃王府，否则倒是可以让这二人忙上一阵的。 他在心里打了标签，将此事提到重点议程上来。 “睿王选的是绛玉么？”他随口问了句。 “是的。绛玉与新晋睿王妃关系紧张，睿王很是厌烦，趁这个机会除了她。”海清主管情报，对这几个院的后院关系了如指掌。 东方昊冷哼一声，二皇兄真是薄情之人，绛玉自小跟着皇后，很早便与他眉来眼去，之后更是早早地有了苟且之事。算起来，也该有些竹马之情，居然就这么弃了她？ 若是被阿九知道，恐怕又要一杆子扫过来，怒斥，皇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想到这里，他也是叹息。 皇家的利益太重，得失之间差距巨大，每个人都在算计与防范。哪里会有阿九这般良善之人。 “你给海天传条消息，十五之后，许墨师兄会去坞国找他。”他淡淡地说。 “是，王爷。” 海清略显愕然，他没想到王爷竟然把师兄许墨也找来了。 绝对是搞大事情的节奏哇。 …… 说到这个搞大事情，此刻肃王府里正在进行中。 李婉干劲十足，领了韩明珠往膳房而去。 王爷不待见，如何？外头下雪，又如何？ 作为大余国最有势力的韩李两家的嫡长女，作为肃王府的侧妃，她们比照着规矩搞事情，你们想如何？ 韩明珠昨日装晕倒，受了寒。 然而轻伤不下火线，有奋斗目标的女人，就是这么有干劲。 她们还派了人，去慕容晴雪住的云霞轩，以及楚思九住的梅花小院传话：今晚酉时，主院有家宴，不见不散。 她们各自备了千两银票的红包，打算发给楚思九。 侧妃给侍妾发红包，这也是规矩。 关于白狐精的传言，她们都听说了，暂时没反应，未来也不打算有反应。 几个回合搞下来，这二人已经摸到了东方昊的逆鳞。谁有本事弄死楚思九，谁去弄，反正她们不打算搭手。 她们只想搞事情博眼球，不想莫名其妙地送掉性命。 不得不说，这二人的策略是正确的，就这么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东方昊真是拿她俩没办法。 …… “王爷，李侧妃院里的丫鬟去了云霞轩和梅花小院，通知慕容侧妃和如夫人，晚上来主院赴宴。”汪兴急急地奔进来汇报。 东方昊一愣，李婉的胆子还真是……大。 “慕容侧妃和月梅都应了，如夫人没有表态。”汪兴打听得周全，继续汇报着。 海清在边上听得稀罕，李侧妃还真是有魄力，竟然敢跟王爷掰手腕。 “她们俩去膳房做菜了？”东方昊的神情很淡，似乎也不太生气。 “是的。”汪兴点头。 “有这份兴致，便让她们弄吧。” 东方昊蹙了蹙眉，问起了另一桩要紧事情，“明日初一，该送的礼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均是比照着以往的规矩来弄的。”汪兴恭敬地说。 以往楚思九做王妃时，也不管这些琐事，都是由他置办的，经验足，做起来很是顺手。 东方昊轻“唔”一声，不再说话。 挥一挥手，示意汪兴可以出去了。 书房里安静下来，之后便是东方昊讲话。他的话不多，海清的神情却是丰富多彩。 王爷的想法……很广阔啊。 “总之，你还是负责收集情报，最近消息会很多，若有异动，第一时间汇报。” “是，王爷。” 第219章 充满，表演欲的阿九 楚思九在偏房的工作室里静思着，春环匆匆过来通报。 “夫人，李侧妃的丫鬟过来通知，说酉时去主院赴家宴。” “李侧妃的丫鬟？”楚思九觉得有趣，玩味地勾起唇。 “是啊，说是几个侧妃，还有月梅大丫鬟都会到。”春环盘问过那个丫鬟，这会儿答得仔细。 “月梅大丫鬟？这个称谓是甚意思？”楚思九不解。 “夫人啊，这桩事情我还真是打听过。月梅是跟着慕容侧妃进得门，慕容老太爷让崔管家过来带话，说月梅现在是王爷的通房丫鬟，一年后升为侍妾。” 楚思九蹙一蹙眉，脑子滴溜溜地转了圈，老太爷是给慕容晴雪搭配同盟的意思么？ “月梅现在可牛气呢，昨日在府里遇着，她嫌我挡了她的道，一把把我推开呢。”春环委屈地说。 楚思九挑一记眉，如此看来，“同盟”两字怕是高抬她了。她是自觉自愿给慕容晴雪做“走狗爪牙”来的。 啧啧，这一个个的，都找准了自身定位，要搞大事情的样子。 看着都心累啊。 “最好是让这两伙人，火拼一下。咱们就搬个板凳看热闹。”她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春环一怔，“可以吗？” 可以啊，为甚不可以。只是这两伙人的主要目标是她，李婉有大将风度，怕是闹不起来。 急事急办，缓事缓办。 狐狸精的事情先来，挑唆后院内斗的事情暂缓。 “那您去赴宴吗？”春环小心地问。 “不去。”楚思九答得干脆，“王爷答应过，我可以不参加后院的活动。” 春环高兴起来，眉飞色舞地说，“我就知道夫人不会去，膳房今日有做拨丝云糕，我去帮您订一份。” “去订两份，你们几个丫鬟分一份。” “哎。” 春环象只小蝴蝶般地飞出去。 楚思九静默地坐了会儿，突地她站起身，研磨起笔，写起字来。她写的是这世的一部类似于《三字经》的经典古籍。 小时候时常抄，抄得多了就背出来。 拿来静心是最好的。 默完一遍，心情果然舒坦了。 “这幅字送给我。”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楚思九侧过头去，“您怎么过来了？” 东方昊挑了挑眉，无辜地说，“我要陪阿九吃年夜饭，自然要过来了。” 那个，不是，有晚宴么？ 楚思九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来。 东方昊轻轻地拍一下她的头，“今日是年三十，照着以往的规矩，可以多点四道菜，我已经让汪兴准备了，晚点会端过来。” “哦。”楚思九明白了，这货是打算放那几只侧妃鸽子。 心情突地明媚了，唇角勾出了笑，“等我拿去画廊裱一下，再拿给您。“ “好。”东方昊心情不错，将她拽到怀里坐好。 “晚上我要去宫里守岁，到时候会遇上八皇弟。他肯定会跟我唠叨千叶青的画，春节过后，你的画廊该出一幅他的画了吧。” 楚思九蹙了蹙眉，“这个我保证不了，要看她有没这个兴致。画画这件事情，有灵感才行，逼不出来的。” 东方昊捏一记她的鼻子，幽幽道，“就没有你这个小滑头做不到的事情。” 楚思九朝他做一个鬼脸，“虽说事在人为，但是你也没必要对八皇子这么好嘛。” 东方昊盯了她一会儿，大手盖住了她的小手，抚了一阵。 “八皇弟这人，虽然执着于风花雪月，却是个正人君子。他人面极广，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咱们打算做的这桩事情，他能帮上忙。” 哇哦，楚思九这个没节操的，立时投了降，“这个可以有，你与他讲，正月十五必定拍卖一幅。” 东方昊无语地拍拍她的手，“阿九啊，真是说你什么好呢。” 楚思九嘿嘿哒，“保命是第一要务。” 看着她的小狗腿的笑脸，东方昊的心里头浮起暖暖的爱意。招呼也不打一个，低下头，直接覆上了她的唇。 温柔缠绵又悱恻。 “阿九，我真想把你含在嘴里带了走啊。”最后还有一句话的总结。 楚思九被他吻得脸颊绯红，小心肝儿扑通扑通，全然没了正常的节奏。 这句带了深沉爱意的话，落入耳中，更是加速了她的心跳。 楚思九的心里头漾起波纹，一圈一圈地散开着：我也好想融入你的心尖，时时跟着你走啊……啊……啊…… 实在是欢喜难耐，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脖颈，轻而轻的声音呼入他的耳廓，“怎么办？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东方昊是习武之人，耳力非凡。 哪里会听不清她的呢喃。 竟然问他怎么办？当然是现场办！ 心里头激荡不已，抱起她的身子便欲行不轨之事。 楚思九也是服了，这男人啊，真是不能挑逗，哪怕只是说句窝心的话都不行。但是她也配合，人生得意须尽欢，快活一日是一日。 桌子上的东西被尽数推至地上，霸道总裁东方昊勇猛地压住她，又强势地攻入，带领她攀上极致欢愉的高峰。 幸好这间屋子里烧有地龙，不然真是要冻死这两只妖精变的。 …… 十二个菜，全是楚思九喜欢的。 酒是宫里的御酿，一般人根本喝不着。 东方昊的面色依旧深沉，眉眼中却是满足得不得了。于他而言，得了阿九的喜欢，便是拥有了全世界。 剩下的都是小事情。 宵小们，放马过来，来一个灭一个。 楚思九一边喝酒，一边与他聊大天。今日的主题么，嘿嘿，她打算帮助云朵追求水寒冰。 “我估摸着，寒冰公子肯定会退婚。但是，我英勇的云朵妹子也肯定会追来。这么好的妹子都不要？寒冰公子他是想上天么？不行，我断然是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一定要帮云朵搞定这尊大神。功德无量啊，我可不想若干年后，从寒冰公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好好的珍惜，等到失去后，我才追悔莫急！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会对那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她说得声情并茂，完全是周星星附体的节奏。说完她就嘎嘎嘎地笑，一直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趴到桌上为止。 面对着这个充满了表演欲的楚思九，东方昊的眼眸深邃之极。 阿九就象是一个魔女，每当他以为自己看清她的时候，突然地，她又会幻化出新的内容，让他目不暇接，又欣喜不已。 与此同时，梅花小院门前，鸣沙带了几个侍卫拦住了李婉与韩明珠。 “二位侧妃，王爷吩咐过，谁都不能进去。” 李婉淡笑一声，从袖袋里摸出红包递过去，“那就麻烦鸣侍卫将红包交给如夫人。” 韩明珠跟着摸出红包，淡定地说，“麻烦鸣侍卫了。” 两人转身往主院走去。 第一轮酒已经喝完，趁着酒兴过来碰碰运气，果然不让进，那就继续第二轮吧。 主院也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难得来一回，要尽兴。 第220章 是啊，做梦都想做这个女人 主院内，厅堂。 慕容晴雪优雅地举箸而食，月梅陪站于身后，她是大丫鬟，不够资格上桌，却不妨碍她搭嘴看笑话。 见到韩李二位侧妃面色如常地进来，月梅吃吃地笑起来。 “怎么，吃闭门羹了。” 仗着老资格，她说话不讲究。 韩明珠是个气性大的，眸子狠撩她一眼，便欲发作。 李婉一把按住她，细眉眼淡淡地扫一记慕容晴雪，“打狗要看主人，与一个上桌资格都没有的人，计较不上。” 韩明珠的眉头立时舒展了，得意洋洋，“妹妹说得对，咱们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没必要跟条狗计较。” 月梅气得面色铁青，猛一顿足，竟自冲了出去。 慕容晴雪尴尬得不得了，左右看看，甚是为难。 想了想，她端起手中的酒杯，柔声道，“二位姐姐请入座，妹妹替月梅罚酒三杯。” 她今年十八岁，与韩明珠同岁，比李婉还大一岁。但是入门晚，自称妹妹比较安全。 见她这么低调，李婉轻笑两声，“慕容侧妃客气了，一起吧。” 她豪气地拿起酒壶，注满酒，“喝。” 韩明珠现在以她马首为瞻，立时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慕容晴雪笑盈盈，也是饮尽。 有一杯，便有第二杯，接着第三杯…… 三个人的面色都是绯红，心情随着酒劲，曲曲弯弯地拐来拐去。 韩明珠首先叹起气来，“女人呐，视男人为天。可惜咱们的这片天，却只肯遮一个女人。” 李婉呵呵笑，“我做梦都想做这个女人呢。” 是啊，做梦都想做这个女人。 慕容晴雪抿着唇，神情亦是怅然。 一起发了会儿怔，又拿起了酒杯，啥也别说了，继续喝。 汪兴站在外头，心里头郁闷得紧。 大过年的，若不是这几只折腾，他也可以回家里，老婆儿子热坑头，欢欢喜喜地过个年。 但是看看她们的那个样子，心里头又有些酸楚。 按这个世道的常规做法，王爷就算独宠如夫人，也要做些门面功夫的。年三十摆个家宴，走个过场，不至于让人看着这么凄惶啊。 女人啊，心里头空了，底下指不定折腾些啥呢。 …… 月梅气愤地冲出了主院，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 外头飘着小雪，寒风凛冽的。 缩了脖子，她漫无目地的在院里头闲逛，心里头寒凉，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冻上三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脚趾头冻得麻了，手指头……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左边的断指，心头轻轻叹起。 身后突然也有一声叹息。 她惊得跳起来，急急地转过身，“谁？” 幽暗的光线下，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是肖剑。 “是我。” 月梅松了口气，轻声地问，“您是跟着我吗？” 肖剑苦笑一声，“我出来巡视，正巧看到你，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月梅弯了弯唇，装出轻松的模样，“我没事，只是出来……看看风景。” 肖剑刚刚去过主院，知道个大概，此时也不揭穿她，淡声道，“外面冷，早些回屋吧。” “好啊。”月梅应了下来。刚想走，她又迟疑地顿住步子，“肖剑大哥，您知道双瑞去了哪里么？” 肖剑的眸子凝住了，深沉地看着她，“月梅，你以为自己做得事情，王爷都不知道吗？” 月梅尴尬地笑起，“肖剑大哥，您这是什么意思？” 肖剑不欲与她打马虎眼，直接说了答案，“双瑞被汪兴带去城外的庄子，乱棍打死了。” 月梅惊起，脚底板的凉气迅速地蔓延了全身。 声音哆嗦，“双瑞，他……他并没有说什么。” “他告诉你王爷没有睡在主院，之后便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波，足够他死一次了。” 肖剑的声音酷烈，眼眸也很深沉，“王爷碍于老太爷，暂时不动你。不代表你永远安全，你好自为之吧。” 他转身离去。 肖剑没有说，月梅之所以还活得好好的，还有他的一份人情。 东窗事发时，东方昊对月梅动了杀机，是他拿自己这么多年的跟护之情，向东方昊求来了她的一条生路。 对于这个让他青春期萌动不已的女人，他已经仁至意尽了。 …… 夜越来越黑，因为下雪的缘故，黑幕里透着些蓝光，沉沉，又沉沉。 月梅心不在焉地挪着步子，冷已经不怕了，比冷更可怕的是心里头的一片死寂。 她出生小康人家，从小也是得尽宠爱。因为长得漂亮，被慕容老爷子看中，带入了慕容府。 她身家清白，原打算给东方昊做通房丫鬟，再做侍妾，生了孩儿，可以母凭子贵。未来东方昊若有登顶的一日，她至少是个嫔位。 原本，这是一条清清楚楚的人生道路。 因为楚思九，她蹉跎了岁月，断了一根手指，又拐了一个大弯，堪堪回到原点。 汪兴问过她，“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她长得美，有肃王府做后盾。明明可以嫁一个富足的人家，做正妻，生儿育女，过趾高气昂的生活。 然而她舍易求难，挣扎着，只为了让那个高贵俊美的男子正着看她一眼。 女人呐，一旦爱上了，就是入了蛊。 月梅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比她更爱东方昊，愿意为他卑微到尘埃里，哪怕万劫不复。 楚思九，是这个女人断了她的所有希望。 恶毒的恨已经深深地种入心底，开出了艳舞的花朵。 …… 被咬牙切齿诅咒着的女人--楚思九，浑然未觉。 三五碗酒下肚，她已经聊HIGH了。 “王爷，您知道新婚夜的晚上，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没做之前，我在测算跑路的时间，按我以往的功力，五分钟内就可以翻墙出院，消失于漫漫黑夜之中。” “五分钟？” “差不多……唔，从一数到三百吧。” “做了之后呢？” “王爷太厉害，把我做得昏睡过去，啥也没想了。” 楚思九哈哈笑起来，脑子里晕乎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引得东方昊蹙紧了眉头，不开心啊。 “阿九以为自己跑得掉么？”声音冷沉。 楚思九眯起个眼，象个猫儿般的慵懒，“王爷这么好，我不想跑了呢。” 瞬时间，雨过天晴，彩虹挂起。 东方昊心里头生出的那些懊恼，烟消云散了。 眸子里又跃起了火苗，肿了怎么办，好想把她扛上床。 第221章 脸皮，厚不过古人 雪花飘飘扬扬，一晚上下来，肃王府上下一片白茫茫。 楚思九睡得熟，昨晚喝多了，晕晕沉沉中，被东方昊扛上了床，又稀里糊涂地被狼吻了个够。 耳边还飘落了一句话，“明日不许早起，在床上等我。” 楚思九是个乖宝宝，呼呼噜噜睡得欢。 反而东方昊晚了，一直到辰时都未有回来。 睁了一双懵懂的眼，楚思九有点梦醒不知身何处的迷惑感。 “夫人，您醒了？”春环欢快地蹦跶过来。 “唔。”楚思九呆呆地看她，“天亮了？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呢，您昨晚喝醉了，是王爷把您弄上床的。叮嘱奴婢们不许吵您，让您随便睡。”春环麻利地找来衣裳，放到床前。 “王爷让人过来带话，皇子们被皇帝派去千佛寺祈福，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他让您自己安排。” 楚思九脑子尚未上线，表情木讷，“哦。” 下一秒，灵光一现，电闪雷鸣一般，激得她跳了起来，“千佛寺？” “对啊。”春环莫名其妙地看她。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楚思九喃喃着，还咬起了大拇指。突地，她万念俱灰地拿被子盖住头，“不要管我，让我死一会儿。！” 声音瓮瓮的，听不太清楚。 春环不知所措地在床边站一会儿，又讷讷地离去了。 …… 蒙头盖脑做驼鸟不是楚思九的风格。 一个时辰后，她终于起来了。 收拾妥当，又用了早膳，她捧了个暖手壶坐在门廊前看雪景。 “夫人，昨晚那三位侧夫人都喝多了呢。”春环小喇叭又开始广播了。 “大过年的，高兴呗。”楚思九不以为然地搭了句。 “韩李两位侧妃还来了咱们小院，打算给您发红包。让鸣侍卫给拦了，结果您猜怎么着。”春环笑吟吟地止了话头，卖个关子。 “怎么了？”楚思九好奇地看她。 “既不生气也不闹，把红包交给鸣侍卫就走了。”春环啧啧着，“奴婢发现她们真的变了呢。” 楚思九抿了抿唇，也觉得有趣。 “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气度还是有的。”她下了个结论。 “嗯呐，月梅就不行，整个人阴沉沉，好象谁都欠了她似的。”春环表示赞同。 “月梅啊……”楚思九摇摇头，这个女人执着于自己的意念，付出得越多，就越不甘心，心理扭曲了。 如此想来，在这个后院里，最应该防范的人，是她喽？ 脑子横着竖着各拐了一道。 不知道辛乃良手下有没有女杀手？或者让东方昊弄个功夫高的女侍卫，过来看院子？ 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堆女人中，看似最无害的那一个，才是最危险的。 不要说楚思九，就连东方昊这个深沉叵测的脑子，都略过了她。 …… 时近中午，东方昊终于回来了。 刚走到梅花小院的门前，便听到楚思九清亮的笑声，“念夏，去膳房拿些煤球、竹筒、萝卜之类的东西来。” “好的，夫人。”小丫鬟也是兴高采烈，一头撞了出来。 见到东方昊，面上的笑容立时僵住了，急急地行礼，“给王爷请安。” “去吧。”东方昊随便地挥一记手。 念夏又行一礼，逃也似地出去了。 楚思九在里头听到了声音，欢快地蹦出来，面孔红扑扑，笑靥如花，“王爷，您来了啊。我和小丫鬟们堆了两个雪人，您进来参观一下。” 她扑过去抓他的手，嘴里还撒娇，“我的手冰凉凉呢。” 东方昊的心里头亮堂堂，一面又矜持地抿起唇，“大冷的天，想看雪人，就让侍卫们帮着堆，何必自己动手呢。” 大手拢住小手，整个人都暖了一格。 “堆雪人多好玩啊，哪能假手于人呢。”楚思九呵呵地笑。 进了小院，门廊前果然堆了两个胖乎乎的雪人，眼睛鼻子嘴还没安上，白乎乎的却能看出大概的模样。 楚思九还给介绍，“左边这个俊美贵气，是王爷；右边那个娇美俏丽，便是我。” 东方昊眼眸深幽幽，盯着两个雪人看了半天，突得说了一句，“本王没有那么胖。” 楚思九好笑地哼了哼，“雪人版的王爷，自然是胖的。” 东方昊的眸子里闪出了笑意，“配上雪人版的阿九，倒是刚刚好。” “对啊对啊。”楚思九笑眯了眼，对自己的作品极其满意。 不过，她还存了旁的心思。 “以谣制谣”的伟大事业，千万不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呐。 轻轻地扯一记东方昊，眸光莹莹，带了些小狗腿似的殷勤期盼，“王爷，咱们去偏房……聊聊。” 东方昊眨一下眼，眸底也闪起微光。 不过，与楚思九的设想不太一致，“唔，聊聊。” 楚思九急着听消息，立时扯了他往偏房去。 方一进屋，便被东方昊压到了桌上，“本王来晚了，阿九莫急，本王一定给够份量。” 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下一秒，唇瓣便死死地压住了她的唇，舌尖勾缠得她喘不过气来。 屋里烧有地龙，整个屋子都是暖融融的。 东方昊的大手熟练地撩起裙侧，抚上腰臀，肌肤柔滑又有弹性，在他的手掌下渐渐生起滚烫的热度。 楚思九晕乎乎，这货，咳，真是说他什么好呢。 …… 战况很激烈。 大战过后，楚思九窝在东方昊的怀里，一边娇喘，一边琢磨，“王爷，角落里的那个柜子太占地方，换成一张床榻如何？” 东方昊眼眸微闪，暧昧地笑一声，“这张桌子挺好的，咱们偶尔……也要换换姿式。” 楚思九羞死个人了，把头埋进他的肩窝，啐他，“色狼。” 东方昊俯下头，在她的发际轻落一吻，“食色性也，阿九有甚好羞的。” 楚思九也觉得不应该，好歹在开放的21世纪呆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N多的猪跑，没理由脸皮厚不过古人，可每每就是败下阵来。 桑心。 “走，泡澡去。”东方昊整理了衣裳，又帮楚思九收拾好。 不用她走路，直接抱了走。 春环面色燥红，讷讷地看着他们出来，方才屋内的激烈声响她都听到了，比较不明白的是，明明有卧房不去，为甚…… 咳，这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关心的。 “备水。” “哎，马上就好。”她急急地奔出去安排。 楚思九要脸，只得缩进东方昊的怀里。 她也是心噻，心心念念关心着的大事业，至今一句都没聊着。 第222章 阿九，好会赚银子 泡完了澡，二人坐于膳堂之中，用午膳。 这下子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 “王爷，皇帝怎么想了想，大雪天的，让你们这些皇子去千佛寺祈福？”楚思九急不可待。 去年皇帝灭了楚家，最后的那场暴雨让人心里头不安。 这一开年，便下雪，他心里头又犯起了嘀咕。天一亮，便打发皇子们去寺庙里拜佛祈福，求个心里安定。 当然，这话东方昊不能讲。 他淡淡然，“就因为下雪，怕一开年就成雪灾，才要大家都去。” 哦哦哦。 楚思九没有多想，她关心的是另一桩事情。 她与刘文成在千佛寺门前安排了大戏呢，不知道这两下里冲撞上了没？ “见到明月和蔷薇了么？”她紧张，眼瞳里倒映了一个悠散闲闲的东方昊。 “见着了。” “静怀道长呢？” “也见着了。” “那场戏唱起来了么？成功么？边上的人都信了么？” 一连问了三个么，楚思九的小拳头都捏紧了。 东方昊瞧得有趣，随手夹一块牛肉放到她碗里，“呶，刚才费大力了，吃一块肉补补。” 楚思九快被他气死了，“喂……” “吃了再说。”东方昊的眸中闪着蔫搭搭的坏。 楚思九无奈，只得加快速度，三下五除二地吞入肚中，“吃完了，赶紧说。” 东方昊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慢条斯理地夹一筷菜，慢悠悠地嚼起来。 楚思九气急，感觉得自己的头顶都要冒出烟来了。 “这出戏唱起来了。很成功。边上的人都信了。”东方昊不再逗她，连续给了她三个答案。 “真的。”楚思九的眸子亮了，兴奋得差点扑过去咬他一口。 不过，她忍住了，捡一块好肉，搁去东方昊的碗里，“方才你也费大力气了，吃块肉补补。” 东方昊面不改色，“唔，确实要补补，下午让膳堂炖只甲鱼。” 楚思九无所谓地应一声，眸子殷切地盯着他，好想听听详细情况啊。 东方昊心知肚明，但是他就是很想看她象只小猫一样的巴着他，就等着他喂她一口食的样子，好萌好蠢好有成就感。 依旧慢悠悠，贵气潋滟地细嚼慢咽着。 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瞟着她，“怎么不说话了？” 切，不是等你说嘛。 楚思九是只心态好的，听东方昊的意思，开头很顺利，那就静下心来，与他练练耐功吧。 “听说，李婉和韩明珠给我封了红包了？”挑起眉毛，冷哼哼地问。 “唔，昨晚鸣沙带几个侍卫辛苦了，我让他们把红包分了。”东方昊无所谓地答。 这样也可以？ 楚思九歪过头看他，“王爷，今年我赚了不少银子，打算给您的那些侍卫都包个红包，每人一百两，合适不？” 东方昊挑她一眼，“阿九认为肃王府有多少侍卫？” 这个真不知道，楚思九呲一记牙，若是问他人数，是不是有打探军情的嫌疑？ 她聪明地转了方向，“关于肃王府王妃的赌约，赌金过十万两银子，新烟翠抽一成。所以，光这个赌局我就赚了一万两银子。拿出来专款专用，给侍卫们发福利如何？” 东方昊知道她在搞赌局，却没想到会这么赚钱。 还真是愣了一下，“阿九……好会赚银子。” 楚思九嘿嘿地笑两声，“有粉丝儿捧场，又有大佬镇场，想不赚银子都难。” 东方昊听东方俊讲过这桩事情，又听楚思九解释过粉儿的意思，如此意韵深刻之话，竟让他听懂了。 还没等他发表个意见，楚思九明显又来了劲道。 “王爷，关于那个狐狸精的梗，也可以赚一笔。您看呐，狐狸精有好多的品种，比如赤狐、火狐、紫狐、白狐、黑狐、彩狐、银狐、沙狐……一两银子一票，给每个品种选一个代言人。至于九尾狐么，嘿嘿，就不选了，直接封给皇后了。母仪天下了，自然给登峰造极的品种代言了。她不是最喜欢低调么，也让她振振声势，贤妃若是个正常女子，必然会羡慕嫉妒恨……哇噻，想想都酸爽啊。” 她眼眉生光，兴致勃勃地描绘了一幅生动有趣的画卷，最后还拍一记桌子，“决定了，正月十五拍卖的千叶青画作，便是一只狐狸精。不行，一只不够，得画一窝。” 她嘎嘎地笑，得意得不得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东方昊发现自己真是不能小觑她，这个主意看似玩笑，实则攻心。实施得顺利，确有可能让皇后和贤妃生出大大的嫌隙，拆散这对利益共同体。 “阿九很有谋略。” “谋略？”楚思九眨巴着眼，作出一脸的茫然，“赚银子的谋略么？” 东方昊盯了她一会儿，不语。 楚思九抿一抿唇，心虚地垂下眸子。 有些事情吧，嘴上说不得，心里头却都搁着呢。楚家与东方家的这笔账，哪是那么轻松就迈得过去的。 安静了一会儿。 “你与静怀道长有交情？”这回是东方昊主动开的口。 楚思九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她的耐功明显练不下去了，心里头的那只猫爪子挠得她全身都痒。 终于进入这个话题，她立时兴奋了。 “静怀道长与我没有交情，但是与刘文成有交情。”她嘿嘿地笑，眼眸子挟一道，“他出家前姓刘，是刘文成的大伯。” “哦。”东方昊点点头，难怪愿意给狐狸精的典故背书。 “如何？他演得还象不？我让文成忽悠他，这回的事情若是成了，他的神棍事业可以再上高峰呐。”楚思九的眸子笑成了一条缝，狡猾狡猾的。 东方昊早就发现了，楚思九不尊神佛，对道士尼姑之类的也不甚上心，对天地鬼神更没有敬畏之情。 蹙起眉头，犹疑着问，“阿九的意思，静怀道长也是你培养的？” “哪能呢，我乃正人君子，怎么会教人坑蒙拐骗呢。”楚思九直起腰杆，摆出正义凛然的神情。 东方昊冷嗤一声，“狐狸精之事，就不是坑蒙拐骗？” 楚思九一时语噻，但她反应极快，“正人君子被人诬陷，当然要自卫还击，我佛还有作狮子之吼，我不过是捣烂糨糊，扩大影响而已。” 见她说得顺畅，东方昊也不驳她。 “静怀道长批明月为银狐，蔷薇为紫狐。二皇兄和六皇兄都在现场，看他们的神情，静怀道长的小命堪忧。” “啊？”楚思九睁大了眼，考虑欠周全，这下子完蛋鸟。 她着急了，“怎么办？” 第223章 满意，满意极了 东方昊盯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夹一筷菜，“你当本王只是个看热闹的？” 对哦，这是条粗大腿，要抱紧了。 楚思九的眉头立时舒展了，“对哦，这桩事情王爷也有份的呢。讲讲，还有甚花絮？” 东方昊不再端架子，捡着重要的情节与她讲了一遍。 简单地讲就是几步曲。 第一步，静怀道长在千佛寺前宣扬楚思九提出的中心思想：“每个漂亮女人，前世都是狐狸精。” 第二步，明月和蔷薇上去做了配合，领了狐狸精的称号。 第三步，不明真相的群众主动配合，争相请批狐狸精的品种。 第四步，热心群众入千佛寺请教方丈住持，狐狸精与人是否可以和谐共存。方丈曰，“天下生灵，共谐自然。” 第五步，消息已然传入业城，群众有组团出行，请静怀道长批注的趋势。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关阿九是白狐精的传言，算是坐实了，但是也无碍大局了。”东方昊淡声地下了结论。 “恩恩，下面便是赚银子的大事情。”楚思九笑不可抑，古人真是太好忽悠了。 难怪农民起义之人会想到往鱼肚子里塞绸布，井里投石头，田头挖碑文…之类的LOW逼了的没法看的手段。 东方昊眯着眼睛看她，“阿九是不是觉得太容易了？” “对啊，简直了。”楚思九实话实说。 东方昊淡瞄着她，“现在的关键是护住静怀道长，若他被皇后的人逮去，不用打两棍便会招吧，然后会如何？” 楚思九心头一凛，“王爷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知道爷的厉害了？”东方昊斜瞟她，小眼神儿傲骄得不要不要的。 “嘿嘿，那是，王爷若不厉害，我早就死了。”楚思九给他一个大大的赞，又抛去一个小媚眼，面颊红红地说，“王爷的小小昊更厉害呢。” 东方昊的唇角冷不丁地抽了一道，这女人，上辈子定然是只白狐精，还是只九尾的，勾起人来……血液直往一个地方流呐。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声音缓缓，“阿九满意便好。” “满意，满意极了。”楚思九的脸反正是红的，再红一点也看不出来。 …… 这个春节，成了女人们狂欢的节日。 静怀道长在千佛寺门前驻守了三日，又将场子换去了朱雀街。 刘文成专门给他寻了个小铺面，接待四方来客，给每位女子点一卦。这个不难，楚思九早就给他写了文案。 选了十二个狐狸精品种，便如十二生肖似的，每个月都有一个品种作代言。 女子好看或者不好看的，已经不品评了，只要您高兴就好。 业城上下，酒肆、饭馆、茶楼……都是议论之人。 青楼那就更加了。 总而言之，楚思九的目标已然完成了，不必担心自己会莫名KO了。 正月十五前，她哪哪都没去，一直呆在肃王府。 东方昊是皇子，宫里宫外大小宴会，应酬极多，白天基本不在家里。晚上么，不管多晚，都会往梅花小院的卧房里钻。 楚思九也不在意，先与他耍一耍，然后两人一起沐浴泡澡聊天。 东方昊得了福利，很乐意与她分享外边的情况。 “二皇兄和六皇兄的人都出手了，被鸣沙挡住，静怀道长暂时安全。我把肖剑也派去了，正月十五后就送他出去云游，过几年再回来。” “可以，文成给了他不少银子，够他出去浪几年了。” “浪？” “就是没有约束地……放纵。” “阿九用词很新奇。” “是贴切又有趣。” “八皇弟暗地里作了推手，现在宫里也传遍了，皇后是九尾神狐，贤妃只是普通的火狐精。” “我敢打赌，贤妃肯定不高兴。” “唔，今日宫宴，贤妃面色不佳，与皇后全程无交流。” “皇帝知道么？” “当然知道，这种小把戏哪里逃得过他的眼。在他看来，这桩事情是皇后与贤妃先出手，本王打回去，没有联想到你。” “吓死宝宝了，再被他逮去杖毙一回，宝宝一定不要活过来了。” “宝宝？阿九的自我称呼，让本王很有感觉。” “哎哎，住手啊……” …… 正月十五那一日，印象画廊果然拍卖一幅千叶青的最新画作。 立意奇特，僧院古佛，小和尚站于门前洒扫，远处的山坡，高高矮矮的站伏了几只狐狸。香火袅袅，狐狸有作拱手状的，有匍匐虔诚状的，亦有负手直立状的……明显都是通了灵的。 楚思九殚思竭虑，在工作间里磨了十日，才画出来的。 目测这幅会拍出高价。 果然，参拍者众。 东方俊一早得了消息，守在画前痴迷不已。 他叹息，如此热门的题材，本皇子怎么就想不出这样的布局呢？还是境界不如啊。 东方昊也踱来看，被他一把拖住，“皇兄，您跟如夫人讲，这幅画我要定了。” “拿银子来拍就是了。”东方昊不以为然。 “你不许与我抢。”东方俊瞪住他。 “唔，不抢。”东方昊仔细地看那几只狐狸，似乎没有白狐，若有的话，他搞不好会抢。 东方俊满意了，得意洋洋地与他邀功，“皇弟这回出了力，解了皇兄的危局，皇兄打算如何答谢呐？” 东方昊冷瞟他，“又想让我送画？” 东方俊捏一记额头，笑得尴尬，“那倒不必，只是皇弟有个人情面子需要皇兄帮着还一还。” 东方昊知道他想说什么，凉丝丝地吐出一句，“本王后院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合了。” 东方俊知道是这个下场，摊一摊手，好无辜地说，“皇弟也不想啊，还不是燕欣朗盯得紧嘛。大过年的，您也没去忠勇侯府亮个相，也太失礼了吧。” 东方昊淡淡然，“本王让汪兴送过礼了。” 东方俊立时来了劲，“那哪够啊，肃王府与忠勇侯府结亲，是桩大事情，就算是做给旁人看，也要表现出亲密无间嘛。这样，今日正好元宵节，您在肃王府开一桌酒宴，请燕欣朗喝个酒，皇弟作陪如何？” 东方昊蹙起了眉，今晚落月楼有灯会，他打算带阿九去玩的。 “春花楼，午膳。”总算松了口。 东方俊松一口气，虽然打了折，却也交待得过去，“行，那皇弟跑腿，这就去约人。” 第224章 聪明，懂得曲线救国 东方昊与燕欣朗的见面，初时波澜不惊。 酒过三巡后，燕欣朗摆出了大舅子的姿态，言语虽然客气，意思却是足足的，“王爷，忠勇侯府与肃王府一向友爱，欣怡不日便要嫁入王府，以后两家更是亲家，要时常亲近往来。” 东方昊眸眼不变，淡声道，“小侯爷客气了。” 燕欣朗挑一挑眉，不太满意他的态度，“欣怡性子直爽又倔强，五年前，幸得王爷搭救，从此便情根深种了。蹉跎了这么些年，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望王爷看在她这般痴情的份上，能够宽厚待她。小事上若有不周全的，莫要与她计较。” 东方昊抿起唇，眸光复杂，深幽幽地看他，“小侯爷与妹妹的感情不是一般地好啊。” 燕欣朗爽朗地笑一声，“忠勇侯府子嗣众多，但是嫡系只有一儿一女。我与欣怡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总归要亲厚些。” 东方昊淡淡点头，又缓缓地举起杯子，“喝酒。” 东方俊连忙举杯附和。这中间他最紧张，唯恐这两人一言不和谈崩掉，他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又喝了一巡酒，燕欣朗终于还是没忍住，对肃王府的复杂的后院生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王爷，欣怡嫁入肃王府为正妃，日后必当掌管王府后院的财权，所以，家母已经开始教导欣怡掌家理财方法，王爷还有甚要求，莫要客气，一并提来，家母自会择人教导。” 不得不说，燕欣朗是聪明的，懂得曲线救国。 那几只侧妃再厉害，还能厉害过银子？捏住钱袋子的那个人，才有话语权。 东方昊眉心一紧，冷隽的目光寂静无比，“忠勇侯府家教得当，本王很是佩服。” 他四两拨千金，不置可否的说法，让燕欣朗很不得劲。 半张了口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东方俊在桌子底下狠扯了一道。 抬头看去，东方俊使劲冲他使眼色：着什么急嘛，今日就是来拉扯关系的。 燕欣朗憋屈：肃王府后院这么复杂，他又是这种态度，我怕欣怡吃亏。 东方俊不乐意了，瞪他：忠勇侯府与慕容府打对台，要死要活地把欣怡立为肃王妃，这会儿怕复杂怕吃亏了？ 燕欣朗一口气憋在喉咙口……无以解忧，唯有杜康！ “喝酒。”他也举起杯。 东方俊立时附和，笑嘻嘻，“皇兄，喝酒。” 此后就没有什么重点了，二人都在听东方俊白乎时下最流行的狐狸精，按他的说法，宫里头的妃嫔娘娘们四处搜刮狐狸毛，制作长短衣饰帽子，以添情趣。 “皇兄，您有没屯收狐狸皮，可以发笔小财的说。” 这个趋势东方昊早就察觉了，库房里历年的狐狸皮都已经翻出几倍的价格了。而且，他也凑了热闹。 着人弄了好几张白狐狸皮，给楚思九做了一套内衣。 趁她睡着的时候，给她套上，毛绒绒的白毛搭配娇娆的面容，惹得他兴致大发，又冲动了一回。 阿九现在脾气好得很，任由着他折腾，中间还会反攻回去，让他更加地找不着北。 白狐精啊！ 手指在袖中摩挲着，热血又开始涌动。 然而，此时场合不对，不能想这些不着调的。 面色从容之极，“之前的存货都出尽了，这个春节猎户们也没闲着，都进山抓狐狸去了。马上就开春了，今年年底可以适当多备些。” 东方俊点点头，突地他鬼搓搓地压低声音，“皇弟听说，贤妃与皇后闹了一回，六皇兄与二皇兄都入宫来劝了呢。后来，都是面色铁青地离去的。” 这消息东方昊早就知道了。 这两个女人就是太闲了，弄些心烦的事情，就会消停了。 淡淡地笑一声，“开春要选秀了。”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面瘫，难得这么一笑，引得东方俊一阵心跳，“对哦，选秀四年一回，科举乡试三年一回，次年礼部组织会试。今年选秀与会试撞到了一起。再过一个月，业城便要开始热闹了。” 话语刚落，他心念一动，又想出了新的一桩事情，“上半年还有太后的寿辰，父皇打算大办，不知道会如何操作。” 东方昊蹙了蹙眉，太后最近也不消停，想替自己的母家魏家造势。 魏家不过是个二流世家，族系之中最大的官不过在韩家控制的工部，做了个侍郎，仰着韩家的鼻息过日子。 有韩李两家把持着朝政，还想翻出花来不成？！ 说到这里，连燕欣朗都皱起了眉头，“魏侍郎前些日子来府上拜年，说了好些语焉不详的话语，想忠勇侯府支持他的意思。想来也是笑话，忠勇侯府又不参与朝政，哪会与他同流。” 东方俊扯一记唇，心道，你家女儿嫁给肃王爷，再说不参与朝政已经晚了。 东方昊不语，兀自吃着菜。 气氛倒也不差，主要是东方俊又举杯了，心好累，然而又莫有办法，自己挖得坑跪着也要填满。 …… 这顿饭下来，回到肃王府已经过了申时。 天色倒还亮，楚思九闲极无聊，拿了竹制扑克牌算24点。 身后有动静，还伴了浓郁的酒气，她的眉头立时蹙起来，没好气地说，“大中午的喝什么酒？” 东方昊从背后拥住她，无奈地叹一声，“应酬多，没办法。” 得，你是王爷，咱管不了。 楚思九不搭理他，兀自算着牌。 “玩什么呢？”东方昊饶有兴味地看着。 “做算术呢。”楚思九指了牌上大写的数字，“四张牌，每张只能用一次，算出二十四。” 然后她简单地算了几题给他看。 东方昊是只聪明的，立时领悟了，兴致勃勃地算起来。 “阿九如何懂得这些？” “夫子教的。” 楚家灭门了，想说什么就什么，没人会来揭穿。 东方昊迟疑片刻，似是想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垂下眸子继续算牌。这个游戏还是有些趣味的，两个人玩得有些不亦乐乎。 “王爷，汪兴在院里，有急事找您。”春环在外头汇报。 静了一瞬。 良久，东方昊缓缓在踱出来。 汪兴看着有些愁，这个年，他过得极不愉快。 从年三十晚上的宴席开始，李婉和韩明珠就没有消停过，几乎每日都能整出一个花样，让他疲于奔命。 王爷这里简单，只要她们不闹到如夫人这里，便由着她们折腾。 只是苦了汪兴，原本答应陪妻儿的时间都贡献给了这两只。幸好慕容侧妃和月梅这里还算消停。 “有甚事么？”东方昊双手挽于身后，淡声地问。 “回王爷，韩李两位侧妃在主院等您，说晚上想去落月楼看灯会。”汪兴垂着眸子，闷闷地说。 第225章 充分，但是不必要 东方昊立时蹙起了眉，面色阴沉。 汪兴不敢抬头，之前东方昊有吩咐过，今晚他要与如夫人去落月楼看灯会。现在这两只侧妃也插进来，按着如夫人的性子，铁定不会去的。 气氛略沉，梅云站得远，偷偷地看着。 自从月梅进了肃王府，她的日子又不好过了。也不知道那女人的脑子是怎么转的，拿了老太爷这根令箭，又来差她做间谍。 有小丫鬟的前车之鉴摆在面前，她哪里还敢出卖如夫人。 直接回绝了事。 然后月梅便开始吓唬她，说王爷与老太爷血脉相连，只是一时置气。等王爷看明白楚氏妖邪的本性，便会斩妖除魔。她站错了位置，日后必然不得善终…… 叨B叨B地说了一大通，不听都不行。 梅云也是服了她。 论长相，月梅压过韩、李侧妃。论情谊，她在王爷身边呆得年份超过如夫人。若她没有起坏心思，老老实实地做人，就算王爷没有收她为妾，心腹侍女的位置还是妥妥的。 何至于象现在这般，瘦得人不人鬼不鬼，怨气冲天，整天想着如何对付如夫人？ 梅云对她极之不屑，就算如夫人家道沦落，她也是搁在王爷心尖上的人，哪是你一个下人动得了的。 她一直想与汪兴讲这桩事情，但是见他被两个侧妃弄得心气不顺，就没好意思。 现在看王爷绷起了脸，更是替汪兴担心起来。 也只一会儿，东方昊半眯起眼，沉定地说，“既然想去就让她们去吧，你帮她们备辆马车，让明凡带几个侍卫跟着。” “是，王爷。”汪兴行一礼，匆匆退下。 还没等他走到院门，便听得后面又有声音。 “汪兴。” 转过身，他恭敬地问，“王爷还有吩咐？” 东方昊迟疑了一瞬，淡声道，“把‘黑雾’准备好。” 汪兴明白了，王爷另有安排了。 “是。”他躬身退下。 …… 回去偏房，楚思九已经收好了竹牌，见他过来，乐滋滋地问，“时辰不早了，咱们出发么？” 整个春节，她都呆在小院里，也实在是闷坏了。 昨日晚上东方昊忽悠她，说今日带她出去吃饭，然后去落月楼看灯会，她挺兴奋的呢。 “再等一会儿。” 东方昊坦悠悠坐下，顺手将她扯进怀里，腻歪地玩起了她的手指，“阿九想去哪里用晚膳？” 这个么，她已经想好了。 “落月楼对面的那条街上，有一家小饭馆，厨子会做烤鸭，削片也很厉害，就去那里吧。” “阿九对那里很熟？”东方昊轻轻地咬一下她的手指，思忖着如何将她拐去别的道上。 楚思九嘿嘿地笑一声，朝他挤一下眼，“烤鸭那道菜，是我教的呢。” 东方昊是真的服了，摇头叹息，“阿九到底在业城收了多少徒弟？” 楚思九思忖了一阵，“这些不算的吧，我只是觉得那家店有做烤鸭的条件，就指点了一二。另外南城门边上的那家吾记鱼味馆，招牌菜酸汤鱼，是我教的。” 这个好。 心里有了底，东方昊轻松地笑一声，“这些不算徒弟，那哪些算呢？” 楚思九毫不犹豫地答，“正儿八经收的徒弟只有两个：大贵和秦陌人。我有布置功课，每日监督的。” 这个情况东方昊没有掌握，面色冷下来，“你收秦陌人做徒弟了？” “是啊。”楚思九点头。 东方昊怒了，声音寒凉，“你不征求本王的意见，就敢收一个太监做徒弟。你……” 你真是气死本王了！！！ 古人很重视师徒之道，将伦理关系投注其间，一旦确认师徒关系，相互间就有了严肃且认真的身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东方昊视楚思九为妻，她带的徒弟，自然与他有了密切的关系。 太监的身份，配他这个王爷，确实那啥了点。 楚思九完全不在意，她现在是小妾，身份不比太监高多少。 “王爷，太监也是人。秦陌人长得美，又有天赋，我这人一贯因材施教，见着好苗子不发掘，心里头难受。” “长得美，也是收徒的条件？”东方昊要被她气晕掉了。 “充分，但是不必要。”楚思九扬一扬眉，理直气壮地说，“只许你们男的看美女，就不许我们女的看美男？” “无根的美男也喜欢？”东方昊咬起了牙。 楚思九不乐意了，面色严肃，认真地说，“王爷，秦陌人家里穷，才会把他送进宫去净身做太监。穷不是错，更不是罪，你怎么可以歧视他。” 东方昊被她说得面色一凛，他自小学礼，自然有话反驳，“自古尊卑有别，这是人伦礼教，是秩序，众皆不从，岂不是乱套了？” 话是对的，封建社会的一整套人伦礼教当然有它存在的合理性。 但是，楚思九的脑子，不是这个时代的原装货，没办法入乡随俗，按着这个套路走。 “王爷说得有理，但是贱妾做不到。” 她一甩头，不搭理他了。 这一声“贱妾”，又把东方昊喊得头痛了。 若论身份秩序，尊卑礼教，目前的肃王府后院也是一团糟着呢。 气氛僵住了。 楚思九其实不生气，只是话头递到了这里，不得不摆出个生气的架式。 东方昊也不生气，于他而言，更多的是无奈。 阿九一直都是这样，之前她是楚家嫡女、肃王妃的时候，对普通老百姓就很好，看她从小到大救助过的那些人就知道了。 现在她收秦陌人为徒，肯定也是觉得他可怜，又有天赋，便动了帮助他的善心。 而他喜欢的，不就是这么一个良善的阿九么。 轻咳一声，他闷闷地说，“阿九是本王的脸面，做什么事情前，至少要与本王打个招呼。” 他主动搭了梯子，楚思九顺势就走了下来，白他一眼，“您在我身边安排了这么多人，就没个向您汇报的？” 表情难看的臭一下脸，东方昊冷哼一声，“别人讲与你自己讲，能一样？” 这话？ 楚思九不打算应下来，她有预感自己以后会做好些他不待见的事情，若是应下这个话头，日后咋整？ 懒洋洋地站起身，双手环臂斜瞍着他，“王爷是不是变卦，不想带我出去了？” 见她扯开话头，东方昊心里头小小地咯噔了一下。 仰起头，研究一般地看她。 见他摆出了沉定冷酷的姿态，楚思九有些吃不准他的心思，迟疑着问，“怎么？真被我猜中了？是不是方才汪兴说您后院的那几只也要去落月楼看灯会，跟咱们撞上了？” 直捣黄龙，东方昊果断端不住了。 他也站起来，淡声道，“她们玩她们的，咱们玩咱们的。” 第226章 一怔，面上难得地烫了 果然猜中了。 楚思九也是佩服自己，随便插科打诨，竟然也中了。 “那咱们玩什么？” 东方昊心里头还别扭着，面色冷沉，“本王带你出去玩，怎么样都好玩。” 也不瞧她，迈开步子便往外走。 这是恼羞成怒了？ 楚思九没打算惯着他，抱着手臂原地不动。 没有听到后面的声音，东方昊真是气得不行。别说她现在的身份是侍妾，就算是王妃，也不带这么不配合王爷的。 他憋屈，闷声不响地跨出了门。 楚思九也不舒坦。 她心大，不代表她不会多想。在院里呆了十五日，满心欢喜的打算出去看花灯，却因为要避着旁的女人，临时换场子。 她泰然自若，乐哉悠哉的才是不正常。 转过身，沉默地坐下。 现实如此，也没有谁对谁错。那几只侧妃也有出去玩耍看花灯的权利，不能因为你膈应，就不让别人过日子。 这个世道的价值观便是如此，她现在处境也就如此。 要随遇而言！ 如今有个英俊潇洒，雍容尊贵的王爷，肯巴着你，哄着你，缠着你……对你一心一意，你也该心满意足了。 脑子里头有个小人，不断地劝着她。 然而她真的不痛快。 前世的柳晨跳出来与她大吼，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装什么心旷神怡。 对啊。 装什么装呢，不高兴就不高兴，我就是这么傲骄难搞不讲理，咋滴吧。 楚思九把脚收到椅子上，双手抱膝，脑袋窝在臂弯里，难过且郁闷着。 身后又传来声音。 “还不走？” 头也不抬，“没心情。” 东方昊叹起了气，遇上这个女人，也是自己的命数。 大余国的礼数规矩，贵女都是被教育成温顺谦恭，以夫为天的。那些骄横跋扈的，只敢对着下人颐指气使，在男人面前，都是夹着尾巴做人。 她倒好，反其道而行。 对外人客气，对下人友善，唯独对他，从来不会藏着噎着，高兴就笑生气就闹，完全不给面子。 还每回都要他贴上来哄她。 没办法，不哄好了，她可以把他当成背景板，视而不见。 “没心情，咱们就呆在房里玩吧。” 他有必杀管用的一招，每回都能奏效。 话音刚落，楚思九便抬起头来，警惕地看他。黑乌乌的眸子转了两道，似乎在权衡利弊。 面色还是僵的，口气更是不善，“没心情跟你玩。” 东方昊噎一道，眸子沉了，伸手拽起她，“走，本王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他迈着大步走得快，楚思九被他拖得一溜小跑地跟着。 “喂，你走慢点啊。”她不乐意了。 东方昊绷了脸，装没听见。 就这么一拖一拽地出了梅花小院。 春环忧心忡忡地看着，王爷不会把夫人怎么样吧。 梅云扯了她一把，轻声道，“有什么好愁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夫人在王爷面前吃亏的？ 对哦。 春环讷讷地点头。 …… 冬季天黑得早，此时夕阳已然落到西山尽头，天色暗沉。 院门外，一盏盏各种造型的小花灯，点缀于小径两旁的草丛、山石、树杈之间。蜡烛都已点燃，红通通、白晃晃、亮闪闪，既别致，又好看。 这些日子楚思九足不出院，没想到外面这么漂亮。 心情立时亮了。 “哇哦，这里好漂亮。” 她忘了自己还置着气呢，停了脚步细细地看起来。 东方昊傲骄得不要不要，鼻子里出气，“现在有心情了？” 楚思九一旦高兴了，便没有那么讲究，乐呵呵地跳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大大地“啵”一口。 “有心情了呢。” 东方昊一怔，面上难得地烫了一下，垂了眸子半晌不语。 楚思九完全不在意，这种亲眠的表达方式，于她而言没有半点压力。依旧乐呵呵，“王爷，咱们去哪儿玩？” 东方昊莞一下唇，将她的小手包到手中，轻声道，“本王带你去一个，你从没去过的地方。” “好啊好啊。”楚思九的玩乐的心情已经完全吊起来了，眼眉梢儿都带着笑，“那咱们走吧。” 说走就走，汪兴已经把“黑雾”牵去了王府门前。 侧妃们已然走了，不会撞上。 顺便提一句，慕容晴雪也被喊了去了，自从年三十晚一起喝过酒，韩李两侧妃便觉得她是可利用对象，不介意与她走得近些。 月梅与她们闹翻了，没有去。 …… 东方昊没有带侍卫，凭他的功夫，护住楚思九绰绰有余。 照着老规矩，他将楚思九托上马背坐好，然后脚踩马蹬，帅气地翻身上马。 楚思九整个人窝在东方昊的怀里，沉香味混杂着清冽的体香环绕在她的鼻端，她微眯着眼，寻思着，这些味道混在一起，比前世的古龙水还要好闻呢。 些许寒风吹来，东方昊用袍袖帮她挡着风。 她把身子往东方昊的怀里缩了缩，又从他的袍袖里伸出半个脑袋，看街景。 “黑雾”跑得不快，发出嗒嗒的声响。 元宵节的业城，几乎每棵树、每幢房子的檐角上都挂上了造型各异、色彩不同的灯笼，搭配着路边的石灯，将街面映得繁华。 远处的天边，有烟花升天，还有“砰砰”的爆竹声响。 不考虑手机电视互联网汽车高铁飞机……古时的生活还是很质朴有趣简单且生机勃勃的。 楚思九识得路，知道东方昊正带了她往南城门去。 她撇起了嘴，“王爷，您打算带我去吾记鱼味馆吧。” 东方昊垂眸看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本王没吃过酸汤鱼。” 切。 楚思九歪过脑袋，顾自看起了周边的热闹，不再搭理他。 东方昊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但是这桩事情也怪不得他，谁知道那两个女人突然抽了风，冠冕堂皇地要去看落月楼看灯会。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李家的女儿确实厉害，短短几个月已经想透了全局，又应对自如。若是以君子风度对应，顺着杆子爬着梯，越搞越来劲。 若是强势打压，又怕她们过度反弹，闹出大风波。 他兀自琢磨着，突地楚思九身形微凝，似乎有些犹豫。 “唔？”他低下了头。 “王爷。”楚思九的声音极轻，“我好象看到四公主了。” “哪里？”东方昊一惊，眼眸在街面的人堆里扫了一圈，没有见着可疑。 楚思九轻轻地咬唇，垂下眸子想了想，“四公主嫁去了南地国，应该不会在这里出现。许是我看错了。” 第227章 两人，一南一北 东方昊抿着唇没有吭声，年前南地国有发国书过来，说四公主思乡情切，回业城来了。 然后便没了下文。 四公主东方妍是皇后的女儿，却不得皇后的喜爱，母女俩的关系极差。 七年前，东方妍适龄出嫁，她有中意的郎君，恳求皇帝指婚。皇后却难得地强势出手，将她嫁给了南地国的三皇子。 这回，收到国书后，皇后完全不当回事，继续忙着陷害楚思九。 只有一母同胞的皇兄东方铭，对这个皇妹上心，派人出去接应，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东方妍近似于失踪了。 东方昊也在关注这件事情，外人都认为他与十公主东方瑶同样出自慕容府，关系最为亲密。 事实上，他与东方妍的关系才是最甚。 他俩之间，有一份特殊的情谊。 东方妍大他一岁，二人年龄相仿，当年在椒房宫时，东方妍就很关照他，时常拿好吃的东西给他。 东方妍之所以会与皇后闹翻，也是因为他。 虽然她一直没有讲，但是东方昊能猜到，皇后对他动了杀心，而东方妍护了他。 七年前，东方昊还没有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哭着嫁去南地国。后来听说，南地国三皇子好色，侧妃、侍妾众多，她过得很不好。 三年前，他特意去南地国看过她，之后又委托师兄许墨找南地国太子关照她，然而这种事情，冷暖自知，哪里关照得了。 他一直很内疚。 听说她回来业城，他松了一口气。 虽说国事体大，但是大余国公主不怕南地国皇子，他不打算站到东方铭前头，但是绝对会护住她。 牵住马头，他又仔细地看了一圈。 低下头，在楚思九的耳边轻声道，“四公主回来了，你方才在哪里看到她？” 楚思九的眸子明显地闪过一道微光。 犹豫片刻，她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没见了，我哪里还记得她的模样，方才应该是看错了。” 她不敢说。 她看到四公主与一个男人牵手而行，态度极其亲昵。 而那个男人她也认得，是镇武老将军的嫡孙，四品将军--司徒天羽。六年前，他自动请命驻守北地边关—山城，这些年，几乎没有回过业城。 这两人，一南一北的，竟然…… 楚思九意识到自己撞破了一个大秘密。 四下里看看，这条路是百姓聚居区，隐在这里确实很难被人发现。 她极力否认，东方昊虽有疑色，也只能作罢。 “黑雾”重新踏踏往前。 身后，东方妍与司徒天羽从暗隐的小巷探出头来。 “妍儿，他们有无看到咱们？”司徒天羽有些担心。 “不怕，就算看到了也无妨，昊儿不会出卖我。”东方妍抿紧了唇，他对东方昊很有信心。 “楚氏呢？”司徒天羽还是不放心。 东方妍轻笑一声，神情寂寥，“我离开那年，楚氏还小，她哪里记得住我的长相。” 司徒天羽心头一酸，一把将到扯到怀里，“回来就好。” 东方妍抱紧他，“恩。” 夜幕中，二人悄然地隐入巷内，失了踪影。 …… 因为这个花絮，东方昊的情绪有些低落，全程无语。 楚思九心虚，窝在他的怀里也是无语。 过了这条路，便是南城门的主街，那一带有好些街铺，门对门，铺挨铺，看着很是热闹。 楚思九绝对是个心大的，兴致立时又起来了。 “王爷，您看，吾家鱼味馆就在前面，生意很不错哦，门前还有人排队呢。”她兴奋地指给他看。 东方昊的眉头蹙了起来，堂堂王爷出来吃饭，还要排队？！ 他不爽，垂下眸子，“阿九也算是半个师傅，可以不排队吗？” 楚思九嘿嘿笑两声，“王爷，干嘛插队嘛，您就当是考察民情嘛。” 话虽这么说，跑堂的小二见着她，眼睛明显地亮了一格。再看看边上的这位高冷俊美，又雍容贵气的男子，脑回路“嗖”地调准了位置。 “二位有订座，里边请。” 他叫得响亮，楚思九的面孔明显地红了红，东方昊是王爷作派，无所谓地牵起她往里走去。 进到里头，跑堂的嘿嘿地笑，“如夫人，您好久不来了，掌柜很掂记您呢。刚好有个雅座，您先进去吧。” 东方昊的威仪太盛，他不敢招呼。 楚思九很是客气，眼眉弯起，“谢谢啊，让厨子给我们整一个大份的酸汤鱼锅，再搞几个清淡的小菜便可以了。还有啊，让掌柜的自己忙，不用招呼我们。” “好嘞。”小二笑眯眯地走了。 二人刚刚坐定，立时有人进来泡茶，殷勤之极。 估计明日的这个时候，肃王爷光临吾记的事迹就会传遍南城门了。 这会儿么，楚思九正得意洋洋地显摆着，“如何，我的脸大的吧，直接进，不用排队。” 东方昊冷冷瞥她，“不是沾得本王的光？” 楚思九哼一声，“首先是刷我这张脸，其次才是沾您的光。总归我在前，您在后。” 东方昊不与她计较，垂着眸子想心事。 掌柜的肯定是抢了旁人的菜，先往这里上了，没一会儿桌上便放满了菜肴，那锅酸汤鱼取得都是鱼的精华部分，看着象是二鱼并一锅。 楚思九觉得自己上一回过来，没有得到这种高贵的待遇。 那显然是沾了东方昊这只王爷的光了。 自嘲地笑一声，“得，还是托您的福，上来的菜又快又好。如此看来，下回还得拖了您来吃。” 东方昊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抿起唇，幽幽地看她。 楚思九被他瞧得不自在，“王爷，下筷子吃呀。” 她兀自吃起来，好久没来了，厨子的水准还是杠杠的。 酸醋味开胃，鱼肉鲜嫩滑口，吃得她眉毛都挑起来了。扬起眸，对面那只依旧端着一张面瘫脸，冷沉沉地看她。 停了筷子，纳闷脸，“王爷怎么不吃？味道好得很呐。” 东方昊盯看着她，眸子很是古怪。 缓缓地拿起筷子，夹一片鱼，放到嘴里嚼两口。 “好吃吧。”楚思九殷切地等他一个赞。 “你方才看到四公主了。”东方昊却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楚思九有种被打到脸的挫折感，垂了眸子闷声不响地吃起来。 东方昊也不语，低头吃。别说啊，这鱼的味道真是不错，酸鲜得宜，很是入味。 “王爷，我听说四公主嫁的那个皇子，是个好色之徒。”楚思九打算交待了，铺个底先。 东方昊的眸中掠过一抹心痛，轻“唔”了一声。 第228章 盛世，老百姓的日子过得真是好 楚思九见他这种表情，心头突有一悟，“王爷，您与四公主的关系很好？” 东方昊点头，淡声道，“本王九岁后由皇后教养，住在椒房宫里，四皇姐很照顾我。” “哦。”楚思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就好办了。 声音轻快了些，“四公主所嫁非人，这些年亦无所出，她可以和离么？” 东方昊凝起了眸子，这个问题他也想过，然而答案很沉重，“她这桩是政治婚姻，没有和离的可能。” 楚思九扁了扁嘴，“她有喜欢的人。” 东方昊诧异地挑起眉，“你如何知道？” 搁下筷子，楚思九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象是下了大决心，“方才我看到她与一个男子牵手相拥，态度亲昵。” 东方昊的面色大变，“看清楚那个男的是谁吗？” 楚思九咬了咬唇，直梗梗地盯住他，“你会干棒打鸳鸯的事情吗？” 东方昊的脸黑了一层，“这桩是家事，也是国事。” 他是下一届皇帝候选人，本能的会考虑政治正确的问题。 然而这个不是楚思九关心的事情，垂下眸子，她淡定地说，“四公主既然在业城，您迟早会见到她。以您的本事，查到那个男人也是迟早的事情。何必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东方昊面色冷沉，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气息稳定，没有刑讯逼供的打算。 幽幽地看她，老半天才说了一句，“这鱼确实好吃，回去后，你教一下王府的厨子。” “行行。”楚思九连连点头。 不再扯东方妍的话题，气氛立时便轻松了。 “王爷，一会儿您打算带我去哪里？”楚思九笑眯眯。 东方昊冷飕飕地剜她一眼，“问题真多，保证是你没去过的地方。” 这个楚思九还真是不信，半仰起个头，“王爷，我四岁开始，便在业城的大街小巷溜达，还有我没去过的地方么？” 有吗？ 嘿嘿，还真是有。 当东方昊带了她翻上……城墙之时，她默了。 这地方确实没来过。 她再会溜达，也不会往军事重地上走。 东方昊也不是大面堂堂地带她上来，就算他是王爷，也没这个权力带个侍妾来城楼遛弯看风景。 但是显然他对西南面的某处城墙很是熟悉，知道哪里有凹凸。然后用他的无敌轻功，左攀右攀之后，就这么……携家属上来了。 从城墙上看业城的大街小巷，尤其是元宵节的夜晚，景致格外不同。 烟花映红了半边天，到处都是红通通的花灯，随着街道的延伸蜿蜒向前，热闹又繁华。 “太平盛世，老百姓的日子过得真是好。”楚思九由衷地感叹。 东方昊揽过她的腰，声音柔和，“阿九喜欢业城么？” 楚思九拧了一记眉，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生于此，长于此，自然对这里感情深厚。然而楚家在此灭门，护城河里流淌着楚氏满门的鲜血，这样的城，她又如何喜欢得起来？ “我不喜欢业城。”她干脆地说。 东方昊微微一怔，心下黯然，阿九哪有可能忘掉楚家的灭门之痛，这个心结恐怕至死都解不开。 各自怀了心事，二人均是默然。 …… 从城墙上下来，“黑雾”在老地方等着。 照老规矩，楚思九窝在东方昊的怀里，缓缓地回去肃王府。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街巷安静，只有马蹄踏踏的声响。这个春节，终究是要过完了。 “王爷，寒冰公子带消息过来，明日辰时，他会过来接我。”楚思九循例与他报备一下。 东方昊的眼眸微沉，“听说他已经退婚了。” “哦。”楚思九一点都不意外。 停了一瞬。 “您觉得云朵会追来么。”。 “阿九不是说她一定会追来的吗。” “云朵不傻，寒冰公子身边没有女人。女追男的戏码，虽然老土，却有效果。只要她有毅力，就算是块冰，也能将他捂化了。” “阿九打算帮她吗？” “当然，功德无量的噻。关键是我很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女跟班，她若不来追，我怎么办？” “阿九还真是……实惠。” “当然了，她还倒贴我银子呢。哈哈，这种赚钱的生意，想想都是一个爽啊。” 想到这个梗，楚思九就笑得不行，那个实诚妹子真的给她银票。她都放着呢，日后给她做嫁妆。 “若是云朵不来，我给你找个武功高强的女跟班。”东方昊哪可能放心水寒冰，肯定要放一个别（bie第四声）马腿的。 这个可以有。 楚思九还真是有这个心思，“您帮我找一个吧，守着梅花小院。” 东方昊愣一下，低头看她，“外头有侍卫守着呢。” 楚思九哼哼，“肃王府后院这么多女人，万一疯一个，我这里有备无患。” 无语了。 …… 过完了年，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楚思九觉得到处都是盎然的春意。 小径边的草，翠绿翠绿，原本光秃秃的枝条上也有小小的绿包，等着萌出绿芽。 所以讲，生命力这个东西，就是顽强。 她也要加油，又开始跑步了。 虽然昨日晚上，又被折腾了半宿，早上起床时，身体酸软，万般不适。还是咬紧牙关起来锻练。 生存环境太苦逼，女儿当自强。 东方昊原本就早起，见她起来了，也跟着起来。 这会儿，一个跑步，另一个提一把剑，在附近的竹林里练功。 倒是和谐。 这里正忙着早锻练，宋佑来了。 这货年前一直在江南片忙碌，好不容易搞定了秋季收粮，马不停蹄的去了北地，与那几个世家斗智斗勇，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他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与人聊天砍价乐在其中。 这一回的事情办得很顺利，按着原计划，他只让了五成的利，却让那些抢生意的世家亏了三成的本钱，得意得紧呐。 回老家与爹娘兄弟亲戚好友团团圆圆地过了个肥年，心情不错的回来业城看元宵灯会。 结果呢，刚一进城，便被慕容老太爷的探子逮到，听了一个时辰的训话。后来，又被慕容云浩叫去书房，语重心长了半个时辰。 出来时，是蚊香眼的表情。 老太爷与皇帝合作，算计了楚氏，差点将她给杖毙了。之后，皇帝逼着王爷认下三门亲，晴雪因此入了门。 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也知道王爷会有反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大过年的，王爷面都不露，只是让汪兴备了礼送过来。 晴雪表妹回门时，月梅告诉老太爷，王爷没有碰过她。 肃王府里，楚氏依旧享着独宠。 老太爷勃然大怒，却也无奈，王爷现在压根就不搭理他，两下里的关系紧张着呢。 他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这一个两个的，都指着他。 宋佑懵圈，这是他管得了的事情么？ 第229章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如夫人早，又疾走呐。”宋佑嘴巴甜，见谁都是主动打招呼。 挨了板子后，楚思九就没有正经锻练过，这会儿跑得呼哧拉喳，见着小风流的公子宋佑，笑眉滋滋地过来，就顺势走几步。 “宋掌柜真勤快呐，一大早就过来了。王爷在竹林里，你去那边找吧。”楚思九笑吟吟的回应他。 宋佑却想与她多说几句，挠了挠头，略尴尬地说，“如夫人，老太爷让我给您带句话。” 这话楚思九不爱听。 拧起眉，眸光严谨，“宋掌柜，我这人不爱迁怒于人，你考虑清楚要不要往下讲。” 宋佑没想到上来就这么猛，小俊脸儿苦起，说话还结巴，“那个……如夫人，两……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也对。 凝一记眉，楚思九格外淡定地说，“唔，不斩，再见不送。” 她霸道地翻脸，走人。 宋佑闹了个没脸，讪讪地看着她的背影。 形势很明朗，楚氏恨上老太爷了。 那就棘手了。 王爷对她始终如一，如花似玉的倾城美人儿甩在后院不闻不问，独宠她一个。这枕边风吹起来，王爷能与老太爷和解？ 宋佑也是个思想境界不高的，楚思九哪屑于干这种事情？完全是东方昊自觉自愿。 感觉难度系数又增高了，宋佑的情绪低了一格。 再想到东方昊的冷沉眸光，他自觉扛不住，还是去主院找汪兴唠嗑，捡些有用情报再说。 他不知道，因为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楚思九还没有仔细琢磨过杖毙这桩事情的前因后果。 今日是开门第一日，她终于要去画廊上班了。 大贵给她攒了厚厚的几叠情报。 且等着，等她整明白了，自然会有暴发点。 …… 跑完步，楚思九回去小院洗澡，收拾干净后，整个人的精神好透了。那一头，东方昊也收拾干净了，过来与她一起用早膳。 因为宋佑的缘故，楚思九的心情受了影响。 喝下两口小米粥，她拿冷眸子瞪东方昊。 一下一下，又一下。 “见着宋佑了？”东方昊心知肚明。 “嗯呐，他想帮老太爷带话，被我噎回去了。”楚思九也不瞒他，直接讲答案。 东方昊也喝粥，眸子扫她一道，“怎么，恨上外公了？” 这个话题是小禁区，二人还是头一回交流。 楚思九不怕他，横着眉毛怼回去，“不能恨？还是不该恨？” 东方昊叹一声，“阿九，本王靠着外公的护佑，才能活到现在。现在他老了，性子又固执，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你别跟他计较。” 知道硬的不行，他来软的。 楚思九确实吃这一套，一时竟也发作不起来，只有低下头去喝粥。 心里头憋屈得不得了。 皇帝她没本事动，老太爷是不能动。那顿差点将她打去西天见佛祖的板子，就这么白挨了？ 想了想，还是不甘心。 “王爷，我不是圣母活菩萨，挨一顿狠板子，替天下苍生渡难。”冷冷地瞟一眼东方昊，她气哼哼地说，“一来我不相信，二来也没这觉悟。” 所以？东方昊迟疑着看她。 “要我不恨老太爷，是不可能的。”她恨恨地下了结论。 东方昊苦笑，“恨就恨吧，别闹事就行。” 他怕楚思九把水寒冰派出去报仇，那厮可不是好相与的。 楚思九知道他担心什么，没好气地剜他一道。 寒冰公子多金贵啊，她的第一保镖呐。放在身边做跟班保命的干活，哪会干这种亡命天涯的买卖。 “那个宋佑，你管好了，没事别来我这里叨叨。”她冷声道。 这个可以有。 东方昊冷静地说，“我派他去北地国了，立时出发。” 他说得轻巧，然而这节奏，果断坑死宋佑了。 过完春节的业城，已然万物复苏，春暖花开，到处都有盎然生机。北地国都城--呼城，这会儿还是冰天雪地，冻得骨头发颤呐。 宋佑这个倒霉催的，就这么灰溜溜的上路了。 于他而言，与其在两府之间受那夹板气，不如受些寒凉之苦。 只是东方昊派给他的任务…… 摇头。 也是一言难尽呐。 …… 辰时，楚思九准时出了王府大门。 马上就能见着大美男大神—寒冰公子，她很是兴奋。 汪兴帮她备好了“雪球”，因为楚思九的缘故，小白马在王府里的马厩里呆了好几个月，也是闷得不行。 终于可以出门浪了，它欢脱得很，见着楚思九便“恢恢”地叫两声。 “雪球乖。”楚思九高兴地摸她两下。 不远处，水寒冰牵了他的杂色马，长身玉立，欣然地站着。 颜值未损，帅哥气场依旧，浅冰蓝的长袍更是一如既往的有品质，有担当。 总之哪哪都好。 楚思九看得眼前发热，心里头更是浮起了暖意。 “寒冰公子早啊。”乐滋滋地跑上前去。 水寒冰扬起眸，仔细地看她，唔，精神还不错。 “云朵呢？她没来？”楚思九四外张望，很希望那只妹子从角落里窜出来吓她一跳。 “她没来。”水寒冰淡淡道。 “你退婚了？”楚思九明知故问。 水寒冰轻“唔”一声，翻身上马，“走吧。” 走，必须得走。 楚思九的那颗八卦心啊，熊熊燃烧着，却也不得不骑上大马，跟着走。 …… 走进画廊，立时见到东方俊的身影。 这货扛足了劲儿，赶着画廊开门的时间，便来了。泡一盏茶，痴痴地欣赏千叶青的画，有人挂价，他便加十两银子。 志在必得。 楚思九也是服了他，过去打个招呼，“八皇子殿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要留几幅给旁人收藏的吧。” 东方俊眉梢一挑，“若有不喜欢的，自然会留给旁人。” 楚思九嘿嘿一笑，“那您说说，目前流出去的千叶青的画，哪一幅是您不喜欢的？” 东方俊犹豫了，摆出一张严肃的学术脸，“目前为止的，都喜欢。” “行行。”楚思九笑着摆摆手，“您继续。” 她想走，东方俊又不让了，腆着个脸，来做说客，“如夫人，上回与您讲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不如何。” 扔下三个字，楚思九潇洒离去。 东方俊摇头，他就知道说不动。 以他的观察，肃王府后院是楚思九一个人的天下，而且是五皇兄死巴着她，不肯撒手的那种。 那些个侧妃，都是父皇拿住了楚氏，逼着皇兄纳进府的。 昨晚三侧妃同游落月楼灯会的事情，已经在业城的贵族圈里传遍了。南城门那里也有小道消息，说东方昊领了楚思九在那里的鱼味馆用膳。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东方昊叹息，只是可惜了慕容晴雪，才华过人，又有倾城容颜，却被皇兄冷落于府角，暴殄天物。 端着茶盏，他兀自出起了神。 第230章 噩梦，请个杀手还是富裕的 画廊后院，水寒冰也是端一盏茶，静默而坐。 见楚思九进来，他淡淡地抿一记唇，“狐狸精的事情，是你弄出来的。” 他用得是肯定句。 早五日，他便回了业城。先去了千佛寺，在那里呆了三日，听方丈了悟法师讲经说佛。 老和尚也有八卦心，中场休息的时候，与他讲了静怀道长在寺院外，批注狐狸精的事情。 了悟法师看破红尘，对这种坑蒙拐骗之事存着厚道，他只是不解，“静怀道长不在道观修行，出来行走也就罢了，为何要批注这些神鬼之事？也不知道会否折损他的修为。” 水寒冰一贯缄默不语，心里头却存了疑云。 进城后，他先去了九娘珠饰店，得了准确的信息，这桩事情的幕后推手是楚思九。 当然她也是被迫的。 皇后、贤妃。 水寒冰的小账本上，给这两个名字，加了红圈圈。 “你的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竟能想出这种对策。”破天荒的，冰山大神多给了一句评语。 楚思九乐呵了，悠哉哉地坐去他的对面。 “人到了绝境，自然会焕发出创造力。我这一耙子打回去，皇后与贤妃失和了呢。还有啊，文成在新烟翠开了买盘，能赚进一大笔啊。” “这样就满意了？”水寒冰凉凉地看她。 “哪能呢，但是我得理一理情报和思路。杖毙那口气还没出呢，打不了大老虎，也要吓一吓他们，真当我好欺负呢。” 眸子凝起，她捏紧了拳头，义愤填殷。 那几板子拍得她灵魂出窍，重塑人生观，绝对不能让它这么顺当地淌过去。 水寒冰的眸底闪出寒光，“你想如何，便如何。” 哪怕杀进皇宫，也可以。 楚思九一拍桌子，声音洪亮，“此仇不报，非君子。” …… 大贵提了个箱子过来，里面都是头牌们写的消息，按时间排列，厚厚的好几沓。 楚思九闷声不响地窝在工作间里，一张一张，仔细阅读，又登记入本，再燃火灭之。 午膳也不用，几个包子果腹了事。 回府的时间到了，箱子里空了三分之一。 拼合了四方的信息，真相大白了。 东方芸这只蠢妹子，作死了自己，却把账算到了她的头上。居然涨了智力值，将两大巨头操弄入局…… 楚思九将箱子收入密洞，阴沉着脸走出来。 水寒冰在外间等她，见她这副神情，美眸凛起，“怎么？有甚发现？” 楚思九懊恼，简而言之，“东方芸是幕后推手。” 水寒冰的眉头蹙起，“她已经嫁去北地国了。” 对啊，鞭长莫及了。 “我去一趟北地国。”水寒冰毫不犹豫，杀个公主或是王妃，于他而言，莫有压力。 但是楚思九要考虑后果，东方芸背景深厚，而且这件事情还勾着皇帝，敏感着呢。 若东方芸出了意外，皇帝立时会来找她麻烦。 前面半年，日子过得心惊肉跳，为了这个女人再把自己逼上绝路，不划算。 抿紧了唇，她冷悠悠地吐出一句话，“不急，先记到小账本上，放她活几年。” 沉吟片刻，又加上一句，“我另有目标。” …… 梅花小院里，气氛详和。 东方昊让汪兴过来带话，“如夫人，王爷今日有饭局应酬，晚上回来会晚。” “唔。”楚思九点头，眸子里带了研究，淡淡地看着他。 汪兴被她看得发毛，“若没有旁的事，小的忙去了。” 楚思九蹙了蹙眉，“汪兴，我院里的那个小丫鬟，你如何处置的？” 汪兴面色微变，犹疑地抬起眸子，“您为何问这个？” 楚思九面不改色，轻轻地捻了一记衣袖，“我昨晚梦到她了，面色煞白，看着很可怜的样子。” 楚思九在这世道生活了十九年，大概知道丫鬟们背主的下场。 果然，汪兴的面上浮起一道黯色，轻叹一声，“如夫人，您别往心里去，小丫鬟犯了错，那是她该得的。” 楚思九目露不忍，轻声道，“梅朵因我而死，我心里头不安。清明时节，你找人给她和阿娇，都做一场法事。” “哎。”汪兴应了下来。 “顺带着给这个小丫鬟，还有主院的双瑞，都烧些纸钱。”从画廊出来时，楚思九问过春环，知道主院缺了个小厮，是与小丫鬟差不多时间消失的。 汪兴有点呆，不知道楚思九为何来翻这笔老账。 楚思九突地一笑，“汪管家，你说……月梅会不会做噩梦？” 汪兴瞬时明白，如夫人已然猜出原委了。 然而月梅是肖剑保下来的，王爷都默了，他与肖剑交情甚笃，不能在他这里泄了底。 怎么办？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他只有装作没听懂，还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是个人都会做噩梦的吧，小的偶尔也会吓醒的呢。” 楚思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我这里没什么事情，汪管家忙去吧。” 汪兴逃也似地走了。 * 晚上，东方昊沐浴清爽，摸进楚思九的被窝。 二话不说，直接就吻住了她的唇，舌尖勾着，手指在她的肌肤之上撩拨，热度立时就上来了。 …… 激情缓缓褪去，楚思九将头窝入他的怀里，情绪淡淡的，“王爷，我想要月梅的命。” 东方昊已经听过汪兴的汇报，原本也在为难如何与她交待。 “一个月前，本王便想要她的命。” “那她为何还活着？” 东方昊轻叹了一声，将她圈得紧了些，“肖剑拿自己的人情，保下了她。” 楚思九愣怔了，探起头来看他，“肖剑喜欢月梅？” 这个情况她真是没掌握。 “他俩很早便认识，算是有些情谊。若月梅识趣，当年我是有意将她许给肖剑的。”东方昊老实交待。 “这样啊。”楚思九拧起了眉，敢情我这顿暴揍真的白挨了？ 不对啊，你们的人情，关我屁事？ “肖剑是你的心腹，他向你求了月梅的命，既然你答应了，就别出手了。”她很通情达理。 东方昊听出了言下之意，“阿九打算自己动手？” 楚思九翻个身，语声慵懒，“我手无缚鸡之力，肯定没法亲自动手。但是我有银子，请个杀手还是富裕的。” 东方昊抿紧了唇，他无所谓月梅的生死，若阿九非要找个人出气，目前看来，也只有月梅了。 其实还有一个人—铁勇。 楚思九一直留着他的命。 究其原因，还是前世的价值观。觉得他不过是听命于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藏在后头的慕容老太爷。 要不要杀鸡骇猴呢？ 楚思九还在思虑。 这一顿板子，把她的残暴因子打出来了。 第231章 属下，玉娇龙 节后的业城，里里外外，发生了好些事情。 首当其冲的是慕容府。 柳城运来的一票贵重物品，在业城二十里外的十里荡被劫。那批货里有专供老太爷食用的参药，被劫后，紧急调运下一批，还是导致老太爷断药三日。 那三日，老太爷连续失眠，引发了晕眩之症，卧床不起。 东方昊第一时间听说这桩事情，明面上他没有管，私底下派海清出城查探。 然而却没能查出端倪。 海清也是纳闷，业城似乎多了一股神秘的势力，大部分时间都是隐匿不动，偶尔出来抽一回疯，立时消逝无踪。 “王爷，这股势力不是经常出来活动，暂时摸不出方向。” “继续查。” “是。” 不仅东方昊在查，业城的各方势力也在查，一般人可不敢劫慕容府的东西。是敌是友，要查探清楚了。 海清查不到的，别家自然也查不到，热闹了一段时间，便不了了之了。 这桩事情自然是楚思九授意的。 辛乃良领导的杀手镖局，开张半年，走镖的副业干了好几回了，正儿八经的杀手生意却是头一回干。 莫足了劲，做得干净漂亮。 而且按着楚思九的吩咐，只劫镖，不杀人。行动路线有专人负责掩护，用装满了石头的马车掩盖车辙，完全找不到方向。 劫来的东西都埋入了预先挖好的地窖里。 几个月前，辛乃良就接了命令，在庄子的隐蔽处做这些准备工作。当时，他百惑不解，如今看来，皆是高瞻远瞩。 辛乃良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跟了哪尊大佛，但是可以肯定，必定是有大来头的。 他把货物的单子传给刘文成。 得到的命令是，过几日九娘有一批货要走，可以搭些出去。按这个节奏，三个月内便可以将这批劫货，无声无息地处理完完。 而业城内的那些神探们，还拿着老鼻子的劲头，使劲地嗅着这批货呐。 打算从源头上来逮人。 辛乃良服了，原来镖局还可以销赃。 …… 东方昊果然给楚思九找来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五官端正，身形利落，精神气质更是英姿勃发，很有武者风范。 见到楚思九，她拱一记手，“如夫人，属下玉娇龙。” 哇哦。 再哇哦。 楚思九的眸子亮了，啧啧称赞，“玉娇龙，这个名字好响亮啊。敢问姑娘，从何而来？” 汪兴在边上做注解，“如夫人，玉娇龙是鸣侍卫的小师妹，刚刚过来业城。” 楚思九点头，笑吟吟地说，“几岁了？” 玉娇龙落落大方，朗声道，“属下今年17岁。” 这种性子讨人喜欢的，楚思九问一个专业性的问题，“你可以与鸣侍卫对上几招？” 玉娇龙也不客气，“至少二百招。” 楚思九有数了，这种段位，就算比不上云朵，干翻月梅还是没问题的。 “行，从今儿个起，你就跟我混了。” 把春环叫过来，“有什么懂或不懂的，就问她吧。” 楚思九暂时只想让她守院子，顺带着给丫鬟们做保镖。 年前，韩明珠和李婉都从自己的娘家带了心腹丫鬟，都是会功夫的。她下面的几个丫鬟，包括梅云，都被欺负过了。 找个拳头硬的跟着，看她们还嚣张不？ 至于女跟班么，她总觉得云朵正在过来的路上，得给她留些时间。 而且，这几日，她还要干一件大事情，有玉娇龙跟着，不方便。 …… 年三十那晚，得了肖剑的警告之后，月梅的心里头一直颤巍巍。 而且她也有内疚感，远远的看着主院，都不敢靠近。 她怕双瑞的冤魂来找她，他是那么信任她，是被她骗出去，威逼利诱着将院里的情况说出来。 便如楚思九所言，她真的有做噩梦，梦里时常飘过双瑞的那双质朴的眸子，黑幽幽地看她。 “月梅姐，你为什么要害我？” 她从床上惊起，脸色煞白，额头上俱是冷汗。“双瑞，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她喃喃不已，却也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无力。她就是故意的，而且她明知道王爷会查，她与双瑞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果然，双瑞死了，下面就要轮到她了。 在这些个焦灼煎熬的夜晚，她无力为自己找到辨词，只有含糊地又笼统地找到愤恨的仇敌。 楚思九，都是你害的。 她脑子已经坏掉了，或许是因为找到一个强大的对立面，可以把所有的罪错都抛过去，使得她的做恶，有了正当的理由。 精神立时就强大了。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这种神逻辑的人。 “双瑞，你的仇人是楚氏，是她害了你。” 她成功地洗白了自己的大脑，又在暗夜里窃窃地教唆无辜的冤魂，同时更为坚定的相信自己是正义的使者。 白日，她在王府里行走，若有若无的听到小丫鬟们的议论。 “听说，死去的人在前三个月可以收到阳间送来的纸钱，阎王爷收到钱便会给魂魄安排一个好去处。否则的话，有可能会沦为怨魂，来人间寻找生人。” “有这个说法？” “是啊，我看到梅花小院的梅云和春环在烧纸钱，她们院里死了两个呢。”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当然了，这种不靠谱的专门拿来吓唬古人的话，是楚思九这个不敬鬼神之人，杜撰出来的。 她不相信，这样还钓不出来月梅？！ 就在慕容府的货物被劫的第三日，月梅若无其事地从肃王府东边的侧门出府了。 她给自己找了个很华丽的借口，“慕容侧妃，老太爷让我过去问话，您需要带什么话吗？” 慕容晴雪正在绣花，看篇幅，也是部大作品。 去年皇后生日，她绣了一幅《百鸟朝凤》，原计划由肃王府递送给皇后。后来撞上楚思九的事情，东方昊心气不顺，托病未去参加宫宴，但是那幅绣品随礼一起送去了。 足以见得，东方昊压根没在意。若他上心，在与皇后结怨的同时，哪会把自己心仪的东西送去。 慕容晴雪心中有数。 然而，她的性情中有一股类似于蒲草的坚韧，耐心又不气馁。 当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被迫远离双亲，从战火纷飞的北域逃回大余，一路上颠沛流离，之后又是孤苦无依，严重缺失安全感。 以至于后来，她每到一处，首先就会拓稳自己的小窝，然后再谋新的出路。 耐住性子，机会是可以等出来的。 优雅地笑一声，“你去吧，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有月梅做炮台，她的低调就显得尤其的有价值。 第232章 楚氏，我不服 月梅一出院门，楚思九立时得了消息。 辛乃良手下的那些杀手，闲着没事，在业城四处溜达，半年下来，街头巷尾溜得熟透透。 盯梢报信，EASY得很。 几个人联动，将月梅的行迹路线分析得清楚明白。 得了消息的楚思九，向水寒冰挤一记眼，“猎物出动了，咱们干活去吧。” …… 初春时分，阳光明媚，半寒的风吹在脸上，凉嗖嗖又湿润润。 月梅先去慕容府走了一趟，与崔管家报备。 “咱们府的货被盗贼劫了，老太爷暴怒，火气很大，你就不要过去倒霉了。”崔文与月梅相熟，关系也还不错。 “王爷没有帮着处理吗？”月梅好奇地问。 “王爷记性大，上回的事情还没完呢。”崔文欲言又止，老太爷暴怒的原因，也包括了肃王爷的不闻不问。 “哦。”月梅懂了。 过来慕容府只是个幌子，意思到了就行。行一个礼，她告辞，“那我下回再来。” “恩，一路好走。”崔文点点头。 从慕容府里出来，月梅立时去了附近的商街，买了好些纸钱。躲躲闪闪地去了城西的钱祠庙，那里偏僻，香火不是很盛。 她在里头好一通跪拜，狠狠地诅咒了一番楚思九。 出来后，她走去庙后的小院，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给双瑞烧纸钱。 烟火袅袅升起，她在边上絮叨着，“双瑞，快来取钱吧。拿去给阎王，给自己买一个好的去处。” 有风吹来，烟灰四下里散起，心里头有鬼的人，便以为亡魂过来带话。 月梅立时跪了下来，对着前方的虚空拜着。 “双瑞，你的仇人是楚氏，是她害得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的怨恨冤屈都冲着她去吧。她独霸王爷，不许他染指别的女人，是天底下最为恶毒的女人，你要替天行道，收了她。若是你能力不够，就与阎王讲，让他派黑白无常来抓拿她。我每月都会给你烧纸，你可以拿去孝敬他们……” “噗嗤。”身后传来女人的笑声. “月梅，你想象力真是丰富啊。只是人间每日有那么多的诉求，阎王爷哪里管得过来。” 声音轻扬悠缓，一听便知道是楚思九来了。 月梅的身形凝住了，她有功夫傍身，已经感觉到森森的寒意凛凛而来，应该是跟着那个贱人的寒冰公子。 王爷来了么？ 缓缓地站起身，又转过头。 楚思九的手里拿着一管黑黝黝的袖箭，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月梅四下里看了看，没有王爷，心里安定了。 “如夫人，你什么意思？”她倒也淡定。 楚思九淡淡地扬起嘴角，眸底很是不屑，“月梅，你觉得我挡了你的道。可是你可有照过镜子？象你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要说王爷了，哪个男人下得了口？” 一句话，便挑起了月梅的心火，眸底喷出愤恨，声音尖厉，“若不是你，我如何会这般？都是你这个恶毒女人害的。” 楚思九眨一记眼，“你这人呐，脑子不好使，又喜欢迁怒于人。你在王爷身边晃荡了那么多年，前面几年，我还没有嫁入肃王府，哪里拦得了你的路？那会儿你就勾搭了王爷，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岂不是少了好些事情。” 月梅一时语噻，“我哪有你那么风骚。” “我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哪里谈得上风骚二字。反倒是你，想骚也要王爷肯看你一眼。骚不着，就暗搓搓的下绊子害人，更是害死了双瑞这样的好人。你当阎王和黑白无常都是傻的？凭你一张嘴翻来扁去，肆意乱语。你若真能将他们喊来，头一个逮你下去浸油锅。” 楚思九轻松自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月梅被她说得脊背生寒，轻轻地抖起来，声音更是凄厉，“你瞎说。” “瞎不瞎说的，你下去后就明白了。” 楚思九不欲与她多言，这女人便如前世进了传销组织，脑子已经瓦特了。 “你想干嘛？”月梅的寒毛竖起。 “我-想-杀-了-你。”楚思九一字一顿，淡定之极。 只愣了一瞬，月梅身形掠起，朝她扑过来。 在水寒冰面前，月梅知道自己断无逃脱的可能，只能擒住楚思九做交换。 说时迟，那时快。 楚思九手臂扬起，管筒里“嗖”地射出一根袖箭，直击面门。 月梅轻一拧腰，侧身避过。 练武之人反应都是迅速，下一秒她已朝身后的围墙奔去。 水寒冰肯定不是摆设，长剑直起，轻松拦住她的去路。月梅心惊，知道今日命丧此地了。 心气一落，招式也颓了。 不过十招，便被水寒冰一脚踢中，踹出老远。 “卟”一口鲜血吐出，面色立时惨白。 “怎么样？” “肋骨断了四五根吧。” “那应该很痛的吧。” “唔。” 骨头断了自然很痛，但是与楚思九挨的板子比，疼痛指数还是要低一些。 楚思九的心已经被打硬了，这丫的活该，完全不值得同情。 从腰间拨出一柄匕首，缓缓地走到月梅的面前。 蹲下身，刀尖对着她，眸中闪着好些复杂。 “月梅，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你是第一个。但是我不亏心，你是真的欠杀。下去以后，记得找孟婆喝一碗汤，忘了这一世的事情，下一世好好做人，不要把自己的命运放在某个男人的身上，不值当。” 月梅的眸底俱是绝望，“楚氏，我不服。” 楚思九轻叹一声，刚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刀剑相交的打斗声。 迟疑地转过身，便见得青蓝两道身影，杀作一团。 仔细一看，原来是肖剑。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了消息，竟然追过来了。 楚思九愣了一瞬，心里头也是百转千迴，古代还真是盛产痴男怨女，这肖剑也是痴的。 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她不说话，静静地看。 肖剑自然打不过水寒冰，不过三百余招，便落了下风，明显招架不住了。 但是他很拼，水寒冰也给面子，没有下狠手。 勉强撑了三十招，水寒冰一招三花聚顶，身形从侧面斜斜掠直，剑背轻拍，将其阻去三步之远。 “你救不了她。”声音寒凉。 肖剑知道不是对手，原本他就是来尽人事的。瞥一眼地上的月梅，他黯然道，“多谢寒冰公子手下留情。” 水寒冰浅淡地看他，不语。 月梅见到了救星，猛烈地咳了一阵，吐出一大口鲜血，声音微弱，“肖剑大哥，救我。” 肖剑的眸底掠过一丝无奈，“事到如今，你后悔吗？” 第233章 预感，似乎要被算计？ 月梅惨笑一声，“我命该如此。” 此处虽然僻静，打斗了这么久，外面陆续有人走过，被埋伏在角落里的人赶走了。 肖剑是从侧面的围墙跃入的，两下里没有撞到。 楚思九拎着匕首，站于边上。 此时，日头已然升得老高，光线耀目。 浅浅的眯起眼，声音淡然，“肖剑，这里的事情你管不了，离去吧。” 肖剑抿紧了唇，吊梢眼里俱是月梅的容颜，叹一声，他紧咬了一记牙，转过身朝外面走去。 “肖剑大哥，你不管我了么。”声音象猫儿呻吟。 肖剑的脚步顿住了，又往前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住了。 返过身，他迟疑地看向楚思九。 “如夫人，阿娇死的那一日，若是我迟到半步，没有喊住您。那一日，您就死了。后来，您遭到多次刺杀，我亦尽心救护……” 他说得艰难。 作为侍卫，得了王爷的命令，就是他应当应份，要做到的事情。此时拿出来做人情，实在也是走到绝路了。 楚思九凝起了眸子，认真地看着他，“肖剑，人情这个东西，只能卖一回。而且情之一事，不是付出了就有回报，你想好了么？” 肖剑难堪地点头，“我想好了。” 楚思九轻叹一声，“肖剑，月梅是一只恶狼，性子已经歪曲了。你念旧情救她，但是别对她动念想，因为她迟早还会咬人的。” 肖剑轻轻地垂下眸子，他很清楚，楚思九说得是对的。 “如夫人，我省得的。” “行吧，你救过我，我还你人情。” 楚思九爽利地放好匕首，又掸一记灰尘，“寒冰公子，咱们走。” 水寒冰不满意这个结局，眸子凉凉地瞟一眼肖剑，跟着走出去。 二人都无语，默默地回到画廊。 春环见二人身上均有尘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不过，她有大新闻。凑到楚思九的耳边极小声地耳语了一句。 “真的？”楚思九挑起了眉毛，笑意盈盈。 “唔。”春环使劲地点头。 “泡茶。”郁气顿时消了。 “哎，夫人。”春环乐悠悠地跑了出去。 水寒冰果断是只摒得住的，只是拿眸子扫了她们一道，也没有出声相问。 坐下来，进入恳谈模式。 “寒冰公子，其实我刚才很紧张的。” “紧张甚？” “你头一回杀人是甚心情？” “激动。” “你心境这般沉静如水，竟然还会激动？而且，杀人会激动，你……好变态啊。果然天生是杀手。哎，你杀人会不会有瘾啊，某一日，觉得生活太平淡了，就奔出去杀个人激动一下？” “……” “哎呀，其实我觉得紧张是正常的情绪，便如我这般，心里头抖抖抖，面上却要摆出从容淡定替天行道的正义面孔。” “我是报仇。” “我也是报仇呀，月梅害得我挨了顿大板子，差一点呜呼了呢。” “你是女人。” “男人都这么变态么？” “……” 水寒冰觉得吧，男人和女人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实在是没法好好地聊天。 所以，女人必须与女人聊天。 下一秒，欢脱有爱的云朵妹子窜将出来。 “寒冰哥哥，我来了。” 水寒冰是谁啊？他早就感知到了云朵的气息，但是他不说。 婚约已经取消了，她爱来便来，与他没有干系。 这个想法呢，是对的。 但是，女追男的这场大戏，哪能缺了男主呢。 “云朵，你怎么才来？”楚思九兴致勃勃，云妹子能文能武能聊能逗，拥有过一段时间，就不想失去啊。 “如夫人想我了么？哎呀，这桩事情啊，说起来话长。让春环整些瓜子蜜饯小食拼盘，咱们慢慢聊啊。” 好久没有开茶话会了，她狠是来劲。 “唔唔，咱们有好些事情可以交流。”楚思九连连点头，一边挥手让春环准备。 水寒冰说不出是个甚滋味，只是觉得这样也挺好。 这两个女人聊天，就跟街面上茶馆店里讲戏文的，唇皮子吧嗒吧嗒，说出来的事情有趣之极。 他可以听老和尚讲经念佛，自然也能听她们瞎咧咧。 “如夫人，业城最近很流行狐狸精的说法啊。红叶山庄隔得这么远，竟然也得了消息。把我娘亲激动得哟，让我到了业城第一时间把结果弄来，写信告诉她。” “你娘亲是几月生的？” “8月。” “我想想？哎，春环，8月是甚狐狸？” 春环探入头来，“8月是紫狐。” “10月哩？”云朵立时跟上一句。 “10月是彩狐。”春环如数家珍。 “彩狐？是个好品种么？”云朵眼眸子黑乌乌，瞅着水寒冰，“寒冰哥哥，你喜欢彩狐么？” 楚思九笑歪歪，那都是她瞎掰出来的。 水寒冰冷冷地瞟她一眼，“我不喜欢狐狸。” 云朵微微有些扫兴，但是也不在意，“如夫人，你是白狐吧，就是全身都是白的那种。那彩狐就该是五颜六色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搞一身五彩衣来穿穿呢？” 这个……可以有。 楚思九憋着笑，使劲地点头，“恩恩，可以一试。” 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思路么。 云朵的脑子也是乱入式的，她突地想起来，“哎，你们方才干嘛去了，我在街面上溜达了老半天，才看到你们过来。” “啊。”说到这个么，楚思九的情绪又低落了。 一二三四五，与云朵说了一通。 所以讲，女人的脑子，男人不懂。 水寒冰觉得，听了这一段后，云朵正确的打开方式，应该是惋惜这回没能杀了月梅，留下了祸患。 然而云朵却说，“原来肖剑这般痴情，妥妥的好男人啊。” “对啊对啊。”楚思九在边上附和，“我一直以为‘痴情女子负心汉，多情总被无情恼’，哪里知道，男人中也有这等痴情绝品啊。” 两人俱是眸眼生光，聊得好投机哦。 完全号不中脉，水寒冰觉得自己的大脑是混乱的。 然而，他不说。 继续……默默地听这两人完全无方向的东拉西扯，然而到终点的时候，该聊的话题似乎也都聊到了。 除了，云朵从红叶山庄出来的前因后果，以及日后打算…… 云朵没讲，楚思九也没问。 两人极有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水寒冰若有所悟，这两只聊天，看着散乱，其实有章法。能聊的，不能聊的，可以给你听的，不能给你听的，心里头明白着呢。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似乎要被算计？ 第234章 云朵，揍他 果然，那两只聊得七七八八，便站起身来，满脸自然地看他。 “寒冰公子，对面绸衣坊进了几匹云锦的料子，云朵要做五彩衣，我带她去看看。” 楚思九说起瞎活话来，眼睛一眨不眨。 水寒冰知道她们想说悄悄话，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偷听。 “唔。” 淡定地拿起茶盏，轻抿一口，意思就是，你们去吧。 云朵笑嘻嘻，“寒冰哥哥，对面有浅冰蓝的料子，我帮你也扯一匹，开春了也要做几件新袍子的。” 水寒冰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干脆不搭理。 楚思九嘿嘿一笑，扯了云朵便往外走。 两只女有说有笑，闺蜜友爱不解释啊。 才到门口，楚思九就忍不住了，暗搓搓地问，“你这回跑来，是个甚打算？” 云朵扁一扁嘴，委屈得不要不要，“寒冰哥哥退婚了，现在他与我的关系就是纯洁的青梅竹马的关系。” “青梅竹马这关系，确实够纯，然而，然后呢？” “没了婚约，我娘亲就要给我再订一门亲。目标早就有了，是白城的一个世家富户的嫡长子，人家也乐意。” “才几日啊，速度够快的呀。” 楚思九啧巴了两声，又上下打量着她，“过了年你就十八了，你家娘亲可不得上心嘛。” 云朵白她一眼，又啐她，“你都二十了。” 楚思九不乐意了，眼白一翻，“喂，别看我现在虎落平阳，之前也是做过三年王妃的哦。” “对对，您高贵极了，我错了。”云朵这人没脸皮，立时陪出笑脸来。 楚思九自然不与她计较，挽住手，轻声地问，“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这回云朵有底气，高昂起头，“当然不是，我得了大哥的允许，从红叶山庄的大门走出来的。” “大哥的允许？”楚思九斜斜瞥她，“甚意思？” 出来老半天了，这两人还在画廊门前悄声叙话，引来了好些狐疑的目光。 目标好大。 立时就召来了一尊小佛--梅允腾。 这位小爷心气不顺呐，半年前刺杀楚思九未果，被爷爷--梅存良弄去深山老林里，让青龙师傅狠狠的训了三个月。 好不容易回了城，又被踢去亲爹--梅耀辉驻守的北地边关雁城吃了三个月的寒风。 趁着年节省亲，好不容易回了业城。 但是爷爷说了，他已经给皇帝上折子，父亲年事渐高，要他与父亲轮流执守雁城。没意外，下半年他又要回去雁城。 这个其实无可厚非，梅家以军功立门，他是嫡长子，必然由他继承门楣，也该让父亲退下来享几年清福。 所以，他很珍惜在业城的这段时光，可着尽儿的玩耍。 这不，就让他见着楚思九了。 大半年没见，这女人脱胎换骨成了大才女，又开画廊又拨头筹的。而且还真是个命大的，皇帝亲自出手都没弄死她。 算是个传奇了。 想到自己的外室******，因她而死，梅允腾心里头的那股子火腾腾的就上来了。 “如夫人。”他阴恻恻地笑起来。 楚思九扬起头，哟，仇人来了。 “梅将军闲得长毛，出来晒太阳呐？”她不客气，直接开怼。 梅允腾长得五大三粗，毛发确实比一般的男人要旺盛些，但是这是雄壮之美，他一直引以为傲的。 此时被楚思九这么一讲么，又似乎有那么点不得劲。 “如夫人是在调戏本将军么？”牛眼一瞪，直接上来扣帽子。 楚思九一听就火了，这就属于开怼不够，直接要开打的节奏。 “出言不逊，云朵，揍他。” 云朵虽然不明白人物关系，但是她信任楚思九，又顶着跟班的身份，老板指哪，她就打哪。 俏眉一展，手掌一翻，柳叶刀操上手。 “看招。”娇喝一声。 梅允腾秒呆，这才说了一句话呐，就打？然而他也是只凶悍的，大将军逛街，腰上别着大刀呢。 “沧浪”一声，刀出鞘，与柳叶刀来了个亲密接触。 云朵的招数新奇精准，梅允腾力道足够，短时间内，二人竟也战成了势均力敌。 朱雀街上人头特别足，只一会儿功夫，里三圈外三圈，已经站满了人。 听着声响，水寒冰早已出来，蹙着眉看。 因为上回刺杀的事情，他摸过梅允腾的老窝，认得他。 “如何？云朵能赢吗？”楚思九是外行，只能看个热闹，见大神出来，立时凑上去问话。 “能赢。”水寒冰淡声道。 哦耶，楚思九的腰板立时就直了，喉咙梆梆响。 “梅允腾，你好歹是个四品大将军，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老梅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祖宗多威风啊，征战沙场拼死打下的威名，就被你这个不成器的子孙给败坏了，我若是老将军，不能把你塞回娘胎重新生过，也要把你发配边关回炉再造。” 这一通吼啊，梅允腾的面子里子全给折腾到喉口了。 气得他“嗷嗷”直叫唤。 其实他也是有勇有谋之人，当初暗杀楚思九的那一局，若不是水寒冰插一杠子，果断能成功的。 然而没有成功，所以，这会儿楚思九报复回来，可劲地骂他。 “家里头母老虎厉害，委委屈屈地在外头养个外室，已经够憋屈的。被人抄了老窝，红颜一命呜乎，堂堂男子汉竟然怂包一个，一个闷屁都不敢放，抱头鼠窜逃跑了事，你就不怕伊人夜半出行，代表月亮消灭了你么！” 这头打不过，那头说的都是戳心窝子的话，梅允腾心里头翻腾的热血又都搁到喉口了。 又是“嗷”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往后倒去。 云朵愣呆，关键的招数还没使出来呢，这就倒了？ 楚思九也是愣，这是被云朵打倒的？还是……被她骂倒的？ 懵圈眼转向水寒冰，“什么情况？” 水寒冰不知道说什么好，闷声道，“被你骂倒的。” 大将军自然不会一个人上街，后头跟了好几个家丁侍卫之流，此时立刻冲过去，肩扛臂抱的往外跑去。 有个胆大的，朝楚思九喊话，“我家将军若有个三长两短，梅府定然会来踏平你这小小……画廊。” 喊完就跑。 这算个什么事情么？ 楚思九莫名其妙，梅允腾也太不经事儿了吧，大余国的江山由他把守，靠谱么？ 摇摇头，扯一把云朵，“走，咱们看料子去。” 水寒冰也是看呆，这货的心不是一般的大。刚刚干翻一只大将军，总得休息一会儿吧。 她倒好，完全不在意，继续干未竟的事业。 云朵也是不在意，收了柳叶刀跟着走，话还没聊完，得继续。 第235章 两头，争执不下 然而不行了。 春环在后头提醒她，“夫人，回府的时间到了。” 楚思九抬头看天，日头往西面偏去，按以往的这个角度来看，时辰到了。 八卦没完，依依不舍呐。 “云朵，咱们明日继续。”她殷殷地关照着。 “嗯呐。”云朵点头，“我现在住在红叶山庄在业城的宅院里，明日我给你个惊喜。” 挟一挟眼，很神秘的样子。 楚思九笑笑，“好啊。” 这大半年来，她时常被“惊喜”砸到头，心脏功能已经锻练得杠杠的，不怕不怕了。 回了肃王府，玉娇龙候着时间，在门前等着。 见她过来，立时过来，威风凛凛地跟在后头。她最初见着水寒冰的时候，也是满脸的惊艳。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两日下来，她也淡定了，热情地打一声招呼，“寒冰公子好走。” 水寒冰觉得这姑娘走路时，步法利落，身手应该不错，就多看了她一眼。 玉娇龙小脸通红，整个人都娇羞了。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撩人，只一眼，就把妹子的魂儿给勾走了。 她还不能打击妹子的自尊心，寻思着让春环去做这个恶人。 “玉娇龙，今日府里头，有没啥新鲜事啊？” 她习惯性的听一下八卦。 玉娇龙挠了挠额头，迟疑着说，“李侧妃的丫鬟琴一推了念夏，我推回去了。” 楚思九点头，“唔，干得好。” 玉娇龙原本心里有些忐忑，听了赞，立时就安心了，“还有，慕容侧妃在院里抚琴，琴声袅袅，很是好听。” 楚思九幽幽一笑，这才是后院侧妃该干的事情。 琴棋书画绣，风雅的男人就吃一套。 比如东方俊。 东方昊么，似乎是喜欢的，却不吃这一套。 “王爷回来了吗？”她问。 “没有，不过，汪管家也没有过来传话。” 照惯例，他若不来用晚膳，会让汪兴过来打招呼。没来么，说明他会过来用晚膳。 楚思九也不在意，这货是王爷，原本就是忙的。 “还有一桩事情。”玉娇龙看着迟疑。 “唔？”楚思九侧过头看她。 “方才我看到鸣师兄带了几个人出去了，我偷偷地听了几句，似乎云霞轩的月梅受了重伤，他们出去帮忙的。”玉娇龙轻声地说。 这桩事情是楚思九干的，她清楚得很。 面上浮起一个迷之微笑，她得意洋洋地入了小院。 今日还是很舒畅通气的。 两大仇人，一个断了四五根肋骨，奄奄一息。一个当街吐血倒地，脸面全无。这节奏，杠杠的哇。 她得意地笑，得意地笑，笑看红尘人不老。 …… 此时，东方昊在皇宫。 皇帝、皇后、睿王东方铭、长公主东方韵、四公主东方妍，再加上他，在内殿开五方会议。 按着人情关系，他是不用参加这次会议的。但是，东方妍强势点了他的名，非去不可。 东方昊当然愿意过去给她站场，与皇帝一般，面色沉寂地做着背景板。 两头争执不下。 这一回，东方妍是有备而来。 而且，下了大决心，要与南地国的三皇子和离。 她早已回了业城，一直隐在南城小胡同的小院与司徒天羽厮混。元宵节晚，被楚思九撞破后，第二日，司徒天羽悄然北上，回去自己的驻地山城。 她隐匿了一日，跟着杂货铺的生意出城，找到藏于业城外的公主护驾，声势浩大的回来业城。 东方昊虽然摸到了她的行踪，却没有声张，任由她折腾。 回来后，她直接去了大公主府。 她与东方韵自小交好，能够说上心事。当晚，她就住在了大公主府，第二日一块儿进的宫。 上来就说要和离。 把皇帝给雷到了，当堂拂袖而去。 无妨，东方妍有思想准备，这桩事情哪能那么容易解决。 之后大公主陪她去了趟椒房宫，与皇后亲娘尽了告之的义务，对的，她要和离。 梅歆瑶面色铁青，手指捏着咯咯响，又要维系住皇后的风度与威仪，真是难为她了。 “妍儿，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 东方妍淡笑一声，“最多就是个死。” 七年了，那种无爱又无希望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 梅韵瑶眼眸凝紧，竟是无言以对。 再怎么讲，这个女儿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小时候软糯香甜，软软的小身体挨着她，吃吃的朝着她笑。 后来她吃里爬外，坏了她的大事。若那时她没有叫破她的企图，东方昊早就死了。 哪里会有现在这么多的麻烦事。 冤孽啊。 “公主的婚姻是国事，不是你想和离，就和离的，你父皇是不会同意的。”她冷静地说。 东方妍无所谓的笑笑，“反正女儿不回去了。” 尽过告知义务后，东方妍一身轻松地出了宫。与东方韵商量了一番，她离开长公主府，住去了落月楼。 她豁出去了。 人生于她而言，就是一出戏，恩恩怨怨不必太在意。 爱和恨什么玩艺，船到桥头自然直。 把酒当歌，趁今朝。 …… 东方皇室里头，出了这么一位想得通的公主，而且还是正宫所出的嫡公主，这桩事情被业城的贵族圈子当笑话一般地传。 孝亲王府世子--东方毓是个耿直的汉子，听得不高兴，直接与人怼上了。 一言不合，便是大打出手。 业城三贵都参与了，场面宏大。东方毓脸上挨了一记，肿了一大块。哎哟喂，可把护短的孝亲王给心痛坏了。 立时就入了宫，与皇帝亲大哥一通抱怨。 “皇兄，我听说妍儿这回是不告而别，南地国为了咱们大余国的面子，国书写得也是含糊。这样不是个事情哇，咱们得赶紧把妍儿送回去，现在这样给人看笑话啊。” 东方归一翻个白眼，“朕已经派人去南地国打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妍儿是朕的女儿，不能委屈了。” “那倒是。” 东方慕一的脑子里有根护短的弦，对的，咱们东方家的人不能让外人给欺负了。 眼珠子转一圈，“妍儿怎么说的？真有委屈，咱们要给她撑腰啊。” 东方归一叹一声，“这件事情还要再议，朕已经出国书给南地国，说妍儿生病了，在业城休养。” 东方慕一点头，“还是皇兄周全。” 明面上私底下都在闹腾，东方妍这个正主若无其事，下决心从南地国回来，她便料到会有这种局面，扛得住。 东方铭和东方昊都过来看过她。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都是能扛事的，见她态度坚决，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头反正都下了决心，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至于和离的事情么，走着看。 最后是皇帝没摒住，召了人过来开会。 第236章 太TM，合情合理了 争执的两头，是皇后与长公主。 皇后梅歆瑶--主张让东方妍回南地国，正经怀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长公主东方韵--主张和离。背井离乡，日子过得又不开心，大余国的公主没必要过得这么憋屈。 二人都是有口才的人，一人一句，谁也不松口。 东方妍笑眯眯地看热闹，仿佛与她无关一般。 说得累了，皇后怒其不争，眸子冷沉沉地看她，“妍儿，你若能说出一个不回去的理由，母后也不会强迫你。” 东方妍垂了眸子，漫不经心地说，“段清扬是个风流种子，有好多喜欢的女人，我夹在中间难受。” “你是大余国的公主，段清扬的正妃，他会给你应有的尊重。”梅歆瑶瞥一眼东方归一，语气沉定。 东方妍眯了眯眼，无所谓的说，“你能过的日子，我过不了，所以我回来了。” 东方归一的脸沉下去了。 他觉得有必要清算一下后宫的礼教官，都是如何教育公主《女诫》《女礼》《女德》的？ 怎么教出这么个大逆不道的。 东方铭惯会察颜观色，淡淡地笑起，“皇妹性子直爽，与夫君闹了意见，静下来过一段时间，想通了就好。” 东方妍抿一抿唇，淡声道，“我与段清扬不吵架，只是相互无视，他玩他的女人，我守我的空房。七年了，寂寞得够了，不想呆在那里了。” 她真是豁出去了，什么话都敢讲。 在男权当道的封建社会里，皇家后院里，不得宠的女人，哪怕贵为皇后、王妃，不都是这样过日子的么？ 她不乐意就跑回娘家，还要和离，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东方归一哪能这么惯她。 “不想寂寞，就想办法让夫君去你的房里。嫁出去的女人都象你这样，大余国的风气何在？” 皇帝把话头一挑高，这事情就算是定了性了。 东方韵嗔怪地看一眼东方妍，赶紧回过头去捋顺毛，“父皇，妍儿也就是说得狠，您又怎么知道她没有做过呢？段清扬是天下有名的风流皇子，一个皇子府的后院都不够住了。就他这个德性，您当初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往他这个火坑推呢？” 然而男人的思路与女人不同，尤其是每三年便往后宫添一回女人的皇帝，哪里会觉得那是个火坑。 冷冷地瞥一眼东方韵，“这天底下的皇子府，哪个不是如此？女人不都是这样过日子？” 东方妍自小任性，凡事有自己的标准，“父皇，您说得都是对的。但是我过不了这种日子，要么和离，要么就把我的尸体抬过去。” 东方归一怒了，瞪着梅歆瑶，“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公主。” 梅歆瑶捂着胸口，一副要吐血的模样。 东方昊一直没说话，蹙紧了眉头，若有所思。 东方韵求助地把眸光投向他，“五皇弟，你有什么想法？” 东方铭也把眸光投向他，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俩的立场是一致的。 这些人中，怼上皇帝还能全身而退的，也只有东方昊一人而已。 “父皇，南地国地域风土与大余国不同，皇姐在那里呆了七年，水土不服，久积成疾，恐怕不能再回去了。若南地国三皇子愿意来业城定居，此事便能善了。若不能，东方皇室也不能断了三皇子的嫡系，愿意和离。” 这番话太TM合情合理了。 东方铭是个脑子灵活的，眼眸微亮，紧紧跟上一句，“皇妹身体不适，胞兄愿意赡养她至天年。” 呵呵，再呵呵。 东方韵眉眼古怪，“难怪啊，妍儿前日莫名晕倒，大夫死活查不出原委，竟是水土不服所致。可惜我大余国公主，背井离乡，竟然得了这般重症。可怜啊。” 她死命地扯一把东方妍。 必须配合啊。 东方妍抹一记眼泪，哭天抢地，“原来孩儿命不久矣，父皇，您要替我作主啊。” 这戏演的……浮夸之至。 梅歆瑶已经看傻了。 东方归一郁闷之极，手指点点点，突地一甩袖子，走人鸟。 大BOSS走了，二BOSS没人搭理，一哄而散。 …… 都是难得入宫。 东方铭留在椒房宫用膳。 东方韵牵了东方妍去太后宫里用膳。 东方昊默默地出宫。 宫门口，海清悄悄地守在马车旁，见他过来，连忙现身行礼，“王爷，您来了。” 东方昊瞟他一眼，眉头拧出个小疙瘩。 “有急事？” 海清点头，“与如夫人有关。” 两桩大事呐，若不及时交待，一准吃不了兜着走。 东方昊的眸子沉了沉，“去前头讲。” 一掀帘子，他进了马车。 海清急急地去到马车头，让车夫下去，他跳上去，掀开前面的帘子，轻声地汇报起来。 东方昊面色沉定，喜怒不现。 只是在听到梅允腾被楚思九骂得喷血倒地这一幕时，唇角勾了个古怪的弧度。 “唔，知道了。” “属下告退。” 马车“踏踏”地回府，东方昊端正地坐于马车内，脑子里不断地回转着海清的话，想到有趣的地方，终于抿起唇角，轻声地笑起来。 阿九啊阿九，真是小看不得你呢。 …… 梅花小院内，楚思九托着腮，看着眼面前的丰盛菜肴发愣。 这货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今日干了两桩大事，肚子饿呢。 不管了，吃吧。 “春环，打一碗饭来。” “哎。”春环端了米饭上来，又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夫人，王爷没有让人过来带话，便是要来用晚膳的呢。” 楚思九“恩”一声，表示知道。 可是宝宝饿了，宝宝要次饭饭。 刚刚夹起一粒肉丸，便见到那抹清隽欣长的身影，立于门前。 “怎么，不等本王一起用膳？”声音威沉，象是含了些怪罪。 楚思九讪讪地放下筷子，扁一下嘴，“我只是帮您试一下口味，万一咸了淡了，可以让膳房再做一份。” “阿九转性了，对本王体贴入微了。”东方昊缓缓进来。 春环立时递了巾帕上来，给他拭手。 楚思九耐心地等，今日干的事情过于惊天动地，这货恐怕要与她叽歪，还是老实点好。 好不容易地，等他拭完手，又姿态贵气地端正坐下。 拿起筷子，“阿九请。” “王爷请。” 这礼数，真TM的腻味。 但是好歹可以吃一口肉丸子了。咬下一口，刚嚼了两下，耳边飘过来一句话，“阿九今日都做了甚事？说来听听。” 第237章 那日，你见到的男人究竟是谁？ 楚思九有思想准备，也知道瞒不过他。 但是她得做个饱死鬼。 “王爷，让我吃一会儿。”垂下眸子，使劲地吃。 东方昊也不催她，细嚼慢咽地看着她。 一刻钟后，肚子里有了底，便有了聊天的情绪。 下面便是今日传奇+评论时间。 “……您说肖剑吧，应该也是个有行情的。长得精神，功夫好，贝字边的才么，您肯定不会亏了他，而且他还是个痴情和重情谊的，唯一的缺点就是眼光不好，看中的女子是个中了邪的。其实也正常，男人嘛，看女人，一看脸，二看身材，最后才会看内在。结果一大半都在阴沟里翻船，卡死在心灵美的这道槛上。可惜可叹又可怜呐。” 东方昊没想到她对这桩事情的最大感慨竟是这些？大脑也有些混乱，生出了与水寒冰一般的困惑， 然而他不需要忍，张口就问，“阿九不惋惜吗？这回你没能杀了月梅，给自己留了个大祸患。” 楚思九歪头看他，“成全肖剑的痴情，让他高大的人格熠熠生辉，也让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痴情好男儿的。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正能量，多鼓舞人心呐。”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方昊完全没听懂。 “其实啊。”楚思九垂下眸子，闷闷地说，“我不若您这般凶残，从来没有杀过人，心里头抖抖抖，同时又吃不准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让肖剑带走月梅，一来还了人情，二来也解了我的困局。” 东方昊愣一瞬，阿九还是良善之人呐。 “肖剑将月梅安置去了城外的庄子。”他也给了交待。 “寒冰公子那一脚很重，踢断了月梅好几根肋骨，还吐了血。我看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得在床上躺上半年。”楚思九给了个结论。 这个东方昊不在意。 不过说到吐血，他的唇角轻微地抽了一道，“今日还有吐血的么？” “有。”楚思九立时笑起来，眉眼欢快得紧。 “梅允腾这厮竟然被我骂得吐血了。之前一直传言他沉稳有致，谋略得当。怎么这么经不住事？就他这种弱鸡，还能去保家卫国，戍守边关？” 东方昊淡淡看她，“你怎么不说你太厉害？” “那倒是的，我是泼妇，我怕谁啊。”楚思九又是一通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她摆起个手，“王爷，今日绝对是梅允腾自找的，我正在和云朵聊天，根本没看到他，是他自己凑上来的。” 东方昊冷哼一声，“你这下子把威武将军府给得罪得透透的了，老将军原本不会插手，以后也不会放过你。” 这一点楚思九已然考虑到了，有那么一点小心虚。 偷偷地瞟他一眼，“原本只是打一架而已，谁知道他那么不经骂。” 东方昊抿着唇，淡定地看她。 气氛静了一瞬。 突地他勾起唇，“骂得好，咱们不怕他们。” 对嘛，这才是男人大丈夫该说得话。 楚思九又高兴起来，眉飞色舞地与他讲云朵的事情。 “话头说了一半，但是我估摸着，肯定是她的那个阴险大哥，帮她搞定了爹娘，允许她过来守着寒冰公子。” “唔。”这个消息东方昊爱听，“你打算如何帮她？” “大神太难搞，我还没想好，看一步走一步。”楚思九蹙起个眉头，无语地摇摇头。 有云朵缠着水寒冰，东方昊瞬时觉得安全了很多。 面容舒坦了，缓悠悠地问，“没别的事情了？” “没了。”楚思九干脆利落地答，埋下头继续吃吃吃。 她没事了，但是东方昊有事。 黑眸子沉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这些日子，他放了好些人出去查探，只是查到东方妍在城南的小院子里呆过。而且，确实有一个男人。 元宵节后一日的凌晨，离开了业城。 “那日，你见到的男人究竟是谁？”声音沉缓。 楚思九一怔，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疑惑地抬起头，“王爷没有查到吗？” “没有查到，他已经离开业城了。”东方昊淡淡地说。 “哦。”楚思九眨了眨眼，司徒天羽是守卫山城的将军，自然不能在业城久留。 “离开就离开呗，四公主留在业城，两个人一时半会的见不着。您就别操这个心了。” 这话里有破绽，东方昊眯起了眼，“阿九怎么知道两人一时半会见不着？” 哈，说瞎话那可是楚思九的强项哇。 “四公主都露头了，有业城那么多嘴碎眼刁的皇孙贵族看着，他们俩还能见着面？这不前几日还打了群架呢，哇塞，我听说业城三贵可勇猛了，血战到底呐，东方毓脸肿了，燕欣朗脚拐了，您那个八皇弟可能受了内伤，昨日见着他捂着胸口咳得凶。有这些人替四公主出头，您也可以放心了。” 她满嘴跑马，说得那叫一个身临其境。 主要是那场群架打的地点太妙，就在新烟翠门前的弄堂里，一伙公子哥抡圆了，直冲着打，还喝令侍卫们站得远，不能扰了他们打架的兴致。 新烟翠的头牌们倚在窗前看热闹，不时惊呼叫好。 把战况刺激得愈发猛烈。 头牌们写惯了消息，这回每人交了五六页的纸，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看得楚思九眉梢直跳，那个酸爽啊。 “大理寺卿的两个双胞胎儿子，平日里趾高气扬，偶尔还欺压个把民女的，那日被揍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呐。还有礼部侍郎魏家的儿子，被打得哟……哎？魏家是不是抖起来了，前些日子那儿子来画廊口出狂言，说他们老魏家要发达了？” 话头这么一带吧，离正题就越来越远了。 东方昊自然知道太后想给魏家立门户，长公主也给了支持。 今年魏氏家族的本家子弟也争气，乡试成绩不错，八个中了举人，有资格来业城参加会试。 皇帝为了分散韩、李两家的势力，也有扶植魏家的想法。 所以今年的太后寿宴才会大办。 楚思九东拉拉西扯扯，成功地将东方昊的脑子带拐了弯。 “话说今年还有选秀呐？听说江南送了好几个美女过来，送去宫里的礼院学规矩呢。好想过去看看啊。上回新烟翠票选代言狐狸精的活动，赚了老大一笔银子。与选秀相结合，看看能不能再赚一票。” 与银子一挂钩，那话题更是6到飞起~~~ 第238章 原来，竟是受了情伤 发散性思维走起，她一二三四五地开始了活动策划。 东方昊见她来劲，也不打断她，饶有兴味地听着。还不时地点个赞，阿九的思路果然不同凡响。 然而老马也有失蹄时，说得高兴了，就忘了禁忌。 “其实吧，我觉得长公主的落月楼可以与新烟翠合作，赚来的银子二一添作五……” 骤然抿住唇，楚思九的小脸巴巴地苦了起来。 “四皇姐就住在落月楼。”东方昊状似无意地带了一句。 “我吃饱了，王爷慢用。”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楚思九打算溜。 “阿九，四皇姐会留在业城，而且她也可以和离。”东方昊无奈，只有与她交个底。 “真的？什么理由？”楚思九知道这桩事情难办，不怎么相信的说。 东方昊将她拽到怀里，捡着重点与她讲了一些。 “这样，也可以？”楚思九轻轻眨眼。 “四皇姐态度坚决，长公主和二皇兄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父皇跟自己的女儿没仇，不会为难她。”东方昊的声音很淡。 楚思九侧过头去看他，这货真是蔫坏界的战斗机。 勾起了唇，娇嗔地看他一眼，“也只有王爷可以在皇帝面前，把大瞎话说得这般义正言辞。” 东方昊挑一挑眉，“阿九不逞多让。” 楚思九狡黠地看他一眼，“然而我还是不打算告诉王爷，那个男人是谁。” “为甚？” “因为……我觉得四公主很可怜，寂寞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个男人可以宽慰她的心灵，我为甚要去破坏它呢？更何况，那个男人已经走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对啊，您不是说他离开业城了吗？” “司徒天羽。” 东方昊很有把握的说出了这个名字，那是七年前东方妍求嫁的男人。楚思九眼眉不动，微僵的身体使得东方昊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原来他回来了，难怪四皇姐可以躲过众多的耳目，悄然回来业城。”东方昊喃喃地说。 司徒天羽是司徒家的嫡子，军事天赋极高，武功亦是高强，是大余国下一代将军中最具才华的。 司徒老将军对他期许极高，早早地为他订了门好亲事。 然而他不要，六年前，更是自请驻守边关山城，一去不返。 原来竟是受了情伤。 东方昊的眸子越收越紧，从大余国的江山社稷而言，四皇姐与司徒天羽扯在一起，绝对不是一桩喜事。 他的神情愈发严谨，楚思九却是愈来愈瘪。 心里头还在叨叨叨，这货为甚这般聪明呐。 “王爷，我可没说是慕容天羽，那日黑灯瞎火，我眼力也不佳，哪里看得清楚谁是谁，您别冤枉人家哦。” 她也是尽人事，继续编着骗。 东方昊不语，只静静地想心事。 楚思九无奈，自说自话地站起身，“吃完了，散步消食去。” “我陪你。”东方昊跟着起来。 二人也没走太远，只是在楚思九每日晨跑的小路上慢慢走。 楚思九自觉失言，唉声叹气着，声音更是蔫蔫的，“王爷，您为甚觉得……那男人是司徒天羽？” 东方昊淡淡地牵起唇，“四皇姐想嫁的人便是他。” 楚思九垂下头，心里头更是不落忍，“王爷，您不会做什么吧。” “暂时不会。” “肖剑遇人不淑，空担了一头的相思。这里万一真是天羽将军，这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王爷您就成全他们吧。” 东方昊低头看她，“这桩事情要走着看。” 楚思九吁一口气，她反正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吧。 …… 晚上东方昊又来找白狐精打架。 白狐精觉得自己这一日不太平，又是动手，又是动脑，还热烈地骂吐血了一人，自损精力，憔悴了。 需要静休静养，所以，不-想-做。 东方昊哪里肯，难得他有兴致，还多说了几句，“四皇姐说她在南地国独守空房，很寂寞。” 几个意思？ 楚思九危险地眯起眼，语声古怪，“王爷的意思是，您这后院里头的女人，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是要我惜福么？” 东方昊一怔，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没事扯这个干嘛？ “哪有，本王有你一个就足够了。”声音很温柔。 然而楚思九的脑子又开始跑马，愤愤曰。 “你们男人会嫌女人多么？造这么大个后院，不就是为了多搁人嘛，就跟集邮似的，把不同款型的女人都收拢进来，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一桌子吃饭，看着也舒坦。到了晚上，甭管是往门前挂灯笼，还是拿个小牌儿翻翻，整出点仪式感，就跟制服诱惑似的，也是个情趣……” 她越说越来气，恨不得一脚蹬他下床，然后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再也不要与这世道有半分的瓜葛！ 东方昊完全听晕了，什么集邮，什么制服诱惑……看她的面色越来越冷，小牙越磨越紧……却将他的情绪越撩越高了。 眸光炙热。 扑上去，堵住她的娇艳的唇，把那些或懂或不懂的话语都吃进嘴里。 动作熟练得紧，三两下，便将楚思九的情绪调整上去了。 男妖精操家伙上了，女妖精只有挺身来战。 …… 一场混战下来，男的情绪更加高涨，唇角附在女的耳边轻声地呢喃，“宝宝，本王的阿九宝宝……” 楚思九真是羞煞个人了，面孔绯红如彩霞。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已经是下半夜了。 两个烧水的小厮是值夜班的，听到响动，很自觉地烧好水。 泡澡…… 全身舒爽地回到整理妥当的卧房。 不得不说，封建社会的用人成本是真的低，不用交五险三金，管吃管住管工作服即可。 “王爷，北地的那只狐狸精要入府了，您打算把她安置在哪里？”楚思九的别扭神经已然撩到，不肯完了。 东方昊蹙了蹙眉，幽幽道，“在本王眼里，只有阿九一只狐狸精。” 表忠心无用，楚思九收到消息，“姬芳华应该是二月底来业城吧。” “阿九的消息真灵通。”东方昊无奈地圈住她，唇角贴着她的脖颈，淡声道，“便如那三个一般的安排。” 楚思九皱了皱眉，“王爷有与她们拜堂么？” “没有。”东方昊直觉这个话题不能往下，舌尖在楚思九的耳廊打转，声音暗哑，“阿九还想来一回么？” “困了，睡觉。”楚思九知道他想逃避这个话题，心里头轻轻地叹着，又缓缓地阖上了眼。 没多久，便发出了轻缓的呼吸声。 东方昊心里头发空，将她搂得紧了。 姬芳华还是小事，若燕欣怡真的入门为正妃，以阿九的高傲性子，必然会有所行动。 他不敢想象，若阿九弃了他，他该如何？ 第239章 高亢，恶意满满地冲她而来 第二日，春光明媚。 巳时之前，楚思九的一切与往常无异。 起床，疾走，早膳，出门，入画廊，坐下喝茶聊天。 “云朵，你说有给我惊喜，拿出来看看啊。”楚思九笑吟吟，寒冰大神昂然在座，暂时没法继续昨日的话题，那就扯些喜闻乐见的吧。 云朵抿着唇笑，顺手将搁在桌上的马鞭递给她，“呶，给你。” 太敷衍了吧。 楚思九咧一咧嘴，“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对啊。”云朵笑嘻嘻。 “有甚机关么？”楚思九接过来看。 哟，比普通的马鞭要重一些，鞭柄上有机关，双层合体，可以拨出一柄圆锥，锥上套一个环，以她的段位自然看不出来，此乃改良版的峨眉针也。 鞭长三尺，扎得细密，又泛着青光，不知道是甚材质。 云朵见她一脸不懂，随手抽出柳叶刀，“试试。” “咔嚓”一刀下来，楚思九本能的拿马鞭挡一记，闷沉声向，马鞭竟然无恙。 哇哦。 楚思九的眸子亮了，面上浮出喜色，“甚材料做的？” 水寒冰的眸子跟着一亮，起身来看。 “庄主终于肯把天石拿出来了。”他在红叶山庄呆过很多年，有些见识。 “对啊，我爹知道如夫人救了红叶山庄，又听了我与二哥的忽悠，终于肯拿出来了。”云朵美滋滋地。 又与楚思九做了一番科普。 原来，红叶山庄几年前得了一块天石，也就是前世所言的陨石，材质奇特，炼了一年多，成了柔丝状，却又刀枪不入，庄主当个宝贝一样地藏着。 云鸿一直想拿出来用，都不行。 从五云山回去的途中，云朵一直在叨叨，说如夫人武力值为零，更加缺一样称手的兵器，没办法保护自己。 云鸿是谁啊，兵械大师啊。稍一凝眉，就想出这么一样东西。 回去后两人便去找庄主老爹商量，欠什么都不能欠人情，庄主只好把天石拿出来，让云鸿做了一柄马鞭。 “二哥说了，好多剑式都可以幻入鞭中，寒冰哥哥你给如夫人想些招数，让她练练。” “唔。”水寒冰认真点头。 这个可以有。 楚思九立时感觉自己高大上了，又深深深……地觉出，红叶山庄是条大粗腿，要抱紧了。 得意洋洋地摆了几个握鞭的POSE，飒爽英姿不解释哇。 然后么。 一声高亢的骂声，穿过几道门，恶意满满地冲她而来— “楚氏，你这只恶毒白狐精儿，看老娘来撕烂你这张破嘴……” 楚思九愕然，自称老娘的，会是个甚生物？ 云朵也是愕然，“如夫人，你又得罪谁了？” 暂时不详。 外头的声音还在传来，“楚氏，你妖媚出身，浪蹄子骚性，用媚功勾引肃王爷，实际上你罪妇一名，攀得上吗？肃王爷不过一时受了你的迷惑，待天眼大开之时，便是你死无葬生之日……” 春环惊恐万分地跑进来，“夫人，是梅将军的正室夫人，听说梅将军卧床不起，生了大病，她来替梅将军找您算账来的。” 果然……悍妇呐。 楚思九自诩泼妇，倒也不怕她。 “走，出去瞧瞧。” 云朵自小在红叶山庄长大，那里男多女少，而且都是科技宅男，闷骚少语，没见过这种阵势，心里头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走，看看去。” 水寒冰抿一抿唇，似笑非笑地说，“二小姐，你若能把这婆娘骂得吐血，我就真的服了你。” 楚思九哑然失笑，“这个有难度，搞不好我被她骂得吐血呢。” 骂声浪浪，一拨接着一拨。 “你这个低人一等的罪人，胆大包天，我夫君大将军身体贵重，哪是你这个骚蹄子能得罪的。你竟然口出狂言，将他气倒于地。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把火烧了你这个**窝……” 趁着骂人的功夫，楚思九已然走到了画廊厅堂。 一名衣饰炫丽，妆容齐整，又珠钗满头的年轻女子，横叉着腰，堵在门前不住地叫骂着。 楚思九只是听说梅允腾的妻子凶悍，是只母老虎，却从来没见过。 她也是奇怪，梅家虽说是武将，传承了这么多年，家门也算严谨，这一辈里更是出了皇妃、皇子，怎么会娶这种不上台面的女人？ 也难怪梅允腾要去养外室。 见到她出来，那女子更是来劲，满口的污言，BB88地倒出来。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的。 怎么办？继续打么？ 楚思九看一眼云朵。 这女人绝对刷新三观，原来泼妇是这个样子的？ 云朵蒙圈中，指望不上。 好男不与女斗，寒冰大神更是不能上。 那只有自己来了。 刚想上去给丫的两个耳光，便听得水寒冰在后头轻声道，“这女人装傻充愣，她有功夫。” 楚思九凝一记眉，危险呐。 这货是打算骂得她受不住，冲上去时，假装自卫一举灭了她呐。 猛地一拍桌，“泼妇，难怪梅允腾要养外室。” 打蛇要打七寸，这明显是只妒妇，看我如何收拾你。 “我见过那外室，真是漂亮，白衣胜雪，纤腰不足盈盈一握，身段玲珑有致。大大的眼睛如灿然的星辰一般莹亮，樱桃小口朱红不点而艳，秀发轻挽，似误落凡间沾染了尘缘的仙子，足以让梅允腾失了魂魄，爱若性命……” “你胡说。”那女人声嘶力竭地喊起。 眸底燃起腾腾的怒火，之前她骂得激烈，实际是诱敌之术，拼得是战术，这下子触及了灵魂，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般了。 楚思九一看有门儿，再加一把火。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泼妇姐姐，你这般粗鄙无礼，若我是梅允腾，也会宠幸那位外室，将你弃于角落之中。还有啊，你以为你喉咙响，在替梅允腾讨公道？梅允腾没带你去业城的贵女圈逛逛吗？业城的哪家贵女会如你这般，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叫骂的？你言语粗鄙，比猪不如。啧啧，威武将军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啦，” “你你你……”那女人的脸青白交加，手指捏得咯咯响。 不得不说，女人的抗压能力要强于男人，就算这样，她也没有半点吐血倒地的迹象，反而流露出要与楚思九同归于尽的壮烈神情。 水寒冰悄然地握住剑柄，以备不测。 楚思九也看出来了，连忙做一个STOP的动作，侧身隆重推出云朵。 “泼妇姐姐，这位是红叶山庄的云朵云大小姐，武功高强，你夫君便是败在她的刀下，你能在她手上过足二十招，就是女人中的战斗鸡了。” 被推上前台的云朵，懵得不要不要。 战斗鸡是甚玩艺？她若是战斗鸡，那我是什么？ 迷之乱局呐。 第240章 人才，是第一生产力 骂不过，又打不了，冲杀更有可能阵亡。 那女人的心情便如之前的梅允腾，“嗷嗷”的哇。 然而男女精神结构不同，这只女又是空前的强悍，那口血死活喷不出来，也让一众看客好生失望。 “楚氏，你个不要脸的，我……我撕烂你这张破嘴。” 死就死吧，她也是豁出去了，直起腰身扑将进来。 所以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泼妇。 然而，泼妇怕……剑客。 一泓冰蓝的亮色闪起，凉飕飕地架上了她的脖子，寒气泛起，直沁心脾。 抬头看，一枚容颜绝美的冰山美男，面上带着凉丝丝的讥诮，声音清寒凛冽，“我……男女统杀。” “你们……” 毫无征兆的，眼白朝上一翻，丫的晕过去了。 立时冲上来好几只丫鬟嬷嬷，这伙人一直在后面激动地看热闹，到最后才发现，热闹又上身了。 急急地过来抬人。 都是怂人，没人敢直面凌厉的宝剑，扔句狠话什么的，抬了人便跑。 水寒冰的唇角勾起，他眼睛很毒，已然看到这女人的眼皮轻跳了两下，明显是装晕。 这女人倒是只识时务的。 外面围着的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都是街面上的人，以及正好出来逛街的，此时一片哗然。 “威武将军府怎么出了这种贵媳，当街骂人。” “是啊是啊，威武将军府的脸都给丢光了。” “我听说这女人的爹是梅将军的下属，她爹为救将军而死，梅家纯粹是为了报恩，才将她娶进门的。” “对哦，平日里看看还好，孝敬公婆，伺候丈夫，也称得上贤慧。” “那这些粗鄙的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有个亲戚与她家相熟，说她在幼年时跟了个不好的嬷嬷，所以才学了这些粗鄙的言语。” “难怪，不过如夫人也是厉害，骂人也没个脏字，却把这两口子，一个骂得吐了血，一个骂得跳了脚。” “对啊，这才是真厉害。” “哎？你们说，如夫人这么厉害，会不会真的有媚功，便如那女人所言，妖媚了肃王爷？” “嘘，小声点。” …… 人群逐渐散去，今日的这一场，为业城的茶馆店里添了好些题材。 消息传播的速度是很快的。 今日是上早朝的日子，业城的高官，连同三大皇子，齐聚宣政殿，商议两个月后，由礼部主持的科举会试事宜。 礼部尚书照着以往的规矩，宣讲了礼部的各种安排。 这回全国共有八百余位举子有资格参加会试，会试三场，取前一百五十名。考题由翰林院学士提供，会提前一月进入封闭状况，考题由礼部尚书亲自圈点，尽可能的杜绝舞弊现象等等。 人才是第一生产力，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第一要素。 礼部尚书知道滋事体大，尽力将整件流程说得严谨。他是皇帝的人，只要把道理讲透，行事公正，没人会吃饱了撑的去怼他。 “……从各地挑选呈递上来的卷子看，这一届举子的水准颇高，尤其是……咳，总之，礼部组织会试，为国家选拔栋梁人才，鞠躬尽瘁，莫不道矣。” 皇帝微微颔首，会试排在五月初，选秀就要抓紧，两下里至少要留出一个月的空档。 眼眸一抬，落到户部尚书的脸上。 对方心领神会，立时出列，“皇上，户部已经收齐了各地的秀女名册。秀女们陆续送达，先到的已送入宫中学礼，其余十日内可完成。” 东方归一淡淡地抿一记唇，不再多言。 反而下面的朝臣心里头都转了几道。 举子是未来的官吏，秀女一步登天就有可能在皇帝耳边吹上枕头风，都是不容小觑的。 私底下，每个大宅院都有几个操盘手，相互间争斗得厉害。 比如韩李两家，宗族子弟与势力范围加与一起，各自揽二百余个举人名额。这一共才八百个，这两家就弄去了一多半。 三位皇子各有封地，那里出来的举人就算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东方昊虽然交了江南封地，势力尤存。 江南素来多才子，而且质量极高，他的封地范围里，这回出了三十三个举人。优于东方铭（二十九）和东方钰（二十八）。 当然，最后还要考了看。 至于秀女么，道理如上。 明面上的话，大殿上一次性讲完了，皇帝一句退朝，各方散去。 之后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东方昊一惯冷脸，默默不语地走在后面。东方铭因为东方妍的缘故，慢下步子与他多说几句。 眼眸依旧是温润的，风度更是雅致，“五皇弟，昨日亏得你一语惊醒梦中人，四皇妹回去就卧床不起了呢。” 东方昊不以为然，淡声道，“身体不适，自然要卧床。” “四皇妹铁了心要和离，她在南地国水土不服，我这个胞兄自然要帮她，日后还要五皇弟仗义执言。”东方铭唇角抿起，笑意盈盈。 “那是自然。”东方昊不欲多言，简而答之。 东方铭是个调气氛的高手，刚想说些旁的话，眼梢瞟见东方钰面色黑沉地过来。 眼眸一挑，似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六皇弟面色不善，大约是为了梅将军的事情吧。” 话音刚落，东方钰已然站到面前。 “五皇兄，借一步说话。” 东方铭淡笑一声，“二位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此处已近宫门，早出去的朝臣在外头听了闲话，止了脚步朝里头看。后出去的见势不妙，似乎有热闹可以看，八卦之心顿起。 东方昊是被人围观惯的，面色不变，“六皇弟有何事情？” 东方钰走得快，在宫门前听说了朱雀街上的那桩事情，他性子略急，只听了个大概。 想到昨日梅允腾吐血一事，怒气飙起，便要与东方昊理论。 “梅允腾是威武将军府的嫡子，被肃王府如夫人恶言以对，吐血之事，皇兄打算如何交待？” 东方昊沉沉地扬起眸子，“梅将军上门挑衅，与女人一般见识，威武将军府想要什么交待？” “今日表嫂上门讨说法，被楚氏的跟班执剑吓晕，皇兄纵容下人撒野，别怪怡王府出手教训。”东方钰压沉了声音，显然已经怒极。 这个情况东方昊还没有掌握。 眉头蹙起，梅允腾家的母老虎上门找阿九麻烦了？ 水寒冰这种级别的剑客一般是不会拿女人试剑的，若是他拨剑相向，必是那母老虎极其过份了。 面色沉起，眸中寒气四溢。 “六皇弟，凡事有因有果，本王的女人从不仗势欺人，另外肃王府也不是好相与的。” 第241章 至少，扇下对方两颗牙 东方钰的面色愈发黑沉，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五皇兄，你这般维护楚氏，可有想过，东方家族与楚家有血海深仇，若楚氏回咬于你，该如何？” 这话说到肉里了，东方昊心头一凛，面色跟着萧瑟了几分，“本王的家事，有劳六皇弟费心了。” 初春风寒，吹得袍袖鼓瑟。 二人冷冷对峙了数秒。 终于，东方钰甩起袖子，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东方昊面瘫脸无表情，淡淡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不语。 有资格入宫早朝的，都是有品级的重臣，在皇帝的几番肃清之后，明里暗里都与楚家无关。 所以，这一拨人，对楚氏的态度是很鲜明的。 “楚氏这般嚣张，必然与肃王爷的纵容有关。” “肃王爷为了一个罪妇侍妾，与威武将军府怼上，实非上策呐。” “梅老将军这回被架到火上了，怡王爷替表哥出头也属正常。只是，威武将军府的孙媳，竟是这般作派，也是不妥。” “楚氏是个祸患呐。” “恩恩。” …… 东方铭立于宫门之外，乐悠悠地听着群臣的议论。 楚氏还真是个大变数，之前是个宝，现在却成了拖累，五皇弟这般护她，必然会折损他的声望。 白狐精的典故，被他们破解了。但是，媚功妖惑的这个传言，可以继续传播。 他笑得畅意。 看这两家互咬，他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然而。 福兮，祸兮。 此时，远在南地国的慧能法师正在给皇帝写信，老和尚年老体弱，腰肌劳损，哪哪哪都不好。 请辞静林寺主持，由徒弟悟僧法师继任。 另，今年春季来不了业城了。 星相愈发的诡异，与其过来能说不说，不如不来也不用说，毕竟老和尚的命也是命啊，阿弥托福。 …… 楚思九哪里知道，因为她的缘故，东方钰与东方昊怼上了。 她这只心大的，母老虎被抬走十分钟后，便将这桩事情抛之脑后。 她有了新式武器--刀剑不入的马鞭！！！ “寒冰公子，你有甚适合的招式，教我啊。”她乐滋滋。 云朵在边上犯迷糊，讷讷地问，“如夫人，方才那女人这般骂你，你都不生气的吗？” 楚思九扬一扬眉，“她骂了甚？我都不记得了。” 云朵立时激动了，直起腰，面孔通红，“她用粗鄙的语言，骂你妖媚肃王爷，还有……” “云朵。”水寒冰重重地喊她一声。 云朵嘟一嘟唇，不言语了。 楚思九完全不在意，勾起唇角笑一笑，“云朵，外头的狗咬你一口，你也咬它一口么？” “自然不会，但是我会打死它。”云朵恨恨地说。 楚思九自时觉出这比喻过了头，那就退一步，“那狗只是冲你叫呢？你也打死它？” “那倒不会。”云朵有些明白了。 “对嘛，狗每日在村头街僻流窜，听过好些污言秽语，比那女人粗鄙多了。你听不懂，一笑而过。若你把那女人也当成狗，就不会把她说的那些话放到心上。”楚思九淡淡地说。 “但是很多人都听到了。”云朵不服气。 “那又如何？不影响我三餐照吃，日子照过，有甚好理会的。”楚思九是真的不在意。 云朵无语了。 行吧，其实她也快忘记那女人到底在骂甚？仿佛就是叫跳着要进来撕打之类的。 所以，还是得有些防身的物件。 轻叹一声，她打算忍痛割爱，“天石的材料还有得多，二哥打算给我织只手套。如今看来，你这个招黑体与女人打架的机会多，那手套就归你吧。” 楚思九大喜，这材质刀枪不入，可以玩一招空手接白刃啊。 刚想说什么。 水寒冰冷森森地怼她一句，“一耳光至少扇下对方两颗牙。” 楚思九无语了，再得一样绝世武器，原本应该兴奋的，然而被这二人一说么，味道就变了。 她自嘲无压力，笑嘻嘻，“求寒冰公子赐教一招快狠准的扇耳光绝技。” …… 她不在意，府里的那只傲骄王爷……狠在意。 听完探子的模仿，东方昊一动不动，面色更是沉寂，像座雕像。 “王爷，如夫人也骂回去了，把那泼妇骂得无言以对，差一点就气绝了呢。”探子慌得很，偷偷地看他的脸色。 “说来听听。”声音冷沉。 探子都是专业的，记忆很好，象这种关键性的句子都有记下来，再背熟。所以模仿起来，不会走样。 阿九攻心之计，那母老虎应该气极了。 东方昊默默地听着，心里头舒畅了些。 “出去吧。” “是，王爷。”探子如释重负地行一礼，转身离去。 东方昊闷声不语地坐在书房，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地敲着，思忖着如何杀一道回去。 “王爷，慕容侧妃有事求见。”汪兴在外头禀报。 东方昊蹙起了眉，书房里静寂。 老半天，他才淡淡地说一句，“你让她在厅堂等。” “是，王爷。” 汪兴是个耳目清明的，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头一个知晓，大概也能猜到慕容晴雪过来的目的。 走去厅堂，他客气地行一礼，“慕容侧妃，您稍等，王爷马上就会过来。” 扬一扬手，小厮立时端来茶水。 “请用茶。” 慕容晴雪非常懂得礼仪，姿仪得当，优雅地拿起茶盏。小小地抿一口，她微笑着问，“汪管家，王爷的心情……好吗？” 汪兴懂得她的意思，都是慕容府里出来的，虽然他差一点带人冲进去，然而不是差了那么一点，没有冲嘛。 人情还是在的。 而且老太爷有让崔文带话，让他照顾慕容晴雪。 既然老太爷不怪罪他，他自然不能托大，适当地给些提点也是应该的。 “王爷有些心烦，在书房内养神。” 慕容晴雪略有不安，“如此，我是打扰到王爷了。” 汪兴安慰她，“有事情说事情，王爷不会怪罪的。” 简单的一句话，意思却是透得足足的，别没事找事就好。 慕容晴雪自然是找好籍口的，心里头略微安耽了。 她是个会做人的，笑吟吟地套近乎，“汪管家，听说你家小儿已经5岁。南城崇文学堂的夫子与我有些交情，令郎想去的话，可以帮你推荐。” 汪兴眸眼一亮，崇文学堂是业城针对平民家小孩的学堂，名额紧俏。 然而，他犹豫片刻，不敢接这层糖衣。 如今的肃王府后院，只有如夫人这一条正途，他的立场要坚定坚定再坚定。 第242章 但是，万一有关系呢？ “慕容侧妃费心了，小儿暂时还不打算入学堂。” “哦，有需要的话，可以与我讲。”慕容晴雪依旧笑吟吟。 “谢谢慕容侧妃。”汪兴客气地道谢。 汪兴的婉言谢绝，让慕容晴雪很不是滋味，她掩饰一般地拿起茶盏优雅地抿起了茶。 心里头百转千绕，汪兴惯会察言观色，他连这一点好意都不敢接受，说明东方昊倒向楚氏的态度是很鲜明的。 心里头叹一口气，如此看来，要更加耐心了。 沉定心思，她端正而坐。 远观近看，都有一种神韵从骨子中沁出，楚楚动人。出尘若仙。 汪兴也是奇怪，单看慕容侧妃，觉得她倾城红颜，美得绝无仅有。但是只要一想到如夫人，便会觉得她的美人儿光环弱了，渐渐会浮出不及的感觉。完全莫名其妙哇。 各自怀了心思，都在默默地思忖着。 东方昊从内堂出来了，眉眼清隽，贵气咄咄。 慕容晴雪连忙起身行礼，青裙曳然落地，身姿轻盈，“妾身给王爷请安。” 东方昊淡淡地瞥她，“免礼。” 二人分别坐下。 东方昊除了在楚思九这里拿不起架势，其余地方都是理所当然的王爷作派。 面色冷沉沉，“有甚事情么？” 慕容晴雪抿了抿唇，低垂了眸子，轻声道，“王爷，月梅受伤住去了城外的庄子，她与妾身一同入府，有些情谊，妾身想去看看她。” 东方昊蹙了蹙眉，这种小事还需要特意找他来讲？ “汪兴，明日派辆车送慕容侧妃去看月梅，找几个侍卫跟着。” “是，王爷。”汪兴应了下来。 慕容晴雪感觉出了东方昊的不耐烦，心里头有些紧张，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 “还有事么？”东方昊的声音沉了些。 “上回的货物被劫，老太爷的药快要断了，王爷有甚办法没？”她想起了这桩要紧事。 东方昊也在头疼这件事情。 陆道仁与他汇报过，按老太爷的体质，若是缺了这几味药，极有可能引发重症，不可小觑。 “本王已经派人去找了。”他心里头揣着事，想早些把她打发走。 “老太爷，最近情绪不太好，陆神医要他静养也不肯。王爷……王爷能否过去看看他。”慕容晴雪权衡利弊，与其被东方昊认为她没事找事，不如让他以为自己是来做说客的。 果然，东方昊的眸子深了，幽幽地看她，“本王与老太爷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指手划脚。没别的事情，你回自己的小院去吧。” 慕容晴雪面露苦色，却也只有站起身来。 “妾身告退了。” 她秀若芝兰，自带着美人儿的光环，随便一个动作都是优雅得体，温婉斯文。 元宵节花会之后，李婉与韩明珠明显与她拉开距离，不愿意被她比得颜色俱无。 也是巧，她从主院出来之时，楚思九拿着她的新马鞭，志得意满地进来。 两下里便打上了照面。 楚思九是个小心眼儿的，见到倾城美人儿从主院里出来，心里头就开始冒酸泡泡。 她不欲搭理，慕容晴雪却向她走过来。 “如夫人，回来了。”态度客气地很。 伸手不打笑脸人，楚思九也是有礼貌的，“慕容侧妃您忙，再见。” 说完就想走。 “月梅受伤了，明日我想去城外的庄子看她，方才是去主院向王爷请示。”她笑吟吟，主动作了说明。 楚思九侧过头看她，心里头毛茸茸，别扭得紧。 情报显示，东方芸原本在宫里认真绝食，这朵白莲花进去劝了一回，东方芸立时开吃，并且应下了婚事，之后还心思缜密，又兴致勃勃地给她做了一个局。 表面上看，这个局，与倾城美人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万一有关系呢？ 楚思九的心头拉起了一根宅斗的天线。若有关系，这只美妹子就是踏踏实实的阴险之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疑点很大。 不过几秒钟，楚思九已然给慕容晴雪的额上贴了“贱人”的标记。 “慕容侧妃对下人友善，值得赞颂。”淡笑地点一记头，她径自往梅花小院走去。 慕容晴雪心思沉下，楚氏得了王爷的娇纵，软硬不吃，又气势非凡。 月梅被她弄得半死，里里外外无人敢吭一声。就连一向支持月梅的老太爷，都没有声响。 然而这样也好，月梅心里头的那份恨应该更甚了。 可以好好利用。 她唇角勾起，眼波盈盈，笑得文雅之至。任谁也猜度不到，她其实是在筹谋宅斗之事。 …… 时间差不多，东方昊去了梅花小院。 楚思九坐在院廊前的藤椅上，依旧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她的马鞭。 刚才水寒冰给她演示了峨眉针的用法。 原来，上面的那个环，是用来套中指的。手指勾住，利用抖腕和手指的力量，可以做出刺、穿、挑、拨等攻击性的动作。更可以飞速地转动起来，就跟杂耍似的，“呲溜溜”地一转，真叫一个潇洒啊。 红叶山庄出品，必须精品啊。 楚思九爱不释手，玩得不亦乐乎。 春环在边上呵呵呵，“夫人，你好厉害啊，寒冰公子只给您演示了一遍，就玩得这么溜了。” 楚思九好不得意，“那是，天赋异禀嘛。” 其余几个丫鬟也过来看热闹，面上俱是新奇之色。突得，念夏急急地喊一声，“见过王爷。” 院里头的气氛立时沉寂了。 楚思九挑了挑眸子，瞟见那只帅锅，微蹙着眉，步态轻逸地走进来。 “云朵给你的？”他的声音很凉。 楚思九抿了抿唇，手指扣着环，转了几道峨眉针，悠悠淡淡地说，“春天到了，油菜花儿都开了。” 东方昊一愣，甚意思？ “美人儿也是愈发的美了哦。”楚思九垂下眸子，顺手将峨眉针塞入马鞭的柄内。 东方昊发现自己真是气不上来，浅浅地眯起眼，“阿九这是嫉妒了？” 楚思九压根不看他，牛皮哗啦啦地吹起来，“有甚好嫉妒的？靠脸吃饭，不如靠银子。君不见韶华易逝，容颜易老，只有那满屋子都装不下的银子，才是老而弥坚的财富。” 东方昊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唇角莞起，“阿九不是应该讲靠男人的么，本王的眼里只有你一个，旁的女子都该嫉妒你。” 这话，听着有那么几分顺耳。 楚思九冷哼哼地瞟他，“我这人良善，若是有人骗我，第一回我也是会信的。” 第243章 那样，他是不是就肯娶我了呢？ 东方昊无语，总归他已经聪明了，知道哪些话题是不能深入讨论的。 那就换话题。 挑了张离她近的藤椅坐下，眸光沉了一道，“阿九今日被梅允腾家的母老虎骂了，想如何还回去？” 楚思九皱起了眉头，“我不是骂回去了么。” “不够。”东方昊冷冷地哼一声。 “不够？那还能如何？”楚思九是真不懂，那女人是威武将军府的媳妇，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吧。 东方昊的眸子里俱是不屑，伸过手去，捏一记她的脸颊，“你呀，好歹做过三年肃王妃的，别人都欺上门来了，就算打杀了又如何？” 楚思九面色一僵，“她不过骂几句而已，至于喊打喊杀的么。” “她只是上来骂吗？” “那倒不是，寒冰公子说她想宰了我的。” “唔，那你为何不宰了她呢？” 楚思九被问住了，认真地想了想，垂下眸子摆出一副低姿态，“王爷，想宰我的人太多，而且一个个都活得挺好，实在不差这一个。” 东方昊倒抽了一口气，直觉这个话题也是不能深入讨论的。 他闭了嘴，默默地思忖起来。 楚思九也不搭理他，顾自玩着马鞭。 很自然的，东方昊的视线落到马鞭上，他有见识，看出马鞭的材质异乎寻常，眸子沉了些，问，“这是甚材料做的？” 楚思九也不小气，直接把马鞭递过去，“我哪里懂，反正刀枪不入便是了。” 接过马鞭，东方昊细细地看，眸子又沉了些，“红叶山庄还是有些好货的。” 楚思九嘿嘿笑，“是啊，他们视我为恩人，对我好得很呐。” 东方昊“哼”一声，也不搭话。 楚思九的脑子却很复杂，兜兜转转地想了一遍：因为拦住东方昊，没有让他推窗，成全了云豪和九公主，却得罪了十公主，落了她的圈套，挨了一顿狠板子，转个身，得了两样好兵器。 所以说，这福啊祸啊，确实是配套着来，缺一不可。 她兀自想着，东方昊问她实质性的问题。 “阿九会使马鞭么？” “不会。不过，寒冰公子答应教我招式。” “本王也可以教你。” “行啊，技多不压身。” “那明日开始，每日五更起，本王教你半个时辰鞭法。” “好啊。” …… 一个月后。 楚思九已经可以使出一手华丽的鞭法，峨眉针也是六得飞起。 云朵啧啧称奇，“如夫人，你确实有些天赋哦。一般人学得没有这么快。” 怎么可能学得慢？ 楚宝宝有苦说不出来。 明明那两只男的专业是剑，各自会使几套刀法，对于鞭法都不太熟的说。 但是架不住有比试的热情，闲着无事就研究鞭法。 东方昊教的第一招，水寒冰教她如何招架这一招。东方昊见招拆招，水寒冰再来招架一招…… 周而复始。 练得慢了，就拿冷眸子瞪她。被瞪得寒毛都竖起来，只好勤奋地练，力求让二位大神满意。 关键是，她晚上还要应付那个欲求不满的王爷呀！！！ 累得都要趴下了。 总算大神们进入了长考阶段，三五日才能想出下一招，楚思九方才轻松下来。 不过，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确实练出来了。 精力值、体力值有了明显的上涨，身体的柔韧性也加强了。再次进入后巷的练功房，练习跑酷基本功，动作质量高了好些。 女儿当自强。 她拍着胸脯跟东方昊保证，“若那母老虎再上门来骂，保证一鞭子抽得她生活不能自理。” 东方昊冷冷地笑两声。 梅允腾伤愈之后，羞愧难当。自请调派雁城边关，与父亲梅耀辉换防。 皇帝给了个批注，允其去雁城驻防，其父却不得归。 便如楚思九所言，皇帝的脑子也会转，听几句话便会气到吐血的弱鸡，哪有独挡一面的本事？在梅将军麾下训练着吧。 东方钰原本指望舅舅回来后，可以给他些助力，就这么落了空。 至于那只母老虎，被梅老将军关进祠堂抄录《女诫》《女礼》《女德》，不抄够千遍不许出来。 此为花絮。 这一个月的正题，是选秀。 楚思九虽然累，也没有错过这场全民大八卦。 秀女们都入了宫，一轮二轮的筛选着。画廊的内院里，瓜子花生蜜饯摆在桌上，两个女人欢快地议论着。 “第一轮刷了一批，前些日子有几个来街上买东西，其中有一个，眉清目秀的，长得很不错。” “那你就不懂了，第一轮是太监选。有些人不想入宫，塞钱过去，想方设法地刷下来。” “还可以这样？” “当然了，还有些人是塞钱过关，这里头的水深着呢。” “你如何知道的？” “我四岁便在业城街头逛，见过的秀女海了去了，私底下的小话听过不少。你以为人人都想入宫做嫔妃的？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换你，你肯去？” “我当然不肯，我要嫁给寒冰哥哥的。” 楚思九抿唇而笑，眼角瞥一记水寒冰。可惜啊，妾有情，郎无意，大神眉眼不动，就跟没听见似的。 只有把气叹在心里。 逮了机会，云朵偷偷地与她讲，“大哥说我助他娶到九公主有功，以忠勇侯府的嫡女燕欣怡为例，允许我拖到二十岁。也就是说，两年后，若寒冰哥哥还是不肯娶我，便要老实听话，按爹娘的意愿嫁人。” 楚思九点头，云豪搞不定妹妹，只能以退为进。 “那你真肯嫁人？”她问。 “大哥说，两年后，他不会由着我胡闹了，二哥也在爹娘那里给我做了保，我没法抵赖的。”云朵闷闷地说。 “你爹娘已经帮你看好人了，不会委屈你的。”楚思九安慰她。 “嫁不了自己喜欢的，嫁给谁都一样。”云朵无所谓地说。 楚思九很不是个滋味，她也想帮忙，可是每回想干点什么吧，被大神的冷眸子瞍两眼，心里头就虚了。 然而还是要表忠心，“放心，我会帮你的。” 云朵若有所思地瞟她，意味深长地说，“你若想帮我，就多树一些敌人，给机会让我发挥。” 楚思九朝她眨巴眼睛。 云朵好诚恳地说，“我有一种预感，迟早有一日，我会舍身救你一命。” 大哥说，如夫人救过寒冰哥哥。若舍身救了如夫人，寒冰哥哥就不再欠如夫人了，他的那条命就是我的了。 那样，他是不是就肯娶我了呢？ 这个逻辑？ 打个几分好呢？ 第244章 然后，她就别扭上了 二月底，选秀结束。 最终的裁决权在太后与皇后手中，贤妃负责监督。 狐媚眼锥子脸樱桃红唇三围激突，这些品种，在第二轮海选时，统统被撂了牌。能留下来的全是贤良淑德的……呃，大家懂的。 这就是让女人挑女人的下场。 十六名女子在东方归一面前一字排开，东方归一淡淡地扫一圈，牙齿轻轻地磨一记，真不如盲选，运气好还能蒙一两个漂亮的。 “唔，退下去吧。” 随便挥挥手，连晋封位份的兴趣都没有。 福海立在后头，能感觉到皇帝不高兴。他也是叹气，天下女人一般黑，早前的选秀，由楚贵妃把持，没见着几个漂亮的。 轮到皇后和贤妃，比楚贵妃还不如。 得，还是他操心些，出去挑几个好的吧。 不过，那种方法弄进来的女人，名不正言不顺，皇帝也就尝个鲜，没几回就被斗倒。 基本没有好下场。 这桩事情说起来也是作孽哇。 所以说，皇帝对肃王爷真是不错，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北地国的公主，位份也合适，入了宫更是能抬起头来做人，可以宠个几年的，就这么给舍了。 肃王爷还各种不待见，说不定依旧束之高阁，白瞎了皇帝的一番苦心。 …… 福海在宫里头碎碎念。 而他心心念念的北地国七公主--姬芳华，已然入城了。 还是那张妖狐脸，娇若春水初生，媚若春林初盛，直叫人一声声地叹：春风十里不如你呐。 她带了长长一溜马车的嫁妆，还有一个红绸盖顶的小马车跟在中间。 东方昊派了十二卫中的建成，带了二十名侍卫去边境迎接，又一路护送过来。再怎么讲，也是他的侧妃，该他做的事情，不会含糊。 谁都不知道，宋佑也是搭着车队一起过来的。 不过，他在业城外就离开了，带了几匹小马驹，去了松岗岭马场。 姬芳华入肃王府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八，所以，她还要在业城的府宅里呆些日子。 入城的第一日，楚思九便知道了。 然后，她就别扭上了。 看东方昊百般的不顺眼，简单讲，就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正好例假也来了，可以装死不伺候。 东方昊无奈，把姬芳华弄进府，完全就是为了解决他的性福来的。否则，这会儿还那啥啥啥的。 阿九应该理解的呀。 但是女人可以理解，也可以不讲理。心情不好，更是可以不理你，何如？ 踢一脚，“别靠得这么近。” 东方昊蹙眉，“阿九，闹甚呢？” 甩开他的手，“闹什么闹，睡觉。” 东方昊的眉头蹙得更紧，“阿九，本王只有你一个女人。” “蹭”地转过头，怒怼他，“瞎说，一个两个三个，马上就第四个了。我不痛快，你别跟我说话。” 又拿被子蒙住头。 这完全就是21世纪女人的套路么。 东方昊没见过这种阵势，这一世的女子要求温良谦恭，温柔驯良，哪会对自己的爷们使这种小性子。 其实之前的楚思九也没有这样的，就算是与他置气，也是直率爽直型的，反而是他时常闹些小别扭。 “阿九，宋佑回来了。”他只得王顾左右而言其它，说些具体的事情哄哄她。 静悄悄，完全不搭理他。 只得继续说，“之前皇后和贤妃陷害你，本王觉得她们俩可能是平日里太舒坦，闲着无聊，搞事情。” 被子悄悄地扯了些下来，露出两个乌溜溜的眼睛。 东方昊这个蔫坏的，装模作样的躺下，“既然阿九不感兴趣，那就不说了，睡觉吧。” 哪能这样？ 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平的哇。 伸出手，在被窝里行凶，捏住腰上的肉，使劲地拧一记。 “呲……阿九你谋杀亲夫！”东方昊轻吼一声。 “亲夫？你是我的夫么？” 女人不跟你讲道理起来，尤其地咬文嚼字。而且越说火越大，眼睛里头喷了火，这回你说什么她都不冒头了。 东方昊觉得自己好冤呐。 喜怒不现的高冷傲骄王爷，被楚思九折腾成了21世纪的哀愁怨夫了。 磨一记牙，他探手把楚思九捞进怀里，手指在她的腰上掐一把，算是报复。 “本王自然是你的夫。”他开启了霸道模式，直接堵嘴长吻，把楚思九搞得气喘吁吁，差点窒息身亡了都。 “阿九，你就是只白狐精，媚惑了本王。” 他认真严肃地给传言正了名。 老话重提了，楚思九也严肃认真的为自己正名，“我拿人头与您保证，上一世，我绝对不是白狐精。是人，如假包换的美女么么哒。” 东方昊发现与她胡闹比较容易蒙混过关，“上一世你也是美女？有多美？比这一世美么？” “这个啊？”楚思九蹙起眉头想起来。 上一世她是短发，有一个专用的造型师，有晚宴需求时，会给她吹个蓬蓬头，既俏皮又性感，好些男人围着她转呢。 “有没有比这一世美呢，不好说。只能讲各有风格，都是属于知性美女，很多男人喜欢的那种。” 东方昊的眸子深沉了，唇角浮了些淡淡的笑意，“唔，阿九在上一世有亲夫么？” 楚思九轻叹一声，“没来得及啊。” 如此算来，两世都是空，活到最后，连个亲夫都没捞着。 也不会有自己的小孩。 神情黯淡下来。 垂下头，窝入东方昊的怀里。抽一记鼻子，那股子好闻的沉香萦绕于鼻息，她觉得伤感，真的舍不得他呀。 “王爷，人与人相见相识相爱相守，每一步都是缘份。这一世有这一世的缘份，下一世有下一世的缘份。再生石前的相见，也有可能是永世的相忘。无论如何，你我总算相依相偎地快活过。” 东方昊的眸子凝住了，“阿九，你为甚讲这些话。” 楚思九笑一笑，“知音体懂吗？就是讲一些大道理，宽慰自己，在精神上取得胜利。” 东方昊哪肯接受这些大道理，再一次霸道地吻住她，舌尖吮舔，唇瓣纠缠。身体紧紧地缠着，有一种想要将她就此融入怀中的感觉。 “阿九，别跟我说这些伤心的话。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咱们可以相守一辈子的。” 他目光凝凝，郑重地许下诺言。 楚思九笑着拥住他，气息轻缓，“好。” 这一刻，他们彼此都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永远在一起。 第245章 志向，也是没得说的 东方昊在楚思九这里说了一半的事情。 第二日，便见了真章。 姬芳华从北地国带来一位与她同一款型的妖媚型美女--姬常艾。 眼眸狭长，唇厚鼻高，身形凹凸有致，从那顶红绸盖顶的小马车上下来时，惊翻了好几只路人。 狐狸精呐。 按着出生的月份推算，姬常艾与皇后的品种相同，乃赤狐精也。（这些别有用心滴坏银，皇后尴尬了哦。） 她是北地国某皇族某小妾生的，勉强可以算郡主。是宋佑打听来打听去，好不容易地从北地国皇亲贵族的后院里头找来的。 这就是东方昊给他派的……一言难尽的任务。 得了东方昊的关照，宋佑没有与九公主打照面，也没有麻烦姬瀚浩。他自己在北地国有些势力，随便找个人给皇帝递话，便讨到了国书。 在北地国的风俗里，小妾生的女儿不值钱，能够攀上大余国的皇帝，相当于前世美剧里的废柴逆袭。 那某皇族便如天上掉馅饼一般，高兴地将姬常艾领出来，一番教导之后，由着宋佑将她带入姬芳华的车队。 姬常艾与姬芳华有几分相象，却各有千秋。 宋佑在挑人的时候，也是留了情面的，其中有一个与姬芳华特别象的，他不敢要。 父子俩的女人长得太象，想想就膈应。 但是东方昊是让他照着姬芳华的样子挑。宋佑猜测，东方昊是想用这个办法冷落姬芳华。 宋佑是只小风流的公子，对美女有恻隐之心，挑了个同款型，却没有那么象的姬常艾回来。 姬芳华的脑子不复杂，没有看出这中间的猫腻。 她的那颗小芳心呐，扑通扑通，全都是东方昊。 虽然远在北地国，她也有听说如夫人楚思九乃白狐精转世，练有媚功，妖惑了肃王爷。 所以，她又央着北地皇后，给她请了宫里的嬷嬷，认真钻研房中术。 那话咋说的，嘿嘿嘿，技多不压身。 她对自己有信心，又下了大决心，扑倒东方昊，睡服他！ 这志向，也是没得说的。 姬常艾与她有些亲戚关系，知道她是去皇宫争宠的，姬芳华见她虽然长得够劲，却有些不着调的天真。 宫里头只有一块老肉，那么多女人扑，不练些真功夫哪里行？ 看在都是北地国女儿的份上，做个顺水人情，指点一二吧。 时间太急，好些事情来不及讲，姬常艾的家人只给了她几本春宫图，也没个指导的，她又懂又不懂地随便看了几眼。 被姬芳华一敲打，重新比着图看，那境界，完全不同了哇。 总之让老皇帝东方归一得了福利。 …… 送姬常艾入宫，没有花多少力气。 凭了北地国的国书，姬常艾顺利地见到了皇帝。这妞儿就是按着东方归一的喜好选的，东方归一当即就有了冲动。 当晚便嘿嘿嘿~~ 第二日晋为懿嫔。 把位份提得足够高，宫里的那两个升到高段的女人，才没法下手。 东方归一已经五十三，性福生活也就这几年了。姬常艾体态婀娜，柔弱无骨，加上姬芳华的指点……啧啧，谁用谁知道。 皇帝且珍惜着呢。 于是乎，皇宫里有了一只倾世妖精，妖媚惑主。 日后再讲妖狐转世，姬常艾首当其冲，楚思九只能次之。 有人扛了雷，又让皇后与贤妃咬牙切齿地把注意力投注到宫斗的伟大事业中，这一打二中，也算是妙着了。 …… 宫里头是一出，肃王府是另一出。 姬芳华终于入府了。 说来也巧，前三个侧妃入府，楚思九要么昏睡，要么不在王府，没有见过真实的阵仗。 这一回，她是亲眼见到了。 主院扎了红绸，嫁妆一担担地抬进来，鞭炮声不绝于耳。 她默默地坐于偏房的工作间里，蹙眉思考。 这种事情对于这一世的人来讲，都是稀松平常，便如水寒冰、云朵，知道今日肃王府会迎进新的侧妃，也没有想过要安慰她几句。 可能也是她过于坚强，那二位不知道从何讲起，干脆就闭嘴鸟。 肃王府后院已经有三个侧妃了，再加一个，有甚了不起？！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更何况是大余国的王爷。 送到门前，见到这里与往常不一般的热闹喜气。 水寒冰倒是拿他的冷眸子撩过她：这会儿城门还开着，私奔来得及，走么？ 见她没反应，也就罢了。 “明日老时间。”凉飕飕地说了句。 “对对，明日老时间。”云朵笑眯眯地跟上。 楚思九面色正常，冲她们挥一挥手，坦荡荡地进去了。 府里头开了宴席，院里院外都摆满了。 客人们还没来。 汪兴一直算着时间，不时地勾着头看院门。 见到楚思九进，连忙跑过去，“如夫人，您回来了。王爷让您回梅花小院呆着，晚些他会来找您。” 梅思九蹙了蹙眉，“知道了。” 转过身子往自家的院子走去。 汪兴看出她不爽意，心里头也是叹息。 如夫人还是头一回见王爷纳侧妃，心中不快也属正常。其实王爷也不高兴，面色如平时一般的冷沉无异，气息里更无半分喜色。 反而李婉、韩明珠、慕容晴雪都是笑吟吟，看不出半丝难色。 妒，是七出之一。 若是被人抓了辫子，是可以休出府去的。 …… 楚思九直接去了偏房的工作间。 梅花小院离主院太近了，鞭炮爆竹的声音时时传过来，还有好些莫名的喧嚣。楚思九也谈不上难过，只是觉得心里好烦。 汪兴偷偷地过来打探，“如夫人在偏房，一直没出来吗？” 梅云轻声地说，“是啊，晚膳都没用，只是让我们不要过去烦她。” 汪兴搓着手，为难地说，“王爷在招待宾客，会晚过来，你们端些点心过去，好歹让如夫人吃一些。” “王爷今晚还会过来？”梅云挑起了眉毛，很是诧异。 “自然会来，姬侧妃与那三个有甚分别。”汪兴淡瞟她一眼，小声地说，“王爷心里只有如夫人，旁的女人他根本看不上。” “哦哦。”梅云连连点头。 “我先回去了，你们看着点。”汪兴不放心地叮嘱她。 “汪管家，月梅……她伤得重么？”梅云想起这桩要紧事，赶紧地问一问。 汪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月梅短期内不会回来，得养个一年半载呢。” 梅云松一口气，“总算可以过安生日子了。” 汪兴无奈地摇摇头，“她啊，日后也不会消停。” 梅云也是叹气，“真是何苦来哉。” 第246章 好歹，给个上场机会 也没有很晚，东方昊匆匆地来了梅花小院。 春环得了梅云的吩咐，一直在院里头候着。 见他进来，连忙上前汇报，“王爷，如夫人还在偏房，晚膳没有吃，方才送了点心进去。” 东方昊面色不变，径自往偏房走去。 刚刚走到门前，便闻到里面有一股墨香，没意外，她应该在写字静心。 推开门，果然。 这一回，她写得是苏轼的《水调歌头》。 洋洋洒洒好大一篇：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有词必有画，轻巧的勾勒几笔。 明月当空，宫宇飞檐间，一道婀娜的身影，飘渺中，带了若即若离。 “李白？”东方昊若有所思。 “不是，这是苏轼所作。”楚思九浅浅地勾起唇。 “苏轼是李白的酒友，二人时常一起饮酒，这篇是他的酒后之作，我也是偶然得之。” 东方昊自然不信，此等文采，一人足以震古烁今，哪有可能一个两个的都让她在街头捡着。 楚思九知道他不相信，那就换一个角度忽悠吧。 “其实，李白与苏轼都是我父亲网罗来的谋士，住在楚府的后院。还有好几个，以这二人的文采为最。他们的出身都不高，在我父亲的手下做事，已经知足。平时也会教教我们诗文，我不喜写，但是会背。” 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以楚家的权势威望，招揽些顶级文人是可能的。 “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这我哪里知道，谁会关心酸秀才的下落。” 有本事你就去查吧。 东方昊不再言语，细细地又看了一遍，意犹未尽，“我很喜欢，这幅字画裱好了送给我。” 楚思九对他不爽着呢，哪肯轻易如了他的愿。 “这幅我要挂起来。” 东方昊知道她闹别扭，只手搂过她，“本王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落落的，陪我用些小食如何？” 楚思九冷冷瞟他，“秀色可餐，你还会饿？” 东方昊在她的鼻间轻轻地吻一下，“阿九确实养眼，但是本王也确实会饿。” 楚思九心里头叹一声，事情都是明面上摆着，一来一去都有迹可寻。 府里头的四个侧妃，全是皇帝拿她的命，逼东方昊弄进府的。她再去怪他，也是没有道理。 现在他急吼吼地跑来哄她，继续“作”下去，要变成无聊了。 “我想吃面，您想吃什么？” 东方昊如释重负，揽紧她的腰，“阿九吃面，本王也吃面。” 那就吃吧。 三月份的晚上，吹过来的风还是有些冷的。楚思九非要玩情趣，让丫鬟们在回廊挂了一排红灯笼。 小院里头，也是远近疏淡地点缀，看着煞是漂亮。 廊下搭出藤椅桌子。 一人面前放一碗热腾腾的酱香肉沫手擀面，既暖胃又美味。 楚思九是真的饿了，吃得欢快。 东方昊慢悠悠的吃，清隽的眸子一下下地瞟着她，心里头浮着好些复杂的情绪。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摸到了楚思九的心思。现在的她，实际还是在贯彻之前与他讲的话，快活一日便一日。 若正妃入门，她必反起。 所以，燕欣怡的事情，要赶紧处理了。 东方昊是王爷，脑子里想得都是高大上的问题。 比如姬芳华这种小角色，他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觉得这只北地公主能闹出什么花来。 纳入府中，管吃管穿管住就OK，其余的么，就自己想办法适应吧。 然而女人是人，是有智商有脾气的生物。 新婚夜，独守空房的女人，在肃王府里已经有了三只，纵然再有不甘，也都安静本份地咬牙忍过去了。 轮到这一只，爆发了。 主要是追求不同。 姬芳华是报着睡服东方昊的愿景来的，结果新婚当日，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她从北地过来，在业城人生地不熟，不若前三只侧妃耳聪目明，有把握全局的情报往来。 当然，她也有带四个宫女过来伺侯，“出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是，公主。” 那四只分批出动，四处侦察。其中有两只，听到了小丫鬟们聊八卦。 “我看到王爷去梅花小院了呢。” “唔，我也看到了。” “那？王爷不去姬侧妃那里么？” “当然不会去，你啥时候见过王爷去侧妃小院的？” “对啊，谁不知道王爷独宠如夫人的。原本以为北地国的公主会有不同的待遇，结果还不是一样。” “连倾城绝色的慕容侧妃都近不了王爷的身，姬侧妃又算什么。” …… 回来后，宫女们照着原样说了一遍。 五雷轰顶。 姬芳华的面色有些龟裂，便如一个武林高手，刚刚打通任督二脉，打算去擂台上拿个冠军。结果还没轮到上场，便OUT了。 这不公平呀。 好歹给个上场机会。 “公主，我听那些丫鬟们的意思，另外三位侧妃的新婚夜，也没见着王爷。”宫女吭哧着宽慰她。 姬芳华抿紧了唇，狭长的眸子浅浅眯起，“王爷去了梅花小院？如夫人就住在那里？” “是的，公主。” “你们哪个认识梅花小院？” 宫女们面面相觑，公主这是要闹哪一般？ “奴婢认得。”粉红衫的宫女讪讪地站了出来。 “你带路，我想过去看看。”她大无畏地仰起头，若新婚夜都见不着王爷，日后就更不必说了。 她不怕，宫女们怕，战战颤颤地围了一圈，挨个儿地劝她。 “公主，大余国重视妇德礼教，以夫为天。王爷想如何便如何，您不能自作主张。” “前面三位侧妃的家世都很贵重，她们都忍了，您也得忍啊。” “三皇子说肃王爷很厉害，若是惹恼了他，您会吃亏的。” “公主，咱们从北地国过来，在这里没什么势力。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叽叽喳喳地，说得姬芳华头都痛了。 “都给我闭嘴。”她轻吼一声。 屋里立时安静了。 姬芳华是只耿直妞，不怂。 遇事更是积极主动，自己的命运要自己争取。今日就算激怒东方昊，被他一刀给宰了，也是死个明白。 阖一记眼，又深深地吸一口气。 站起身来，“走吧。” 第247章 眸中，勾了媚，脉脉地看过去 姬芳华住在落霞院。 看名便知其方位，在肃王府的西面，离主院的距离步行一刻钟。 领了四个宫女，她光明磊落地出了门，直奔梅花小院而去。 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瞬时传遍了肃王府。 李婉惊喜交加，终于有人揭杆起义了，果断要去声援，外加看热闹。韩明珠也是一样的心思，报信的丫鬟在路中间碰上，省了一半的时间。 慕容晴雪一直都在云霞轩的二楼，悄然地看向梅花小院的方向。那里红光萦绕，甚有意味。 消息传来，她淡淡一笑，到底是北地国来的女人，妖媚有余，内涵不足。 “让蜜柔过去看看。” “是，慕容侧妃。” 明知道会失败，何必过去自取其辱。 主院内，汪兴累了一日，刚刚有了些闲功夫，想坐下休息一会儿。 “汪管家，姬侧妃往梅花小院的方向去了。”有小厮来报。 “啊？”汪兴来不及细想，手忙脚乱地跳将起来，施展轻功奔了出去。 还算及时，在梅花小院前的路边拦住了她们。 “姬侧妃，请留步。” 他轻声地喊，生怕惊动屋里的东方昊。 姬芳华穿了一身新娘的红装，粉腮嫩唇，气质慵懒淡然，“汪管家有话说吗？” 汪兴几步上去，行一个礼，“姬侧妃，没有王爷的允许，主院与梅花小院都是不能入内的。” 姬芳华淡淡地笑，“今日是本公主的大婚之日，夫君却不在，本公主过来寻人，也有错？” 汪兴愣一瞬，还可以这样的？ “姬侧妃，北地国是什么样的规矩，小的不懂。但是在大余国，您这样……不太合礼数的哦。” “礼数？大婚之日，把新娘子扔在房中，就合礼数？”姬芳华不打算理会汪兴，转回身继续往梅花小院去。 “姬侧妃，王爷会发怒的。”汪兴无奈，只有挥一挥手。 立时，鸣沙带了几个侍卫拦在姬芳华前面。 “姬侧妃，请回自己的小院。”鸣沙很客气，心里头却是神烦，这女人脑子进水了？居然敢跟王爷较劲。 姬芳华真不是个怂货，眉头一紧，“你要拦我？” 鸣沙恭敬地行一礼，“王爷有令，未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若我非要进去呢？” “在下负责守门，您……进不去。”鸣沙实话实说。 宫女们害怕了，这些男人个个身形魁梧，面色黑沉，激怒了他们，会不会拨刀砍人啊？ “公主，咱们回去吧。”有胆子小的，开始劝退了。 “闭嘴。” 都到这个份上了，姬芳华哪里还肯罢休。不让进是吧，好，那就练一记绝活给你们看。 “王爷，我是姬芳华，请求见您。” 声音清亮之极，带着极强的穿透力，落入了梅花小院。 楚思九“哧溜哧溜”地吃面，正欢着呢。 听到这一声，愣了一瞬。 不过，她的反应也是出乎东方昊的意料，“王爷，您这位新纳进门的侧妃，是唱戏的吧。这把嗓门，绝对是练过的。” 东方昊面色黑沉沉，筷子往桌上一扔，“我出去看看。” 楚思九不在意，笑一笑，继续闷头吃面。 惹上了这只冷阎王，姬芳华小姐，就算你上辈子是只真狐狸，这会儿都完蛋鸟。 …… 梅花小院前，一众人等，都被这一嗓子喊得蒙圈了。 尤其是汪兴，这这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李婉和韩明珠原本打算过来看热闹，外加声援，也被这一嗓子喊蒙了。这个热闹看不了，李婉当机立断，二人折转身子回去了。 东方昊缓缓走出来，面色沉寂，沉不见底的眸子里，闪着幽幽的寒光。 鸣沙知道，这位爷已经怒极了。 “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恕罪。”他单膝跪下，感觉很是无辜。侍卫们跟着跪下。 姬芳华不知道厉害，直勾勾地盯着东方昊，眸中俱是惊艳。 王爷的面孔虽然冷肃，但是那份雍容华贵与风华绝代，在她见过的众多的男人中拨了头筹。 能够做他的侧妃，上一世等积多少福啊。 “王爷，今日是妾身的大婚之日，您如何，如何能让妾身独守空房呢？”声音娇滴滴。 身姿么。 嘿嘿，她在北地的闺房里摆了一面大铜镜，知道如何才能摆出一个销魂的姿式。 眸中更是勾了媚，脉脉地看过去。 汪兴在后面直摇头，这侧妃呐，果真把自己当狐狸精了。 “鸣沙，把姬侧妃护送回自己的小院。再派两组侍卫围住梅花小院，再有人不听劝，随意发出声响，杀无赦。” 声音冷得刺骨，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霸道劲儿。 姬芳华却不害怕，反而觉得他威武俊气得不要不要，声音发着颤，“王爷，您不与我一起去吗？妾身一定会让您……不虚此行。” 她没有往下说，只是拿那双媚惑诱人的眸子撩着他。 好歹是个侧妃，这大庭广众之下，讲这些……合适么？ 汪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朝鸣沙使了个眼色：还不过来带走。 鸣沙没反应，他傻了。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想要扑王爷的女人。彪悍如当年的韩明珠，也不过抛几个媚眼而已。 而这位北地国的公主……竟然敢，当众说这种露骨的话。 太拼了。 东方昊的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心里头却起了警惕，这公主胆子太大，今日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他日也敢去阿九面前卖弄。 要给点颜色瞧瞧。 “本王的侧妃，理应躬谨谦礼，温驯顺和。姬侧妃言语无当，行为不妥，念其首日入府，施以小罚让其长些记忆。汪兴，将同行四名宫女各仗十记大板，以儆效尤。” 袖子一拂，他走了。 外面却是兵荒马乱。 “公主，救命啊。” “王爷，您罚我，不要罚我的宫女。” “姬侧妃，请。” “公主，救我啊，啊……” “嬷嬷，把侧妃请回自己的小院。” “不要碰我，哎呀，不要碰我。” …… 半刻钟后，终于平息了声响。 楚思九在里头听得有趣，侧过脸去开玩笑。 “王爷，您还真是只香饽饽，还有女人赶过来抢您。阵势搞得这么大，我狠不好意思啊，您是知道的，我这人吧，最不喜欢与人抢，尤其是男人。吃又吃不来，用又用不上，抢来干嘛呢。” 东方昊眯起眼，“用不上？” 楚思九一听坏事了，埋下头去喝面汤，“唔，这面还有这汤，真不错。” 第248章 剪了，琵琶的弦 这一晚，肃王府里的人，基本都未入眠。 姬芳华气疯了，回到院里乱砸了一会儿东西。 汪兴算是留了情面，那四个宫女的十板子，扬得高，打得却轻，只是有些瘀伤，躺几日便好了。 将她们送回落霞院，他还好心劝了一句，“姬侧妃，王府里头王爷说了算，您就消停些吧。” 姬芳华知道他是好意，“唔。” 她的心里很混乱，许久以来搭筑好的梦想楼阁，轰然倒塌，一时之间，还没有理出思路。 汪兴走后，她一个人坐在小院里思考人生。 王爷不肯睡她，是她的媚功还不够，至少比不上如夫人。 可是王爷还没近过她的身，怎么就知道她的媚功不如人呢？ 兴许，把男人弄上床，也是媚功的一个部分？ 王爷也是见过她的，纵使她摆出各种姿式，抛去媚眼，甚至以言激之，他都不为所动。 所以，还是自己没本事，怪不得别人。 姬芳华爽直，做事冲动。 但是她有一点与楚思九很象，就是讲道理。 只是她讲的道理，只能从她的逻辑往下推理。 王爷已经被楚氏迷得五迷三道，找不着北。甚至，除了她这一个女人，哪个女人都不睡。 楚氏占了先行的机遇，让王爷迷上了她，所以她要更加努力。 要进一步地提高自身修养，研究新的技术与战术。 王爷这般俊美，想要媚惑他的女人一定很多。 月亮朗朗如玉，高高地悬于半空，而星辰围之。 王爷便是那朗月，那些星辰便是觊觎他的女人，她是其中之一。虽然她好努力地从遥远的北地，来到他的身边。却被他身边的一颗光灿耀目的星星掩得失了光彩。 诶。 姬芳华有满腔的郁气发不出来，好难受。 不得不说，她的思绪好复杂，好紊乱，好没有……头绪。 夜儿静，风儿轻，她取出琵琶，弹之。 骤然间，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肃王府上空时而情切切以惊魂，时而意绵绵而动魄。时而风瑟瑟兮欲雨，时而云漠漠兮生烟…… 梅花小院离落霞院有些距离，琵琶声借着风声隐隐传过来。 东方昊正在闹腾楚思九，卧房内只听得重重地喘气声。两下里忙得很，完全没有听到。 激情过后，二人渐渐平息下来。 然鹅。 便听到了。 楚思九笑得不行，把头窝入东方昊的怀里，全身发着抖。 “王爷，我喜欢姬芳华。” 这女人太有趣了，新婚夜出来找郎君，不让进门，便在外面喊一嗓子，现在干脆在院里弹琵琶。 这股子不管不顾，又干脆利落的劲头，摆到前世，就叫作个性。 “你喜欢她甚？” “有个性。” “恩？” “凡事都有属于她自己的态度，有她存在的标记。” “阿九喜欢……个性？” “是啊。虽然这种人比较容易遭受打击，但是很有光彩。”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她，突地沉起嗓子，“来人。” “王爷。”立时有小厮过来。 “让鸣沙过去落霞院，把琵琶的弦给剪了。” “是。” 半刻钟后，琵琶声音停歇了，肃王府重新归了平静。 …… 姬芳华这一通闹，第二日就传遍了业城。 茶馆酒肆议论纷纷。 “到底是北地国来的，虽然贵为公主，也这么不讲究。” “对啊，难怪肃王爷不要她，在咱们大余国，哪怕妓院的女人，也不会这么上赶子的抢男人。” “听说她长得狐媚，整个人都透着股子骚味，你们说，会不会她其实就是一只狐精？” “哎哟，那可不得了，得亏肃王爷不要她，否则元神都要被吸走的呀。” “你们可真会猜，北地国与咱们大余国是同一个祖宗，咱们皇后也是姓姬，别乱说了。” “那倒是，不过，皇后前世是九尾神狐。哎，我听说皇上新封的懿嫔，是北地国的郡主。你们说北地国是不是盛产狐狸精啊。” “这个可能性是有的。” …… 因着姬芳华而起的这番推导性议论，对新入宫的姬常艾非常不利，对皇后也不利，睿王东方铭更是间接地受了打击。 贤妃梅歆瑶得意之极，在宫里头推波助澜。 搞得皇帝东方归一也犯起了嘀咕。 “福海，你说懿嫔会不会也是狐狸精变的？” 这个“也”字，说明他首先认可了姬芳华是狐狸精变的。 福海也是这个世道的人，传闻听得多了，心里头也是膈应。 舔一舔唇，小心翼翼地说，“皇上，这种事情吧，也没法验证。只能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您身体金贵，要不？先悠着点？” 最近皇帝每日都宿在懿嫔宫里，确实有点被迷惑的感觉。 东方归一也是这么想，“唔，就这么办吧。” 姬常艾，就这么失宠了。 不过，她肚子争气，半个月后，太医传出喜讯，懿妃有孕了。 大难题就此摆上了桌。 若姬常艾真的是狐狸精，这孩子能要吗？ 这可不是简单的睡与不睡的问题，而是关系到皇家子嗣的大问题。 东方归一有脑子，智商在线，立时责令彻查传言的来源。 一二三四五的好一通分析，起因在于他五儿子不想睡姬芳华，那女人任性--夜半弹琵琶开始的。 至于狐狸精的说法，完全是坊间的传言。而产生这个联想的根子么，还是在皇后。当初她和贤妃想要陷害楚思九，杜撰了白狐精转世的故事，之后便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皇后在搬那块石头的时候，肯定不知道，最后会砸中自己的脚。 皇帝哑然失笑，传下命令。 “懿妃有孕，入椒房宫静养，由皇后看护。” 福海去椒房宫传旨时，偷偷地与皇后说，“宫中纷传，懿妃乃狐狸精所变，皇上也是疑虑，专门请教了法师。答曰，若懿妃真是狐狸精所变，生产之日必会现形，孩儿亦会难产。所以，请皇后小心看着。” 事关北地国女子的声誉，尤其是她这个挂着九尾神狐名号的皇后。 姬莫婧面色端正，严肃地说，“北地国与大余国同枝共生，两国之间通婚甚多，关于狐狸精的说法，俱是妖言惑众。福公公放心，本宫一定会小心看护懿妃，生一个健康的皇儿。” “劳皇后费心了。”福海鞠躬退去。 皇帝也是绝的，如此一来，懿妃与她肚里的孩子可以保住了。 对于传言的源头，他也有派福海出去平息。 肃王府。 主院厅堂。 福海眼眉为难，不知如何开口。 东方昊猜出他的来意，一句话便打发了他，“福公公，回去转告父皇，他不怕，儿子怕。” 就此判了姬芳华冷板凳的命运。 福海把话带回去。 东方昊只有叹息，“可惜了。” 儿子啊，你知道自己错过了甚么？这个中的滋味，谁尝谁知道哇。 第249章 开心，见过林梓陌了？ 姬芳华闹出来的这场风波，在会试季的业城来讲，只能算是小花絮。 至少在楚思九这里，完全没有排上号。 她忙得很呐。 教导小徒弟，记录、整理情报，设计珠饰，练功（鞭法、跑酷基本功），撮合云朵与水寒冰，应酬东方昊，满足他的需求…… 还有随机产生的府斗事件，更有她的报复大计。 府斗属于生活日常，暂时略过。 关于报复这件事情么，哼哼，在楚思九脑子里，便是革命的弦儿，从来没有松过。 皇帝太强大，她依旧捏着慕容府。 业城这里已经干过一票了。 她让镖局的人往外围扩展。反正九娘的生意也是到处都有，往任何城市送东西，都是极其正常的货物往来。 半月后，慕容府柳城的货物又被劫了一回。 食物类的，解开来抛洒于农田，任由村民捡去。贵重的物什，直接沉河不商量。 有专门的痕迹破坏组，查不到谁干的。 别人劫货是为财，这伙人的行为象是捣乱恶作剧。 慕容老太爷原本就有晕眩之症，吃了药，终于可以起床了，消息传来，又是暴跳如雷。 自从东方昊出来立府，培植了自己势力，气盛以来，慕容家一直顺风顺水，长门嫡子慕容云浩更是坐上了丞相的位置。 去年，慕容家族的小孩很争气，全国各地中举的超过八十个，加上东方昊江南封地的三十几个，纵然比不上韩李两家，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丰收年，理应举杯庆贺。 却因这两趟被劫的货，搞坏了心情。 “去，把昊儿叫来。”他气咻咻地喊。 心底有个声音，这也是个机会，倒是要看看那个臭小子来不来。 快半年了，明面上，东方昊一直对慕容府不闻不问。 柳城被劫之事，他派海清出去查探，飞鸽传书回来的消息，手法与上一回相同，是同一拨人干的。 他也是纳闷，坐在书房思忖着。 “王爷，崔管家过来带话，老太爷让您过去一趟。”汪兴进来汇报。 “唔。”他未置可否。 “崔管家说，老太爷犯了一回晕眩症，整个人都憔悴了，状态不如以往了。”汪兴懂得人情世故，该传的话要传，日后才好相见。 东方昊蹙了蹙眉，手指在桌上敲了两记，“传话过去，柳城的事情还在查，过几日上门。” “是，王爷。”汪兴退了下去。 总算王爷松了口，崔文挺高兴地回去了。 老太爷听了回答，抿了抿唇，傲骄地说，“我自己带大的外孙，还能为了个女人一辈子不理我？哼。” 不过么，他还是闹心，东方昊至今没有碰过慕容晴雪，如何生得出世子呢？ 从长计议吧。 总得来讲，是楚氏这只白狐精，妖媚了他的好外孙。 寻到机会，还是得弄死她，以绝后患。 …… 老太爷想得美，到底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水寒冰知道楚思九在折腾什么，按他顶级杀手的眼光看，太绕，不如一剑毙命来得干脆。 “铁勇呢？你为甚一直留着他。” “对啊，那个做毒烧饼的，怎么还活着？”云朵与他们呆得时间久了，知道了好些内情。 楚思九抿一记唇，哼哼着说，“东方昊很聪明，若是铁勇有事，他一准猜到我这里。而且，铁勇与我无冤无仇，他不过是听主子命令做事而已。不如找准目标，软刀子磨人，弄不死他，也要让他不得安宁。” 姐姐有钱，养一班人，就是给你们添堵的。 云朵不知道那个镖局是她养着的，还以为是她花钱请人做的。 “如夫人，你仇人辣么多，列出来，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一个个摸过去。”她眼眸子乌溜溜，饶有兴味地建言。 “那是当然，趁着会试乱糟糟，先去李家摸一把。”楚思九冷冷地笑起。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研究收来的消息，李家目前有一个大空子可以摸。 水寒冰闷声不响地看她。 四岁时，她便懂得上街救助穷人。现在，无论她做出何种惊天动地之事，他都不会奇怪。 正说着，米索图进来了。 他是刘文成高价请来的画工，个头不高，长相、出身俱是平常，从小跟着师傅学裱画，在字画行业钻研了二十几年。 眼光好，也能写出一手好字。 “如夫人，林公子又过来了，您要见吗？”他恭敬地说。 “林公子？”楚思九贵人多忘事，眸底闪过一瞬狐疑。 云朵却是个记性好的，眸子亮莹莹，“林梓陌，就是前些日子拿《归雁图》过来卖的公子。” “对的，云朵小姐。”米索图笑吟吟地答。 楚思九拍一记额头，眉梢高高挑起，“瞧我这记性，林公子是渭北乡试的解元（第一名），会试状元的热门人选。难得他的字画亦是一流，咱们开画廊的，趁他还未成名前，把他签下来，独家经营才好。” 米索图呵呵地笑，“对啊。” 他对楚思九也是服气，任何事情，从她口中出来，便是那么新鲜有趣又实用。 云朵已经按捺不住了，扯了楚思九的袖子，轻声说，“走，咱们去看看，他长得如何？” 古代的主流价值观，便是美女爱才子。万一这个才子长得又是风流倜傥，那更是不得了。 最有代表性的，便是十公主东方芸，虽然自己的学习不咋的，却极其爱慕才子周启南，当然最后没成。 楚思九也是兴致高涨，听说林梓陌长得好看，个头也高，知书达理，又温文尔雅。 妹子约起看男子，走起~~~ 这两人都忘了身后的寒冰大神，环臂而立，眸子冷森森，好不服气地看着她们。 …… 消息传得很快。 晚膳时间，梅花小院，膳堂。 “王爷，今日的鲜笋不错，您多吃点。”楚思九心情不错，乐滋滋地帮他夹一筷子。 东方昊状似无意地瞥她一眼，缓悠悠地问，“这么开心？见过林梓陌了？” 哟，这耳聪目明的。 “王爷消息很灵通啊。” 楚思九嘿嘿哒，一边给自己舀一碗鲜汤，“对啊，见过林梓陌了，与他签了合约呢。五年内，他的书画作品，都会拿来画廊售卖，便如千叶青一般，印象画廊独家代理哦。” “你下手倒快。”东方昊淡定地看她。 第250章 血海，深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那是，再怎么讲，我也是千叶青的弟子，眼光毒着呢。” 楚思九摇头摆尾，甚是得意，“林梓陌画风细腻，笔力入木三分，有机会成为书画大家哦。” “他是今年会试状元的热门人选。”东方昊做了个补充。 “对啊，知道他是大才子，所以我才会早早地签下他。等他中了状元，就给他开画展，争取赚一大票。”楚思九笑得灿烂。 “阿九很会做生意。”东方昊淡淡地夸她一句。 “那是绝对滴。”楚思九来了劲，原本想好了不与东方昊分享的内容也脱口而出了，“您见过林梓陌么？” 眼睛亮闪闪，写满了内容。 “见过。”东方昊远远的瞄过一眼，不是太清楚。 几乎是本能的，他的眸子眯起来，微微有些闪神儿，“阿九觉得他长得俊美？” “对啊，俊美之极哇，当然，超过您和寒冰公子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与你们的风格不同，面色温润如美玉，眸子温和如暖阳，与他打上照面，立时便有如沐春风的感觉。”楚思九面色生辉，可尽地描绘着。 这话，王爷不爱听。 然而他面色不变，还浅浅地笑一声，“阿九喜欢这样的男子？” 这话的诱导性太明确了，楚思九当然能悟出他的意思，考虑到后半夜会发生的事情，她立时低调了。 垂下头，喝一口汤。 轻声道，“我只喜欢王爷这样的男子。” 她快要被自己怂哭了，对面的王爷却是兴致盎然，挑着眉毛，意味深长地又问了一遍，“真的？” 楚思九点头，“真的，比珍珠还真。” 东方昊满意了，指了指鱼汤，“帮我舀一碗。” 行行，你大爷。 因为林梓陌的缘故，接下的话题都围绕着会试。 楚思九自然见过赶考的举子，稍带手的，还帮过几个落魄没银子住宿的。但是因为那会儿她对政治没兴趣，没太关心中间的那些个猫腻。 今年不同。 “王爷，会试会有舞弊现象么？”她问。 “自然有。”东方昊蹙着眉头，慢悠悠地说，“会试是中央一级，上下严格，舞弊现象会少。但是在乡试一级，就不太好控制。比如这一回的八百多举子中，会有超过五十个是利用各级关系，舞弊过关的。” “你们都知道啊。”楚思九乍舌。 “知道又如何，国家这么大，只要范围不大，也是可以接受的。更何况，这些没有真才实学的，在会试这一级就会被涮下。”东方昊是按着储君的方式来教育的，懂得治国之道。 “哦。” 楚思九明白了，只要不是大范围的腐败舞弊，统治阶级的态度是：民不举，官不究。 “阿九如何对这个感兴趣？”东方昊喝着汤，慢悠悠地看她。 楚思九嘿嘿两声，“我是开画廊的么，最近多了好些人过来卖画，都是来赶考的举子，卖画贴补生活的。见得多了么，就听了些闲话。” 其实新烟翠那里也有财大气粗的举子，传回来的消息，好多都与舞弊有关。 东方昊的眸子深邃了，幽幽地挑着她，“阿九还想说什么？” 楚思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您都说了，超过五十个是舞弊过关的，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东方昊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地说，“阿九可以当个闲话，说给本王听听。” 果然是皇帝候选人，关心国家大事。 然而楚思九傲骄了，拿筷子点点点，“王爷有这么多的探子，还需要我来讲？” “不懂礼数。”东方昊黑起了脸，破天荒地教育了她一句，“怎么可以拿筷子点着本王。” 话是对的，结果么，楚思九没有情绪与他交流了。 哼，食不言。 东方昊自然有办法对付她，后半夜，一通强攻之后，楚思九老老实实地交待了她所听到的闲言。 “李家嫡二门的嫡子李延亮，乃不学无术之徒，从县试、乡试一路顺利，已经考中举人，获得会试资格。” “听人讲，他是枪替过关。” “而且，这一回，他本人都没过来，直接就是枪替过来参加会试。” 这个情况东方昊没有掌握，手指在她的身上点点点，“阿九的消息真是灵通啊，这种事情即便是李家也是高度保密的。” 楚思九被他弄得软绵绵，有气无力着呢。 “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声音轻飘飘。 东方昊的唇角轻轻莞起，“这个李延亮，是六皇弟的小舅子哦。” “有这种小舅子，东方钰也够苦了。”楚思九挽住他的腰，把头窝入他的怀里。 难过得不得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原本，他也有小舅子，她的弟弟思睿，乖巧懂事又听话，读书很多，也明事理，绝对不会拖他的后腿。 小小年纪就赴了刑场，烟消云散了都。 情绪压抑却又冲破了胸膛，她的眼泪终于落下了，湿湿的，沾满了衣襟。 东方昊很敏感，立时察觉出来。 急急地托起她的头，看到满面的泪水。 眸子抽紧了，“阿九，你怎么了？” 楚思九无力地摇头，又嚎啕地哭起来，“我弟弟思睿，他才十二岁，那日，他一定怕死了……” 东方昊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阿九的心里，一直装着她的家人。 那是一道血海深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 累极而眠。 没多久，楚思九便发出了轻浅的呼吸。 东方昊却一夜未眠。 他的眸子始终落在楚思九的脸上，她的眼睛还是肿的，鼻息轻轻地动着，唇角微抿，神情带了几分迷茫。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的眼晴，睫毛上还带着潮意。 心里头轻轻地叹着。 阿九良善，对不认识的外人都那么好，怎么可能忘记朝夕相处的家人呢？她只是藏得深，轻易不表露出来而已。 “五皇兄，你这般维护楚氏，可有想过，东方家族与楚家有血海深仇，若楚氏回咬于你，该如何？” 东方钰的话反复地在耳边回荡着。 其实，他一直是有这层顾虑的，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觉得楚思九一介弱女子，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翻出天。 就算她身边有了水寒冰这个忠心护卫，再加上红叶山庄的支持，也顶多自保，想要报仇根本不可能。 他不担心楚思九会回咬他，但是他想要与她过琴瑟相鸣，和乐美满的生活。 若她一直记得楚家与东方家的血海深仇，这日子还怎么过？ 第251章 然而，皇帝要脸 楚思九敏感地察觉到，东方昊上心了。 具体表现在，他看她看得紧了。 以前他很少来画廊，现在冷不丁地就窜过来一回，搞得她都没法好好工作了。 “王爷，会试期间，您不忙的吗？” 她领了他看画，在林梓陌的《归雁图》前站定，“这上面题的字，是从鸿雁那首歌里变化出来的，很有意境。” 东方昊沉定地看，俊颜无波，“你就是被这幅画吸引的？” 这话听着有些别样的意味，楚思九抿了抿唇，歪着头看他，“您不觉立意高旷，画功惊人么？” 东方昊冷冷地哼一声，“若不是听过那支曲，或许会。” 他这是暗指，林梓陌投机取巧？ 垂了眸子，楚思九还真是思忖了一会儿。 那会儿来投画的举子很多，若不是因为画的是归雁，而且写了类似的句子，一时间，确实难以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林梓陌的画功摆在那里，是金子总是会闪光的……”尤其他还长得辣么好看。 楚思九不能示弱，半昂起个头，振振有词哉。 东方昊淡淡地瞥她，“你每日一大早便过来这里，都做什么呢？” 哟？还真是来查岗了。 我辣么忙，能跟你讲么？！ 楚思九嘿嘿笑一声，“想掺和么？” 东方昊蹙起眉，静静地……看她。 “春环，瓜子、花生、蜜饯上起。”楚思九一点不含糊，有兴趣就搞个茶话会的场子给你瞅瞅。 云朵真心不想见东方昊，躲在角落里装不存在。 这会儿也会楚思九拎出来。 聊天二人组，哪能少了她。 在两尊冷面大神的面前聊天，云朵的压力也够大的。但是架不住楚思九会带领，瓜子一嗑上，话语立时就滔滔不绝了。 从小苏儿有孕相，前几日去看大夫，空高兴一场讲起。 一直讲到林梓陌长得太好看又亲民，这条街上好几个女娃子去千佛寺祈福，祝他高中状元。 “米铺店的老板，找了媒婆在街口堵他。林公子也不恼，认认真真地听完，行个礼，说老母已经帮她订好亲了。” “真的假的？” “我哪里知道。照理说谓北那地方不富裕，民风纯朴，也没听说那边的人会读书。怎么今年就跟天外飞仙似的，突然就出了个林梓陌呢？” 这个疑问，东方昊已然调查过了。 “林家是外来户，三十年前从江南迁过去的。”他插了一句。 楚思九骤然发现，她们两个聊得开心，那两只冷面神听得都挺认真的，关键时刻还能参与。 “谓北靠近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林家诗书传家，日子过得不富裕。”东方昊淡淡道。 “谓北今年出了几个举子？”楚思九问。 “三个。”东方昊竖了三根手指。 谓北不是传统大家族的势力区，林梓陌惊才绝学，被各方看好，却不属于任何一方阵营，形势很是微妙。 人才是第一生产力，包括东方昊在内的各方势力，都盯着他呢。 …… 晚膳时，楚思九笑眯眯地问，“王爷是不是想拉拢林梓陌？” 东方昊紧一记眉，又若无其事地夹一筷菜，“阿九有何想法？” 楚思九就是说个闲话，她忙得很，不掺和这档子事情。 “江南自古出才子，而且都是超厉害的。我听那些举子们讲，别看韩李两家整出这么多个举子，都是低段位的。王爷您那堆举子中，铁定能中一个三甲。” 东方昊沉下眉头，淡定地说，“翰林院好几个学士断言，今年的状元会是林梓陌。” 楚思九有点小激动，展着眉头，喜滋滋地说，“真的啊，那我可以发一笔财了。” 财神入门，必须开怀啊。 她笑得眯起了眼，“没想到我的不仅眼光好，运气也好，这四年才出一个的状元，竟然让我先下手为强了。哈哈。” 她的反应极其自然，完全没有异样。 东方昊淡淡地看着，心里头明白，想让她忘掉楚家与东方家的仇恨，是不可能的。 “若他真中了状元，阿九给本王引荐一下吧。”他淡声道。 “行啊，王爷想给他个什么官做？”楚思九好奇。 “聊过才知道。” “那倒是，我觉得户部不错，那里来钱快。” “阿九是想让他贪污？” “哈，天下乌鸦一般黑，跟在后头捡些银子，又不是他的错。” “阿九。” 语调严肃了。 “我瞎掰的嘛，他根本不必要，随便画一幅便能赚大钱，哪里需要搞那些。”楚思九投降很快。 “千叶青好久没画画了？” “恩呐，最近忙吧。” 本来就忙，还要嗑瓜子聊天，应付你的查岗，莫得空啊。 …… 会试一共考三日，业城进入全民待考的阶段。 古时的老百姓识字的不多，对于文化人都是持敬仰的态度。 考场外头，时常会有人过去转转，也有搞笑的，会搞些香烛跪地拜拜，说是占点文气，保佑家里的学子也能中举。 楚思九在策划大事情。 忙得很。 考试的第一日的四更天，负责考场安排的礼部侍郎--李学明的府里闹了贼，被偷了好些东西。 有偷的人，自然也有追的人。 李学民家倒霉催的就此露了财，一箱箱的金子银子，还有各式绫罗财宝，一路翻倒出去，街头巷尾到处散乱地扔着。 天色微明，耀得人眼珠子发亮。 古代人实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到处都是好市民。 见到这种场景，果断报官，还有好些人在边上守着，保护现场，不许任何人过来收拾。 大事件呐。 衙门立时派了人过来。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妥妥的古代版--小偷反腐。 礼部侍郎正四品下，官阶不算大。 李学民年近五十，属李家派系，却非嫡系，全凭自己苦巴巴地读书，一路中举入甲，在礼部辛苦了好些年，才混得个中不溜湫的官。 俸银是算得出来的，他家境一般，如何会有这么多财？ 李家立时慌了神，礼部侍郎这个官位虽然不高，却很实用。对于大家族来讲，更是重要。 李乾出动李家势力，上下一致地力保李学明。 然而皇帝要脸，业城的老百姓都看到了，沸沸扬扬地传着呢。 东方归一是按着明君的标准要求自己的，贪了银子搁家里床底下，他没见着也就罢了。 被小偷偷出来，还满大街的洒，那就不能完事了（liao第三声）。 查！而且是狠狠地查。 墙倒众人推。 想看李家笑话的人，多着呢。 第252章 主事，侧妃？ 果然查出大事件了。 李学明混迹礼部二十多年，在最近的十多年里，每届会试，都有夹带枪替进去。 那些人都是李家派系的，也都是狠着送银子好处给他的。 查了一串名单出来，其中不乏已经做到四品位阶的中级官员。最要紧的是，这一届的枪替也被撸出来了。 怡王爷的小舅子李延亮赫然在位。 东方钰也是要脸的，对着李霞狠发了一顿脾气，转去宠幸韩家过来的侧妃。把李霞怄得够呛。 李家在这一役中，损失可谓惨重。 东方归一半点情面都不讲，专门开了早朝，铁青着脸，怒斥考场舞弊的种种弊端，慷慨激昂，“损的是国之根本呐！” “李学民斩立决。” “名单上的这些败类，有官的罢免，无官的撤消举人资格，各杖二十。终身不入科举。”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任谁都不敢开言。 李乾面色惨白，这一下真是动了李家的根本了。 别看撸掉的都是些中小层面的官员，但是古时的官本来就少，一个顶一个用的。 这些人考试虽然不行，做事却都还行。而且，送得起大钱，说明家里头都是有势力的。 这些年下来，各自都有了好营生。分布在全国各地，历练个几年，肯定可以拨出几个好的。 还有嫡二门的李延亮，直接就给废了，日后只有经商一条路了。 李乾懊恼不已，这一回的损失，至少十年才补得回来。 几家欢笑几家愁，韩相庭表面上肃穆，心里头却是乐开了花。这回空缺出来的位子，韩家起码划进一半，完全是意外之喜。 这会儿他还不知道，针对韩家的行动，还在楚思九的脑子里头谋划着呢。 别急，一个一个的，谁也躲不掉。 …… 东方昊一贯地深沉，脑子里七拐八拐地思量着。 这桩事情看似偶然，却似有人操纵。 剑指偏锋，实实在在地打中了李家的七寸。 重要的是，便如慕容家的货物被劫一般，各方势力出尽精锐，也没能逮到一只小偷。 按海清的话讲，业城似乎多了一股势力。 蛰伏着。 轻易不动，一击必中。 而且，你还找不到它的踪迹，不知道它是从哪个方向出来，又消逝于哪个方向？ 这个么。 楚思九做了全盘的谋划。 前几日，辛乃良接了一担生意，帮业城的大绸锻商送一批货去北地，货都搬去镖局了。 这头做完了小偷，一伙人趁着五更初蒙，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城。在镖局汇拢，借着那股子兴奋劲儿嘿呦嘿呦地将货抬入镖车。 一个时辰后，在副镖头的带领下，这伙人消没声息地赶着镖车跑路了。 之后业城便爆出大新闻。 辛乃良无事时，带了小徒弟在城里听新闻，有点大开眼界的感觉。原来自己干的是除贪抚国的大事情。 心情绝对是六到飞起，觉得跟了个散财童子属性的明主。 要知道养他们这些人有多费钱呐。 …… 可惜这个明主，正在干府斗的大事业。 方一进门，便被狐狸精堵了门。 话语特别客气，“如夫人，咱们聊聊呗。” 楚思九觉得有趣，北地国公主果然闭塞，尚不知自己被冠上了现世狐狸精的称号，随时变形吸人精魄的哦。 “想聊什么呐？”她笑吟吟。 “是这样，王爷最近不来我的院子，你能不能劝劝他。”姬芳华理直气壮，她是侧妃，怎么可以连王爷的面都见不上。 楚思九弯了一下唇，一本正经地问，“劝他去你院里睡你？” 姬芳华眼睛一亮，“如夫人果然是明白人，虽然你是侍妾，我是侧妃，位份上要高一些，但是你入门为先，我尊你一声姐姐。现在他只睡你一个，这样不公平，你要劝他雨露均沾，后院才会太平。” 楚思九忍俊不住，“姬侧妃，我只是个侍妾，后院太平这种大事，得由正妃来管。” “可是现在没有正妃呀。”姬芳华委屈，连个管事说话的人都有，“侧妃倒是有四个。” 楚思九挟一记眉，脑子里闪出个欢快的镜头。 使劲地忍住笑，淡淡道，“要不……你去动员另外三位侧妃，投票选一个主事侧妃出来。” “主事侧妃？”姬芳华的眉头拧起来，还可以这样的么？ 见她听进去了，楚思九露出迷之微笑。 组织群众斗群众，给这四只侧妃搞点事情做做，后院可以消停一段时间的吧。 分开，各走各路。 回了梅花小院，她直接去了偏房，事情太多，她要找静静，静静。 晚膳时间，春环过来，“夫人，汪管家过来带话，说八皇子过来了，王爷在主院款待他。” “好。”楚思九不甚在意。 最近八皇子来得挺勤的，吃完了也不走，在主院的院子里头转圈儿，消食外加看月亮。 有一回还带了根箫，在院子里头吹曲子，时而高雅淡泊，时而缠绵悱恻。 似乎有什么愁什么怨，想不通噻。 对于这位风流皇子，楚思九持宽容态度。他再是个闹腾，也只是情啊爱啊的，不会来刀啊枪啊的吓死个人。 不过么，她倒是想起之前看到的一条消息。 似乎是某日，八皇子组织了一伙人去城外赏花，与同样出城看望月梅的慕容晴雪碰到了。 他热情的邀请慕容晴雪一同赏花，遭了拒绝。 然后……才频繁地来王府的？ 八皇子看上倾城美女啦？ 对哦，主院的院子可以看到慕容晴雪住的云霞轩的。还有那箫声，梅花小院能听到，云霞轩自然也可以。 楚思九想得有趣，有可能吗？ 瓜田李下的，就这么过来院里惆怅了？ …… 楚思九还真是猜对了，自从那一日在城外偶遇之后，东方俊便得了相思病了，日思夜想，辗转难眠。 无奈何，只有过来肃王府喝酒。 望一眼那楼的灯光，想象伊人凭窗而望的温柔，再吹个箫，YY半晌，怅然而归。 东方昊也有脑子，两场酒下来，他便明白了。 可惜慕容晴雪已经挂了他的侧妃称号，没法转让出去了。 想了几日，他与皇帝提了提，“八皇弟至今没有正妃，舅舅的嫡女慕容欣儿已经十五了，指给八皇弟如何？” 不提这个茬儿，皇帝还真是忘了。 立时把慕容云浩宣来商议，两下里都挺满意。这事儿，差不多就成了。 今日上午，皇帝让福海去八皇子府宣旨。 接了旨，东方俊闷声不响地在府里头喝了一日的酒，黄昏时，他骑了大马径直过来。 第253章 选举？主事侧妃？ 那一晚，主院又响起了缠绵的箫声，听着象是告别。 东方昊不言语，淡淡地坐在边上。 他心里头想的是楚思九。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阿九那么良善，哪有可能忘记她的家人？但她只是在接到圣旨骤闻噩耗的时候哭过一场，之后一直很平静。 想来也是心酸，她其实是无处可哭，只能放在心里。 那晚，她是实在受不住了，才会哭的。而且压抑得太久了，哭得尤其的伤心。 东方昊心疼不已，这是他放到心尖子上宠的女人啊。 但是他也必须承认现实。 东方家族与楚家之间的血海深仇，是他穷尽一生都化解不了的。所以，他也不该奢望楚思九会心无芥蒂地与他过琴瑟相鸣，和乐美满的生活。 轻轻地叹一声。 然而总归要试试。 …… 送东方俊出门之后，东方昊立时去了梅花小院。 楚思九搬了藤椅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见到东方昊进来，她微笑地与他打招呼，“王爷，八皇子殿下回去了？他的箫吹得很好哎，你们俩是同一个夫子那里学的吧。” 东方昊眸子微闪，“阿九想听本王吹箫么？” 楚思九古怪地笑一声，又摆摆手，“算了，深更半夜的，别把琵琶招来了。” 东方昊莞尔，走过去抱起她，坐到她的藤椅里，抱她坐在膝盖上，“汪兴说你今日入府的时候，被姬芳华拦住了，他说，你们说得挺投机？” 楚思九忍俊不住，哈哈地笑两声。 却不语。 东方昊淡淡地挑起眉，用了肯定句，“阿九，你又使坏了。” 楚思九还在笑，身子一抖一抖的往他怀里钻，“哎哟我的爷啊，你的身上怎么就这么香呢，好闻死了呢。” 东方昊哪里受得了这种撩拨，身上立时起了火了。 白狐精呐，看本法师如何收了你。 果断换场地。 下一分钟，卧房里，热火朝天的干起来哦。 象是为了弥补心里头的那点儿缺失，东方昊将她缠得死死的，还使了猛劲儿，整得楚思九惊声尖叫起来。 声音落回到他的耳朵里，更是刺激得全身发了抖。 继续投入地那啥啥啥。 楚思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忠实地在这个天堂与下一个天堂之间轮换。 …… 第二日，东方昊便知道楚思九忽悠了姬芳华什么。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汪兴也是莫名惊诧，消化了好久，才整明白姬侧妃到底在干什么。 “王爷，昨晚姬侧妃去了李侧妃的院子，与她商量……选举主事侧妃的事情。” “选举？主事侧妃？” 东方昊挑出来的这两个词，也是汪兴不怎么明白的。 “选举可能就是推选的意思，主事侧妃么，就是正妃没进门之前，暂行正妃之事的侧妃。”汪兴将自己的理解讲于他听。 唇角勾起，东方昊淡淡地说，“是如夫人出的主意。” 汪兴迟疑着点头，“属下也这么觉得，姬侧妃没这个脑子。” 东方昊出了会儿神，难怪昨晚阿九笑得这般古怪，又百般地不愿讲。原来挑动了姬芳华这个直梗子，战三家呢。 不过，这也是个办法。闲着容易起事儿，就让她们自己闹吧。 “随她们去。”他无所谓。 “是，王爷。”汪兴点头。 他狠明白楚思九的苦心。 前些日子韩李两位侧妃，时不时地出来偶遇，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刺激她，也该让她们内讧一阵了。 东方昊不管，自然没有人去约束那几个侧妃的行为。 姬芳华一家一家地跑，与她们讲选举主事侧妃的重要性。 李婉是主心骨，李家最近受了重挫，很影响她的情绪。所以，她并不上心。但是架不住姬芳华巧舌如簧，又见东方昊没有声响，似乎是默认了这个称号。 若是被选上主事侧妃，便可以代表侧妃去与东方昊交涉。 那绝对可以增加曝光率，刷高存在感，提升人情指数的。 选，而且一定要选上。 她有这心思，剩下的几只也都有这心思。 合纵，还是连横？ 这就开场了。 …… 楚思九刚刚摆平了后院，还没得意一日。 与后院有关的事情又上门了。 业城三贵之燕欣朗，亲自上门……约谈她。 楚思九看着桌上的拜帖纳闷了许久，来画廊还需要下拜帖，这燕欣朗是多想与她谈后院的正事啊。 “燕欣朗，是忠勇侯府的世子吧。”云朵也在看这张拜帖。 “四月了，脑子里都开始长菜花了。”楚思九答非所问，抿着唇思忖着这个难题。 见？还是不见？ “不想见的话，我帮你打发了。”水寒冰一贯沉定，清隽的眸子凉丝丝。 “这厮跟个牛皮糖似的，打发不了。”楚思九很小就认识他，知道他是个耐性极好的人。 简而言之，就是“磨人”。 “我若想打发谁，就一定能成。”水寒冰冷冷道。 楚思九笑吟吟，“把他打发去阎王那边，肯定是不行的。” 想了想，她认命一般地，“看他那么有诚意，就见见吧。” 时间约了下午。 燕欣朗独自赴约。 入得内院，照着茶话会的模式，摆了瓜子花生蜜饯，还有顶级香茗。 楚思九把两个跟班都打发入了工作室，透着窗格看他们。 她手边有马鞭，燕欣朗若有个坏心，可以一鞭子将他抽得生活不能自理。 唔，这个纯属YY。 燕欣朗挺满意，觉得她重视他，对谈话的内容有了几分信心。 楚思九笑吟吟地看他，这小子小时候胖墩墩，倒是越大越好看。忠勇侯府虽然未入仕途，但是百年显贵的家族特征还是很明显，出来的嫡子，虽然不及东方昊的贵气，也是气度丰华，别具一格。 两下里相互观望了一阵，气氛挺不错。 “如夫人，有些日子没见了。”燕欣朗上来就是套近乎。 楚思九笑得淡漫，“小侯爷时常在北方封地，确实见得少了。” 燕欣朗轻叹一声，“燕家与楚家关系一向不错，这一回，诶，实在也是力所不能及啊。“ 楚思九蹙了蹙眉，觉得他这话头起歪了。 燕欣朗似有所悟，笑一笑，“因缘巧合，家妹得了皇帝的圣旨，三个月后便会嫁入肃王府。欣怡性子直爽，说话直白，还望如夫人照应。” 第254章 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楚思九黑眸微微一眯，抿紧了唇，“小侯爷言重了，令妹嫁入肃王府贵为王妃，哪里需要我这个如夫人照应。” 燕欣朗料到会听到这种说辞，直截了当地往下说，“如夫人，我也是爽快人，便与你直说了。肃王府后院的四位侧妃，各有倚仗，行事也都有自己的一套。我担心欣怡会吃亏。” 楚思九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轻轻地眨一记眼。 “小侯爷，我没有家世倚仗，岂不是更易吃亏。” 燕欣朗立时抛出橄榄枝，“只要如夫人答应帮扶欣怡，忠勇侯府可以给如夫人做倚仗。” 这就是结盟的意思了。 然而楚思九自小受的是不结盟的教育，此乃国训啊。 “我一个人自由惯了，不需要倚仗。”她含蓄地拒绝。 燕欣朗面色一沉，“如夫人想过拒绝的后果么？” 楚思九笑得开怀，把茶盏放到桌上，缓悠悠地说，“燕小侯爷，您是第一日认识我么？” 燕欣朗皱紧了眉头，强行忍住一口气，“如夫人，就算你不愿意帮扶欣怡，忠勇侯府也可以给你做倚仗，这是燕家与楚家老祖宗的交情使然。” 这种以退为进的把戏，楚思九看不上。 微微蹙起眉，她也说得直白，“小侯爷，您想的事情，我不打算做。您就省了那些废话吧。” 燕欣朗贵为忠勇侯府的世子，出门在外，哪有受过这种气。 额角的青筋都鼓了出来，“楚氏，欣怡再如何也是王妃，你不可能一辈子得宠，你有想过失宠的下场吗？” 楚思九神烦，好好说话不行，非要来这种威胁的套路。 一拍桌子，她暴起了，瞋目切齿，“我全家都死了，你觉得我会怕什么。” 这就怼上了。 燕欣朗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心头一颤，整个人沉静下来。 眸子垂下去，半晌没说话。 楚思九不搭理他，顾自捡了颗蜜饯慢慢地嚼。 云月在工作室里听得着急，皱紧了眉头，使劲地扯一把水寒冰的袖子，“寒冰哥哥，怎么办？” 水寒冰身形萧瑟，冷着眸子，淡淡地看。 “二小姐能应付。” 话是这么讲，燕欣朗已经被他记入小本子里，出点小意外是避免不了的。 这点时间，燕欣朗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他果然是有耐性的，继续给楚思九做思想工作，“如夫人，你我自小认识，知道彼此的秉性。你性子恬淡，不喜与人结往，然而形势比人强，你虽然得宠，位份却不高，有欣怡帮补着，可保长久的平安，何乐而不为呢。” 楚思九唇角微抽，这丫的是唐僧转世吧。 她也耐下性子，娓娓地开导他，“小侯爷，我呢，一向不喜与人争斗，实在是别人欺上门了，才会抡圆了给一巴掌。与人结盟，就要主动出击，力道控制不好，就有可能揍死人。肃王府后院的侧妃，背景都深厚，揍死哪一个都不合适。事情闹大了，容易连累人。忠勇侯府嘴上说着要为我撑腰，真的怼上韩家、李家或是北地国，也没有胜算。所以呢，结盟这桩事情，于我肯定是不利的。我是断然不会参与。” 燕欣朗完全听傻了，这逻辑，霸道呀。 “你还能揍死人？” “当然，小侯爷要看看么？” “行啊，练一招瞅瞅。” 燕欣朗是真的好奇，楚氏这是要上天呐。 “春环，在对面的椅子上摆个果。”楚思九很淡定。 “哎，夫人。” 春环麻溜地过来摆好果，她也是看出来了，不来点硬的，搞不定这位小侯爷。 楚思九也不多话，站起身，活动一下关节。 这里看着都还自然。 唇角缓缓勾起，似笑非笑地撩一眼燕欣朗，“小侯爷，看清楚这个果。” 燕欣朗不知道她要干嘛，傻愣愣地点头，“嗯呐。” 只见得楚思九眸光一闪，飞手操起桌上的马鞭，一招白虹经天，只听得“嗖”的一声，鞭条飞起。 “啪”，对面的果子……碎成了--渣--渣--渣--- 燕欣朗惊起，“如夫人好功夫。” 楚思九慢条厮理地收起马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欺上门来的么，一鞭子打走。” 她笑吟吟，眉黛肤白，眸光澄澈又莹亮。 燕欣朗的内心很复杂呀，狠复杂。 结盟是互利关系，敌人-太-强-大，看不上你，咋整？ 所以要调整目标位，退一步，首先不能结仇。 “如夫人多虑了，欣怡本性纯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欺负人。” 楚思九完全不在意，淡淡地“嗯”一声。 燕欣朗小心地瞥她一眼，开行哀兵政策，“就是因为她的这个简单随和性子，才让我这个做哥哥这般劳心费力。她小时候被山贼掳走过，受过惊，大家都顺着她，养得更是娇气了。” 楚思九真是服了他了，谁没点倒霉事？她都灭了门呢，还不是坚强如野草，顽强的成长着。 不欲多言，任其发挥吧。 “当年，也是靠了肃王爷，单枪匹马将她救出来。他二人还在山上独处过两个时辰，其实也是有些情份的。” 话语轻飘飘地落入楚思九的耳中，她面色不变，心里头却是浮起了一些酸酸的小泡泡。 有些话意思到了就行。 “如夫人，忠勇侯府的诚意是足够的，不论何时，只要你愿意，忠勇侯府便可以做你的倚仗。” 他客气地告辞离去。 为了他的这个妹妹，他也真是操心完。 他一走，云朵立时跳出来。 “如夫人，要不要揍他？绝对让他找不着北。”她哇哇地叫起来，真是憋死了歪。 楚思九淡淡笑，“他不是坏人，不用理他。” 但是他的攻心之计是成功的。 楚思九并不在意姬芳华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狐媚子，勾得动男人的下半身，却勾不动男人的心。 但是，象燕欣怡这种有修养，又单纯直爽的妹子，却是可以走心的。 在山上独处过两个时辰？ 那会儿她十五岁吧。 楚思九骤然发现，燕欣怡与她同岁，今年二十岁。 她明显心不在焉，踱去画廊看画，一幅一幅看得仔细，脑子里构思着千叶青的下一幅画。 休息得久了，也该画一幅了。 水寒冰闷声不响地看着，清隽的眸子里闪着微光，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楚思九是喜欢东方昊的。 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第255章 功夫，深，那啥啥都能啥啥 会试放榜后，又经过殿试。 皇帝东方归一朱笔一圈，林梓陌中了头甲之首--状元。 也算是众望所归。 因为他时常在朱雀街走动，与街面上的大妈大伯的关系甚好，这里更是哄动得不得了，敲锣打鼓，满街的红绸锻带，还有人上街分糖，喜眉滋滋的，好象他是从这里考出去的举子一般。 印象画廊顺应时势，及时开出林梓陌画展。 连续三日，展出的二十幅画，统统卖光。 大赚了一票哇。 林梓陌收入的银子，足够他在业城的中心地带买一间小院了。 这就是古人所说的，书中自有千锺粟，书中自有黄金屋…… 下面就是看皇帝给他派个什么官了。 按以往的惯例，应该是入翰林院做七品编修，与周启正做同事。混个几年，或分去礼部，或做太学正，再混个七八年，可以做到侍郎。 中途别被皇帝召去做附马，运气爆了棚，也有可能入中书省做皇帝心腹。 但是，仕途这件事情么，还是得站队。 站对了队么，飞黄腾达。 站错了队么，安贫乐道。 林梓陌官运不详，钱运不错，一开场就被楚思九的画廊签了，装逼装得好，绝对可以包装成大画家。 卖画赚钱，小日子过得不要太好。 所以他淡定。 委托刘文成，帮他在印象画廊的后巷，楚思九练功房的附近，买了个独门小院住下。 住得近，走得勤，他与楚思九的关系处得极好。 每日上午，必然会来画廊呆一到两个时辰。 一水儿月牙白的锦锻袍衫，眸眼俊逸，面色亲切，身姿悠缓缓，带了一身浓浓的书香味儿，踱将进来。 先去米索图那里浅聊几句，书画功夫自在人心，所言之处，二人皆是莞尔。 然后，他在画廊之中闲逛，看到中意的画作，驻足久候。 再然后，他便会踱去内院，与楚思九、云朵、水寒冰聊天。 两只女原本就是话唠，聊起天来，就是个云山雾罩，边上的人能跟上思路就不错了，更别讲插嘴了。 然而林梓陌可以，笑眯眯地听，还能拨乱反正，帮她们寻一寻主线，带到正确的道路上。 这个就厉害了WORD哥。 “你们方才说，小苏儿怀孕了。”他提示她们关心这个重点。 “对啊，刘文成去千佛寺还愿了，顺便添了香油。”楚思九已经绕去了下一个项目。 “你的意思是，小苏儿能怀孕是因为刘文成时常去添香油？”云朵听出了重点。 “有可能哦，那不是要多谢寒冰公子了？”楚思九瞟一眼水寒冰，见他面色略僵，轻眨了一记眼，“等文成回来，我让他给你加一封谢礼。” 这就是要崩溃的节奏。 于是，林梓陌又说，“小苏儿怀孕，是刘文成的功劳。” 云月接上，“唔，他也要给自己封个红包。” 楚思九觉得有道理，“然而千佛寺的香油还是要继续添，信则灵。” “对哦对哦，等我和寒冰哥哥结了婚，就换寒冰哥哥去添香油。”云朵紧紧跟上。 “这个可以有。”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再一回头，水寒冰已经不见鸟。 “你们是故意的吧。”林梓陌笑吟吟，清俊的面色如画儿一般美好。 楚思九眯起眼，“林公子，你长得真好看。” 云朵立时捧小腿，眼睛里笑出粉红小泡泡，“对哦，哪个姑娘嫁了你，真是幸福死了。” 呃，林梓陌也不见鸟。 难得的是，水寒冰与林梓陌的关系甚好。这一冷一热的，竟然能聊到一起，品鉴书画，讨论文言，很是合拍。 “云朵，现在我相信了，寒冰公子果然是学霸级别的。” “学霸？” “对啊，学习很厉害的那种。不然怎么与学神聊得合拍。” “林公子是学神？” “整个大余国第一名，在各地受香火的膜拜，不是神，还能是啥？” “对哦对哦，你说寒冰哥哥对我动心了没？” “暂时还看不出来，别急，女怕磨男怕缠，只要功夫深，那啥啥都能啥啥。” “啥啥啥啥？” “坚持就是胜利。” “恩，坚持。” …… 外头热闹得紧，肃王府里也是一般无二的热闹。 主事侧妃……死活选不出来。 四个女人各自怀着鬼胎，都想去东方昊面前增加曝光率，刷出存在感，提升人情指数的。 光一个选举流程就商议了十日。 称得上殚思竭虑。 楚思九派玉娇龙看着这件事情，每日汇报当日进展，听得笑歪歪。这四只女都是有才之人，第一时间便悟出了民主的真谛，首先在于制度建设。 没有一个公正合理的框架，如何会有公平正义的结果呢？！ 好，为这四位民主斗士鼓掌。 对于这个新生事务，汪兴也是投注了极大的热情，时时地瞄着。 包括肖剑、鸣沙及十二卫的兄弟，还有娶了新媳妇，刚刚回来业城的李槐，都紧着精神看。 好想知道，哪一只侧妃能选中哦。 梅花小院里，始作俑者楚思九独乐乐，并不与东方昊分享。 而且东方昊这段时间应酬极多，顾不上听这些闲事。 江南封地虽然交了，只要皇帝不把这块地再封出去，就是他的势力范围。 那里的举子真是很强，中了一个探花，五个二甲，八个三甲，三十三个中十四个，而且名次都很靠前，这个概率就算是极高极高了。 慕容家的成绩稍差一些，也中了二十几个。 比较有意思的是东方俊，他那块小封地上也考上了五个举子，而且全部中甲，这个概率也是没差了。 因为他即将迎娶慕容云浩的女儿，有了这层关系，想置身事外都不行，直接归拢到东方昊的阵营。 他也无所谓，东方昊帮他赚着银子呢。 把这三家的加在一起，总数上只比韩李两家差一点点。 老太爷兴奋得不得了，把东方昊和东方俊叫到一处，好好地喝了一顿酒。 下面就是人员安置的问题了，这就不容易了。这些日子，东方昊与慕容云浩每日都会开碰头会，仔细地商议。 东方俊么，双手一摊，你们看着办吧。 与这些有组织的人相比，林梓陌就轻松多了。 拉拢他的人很多，但是他哪头都没靠。 十几日后，关于他的任命下来了：翰林院编修，主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 这工作相当于实习生，这就算是在官场起步了。 第256章 关键，哪一头都没靠 任命一一下来，东方昊终于空闲下来。 得了空，他饶有兴味地听汪兴讲了一个时辰的主事侧妃的选举花絮。 “原本韩侧妃是跟着李侧妃的，可是姬侧妃去了一回后，那主意就变了。” “慕容侧妃是最淡然的，看热闹不表态，李侧妃就去争取她的选票。” “哦，每个侧妃都有一票，只能投别人，而且是明票。” “关于明票还是暗票的问题，四位侧妃合在一起开过不少于五场会议。争执激烈，最后有三位侧妃同意明票，要求投暗票的是李侧妃。” “姬侧妃的煽动力惊人，而且很梗，朝着一个目标前进，绝不放弃。” “韩侧妃原本嚣张，前段时间萎了，这一回被姬侧妃挑起了斗志，整个人都明亮了呢。志在必得。” “李侧妃这回吃大亏了，以前她能拿捏住韩侧妃，但是这一回，她似乎有了对手，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得劲。” …… “明日就投票，王爷，这一回我们都押姬侧妃能胜。” 东方昊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突地说一句，“韩明珠会胜。” 汪兴傻眼了，“为甚？” 东方昊淡然，“你且看结果。” 阿九真是厉害啊，简简单单地就把这四只女给牵制住了，这大半个月全都在搞内斗，没有闹腾事情。 “把黑雾牵来，我要去朱雀街。” “是，王爷。”汪兴急急地退去准备。 这一拨挺顺利，李家兵败如山倒，士气不振，参加会试的二百多个举子，只中了三十几个，而且名次都不高。 安排官职时，也是各种不顺利。 总之，动及根本了。 李家损失的这部分，大部分都被慕容家填补，韩家只捞了一小部分。 睿王和怡王各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尚且稳定。 总之这一回老太爷是高兴坏了，被劫的两趟货也不在意了，发出豪言壮语，慕容家要在他的手上成为政治世家，官商两头都要壮大。 东方昊淡然不语，有楚家的先例在，若他做皇帝，只会逐渐削弱大家族的势力，绝对不会让某一家独大。 …… 这些日子，东方昊忙于应酬，一大半的日子，他回府时阿九都睡着了。他也累，就没有闹她。 感觉生份了都。 今日天气不错，春光明媚，云淡风轻，是外出踏青的好日子。 一队侍卫跟着，声势浩大地到了画廊。 正好看到林梓陌淡定从容地拐进内院。 这个情况他是掌握的，也任由楚思九与他发展友好关系。林梓陌胸中有料，前途不可限量。 关键是他哪头都没靠，也看不出他的倾向性。 入翰林院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历练几年，站对了队，会有大发展。 选日子不如撞日子。 下了马，黑眸浅浅眯起，他大步地跨了进去。 春环先看到他，紧张地行一礼，“王爷，您来了。” 他不理会，径自走去内院。 那里已经摆成了茶话会的格局，一人一张藤椅一杯茶，面前小食零嘴，看着就很热闹。 “王爷？”楚思九意外，又忍不住挑一记眉，丫的一有空就来查岗，真是不消停呐。 幸好千叶青的那幅画已经画好了，交给米索图作裱，过几日便可以挂出来拍卖了。 “唔。”东方昊是王爷，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有外人在的场合，还是很有范儿的。 水寒冰是大神，气势够足。 瞥他一眼，没有行礼的打算。 云朵的表情比较精彩，又怕又惊艳，也可以翻译为痛并快乐着。 林梓陌在东方皇室手底下做事，牛气不起来。 他是谦谦君子，对上对下的作派差不多。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行一记礼，“肃王爷，久仰了。” 东方昊静静地看他，黑眸深不见底，“林编修，客气了。” 春环是个机灵的，这会儿功夫已经帮东方昊搬了藤椅，摆在合适的位置上。 “王爷，坐。”楚思九是主人，赶紧招呼起来。 “春环，泡一杯好茶过来。” “是，夫人。” 四下里坐定，气氛有些尴尬，说些啥呢？ 尤其是云朵，她的因推窗而起的心理阴影还在，面积还有扩大的趋势，能不能跑呢？ 哀怨地看一眼楚思九：能走么？ 楚思九笑吟吟地瞟她：留下。 “林编修打算哪日去翰林院应卯？”东方昊淡定地开了口。 有人讲话就好办，楚思九瞥一眼云朵，二人都是松一口气，不约而同地抓一把瓜子，又觉得嗑出声不礼貌，再放回去。 这场景也是够够的了。 林梓陌抿唇淡笑，“回王爷，在下明日就要去翰林院应卯。之后就没有那么清闲了。” 东方昊点头，“林编修学富五车，才学过人，前程不可限量。” 林梓陌笑容温和，“王爷过奖了，在下只是喜爱读书而已，能在翰林院混到一份差事，已经满足了。” 东方昊敛起眉头，“读书人还是应该有泽加于民，达济天下的志向。” 林梓陌眸光微凛，直起腰杆认真回答，“王爷教诲得极是，吾自省之。” 东方昊淡淡点头，不再言语。 气氛淡下来。 楚思九挑起眉毛看他们，不再扯点之乎者也啦？ 林梓陌浅浅笑起，他已经扛过一记教诲了，不想再起话头了。 云朵垂眸装死。 水寒冰么，眸子冷嗖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思九无奈了，出门没看黄历，今日不宜茶话会。 “王爷，春意盎然，和风煦暖，咱们出去踏青如何？”她提一个建议。 “好啊。”云朵立时跟上，想想不对，“难得王爷有空，带如夫人出去走走，体察民情，加……散心。” “唔。”东方昊应声而起。 眸子淡淡地瞟一眼水寒冰，意思很明确，本王带她出去，你就不必跟了。 他径自往外走去，却没有听到后面的声音。 停住脚步，回头看，“怎么不走？” “走，当然走。容我……收拾一下。”楚思九结巴，犹豫片刻，拿起马鞭，跟了过去。 东方昊面色黑沉沉，看着极其不爽。霸道将她牵去身边，却又轻声问，“想去哪里？” 楚思九愣住了，就是随口一提，一时哪有思路。 歪了头，“王爷有什么想法？” 东方昊自然有想法，“城东的桃花林如何？” “那里啊。”楚思九拖了长音。 二人一边商量，一边往外走去。 后面两只男的眸光都有些深沉，看着他们消失了身影。 “如夫人与王爷的感情很不错。”林梓陌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对啊。你别看王爷面上凶巴巴，其实对如夫人百依百顺的呢。”云朵小心地瞥一眼水寒冰。 他面色寒凉如冰，看不出情绪。 云朵习惯性地嘟了嘟唇，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第257章 哪怕，是名义上的 春光明媚，空气里带着花香。 一伙人策马从东门出来，那里有一条长长的官道，直通清江。 “王爷，咱们比赛，看谁先到桃花林。”楚思九的心情很愉快，扯着“雪球”的鬃毛，兴奋地发出挑战。 东方昊这种段位的高手，哪里会畏战，“好。” 话语刚落，两匹马都冲了出去。 侍卫们不敢怠慢，紧紧地跟上。 “雪球”难得与“黑雾”对阵，激动地不得了。它是比赛型的选手，愈是大赛，状态愈佳。 “踏踏踏踏”跑得个欢。 然而“黑雾”是北地马场的马王，与东方昊一般地性情高傲，就算与“雪球”有些情意，在这种事关荣誉的大事上，也是不会相让。 你追我赶，极其热闹。 好久没有这种自由到飞扬的感觉，马背上的楚思九只觉得肾上腺素跟着飙高，血液加速，亢奋啊。 狂奔五十里，眼面前就是著名的桃花林。 一时没收住，连人带马冲了进去。 此时正是桃树开花的时节，飞扬的粉红花瓣扬起，漂亮地如同仙境。 收紧马绳，楚思九笑吟吟地回头，“王爷，我美吗？” 东方昊静静地看她，看不出什么反应。 突地他从马鞍上跃起，扯着抱起楚思九，几个回转入了桃林深出。 “不用跟来，看着马。”他扔出一句话。 侍卫们心领神会，在桃林外巡逻。 日头高悬，天空高阔，又蓝得灿然。 楚思九依偎于东方昊的怀里，咯咯地笑着，“王爷，您跑得太快了，我头晕啊。” 半阖起眼，额头上落着一枚粉红的桃瓣，粉妆玉琢，人比花娇。 明显这地方东方昊比较熟悉，几个回旋之后，入到桃林深处。 将楚思九放下，倚在一株老桃树下。 身体贴合于一起，温热的唇覆下，舌尖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又探索着每一个角落。 楚思九的脑子已经停摆了，而且，这个时候也不用思考，身体悸动着，忘了周围的一切。 这个吻充满了柔情，辗转反复，又情深悠长。 “阿九。”他叹息着。 “唔？”她扬起眉。 “日后不管如何，都不要抛下本王。”他继续吻。 楚思九不语，阖起了眼，沉醉于他的缱绻温柔中。最好的年纪，遇上最好的你，然后……最好情深不寿。 …… 牵着手，二人在桃林里散步。 楚思九的脸颊绯红，比花瓣还要娇羞，“王爷，十二岁那年，我随姐妹入宫，您带我看了好些的花，那时候您就喜欢我吗？” 东方昊将她挽入怀中，淡淡地“唔”了一声。 楚思九眸中含了笑，手臂揽上他的脖子，脚尖踮起，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原来我的魅力这么大，王爷对我一见钟情哦。” 东方昊搂紧了她，心里头软得不行，何止啊，阿九。 那一晚，自然是激情四射的一晚， 楚思九呻吟无力，任由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爽爽快快，又痛痛快快地吃了好几遍。 …… 睁开眼，晨光微曦。 眼面前有一张放大了俊眼，幽沉沉地看着她。 “王爷，您精神真好啊。”楚思九娇嗔着瞪他一眼。 伸一个懒腰，只觉得身上每一处都是酸软。 幸好最近功夫练得勤，顺带着把体质、柔韧性都练起来了，抗击打能力强，否则得躺个一日吧。 东方昊心情不错，顺势将她挽入怀中。 “阿九忘了自己挑起来的事情么？”声音很淡，象是要与她算帐。 “唔？”一大早的，楚思九的脑子还没有上线，眸光懵懂懂。 “主事侧妃。”东方昊的手搁在她的腰上，就势捏了一把。 楚思九恍然大悟，眸子瞬时清明了，小兴奋，“今日票选哦。” “恩，还是明票。”声音听不出喜怒。 “哈哈，这个哪有悬念，肯定是韩明珠当选啦。”楚思九笑着把头窝入他的怀里。 东方昊眸子微微一紧，迟疑地问，“为何？” 楚思九探出头来，眼眸轻轻一夹，“民主的精髓在于制衡，也就是利益交换。这四个都是人精，十几日下来，估计琢磨透了。李婉太精，慕容晴雪太美，姬芳华太妖，这三只哪只放出来都要翻天，不如选个傻大粗的韩明珠。大不了选完了，这三只再合力制约主事侧妃的权利，把这个职位搞成跑腿办事无实权就安啦。” 东方昊发现阿九的思想真是深邃，道理一套套的，却很实在。 “民主是个甚？” 这个不太好回答，楚思九蹙了蹙眉，给了个简单的说法，“就是少数服从多数。” 东方昊拧起眉，思忖起这个跨跃式的命题。 见他若有所思，楚思九蚊香眼。 不行，这货要被她带沟里去了，赶紧打断他的思路，“王爷，她们打算什么时候选？” 东方昊回了回神，想起自己提这茬的初衷。 垂下眸子，冷嗖嗖地看他，“阿九不需要与本王交待一下吗？” 交待甚？ 楚思九莫名其妙地看他，“关我鸟事？” 东方昊冷冷哼，“若不是阿九，她们能想到选这个主事侧妃？” 楚思九呵呵哒，话语六得飞起，“王爷，每日咱们都要说很多话，大部分都是废话，随风而逝，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本该是一点痕迹都没有话，被有心人听去，并且大肆运作起来。重点在那个有心人，当然了，您若有心阻挡，哪里轰烈得起来。” 说得太有道理了，给自己点个赞。 她沾沾自喜中，东方昊一棒子打醒她，“历朝历代都有因言获罪之人，你说随风而逝，不留痕迹，我却道你别有用心，操纵后院。” 大帽子盖下来。 楚思九朝他翻白眼，“睡都睡过了，还想如何？” 东方昊语噻了，确实哦。 但是他不气馁，“本王睡你，是应当应份的，与这桩事情无关。这样，本王容你错这一回，你也要容本王错一回。” 楚思九眸子一凛，“你想睡别的女人？” 东方昊噎一记，“除了这个。” 楚思九冷冷看他，小样，知道给自己买保险？ “正妃快要进门了，咱们俩也就好这段时间，这中间你别乱搞男女关系，我会容你错一回。” 她交了底，总之总归她是容不得他有正妃的，哪怕是名义上的。 第258章 权且，以甲乙丙丁来计 之后就是冷场。 楚思九有心理准备，原本她想拖到最后一个月讲的，现在话头递到了，说就说了。 好话坏话说在前头，也省得日后闹腾。 只可惜了昨日的好气氛，原本还可以温馨几日的。 然鹅。 算了，他二人间，事情多着呢，没有这桩也会有下一桩，高兴的时候高兴，不高兴的时候，也别撑着。 她想通，想通，想通。 默默地坐起身，穿衣起床，洗漱，用餐，准备出门。 东方昊也是默声不语，跟着穿衣起床，洗漱，用餐，送她出门。 “千叶青的画，后日展览，挂十日后拍卖。” 她从容，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东方昊轻“唔”，眸光幽淡。 一旦他开始深沉，楚思九便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她也懒得猜，左右就是不高兴呗。 水寒冰与云朵在府外等她，三人骑着马儿走了。 东方昊抿紧了唇，回去主院的书房，“汪兴，把海清叫来。” “是，王爷。” 一刻钟后，海清过来。 关着门，二人在书房里商议了很久。一个多时辰后，海清出来，面色沉寂，带了些迷之光辉。 …… 主事侧妃的事情，在肃王府里闹腾得厉害，外人却不知晓。 楚思九与云朵这般要好，天南地北的胡侃，也没有与她透过半点风声。 在外人眼中，肃王府的后院就是一个迷。 四个侧妃，一个如夫人，哪一个都是响当当可以去大宅院独挡一面的主力选手，这些人精搁一起，应该……精彩的吧。 然而肃王府的篱笆扎得紧，除非特别耸人听闻的，或者有心人操纵，故意将信息传去街面。 哪个府里都有几个别府的探子。 大面上讲，还是安静的。 扒不出八卦，特别好事的，便会通过看脸色来捕风捉影。 其实前世也一样，拍到一张明星的照片，看图说话，笑有一种解释，愁有一种解释……大标题还特别惊悚。 今日楚思九的情绪也确实不咋的，整个人闷闷的。 穿街过巷时，依据她的脸色，坊间悄然流出了多个版本，想象力比较丰富，从她疑似生病开始，一直到她因为娇横刁蛮，激怒了肃王爷，不日便会被送出王府为止。 还有人放言，不信走着瞧。 当事人完全不知，照着老规矩在画廊前下马，先去九娘珠饰店查看小徒弟的功课。 小苏儿现在牛气咧，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肚子尚不明显，却喜欢扶着腰站在门前。 完全是个示威的节奏。 之前有好些街坊劝过刘文成，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劝他纳妾。为了这个，她不知道流过多少眼泪。 哼哼，都看过来呀，我不知道多会生呢。 刘文成在里头做事，不时抬头看她。喜滋滋地提醒她这里小心，那里小心。 是超有爱的一对。 见楚思九过来，小苏儿很敏感，过去扯她袖子，“如夫人，心情不好么？” 有这么明显么？楚思九狐疑地转过头，“云朵，我看着很郁闷？” 云朵狂点头，“对啊对啊，昨日没玩好吗？” 楚思九愣一记，果然相由心生啊。 “玩得很好，桃花林象仙境一般。”淡淡地应一句，往店堂内走去。 云朵嘟一嘟唇，没有跟进去，在外头与小苏儿聊天。 她进去没多久，朱雀街那头过来四个妙龄女子，个个都是裙装讲究，颜值在线，走路姿式特别规范，一看就是训练过的。 小苏儿狐疑地眯起眼，眉头跟着皱起来。 声音略紧张，“云朵，这四人象是肃王爷的侍妾。” 云朵最近才来业城混，好些事情只知道后果不知道前因，“肃王爷还有四个侍妾？” “是啊。”小苏儿一二三四五地与她介绍，等到把事情讲明白，那四只已经站在面前了。 名字不好记，权且以甲乙丙丁来计。 个个貌美。 甲笑不露齿，微笑着说，“九娘珠饰店哦。” 乙很淡定，“恩，业城最有名的珠饰店，有好些新奇的珠饰。” 丙羡慕脸，“好想进去看看。” 丁捏了拳头下定决心，“进去看看吧，我就买一朵珠花。” 乙垂眸不语。 丙犹豫，欲言又止，“不太好吧，这里……” 丁豁出去了，“你们在外面等，我马上出来。” 甲是只高傲的，昂起头，“不怕，咱们也没做错什么，进去买枝钗又如何了？我陪你进去。” 一呼百应，四个人齐步走，一同迈进了店堂。 云朵轻轻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苏儿急了，扶着腰急急地往店堂里走，刘文成先是看到四个美女进来，然后便是老婆追进来。 顾不得招呼，他先过去扶小苏儿，“急什么呀，慢慢走。” 小苏儿扒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刘文成的面色不对了，缓缓地看向那四只。 店堂里已经有小二过去殷勤地招呼了，女人嘛，见到漂亮的珠饰都走不动道了，早就忘了，刚开始只是打算买朵珠花的。 “小二，把这张钗拿来看看。” “对对，这个手镯也拿出来。” “这个漂亮，五色的哎。” “贵了，能不能算便宜些。” 店堂里热闹得紧。 开店的不能赶客人，刘文成也没什么招，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云朵想窜去内院给楚思九提个醒，哪里知道，她出来了。 见到外面有生意，她不太在意，只是觉得刘文成、小苏儿和云朵的神情看着古怪，欲言又止，象是有甚要紧事情要讲。 她出来找几根合适的珠钗，打算给俩小徒弟讲结构造型。 “文成，把这一匣的珠钗拿进来。” “不行啊，这里有一枝是我看中的。”丙叫起来，抬起头。 然后么，全场呆。 丙吭哧着，“那个……我不要了，都拿去吧。” 楚思九微怔，笑笑说，“你要哪一枝就拿去，剩下的给我就行。” “见过如夫人--姐姐。”突地后面有一美女向她行礼。 楚思九吓一跳，如夫人，姐姐？什么鬼？ 行礼的是乙，很尴尬的样子。 甲、丙、丁跟着行礼，声音娇弱，却整齐，“见过如夫人—姐姐。” 外头已经有看热闹的了，也有议论声传来。 “原来肃王爷有五个侍妾啊，都很美貌啊。” “对啊，如夫人楚氏进门早，所以她们叫她姐姐。” “到底是王爷，啧啧，咱们羡慕不来的。” …… 楚思九秒懂，是凯玉街的那四只。 如今的她，脑子里已经安插了天线。此时高能示警，这是有人想让她难堪，把这几个弄过来堵她，逼她认清自己身份地位形势吧。 “文成，把珠钗拿进来。” 没搭理那四只，她转身进了内院。 第259章 怒火，她要搞大事情 消息传得飞快，不一会儿，朱雀街上已经人尽皆知。 楚思九人缘好，身世又坎坷，大多数人都是替她不值。 “那四个就是宫女，皇帝皇后赏给肃王爷玩玩的，哪能和二小姐比。虽说楚家没落了，她也是金枝玉叶的出身，做过肃王妃，又是大余国第一才女，是肃王爷当个眼珠子一样疼着的宝贝，哪能相提并论。” 也有不怀好意的，“不能这么讲，楚氏现在就是个罪妇，身份比那几个宫女儿不及的。” “你说什么呢，皇帝都能容她在肃王府里好进好出，哪里看得出罪妇了。” “事实就是嘛，何必较这个劲。” “想打架是不是？” “行行，我啥都没讲。” …… 等楚思九授完课，从珠饰店里出来。 消息已经传入了肃王府。 此时海清刚走。 东方昊震怒，狠砸了一个茶盏，“汪兴，把秦五派去凯玉街，让肖剑协助，明日五更前告诉本王，是谁指使的？” 秦五是肃王府里专事刑讯逼供的，技术极好，没有他撬不开的嘴。 汪兴惊起，他还是头一回看到东方昊发这么大的火。 “是，王爷。” 他急急转身，旋又轻声地加一句，“主事侧妃选出来了，确是韩明珠。” 东方昊懒得听这种破事，面色沉寂如铁，“快去。” “是。”汪兴惶速地退了出去。 …… 印象画廊的内院，楚思九托着腮，坐在工作间里。 她心情平淡，说不出好坏。 今日大贵拿来的情报里头，有一则关于韩家的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脑子里掐着线索，打算给韩家组个局。 门外头，云朵正在抚琴，一首《鸿雁》被她弹得七零八落。 水寒冰不知道窜去了哪里，很忙的样子。 突地，她桌边的铃铛响了。 这个是机关，铃铛连着线，一直通到外头。外头有个小伙计，只要看到东方昊进来，便会偷偷地扯绳，提醒楚思九。 就是靠着这个，楚思九才能顺利避过东方昊的一次次查岗。 “王爷，您来了。”云朵的嗓门很大，这是第二层预警。 东方昊冷冷扫她一眼，云朵脖子一寒，缩起不语。 “有事儿？”楚思九双手环臂，倚靠在门框上，态度不太友好。 东方昊微微地皱一下眉，语调温和，“本王让春花楼的厨子做了一道虾茸米酒汤，去尝尝。” 楚思九勾起唇，笑容凉凉的，“没心情，不想尝。” 东方昊抿紧了唇，面色不太好看。 云朵看着在低头抚琴，其实耳朵竖得老高，好不容易赶上一回现场直播，她新鲜好奇着呢。 “阿九……”声音拖长了，带了好些无奈。 楚思九没有太大的反应，眉毛轻轻地挑一记，声音里透着讥诮，“王爷里里外外那么多女人，随便挑个有心情的，保证尝出不一样的风情。” “里里外外”这四个字咬得格外的狠。 东方昊眉梢寒了一记，男人与女人的思维在这里又有了开叉。 在他看来，这些女人不是他要的，都是被逼着收下的，包括侧妃，还有将要进门的正妃。 这些她都知道。 而且，他已经与她作过好几回保证，不会碰她们。 今日之事，明摆着有人算计，他也是防不胜防。 而且，晨时她说的那句与他有时限的话，尚在脑海里上窜下跳，让他难受得不得了。 就算这样，听到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过来讨好她，就不能给个好脸么？ 女人的心怎么就这么硬，一点都不给他留余地。 越想越委屈，一点征兆都没有，长袖翻起，转身出去了。 这是生气了？ 楚思九冷冷地看着那抹欣长贵硕的身影在面前消失。 转身，回屋，继续托腮细细思虑。 满腔的怒火。 她-要-搞-大-事-情。 …… 云朵大气都不敢出，如夫人威武，完全不给肃王爷面子。 这可是肃王爷呐，下一届皇帝的第一候选人。 尊贵威严，高冷桀骜，霸道起来谁的场子都敢砸。权势银子相貌武功文才，哪一样都不缺。业城的贵女们趋之若鹜，赶鸭子一般地往上凑。 如夫人就这么冷淡地把他气走了，也不怕他真的去找那些女人。 手指勾一勾，“春环，过来。” 相比较而言，春环还扛得住些，“云朵小姐，何事？” “如夫人这般闹，肃王爷会宰了她么？”她确实担心。 “怎么可能，最多晚上，王爷就会贴过来讨好她。”春环很有把握。 “真的？”云朵眼睛瞪得老大。 “当然。”春环轻声地说，“夫人从来不与王爷低头，每回都是王爷上杆子哄着她。” “哦哦。”云朵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突地又抬起眸子，“楚家灭门之后也是这样？” “嗯呐。”春环肯定地点头，“我是楚家灭门后才跟着夫人的。” 说话间，水寒冰进来了，黑眸清凉，淡淡地扫着她们。 不用他开口，云朵立时凑上去，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讲与他听。 “真是没想到啊，平时看她笑眯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样子，在王爷面前竟这般强硬……关键是王爷还吃她这一套，可想而知王爷有多喜欢她。啧啧，真爱啊。” 她眉飞色舞，又意有所指地叨叨着。 水寒冰清静无语，眸子落在门格里的那抹娇小身影上。 刚才他去了凯玉街，那几只女不察有他，叨咕着这桩事情。 甲女：“楚氏的身份与咱们一般无二，这般拿架子，有机会要挫一挫她的锐气。” 乙女：“她是得了王爷宠爱的，听说还是独宠，有这个资本，少惹为妙。” 丙女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丁女：“咱们没做错，不怕。” 表面上看不出是哪只女算计的。 他正听着，肖剑带人进来了，直接逮人，分四个屋子关好。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面色严峻地晃入第一个屋子。 看情形，东方昊出手了。 他闷声不响地退了出来。 此时听到云朵的叨叨，眸子微微闪动。东方昊自然是喜欢二小姐的，这个他早就知道。 若不然，在楚思九离开肃王府，首次遇到刺杀的那日晚上，他就会将她救出，此时早就在天之涯海之角，哪会陷入这些争端。 眸子垂下，他缓缓踱去角落的藤椅坐下，闭目养神。 第260章 看着，象是女人干的 从画廊出去的东方昊，那也是满腔的怒火。 他-也-要-搞-大-事-情。 阴沉着脸，缓缓的从街面上走过。 茶馆店里说话尤其六的那几个，被他的冷眸子扫到，脊背生寒，生生地冒出一层冷汗。 来来回回踱了两遍，一向欢腾热闹的朱雀街被他整得鸦雀无声，小孩子被大人抱去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水寒冰恍若未见，顾自踱入画廊。 “把黑雾牵过来。”声音里夹着冰。 侍卫飞跑着牵马过来。 翻身上马，马鞭指向无辜的茶馆店掌柜，声音冷沉，“日后，谁敢议论本王的如夫人楚氏，先称一下项上的人头有几斤几两。” 掌柜吓得直哆嗦，“王爷，小的不敢。” “把这话传出去。” 扯过缰绳，他气势腾腾地策马而去。 朱雀街上，纯朴的老百姓们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几个说过楚思九坏话的，面色煞白，其中一个胆子小，竟然当街尿失禁了。 “要你嘴碎，这下子看你怎么办？！”婆娘在边上哭着数落他。 “楚氏非同寻常。”考虑到项上人头，有人说得含蓄。 若不是白狐精有媚术，王爷怎么可能当街放出这等狠话？ 又有人对着他点点点，指指尿失禁那人，无语地摇头。 …… 东方昊去了凯玉街，胸口有团火在熊熊燃烧，要找个地方发泄。 肖剑正在院子里守着，见他面色铁青地进来，连忙上前，“王爷，秦五在审最后一个。” 话语刚落，便见秦五从屋里出来。 见到东方昊，他赶紧过来，“王爷，都审过了，属下需要些时间分析。” “唔。”东方昊在院里的藤椅上坐下。 刑事审讯是有技巧的，秦五的逻辑思维很好，很会设计问题。 象这种情况，肯定是各说各话。他只需要问几个相同的问题，听完答案，再比对一下，就能推理出哪个最可疑，然后重点攻关。 这一回么，他凝着眸子推理了半天，得出一个很沮丧的答案。 “王爷，第三个无可疑。” 东方昊扬起眉，眸底掠起一道寒光，“另三个都有可疑？” 秦五沉吟着点头，“依属下所见，或多或少都有受人指示。” 这下子连肖剑都挑起了眉，多大的事情啊，至于么？ 东方昊眼瞳寒起，“哪个疑点最大。” “第二个。”秦五很肯定。 “把那三个叫到院里来。”东方昊冷冷地说。 手下人办事极其利索，甲、乙、丁都站到了面前。 见到东方昊，这三只都有一瞬的惊艳，然而马上想到自己的处境，小心肝儿扑通扑通。 丁是个有决断力的，立时扑通跪下，哭得梨花带雨，“王爷，贱妾冤枉啊。” 有了这个示范，另外两只立时也跪下，哭声震天，“王爷，冤枉啊。我们只是出去逛个街而已，什么都没有做啊。” 东方昊冷得象块冰，周身罩着寒气。 “知道迎春是怎么死的吗？” 那三只倒抽了一口冷气，跪顿于地，眼泪哗哗哗，心里头更是后悔不已。 “死其实是最容易的，本王也可以把你们的脸搞花了，嫁去偏远的山里。那里有得是娶不上媳妇的男人，几个人共一妻也有很多。” 声音里夹着刀，直梗梗地戳心。 嚎啕大哭，“王爷，冤枉啊。” 死扛？ 东方昊手里拿着马鞭，前些日子教楚思九的那些招式顺手着呢。 “啪”地一下，乙的脸上开了花。 尖叫声起。 怕了？ 东方昊黑眸冷沉，声音暗沉得就象是地狱里传来，“你们的家人知道你们干的事情么？” 得罪王爷是什么下场，都知道么？ “王爷，贱妾错了。”甲第一个扛不住。 丁也不行了，趴在地上喃喃着，“贱妾错了，王爷饶命。” 乙啥也没说，她晕过去了。 东方昊不语，眸子凝定。 肖剑心领神会，朝边上的侍卫使个眼色。 立时上来六个，两人一个，将她们拖回到各自的屋子。 秦五再次进去。 这一通审呐，出来的时候额头冒了冷汗，什么什么嘛，这么小的事情竟然出动了这么多人。 “王爷，这三人是由不同的人指示的。”他说。 东方昊不太意外，淡淡道，“一个一个说。” “是。”秦五抹一把汗，又理了理思路，娓娓说来。 甲的父亲是个小官，倚着韩家吃饭。韩夫人心疼女儿，打上了她的主意。 乙的老家在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是忠勇侯府的授意。 丁么，是梅允腾那只母老虎的亲戚，完全是被逼着上的贼船。 甲和丁最早得的指示，但是她们根本没什么思路。 她们连肃王府都进不了，比外室还不如（外室至少还能见着男人），能够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转机出现在乙这里。 忠勇侯府的管家找上了她，连操作方法都帮她想好了，按着剧本走就行。一个人势弱，需要四只一同行动。 忠勇侯府负责侦探，按着时间出现就行。 整个计划很周密，包括围观群众，议论的台词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乙是个会看眼色的，平时聊天的时候也能看出端倪。很快就找到了同党甲和丁，三个人又一块儿忽悠了丙。 以为只是桩小事，没想到把自己给陪进去了。 “忠勇侯府？”东方昊眉头拧紧，这户人家不好惹，但是这桩事情做得真是诛心啊。 “王爷，忠勇侯府派了管家出来传话，您觉得背后是谁？”肖剑有化身名侦探柯男的觉悟。 东方昊眸子凛起，“前些日子，燕欣朗往画廊投过拜帖，两人有聊过。” 肖剑蹙紧了眉头，“难道如夫人得罪他了？” 东方昊冷冷地哼一声，“这种事情，看着象是女人干的。” 肖剑点头，对的，甲和丁都是女人指使的。 念头一转，心里头抽起一阵凉风，难道是未来的王妃—燕欣怡干的？还没进门，就开始府斗了？ 这也忒早了点吧。 想到王府里头那四只侧妃正在干的事情，他也是哭笑不得，女人多的地方，事非就是多啊。 “秦五，给那三人，每人写一份详细的笔录，签字画押。晚点我会让汪兴过来处理。” “肖剑，你在这里守着。” 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二人，他扬长而去。 秦五有些小纳闷，“肖侍卫，这件事情不大，后台也硬。尤其是忠勇侯府，等于是王爷的亲家，闹成这样合适么？” 肖剑淡瞥他，“王爷吩咐做什么，咱就做什么。” 也对，秦五摇摇头做事去了。 不仅要做，还得一丝不苟地做好做踏实，让那三个府院无话可说才行。 第261章 呵呵，呵呵呵 东方昊心里头那口气还憋着呢。 面色冷沉地进了肃王府。 汪兴在府门口候着，见他过来连忙上来汇报，“如夫人按时回府，晚膳只叫了蛋炒饭和一个汤。” 东方昊扬起眸，这是不打算让他吃的意思？ 磨一记牙，好，你等着。 汪兴瞅着他的脸色，小心地说，“韩侧妃来了，在主院的厅堂等您。她说她选中了主事侧妃，要代表另外三位侧妃，与您商议后院的事情。” 呵呵，呵呵呵。 东方昊正缺个泻火的。 高冷霸道总裁的凌厉气势一分都不少，还要加上皇亲贵胄的腾腾派头，面色刻板又淡漠，身形冷肃又高傲，往主院走去。 今日的韩明珠那是千般顺心，万般得意。 完全没有想到，这一个两个三个竟然都投了她的票，理由很简单，她是头一个入府的侧妃，可堪大任。 早说嘛，她就不必着急上火十几日了。 距离正妃入府还有三个多月，她要好好利用这个头衔，最好能拼出一个王府世子。 关于这一点么，她也知道自己想多了点。 还是刷些人情值，比较靠谱。 自然是精致的妆容，穿一身秀气的粉装，轻纱细锻，发饰简单，只插了一枝点凤簪。这身装扮是她研究了楚思九的日常装扮后，精心搭配的。 楚氏能入王爷的眼，衣饰打扮方面必然有一套。 别说啊，她的这身还算素雅的着装，还真是让东方昊多看了一眼，然而，心里头浮起的却是东施效颦的厌恶。 见到东方昊进来，韩明珠立时站起身来。 “给王爷请安。”行一个优雅的贵女礼。 东方昊淡瞟她一眼，走去主座坐下。 立时有小厮递上茶盏。 “有事？”声音冷沉。 韩明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中冒着粉红泡泡，这个是她的郎君啊，眉目如画，气质尊华，为了他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 沉浸于心事中，一时没能接上话。 “有事？”声音已然不耐烦。 “啊？啊。” 韩明珠回过神来，舔一舔唇，拿出21世纪传销的精神，神气活现地推销起来，“王爷，肃王府后院有四个侧妃，一直都是以姐妹相称。时日久了，都有些事情，府里暂时没有王妃，也找不到地方讲。咱们凑在一起商量了下，决定选一个可以做主的主事侧妃。今日已经出结果了，妾身当选了。” 眉目含了情，抛个媚眼过去，“妾身第一时间过来与王爷通报这件事情。” 东方昊冷眼看她，眸光愈发寒凉。 韩明珠被他看得心头发寒，咬着牙关死扛着，“王爷，咱们几个侧妃入门很久了，却一直得不到王爷的垂怜。皇家子嗣为大，妾身得了众位姐妹的委托，请求王爷雨露均沾。” 呵呵，呵呵呵。 还真是只强悍的，这种气场下，还能把话说全乎了，韩家女确实够嚣张。 东方昊冷眸飕飕的扫她，“你们几个关起门来，选主事的，就选了。明日你们想选皇帝了，也搞个投票，这天下都是你们的了？” 韩明珠吓得惊起，站起身来扑通跪下，“妾身不敢。” “不敢？肃王府里什么时候有主事侧妃这个名号了？无中生有的事情，你们也敢干，干完了还敢与本王谈。这天下不归你们，天下都不好意思。”东方昊的语言逻辑也是六得飞起。 大帽子一点不含糊，直接扣下来，把韩明珠压得嗷嗷叫。 “王爷，您别冤枉妾身。妾身也是跟着做而已，是姬侧妃提议的。” “谁提议的还在其次，你们一个个的，不是都干得热火朝天的嘛。你睁大眼睛看看，大余国哪个官位是投票选出来的？你们几个人关起门来搞一套，还能反了这个天？” 关于民主选举这件事情，东方昊确实思考过。 结论就是不靠谱。 全让你们选，东方皇室还如何控制全局。这股歪风邪气不刹住，中央集权制要被丫的顶翻天了。 事关祖宗基业，江山社稷，绝对不能跟你们善了。狠罚狠打，弄不死你们，也要让你们想起来就胆战心惊。 脑子不拐弯，完全不理会这貌似会燎了原的星星小火，是楚思九起的头。 “汪兴。”嗓门儿亮堂。 “属下在。”汪兴不明觉厉，颤悠悠地过来听令。 “带几个人，把四个侧妃的小院都封了，禁足三个月。第一个月每顿三菜一汤，全素。”眸色清厉绝绝，不打一记磕绊。 打听说这事儿开始，他脑子就给配了这结果，勤等着呢。 如此，又可以清静三个月了。 韩明珠被关过禁闭，知道那滋味不好受，尖叫起来，“王爷，妾身冤枉啊。” 东方昊没功夫听她在这儿嚎，双手挽于身后，迈着大步子出去鸟。 汪兴明白了，这就是个局。 好嘛，难怪刚开始的时候，王爷不惊不躁，任由着他们折腾。 想明白了，汪兴也不多话，手挥挥，几个嬷嬷上来，半拖半拽地把韩明珠架了出去。 韩明珠脑子不慢，立时悟出自己是被姬芳华坑的。那只北地妖狐想睡王爷想疯了，拖了她们几个一同下水。 她也是个狠的，出了主院，突地踹开嬷嬷，便往姬芳华住的落霞院跑。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追去时，她已经扯了姬芳华的头发，与她撕打起来。贵女们都有养指甲，随便划拉几下，那脸就没法看了。 这场面啊，等汪兴到的时候，已经惨惨惨不忍睹了。 赶紧收拾残局。 按着东方昊的要求，各归各院，门前有侍卫守卫。 那三只不明白怎么回事，汪兴尽义务把东方昊的话与她们复述了一遍，大概意思就是，你们选主院侧妃这件事情，往大了讲，是动摇国本，是大逆不道。王爷罚你们禁足三月，食素一月，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姬芳华看着有点要崩溃的样子，头发蓬乱，脸上被划了好几道。同时，她想不明白选主院侧妃与动摇国本有什么关系？整个人入了定似的。 李婉很平静，笑了笑，难怪王爷这么好心，任她们玩这道宫心计，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慕容晴雪看着很惶恐，“汪管家，王爷有没怪我？” 汪兴宽慰她，“没有，王爷哪会怪您，知道您只是随了大流而已。” 慕容晴雪看着安心了一些，委托汪兴给城外的月梅带个话，说她解了禁就去看她。 汪兴自然点头。 在他看来，这几个侧妃里，就数慕容侧妃最无辜，可惜啊，倾城绝色，就这么被王爷冷落于角落之中。 很多年以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看走眼的。 第262章 可怜，出师未捷身先死呐 外头闹得欢，梅花小院里却是一派清风淡雨。 楚思九托着腮，坐在廊檐下思虑她要搞的大事情。 眼眉梢儿挑到院门前，一道欣硕尊贵的身影，缓缓地溜踱进来。 她转个头，装作没看见。 东方昊与她有三年多的闹别扭经验，步子迈得极其从容。 这一回，他打算与她讲道理，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淡声道，“阿九到底在气甚？” 楚思九蹙一蹙眉，没吭声。 春环是个有眼力的，立时端了茶上来，“王爷，请用茶。” 东方昊挥挥手，示意她退远点。 悠淡地抿一口茶，作出一派漫不经心，“晚膳吃什么？” 楚思九没好气地瞅着他，“蛋炒饭和火腿盅汤。” 东方昊抿起唇，“阿九知道本王想换口味了，点得这两样甚合吾意。” 小样，装腔作势。 楚思九腹诽之，掉回头去继续考虑大事情。 只是东方昊说得也是大事情，“阿九说的民主，本王思忖过了。” 楚思九来了兴趣，听一个封建集权的王爷—皇帝候选人谈现代社会的民主，这画风，也是没得救了。 “唔。”她故作矜持，淡淡地睄他一眼。 “阿九说，民主是少数服从多数，但是人有贵贱高低，贵族原本就是少数，如何能行这民主之事？”东方昊出口不凡，一语中的。 “若是贵族来选，搞起合纵连横的策略，不仅会牵累大量的人力物力精力，还会搞得朝政紊乱，无所寄托。” 楚思九给他点个赞。 对的，民主这帖膏药不是哪里都能贴上的。 象古希腊那样的城邦还有执行的希望，若大余国这样的中央集权制的大国，在资源溃乏的古代，确实是推行不起来。 而且，与民主相对应的，还有平等、自由、人权，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近乎于大逆不道了。 不过么，她也是想搞乱他的脑子，“你那四个侧妃不是将民主之事做得挺好，韩明珠当选了哦。” 这是大事件，方一入门，玉娇龙便讲与她听了。 东方昊冷嗤一声，“民主这般好，选出来的人却不是最好。” 楚思九淡淡笑，“何谓最好？能够得了所有人的票，便有她的好。更何况，就算她被选出来，也不代表她能集权，为所欲为。另外三个看着她呢，若她做得不好，便有可能换一个人上。有限制的支持，加上有限制的权力，若她能够代表众人的利益，去获得新的利益，就是最好。” 东方昊迟疑了，慢慢地抿起了味。 楚思九继续不搭理他，想自己的心事。 丫鬟们进进出出，面色各异，以兴奋为主。春环与梅云换了岗，出去看了好一阵的热闹，又眉飞色舞地回来。 楚思九瞧出些异样，八卦之心跟着起来，“春环，外面怎么了？” 春环哪敢讲，瞟着东方昊吭哧老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本王罚她们禁足三月，食素一月。” 楚思九愣了一瞬，突地笑出声来，“王爷不会是用大逆不道，做的借口吧。” 东方昊冷瞟她，“有何不可？” 楚思九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这傲娇的腹黑货，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亏他好这个意思。 可怜那四只民主斗士，出师未捷身先死呐！ 她笑得前仰后合。 春环见气氛不错，锦上添花一般，缩着脖子跟了一句，“韩侧妃气恼姬侧妃的挑唆，冲去落霞院与姬侧妃扭打起来。” 啊？啊！啊~~~~ 楚思九原本快要止了笑，这一下又爆发了，笑得泪花儿都溅出来。 “完了完了，姬芳华这直梗子，要来找我麻烦了。” 东方昊冷抿着唇，面色黑沉得不变不变。 但是那颗心却被她笑得一软再软，恨不得将她偎入怀里狠狠地疼。 他心里头还有气呐，在阿九的心里，只打算与他好到燕欣怡入府。她真得舍得弃了他，便如那一日，她说她要离府，拿个小包袱就真的走了。 若不是各大府院的刺杀，将她逼了回来。她就此天高地远，再也不与他相见了。 她怎么就舍得？？？ …… 那一晚的恩爱，还是很激烈。 刚开始楚思九装死，不干。 不干？东方昊冷冷哒，呲一记白牙，咬住她的脖子，这件事情是你能做主的么？ 本王只有你一个女人，更有爆更的实力，你吐血都得接着！ 丫的别扭劲头上来了哟，怕你？接就接，好歹练了一段时间了，身体素质好得很！！！ 楚思九的狠劲一上来，还要反攻回去。 东方昊哪会怕她。 两坨子纠缠上了，一不叫苦，二不叫累。 她牙口并上，他直捣黄龙。 这节奏，也是没完了。 …… 耳边有鸟叫，“啾啾啾”。 肃王府的生态环境还是不错，每日都是在鸟鸣声中睁开眼。 楚思九呲了呲牙，连续苦战两晚，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 手臂往边上摸一把，空荡荡，尚有余温。 说明这货走了没多久。 半阖了眼，楚思九心里头浮起些酸涩。她知道东方昊昨日在街面上与那些人放的话，也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若是可以把底线放低一些，人生是不是就会快乐很多。 叹一口气，这桩事情吧，还是得怪孟婆这妖，谁让她没有拿汤给她喝。 “春环，给我拿衣裳。”她喊了声。 “哎。”春环立时跳进来。 小喇叭开始广播了，“夫人，昨日那四位侧妃都被禁足了。今日开始，每顿都是白菜豆腐，要吃一个月呢。” “唔。” “韩侧妃哭了一晚上，眼皮肿得不行，一早便把陆神医叫去处理。” “唔。” “李侧妃没什么，在小院的练功房里跳舞。” “唔。” “姬侧妃入了魔道，躲在床上，自己跟自己说话，象是要疯。” “唔。” “慕容侧妃与往常一般无二，早睡早起，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在绣花。” “唔。” 早新闻暂告段落。 穿衣洗漱…… 早膳时间，东方昊又回来了，眸色严谨。 “这几日若有忠勇侯府的人找你，不要理会。”淡淡地交待她。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看他，几个意思？ 不过她也不问，姐姐有情报体系，在业城这个地界，哪里落了石头，她总会听到响动。 “好。”爽快地应下来。 第263章 处境，越来越难了 汪兴很忙。 一大早，他先去了凯玉街。 然后，拿了秦五一晚上的成果—签字画押的详细供词，将那三个府院挨个儿地跑了一遍。 倚赖着“楚思九被困皇宫”这件事情的出色表现，汪兴在肃王府的地位骤升。 明面上大家还叫他管家，实际已经掌了肃王府的好些事情，称为管事，也不为过。 东方昊将自己的玉牌交给他，还让他带着肖剑仗势。 每到一府，便拿出东方昊的玉牌，声明他是代表王爷过来的，要见这一府的主事的。 肖剑跟在后面，严肃脸，做背景板。 架势搭得足足的。 当然，见着各府的大BOSS，他的架势就低了。 首先说清楚，他只是个传信的。 然后递上供状。 最后按着东方昊的吩咐，不卑不亢地说一句，“都是后院女眷的事情，王爷也是尽告之的义务。” 他面对的三位，分别是韩府的韩相庭，威武将军府的梅存良，忠勇侯府的燕启诚。 把业城的高官权贵排个位，这三只都是站头排的人物。 为了这么一档子小事，东方昊直接就开怼了。 然而他还有理，拿着供词呢。 潜台词也很丰富：爱查不查，我反正告诉你了。这么喜欢插手别府后院的事宜，下回咱也可以练练。 脸色都不好看，任由着汪兴做足了礼节，拱手道别。 转回头，查！ 韩夫人也真是没得讲，因为在后院操弄蛊毒之事，东了个窗事了个发，靠着哥哥的关系，又哭又闹地好不容易地稳住脚跟。 又开始发妖疯，竟然惹了人上门打脸。 韩相庭无语，女人呐，要干你也干把大的，索性弄死了楚氏，这会儿老子给你撑腰。 禁足三个月，不许上街，与她女儿关在小院子里比，好了一刨花。 梅存良是老将军，年纪大了更是爱惜这张脸面。 当初为了报恩，逼着孙子娶了这个部将之女，原本想着将门虎女，家风彪悍些也无妨，哪里知道是只妒妇母老虎。 上一回去街头大骂楚思九，更是暴露了她的泼妇性子。 罚了，老实了没几日，竟然暗搓搓地搞这种小动作。 梅存良懊恼得都要吐血了。 挥挥手，让人给这女人打好包袱，送去雁城边关随军。并附上家书一封，让孙子梅允腾自己看守，最好让她怀孕生儿子，也算物尽所用。 反正他是没法管教这个孙媳妇。 顺便提一句，这母老虎叫赵秀眉。 忠勇侯府最精彩。 燕启诚完全是蒙圈。 燕家和楚家的关系，一言难尽，绝对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样样。燕家怼谁，也不会去怼楚氏。 更何况东方昊还救过欣怡。 然而证据确凿，不仅怼了，还是主犯领头人。 证据上写的是管家燕秀，但是汪兴说的却是女眷，这指向性太明确了。 若是欣怡指使的，没进府就开斗，被王爷打脸不商量，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火苗窜出头顶了都，暴喝一声，“燕秀……” 燕秀是燕家隔了几代的亲戚，名为管家，实际与现在的汪兴类似，管着好些事呢。 燕启诚不在的时候，忠勇侯府里里外外都是他在操持，是个说得上话的人。 汪兴大刀阔斧地赶过来，他已然觉出不对。 立时找上了燕欣朗。 “小侯爷，大事不妙，肃王爷找上门来了。” 燕欣朗莫名其妙，还有几分窃窃的欢喜，“找上门来干嘛？示好么？” 燕秀有些傻眼，“小侯爷，您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燕欣朗会看脸色，察觉出不对，声音一沉，“有什么该本小侯爷知道，但是本小侯爷又不知道的么？” “哎呀，小侯爷，夫人闯祸了。”燕秀恍然大悟，难怪从头到尾小侯爷没说过一句话。 “怎么了？”燕欣朗蹙起了眉头，神情严肃。 他妻子名叫樊青语，是北地国大商家的女儿。两家有生意往来，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极好。 樊青语长得貌美，性情高傲，嫁入忠勇侯府没多久，便怀孕生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很是得意。 除了家族的核心机密，燕欣朗什么事情都愿意与她说一嘴。 包括那日与楚思九谈崩掉的事情。 更为懊恼的是，第二日，他在外面的时候，无缘无故地晕倒在地，好久才醒过来，大夫看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象是受了暗算。 燕欣朗最近没得罪过人，一口咬定是楚思九干的。 吃了这个暗亏，小侯爷TM的愤得飞起。 樊青语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头却是记恨上楚思九了。她自己是名门正妻，自然知道妻妾这道门槛的诛心之痛。 楚思九你不是傲嘛，认清身份地位形势后，还能这么傲么？ 燕秀之所以会帮她做这件事情，是因为她借了燕欣朗的名义。 “燕管家，老爷叫您呢。”小厮急急地跑过来。 “小侯爷，您要替我顶着啊。这件事情我可是替您办的。”燕秀不管了，死活得拽住燕欣朗。 你夫人干的，你保不保吧。 燕欣朗憋屈，男人大丈夫这时候死活得认啊。 燕启诚哪有那么好糊弄，真当大家傻呢，这种事情是糙爷们想得出来的？ “说，哪个女眷干的？” 燕欣朗傻眼了，这院里有动机的女眷只有妹妹，他不能栽这个赃啊。只有把樊青语交代了出来。 “爹，这件事情不大，肃王爷只是告之而已，您别发这么大脾气。” 他把事情往小了说。 燕启诚没想到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儿媳妇，竟然这么有心机？纵然说不上警钟长鸣，看法也有了改观。 “事情不大？你不知道燕家和楚家的关系么？你不知道你妹妹马上就要嫁入肃王府么？”手指点着他，满脸的怒其不争。 “若不是你去找楚氏，能惹出这么大的事情？” 燕欣朗扁了扁嘴，垂下头不说话。 “楚家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还往上凑，你这是寻死不看地方啊。”燕启诚气得说不出话来，呼哧呼哧直喘气。 “爹，您把欣怡弄去肃王府做王妃，就不可能与楚氏不接触。我也是想与她示好，结个联盟。哪里知道她是个硬茬子……”燕欣朗觉得自己好无辜的。 燕启诚暴起，拿起手边的笔掷过去，“楚家会有软茬子么。” 燕欣朗不敢躲，额头上落了个大黑点。 他走哀兵政策，哭丧着脸，“都大半年了，妹妹还是茶饭不思的模样。” 为了这个女儿，燕启诚也是操碎了心，“东方昊是她唯一肯嫁的郎君，按我看东方俊就很不错，她又看不上，现在被慕容家摘去了。” 下半场，这两父子啥也没干，就坐在一起唉声叹气了。 旁人不知道，他俩可是知道的，这处境呐，是越来越难了。 第264章 人生，需要指路明灯 这三家恼归恼，还算上路。 第二日便派人过去肃王府通报处理结果。 燕启诚知道瞒不过去，将自己的媳妇交待了出去，处理结果就是让她去北方封地的青影寺侍佛一个月。 这个处罚是重的，部分原因是，燕启诚发现这个媳妇过于骄纵，而且心机太深，需要修理一下。 当然是不会有效果的。 人呐，都有一个性格形成期，过了个阶段，除非机缘巧合，改变的可能性为零，而那个机缘巧合的概率不超过千分之一。 很多人甚至会因为这种压力，将性格特性愈演愈烈。 所以，东方昊感谢楚思九是对的。 他就是在性格形成期之前，见识了她的良善，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美好存在，才不至于钻了牛角尖，成为暴戾险恶的人。 水寒冰亦然。 人生需要指路明灯，善恶只在一念之间。 …… 楚思九耳聪目明，府里府外都有消息来源。 很快她便厘清了那四只女与她“偶然”相遇的真相。 云朵跟着看热闹，更加一惊一诧。 红叶山庄里，她有两个同胞哥哥护着，很少看到这些暗斗。在业城的这半年，真是开了她的天眼了。 “如夫人，那四个宫女被发嫁了，肃王府的管家还算靠谱，没有狠折腾她们。没有参与的那个，嫁了个中富，日后会过得好。另外三个么，也还行，都是小富户。只是有一个破了相，可能会被郎君嫌弃。” “而且都嫁去了外地，眼不见心不烦。” “这速度，也是快得没边了。” 她一个人嗑着瓜子，自娱自乐，画廊内院也挺热闹。 楚思九一向不搭嘴王府后院的事情，只是笑笑。 东方昊这一回是动了真怒了。 她这里的消息显示，燕欣朗也在收拾行囊，要陪妻子一起去北地封地，受完罚后再回来。 至于那只母老虎么，似乎挺高兴。她对梅允腾是真爱，能去边关陪他，于她而言不是罚。至于梅允腾会是个啥表情，就不清楚了。 韩夫人比较惨，之后与女儿有共同语言。 朱雀街上那些闲极无聊之徒，只敢就事论事地谈一下事实，没有引申联想夸张想象。 连楚氏二字都没有人讲。 …… 印象画廊里正在展出千叶青的新画，名字叫《惊蛰》。 白雪皑皑的群山，蜿蜒着一条山道，远远地有车队驶过，惊起山雀无数。其中有一只背朝下翅朝上，眸眼明显受了惊吓，却强自扑腾翅膀想要逃离。 东方俊每日都会来看几眼，还是一般地概叹，为何他就想不出这般构图呢。 久不露面的林梓陌，趁着休沐的那一日，也来观摩。 他在画作前久久驻足，眸眼无比地深沉。 “林公子，今日有空？”楚思九正好进来，笑吟吟地与他打招呼。 林梓陌笑着打个拱，“如夫人早啊，在下今日休沐。” 楚思九挺喜欢这个接地气的学神，愿意与他多聊几句，“翰林院忙么？” “刚刚过去，什么都不懂，先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总得来讲，不算忙。”他答得简洁。 楚思九最愿意开帅哥玩笑，挤一挤眼，轻声地调侃，“有没看中那只妹子？业城的贵女我都熟，要不要介绍？” 林梓陌连连摆手，“如夫人客气了，在下已经订亲了。” “真的啊？”楚思九惋惜地砸了一记嘴，“林公子丰神俊逸，又才高八斗，也是个端得正主意的人，如此坚定，必是中意之人。好吧，我就不啰嗦了，您慢看。” 林梓陌尴尬，“哪里哪里。” 楚思九嘿嘿，“莫客气哦，不然我真给你介绍。” 林梓陌立时住了嘴，眸眼温润地看她。 楚思九挥一挥手，转身往内院走。 云朵从后头窜出来，她也是笑嘻嘻，跟着楚思九的时日久了，她也学会了调戏美男。 “林公子。”语调拖了长音。 “云小姐早啊。”林梓陌客气地与她打招呼。 云朵四下里瞅瞅没人，嘿嘿地贼笑两声，“林公子，男人大丈夫，尤其是你这种饱读诗书，俊美绝伦的男子，有三妻四妾的想法，也属正常。这条街上可是有好些好人家的女子盯着你呢，看中了哪个你就说，千万莫要客气。不过……” 眸子在林梓陌的脸上扫了一遍。 “寒冰哥哥俊美清逸，武功高强，是世所罕见的昂藏男子，你……” 林梓陌张口结舌，“云小姐，在下没有断袖之癖。” 云朵愣一瞬，突地就恼了，“寒冰哥哥是我的。” “在下不会与云小姐抢。”林梓陌举起袖子擦汗。 “呸，我是让你不要看上我，我的情郎是寒冰哥哥。”云朵猛一跺脚，气哼哼地走了。 林梓陌哑然失笑，红叶山庄的小姐，真不是一般的可爱。 这一头刚刚落定，门口突地传来好些窸窣的声响。 林梓陌扭头去看，眸眼立时深沉了。 画廊的门前，进来一位女子。 她穿了一身略显简单的素白色长锦倚裙，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身段窈窕，清雅又不失华贵。她的发髻与业城的贵女略有不同，额前覆了一道薄而长的刘海，柳叶眉细长，显出她的眼眸大而有神。皮肤白皙细腻，薄薄地施了一层胭脂，唇上印了唇红，整张脸显得尤其的漂亮。 “紫娟，在外面候着。”掉转头，她对着后面跟着的丫鬟讲。 “是，小姐。”小丫鬟很不安，却也没有办法。 街面上有些好事的，已然嗅出了此间的不同寻常，慢慢地踱将过来。 “这个好象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燕欣怡。” “对啊，她一直深出简出，竟然过来如夫人的地头，是听说前几日的事情了？” “会如何？” “嘘，但看不语。” …… 燕欣怡有大家风范，唇角微勾，步履轻快地往里走。 见到林梓陌时，她的眼眸微微一凝，沉思片刻，与他点了点头。 林梓陌温润地笑一笑，旋即掉过头去，悠悠然地看起了画。 画廊内院，春环惊诧万分地疾步进去，“夫人，忠勇侯府的燕小姐来了。想与您聊几句。” 楚思九正与云朵嗑瓜子逗乐呢。 闻言立时蹙起了眉头。 云朵的反应很奇特，裂开嘴角呵呵地笑，“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水寒冰冷冷地剜她一道，“你出去将她打发了。” 云朵立时缩了脖子，嘟着唇小声地反抗，“又不是打架，如何打发？” 楚思九轻叹一声，事情来了躲不掉的。 “春环，把燕小姐请进来吧。” 第265章 一起，也是怼掉一个又一个 见到燕欣怡款款地入了内院，画廊外围观群众的表情，那是绝对的精彩。 一肚子的话，憋在里头，放不出来。 心里头更象被猫爪子挠着，难受得无以言表。 “哎……” “呀……” “啧啧……” “嗷……” 只能发出这种单音节，来表达自己复杂的内心感受。 东方昊设在朱雀街的探子，火速奔离现场，把这个消息传回府去。 “啊？”汪兴面上表情的精彩度，绝对不亚于街面上的那些人。 这些日子，他便如长了三头六臂，马不停蹄的四处奔波着，将这桩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 好不容易消停了，还不够半日，这头又出事情了。 如果说之前是小鬼闹场，这会儿便是“首脑”会晤了。 这消息不能捂，得赶紧传去王爷那里。 主院的书房内，东方昊正与宋佑商量大事情。 去年秋季收粮时，一时不妨，被商业世家插进来暗算了一道。宋佑琢磨着不行，太被动了。不如在春季播种时，与农民签合约，把秋粮给包了。 他有这个想法，商业世家里头，也有聪明的，似乎也想到这一招了。 所以，这桩事情又好玩了。 宋佑不怕与人斗，斗斗更健康。 “王爷，那些农户与咱们熟。这一回，我打算与他们包年景。就算遇到灾年，也不至于吃不上饭。” 东方昊眸子凝起，淡淡地瞥他，“他们不敢？” 宋佑哈哈笑，“他们敢，农户们不敢。肃王爷这块牌子是保证，杠杠的。那些商业世家初来乍到的，谁信他们。咱们出两份合约，一份包年景，回收价就低一些，一份照常。保证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生意上的事情，东方昊是极信赖宋佑的。 “唔，你去办吧。” 这一桩谈完，谈下一桩。 宋佑先打个哈哈，“王爷，那个，昨日您与我讲的话，当真？” “当真。”东方昊眉眼不动。 宋佑挑起了眉头，那话可是搅得他一晚上没睡好。 “您真的打算挑北地国四皇子上位？”他压低了声音。 “你有意见？”东方昊冷冷瞥他。 “为甚呢？公主表妹嫁的是三皇子，您这是要弃了她呀。”宋佑急了，这事儿要是让老太爷知道，又得上火。 东方昊雍容尊贵，静静地看他，“本王就是要弃了她。” 宋佑抽一口气，眉梢儿勾起，“您针对的是公主表妹？她得罪您了？” 东方昊眼瞳微紧，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哪里是得罪这么简单。 宋佑看出不对，王爷怒火冲天了，看来公主表妹又作过死了。 “行行，我会悄悄地打伏笔。”他赶紧应下来。 东方昊面色缓和了些，淡淡地交待他，“江南的事情交给下面人去做，你去北地国活动吧。” 宋佑连连点头，心里头却在想，这东奔西跑的，世面都不灵了，一会儿要与汪兴、肖剑好好恳谈一番。 正想着呢，汪兴就过来了。 挺着急，“王爷，燕家小姐去画廊找如夫人了。” 宋佑的眸子一亮，有好戏啊。 东方昊眉头拧起，思忖着问，“一个人去的？” “丫鬟等在画廊外，她一个人进去的。”汪兴点头。 “那就不是砸场子去的。”宋佑听着失望，场面大才有趣啊。 东方昊冷飕飕地剜他一道，“在想什么呢。” 之前，宋佑有听说楚思九把梅允腾骂吐血的事情，又听说梅允腾家的母老虎过去骂街。那可都是激情飞扬，听得眉头都会舞起来的事端。 相比而言，一个女人手无寸铁地进去找另一个女人，就算聊出花来，外人看着也不得劲啊。 缩一缩脖子，他嘿嘿笑两声。 没想到东方昊也不堪在意，“知道了。” 挥一挥手，示意汪兴可以出去了。 不去救场？ 汪兴的表情有些萌萌哒。 见他如此，东方昊好心给了提示，“如夫人不会吃亏。” 那嘴皮子，绝对是六到飞起，燕家兄妹一起上，也是怼掉一个又一个。 东方昊被她怼过好几年，对她有信心。 实在也是，这种场合他能干嘛？ …… 燕欣怡被楚思九请进内院。 没有清场，水寒冰与云朵都在。 照着原生态，一个静静地坐于边上的藤椅，一个懒散散地嗑着瓜子。 见她进来，也没人起来行礼，该干嘛还干嘛。 燕欣怡的眉梢微微抬了一记，心道，哥哥说得真没错，楚氏霸道，完全没有把她这个未来王妃放在眼里。 现在这样，是示威吧。 楚思九表示不接受，这里是她的工作场所，原本也没打算拿来待客，你想来，就得照着这里的规矩，舒适自然，来去自如。 “燕小姐，请坐。”她挺客气，挥挥手，让春环上茶。 燕欣怡笑笑，“如夫人客气了。” 寻了个好位置坐下。 云朵在边上打招呼，“燕小姐，我是红叶山庄的云朵，幸会。” 燕欣怡愣一瞬，这女子的身份贵重，难怪架子这般大。 云朵说话追求戏剧效果，嘟一记唇，又加了一句，“我最近在打一份工，做如夫人的跟班。呶，那边的寒冰公子，俊美绝伦，武功高强。我与他天生一对，他也是如夫人的跟班。” 楚思九在边上呵呵地笑，这妹子的脸皮啊，也是没得说了。 燕欣怡懵圈，忍不住朝水寒冰的方向投一眼，立时惊了艳，讷讷地说，“这位……寒冰公子，果然俊美。” 若不是这人的身份象是来砸场子的，水寒冰准保掉头便走。 这会儿么，他只得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封印于冰山里。清俊冷冽，又寒气四溢。 不若云朵这般百看不厌，楚思九略有些审美疲劳，而且，她的兴趣点落在燕欣怡的脸上。 见她瞬间化身迷妹，也是有些醉了。 难怪燕欣朗心心念念，非要与她结城下之盟。这妹子确实让人担忧，这才装了几分钟的雍容大度呐，便露出了纯良的本性。 哪里玩得过肃王府的那四只侧妃。 楚思九觉得她与云朵有几分相象，都是在友爱的大家族里长大，有父兄的疼爱，性子单纯又任性。 她原本也想走这一款路线的，结果么。 诶。 想想都是泪。 凝一记神，她淡淡地笑，“燕小姐，有何要事么？” 燕欣怡有一瞬的慌乱，不过，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家教严格，立时摆正了姿态。 “是这样的，家嫂一时迷了心窍，做了对不起如夫人的事情，家父已经狠狠责罚了。我心有不安，特意过来说明。”她说得很诚恳。 第266章 耳朵，也聋了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看她，突地她笑一声，“唔，我接受了。” 这么简单又干脆，弄得燕欣怡有些不上不下。 “如夫人，还有旁的话要讲吗？” 楚思九微微眯起眼，唇角勾着笑，“这话该我来问，燕小姐还有旁的话要讲吗？” 燕欣怡觉得哥哥太讨厌了，非要她过来示这个好，剧本也不给写全乎了，现在这样该如何办？ “既然如夫人已经接受了，那我就告辞了。” “好走。” 燕欣怡尴尬地站起身来，欲言又止地看一眼楚思九，又抿一记唇，想不好要不要说这一句。 楚思九还是笑笑，语调轻缓，“燕小姐但讲不妨。” 燕欣怡迟疑着，鼓了老大的勇气，“我十五岁的时候，被山贼掳走，得亏王爷相救，才得无恙。我只是挂念他的救护之恩，却没有旁的心思，如夫人不必顾虑于我。” 楚思九的眸子深沉了，淡淡地看她，“燕小姐多虑了。” 燕欣怡抬起眸，声音明显清亮了些，“燕楚两家的老祖宗，曾经同舟共济过，希望如夫人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楚思九沉默地看她，不语。 燕欣怡见得不到回应，失望地垂下头，轻声道，“我走了。” 云朵看不过去，站起身来圆场，“我送燕小姐出去。” 二人出去。 楚思九无所谓地转过身，往工作间走去。 “你不打算结盟吗？”水寒冰的声音飘起。 楚思九皱一皱眉，冷冷地接出一句，“我为甚要结盟？那个男人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那个后院能呆就呆，不能呆就走。” 水寒冰懂了，这个五岁时便能讲出惊世格言的女子，根本没把这世道的明暗规则摆在眼里。 东方昊若不懂，她必离去。 他放心了。 院门推开，林梓陌进来了。 他一贯的温润和睦，笑吟吟地看着门格里的楚思九。 “这么快就把燕小姐打发走了。”他自问自答，一面坐下来，给自己倒一盏茶，慢慢地喝将起来。 水寒冰冷眸子幽幽地看他，突地说一句，“下棋？” “好啊。”林梓陌欣然应允。 古代的文人雅士也就这点爱好，棋盘摆开，二人杀将起来。 别说啊，林梓陌看着文秀，棋文却很凌厉。水寒冰敢出来叫板，棋力自然也不弱，杀将回去更很坚决。 二人的套路不同。 水寒冰明显的大杀手的调调，单枪匹马就敢直取内地。林梓陌却是前后左右各有回着，明显是个布局型的高手。 战得兴起，午膳也不用，一人一个馒头，咬着便是一餐。 楚思九早就忙完了自己的大事，百无聊赖地在边上看。 “几局了？”她问。 “8局了，一人胜四局。”云朵也没兴趣，只管个输赢。 “走走，咱们逛街去。”楚思九懒得看，起身出走。 云朵自然跟着。 才到门前，便见到了东方俊。 他是过来看画加打探情况的。没办法，谁让他是个讲义气的人，兄弟有托付，他自然要尽心。 楚思九遮了眼睛，从他边上走过。 云朵好奇，扯她袖子，“干嘛呢？” 楚思九没好气地说，“我谁都没看见。” 见自己被楚思九这般嫌弃，东方俊也是醉了。他脸皮厚，在后头喊，“如夫人，出去呐。” 楚思九在前头大吼，“我耳朵也聋了。” 脚步不停，疾步往前。 东方俊没辙了，只得傻愣愣地在后头看，突地，他笑起来。 难怪皇兄这般喜欢她，真是太过有趣之人。 …… 这头发生的事情，事无俱细，又源源不断地传入肃王府。 东方昊面上撑着无事，心里头却是焦着。 汪兴是个会看眼色的，组织人马将街面上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进来。 “燕小姐进去了。” “街面上无人议论。” “最多一刻钟，燕小姐就出来了，呃，是云朵小姐送出来的，面色看着平静。应该没有起冲突。” “林公子与寒冰公子下棋。” “如夫人与云朵小姐出来溜街，遇上八皇子殿下。如夫人拿袖子遮脸，装没看见。八皇子殿下与她打招呼，如夫人对着大街叫，‘我耳朵也聋了’，然后就跑了。” 念到这一段，汪兴愣逼，这样也可以？ 看看王爷的脸色，却是罕见地挑高了眉毛，显见得心情甚是愉悦。 王爷就是喜欢如夫人这种不按常规出招的欢腾劲头啊。 晚膳时的气氛很平和。 理论上讲，这几日二人还处于别扭期。 楚思九的话不多，眉眼也是淡淡的，有一句答一句，多余的……不讲。 东方昊的气头已经淡下去了，闷骚的劲头上来，就想撩拨着楚思九与他讲街头见闻。 “阿九买了一匹云锦？” “唔。” “做夏衫么？” 楚思九想了想，夹一筷子虾茸入口，嚼几口咽下，“还没想好。” “见着八皇弟了？”若有期待地看她。 “大家都以为我见着了，其实没有。”楚思九脸皮厚，瞎话说得一本正经。 “阿九还打算与本王置多久的气？”旁敲侧击无用，来句干脆的。 楚思九挑眉，这货改路数了？ “不是王爷在与我置气么？”黑眸子乌溜溜，态度很不诚恳。 “本王确实与你置气，但是你也在与本王置气。”话说得绕，但是楚思九听得懂意思。 两人置得不是同一口气。 “然而阿九置得那口气，本王已经帮你出了。”东方昊凉丝丝地瞪住她。 “那又如何？气没出的时候，还不是照样被您睡。”楚思九咯噔都不打一个，直接梗回去。 东方昊觉得自己的牙痒了，恨不得咬她一口。 楚思九理解他的心情，笑眯眯地夹一块牛肉过去，“王爷慢慢吃。” 她是明事理的，知道自己与他置气，是矫情。然而她心情不爽，想要发火，不朝着他还朝着谁呢？ 在她看来，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能这么……无理取闹。 这个逻辑么，他是不懂的。 不过，凡事过犹不及，既然他腆着脸过来了，那就接着吧。 面色柔和了，“王爷怎么没去看千叶青的画？” 见她这般说话，东方昊知道她不打算与他闹了，心里头松缓了，傲骄的劲头又上来了，“本王打算拍回来慢慢看。” “不让着八皇子了？” “下个月他要大婚，到时候再送给他。” “那这幅不合适。” “为甚？” “您看了就明白。” “那本王明日去看看。” “嗯呐。” 【循例应该去床上躺一躺，然而遇上严打扫那啥。嘿嘿嘿，晚上过后是天明。亲们自行脑补。】 第267章 太后，有口谕 五月，石榴花开得茂盛，艳红如火。 业城的女子们，喜欢摘一朵别到头上，精神气场瞬间提高一格。 有着前世思维的楚思九，没有采花戴花的习惯，不过，看着这一抹抹的火热艳丽，心情还是不错滴。 她一直在思忖如何给韩家下个绊子。 线头已经有了，却总是串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闲余下来，便会发发呆。 这个月最大的事情是太后寿辰。 太后其实不是皇帝的亲娘，在前朝后宫里的地位也不显要。皇帝母妃去世后，他接手了皇帝，将他好好地抚养长大。 算是个养娘。 她身体好，熬得住，最后母凭子贵，做了太后。 在楚贵妃当道期间，她与皇后一般地低调，带着长公主隐于太后宫，有吃有喝，日子过得逍遥。 楚家一倒台，魏家的族长便找上了她，要她为了家族荣光出一把力。 太后原本没有野心，被族长忽悠了几回，心思活络起来了。 她与长公主亲近，把她叫过来，细细地与她讲了一通。人老了特别念旧，她也是想为自己的家族尽些心力。 长公主无所谓，当即表态，若太后有想法，可以与公爹商量，帮魏家的子侄在吏部发展。 太后有了信心，原来自己有能量，可以干大事情。 那就开始操作吧。 皇帝自然知道魏家的想法，想了想觉得无所谓，最多就是二流门户，变成二流+门户。 有人愿意与韩李两家拼，他乐得看热闹。 太后要做寿，提前几日颁出懿旨，将高门贵府的命妇宣去宫里帮忙。 其实宫里头的人手是够的，却要搞这些叽喳的排场。 无它，因为太后要作媒。 她的边上坐了魏家最美的两个嫡女，笑意吟吟地看着那些命妇，那意思是相当的明白。 前朝讲政治，后朝不就是拉关系嘛。 最便利的结盟方式，便是结一门亲。 命妇指得是受有封号的妇女，一品以上为国夫人，三品以上为郡夫人。 这一回，有资格进来皇宫的，都是世家旺族的女人。 个个都是人精，一个劲地夸赞魏家女漂亮、贤慧，一看便是稳重立得住的。 只是话语说得好听，却不肯舍出自家的嫡子来。 要知道，正妻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太后虽然尊贵，魏家却只是个二流门户，对本家的帮助不大。 这些人私底下倒是达成了几桩意向。 长公主心知肚明，与太后说宽心话，说什么一口吞不下一个胖子，要细水长流之类的。 太后也知道不能心急，要慢慢来。 这些人中间呢，有慕容云浩的妻子蒙氏，她得了老太爷的授意，要办一件大事情。 但是她又不想舍出自己的儿子，为难得很。 熬了几日，在寿宴的前一日，寻了机会，去太后身边坐了会儿。 她话语说得好听，魏家有一个子侄今年中了三甲第八十九名，在慕容云浩的丞相府实习，学问好，聪明，性子也沉稳，前途无量等等等。 太后年纪大了，阅历那是相当的丰富，笑眯眯地听着她把话讲完，又听完她的请求。 “哀家听说慕容侧妃乃大余国第一美女，才情也高，也想见见呢。”这种小人情，她自然应诺，“稍后，本宫会往肃王府发一道口谕，让昊儿带她参加明日的寿宴。” “谢太后恩典。”蒙氏松一口气。 稍后，太后果然让心腹太监--富察，带了口谕去肃王府。 李夫人听说后，大大地悔恨了一把。自己这脑子啊，怎么就没有想到替女儿争取一把呢。 韩夫人也在，她虽然禁足，太后的懿旨却是要从的，这会儿也是扼腕叹息。 …… 肃王府，楚思九还未回府。 书房的墙上挂着三幅千叶青的画，《秋日》，《新翠》，《惊蛰》，还有一幅楚思九的字。 东方昊坐在案几前，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书画。 脑子里有一些若隐若现的想法，抓不着头绪，却悄悄地滋长着。 “王爷，太后有口谕。”汪兴过来汇报。 “唔？”东方昊闪了一下神，之前的思路断了。 去到厅堂，富察笑眯眯地行一礼，“肃王爷，太后听说慕容侧妃有倾城之貌，很想见见。请您明日带她参加寿宴。” 他说得客气。 东方昊却蹙起了眉头，沉吟地看着他。 眸光冷沉，富察被他看得发毛，心里忐忑得很。 得有个半刻钟，东方昊才有了些反应，淡淡地应下，“本王知道了，明日会带慕容氏进宫。” 富察松一口气，他很早就跟着太后，年纪大经验丰富，察觉出不妙。这桩事情太后恐怕是办错了。 “太后是听丞相夫人讲的。”他察颜观色，立时把蒙氏给卖了。 东方昊点点头，“有劳公公了。” 掉过头瞥一眼汪兴。 汪兴心领神会，立时塞过去小红包。富察早就知道肃王爷银子多出手又大方，摸一摸红包，笑眯眯地告辞离去。 这件事情来得突然，东方昊不太高兴。 “给太后的寿礼都备好了？” “备好了，明日会着人送进去。里面有一幅慕容侧妃绣的寿桃图，新鲜水灵，很是拿得出手。”汪兴看着东方昊的脸色。 东方昊凝起眸，冷冷地说，“把绣图取出，换一样旁的礼品。” 之前为了给外公交待，才带了这幅绣品进去，现在你们自己出了手，就不必夹礼了。 汪兴诺诺点头，不敢多言。 …… 晚膳时，二人照着惯例聊天。 东方昊原本有食不言的用餐礼仪，与楚思九成亲后，他依旧食不言，却尤其喜欢听她言。 现在么，他已经摒弃了这个好习惯。听为主，偶尔也会踊跃发言。 今日他有心事，幽幽地听了一会儿，突地冒出一句，“明日是太后的寿宴，晚上你要自己用膳。” 这个楚思九知道，“唔。” 突地她眸子一亮，“宫里的糯粉寿桃做得很好吃，您帮我顺一个回来。” 这种事情不合适高冷尊贵的肃王爷做，但是他也点头，“好。” 楚思九说完也有些后悔，见他应下了，心里头也是美滋滋的，刚想说两句客气话，便听到了不爱听的消息。 “太后传了口谕，明日要带慕容侧妃入宫。” 楚思九愣了一瞬，垂下头吃起了菜，“唔，这道芙蓉鸭做得很嫩。” 东方昊叹气，“阿九，本王也不想的。” 楚思九朝他摆摆手，“王爷，我不想听，您就省省力气吧。” 东方昊眼眸沉了，看着她默默不语。 气氛很是沉寂呐。 第268章 无奈，强撑着呗 富察回去后，立时把东方昊的态度与太后讲了。 太后懵圈，肃王府里一共四个侧妃，带哪个过来不是一样的嘛。东方昊是慕容家的出身，带慕容侧妃入宫，不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么。 要不说太后安逸太久了，宫斗的戏码一看就明白，外头的事情却没有那么灵清呢。 富察倒是会分析，“若是慕容侧妃在肃王府拔了头筹，丞相夫人还需要找您下口谕吗？” 太后警醒，“对哦，快去找长公主叫来。” 这一问么，果然出事了。 “太后，肃王爷独宠前王妃楚氏，我听说肃王府的四个侧妃全在禁足呢，您倒好，直接宣一个进宫。不要说肃王爷不高兴，韩李两家也不高兴啊。” 长公主叹气，太后也太没有政治头脑了。 太后晕了，刚刚起来的那点儿政治野心，瞬间就喂了狗。 “那怎么办？” “干都干了，咬牙撑着呗。”长公主拍拍她的手，“也不是什么大事，下回注意些就行了。” 太后想想也是，做都做了，还能咋的？ 不过心里头就对慕容府起了芥蒂，自家人都搞不定的事情，要借她这个外力来搞，什么意思么。 第二日一早，命妇们陆续进宫，太后对蒙氏的态度明显冷淡了。 午时起，各方的寿礼一担一担的挑进来，有礼官宣读礼品清单，蒙氏接了老太爷的新任务，格外关注肃王府的寿礼。 终于轮到了，礼官口齿清楚，念了好些稀罕玩艺儿，却没有《寿桃图》的绣品。 蒙氏傻眼了，老太爷让她挑出来给太后鉴赏，顺便夸赞一番慕容晴雪的贤良淑德。 现在咋整？ 而且，皇子们应该下午末时进宫贺寿的，睿王、怡王都到场了，唯独东方昊不到。不过，他有派小太监进来传话，说他亲赴千佛寺为太后迎取寿佛。 这一迎么，就迎到了寿宴开席。 太后心知肚明，自己这是得罪东方昊了。 无奈，强撑着呗。 东方昊倒也没什么，恭敬地奉上一尊弥勒佛造型的寿佛，面无表情地说了几句诸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话。 太后笑得开怀，连连道，“昊儿有心了。” 迟了一刻钟，慕容晴雪才入宫。 蒙氏也悟出了不对，她也是强撑，抚着慕容晴雪的手嘘寒问暖，想要帮她刷些分。 然而也不顺利。 无他，这里是女宾区，同性相斥，尤其斥这种长得太美的女子。 好些人顾自聊天，装没看见。 蒙氏只有领了慕容晴雪到太后那里刷眼缘，“太后，这位便是肃王爷的侧妃慕容晴雪。” 太后撩一记眼皮，眸中立时闪过一道惊艳，果然是倾城绝色，而且仪态端庄，一看便是个教养得很好的女子。 男人都看脸，长得这般美也入不了昊儿的眼么？ 她是认识楚思九的，感觉不如这个呀。难道她真的是白狐精转世投胎，媚惑了昊儿？ 脑子里复杂，面上却是浅眯眯地笑，态度更是和蔼，“果然美人儿啊。就连我这个看惯后宫佳丽的老婆子都觉得养眼呢。” 慕容晴雪羞涩地笑，“太后言重了。” 太后也是个损的，笑容不变，“这等美人儿必定得了昊儿的盛宠，昊儿膝下无子，你看着也是个能生养的，要尽快为肃王府开枝散叶哦。” 慕容晴雪尴尬地笑，“太后费心了。” …… 男宾区。 东方昊坐于皇子这一桌。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 东方铭自带温润表情包，浅笑盈盈地斟着酒。因为四公主的缘故，他与东方昊算是有些正面的交情。 “五皇弟有孝心，专程去千佛寺为太后迎寿佛，皇兄敬你一杯。” 东方昊淡淡地拿起杯，一饮而尽。 东方钰倨傲脸，因为梅允腾的事情，他与东方昊交恶着。 哪壶不开提哪壶，坐在边上冷冷地哼，“五皇兄带了慕容侧妃过来，就不怕府里的如夫人吃味么。” 东方昊面色无波，淡淡地怼回去，“六皇弟对本王后院的事情很感兴趣？” 东方钰气急，俊俏脸上明显地浮起一层怒意，夹手拿起桌上的酒盏，自饮一杯。 这种场合东方俊最紧张，扛上好兄弟东方毓，在中间插科打诨。 这会儿听到有人提到慕容晴雪，小心肝儿立时扑通开了。 怔一瞬，他也斟满酒，与东方毓碰杯，“来，喝一杯。” 东方毓略略知道他的心事，却也无奈。他是个耿直的性子，好兄弟心情不爽要喝酒，咱就换大杯，好好喝一场。 几碗下去，东方俊的眼睛直了，神情看着呆呆的。 突地他勾起唇，笑得明媚灿烂，“下个月，本皇子就大婚了，各位都要来……大喝一场。” “好，大喝一场。”东方毓不逞多让，再斟一碗酒。 东方铭笑吟吟地陪一杯，“皇兄会送你一份大礼。” “谢谢皇兄。”皇方俊大声道。 喝多了的人情绪特别高昂，创作力更是旺盛，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去找笔墨纸砚，要为太后现场画一幅寿桃图。 东方毓在后头跟着。 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去了女宾区，眼眸抬起，伊人带着耀目的美人儿光圈，恍若仙女下凡，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他痴痴地笑起来，不由自主地便要过去。 东方毓见到大事不妙，一把拽住他，死死地把他拖去殿外。 慕容晴雪扬起眸，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她不傻，那些日子的箫声，加上东方俊看她的眼神，立时悟出八皇子对她有情。 这…… 她若无其事地垂下眸，心里头却是弯绕起来。 …… 东方昊是提早退席的。 他懂礼数，先去太后和皇帝那里告罪，理由是不胜酒力。 他搞了点“迷途”，抬起袖子嗅一下，面色熏红，眼神微散，原本五分的酒意，被搞成了八分。 太后自然允了，还殷殷地叮嘱了一番，让富察送出殿外。 有小太监抱了个油纸包过来，“王爷，您吩咐的东西给您装好了。” 东方昊轻“唔”一声，接过油纸包，小心地托于掌心，扬长而去了。 富察好奇，扯了扯小太监的袖子，“那里面装的甚？” 小太监恭敬地答，“回富公公，是四个糯粉寿桃。” 富察会心地笑一笑，缓悠悠地往大殿走去。 内宾区，慕容晴雪尚不知道东方昊已然离去，浅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这派热闹场景。 她天性缺失安全感，老太爷收留她，教导她，又给她定了肃王妃的目标。 刚开始，她并不清楚这个目标意味着什么，如今她懂了。 意味着她可以安然地坐在这里，与周围的命妇平起平座。 若东方昊往上一级，她甚至可以俯视她们，成为人上之人。 对于一个时刻恐惧被人抛弃，胆战心惊过活的人来讲，这种光明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第269章 嫉妒，快要发狂了 五月天，夜晚的风已经稍稍带着暖意。 苍穹沉远，繁星闪烁，月儿挂在树梢。 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楚思九特别喜欢观星，她不若老神棍慧能法师，能够从星际位置的变化中，掰扯出家国天下的前途命运。 她只是单纯地喜爱这片一望无际的璀璨。 这恐怕是受过PM2.5熏陶的现代人的共同本能了。 今日东方昊去宫里参加太后的寿宴，用完晚膳，她让春环在院里支了桌椅，半倚着头看星星。 她已经听说，东方昊去千佛寺迎圣佛的事情了。 这货也是绝的，安排汪兴在王府门前等她， 把东方昊的行程安排，慕容侧妃的行程安排，做了详细的汇报。 关键性的时间点上，更是交待得一清二楚。 “如夫人，皇宫您比小的熟悉，王爷在皇宫里的位置与慕容侧妃的位置，据王爷说，中间至少隔了两堵墙。” 楚思九抿着唇，半笑不笑地看着他，“汪管家有劳了。” 汪兴见她眉梢儿扬起，便知自己的汇报是值当的，“王爷说他会帮您带寿桃的。” “唔。”楚思九眸中含了笑，缓缓地踱入梅花小院。 这会儿，她一边看着星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事。 东方昊对她宠爱有加，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她也尽力回报他，不痛不痒地报复了慕容老太爷。 李家的这桩事情，更是对东方昊有利。 东方昊一直说，让她不要抛了他。所以，她还在详细地考虑，正妃进门后，她要不要离府而去？ 是不是可以把底线放低一些呢？ 这还真是难为她了。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8月才是燕欣怡入府的日子，换句话讲，她还有长长的三个月可以考虑。 所以，现在的基本原则照旧：快活一日便一日。 “想什么呢？” 沉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思九勾头看去，那个漂亮得让她转不开眸子的男人，双手挽于身后，迈着尊贵高雅的步子，向她走来。 “王爷，您回来了。”她笑眯眯。 “唔。”东方昊从身后拿出一个油纸包，“呶，你要的糯粉寿桃。” 楚思九兴奋地跳起来，这道美食只有皇宫有，几年都做不了一回，很难得的哟。 接过油纸包，拿出一个便吃，“唔，好吃。我研究过这个寿桃的成份配比，里面有一种调料，微甜又香，还有粘合的作用。” 东方昊抿起唇角，“喜欢的话，本王让宫里的厨子给你做。” “那倒不必，难得吃才好滋味。”楚思九笑眯了眼。 东方昊伸出手指，替她擦了擦唇角上的粉。 楚思九缩了缩脖子，静静地打量着。 他的神情很温柔，眸光深深浅浅，带着一股慵懒的宠溺，眼瞳里闪着微光，倒映着她的身影。 心头微动，她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亲一下。 唇角随即勾起，眸底闪着晶莹的光芒，散发着一股说不清楚来由的开心与快活。 “王爷，你对我真好。”她柔声道。 东方昊搂住她，也在她的唇上亲一下，“本王只会对你好。” 心意相通的两个人，又进入了妖精打架的模式。 不管哪个世道，人类用来表达极至爱情的方式，便是从身体到精神的相互融合，并由此感受到升华的愉悦。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还有比这更难割舍的感情么？ …… 慕容晴雪是独自回的肃王府，她……又一次被抛弃。 喧嚣过后的冷清，她的精神陷入了一种虚空。 从云霞轩的二楼望向主院，那里只有微弱的灯火。而稍远处的梅花小院，却有一团团的灯笼幽幽地映着红光。 她知道，东方昊必然宿在楚思九那里。 自从入了肃王府，她每晚都会登高眺望，幻想着终有一日，那个神一般的男子，将她接入主院，怜惜她，疼爱她，让她诞下肃王府的世子。 然而现实却是这般的孤清与无望。 她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肃王府后院里还有三只孤清的灵魂，都在默默地吮舔着自己的心伤。 姬芳华也快要发狂了。 这妹子倒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想不通。她是直肠子，认死理又愿意讲道理。只是从她的逻辑听下来，一般人都会觉得……有点方。 这一回她是这么理解的。 王爷大发雷霆，不让她们选主事侧妃。原因是怕她们选上了瘾，关起门来选皇帝，那样的话，就是大逆不道，会连累肃王府的。 所以，她们的这个行为是错的。 她痴呆呆地想了好些日子，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仔细想想，道理也是通的。万一这四只真的疯了，关起门来选皇帝，那就是造反的节奏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码字君为什么这么想笑呢。】 由此，她便想到了始作俑者楚思九。主意是她出的，从公平公正的原则来看，她也应该禁足。 可是她还来不及汇报，所以王爷不知道。 现在她们都被禁足了，王府后院只有楚氏一人自由行走，所以她可以不选而中。 万一她关上门来自己做皇帝，肃王府就危险了。 这脑子，跑马没救了。 发现了这个大问题，她立时要求出院子。 “我有重大事情与王爷汇报。”她与守门的侍卫交涉，眼眉正经之极。 侍卫职责担当，板出一张没得商量的面瘫脸。 姬芳华倒没有拿侧妃的名号去威胁他们，而是用类似于唐僧的劲头，与他们讲道理。 侍卫晕了，只得把肖剑找来。 姬芳华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见不着东方昊，很认真的把自己的推测讲给肖剑听。 “肖侍卫，这是关系到王府存亡的大事情，你一定要向王爷汇报。” 肖剑绷紧了面孔，吊梢眼严肃之极，“好的。” 他转身去找汪兴。 两人研究了半晌，觉得问题很大，“肖侍卫，姬侧妃大约是疯了，咱们得与王爷讲。” 肖剑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沉吟片刻，肖剑又曰，“可是我为甚这么想笑呢。” 汪兴狂点头，“是啊，我也想笑。” 于是，二人面对面地站着，华丽丽地狂笑了半刻钟。 姬芳华在小院里头嘀咕，明明是这么严肃的事情。 肖剑去书房汇报，“王爷，姬侧妃担心如夫人关起门来，在梅花小院登基称帝。” 东方昊唇角抽了两道，沉吟片刻，淡声道，“给她送把琵琶，让她晚上不要弹。” 好歹也是阿九喜欢的人，别给玩坏了。 第270章 哇哦，机会来了 楚思九并不知道这桩玄幻事宜，她正在搞大事情。 她要搞韩家。 韩家的嫡子韩明轩--韩明珠的哥哥，读书极好，在上一届的会试中，拿到了二甲十七名。之后跟着舅舅许知言，走法律系，在都察院做实习小官。 有韩家这个大靠山在，他的前途自然光明。 一年前转去大理寺，直接便做了大理正。 大理寺相当于前世的最高法院，掌刑事案件审理，最高长官为大理寺卿。 大理正是大理寺直接审理案件的官员，在审案官中品级最高，是个历练人的好官职。 韩明轩是只学霸，学习能力强，对审案更是有着高涨的兴趣，审案断案极其靠谱，风评很好。 韩相庭极其喜欢这个嫡子，每每说起都是面上有光。韩夫人之所以能在蛊毒事件后全身而退，也是靠了这个靠谱的儿子。 表面上看，一切都好。 私底下呢，却让楚思九探到了一条消息。 韩明轩好色。 学霸好色，感觉画风不太搭哦。 事实上，他不仅好色，还有些病态。堂堂韩家嫡子，又是道貌岸然的大理正，不喜青楼，喜妓院。 还挑了几个中意的女人，养到妓院里，让老鸨调教着接客，并带着自己玩。 这个吧，私德上是有些亏损，却也不严重，只要不是公开的四处宣扬便可。韩相庭也知道儿子有这个癖好，帮他纳了不少的妾，但他照旧往妓院跑，时间久了，只得罢了。 最近一年，韩相庭发现情况不对，韩明轩玩*******还玩死了人。 追根究底，与他去了大理寺后断的一个案有关。那案子里头就有一个玩**的高手，一审二去的，开了他的天眼了。 案子是秉公办理的，那高手被判了秋后斩。 他寄已个儿回去玩，两回就玩死了一个人。 韩相庭帮他处理了后事，之后见他反正也改不了，干脆开了个安保森严的妓院由着他玩，省得闹出丑闻。 韩明轩有几个一起琢磨技术的玩友，前段时间几个人玩HIGH了，直接玩死了两个女人。 这事儿就让楚思九给探着风声了。 但是情报还不是特别明了，需要仔细查证。 妓院这种地方，让大神去不方便。她让刘文成给辛乃良指了方向，让他再去探些情报。 这厮最近思想境界尤其得高，觉得自己堪比小话本里的侠盗，干得除暴安良的侠义之事。 得了任务，立时兴致勃勃地忙开了。 半个月后，拿出了漂亮的成绩单。 送到楚思九的手里，看得莫名惊诧啊。 她原本对韩明轩的印象不错，气宇昂轩，眸眼端正，时常拧着个眉，象是个做大事的。 哪里知道，竟是个施虐型的性变态。 楚思九也不是说看不起这样的人，有病得治，治不了就要想办法控制，玩玩SM也行，别搞出人命啊。 关键是，他不仅搞出了人命，还越玩越大发了。 韩家这气数，也是没得缺了。 楚思九就思忖思忖再思忖，如何才能搞出个大事情，把整个韩家都给拖下水？ 辛乃良派了好些人盯着韩明轩，跟着大贵的消息一起传到楚思九的桌上。 一两个月后，就看出规律了。 这厮还有强迫症，三日自己干一回，五日与玩友干一回，很有规律。 这样么，就有操作性了。 这桩事情不太文雅，楚思九便没有与两位跟班分享，只是刘文成在中间跑得勤快。 一来一去又谋划了小半个月，大概的思路已经有了，就等一个契机。 …… 五月十日的业城，是个大花市。 提早好几日，城外的花商便把各种各样的花运进城，摆在街头开花展。皇帝体恤民情，创造购买力，给公务员们集体休沐。 于是乎，街面上平白的多了好些人。 韩夫人还在禁足期，但是她很想出去看花。其实也是借这个名头，闷了这么久，一颗心直接可以放到天上去了。 韩明轩是个孝子，央求了父亲，由他带母亲上街闲逛。 根据楚思九这里收到的情报，这丫的难得上街，但是只要上一回街，便会作妖。 他那几个玩伴，同时也是爪牙，会帮他逮良家妇女去妓院玩。 他们要的就是这种禁忌的刺激。 那些女人一般都是玩死的，直接扔在后院的井里，压上厚重的石块，气味都透不出来。 韩明轩刚刚上街，楚思九便收到消息了。 哇哦，机会来了。 只是这一回，哪个女人会倒霉呢？ “继续盯。”她给出了提示。 水寒冰知道她又在搞事情，却不与他们讲，很不满意地盯着她。 今日休沐，林梓陌自然过来溜弯，他也是个有眼力劲的，看到楚思九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眸子也是深了几分。 只有云朵兴高采烈，“如夫人，朱雀街上好多花，五颜六色的好漂亮，咱们看花去。” “好啊。”楚思九也有兴趣。 二只女兴致盎然地出门浪去了。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东方昊进来了。 他自然是来寻楚思九看花的，顺便也来查个岗。 然而内院里，静悄悄，有两只男在对弈下棋。 一白一蓝，眉眼清俊，气质沉寂，小院里也有翠竹红花，衬于其间，很是养眼。 东方昊亦是俊美直男，这种画风于他而言没有半丝感觉。不过，他倒确实对林梓陌有兴趣。 作为本届的状元郎，林梓陌得到了各方势力的关注。 加上这些时日下来，翰林院对他的风评极好，认为他又有才又有能力，已经有翰林学士在皇帝面前推荐他，说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很多人搭线过去，希望将他招到自己的麾下，但他至今未有回应。 做官肯定要站队，东方昊判断他还在观望。 今日也是个机会。 只犹豫了一瞬，他径自走过去，也不说话，默不作声地看。 都是会下棋的，只一会儿他便看出林梓陌与水寒冰的棋力都很高，至少不输于他。 看着看着，也来了兴趣，拉了藤椅坐下，认真地看起来。 所以，当楚思九与云朵各自端一盆花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三只不同款型的花样美男，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 那蹙起眉头，认真思忖的模样，惹得这两只爱好美男的美女，使劲地吞咽起了口水。 “幸好有一只是我家的。”俩厚脸皮……不约而同地想。 第271章 是人，是妖？ 刑部尚书孙行端的宠妾米氏。 很喜欢花，而且喜欢往头上戴花。 花市这么大的场合，怎么可能不出来玩。 她一早便央了一家之主，想他陪她出去赏花。老尚书年纪大了，对这种事情没兴趣。 便让她自己去。 她兴致勃勃地在街面上走，后头跟了两个小丫鬟。 走在前面的那个俊俏郎君，衣着鲜亮，气概不凡，陪着一位富贵的夫人缓悠悠的走着。 他的眸光很奇异，闪着幽光，不时地瞟她一眼。 米氏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老尚书年老色衰，哪里及得上年青男子有魅力。她胆子大，竟然抛一个媚眼过去。 那男子便是韩明轩。 垂下眸，他的心思转了几道。 这女子有丫鬟跟着，应该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可能会有后遗症，不妥。 他是大理正，脑子在线，知道边界线在哪里。 那几个跟着他的玩伴，都看上了米氏，一个劲地冲他使眼色，却得不到他的回应。 反而米氏扭着小腰，与他愈走愈近。 半阖起眼，他嗅到淡悠的香气，这女人的身子纤柔之极，折起来一定很爽。 理智尚在，思绪却在飞扬。 韩夫人看中了一顺排的金盏花，扯着儿子让帮着参谋，“买哪一盆？” 米氏挤过去，点了脚边的那一盆，“这盆给我。” 别人挑中的都是好的，韩夫人立时也看中了那盆，“这盆我要了。” 立时有嬷嬷上前，端了那一盆，另外有嬷嬷在边上付银子。财大气粗，门庭高贵就是可以这么牛掰。 米氏恼了，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手一叉腰便开了怼，“你们怎么可以抢我的花，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蛾眉倒蹙，凤眼圆睁，声音尖细。 那劲头，那声音…… 韩明轩心头一抖，憋不住了，就她吧。 微微一个手势，边上人心领神会，立时三个壮汉上前，挤住了米氏。 韩夫人在韩府关了这么久，憋了一肚子的火，有人过来怼她，正打算狠狠地骂回去，泻泻火气。 眸子扫过去，刚想开口，却发现那人……不见了？ 只剩下俩个小丫鬟目瞪口呆地站着发楞。 韩夫人不死心，掂起脚四处张望了一番，真的不见了歪！ 眨了眨眼，她轻声地嘀咕，“是人是妖？” 韩明轩淡淡一笑，又深深地呼一口气，明日晚上便可以知道，是人……还是妖！ 这大变活人的戏法，自然瞒不过辛乃良的人。 他们一路跟着，看着这伙人将她扛去偏僻小巷，套上麻袋，扔上马车，运去了妓院。 后面的人查清楚，这女人……竟然是刑部尚书孙行端的宠妾。 消息很快传回来。 刘文成在院门前张头张脑，但是，楚思九被东方昊瞪住了，走不开。 “王爷，我还看中了一盆花，马上回来。”扯了云朵的袖子，她飞快地跑出去。 东方昊觉出些异样，站起身想跟出去。 “王爷，听说您棋力惊人，可否赏脸与在下手谈一局？”林梓陌浅笑盈盈地看他。 东方昊眉目深邃，静静地打量他，“好。” 水寒冰站起身，让出位置。 他也看出楚思九的不同寻常，但是他耐得住性子，面色清淡地站于一边，观棋不语真君子。 东方昊的棋路与林梓陌的相似，讲究布局，杀势起来时，气场亦是凌厉。 你来我往，杀得酣畅。 不知何时，水寒冰已经出去了。 “棋如其人，林偏修翩翩君子，竟有大将之风。”东方昊淡声道。 林梓陌笑声起，“让王爷见笑了，在下的围棋是与祖父大人所学，他喜出游，阅尽大江大河，遍览高山奇峰，心胸宽阔，在下只是学到些皮毛而已。” 东方昊拧一记眉，他有查过林梓陌的底细，只知道他自小跟着父兄长大，并未有提及祖父。 “林编修的祖父是做什么的？” “祖父是个普通的读书人，未能考取功名，无颜留在江南老家，四处游历后，发现渭北民风纯朴，便留了下来。” 林梓陌轻轻地叹了一声，“可惜他在一年半前去世了，否则，知道我考中了状元，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东方昊凝一记神，未有多想。 有了这些话打底，二人的气氛缓和了很多，东方昊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感觉意思到了。 若林梓陌有心投靠，自然会通过楚思九寻过来。 不再多语，专心地下起棋来。 第一盘他输了，第二盘他赢了。 如此刚刚好，二人也不打算拼出输赢，点到为止了。 下棋的时候，楚思九进进出出，指挥几个下人搬花，几趟下来，院墙边摆了满满的两排花。 五颜六色，争奇斗艳，在春日艳阳的衬映下，确实挺好看的。 楚思九眉眼生花，得意得紧。 窜到东方昊边上，小声说，“王爷，漂亮吧。都是我精心挑选的。” “你会养么？”东方昊冷淡脸，心里头却是暖融融。 他点中了楚思九的死穴，她还真是不会养，眉眼顿时耷拉下来。 “我会养。”冷冷的声音响起。 “我会……浇水。”云朵舔一舔唇，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寒冰哥哥施肥，我浇水。” “好，就这么办。”楚思九得意地看东方昊。 东方昊冷瞥她，迈开步子往外走。 楚思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王爷要回府吗？” 东方昊蹙起眉，止了步子看她，“今日花市，你不看么？” 楚思九明白了，这傲骄货是要她陪着看花，可是这话讲的，我若是不看，能搬这么多花进来？ “当然要看。”她笑盈盈地追过去，还主动去牵他的手。 东方昊的眉头舒展了，很满意地瞥着她，“春汇街上有蝴蝶兰。” 楚思九眸子一亮，“那咱们赶紧去。” …… 刑部尚书孙行端的宠妾丢了。 两个丫鬟在花市里寻了好久，也实在是找不着。中午时分，哭哭啼啼地回去汇报。 光天化日之下，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了？ 孙行端哪是个好糊弄的，立时出动刑部衙门的捕快出去侦探、搜寻。 他自己更是亲临刑部衙门，调动专业能人，研究案情。 “根据丫鬟的供词，有三个壮汉挤上前，之后如夫人就不见了。当时如夫人正要与人吵架，属下查过了，是韩家的夫人，当时大理正韩明轩也在场。” “会不会是韩家的侍卫？” “不是，属下查证过，并没有吵起来。韩夫人发现如夫人不见时，也是满脸的惊诧，还问了句，‘是人是妖？’” “属下听衙门的人讲过，最近一年，有数位百姓前来报案，说家中妇人在街上莫名消失。” “哦？将案卷调来。” “是。” 第272章 消失，会不会是狐狸精化成一团烟？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最近一年，业城共有五回百姓报官，说自家妇人在街头无故消失。刑部衙门确实认真地查探过，未能查到线索。 最后因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能搁置起来。 孙行端的眉毛胡子都翘了起来。 他是国子监的出身，技术官员，从公务员体系一路摸爬滚打上来，业务能力强，思想作风硬朗。 就算这件事情不扯上自己的宠妾，单就他麾下，连续发生并行案子，竟然破不了，也够刺激他的。 怒目圆睁，又拍案而起，“查，五个案子并行，一起查。” 他亲自去了韩府。 目的很明确：核实口供。 他级别高，由韩相庭亲自接待。 照着官场的习惯，二人先是客气地寒暄了一番，之后，孙行端讲了来意。 “……当时韩夫人与大理正在场，老夫希望他们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韩相庭大惊失色，刑部尚书的宠妾丢了，这可是大事情哇。 心里头有着很不好的预感，面色却是正常之极，“当然当然，孙尚书稍等。” 转过头，他对边上的管家说，“去看看夫人和明轩有没有回府，如果回来的话，请他们来厅堂。” “是，侍中。” 管家出去了，这头继续寒暄。 没多久，韩夫人与韩明轩便进来了。 双方又是一通问好寒暄，再加上情况说明。 韩夫人的情绪比较激荡，原来刚才的那个小娘子是尚书家的小妾，看样子是个得宠的，不然不会那么嚣张。难怪孙尚书亲自上门来问。 她是个懂礼节的，嘴上客气之极，“原来是孙尚书府上的人，长得端正。我当时是想与她讲几句话的，但是一抬眼，她就不见了，当时我还疑惑呢。” “夫人可以见到可疑的人？”孙行端淡声问。 “花市之中人挨人挤的，都是不认识的，很难讲啊。”韩夫人是真的想帮点忙，努力地思忖起来。 韩明轩在边上行一礼，“孙尚书，家母站得比较靠前，周围有几个嬷嬷围着，看不真切。在下倒是有看到几个男子从那边走过，照理说，花市中女子居多，很少有男子结伴同行的，在下觉得那几个人比较可疑。” 孙行端眸子一挑，认真地问，“大理正可认得他们？” “不认得。”韩明轩摇头，沉吟片刻，“其中有一个很瘦，尖嘴猴腮的。” 孙行端颇有些失望，瘦的人多了去了，没法拿来做证据。 “稍后，老夫会让刑部的画师过来，请大理正抽些时间，配合画几张嫌犯的画像。” “当然。”韩明轩一口应下。 都是混司法界的，双方有些共同语言，就事论事地商讨了一番。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 这桩是大事。 衙门的捕快在街巷之间四处走动，立时引起了吃瓜群众的注意。下午时分，整个业城基本传遍了。 “刑部尚书家的宠妾无缘无故消失了？谁干的？这不是老虎头上抓虱子嘛。” “是消失？还是被人抓走？” “如果是无缘无故的消失，会不会是狐狸精化成一团烟升天了？” 这个思路有历史沿革，也有群众基础。你想啊，能得了老尚书的宠，肯定是个狐狸精级别的女人嘛。 一圈人若有所思起来。 传言是一阵风，傍晚时分，刑部尚书的宠妾是现世狐狸精的谣言就风起云涌。姬芳华与姬常艾被翻出来，喜闻乐见了一番。 梅歆瑶为了打击皇后，将传言引入了深宫。 姬常艾这个无辜的，“无意”中听到宫女们的议论，立时懵了圈。 连续被误伤两回，她的脑子好方，捧着肚子开始怀疑人生。 …… 楚思九与东方昊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他俩郎情妾意，兴高采烈地逛着街。 楚思九见到蝴蝶兰就迈不动步子了，满脸的欢喜。 东方昊挥挥手，让卖家把所有的蝴蝶兰都送去肃王府。 咱是土豪，有钱，不用商量。 买好了花，就不再逛了，二人一同回了肃王府。又看着花农把花摆在梅花小院的角落，满满登登的一大片。 一朵一朵，便如蝴蝶一般，翩然起舞。 汪兴过来，“王爷，海侍卫找您。” 东方昊轻“唔”一声，朝楚思九看一眼，意思是，你寄己个儿玩吧，本王要办公事去了。 楚思九毫不在意，笑眯眯地说，“王爷您忙。” 东方昊又看她一眼，背了手缓缓出去。 楚思九让春环拿了藤椅过来，坐在那些蝴蝶兰面前。表面上，她是在看花，实际上么，脑子里弯弯绕绕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院书房内，不仅有海清，还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衣男子。 他长得不能算俊美，五官分开看很平常，组合在一起，却很舒服。尤其气质干净，眸光很有内涵。 “师兄，您来了。”东方昊又惊又喜，面上难得露出笑容。 被他称为师兄的，是大余国的传奇剑客许墨，时下的传闻都是认为他的功夫已经超越师父燕聂，可以达到天下第一的境界。 他与东方昊感情深厚，当年没有少照顾他。现在么，偶尔要被他扯个耳朵，办些复杂的事宜。 比如这一趟坞国之行。 他不是话多之人，拍了拍东方昊的肩膀，“还好吧。” 东方昊抿一抿唇，“只要师兄的事情办好，师弟就会好。” 许墨挑了挑眉，“你还真是吃定我了。” 东方昊在许墨这里一惯皮厚，无所谓地勾一记唇。 “上茶。” 立时有小厮进来。 东方昊让海清也坐，三个人仔细地商量起来。 “坞国比想象中要大，我在边境走了几圈，似乎他们一直在默默地向北扩张。”许墨谈了个感受。 东方昊是政治家，闻言略有警醒，“北地国不管吗？” “坞国与北地国之间有好些水系，历史上时常有水患。坞国这边勤修水利，灌溉良田，北地国那边就差强人意。北地的百姓便往坞国跑，后来，坞国把水利修过去，百姓们自发交税给坞国，说是清还水利欠款。北地也管不了，久而久之，地域就扩大了。”许墨有研究精神，一段时间下来，有了心得体会。 “那里都是良田，北地国原本就缺粮，竟然放任这种情况发生。姬姓皇族不怎么样。”东方昊冷冷地下了结论。 第273章 笑喷，狐狸精好忙啊 许墨笑笑，他只是随口一说，这件事情不在他的职权范围。 “坞国的皇帝身体不太好，由太子林胤景监国。据说，他并不是经常呆在坞国，喜欢在周边游历，去的最多的便是一河之隔的忠勇侯的北方封地。” “唔？”东方昊的眸子深沉了。 “我找机会试探了他。”许墨抿了一口茶，淡淡地讲，“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与燕家大小姐确实……相熟。” “还有呢？”东方昊拖了长音，眸光幽沉。 “他说，下个月他会来业城。”许墨意味深长地笑起。 …… 太阳偏西，天边浮起云霞。 梅花小院破天荒的迎来了第一位客人--云朵。 她是自己来的，还正儿八经地递了个拜帖。 嘟一嘟唇，她振振有词，“汪管家，本小姐与肃王府关系紧密，却没有进肃王府做过客。今日得闲，特来拜见肃王爷，不知道红叶山庄大小姐这个名号够不够资格？” “够，当然够。”汪兴连连点头，又恭敬地将她请进主院，“您稍等啊，小的与王爷通报一声。” 东方昊尚在书房之内，闻讯愣了一瞬。 许墨笑盈盈，饶有兴味地说，“听说红叶山庄的大小姐做了如夫人的跟班。” 东方昊冷哼一声，“她是来追男人的。” “孤狼？”许墨也是消息灵通人士。 “唔。”东方昊点头。 凝了一瞬，他冲汪兴甩一甩手，“带她去梅花小院。” “是，王爷。”汪兴退下去。 …… “如夫人。”随着一声欢快的叫声，云朵连蹦带跳地进了梅花小院。 楚思九正等她呢，闻声抬起头，装模作样地说，“你怎么来了？” 云朵嘿嘿一笑，“闲着没事瞎溜达。” 她果然溜达起来，且对着那一片蝴蝶兰啧啧不已，“肃王爷果然大财主呐，这种花可不便宜，他竟然给你搞了这么多。” 楚思九啐她，“你买不起么。” 云朵唏嘘着叹起了气，“自己买有什么稀罕，得寒冰哥哥送啊。你说，他肯送吗？我只要一盆就够。” 楚思九咬了咬唇，神神秘秘地向她招招手。 云朵连忙凑过头去。 “要不你试试***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你不送也得送啊。” 云朵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听得了这种话，面色涨得通红，“如夫人，你太讨厌了。” 楚思九哼一声，昂起头，“是闺蜜，才给你出主意呢。” 云朵发了会儿愣，又凑过头去，期期艾艾地问，“真的有用么？” 楚思九眨了眨眼，脑子里浮起水寒冰的冷眸。冷呲起牙，她摇摇头，“不乐观。” 云朵沮丧，“二十岁一眨眼就到了呢。” 楚思九也无奈，只好扯开话题，“想吃什么？我让膳房准备。” 云朵没了兴致，“随便吧。” 楚思九把念夏叫来，报了几个王府膳房擅长的菜式，“云朵小姐喜欢吃糕，再加一份云糕。” “是，夫人。”念夏出去了。 “我有个摆珠饰的房间，带你去参观。”她兴致勃勃地扯了云朵去偏房。 里面安静，二人开始叨叨正事。 原本楚思九没打算告诉他们韩明轩的事情，然而被东方昊搅了局，一天都没个空。 趁着林梓陌拖了东方昊下棋的机会，她拖了两个跟班下水。 云朵当时就来了劲，除暴安良必须有份啊。 水寒冰却是眸眼冷沉，盯着楚思九生闷气，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人默默地谋划了这么久，竟然半点风声都不透。 便如上回李家的事情，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这女人，胆子真是大得没边了。 “为什么之前不说？”他追究责任。 楚思九嘿嘿笑，“这种事情，不好交流嘛。” 水寒冰窝了口气，恨恨地瞪她，“日后再有这等事情，必须提前通报。” “行行行。”见到大神怒了，楚思九也是心虚。 点头，再点头，狠狠点头，态度诚恳得不要不要，“一定（加重音）提前通报。” 见她态度不错，水寒冰松开眉头，不再与她计较。 心里却是警醒，照这个趋势看，楚思九是要把当初暗杀过她的高门大户，全部捋一遍。 这样也好，省得憋在心里难受。 三个人好好地商量了一番。 楚思九认定韩明轩会明晚动手，“我研究过他，这个人心理变态，而且有强迫症。做事很有规律，按他……嗯呐，反正就是明日晚上。” 水寒冰瞥她，“你想如何？” 楚思九面露难色，“这件事情吧，我还真是犹豫。若要达到最高目标，那个小妾必然要废了。若是救那小妾，必定打草惊蛇，没法揭开这个盖子。” 水寒冰扫她一眼，“妇人之仁。” 楚思九不服气，“我这是善良。” 水寒冰冷声道，“救一个，未来会有很多个。” 这个说法，楚思九是服气的，而且，她也是这么想的。 “行，就那么着吧。” 大政方针之前都定下了的，只是这回韩明轩厉害了，惹上了刑部尚书，这边的力量不用白不用。 “韩明轩知道那女人是尚书的宠妾，还会……那啥么？”云朵脸红红，提出自己的疑问。 楚思九抿唇笑，“这你就不懂了，越是这样，那帮人越兴奋，那啥吧，会照常进行。” 水寒冰扫她一眼，“你还真是什么都懂。” 楚思九尴尬笑。 前世资讯发达，她看过不少这种心理变态之人的新闻，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去盯。”水寒冰冷声道。 “我也去。”云朵完全不过脑子，立时跟上。 楚思九似笑非笑地看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去这种地方？” 云朵的脸顿时红了，嘟喃着说，“寒冰哥哥赶紧娶我呀。” 这话？ 楚思九也是没话了，结了婚就能去？ 最后约定，让她黄昏时来肃王府，给她带第一手资讯。 所以这会儿，二人窝在偏房的工作室。 一个讲得眉飞色舞，一个听得津津有味。 完全是笑喷掉的节奏，这年头，狐狸精好忙啊。 “韩明轩有动静么？” “他一直呆在府里，没有出门。刑部的画师去过韩府，出来时带了三张嫌疑人的画像，已经贴去四个城门口了。” “像么？” “刘文成问过了，有5成像。” “艺高人胆大，看来韩明轩还是个自负型的。也对，出身豪门世家，又是只学霸，必须的。” “你这是夸他呢。” “我这是分析他。” “哦。” “妓院那头如何？“ “传过来的消息说，他们给那小妾喂了药，关在房间里睡觉。” “没意外就是明晚了。” 第274章 监督，时间很重要 第二日，刑部依旧很忙。 主要是线索很繁杂。 吃瓜群众发现捕快们依旧神情严肃地穿街走巷。 捕快们大部分都是业城人，亲戚朋友们放出话来，原来业城的街头已经无缘无故地失踪过五位妇人了。 这个事情严重了，群众们顿时有了危机感。脑回路跟着转了向，看来狐狸精的推测不怎么靠谱。 好多人去城门看画像，都是大众脸。回来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头都不怎么得劲。 韩府。 韩相庭惴惴不安了一个晚上，终于摒不住了。专程去了一趟大理寺，在韩明轩的办事房里坐了小半个时辰， “明轩，刑部尚书小妾的事情，你怎么看？” 韩明轩淡笑，“我能有什么看法，慢慢找呗。” 韩相庭沉吟着看他，“现在风声这么紧，我看那小妾应该被处理干净了。” 韩明轩的眸底浮起一抹复杂，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照这个趋势看，明日就干净了吧。” 韩相庭有底了，心里轻叹一声，儿子大了，好些事情由不得他了。 比如这个妓院，原本是他找人开的。韩明轩去了一个多月，里里外外换了一批人，掌握了控制权。 这回的事情，他若真的想查，也是可以查出端倪。 然而何必呢，查得人越多，知道的人也越多。 就算儿子弄死了那个小妾，又如何？孙行端还能为一个小妾怼上韩家？ 罢了，罢了。 他就这么一个嫡子，长得好，学问好，仕途走得也顺畅，可以稳稳地接下韩家这份家业，还能发扬光大。 有点小癖好，也是可以容忍的。 他不再多想，忙自己的正经事去了。 …… 韩明轩是个有谋略的，昨日一晚已经想好了对应的策略。 总结下来四个字：故布疑云。 刑部的捕快们之所以会这么忙，有他的一份功劳。 另一份功劳要记到楚思九的头上。 韩明轩干的事情，哪里止失踪五个人那么简单，还有好些被他玩死或玩得半死的人呐。 辛乃良的人跟了他近两个月，知道好些内幕消息。 首先，便将刑部的人引去了城外的一处荒郊。 这个时候便显示出专业人才的厉害了，竟然从这一片凹地中，找出至少八具骸骨。 这绝对是大案子了，刑部立时派了四个仵作过来。 一通分析之后，得出结论：这八人全部都是年轻女子，死前受过暴力****，身体多处骨折，单从骸骨现状来看，当得上触目惊心四个字。 文书传回刑部已近黄昏，孙行端只觉得脊背发寒。 业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变态狂魔？ “查，继续查。”他面色铁青，重重地拍案。 一更天。[19:00-21:00] 刑部衙门灯火通明。 业城府尹--陆兆中接了孙行端亲自颁下的命令，半月内必须破案。 鸭梨山大哇。 冷板着严肃脸，把衙门里的郎中、文书、大小捕头……召集于一起，漏夜作战，分析白日得来的线索。 太复杂，中间有好些自相矛盾的线索。 不得不说，这里头也是有聪明的，专业素养极强，逻辑分析能力更是超然。顺藤摸瓜地一路排查，将目标指向了韩明轩所在的妓院。 这中间少不了辛乃良的功劳。 那些有用信息，全是他制造的。 比如关键性的证据-–马车，便是他找人报的官。虽然被韩明轩的人赶去了远远的不搭介的地方。 一路反查，陷入迷局时，便会有关键性的证人出现，指出新的方向。 水寒冰与辛乃良各盯一头，监督整桩事态的发展。 要把韩明轩套进去，时-间-很-重-要。 …… 黄昏时分，韩明轩从容地走出大理寺的大门。 他订了迎翠轩的包厢，约大理寺卿简怀的双胞胎儿子喝花酒。 他是韩家的嫡子，日后要继承韩家的势力，韩相庭一向重视他的情商教育，书读得好，人情往来那一套做得也很好。 简怀的这一对双胞胎儿子，书读得都还行，好好歹歹都中了举人。会试没有拿到名次，却不影响他们入国子监走公务员路线。 仗着大理寺卿老爸的牌头，日后也会有前途。 不过，这二只最近有些萎。 几个月前，与业城三贵打了场群架，打输了吃亏不算，回到家里让亲爹好好地管教了一番。 吃了好些罚，至今未有回过神来。 接到韩明轩的邀约，二人还犹豫了一阵。 不过，实在是挡不住这颗外出飞扬的心，小心翼翼地与父亲报了备。 简怀对韩明轩的印象极好，加上韩家的权势，挥挥手放行了。 把这小哥俩兴奋的哟，直呼韩哥威武。 韩明轩笑吟吟，有这两个傻小子做证人，应该可以全身而退。 入得包厢，一切都按之前的安排。 扭着小腰，进来了几个艳丽的女子，媚眼儿勾勾，小哥俩的身边各自坐了一个，剩下的便是丝竹弹唱，轻蘼蘼，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当然，真正放倒那两只的，还是药。 混在酒水里，足够让他们睡上两个时辰。 一更的梆子响起时，小哥俩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之。韩明轩亦作出醉酒难耐的模样，也趴到了桌上。 酒店掌柜得了吩咐，让这几位贵客在包厢里休息便可。 女人们撤下去，无意外，这些人也可以作他的证人。 到底是大理正，审案断案，懂得制造证据链。 那么，动身吧。 包厢后有一扇暗门，从容地走出去，又上了外面停靠的马车，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转移去了五百米远的目的地。 还是暗门入。 玩伴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韩爷，您先请。” 韩明轩勾起眸，眸中闪出寒光。 屋内，米氏被扒光了衣服，绑成某个禁忌系的造型，看着……诱惑之极。 见到韩明轩进来，她眸眼一亮，娇滴滴地呼救，“公子救我。” “你想要我如何救？” 声音冷得很，象是从地狱传来。 米氏的心里头寒冰一片，强忍着惊慌，摆出一脸妖媚的笑容，“公子，您想如何救，便如何救。” 她已经明白自己遇上采花贼了，但是她也不是黄花闺女，并不是很恐惧男女之事，甚至还有些……渴望。 她想得简单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采花贼。 没多久，但听得屋里隐隐传来惊恐的尖叫声，凄厉之极。 那个房间是特殊处理过的，密封性极好，稍远一点便听不到。 外面的几只相对而笑，这小娘们惹出了这么大的阵势，大理正怕是更加兴奋呢。 第275章 兴奋，就跟火堆里添了柴油 第二日，业城的街头疯传。 韩家嫡长子--大理正韩明轩，竟然是一只变态狂魔。 “昨日晚上，衙门出动了几十个捕快，包围了那家妓院。冲进那间屋子时，那个小妾快要被大理正弄死了呢。” “捕快们不认识大理正么？” “平时见到的都是穿着衣裳，道貌岸然的，象这么光溜溜的哪有见过。” “妓院里头瞟女人，就算玩得狠，也不是什么大罪呀。” “咳，你们不知道呀，那屋子外头，有一口井，里头泡了好几具尸体呢。” …… 那口井上，原本有石头压着，严丝合缝不透一点气息。 趁着乱，有人悄悄地移开了一条缝。 这头刚刚把人押出，便有人闻到了臭味。 捕快们熟悉这股气味，立时悟出这里头也有命案。 仵作们真是倒了大霉了，荒郊的尸骸案还没忙完了，又要来这边捣鼓井底浮尸。 关键是那股子臭味，正常人哪里受得了。 米氏断了两根肋骨，整个人处于一种半疯状况，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韩明轩依旧很从容，捕快冲进来的时候，他并不慌张，只是微蹙了眉头，拿过边上的衣服，慢慢地穿起来。 “你们冲进来做甚？”他淡声地问。 捕快们只管抓人，有人拿了画像过去对了对米氏的长相，“是她。” “抓起来。” “是。” 韩明轩并不报自己的名号，勾着唇走在前头。 走到门口时，他也闻到了那股臭色，面色瞬时阴沉下来，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人阴了。 事情到了这里，其实还是可控的。 见势不妙，早有人偷偷地跑去韩府汇报。 大半夜的，韩相庭从小妾的温柔乡里爬起来，脑子还算灵清，第一句话便是，“封锁消息。”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然而，楚思九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辛乃良早就侦察过了，两里的半径内，一户人家正在办丧事，有各种复杂的礼俗，灵堂前聚了好些人。 捕快们一出动，立时就有风声传来。 知道马上就要逮到变态狂魔，哪怕是扶灵伤心的孝子们，也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古人重情谊，也有街坊邻居在这里帮忙。在有心人的撺掇下，也有回去喊家里人的。 居然也鼓动起了二三十人，赶过去看热闹。 韩明轩被押出来的时候，立时被这伙人看见了。 激动地骚动，伴着各种议论。 “这人长得眉清目秀，看着象是个学问人呐。” “我怎么觉得他是韩大理正？” “韩家的大少爷？” “对啊，上回花市的时候，瞄到过一眼。” “真的？” “没错，就是他。” 沸腾起来了哇。 小P民胆子小，只敢轻声地议论。 下一幕么，又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节奏。 “大理正？”静夜之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引得一伙人齐刷刷地掉过头去。 韩明轩的脸色刷地变了。 那对双胞胎过来了，见到一群捕快押着韩明轩，立时仗义执言地冲将过来，抡圆了便打，“你们这帮捕快搞什么呢，连韩家嫡子--大理正都敢抓。” 这小哥俩醒了没多久，脑子糊涂。一时冲动忘了他们过来，是因为有人讲，旁边巷子里的妓院逮到变态狂魔了。 纯粹过来看热闹的哇。 身份被叫破，捕头一听坏事了，这回踢到铁板了。 “捕头，后面井里有好几具尸体。”有人过来汇报。 这句话惊醒了好几个。 小哥俩原本打算大干一场的，闻言愣怔了，半瞬后，脑子跟着清明了，呐呐的不知如何是好。 “封锁现场，这里带走。”捕头赶紧发号施令，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 消息不仅没有封锁住，反而满城风雨。 这阵势，比当初李家的舞弊案还要哄动。 古代民风纯朴，业城一年也出不了一个杀人犯。这一下子就出来两个抛尸现场，涉案之人又是韩家嫡子，大理寺最有前途的大理正。 那个兴奋度，就跟火堆里添了柴油，嗖嗖地往上飙。 韩相庭焦头烂额，他知道避嫌，派了亲信找孙行端，想让他把事情按下去。 孙行端没有接这个话。 他这会儿恼得很.好吧，米氏已经认不得人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稍稍碰一下，便直了眼睛尖叫。 井里的尸体陆续打捞出来，都是光着身子扔下去的，腐烂得差不多了。 捞上来几根珠钗，有人认领了，就是之前报案的，在街面上无缘无故消失的良家女子。 一起逮来的人，是陆兆中亲自审的。 中间有个软脚蟹，随便用了点刑便招了。 事情很清楚了。 荒郊抛尸的都是***而且那里只是其中一处抛尸点，另外还有两处。 井里那些，是他们从街面上抢的。 “禽兽哇。”孙行端暴怒，这件事情他如何捂得下去。 先不说这满城风雨，就算是他自己的良心，也不容许他干这种事情哇。 “大人，您打算如何？”陆兆中也是惶惶，韩家可是惹不起的。 他没敢动韩明轩，找了个干净的牢房关着。据看守的人讲，他气定神闲，要了一本书，平心静气地看着。 刑部有一部分韩家的势力，现在已经多方联络，正想辙捞他呢。 孙行端气归气，智商情商双在线。 当年这么多人一同进步，只有他做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哪能没点本事呢？！ “继续查，把证据都做扎实了。还有那些证人，都看紧了，别让人给弄死了。”他猜测韩家会杀人灭口。 他的猜测是对的。 韩相庭已经得了消息，知道刑部得了证人。 “杀。” 暗隐门的曲项已经回去了，但是他给韩家留了四个高手，这会儿刚好出来练手。 当晚，刑部牢房被摸了。 只找到韩明轩。 那些证人已经被陆兆中转移了。 要不把韩明轩截回去？ 哥儿几个正想着呢，韩明轩冷声喝道，“滚，查清楚了再来。” …… 事情做得不顺利，韩相庭又把韩夫人放出去，找她的哥哥左都御史许知言。韩明轩是他的亲外甥，韩家未来的立门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韩夫人这两日疯傻疯傻的，她一直引以为荣的儿子，竟然是个变态狂魔。 难怪那一日，她觉得他看那小妾的眼神有些古怪。 “哥哥，明轩是被冤枉的。”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知言恨铁不成钢，又不敢轻易舍了韩家这个大靠山，面色冷白，“你老实回去呆着，我会和相庭商议对策。” 许知言心里有些底。 他与孙行端同样出自国子监，有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交情，说得上话。 第276章 不信，皇帝会听之任之 与街面上的风起云涌，群情激愤不同。 业城的官场看着很平静。 然而私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李家这回选择中立，凡事都有底线，在继承家业的嫡长子的事情上，他们不敢落井下石。 怕报复。 李家不动，无厉害关系的官员们都选择了回避。 当事的刑部尚书孙行端，无奈地立在风头浪尖上，旁边还有个倒霉催的大理寺卿简怀。 简怀是被双胞胎儿子害的，这俩脑缺，直接在现场喊出了韩明轩的身份。 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 俩兄弟好好地讨论了一番，一致认为，包厢里头睡着这件事情极可疑。 “今日虽然喝多了酒，却也没到醉得趴倒就睡的地步。” “对呀，而且还睡了这么长时间。” “会不会？” 俩人恍然大悟，两边的距离这么近，韩明轩是想让他们做不在场的证人吧。哪里知道歪打正着，却做了在场的证据。 第二日，他们被刑部喊去问话。 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二人不敢与父亲交代，却也知道做假口供，借口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也许是看错了。 哪有错？ 人都关在牢里，验明正身的。 叫他们过来，也不过是孙行端不想独自顶缸，拖简怀下水而已。 简怀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奈，被迫站直了身子，与孙行端做了同盟。 两人相互交了底。 刑部尚书是个大官，按前世的标准看，顶得上部长的级别，比如公安部长、司法部长之类。 大理寺卿也不赖，最高法院院长。 这两人都是司法界的最高领导，思想觉悟必须也是高的。 但是为官之道，有时候也是一声叹息。 就算二人都知道，韩明轩是个变态，杀了这么多人，当诛杀。但他是现实政治告诉他们，这件事情怕是做不下来。 孙行端扛大头，他打定了主意。 刑部衙门按老规矩办事，该抓的抓，该查的查，得把证据链做踏实了。 其余的事情，看情况定。 街面上闹腾得欢着呢，若皇帝摒不住，把他召去问话，他就和盘托出，总不能犯欺君之罪是吧。 如果韩家搞定皇帝，不闻不问，他反正尽忠职守，刑部只有刑部的本事，及不上韩家的隐卫势力，若是被他们灭了证据，他就两手摊摊，就势下坡。 意思是这个意思，话是说得极含蓄。 简怀点头，就这么办。 之后，许知言过来，他也是照着这个意思与他讲。 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 韩家乌烟瘴气，楚思九高兴得紧。 晚上与东方昊行完苟且之事，她也来探探看法。 “王爷，韩明轩的事情街面上闹得沸沸扬扬，您怎么看？” 东方昊淡淡地瞟她一眼，“韩明轩不会有事。” 楚思九怒了，瞪起眼睛，“他杀了这么多人，竟会无事？” 东方昊抚了抚她的脸颊，淡然道，“他是韩家的下一任家主，韩家会力保他。只要父皇不出手，他就会无事。” 楚思九凝起了眉，想了想，“皇帝会出手吗？” “不会。”东方昊答得干脆，“父皇不会为了**的命，去扛上韩家。” “不是还有五个普通百姓么。”楚思九气坏了，死命地踢他一脚。 东方昊叹一声，“阿九就是良善啊，父皇心目中有一杆秤，他知道轻重。” 楚思九愣一瞬，突然她支起身体，严肃地看他，“皇帝者，心中确实应该有一把秤，但是那把秤上，应该是以百姓福祉，是非公道为重。否则天下德败，何以服众？” 东方昊面色一沉，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大胆。” 楚思九使劲推他，嘴上依旧不留半分情面，“我说错了吗？韩明轩事败，百姓民怨沸腾，皇帝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交待，如何做天下人的表率？” 东方昊黑沉着脸，静静看她。 一字一顿，“不许评断皇帝的言行，若被人抓住把柄，本王也救不了你。” 楚思九撇嘴，垂了眸子不再说话。 东方昊缓一口气，将她搂到怀里抱好，“四皇姐很想见你，这几日有空的话，过去看看她。” 楚思九皱了皱眉，“我听说南地国三皇子不肯和离，后面什么打算呐？” 东方昊也皱眉，“这个没办法的，只有拖着。” “这个三皇子也是奇怪，明明冷落她，又不肯与她和离，什么意思嘛。”楚思九嘀咕着。 东方昊不以为然，“也许是四公主冷落他呢？这桩事情很难讲的。” 楚思九若有所悟，对哦，四公主喜欢的是司徒天羽。 这个话题不好讨论，还是睡觉吧。 …… 与此同时，韩家发动了第二次攻击。 因为有内线，他们精准地找到了证人的位置，仅仅留下一人，剩余的全部一击身亡。 是谓斩首行动。 接到消息，孙行端长长地叹一口气，缓缓地踱去后院的小楼。米氏在那里养伤，眼神的惶恐依旧，见到有人进来，她没有大声尖叫，而是讨好地朝他笑。 眸色可怜之极。 孙行端扯了张椅子，坐在她的面前。 默默地看了会儿。 半刻钟后，他出来了。又过了半刻钟，有人端了燕窝进去。 半个时辰后，下人过来汇报，“如夫人伤势过重，刚刚去世了。” 孙行端看着面前的案卷，半晌不语。 至此，大势已定。 人命呐，在封建强权的社会，真的不值钱。 韩明轩虐杀了这么多人又如何？ 韩家权势滔天，联合各方势力，又出尽精锐，力保他安然无恙地从刑部大牢出来。 几日后，刑部速战速决，将斩首行动的幸存者，定为变态狂魔，当即问斩。 刑部破了大案，却无一人露出笑容。 在韩家的刻意操纵下，业城街头的舆论风向开始掉头，有部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相信韩明轩是冤枉的。 “大理正相貌堂堂，如何会是变态狂魔嘛，他一定是冤枉的。” “是啊，我上回看到他与母亲一起，很孝顺的呢。” “官府已经抓到坏人，问斩了，大理正也已经回府了。” …… 印象画廊的内院。 云朵气愤不平，嗷嗷直叫，“太没有天理了，就这么偷梁换柱了？我不服，不服啊。” 水寒冰眸子冷沉，看着楚思九，“如何？我去杀了他？” “我也去。”云朵兴头一上来，便忘了自己的身份。红叶山庄与韩家扛上，铁定两败俱伤。 楚思九蹙起眉头，沉吟地看着院墙边的盆花。 她缓悠悠地说，“我不相信，皇帝会听之任之。” 第277章 皇上，孝亲王求见 楚思九的判断有她的道理。 一个精图大志，有本事忍耐十几年，将楚家一窝端掉的皇帝，会任由下面人糊弄，却没有动作？ 门推开了，一道月牙白的身影闪入。 林梓陌笑吟吟，“如夫人说得有理，皇帝不会听之任之的。翰林院大学士昨日与皇帝谈论经史子学，无意外会点到这一处的。” 楚思九抬眸看他，“翰林院这么超脱的地方，也会议论这些事情吗？” 林梓陌扬了扬眉，笑得捉狭，“翰林院的人也是吃五谷杂粮的，议论起时事来比外间更甚，引经据典，一般人听不懂。” 这话，说得院里的几个都绽出了笑意。 如此一来么，下面就是茶话会时间了。 泡来香茶，又端来瓜子点心，这几只兴致勃勃地聊起来。 “韩家虽然扭转了局势，街头的言论也有部分倾向于他们，但是，在官场这个层面，却是清楚明了的。公道自在人心，韩明轩的官途会很坎坷。”林梓陌首先发言。 云朵怪叫起来，“官场？这种人还能继续******？” 林梓陌淡淡地抿一口茶，“韩家的家主至少要做到侍中这个级别。” 云朵猛翻白眼，“没天理，太没天理了。” “这回能逮住韩明轩，还让这件事情大白于天下，幕后之人很厉害。”林梓陌眉眼深邃，若有所思地看着楚思九。 得了状元郎的表扬，云朵的眸中闪出些得意。 确实啊，很厉害的噻。 楚思九瞟她一眼，妹子的心思好浅啊，这就露底了。 “大白于天下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韩家弄回去了。”水寒冰冷冷地搭一句。 “杀了他就是为民除害。”云朵捏着拳头，狠狠道。 “女孩子家家，不要老是喊打喊杀。”楚思九笑着瞪她。 云朵就是个不害躁的，笑嘻嘻地看一眼水寒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楚思九“噗嗤”地笑，抓把瓜子慢慢嗑，语声轻缓，“杀人确实可以解决问题，但是不容易全身而退。我这人吧，不高尚，基本上就是一只怂货。凡事首先考虑如何保全自己，然后再去声张正义。” 这逻辑与古人的思想观念有些差异。 林梓陌的眼眸深了深，淡笑着说，“如夫人的想法很实在，很多人这么想，也是这么在做，却不会讲出来。” “那是他们虚伪。”楚思九不以为然。 喝一口茶，她颇好奇地问，“林公子以为……皇帝会如何处置？” 林梓陌淡淡一笑，“皇帝心思远大，不是我们常人可以揣测的。” …… 东方归一隐而不发，其实怒不可遏。 韩家真是有本事啊，嫡系一脉，先出来一对弄盅毒的母女，又出来一个变态狂魔。 有本事你倒是捂住啊，却搞得满城风雨。 你让朕管？还是不管？ 福海颤巍巍地过来通报，“皇上，肃王爷来了。” 东方归一眸子一动，这些日子，文武百官莫不避之不及，只有翰林院院士趁着讨论经史子学时，以古论今，含蓄地批评了韩家。 刑部尚书孙行端摆明了等他发话。 大理寺卿简怀同理。 当事人都这般态度，旁人更不用讲了。 这个时候，昊儿过来，会讲韩家的事情么？ 东方归一还真是动了动心思，为尊者，岂能无担当？他正想听听这个五儿子的高见呢。 “宣他进来。” “是，皇上。” 没多久，东方昊迈着稳健的步子进来。抬起眸子，对着皇帝行一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东方归一随便挥挥手，“免礼。” 眼皮子撩起，淡淡地问，“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东方昊眼眉正经，严肃地说，“儿臣为了韩家嫡子大理正韩明轩的案子而来。” 东方归一心头微喜，果然是个有担当的，“唔，说来听听。” 东方昊又行一礼，朗声道，“儿臣以为，此事影响极大，民意虽然有所引导，但是公道自在人心，百官中不乏正义之人，敢怒不敢言。父皇若不能给出一个相应的结论，恐怕会坏了人心。” 他这番话，妥妥地击中了东方归一的心事。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呀。 “皇上，孝亲王求见。”福海又来通报。 哟，这种敏感时刻，他那个耿直的皇弟也来凑热闹？ 东方归一紧一记眉，“宣他进来。” 不过几分钟，东方慕一也进来了，不仅他，还有世子东方毓。 见到东方昊在场，二人均是一愣。 各自行了礼，东方慕一立时开始放炮，“皇上，咱们东方皇家的根基，不能让韩家给坏了，这桩事情不能随便过去了。” 东方毓也是个耿直的性子，受他爹的教训这么多年，大道理是很懂很懂的。 关键时刻也敢出来扛事，“皇伯伯，此事若不能给个结论，便是法纪不彰，道德不立，难以服众啊。” 东方归一先给他点个赞。 抬头看一眼东方昊，心里头也是感慨，今日若不是昊儿来给朕撑场，便是被皇弟比下去了。 “唔，你们以为如何？” 东方慕一才不管你韩家李家，在他心目中，东方皇室的江山社稷是第一位的，孝亲王府的职责就是守护正统，不能让外人坏了皇室的口碑。 他火力全开，讲了一堆道理，结论就是诛之。 让丫的去地底下祸害女鬼去，看那些女鬼挠不死他这个变态变的鬼。 东方毓点头附和。 东方昊比较理性，他指出以法治国，有理有据方能服众。以目前刑部的案卷来看，此案已经终结。 韩家杀人灭口，这件事情已经不可能再翻过来了。 只能让皇帝另外想一个惩罚方法。 这话，有道理。 东方慕一想想也对，哭丧着脸，“皇兄，皇弟对不住老祖宗。前几日，皇弟怂了，指望着别人来捅这层窗户纸。可这是咱东方家的江山，当然要咱们东方家的人来捅。就是因为皇弟的私心，才让韩家把事情都办完了。诶，皇弟失职，您顺带着也处罚我吧。” 这耿直的哟，东方归一觉得自己的脸躁得慌。 “请皇伯父处罚。”东方毓面色严俊，依旧附和。 东方昊眉宇轻轻地抽了一道，孝亲王府以忠孝传府，世子爷虽然担着业城三贵的名号，关键时刻却不怂，可堪大用。 东方归一也是一般的想法。 静一瞬，他淡淡地说，“你们都回去吧，朕自有决断。” 第278章 守着，我不掂记 当日下午，福海大公公穿了一身正经的太监常服，腰系白玉勾带，威风八面地去了韩府。 感觉自己做的是正义事业，福海的腰板挺得很直。 依旧是那道公鸭嗓，拖长了音，“韩明轩听旨。” “臣听旨。”韩明轩眸色沉定，淡然地跪下。 圣旨略长，念了些时间。 翻译成大白话：五云山静林寺有一批佛经需要有缘人过去整理，方丈慧能法师推荐韩明轩，认为他能当此大任。此为善缘，希望韩明轩能够好好珍惜。明日五更出发，会有二百御林军相护。 圣旨上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大约的意思是，我不传你回来，你就在那里老实呆着。 慧能法师在南地国坐立不安，他这张老膏药，又被贴去了韩家。 韩明轩面色不变，从容接下圣旨，“谢主隆恩。” 他心里头明镜似的，皇帝是明君，迟早会出手。现在这个结果，在他的结受范围之内。 他正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想想这桩事情。 前几日，他在牢中静思，越想越觉得不对。 机缘巧合之事太多，一环又一环地，扣得这般的紧。如果他没有猜错，幕后肯定有高人操纵。 那人仇恨韩家，要置他与死地。 韩明轩的血液里有一种疯狂的因子，沸腾地燃烧起来。 韩相庭沉默不语，皇帝终于还是出手了，出动二百御林军，等于将明轩扣禁于静林寺。 此举有利有弊。 利处在于，静林寺远离人世，清静幽远，有御林军看守，明轩的恶习或许能够改掉，所以，皇帝是在帮韩家管教子嗣。 弊处在于，皇帝的这个表态等于敲实了罪名，明轩的未来之路会很坎坷。韩家家主之位亦有可能会落入嫡二门的手中。 他内心复杂，眉宇蹙得很紧。 福海看着他，语重心长，“皇上让老奴给韩侍中带一句话，好自为之。” 韩相庭猛一抬头，面色紧起。良久他才回出一句，“谢皇上关怀。” …… 尽管韩相庭做了准备，消息传出之后，业城的舆论立时朝了同一个方向。 有脑之人都会想啊，若韩明轩无罪，皇帝如何会罚他去静林寺伺佛？韩家势重，皇帝这是变相处罚他们。 所以，皇帝还是英明的。 楚思九早就得了消息，知道东方昊与孝亲王父子一同入宫怼了韩家。 “这孝亲王倒是只忠的。”她喃喃着。 脑子里翻了翻记仇的小本本，之前灭楚家这档子事，孝亲王跟着皇帝指哪打哪，一点都没含糊。 但是，暗杀她的事情，孝亲王府却是一点都没搭手，干净得很。 他那对嫡系子女，虽然对她面色不善，却也没有暗搓搓的在背后使坏。所以，这户人家确实如风传如言，耿直护短一根筋。 而且，她有看到消息，东方彤看中林梓陌了。 过了年，小姑娘十三岁了，按这一世的情况，确也可以思春了。 “云朵，如果没有寒冰公子，你会喜欢林公子么？”纯粹闲磨牙。 云朵嘟起个唇，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喜欢文武全才，林公子不会功夫，缺了半挂，不喜欢。若没有寒冰哥哥，我会跟你抢肃王爷。” 我勒个去，楚思九心头一紧，东方昊果然是只香饽饽哇，竟然是闺蜜的第二选择。 “王爷是我的，你别瞎惦记啊。”瞪起眼，她宣誓起了主权。 云朵撇嘴，意有所指地说，“寒冰哥哥是我的，你也别掂记。” 楚思九发现这傻妹子，其实一点都不傻。 笑嘻嘻，给她吃个定心丸，“你好好守着，我不掂记。” “嗯呐。” 这就么愉快地决定了。 …… 抽了空，楚思九去了趟落月楼。 依着规矩，她有投拜帖，上面写清楚，一共三人，两女一男。 长公主哪会与她为难，立时让人请进来。 五月底，园子里百花盛开，小径通幽，随便拐个弯，都能见到一簇簇不同种类的花儿，极是好看。 长公主与四公主一道，在园子的静观亭等她。 见她三人过来，立时笑吟吟地打招呼，“如夫人精神不错啊。” 楚思九嘿嘿一笑，好听话张口就来，“二位公主也是面貌端庄，百事爽利啊。” “过来过来。”长公主招手。 一边命令下人搬藤椅过来。 水寒冰没有过去，在亭子外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站着。 云朵么，也是个嘴甜的，“二位公主姐姐，都是华如桃李，面若芙蓉，俏丽多姿，绝世独立，风华绝代……” 这成语啊，哗啦啦地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两位公主被她说得，都是一脸的笑不可抑。 “这位是红叶山庄的大小姐云朵吧。”四公主有听说过这位活宝，笑吟吟地看她。 “对啊对啊。四公主，我听如夫人讲，您是性格爽直，是女中豪杰。云朵很佩服你呢。” 四公主东方妍被她说得眉眼弯起，笑个不停，“云朵小姐真是有趣之人，说得我心花儿都开了呢。” 长公主也是笑起，“云妹子这张嘴啊，甜死人不赔的呢。” 一干人都是呵呵地笑。 水寒冰的眸底映着春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由于他的颜值过于逆天，早就引起了二位公主的注意。悄悄地瞟他，又鬼搓搓地问，“这位就是云小姐心仪的郎君吧。” “对啊对啊，如何？”云朵一点不害躁，眼眉闪着亮光。 “有眼光。” “我若年轻个十岁，就跟你抢。” 二位公主都是豁达之人，都给她点了赞。 “可惜她就是不从呢。”云朵很苦恼啊。 楚思九无语了，这小妞啊，就不能收着点心思么。 再回头。 果然，寒冰公子不见鸟。 云朵已经习惯了，吐了吐舌头，“诶，又把寒冰哥哥羞走了。” 这妹子的脸皮厚得真是没边了，众人又是一通笑。 三个女人一台戏。 四个女人么，便是一台大戏。 聊得开心了，便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如夫人，没想到你不仅有才，还这么风趣，难怪五皇弟把你当成个宝贝呢。”东方妍浅笑盈盈地看她。 “对啊，太后寿宴那回，因为太后多了嘴，五皇弟直接不给面子呢。搞得太后现在还后悔着呢。”东方韵天生的政治家，一带二便地帮太后说了话。 楚思九听得懂，但笑不语。 云朵听不懂，顾自嗑瓜子。 …… 东方妍把楚思九约来，自然不是纯聊天的，她想知道，那一晚，楚思九到底有没有看到司徒天羽。 第279章 接受，无力，撒油那拉 聊得差不多，东方妍站起身来，“如夫人，我听说你喜欢花。月桥那里有几盆难得一见的兰草，正开着花，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楚思九站起身来。 云朵身形微动，也想跟去，却被长公主东方韵喊住了，“云小姐，你就留在这里。九皇妹嫁去了红叶山庄，我很想知道她的情况呢。” 这意思？ 云朵有些判断不清形势，怔怔地看着楚思九。 “没事，你陪长公主聊天，我去去就来。”楚思九笑着拍拍她。 这边方一走开，那道浅冰蓝的身影又晃出来了，远远地跟着。 云朵瞟到了，委屈地扁一下嘴。 寒冰哥哥什么时候能对她这么上心哟。 长公主把这一幕看进眼里，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她不是多事之人，浅笑盈盈地与云朵东拉西扯起来。 …… 春光晴好，落月楼里花红柳绿，落入眼中的俱是好风景。 东方妍的心情不错，眉眼莹亮。 “我走那年，如夫人才十三岁，那时咱们也有见面，令姐虽然美得突出，却不及你灵巧莹澈。昊儿与我讲，你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 楚思九抿唇而笑，东方昊没骗她呢，椒房宫那一回，他果然对她一见钟情。 “四公主客气了，您也很美呢。” 东方妍轻轻地笑，眼眸望着前方的一株桃树，状似无意地说，“在我的情郎眼里，我自然也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 楚思九明白了，她这是在讨话呢。 她不是娇情之人，斟酌着语言，缓缓道，“元宵节那晚，我与王爷出去看灯，半路上，我好象看到了公主。当时天色昏暗，也不是很确定。” 东方妍抿了抿唇，淡笑道，“你没有看错，我也看到你们了。” “哦。”楚思九垂下眸，不知道如何往下讲，干脆闭上了嘴。 东方妍见她这般模样，便知道她都看到了。 但是这些日子，她没有因此惹上任何麻烦，可见得她并没有与外人讲过。 一时无话，二人默默地走着。 月桥不远，最多半刻钟，二人便走到了桥上，这里四周开阔，周围藏不住人，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东方妍指着岸上的一片葱绿，上面点缀着丁香般的紫色小花，“瞧，那就是兰草。” 楚思九笑吟吟，“长公主打理的园子，果然非凡。” 东方妍深深地吸一口气，意有所指地说，“皇姐心思豁达，做事有自己的章法，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好。” 楚思九意识到这两位公主感情深厚，或许长公主也是知道这桩事情的？ 她尚在犹豫，东方妍幽幽地看着前面的兰草，与她说起了心事。 “天羽的小姨是父皇的妃嫔，小时侯他时常入宫来玩。我是个贪玩的，与他打过几架，却因此情根深种。十三岁那年，我俩私自定了终身。哪里知道，母后将我视为眼中钉，不想我留在业城，将我嫁去了南地国，可是我忘不了他啊。在南地国的七年，我没有一刻不想他，受够了相思之苦。” 楚思九心有不忍，垂下眸子，轻声道，“我确实看到天羽将军了。” 东方妍并不意外，回过头看向她，“我很感谢你没有到处乱说。我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是天羽……我不希望他受到牵连。” 楚思九叹息，女人啊，心里若有了人，便身不由己了。 “王爷，他猜出来了，但是我没有承认。” 东方妍的眸底闪过一抹暖意，“五皇弟不会出卖我。” 楚思九轻“唔”一声，“王爷很怜惜您，事事为您打算。不过，天羽将军的身份敏感，若是被揭破，恐怕王爷也会觉得棘手。” 东方妍的眸中现出苦色，“天羽也是个痴情的，他自请驻守边关，这么多年都没找个女人照顾自己。我原本也没打算与他一起，但是看他那么苦，就心软了。日后，我若能够和离成功，便是给他做个侍妾，也满足了。” 楚思九黯然，这一世的女人真是想得通，肯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她还是接受无力啊。 “您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我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诚心诚意地说。 东方妍笑了，“五皇弟没有爱错，你是个好女人。” …… 出了落月楼，楚思九整个人闷闷的，提不起精神。 云朵倒是神采飞扬，直呼这两个公主性情中人，以后还要过来拜会。 “我邀请了长公主，待秋叶红起的时候，去红叶山庄作客。”她兴高采烈，“如夫人一起去啊。” 楚思九冷冷地哼起，“绑架我？” 云朵扮小脸装可怜，“此一时彼一时，如夫人莫要取笑我啦。” 与这个厚脸皮在一块，多大的惆怅都会瞬时烟消云散，“好啊，一起去。” 红叶红起的时候，燕欣怡已经入府了，她与东方昊的关系嘛，怕是不会那么热络了。 说不定她已经离开肃王府，天南海北自得逍遥了。 去一趟红叶山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方才与东方妍讲她愿意给司徒天羽做侍妾的时候，她已然下定了决心，这种事情不适合她。 哪个男人都不值得她如此轻贱自己。 正妃入府的那一日，便是她与东方昊……撒油那拉的那一刻。 心思落定，整个人松泛了好多。 回头看一眼水寒冰，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下一个咱们收拾皇后。” 皇后这个老妖婆，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般狠，硬生生地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杖毙那日，在皇宫里暗害于我，还杀了梅朵……要好好与她算算这笔帐。 水寒冰挑了挑眉，“可以。” 云朵是个随大流赶热闹的，“好啊。” 一人一匹马，慢悠悠地骑，嘴里讨论着。 “杀了她吗？” “天真。” “那如何？” “搞到‘生不如死’便行。” “可以。你打算如何做？” “暂时还不知道。” “托大。” “定好了目标，可以慢慢谋划嘛。” “好，你说了算。” …… 椒房宫里，皇后姬莫婧正与心腹太监毕真商量着。 “南地国的三皇子送来秘信，说他不愿意与妍儿和离，要本宫劝她回去。你说如何办？” 毕真蹙起个眉头，“皇后，四公主是被您逼着嫁去南地国的，她心里头插着这根针，这次回来，都没专程入宫看过您。怕是恨着您呢，您劝不了。” 姬莫婧的眼眸紧起，“这个孽障，一向忤逆本宫，当初若不是她……” 第280章 女人，好多女人呐 若不是东方妍故意打翻茶盏，东方昊早已喝下那碗加料的茶。 之后。 东方昊便对她起了疑心，再也不肯上当了。 如若不然，铭儿早就拿下太子的称号，哪里会象现在这般尴尬。 她气怒交加，手指捏得紧紧的，“她是段清扬的王妃，无论如何都要回南地国去。” 毕真缩起脖子，不敢多说。 姬莫婧站起身来，走去书房，端正地写了一封书信。 “用火漆加封，找专人递给段清扬。自己的王妃，自己来请。” “是，皇后。”毕真拿上信，退了出去。 姬莫婧沉着心思，独自坐了一会儿，怒意渐渐地退下去。 她也不容易啊，十六岁不到，两眼一抹黑地从北地国嫁到大余国。刚开始东方归一不是太子，伴着她过日子，也算其乐融融。 好日子没过几年，楚芙蓉和慕容敏端相继入府，他也登基做了皇帝。 这日子呐，就过得凄惶了。 虽然坐上了皇后的宝座，却被楚芙蓉压得死死的。皇帝的那颗心全在慕容敏端那里，她只有守着自己的一对儿女，低调地过活。 好不容易慕容敏端死了。 楚芙蓉也死了。 梅歆瑶上来了。 她仗着有威武将军府撑腰，与她较上了劲。 姬莫婧叹息，她母族势力不强，现在北地国的皇帝与她并不亲厚，只是逢年过节礼节性地交换些礼品而已。 什么都要靠自己。 难呐。 所幸儿子长大了，温润孝顺，她也算是有些指望。 而这个女儿……她紧紧地抿住唇，嫁去南地国还不安耽，又跑回来。就算和离成功，也是嫁过人的女人。 贵为公主又如何？难道还指望司徒家的嫡子娶她为妻？ 姬莫婧其实也有些后悔，当年确实狠了，生生地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使得女儿恨她入骨。 然而往事不可能重来，木已成舟了。 …… 肃王府，晚膳时间。 楚思九照着惯例，一边用膳，一边与东方昊分享一日的见闻。 “我今日去过落月楼了。” “唔，如何？” “基本上是闲聊天。不过，四公主有向我打探元宵节那晚的事情，我诚实回答了。”楚思九不打算瞒他。 东方昊眸光微闪，沉吟了片刻后，淡淡地说，“司徒天羽请求调回业城。” 楚思九眨眼，“调得回来吗？” 东方昊顾自吃菜，不回答。 楚思九等一会儿，见他摆出闷蛋脸拒绝交流，气就不打一处来。不想说你就一个字都别说啊， 现在这样多难受哇。 气哼哼地吃起了菜，也不说话。 东方昊知道她炸毛了，撩起眸子看她，“本王不想他调回来。” 楚思九的眸子瞪起了，“您还管得了将军调动的事情？” 东方昊没好气地瞥她，“不行么？” “行行，您威武。” 楚思九大概知道将军调动这件事情归兵部管，东方昊能压下司徒天羽调动之事，说明他在兵部有势力。 沉默了一瞬，东方昊淡声道，“司徒天羽回来是添乱。” 这倒是的。 楚思九垂了头，“若南地国三皇子就是不肯和离，您有什么办法么？” 东方昊不语，眸子微微有寂。 “四公主说，皇后视她为眼中钉，不想她留在业城。”楚思九蹙起了眉头，她也是不解，亲生母女怎么会闹到这种份上。 “四皇姐是为了救我，才得罪皇后的。”东方昊闷声道。 楚思九微怔，怪不得东方昊对东方妍这么好。 这话题太沉重，换一个吧。 “皇帝真有意思啊，把韩明轩弄去静林寺清修。不会是您建议的吧。”她吃吃地笑一声。 东方昊冷沉了眸子，“这办法不好吗？本王觉得极好。” 楚思九耸一耸肩，哼哼着说，“韩明轩有病，这个办法不错，却让人好不服气。” 东方昊停下了筷子，认真地说，“韩明轩是韩家未来的家主。父皇不可能拿他如何。把他关去静林寺清修，一来正视听，二来也是希望可以矫正他的毛病。” 楚思九不以为然地撇嘴。 东方昊知道她心有不甘，淡声道，“本王已经让人给那五名女子的家人，行些方便。” 楚思九笑一笑，“王爷是心善之人，日后……若……定会对百姓好的。” 东方昊瞟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回，皇子中只有他挺身而出。 论担当，那两只真是弱爆了。 林梓陌有话传过来，官场中人，对于肃王爷的风评原本就很好，这一回合下来，他的数值又有上升，另两只下降。 此消彼长，照这个趋势下去，太子的称号非他莫属。 楚思九的眸子幽幽地探着他。 这个男人长得俊美，情商在线，智商爆棚，性格冷清却有大善为底线，深谋远虑，视野开阔，意志又是尤其的坚定。 那两只皇子比不上他。 皇帝东方归一也是老谋之人，识人断事自有一套。无意外，必定会选他为继承人。 所以，他会做皇帝呢。 三宫六院，妃嫔成群。 在这一世呆得久了，她虽然没有仔细研究过，听得也多了。 大余国的皇宫后院以皇后为最，下有四妃，又有九嫔，比如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缓、充仪、充容、充媛。 又有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人，谓二十七世妇。 再则宝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员，曰八十一御妻。 宫女之者更加不用讲。 女人，浩浩荡荡的女人哇…… 她想得出了神，呲牙裂嘴地脑补着那番状观场面。 啧啧，再啧啧。 “你在想什么？”耳边飘边沉定的声音。 楚思九一怔，眸子定在他的俊颜之上，“女人，好多女人呐。” 东方昊的眉头蹙起，“阿九心里不安的话，便去千佛寺为她们添些香油吧。” 他以为，她仍在纠结那些被韩明轩弄死的女人。 楚思九哑然失笑，垂了眸子淡声道，“好，明日我去千佛寺添香油。” “叫上四皇姐一起去吧，她一直呆在落月楼，也很闷的。”这两个女人都是东方昊亲近的人，他希望她俩交好。 “好啊。”楚思九无所谓，“四公主会骑马吗？” “会。” “行啊，明日我去约她。万一长公主也要去呢？哇塞，那这个阵势就大了去了。一拖二带的，千佛寺会被挤满的吧。无妨，都是佛缘，人多力量大。尤其是长公主，钱多得不得了，要好好敲她一笔。” 东方昊无言以对。 唇角微微勾起，阿九这欢腾劲头一上来，心花都开了呢。 第281章 兵部？有入兵部的状元么？ 因为要约人，这千佛寺添香油之行，就推了几日。 长公主果然跟了去。 她不骑马，弄了个豪华的车队，把东方妍、楚思九、云朵一起包进去。 上回云朵与她吹嘘过的竹板扑克牌也带上了。 马车中间搞了个小方桌，就这么干上了。 两只公主都是学霸体，脑子清明，几把之后，技术值飞涨。还是一两银子一张牌，云朵妹子又是苦逼哈哈地垫底。 “这么好玩的东西，咱们落月楼可以推广呀。” 长公主有生意头脑，思忖起赚钱的路数来。 楚思九阻止她，“玩物丧志，一旦推广开来，怕是要乱了风气。” 长公主仔细地想了想利害关系。 她是姓东方的，自带皇室责任感，郑重地说，“对哦，这玩艺儿千万要藏好了，不能外传，一旦流传开来，确有可能乱了风气。” 云朵输得惨了，哀声叹气地说，“禁了禁了，谁都不许玩。” “别人不许玩，咱们得玩。”长公主哈哈地笑。 她玩上了瘾，哪里还肯放开她。 “继续，继续……” 车队早就到了千佛寺，找了个阴凉的角落停下，这四个女人也不下车，玩得热烈着呢。 午膳时间，丫鬟们去千佛寺打了素食，送进车内。 这四只一边吃，一边讨论牌局。 吃完了继续，继续…… 太阳偏西，四人匆匆地进入佛寺捐了香油银子，又草草地拜了一圈。 回去马车，继续，继续…… 水寒冰猜到会是这种情况，见四周防卫严谨，顾自进去佛寺听方丈论经。 午膳时分，他在佛寺四周溜转。 千佛寺不若静林寺立于深山之中，幽静沉雅。它离凡尘比较近，是业城附近最大的一处寺院，烟火极盛。 但是它的后面也有一座高山，还有一汪清潭，风景极是秀美。 水寒冰时常在这周围闲逛，对这里很是熟悉。 此时，他熟门熟路地往清潭走去。他在那边的角落里放了根钓竿，不杀生，只是钓着玩玩。 脚掌踩着枯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远处的鸟受了惊，扑腾着翅膀往上飞。 他脑子一转，突地想到了千叶青的那幅《惊蛰》。 画中的场景，与那一日他们冒着大雪，从静林寺撤退下来时看到的景致，极其相似。 他拧起眉头，思忖起来。 突地，前方有轻微的脚步声，脑回路迅速转向，身形迅速地掠去路边。 前面的小径处，缓悠悠地走来一个白衣男子，眸眼温润，气质恬雅，面上被斑驳的日光照着，泛着些淡光。 他唇角微微勾起，心情极不错的样子。 水寒冰放松下来，缓缓踱出。 白衣男子眸光一闪，象是有着意外惊喜，“这么巧？” 水寒冰眸眼淡淡，“林公子今日休沐么？” “是啊，早就听说千佛寺风景好，过来看看。还想着下午回去画廊与您对奕呢。”林梓陌笑吟吟。 “今日恐怕不行了。”水寒冰简单地作了一番交待。 林梓陌的神情比较讶异，“她们原本打算来拜佛添香油，结果呆在马车里头……玩那个牌？” “唔。”水寒冰点头。 “哈哈哈。”林梓陌仰着头，笑得极是畅怀，又惊起了好些飞鸟。 “什么事情只要与如夫人搭上了边，那个走向就很匪夷所测了。”他笑着说。 水寒冰挽起了唇，眸中现出暖意。 “你是打算钓鱼，是吧。走，我也去看个新鲜。”林梓陌乐悠悠地跟着水寒冰，往清潭而去。 半刻钟后，前方的小径处，闪出一位黑衣男子。他神情严谨，两道浓黑的眉毛微微蹙起，气质沉贵又高雅。 树林之中枯枝树木甚多，又有薄风。 轻微的“咔嚓”声随着风儿，落入水寒冰的耳中。他微一凝眉，转头看一眼林梓陌，“你会钓鱼么？” 林梓陌悠然而笑，“钓鱼自然是会的，但是看别人钓鱼，也很有趣味。” …… 晚膳时，楚思九与东方昊描述了一番今日的打牌场景。 饭都吃不下了，笑得嘎嘎的。 “您真是没看到了，长公主玩起牌来，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啊，瞪圆了，唯恐看漏一张牌。四公主淡定些，赢的时候，也是欢呼雀跃。云朵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她：输。哈哈，输得惨极了。” 东方昊听鸣沙讲了今日的情形，当时就醉了。 女人都是这么无原则无纪律的么？ 拜佛拜得那叫一个潦草，可能是不好意思，香油倒是添得大方。 “阿九输了么？” 楚思九呵呵哒，得意地眯起眼，“我一家扣三家，独赢。” “下回还玩么？”他随口一问。 “长公主已经约了下一场，我与她们说好了，为了避免玩物丧志，每场最多玩两圈，一个时辰为限。” 楚思九哪有功夫陪她们玩，她锻练、收集情况、设计珠饰、谋划报仇……忙得很呐。 “唔，这东西容易上瘾，不要流传出去。”东方昊察觉出了问题。 “恩恩，这个咱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只是私底下玩玩。”楚思九猛点头。 东方昊挑她一眼，若有所思地想起了心事。 未来皇帝的胸中有大韬略，楚思九一般不去打扰他。 静静地吃了会儿饭。 “听说你们碰到林梓陌了。”东方昊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楚思九一脸好笑地看他，“听说……林梓陌与水寒冰在后山钓鱼，后来跟着我们的车队一起回来的。” 东方昊懂了，没好气地说，“光看到牌，没看到人？” “嗯呐。”楚思九点头。 东方昊无奈，沉了沉眸子淡淡地说，“他似乎对兵部有兴趣，最近与兵部杨侍郎走得近。” 楚思九眨眨眼，“兵部？有入兵部的状元么？” 感觉专业不对口。 东方昊淡淡曰，“兵部也有文职，状元想去兵部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很少有人这么做而已。” “哦。”楚思九不以为然，个人各爱好。前世便有好多民间军事家，讲起军事政治来一套一套的。 反而东方昊专程来与她讲这个，有甚特别的含义么？要知道他俩从来不议朝政之事的。 “王爷对林梓陌有兴趣？”她问。 东方昊沉起眸子，淡声道，“林梓陌是个人才，纵然不为我所用，也不想他投去韩李两派。” 这个么？楚思九还真是愣了愣神。 “放心，我会敲打他。”她郑重地说。 “他会听你的？”东方昊酸牛牛，拿冷眸子扫她，气息莫名地寒了半格。 “他是我签下的画师，给他赚不少银子呐，自然可以敲打他。”楚思九说得豪迈。 其实她想说，林梓陌是她的朋友来着。 瞅着东方昊的眼神么，她果断怂了。 第282章 应该，适可而止 六月初夏，隐在街巷角落里的栀子花，都开了。 晚上下一场雨，第二日的业城，便沉浸于一股清新的味道之中。 楚思九很喜欢这股气味，让汪兴在她晨跑的小径边移植了几株栀子花成品，帮助放松心情。 这一日，她依着惯例跑步。 经过小半年的锻练，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做到气息平缓地跑完三十五圈。 跑酷的一些基本动作也练得七七八八，打算寻个黄道吉日，找条人少的巷子练练手。 离八月越来越近，她的心里愈来愈空荡，需要找些实在的事情转移一下视线。 她列了一份清单。 遇着林梓陌的时候，递给他。 这厮接了一份编案的工作，不需要每日去翰林院报到，自由得很。 “如夫人的字写得真不错。”林梓陌答非所问，先赞了她的字。 “唔，喜欢的话，让米索图裱好，你拿去书房里挂起来慢慢看。”楚思九语出不凡。 林梓陌哑然而笑，“只是这上面写的高门大府与官衙名称，是甚意思？” 楚思九淡淡道，“你是人才，业城好多势力都想拉拢你，这份名单上的都是我的仇人。若你加入这些势力，那我就不会待见你。” 林梓陌挑起眸子，由衷地叹出一声，“如夫人的人缘可真……差啊。” 楚思九噎一记，闷闷道，“总之我与你打招呼了。你******需要站位，我能理解。前排的那八个，你若投靠了，我立时与你绝交。剩下的，可以酌情处理。” 林梓陌小心地把纸收好，一本正经地说，“我让米索图裱一下，挂去书房好生看着，千万别触着了如夫人的逆鳞。” 说完，他果真出去找米索图了。 楚思九眨巴着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朵在边上挠头，纳闷地说，“如夫人，林公子是不是看上你了？” 立时收到一道寒飕飕的眸光。 楚思九也瞪她，“人家在渭北老家有婚约的。” 云朵举手投降，“我啥都没说。” …… 坞国太子林胤景来了业城。 坞国在央城大陆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存在。 这个国家面积不大，盛产铁矿、铜矿，全民皆兵，是个兵械强国。二百年前，趁着北地国的内乱，建立坞国的林家，也是一支神秘的力量。 当时的军事分析家认为，能够与北地国谈妥条件，独立为国，林家应该有强力的支援。 甚至有人认为，北地国的那场内乱，也有可能是林家及其支持者煽风点火起来的。 坞国成立后，仅与北地国有不怎么紧密的联系，还有就是与一河之隔的忠勇侯封地有经济往来。 除此之外，它们悄然无声，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对于大余国，以及更南面的南地国来讲，坞国就象不存在一般。 然而，东方归一在拿下楚家的时候，栽赃了坞国。 现在坞国太子过来业城，这件事情就有点尴尬了。 不过，除了早闻风声的东方昊，业城里的各方势力，包括皇帝都未有探知他的到来。 便如一个普通旅客，他悄然地入了城。 他在业城有一处幽静的小宅子，潜入其中，便失了踪迹。 …… 八皇子东方俊大婚，业城很是欢腾。 这么好的机会，哪能错过。 提前一日，慕容老太爷让崔文去肃王府带话。 “王爷，老太爷让您明日带慕容侧妃参加婚宴。他说慕容侧妃身份特殊，基不出现，别人会说三道四，觉得她失了礼数。” 东方昊坐在案几前，面前摆着好些文件，都是些棘手的事情，需要仔细想了才能给出批示。 原本就有些心烦，老太爷又来添乱，饶是他一贯沉得住气，面上也露出些不耐烦。 “慕容侧妃正在禁足，不便出行。”他淡声道。 “可是老太爷……”崔文还想争取一下。 东方昊蹙紧了眉头，眸光沉沉，“崔文，你去回复老太爷，肃王府后院的事情，本王会亲自料理，不劳他老人家烦心。” 崔文身上一寒，躬身应下，“是，王爷。” 东方昊瞟他一眼，淡声道，“你老母亲需要的山参，已经找来了。在汪兴那里，走的时候带上。” “谢王爷。” 崔文喜不自禁，这种山参不容易弄，每回都是东方昊帮他找。 说起来，他二人是有些交情的，当年东方昊刚刚从宫里出来时，便是他带着的。 那会儿他还小，面色严肃，晚上时常做恶梦。 为了带好他，崔文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东方昊也是个念旧情的，出宫立府，有了能力后，时常关照着他。别看他冷情冷性的模样，其实是个善心又念旧的人。 只是他性子倔，老太爷也倔，一旦有事情怼上，谁也不肯让步。 其实王爷一直很孝顺，老太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有在楚氏的事情上，忤逆了老太爷。 崔文带东方昊上街，自然见过五岁时的楚思九，偶尔他也会想，王爷不会那个时候就看上楚氏了吧。 但是又觉得不靠谱，一个九岁，一个五岁，不懂得这些个的吧。说不定王爷都不记得见过小时候的楚氏。 崔文没有多想，出去找汪兴叙话。 老太爷要他过来套话，这个任务也是要完成的。 肃王府的篱笆扎得太严，前些日子，老太爷把陆道仁叫过去看病，目的也是套话。 结果，那个话唠竟然默不作声，只看病不聊天。 问他吧，他恭敬地行个礼，“请老太爷不要难为我。” 噎得老太爷无言以对。 月梅重伤养病，原先放在肃王府的那些钉子，被汪兴扫了一遍，归顺的归顺，送出府的送出府。 总而言之，老太爷已经很难知道肃王府的事情了。 得个机会便将他派过来。 刚开始还想让他带两个丫鬟过来，代替月梅伺侯慕容晴雪。后来觉得不妥，万一王爷不给面子，让他带回去，就难看了。 崔文不容易呐，左思右想，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一个人过来，看看情况再说。 现在，情况看过了，还是那堵高墙，撞不动又翻不过。 汪兴早就备好了山参，客气地递给他。 二人寒暄了几句，崔文想套话，却总是不得门入。想想那一日汪兴带了侍卫队想要硬闯慕容府的情形，知道他必定成了东方昊的心腹。 他现在的态度，说明东方昊与慕容府已经不是一条心了。 崔文很是感慨，老太爷野心太大，又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的外孙，提什么样的要求，都是可以的。 然而王爷是姓东方的，应该适可而止。 第283章 继续，盯着 八皇子东方俊迎娶慕容府嫡女--慕容欣儿。 婚事场面宏大，主要是慕容老太爷，首富架势十足，要求东方俊在两府之间的路面上铺上红绸。 提前五日，慕容府开始往八皇子府抬嫁妆。 业城百姓看得眼睛都瞪大了。 大户人家，讲究点的，以六十四抬为一个整数，叫作全抬。 慕容家完全是颠覆性的。 绸缎、黄金、玉石、瓷器、名贵字画、土坯瓦片（各种田产、铺面）、各种稀巧之物……各六十四台。 全部加一起得有个五六百台吧，也亏得八皇子府够大，才能装下这么多的意外之财。 结婚当日，更是各种隆重。 发了横财的东方俊，为了回馈慕容府的豪礼，在崔管家的暗示下，在业城的几条大的商街上，摆了流水席，菜点豪华，尽着吃。 全城就跟过节似的。 东方归一在皇宫里头给了神点评，“慕容老太爷胸中的郁气，全在这里发出来了，只是便宜了朕的八儿子。” 福海呵呵笑，“是啊，八皇子殿下是有福之人呢。” 然而，有福之人--八皇子东方俊，却不是那么的愉快。 他乃风流才子，一向都是名士作派，连自己的封地都懒得打理，可见其对钱财没有辣么的喜欢。 而且，他没有上位的野心，只想做一个富贵王爷，安稳度日便可。 定了这门首富之亲后，首先政治上便被划入了东方昊的阵营。 这点他倒也认了，东方昊帮他打理封地的生意，原本大家也觉得他俩要亲近一些。 他也看好东方昊为下一届皇帝，挨着大树好乘凉。 就算不是，以他一贯与世无争的做派，另外两位皇兄也不会怎么的他。 但是看现在的阵势，联想到东方昊被老太爷逼着纳了慕容晴雪，又想让他诞下肃王府的长子。 那野心杠杠的呀。 作为慕容家的嫡女婿，加上他也有一个皇子身份，老太爷会放过他？ 东方俊不傻，甚至可以讲很聪明。 他的清流作派，实际也是自保的方式。二十几年都这么过下来了，不至于因为娶一门亲，就被带歪了吧。 他面上看着欢欣鼓舞，实际心里头扑通打鼓。 他打算找东方昊谈谈，求放过，求放过，求放过~~ 场面太大，几圈下来，他便被灌醉了。稀里糊涂地入了洞房，抱着新婚妻子，他差一点喊出慕容晴雪的名字。 真是差一点啊。 他的新婚妻子--慕容欣儿，相貌虽然及不上慕容晴雪那么倾国倾城，却也是百媚千娇，如花似玉。 作为大余国最高身价的新娘子，她的性情算是和顺，但是骨子里的骄傲还是有的。 若不是关键时刻，东方俊脑洞突开，死死咬住了那个名字。 呵呵，那就精彩了。 …… 东方昊是独自去的，他没喝多少酒，差不多时间便退席了。 回到马车上，海清在前排的座位上等他。 声音极轻，“王爷，属下探到坞国太子去了忠勇侯府。” 东方昊淡淡地莞起唇，今日整个业城都在关注八皇子的这场大婚，忠勇侯也过来参加婚宴，倒确实是个幽会的好时机。 “不要惊动他们，继续盯着。” “是，王爷。” 马车踏踏而行，因着东方俊的这场婚事，街巷之中尚有欢庆的余温，沿途挂了好些喜气的灯笼。 东方昊轻掀了窗帘，默默地看着。 外公这次用上这么大的力，看着风光，实际过犹不及。政治这件事情，你愈是高调霸道，反弹也会愈大。 比如八皇弟，明显就惶恐了。 朝堂之中，原本没打算将慕容府视为威胁的人，也会提高警惕。舅舅原本就过得艰难，之后怕会更难。 外公性子刚直，年纪大了又受不了刺激，只是难为了舅舅。 东方昊面色无波，沉寂地想着心事。 到了肃王府，汪兴一早得了王爷归来的消息，立在王府门前等候。 见到东方昊，他立时迎上前去，声音略有些古怪，“王爷，属下有一桩要紧事情禀报。” 他怕东方昊直接转去梅花小院，得把事情说了先。 东方昊听出些不同，眸子幽沉地瞥他一眼，“去主院讲。” “是，王爷。”汪兴跟在后头，一边努力组织语言，这桩事情真得不太好讲啊。 入了院落，东方昊也不急着听消息，先去了净房。阿九不喜欢他身上有酒气，要先散了。 一刻钟后，他浑身舒爽地出来。 “说吧，什么事情？” 汪兴已经组织好了语言，舔一舔唇，娓娓道来。 “姬侧妃今日有惊人之举，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趁着微黑的夜色，从自己住的落霞院后面的围墙翻了出来。跳下时拐了脚，但是她忍住了，偷偷地去了梅花小院。” 这内容有点惊悚的。 东方昊猛地挑起眉，眸中闪出一道寒光，“然后呢？” 汪兴惊了一道，吭哧着说，“梅花小院里头有玉娇龙，她功夫极好，逮住了姬侧妃。” “唔。”东方昊松缓了些。 瞬时觉出楚思九之前说的话太正确了，“肃王府后院这么多女人，万一疯一个，我这里有备无患。” 这不就是疯了一个嘛。 汪兴偷偷地看他，小心地说，“如夫人没有吓着，也没怎么着姬侧妃，拿了药膏给她搽，还与她谈心事，宽慰她。大半个时辰后，让玉娇龙将她送回落霞院去了。” 东方昊蹙一记眉，阿九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她对姬芳华有好感，说她有个性，凡事都有属于自己的态度，有她存在的标记。 如今看来，确有几分道理。 关着都不老实，一会儿整一出的。据他所知，姬芳华是不会武功的，不过一个月的功夫，竟然学会上墙了。 还硬生生的跑来众人面前展现她的存在，这态度也是表得没得说了。 “姬侧妃的情绪还稳定么？”他问。 “不知道如夫人是如何宽慰得她？姬侧妃的神思清明了好些，不再象之前那么迷糊了。”汪兴如实汇报着。 “唔。”东方昊点头，沉吟片刻，“交待肖剑，换一批人守卫落霞院，之前那几个回去威岭回炉重训。” 威岭在业城与江南封地的中间，那里是一片原始山林，是东方昊的侍卫队训练基地。 许墨每年会过去呆一个月，帮着训练一二。 回炉重训，对于那几个侍卫来讲，绝对是噩耗。 一共四个侧妃，三个安稳平安，轮到他们的这一个，却是花样百出。除了觉得自己命不好，也没有别的感慨了。 第284章 爬墙？爬床？ 梅花小院内，楚思九睡得酣熟。 突地，身体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鼻间俱是那个男人独特的气息。 “来了。”她的眼睛依旧阖着，声音娇软。 “唔。”东方昊也不多说话，直接扒了她的衣裳，将那个软软香香的身体窝入自己的怀里。 楚思九嘤咛地哼一声，双手顺势挽住他的脖子。 东方昊凑过去，含住她的唇，舌尖探入其入，深深地吻起来。楚思九用力地抱住他，回应得热烈。 两人都不说话，熟门熟路的，妖精打架七十二式，从第一式开始练起。 …… 旖旎的夜，在逐渐平缓的气息中，慢慢地平静下来。 楚思九是累极了，阖着眼，任由着东方昊抱她出去泡澡，又洗得香喷喷地回来睡觉。 “王爷，我困极了。”她不欲多言，顾自阖眼睡着了。 东方昊却没有什么睡意，将她窝于怀中，仔细地看。 这些日子，他明显地感觉出，楚思九对他的依恋。面上看不出来，却可以在身体的接触中感觉出来。 她的动作变得细腻，眸光也显出温柔，似乎在小心地收藏记忆，要与他永别了呢。 东方昊很清楚，楚思九已经下定决心了，若燕欣怡入门，她必定会离去，不再与他有瓜葛。 她一直都有强调，她要的是一个纯粹的夫君，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惜造化弄人啊。 他长叹着，将楚思九抱得更紧，“阿九，你要给我机会，不要抛下我。” …… 五更的梆子响起，天色微明。 楚思九依旧睡得香，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东方昊的生物钟很准，时间一至，便会准时醒来。 看看边上的这只小猪，他捏她一记鼻子，“起床了。” 楚思九轻轻哼着，一通乱扭，又把身子投入他的怀里，抱着不肯放。 真是只会撒娇的。 东方昊心念微动，阿九生的女儿也是这般可爱的吧。心里头痒痒难耐，半阖了眸子好一通畅想。 时机还是不到位，还得过几年。 “王爷，昨日姬芳华来过了。”楚思九翻来覆去的闹腾够了，开始聊天。 “唔，听说了。“东方昊淡淡地应下。 “哇噻，那个果真是人才啊，不会功夫，也不带个攀爬工具，竟然翻墙呢。还把脚给扭了，肿了好大一块。啧啧，人才呐。”楚思九不住地摇头。 “阿九不是喜欢这种……有个性的人么？”东方昊语声玩味，带了些调侃。 “对啊。” 楚思九一把抱住他，眸光莹莹，“这妹子一根筋，哦，不对，应该是少根筋，却愿意讲道理，是可造之才。” 东方昊勾起唇，手指抚着她的头发，淡声问，“阿九如何与她讲道理？” 说到这个么，楚思九忍不住恶笑了两声。 “她说我挑唆她选举主事侧妃，害得后院的四个侧妃全部被禁了足，还可怜兮兮地吃了一个月的素食，每日青菜豆腐，吃得她眼冒青光，浑身不得劲……呃，王爷，禁足就算了，为甚还要罚她们吃素？” 东方昊冷瞟她，“长点记性。” “长什么记性？怕她们关起门来选皇帝？”楚思九嘎嘎地笑，这蔫损的货，亏他想得出来。 东方昊冷声道，“本王要她们想到选举这件事情，就会眼冒青光。“ 楚思九懂了，到底是统治阶级，懂得防民之口胜于防川的道理，但凡有点自由的苗头，就要连根拨掉。 心里头寒起，撇一撇嘴，不想说话了。 东方昊哪肯放过她，手指在她的脸上点点点，“阿九是如何回答的？” 楚思九没精打采地说，“我问她带脑子了没？她说带了。我说带了脑子为什么不思考？她说思考甚？我说，人世浮躁，世态炎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多。若她带着脑子，会被我算计吗？警钟长鸣，现在只是禁足三月，日后再不带脑子，就有可能小命呜呼。她陷入深思，之后深以为然，还谢谢我提醒她。” 东方昊哑然，“阿九很是直接呐。” 楚思九哼哼然，“这只北地国的妹子，脑子里直梗梗，一定要讲得简单明了，她才听得懂。” “阿九辛苦了。”东方昊在她的鼻头轻轻地啄一记，满心好笑地问，“以阿九的判断，她还会爬墙么？” 楚思九轻轻眨两下眼，语带揶揄。 “姬家妹子说她习了好些媚术，可惜王爷您不上她的床。她叹息自己空有一身技艺却无用武之地，所以会更加努力。我估摸着，她会直接爬去您的床上，您就等着接招吧。” 东方昊噎一记，这北地国公主真是不讲究呐，这种话也可以随便乱讲的么？看来罚得还不够狠，要加码。 回去主院后，他第一时间吩咐汪兴，再给姬芳华吃一个月素食。 爬墙？爬床？ 看你眼冒青光的还爬得动甚？ “是，王爷。” 汪兴估摸着姬芳华说了甚不该说的，否则怎么可以昨晚不罚，这会儿突然下来新的命令。 他走出去，正好海清进来，面色严峻。 “王爷在书房里。”汪兴与他打个招呼。 “唔。”海清点点头，径自进去。 书房内，东方昊正在看宋佑的信，眉头微微蹙起，心情不太愉快。 海清在外头敲门，“王爷，我来了。” “进来。”声音很淡。 推门进去，海清行一礼，“王爷，昨晚坞国太子在忠勇侯府呆了大半个时辰，他他有带高手过来，应该发现我们的人了。” 东方昊缓缓地抬起眸，“他去了燕小姐的房间么？” “没有，他们在忠勇侯府的一处幽僻处见的面。”海清答道。 东方昊在桌上轻轻地点了几下，“你把肖剑叫来，后面让他去盯。” “是，王爷。”海清接令出门。 东方昊眸光幽沉沉，据之前收到的情报显示，坞国太子林胤景与燕欣怡有情，但是不知为何，忠勇侯死活不肯让燕欣怡嫁去坞国。 燕欣怡也是个狠的，不让她嫁给林胤景，她就熬着不出嫁。老忠勇侯想来狠的，她就以死相逼，恨生生地将自己拖成了老姑娘。 许墨去坞国探过，林胤景至今未有大婚，显见得，他对燕欣怡也是有情的。 不然，也不会略一暗示，便赶来业城。 最好，让他带走燕欣怡。 他是这么想，却也知道难度极大。 在这个时代，私奔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情，燕欣怡是与王爷订婚的世家女子，她若私奔，毁的是忠勇侯府的门楣，是大逆不道。 一般人不敢。 第285章 不愧，是楚家的女儿 印象画廊，哥儿几个又在开茶话会。 现在加入了林梓陌。 得了楚思九的仇人名单后，他果真裱好挂去了书房，据他讲每日都有看，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他还有表忠心，“如夫人明令投靠的门府，在下必定绕过。谨言慎行，绝对不会越雷池半步。” 他时常在画廊进出，算得上半个自己人。 现在又得了楚思九的秘密，加之他在官场走动，有些消息由他来刺探更加直观。 楚思九便问他，“林公子，翰林院里的人最喜欢讨论哪里的人情世故？” 林梓陌蹙起眉，“人情世故？” 听着象是有所指。 “对啊，讨论皇宫后院的事情吗？”云朵很直接。 林梓陌眨起了眼，“翰林院没有太监宫女，无信息来源，如何讨论？” 这倒是，太监不去青楼，新烟翠那里也没这方面的消息。 楚思九定了收拾皇后的目标，却不知道从而下手。 挺烦恼的噻。 林梓陌若有所思，“如夫人对皇宫后院有兴趣？还是对……皇后或贤妃有兴趣？” 状元郎果然聪明，楚思九也不掩饰，“暂时对皇后有兴趣。” 这个啊，早说嘛。 林梓陌象是做过皇后研究一般，开始侃侃而谈。 “皇后是北地国的公主，她的母妃做过几年宠妃，骄横得很，在后宫树敌不少。后来，皇帝改向宠幸别的宫妃，墙倒众人推，下场很是凄惶。她是个有魄力了，求皇帝让她嫁来了大余国，而且运气不错，竟然做了皇后。她全部靠得自己，北地国的现任皇帝，是她母妃的老对头生的，两人不亲厚，相互间也不给支持。” 哦哦哦。 剩下的三只都有点头。 “林公子如何知道得这么详细？”云朵很是好奇。 林梓陌笑笑，“这些又不是秘密，翰林院老院士喝了酒便会讲这些逸闻。” 楚思九表示服气，“恩，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老院士只讲过去的事情，现在的不讲。”林梓陌摊摊手，表示无奈。 他眯起眼，笑嘻嘻，“如夫人想给皇后下绊子么？” 楚思九也不瞒他，“嗯呐，她害死了我的小丫鬟，还找人杀我，不成功又放谣言出来害我，确实想绊她一跤。” “这样啊？”林梓陌犹疑着蹙起眉，“这桩事情不容易，不如换个目标，睿王如何？反正他也在名单上。” 水寒冰在边上点头，他也是这么想。 可是楚思九不同意，“一码归一码，睿王可以下回分解。这一回我就想弄皇后，要让她直接……痛！” 林梓陌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说，“那只有搞宫斗了，皇后的劲敌是贤妃，让她们俩斗？然后，两败俱伤？” “好啊，怎么弄？”云朵问。 林梓陌耸一耸肩，“不知。” 宫斗这件事情需要心思细腻的女人来搞，他一个大男人只有看戏的份。 水寒冰也表示无感，与弄皇后比，他更想弄睿王东方铭。 楚思九这里消息虽然多，却鲜少有皇宫的，一时半会的，还真是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切入点。 “还是要弄些情报来，寒冰公子功夫高，晚上去皇宫探探。” “林公子在翰林院消息多，弄些有用信息来。” 她不紧不慢地分配起工作，那两只尽管为难，也都点了头。 “重点是，弄了皇后，还不能让贤妃得利，最好是让这两只互相撕。”她哼哼着。 林梓陌笑吟吟地看她，“得罪如夫人的下场都不太好呢。” 他已然猜到，前些日子慕容家、韩家、李家吃下的闷亏，都与楚思九有关。 楚思九挑挑眉，“我孤家寡人一个，小打小闹而已。” 林梓陌又笑了起来，眸光温润，闪了些微光，“如夫人真是……太客气了。” 他面色自然，心里头却是默默地念了一遍：孤-家-寡-人。 …… 后半夜，多云，月亮被遮得严严实实。 街上除了梆官打更的声音，四处都是静寂无声。 林梓陌的小院还留着灯火，他面色沉寂地坐在书房里，眸光淡淡地落在楚思九写的那幅字上。 院里有轻微的走步声，稍后，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抹黑影闪了进来。 “才来？”林梓陌轻声道。 “唔。”声音低沉。 那人长得俊美，两道乌黑的眉毛轻轻蹙起，“肃王爷找人盯我，好不容易才甩开跟踪。” 林梓陌微微颔首，“东方昊确实厉害，无意外东方归一会将他定为太子。” “思九如何？” 进来的男子便是坞国太子林胤景，他的眸子也落在那幅字上，面色沉静又威严。 林梓陌的唇角勾起，眸底是由衷的笑意，“思九不愧是楚家的女儿，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强大。” 林胤景很少见他夸人，眸光略有迟疑，“她不过是名女子。” 林梓陌淡笑，“然而，很多男子不如她。如果我没有猜错，业城最近连续发生的奇异事情，都是她在幕后推动的。” “哦？”林胤景睁圆了眼。 林梓陌一二三四五地与他介绍了一番，最后做了总结之言，“她在肃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发展了自己的势力，还能给韩李两家以重创，布局严谨，思维缜密，能成大业。” 林胤景慢慢地消化着这些信息，眸中渐渐闪起光芒，“原本我担心你孤掌难鸣，没想到还有增援，天不亡楚家也。” 林梓陌的眼瞳紧起，轻轻地重复了一句，“天不亡楚家。” 夜幕愈来愈沉，二人在书房内挑灯夜谈，讨论得极其热烈。 一个时辰后，林胤景站起身来，悄然地闪出门去。 此时，天空已然浮起一道鱼肚白。 …… 黎明时分，肖剑站在庆园街的角落里。 他拧着眉头，吊梢眼沉寂又严肃。昨晚坞国太子在夜间外出，埋伏于此间的探子，被他身边的高手遣开，未能追到行踪。 他来此处查探痕迹的。 象他这种顶级高手，可以透过细微的痕迹，来判断走向。 他看得仔细，一路查来此处。 天色亮了，来往的人一多，痕迹逐渐被破坏。 肖剑遗憾地看着面前的街道，前面拐弯便是朱雀街。深更半夜之时，这里的铺面都是关着的，他来这里干甚？ 或者，他只是路过？ 肖剑猜度不出，一般来讲，这种难题都是留给东方昊的。 第286章 滋事，体大，你想好了？ 两日后，林胤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业城。 消息传入肃王府，东方昊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闷声不响地把自己关进书房里，腰身挺直，神情肃然，周身隐隐罩着一层落寞。 午膳时间到了，汪兴过去请了好几回，都被斥退了。他很纳闷，感觉最近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哇。 除了……海清参与的那桩事情。 汪兴不敢问，出去寻了一圈，只找到鸣沙。 他着急地说，“鸣侍卫，王爷在书房里生闷气，午膳都不肯用，你去找一下许墨师兄，让他过来看看。” 鸣沙没有参与这桩事情，不知道内情，闻讯也是惊讶。 “哎，好。”他立时出了府。 半个时辰后，许墨来了。 书房里静悄悄，他在门上轻叩了几下，“昊儿，师兄可以进来吗？” 静了一瞬，声音闷闷然，“请进。” 轻轻地推开门，许墨缓步进去。 “怎么？林胤景走了，你生气了？” “唔。” “气他为什么不把燕欣怡带走？” “唔。” 难得看到东方昊孩子气的一面，许墨也是苦笑，“昊儿，燕欣怡若是跟他走，便是陷忠勇侯府于不仁不义，是大逆不道。你应该有心理准备的。” 东方昊冷冷道，“坞国太子权势滔天，有甚好怕的？自己喜欢的女人，便是抢，也要将她抢回坞国。” 许墨哑然失笑，“若是抢去的，燕欣怡便没有责任了。” 东方昊沉声道，“男儿大丈夫，为自己喜欢的女人，什么事情不能做？替她挡了恶名，万夫所指又能如何？” 许墨凝起眸子，沉吟着看他，“你不会想做些什么吧。” 东方昊燎起眸子，眸底射起一道寒芒，“他不抢，本王帮他抢。” 为自己喜欢的女人，什么事情不能做？！！！ 许墨冷抽了一口气，“滋事体大，你想好了？” 东方昊慢悠悠地捏起拳头，眸底的那汪潭水，平静之极。 “我想好了。”声音很淡定。 许墨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微微一笑，“昊儿果真爱极了楚氏。” 沉吟半晌，他淡淡地说，“这桩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师兄会帮你。” …… 坞国太子林胤景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 除当事人外，业城内外，没有泛起一点涟漪。 老百姓们都在为八皇子的宏大婚礼而兴奋着。 太奢侈，太阔卓，太壮观，太华丽。 满地的红绸，抬了五日才抬完的几百台的嫁妆，满大街的流水席，源源不断的珍馐美食…… 之后两日的回门，也是豪华之极。 东方俊看着满府的嫁妆发呆。 只好命管家出去大肆采购，又与东方昊借了六匹马车，加上自己府上的马车，满满登登地装了十二车的回门礼。 林林总总，任何一个细节，都够吃瓜群众品咂半日的。 这一切都是和谐美好的。 十日后，皇帝给东方俊送了两个美貌宫女为妾。又过了两日，皇后也送来两个。 东方俊全部笑纳，收入府中。 按这个世道的行情，慕容欣儿也不气恼，坐着王妃的位置，认真地行使起当家主母的职责。 吃瓜群众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八皇子洁身自好，王妃入府前，后院干干净净。王妃入府后，方才纳妾，好男人才是这般做派。 更何况，这四个妾都是宫里赐的。 他们哪里知道，这是东方俊偷偷地向皇帝讨来的。 慕容家这么高调，他只有拿女人来压一下。东方归一很理解八儿子的想法，二话没说，就发了两个过来。 老太爷尚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还在敦促慕容云浩想办法将女婿拉上慕容家族这条战船。 还给媳妇蒙氏派了任务，让他敦促女儿尽快怀孕，尽早生下拥有慕容家族血统的皇族成员。 这些事情，东方昊门儿清，但是他不说。 外公已经走火入魔了，多说无益。 …… 全民热心的事宜，与楚思九无甚关系。 她在画廊见过一回东方俊，他缠着问，“千叶青的画什么时候出来？” 楚思九表示遗憾，“千叶青去北方采风了，要等天气寒凉了才会回来。” 东方俊唉声叹气了一番，大概意思是诸事不顺。 楚思九好奇怪地看他，娶了大余国首富家的女儿，得了这么多的意外之财，竟然说不顺利？ 不过，她不是多事之人，尤其不爱刺探与己无关的隐私。 不过么，八皇子时常去皇宫行走…… 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起来，她试探地问，“八皇子，宫里的妃嫔娘娘们喜欢千叶青的画么？” 东方俊摇头，“她们不喜欢字画，都喜欢珠钗。九娘的那个小公公，很擅长这些，是妃嫔娘娘们的最爱。” 重重一记雷，楚思九便如开了天眼一般。 秦陌人！ 对啊，她竟然忘了自己的小徒弟秦陌人！他曾经是宫里的红人儿，宫里头的事情，问他就行了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见她突然浮起傻笑，东方俊甚是疑惑，“如夫人，我说了甚好笑的事情么？” “没有没有。”楚思九连连摆手。 刚想走，又觉得该说些什么。 于是她笑盈盈地扔了句东方俊极不爱听的话，“恭喜八皇子殿下娶了大余国最有银子的新娘，祝二位琴瑟和鸣，那个……早生贵子。” 说完她就走啊。 留下东方俊独自凌乱，加上懊恼了好一阵。 …… 之后的几日，楚思九被后宫的女人们绕晕了。 原本她只是知道个理论知识，比如四妃、九嫔、二十一世妇、八十一御妻之类的。 现在要把一个个鲜活的人与名摆进去，还得知道这些人是忠是奸？以及前朝后宫的人物关系等等。 那绝对是一部大作品。 秦陌人如数家珍，说得头头是道。 楚思九拿了大张的纸，画树形表。还有三只旁观的，在边上看热闹加查漏补缺。 “如夫人果然大余国第一才女，若是去翰林院做学问，也是不逞多让。”林梓陌见她作图细致，表格的设置尤其精妙，忍不住给了个神点评。 楚思九怒，“能过猪一样的生活，何必象牛一般地辛劳。” 这个比喻，让林梓陌愣了大半晌，“如夫人的意思，你是猪？我是牛？” “呸，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林梓陌扁一扁嘴，深深了悟“好男不与女斗”的至理名言。 第287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因为在做基础工作，需要学习的内容太多，整皇后的这桩事情暂时搁浅了。 林梓陌也是个考据党，前朝后宫的人物关系，由他去打听。 这些时日，他在翰林院混得风生水起，与周启南之流更是称兄道弟，人缘很广。 很容易就打听到内幕，给楚思九的那张人物关系表“添砖加瓦”。 水寒冰也没闲着，隔一日晚上，去宫里溜达一番，听了好些莫名的闲话，回来套着表格看看，倒都是有意思的。 算是花絮。 云朵就比较闲，在边上嗑瓜子看热闹。 她从红叶山庄这个类似科学院的地方出来，很熟悉这种学习氛围，感觉很舒服。 中间云鸿过来了一趟，将他精心织就的天石手套拿过来。 楚思九试了试，刚刚好。 战战噤噤地捏了捏钢刀宝剑，果然刀枪不入。 大喜过望，眸子挑得老高，“哇塞，果然神器。” 云鸿笑吟吟地看她，“合适你用。” 水寒冰在边上琢磨了片刻，淡淡道，“过几日教你一套掌法，专打人耳光的。” 纵然楚思九的嘴皮子再过利索，此时也是……无言以对。 云鸿是顺道过来的，他不是多语之人，默默地观察了一阵亲妹子与水寒冰的相处方式，便告辞了。 白拿了两件神器，楚思九巨不好意思，她是开画廊的，只能送画。 “云公子，您在这画廊走一圈，看中哪一幅，直接拿走。” 云鸿也不客气，淡声道，“听说千叶青的画只在这里拍卖，下一幅不论多少银子，都帮我拍下，如何？” 楚思九呆，“云公子也喜欢千叶青的画？” 云鸿点头，“在下收了两幅千叶青的画，最近的画作都被八皇子与肃王爷收走，甚是遗憾。” 楚思九压力山大，想偷懒都不行啊。 唯唯点头，“行，我帮您看着。” “如此甚好。”云鸿有礼貌的点点头，挥手作别。 …… 送走了云浩，楚思九这伙人继续忙，忙，忙…… 皇后暂时收拾不上，也不能让那帮人消停。 辛乃良不是闲着嘛，鉴于他已经有两场劫货经验，楚思九也不帮着布署了，写了个中心思想，让刘文成过去传达。 具体事件：眉县有灾荒，劫慕容家的富……济贫。 你不是有钱么，你不是高调么。 姐姐帮你们继续高调。 辛乃良哈哈大笑，又要老夫上场了。 必定是妥妥的。 关于眉县的灾荒，说来话长。 六月初，大余国面的眉县连续下雨，大河决堤，淹了周围老大一片农田。 那地方一向风调雨顺，官府又是新上任，没什么经验，赈灾不利，农民损失惨重。 暂时不至于饿肚子，未来就难讲了。 灾情报上来，朝庭便要组织救灾。东方归一是个认真的好皇帝，对大余国各地的灾荒有一个总体的布局，计划内的都有固定的调配点。 眉县这种计划外的么，就要开场子，与大臣们一同商量。 赈灾归户部。 户部是李家控制的。 赈灾这种事情，做得好是可以刷名望的。 怡王东方钰与李家是同盟，垮喳喳一通侃，这桩好差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只是国家机器一贯办事不利索，光粮食就组织了半个月，再加上运输等等，七月份能出发就不错了。 这边刚装上粮，眉县就传来了大消息。 慕容家设在眉县的粮仓，开仓赈粮，灾民踊跃领粮，齐声称赞慕容府乃大善之家。 众呆。 要知道，赈灾这种事情，富裕时，是朝庭刷名誉声望的利器。就算慕容家有粮食没地方去想送人，也得先送给皇帝，再以皇帝的名义送出去。 这天下是东方家的，你慕容家跳得这么高，是想上天么？ 慕容云浩吓坏了，紧急调查，搜了好些证据。他自己不敢去，扯上东方昊一起去见东方归一。 “皇上，这件事情不怪慕容家。” 东方归一的神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地看他，“慕容家替朝庭分忧，朕并未怪罪。” 慕容云浩扑通跪下，涕泪齐下。 “皇上，慕容家在眉县的管事共有八人，一夜之间，这八人的家人俱被贼人控制，第二日必须开仓放粮，否则血洗全家。那八人被逼无奈，才开的仓。这里是微臣查实的证据，皇上可以派眉城的官吏继续查证。” 东方归一的眸眼深邃了，回头看一眼福海，示意把证据拿上来。 福海心领神会。 “爱卿请起。”东方归一看着这些证据，心里头也是纳闷，“这桩事情是灾民所为么？” 慕容云浩深深磕一个头，缓缓起来，“皇上，近期慕容家被劫过两次货物，这次又是开仓放粮，臣以为，是有人针对慕容家。” 东方归一蹙起眉，眸子扫去东方昊那里，“昊儿以为如何？” 东方昊眸光凝定，神情严谨，“之前的两桩劫案，儿臣有派人查过，行事之人思维缜密，布局精致，执行之人均为高手，没有留下有用线索。此二桩，加上这次的开仓放粮，用意都不在劫财。儿臣亦认为，是有人针对慕容家。” “哦。”东方归一若有所思起来。 大殿之中有一瞬的冷沉。 东方归一将慕容云浩定为丞相，扶植慕容家对抗韩、李两家，便决定了会给慕容家招来敌对势力。 这次慕容老太爷高调出嫁孙女，更有可能引来注视。 所以，此时无声胜有声。 对于慕容云浩而言，只要皇帝不猜忌，其余的事情都好办。 …… 从皇宫出来，慕容云浩冷汗涔涔，政治这碗饭，真不是好吃的。 “昊儿，眉县那边查不出端倪，你是不是也找些人过去看看？”他说。 东方昊抿了抿唇，淡然道，“已经派人过去了。” 慕容云浩点点头，“你外公气得够呛，晕眩之症又犯了，得了空你去看看他。最好……” 这话真是为难啊，慕容云浩摇摇头，没有往下说。 东方昊知道舅舅得了外公的命令，让他带慕容晴雪回门去。所以，外公还是不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皇帝信了慕容家，韩、李两家会信吗？ 六皇弟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刷脸机会，被弄没了，他会放过慕容家么？ 群起而攻之，这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二皇兄会放过么？ 第288章 高兴，无心插柳柳成荫 慕容家在眉县的这次赈灾行动，引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首先是慕容家的名望大涨。 眉县的百姓，没有等来朝庭的赈灾，却等来了慕容家的开仓放粮。 大善呐。 勤快的人家，趁着夏季只开个头，赶紧补种了好些易种的杂粮。加上领来的粮食，运气好的话，可以过个肥年了。 老百姓没有朝堂上的*****得了谁家的粮，便赞谁家的好。 一时间，各种颂扬之词，包括童谣儿歌都上来了。 业城的百姓刚刚看过一场豪华婚嫁大戏，又听到外面的传闻，茶余饭后俱是赞扬。 “首富首善，大余国百姓之福呐。” 将军打仗有“功高震主”之说，慕容府这回的“被动刷脸”，皇帝虽说知道内情，心里也是不悦。 此风不可涨。 SO~~ 对于朝堂之中各种针对慕容家的小动作，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乎是集体行动，以韩李两家为首，睿怡两王爷为辅，其余不管是皇帝派还是中间派亦或是******，对慕容家的势力，进行了一轮打击。 好些慕容系的官员被挑出错处，做降级处理。 官员就是资源，扫过一轮之后，慕容家的势力收缩差不多一半。 可能还有第二轮。 这般残酷的现实，对于政治野心爆棚的慕容老太爷来讲，无异于晴天霹雳。 躺倒不商量啊。 在床上还哀嚎着，“把昊儿叫来。” …… 因为有林梓陌这员大将在，楚思九听了直播，比看新烟翠头牌们的消息更新更快更准确。 “慕容丞相最近疲于奔命，精力不逮，卧床了。” “三个月前慕容府刚刚塞入礼部的黄侍郎，查出贪腐，被撤职查办了。” “慕容家专供皇室的丝绢，被宫妃娘娘一致认为成色不新，退回了。” “今年会试中甲的慕容系子弟，有七八个投靠了韩李两府。” …… 林梓陌还附有点评：“这回眉县的开仓赈粮行动，百姓得益，朝庭失颜，慕容家双失一得。” 云朵没听懂，“啥叫双失一得？” 林梓陌笑笑，缓缓解释道，“失了财，失了势力，得了民心。然而这天下是姓东方的，民心这个东西，慕容府得之无益，故弊远大于利。” 这个么，楚思九早有所料，但是闹得这么大么，却不是她能料到的。 想到东方昊倚仗的便是慕容家，她不安起来。 如此大的打击面，肃王府会有误伤吧。 那货喜怒不形于色，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也看不出有甚心事，也不知如何呢？ “肃王府与慕容府唇齿相依，此次也受到打击了吧。”终于问出口。 林梓陌若有所思地看她，眸光难得地幽沉难测，“如夫人猜一猜。” 楚思九对东方昊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我猜肃王府就算有损失，也不会太大。” 林梓陌浅浅笑起，唇角抿出一道孤线。 “如夫人猜对了。肃王爷划了硬线，严格地区分了肃王府与慕容府的势力，哪只手敢摸到他这边来，立刻捏过去不商量。所以，这一回，肃王府一线未受任何影响。而且……” 他停了一瞬，拿起茶盏抿一口茶，言语尤其地意味深长，“似乎……肃王爷对慕容府也有不满之处，否则以他的能力，慕容府的损失不会这么大。” 楚思九稍稍有一丝迷惑，心道，该不会是因为老太爷不顾东方昊的反对，硬把慕容晴雪塞入府，惹得他不高兴？ 立时又呸呸，作为有大志向的下一届皇帝，东方昊脑子里的都是大格局大思路，哪会计较这种儿女私情。 他这个腹黑，又不知道在算计啥呢！ 她冷冷地哼。 “这回八皇子也是袖手旁观。”林梓陌添了一句。 这个么，楚思九骤然想起那日东方俊的嘟喃，她笑起来，“八皇子乃风雅才子，尤爱琴棋书画，钱财与他而言，够用就行。慕容家拿出这么多的嫁妆，怕是让他有负担了。” 林梓陌点头，“应该是这个原因。” 如此看来，这一回慕容老太爷是人财两空，受尽刺激了。 楚思九高兴起来，这属于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得意地笑，继续得意地笑。 林梓陌瞧得有趣，故作深沉地叹一声，“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绿林好汉，干了这劫富济贫的好事，也不留个名字呢。” 水寒冰在边上冷着眼看，直觉他猜出端倪了。 楚思九是个说瞎话不头痛的主，满嘴跑马无压力，“对啊，哪怕头上插根鸡毛呢。” 云朵“噗”地笑出声来，“干嘛插鸡毛，应该穿统一样式的黑衣，扎上醒目的黄带，脸上画上花纹，再有统一的口号，多威风多带劲。” 语带调侃，却极有画面感。 “对哦，闯出名号之后，只要一出场，便会有欢呼鼓掌。”楚思九顺着话头瞎掰。 两只男蒙圈，感觉思路不畅言语无力，只好一边下棋去鸟。 …… 与此同时，慕容府内，老太爷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昊儿来了么？” “老太爷您稍安勿躁，肃王爷快来了。” 老太爷头晕目裂，气息不畅，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他强撑着一口气，一定要等到他的乖外孙。 东方昊匆匆地赶来，进了卧房，看到老太爷一副行将朽木的样子，面色立时白了。 “外公。”他急起来。 “昊儿。”老太爷老泪纵横，“外公不行了。” 东方昊握住他的手，立时觉出枯瘦了好多。眼面前浮起当年外公牵着他从宫里出来的情景，眼眶湿润了。 “外公，不会有事的。陆道仁给您配了特效药，您喝下去就会好的。”他劝解着。 老太爷吃力地睁开眼，“昊儿，这一回，慕容家是生死存亡了，你不能见死不救。” 东方昊轻轻叹息，“外公，只是有些损失而已，不打紧的，日后能补上去的。” “昊儿会帮忙么？”老太爷紧紧地盯住东方昊。 这一回，他重病在身却不肯喝半口药，完全以命相搏了。 东方昊眼瞳收紧，沉沉地看着他，声音缓慢又清楚，“昊儿的母妃是慕容家的女儿，昊儿怎么可能不帮慕容府？”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爷喃喃着，突地他又睁开眼，拼住一口气，问道，“晴雪之事，昊儿打算如何？” 东方昊眸光微凛，一字一顿，“外公，昊儿能给慕容家的，自然会给。给不了的，也请外公不要强求。” 老太爷一口气松起，晕了过去。 第289章 不行，得防患于未燃 那晚，东方昊的情绪很不好。 当然，面上还是看不出来的，依旧是那付喜怒不现，清俊贵气的作派。 他没有去梅花小院，独自一人坐于主院的后院喝茶。 初夏，夜间微凉，他浑然不觉。 他眼前一格一格闪过的是老太爷与他的过往，他如何张开双臂护住他，又殚精竭虑地让他在宫中生存下来。 老太爷自然是有野心，也有目的。 但是对于他的怜惜与疼爱，却是真挚的。在老太爷的心目中，他这个外孙是排第一位的，下面才轮到嫡孙慕容廷。 得了老太爷这么大的恩，在慕容家遭大难时，他却因为气他陷害阿九，以及别的一些考量，选择袖手旁观。 将自己的外公逼到不惜自损身体的地步，他不仅不孝，而且忘恩负义。 东方昊很内疚。 沉静地坐了半宿。 三更的梆子响起，他回去梅花小院，抱住那个香软的身体，他的内疚又盛了些。 只是，再如何，他也不会放弃阿九。 …… 五更的梆子响起，楚思九迷糊地睁开眼。 手臂往后摸了摸，有热度，却没有人。她隐约记得昨晚东方昊有过来的，这么早就走了？ 出什么事了么？ “春环，帮我拿衣裳。”她喊着。 “哎，夫人。”春环立时跳进来。 “王爷呢？” “王爷一早起来，洗漱干净后，便出去了。” “哦。” 春环拿好了衣裳，面色犹疑地站着没动。 “怎么了？”楚思九奇怪地瞟她。 春环凑过去，轻声地说，“夫人，我听主院的小厮讲，昨晚王爷一个人在主院的后院喝茶，一直坐到三更天，才过来这里。” 楚思九眸光微沉，“情绪如何？” 春环扁了扁嘴，“王爷一直是那副面孔，谁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那倒是的。 楚思九轻轻地咬一记唇，“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夫人。” 春环一走，楚思九的脑子立时复杂了。她与东方昊交手这么些年，还是可以感觉出他的喜怒的。 象昨晚这般，独立在院子里坐到三更，必定有大事发生了。 会不会与我干的那桩事情有关呢？ 楚思九心虚呐。 去到画廊，她立时扯了云朵出去逛茶楼。 哪里人多去哪儿，穿街走巷听了好些传闻，却没有实质有用的。 “如夫人，你到底想甚消息？不如去画廊等林公子，他那里出来的消息又正确又及时。” 云朵听惯了林梓陌版TV联播，对于茶楼里的野史不太感冒。 楚思九想想也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哪怕回去看新烟翠版TV联播，也比在这里瞎转悠强。 灰溜溜地走回去。 翘首以待了大半个时辰，只等来大贵拿来的新烟翠版TV。 进去工作间，仔细阅读之。 中间有提到，东方昊昨日去了慕容府。 那基本没差了，他的心情不畅，必然与慕容府有关。考虑到慕容府的现状，也必然与她干的那桩事情有关。 源头找到了，楚思九也就放松了。 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她思忖起了各种可能性。 东方昊受过老太爷的恩，虽然因为她的事情，两个人闹过几回别扭。但是血缘亲情，加上恩重如山，东方昊怎么着都会搭理老太爷的。 这一回，他袖手旁观了，老太爷气急败坏地把他叫去府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让他认识到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于是，心情不好鸟。 别说啊，大部分都让她给猜着了。 按着女人特有的发散性思维，她继续猜。 按老太爷的作派，肯定提到让他睡慕容晴雪这档事了，不仅睡，还要好好睡，要让她生出肃王府的长子。 老太爷的野心这么大，这一届的皇帝知道么？ 楚思九觉得这老头子的脑壳也是瓦特了，他是想让慕容家成为下一个楚家么？ 想到这里，她灵光一现，东方昊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袖手旁观的。 那么，以他的坚定的心性，不至于会被老太爷教育成功啊？ 他到底在心烦什么？ 思前想后，竟然推翻了这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难道是因为燕欣怡？因为她之前与他讲过，若正妃进门，她便离去？他其实不是在生气，而是在琢磨如何对付我？ 楚思九的眉头蹙起了，那丫的若是发了狠，把我关起来怎么办？ 不行，得防患于未燃。 楚思九不再考虑东方昊的情绪问题，脑回路迅速地拐到自保的这条康庄大道上。 此时的东方昊，正从皇宫出来，他步伐坚定，姿态优雅而从容。 他自然不知道楚思九的思想这般复杂，然而，就算他一早猜到，有了防犯之心，很多事情还是会发生。 历史在暗处设有轨道，缓慢地推动着事态的发展。 置身其中，单个的人想要改变自身的命运都很困难，更不要讲改变大局了。 …… 南地国，圣佛寺。 自觉命运多舛的慧能法师，坐在门廊前晒太阳，顺便带几个小和尚念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蜜多时。”小和尚语音稚嫩，极其可爱。 慧能法师半阖了眼，摇头晃脑的听，心情很是愉快。 然而，他一心向佛，却总有凡尘俗子跑来阻挡他的清修之路。 “慧能法师，南地国三皇子段清扬请求见您。”有小沙弥过来通报。 “阿佛陀佛，善哉善哉。”慧能法师心头烦燥，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便是皇室中人，只好念两句偈语平复一下心情。 “请他过来吧。” 他也是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挥挥手，“你们都去玩吧。” 小和尚们兴高采烈地站起身，好好地行一礼，“法师再见。” 随后，一哄而散。 慧能笑吟吟地看着那些小人的欢快身影，心底亦是感叹，时光荏苒，老和尚怎么就老了呢。 诶。 他轻叹着抬起头，陡然看见一名紫衣男子迎面而来，他背着光，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泛着一层光。 慧能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对方的容颜，只觉得那人宽袍大袖，姿态风流之极。 “慧能法师。”段清扬行了个佛礼。 慧能须发全白，看着就象个得道高僧。 高僧自然有气派，他仍旧坐在门廊的台阶上，仰起头，笑意盈盈，“段施主为何而来？” “为情而来。” “和尚没有情。” “所以想请和尚帮着去掉情。” “情之一物，何时提起，何时放下，全在施主的一念之间。” 段清扬勾起了唇，缓缓道，“一念提起，一念放下，辗转难断。” 慧能法师笑笑，“如此说来，是段施主不想放下。” 段清扬蹙起眉头，默默地在他边上坐下，“和尚说对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慧能法师听了一个爱情故事。 原本男人不爱女人，女人也不爱男人，后来，男人爱上了女人，但是女人依旧不爱男人。 “如何？” 慧能法师唏嘘不已，“和尚自小出家，未能喜欢任一女人，遗憾终身。施主比和尚幸运。” 段清扬轻笑一声，垂下头看着地面的蚂蚁，竟似痴了。 第290章 咋整？脸皮厚继续熬呗 当日下午，楚思九终于知道东方昊到底在整哪一出了。 慕容老太爷以死相逼了呐。 可怜的王爷，人情道义再加上责任感内疚感……林林总总地搁一块儿，确实够他郁闷一阵的了。 “肃王爷一早入宫，与皇帝谈了很久。午时起，皇帝已经约谈重要官僚，应该不会有第二轮行动了，慕容府可以喘口气了。” 林梓陌得了消息，立时过来汇报。 楚思九拧起了眉头，“我发现‘示弱’确实是个好计策。当初韩明珠就是靠着投湖保住了肃王府侧妃的名号。现在慕容老太爷如法炮制，他与皇帝有一层翁婿的关系，再加上东方昊这个亲外孙的维护，慕容府算是安全着陆了。” 林梓陌深以为然，“这一招很管用。” 楚思九耸一耸肩，这么一来，东方昊必然会帮慕容家看着场子，肃王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我那支杀手镖队，要消停一段了。 浅浅地眯起眼，她似有感悟地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兜兜转转之后，各损三千，态势却是均衡。” 云朵听着懵懂，然而水寒冰听懂了，林梓陌也听懂了。 先打了李家，又打了韩家，现在轮到慕容家。一圈下来，痛是都痛了，对整体大局却无影响。 自从楚家倒台，大余国便是韩李两家相互抗衡，慕容家插科打诨的局面。 这里头有一种微妙的政治平衡，有皇帝在上头看着，哪家的气都断不了。 若楚思九仅仅是个复仇脑子，恐怕要呜咽一阵。 但她是个理智的，她的仇人的级数，便如“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若能让她得偿所愿，大余国怕是要崩盘了。 淡淡一笑，“国家康泰，百姓富足，官场态势均衡也是好现象。” 林梓陌沉了沉眉，手指在袖中轻轻捏了一道。 思忖片刻，他笑起，“凡事多看一线，如夫人果然通透。” 水寒冰不耐烦，微蹙着俊眉，冷声道，“那还打怪吗？” “打，当然要打。”楚思九毫不犹豫地应出来，“他们平衡他们的，咱打咱的。尤其是那些作恶作端的，一定要打得他们嗷嗷叫。” 云朵原本糊涂着，听到打怪这个生僻词，更是懵了个懂，嘟起唇，“打啥怪啊？” 楚思九嘿嘿哒，“宫里那只大妖怪啊。” 她兴致勃勃地窜去工作间，拿出那份后宫人物关系表，继续做科研。 可惜她不是穿越的，否则若能穿去21世纪，就凭这张表够她做个博导了。 林梓陌哑然失笑，思九啊思九，真是世间少有的玲珑女子呢。 有女如斯，楚家大幸哉。 …… 整个六月，在慕容家高调嫁女，高调赈灾，又高调受挫中结束了。 七月流火，但是与21世纪的火炉城市比，业城还是凉爽很多。而且，在这一世呆习惯了，楚思九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重点是她还有冰格之类的降温神器。之前的楚府，之后的肃王府，都建有大型冰窖，冬储夏用，十分方便。 然鹅，与水寒冰这个自动空调比，她自觉弱毙了。 “寒冰公子，你这不畏酷的功夫，可是不传外的秘密？”她笑嘻嘻地打听。 水寒冰冷冷瞟她，“想学？” “唔。”她使劲地点头。 “以你的资质，从现在开始学，每日勤练五个时辰，十年后可成。”水寒冰很认真。 听听这性价比，楚思九立码摇摇头，“不如抱个冰格划算。” 水寒冰淡定地波澜不惊，“我教你的掌法练得如何了？” 说到这个啊，楚思九嘎嘎地笑两声，“高，果然高。昨日我与玉娇龙练了一套，愣是让我摸上了她的小嫩脸，这豆腐吃得哟。” 与楚思九呆得久了，水寒冰能听懂好些她的“自创”词语，抽角微微一抽，却也不言语。 楚思九却是来了劲，“云朵，咱们来练一回。” 云朵明显看不上她，“鞭子一起上？” “好啊。”楚思九正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成果呢。 桌椅板凳移去边上，空出一个打架的位置。 “一二三”开始。 两团身影交相夹杂，就这么干上了。 云朵自然让着她，容许她把三十几招鞭法、二十四式峨眉针，外加十二式掌法都现了一遍。 最后洋洋一招轻松击退了她。 “不错，可以出去跟人干架了。” 楚思九觉得自己好弱，完全是不堪一击嘛，“这样还不错？你若认真来，我挡不住二十招的吧。” 云朵不乐意了，“你才练几天，就想与我过二十招？” 不行吗？ 楚思九委屈，她觉得自己的要求不高啊。 水寒冰的声音依旧清冷，“你在街头闲逛的时候，云朵在蹲马步。想接她二十招，每日两个时辰马步，蹲足三年再来试。” “对啊。”云朵附和。 楚思九语噻，傻愣愣地眨一下眼，“行行，术业有专攻，你们都是大神。” 这话云朵爱听，眯起个脸，她得意洋洋噻，“如夫人有眼光，我和寒冰哥哥同为大神，就该配成一对……” 话还没说完，水寒冰已然踱出去了。 诶，妹子的这点痴情，哥哥他奏是不响应啊。 云朵嘟起唇，巴巴地看着楚思九，“如夫人，咋整？” 这能咋整？脸皮厚继续熬呗。 “云朵，咱俩头回见面的时候，寒冰公子见着你就跑。现在他至少不跑了，间或你俩还能聊上几句。这就是进步呀，再接再励！”楚思九挥着小拳头，鼓励她。 云朵的心胸极其开阔，立时便高兴了，“恩，有进步了。” 反而楚思九面上高兴，心中戚戚。 二十岁很快便到，大神这般地油盐不进，堪忧啊。 找机会要与水寒冰好好聊聊。 …… 七月份，楚思九依旧在研究后宫的人物关系，题材很丰富啊，按已掌握的资料看，她有把握整出好几出宫斗神剧。 只是误伤太多。 后宫寂寞，女人们都不容易，何必为难她们呢。 要精准打击，所以……得继续考虑。 她不着急，打怪嘛，有得打就打，没得打就等，反正最后都是……平衡。 想通了这一点，心态便很平和。 肃王府与忠勇侯府的六礼过得差不多了。 七八两月大暑，不宜婚嫁，婚期定在九月一日。 忠勇侯与皇帝敲定这一日成亲，那就是一天都不想等，想早早完婚的意思。 第291章 情话，总归是丰满的 楚思九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林梓陌偶尔也会与她带一句。 比如，忠勇侯燕启诚与孝亲王东方慕一走得很近，这两家有合盟的趋势。 她默默地听，并不发表意见。 自从慕容老太爷以死相逼了一回后，东方昊就开始忙了。毕竟慕容系损伤太大，有很多关系需要维护。 三五天的，他亦会去一趟慕容府，与慕容云浩密谈，加上看望老太爷。 因为他的大作为，慕容系的士气值大涨。老太爷的身体，也随之好转中。 楚思九已经不打算对付老太爷了，打断骨头连着筋，以东方昊与老太爷的关系……诶，她其实是舍不得东方昊难过。 她想得通，老头子被她弄得大病一场，差点呜呼了都，勉强抵得上毒烧饼，以及那顿板子了。 至于她与东方昊的关系么。 明面上看，与之前相差不多，最起码，各种活动都是照旧滴。过起招来，你来我往……唔，双方都很满意。 但是私底下的心思么，只能是。。。。。 又一晚，二人做完例行活动，冲了凉回来屋里躺好。 这时，离八月已经很近了。 楚思九状似无意地淡淡道，“老忠勇侯的一年期快到了哦。” 东方昊心头一凛，黑眸子盯住了她。 “阿九想说什么？” 楚思九唇角抿起，似笑非笑地说，“后院四位侧妃的禁足期也快到了呢。” 东方昊蹙起眉头，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楚思九笑吟吟地看他，手指抚上他的俊颜，声音沉哑，“王爷长得好看，得了好些女子的芳心，也包括我呢。” 她的笑容里含了些怅然，“其实吧，我一直觉得，与王爷一起的这么些年，虽然时常吵架，闹别扭，大基调来讲，还是愉快的。这些日子，我有想到咱们俩刚在一起时的情景。有一回，我坐在院子里发呆，你悄悄地从后头过来，在我脖子那里吹了口气，热热痒痒的。我回过头，你却佯装严肃，傲骄的瞥着我。当时我就在想啊，原来我的夫君是只闷骚货。” 东方昊出了会儿神，他也是想到了以往的一些事情，唇角勾起了一道孤度。 楚思九幽幽地叹了一声，“我之前一直觉得王爷与楚家有仇，王爷又……算计我，迟早有一日，咱们俩会和离。没想到，王爷对我竟是真情实意，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不可为之事，想想也是感动的。” 东方昊的眸子严肃起来，眸光灼灼，“阿九，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对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应当应份，你不要……多想。” 楚思九抿了抿唇，又仔细地看了一眼东方昊。 烛光从后头照来，他半倚而卧，月牙白的里衣松垮垮地系着，露出一半健硕的胸肌，他面色清隽，眸光深邃，与生俱来的高贵，加上后天练出的沉稳，带出的那股雍容，便若朗星高悬于云端。 这个男人是要做皇帝的。 这些日子她研究的那张后宫女人的关系图表，日后是要嵌入他的女人的。 三年便有一回选秀，乌央央的一大片，集中于御花园，定然是举袖成云的壮观场面。 做他的女人，得有多大的心呐。 沉沉地吸一口气，她很干脆地闭上眼，“唔，我不多想。困了，睡觉吧。” 她翻身而眠，却把东方昊的心事给点起来了。 这段时间，阿九一直表现地很淡定，原来她都是装的。她的心里一直装着这些事情。而且，她依旧下定决心要与他诀别。 东方昊的心里头说不出是个甚滋味。 “……女人若是不在意男人，他爱与谁睡，便与谁睡。若是喜欢，心里头必然不痛快。” 阿九是因为深爱本王，所以才不肯他近别的女人的身，也不肯让他娶别的女人，哪怕只是形式上的。 东方昊知道楚思九还未有睡着。 附过身去，唇瓣强势地压住，舌尖勾着唇齿，轻柔细润地辗转吮吸……声音温柔之极，“阿九是本王的宝贝，本王可以为你做得更多。” 楚思九的头晕晕的，声音在耳边拂过，却未能在脑海里长久停留。 情话总归是丰满的，而现实……却是骨感的。 …… 第二日起，楚思九便觉出了不对。 东方昊似乎加强了对她的防卫？ 原先总有几个肃王府的侍卫，在朱雀街溜达的，现在么，似乎增加了至少一倍的人手。 水寒冰多敏感呐，他查觉出异样。 “得罪王爷了？”言简意赅。 楚思九茫然地摇头，“没有。” 水寒冰很是不信，冷眸子沉沉地瞥着她，“得罪了尚不自知。” 云朵有别的看法，东张西望一番后，若有所思地说，“应该是王爷认为自己得罪了如夫人，找多了人看着她，怕她跑路吧。” 水寒冰面色微微凛起，黑眸飕飕地看着楚思九，“真的吗？真想跑路，这些人看不住你。” 楚思九心里头敞亮，云朵这妹子看着傻，关键时刻每每命中。 昂起头，她甚是豪迈，“小瞧人了啊。我若是想走，便是正大光明地走出去，哪会搞什么偷摸之举。” 话虽这么讲，她心里也是没有底。 东方昊是个霸道性子，若把她禁锢起来？ 她感觉这里头有一个逻辑问题，需要想想清楚。 入了画廊，林梓陌悠哉哉地坐在里头。画廊的装饰原本就雅致，搁这么一个月牙白的清雅男子在里头，气场陡然升华了。 “今日休沐么？这么早就过来。”楚思九笑吟吟地打招呼。 林梓陌神秘地笑一声，“在下得了调令，可以休整三日。” “调令？”楚思九猛眨了一下眼，“你才在翰林院里呆了半年，就能调去别处了？” 林梓陌抿起唇，“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楚思九嘿嘿地笑，“走走，去内院讲。” 进入内院，春环召呼小二搬来两桶大冰，摆于院廊前。 还是茶话会的模式，茶点摆好，三个人的眸子都看向林梓陌，楚思九问得第一句，“说说，调去哪儿了？” 林梓陌卖关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这些日子，一直有人与我接触，给出了不少的建言。我仔细地研究过如夫人给的名单，发现这份名单涵盖了大余国大部分的官场。”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后说，“你可以投靠肃王爷。” 这下子轮到林梓陌蹙眉了，“如夫人给出这份名单，是为了让我投靠肃王爷么？” 第292章 认知，让他既甜蜜又伤脑筋 “不是。”楚思九果断摇头。 然而，她又诚实以告，“我没有这个想法，但是事实上，那个名单涵盖了业城的各大势力。作为一个有追求有才华又有能力的状元郎，投靠肃王爷，会有不错的前途。” 无意外，那货会是下一届的皇帝哎。 我是在劝你早投明主！ 林梓陌微微一笑，“如夫人的建言极有道理，在下也有这样想过。” 也有这么想过？那说明最后选的不是东方昊。 楚思九好奇了，不选名单上的，又舍去东方昊，那他还能选谁？ “你到底选了谁？” 林梓陌眉眼松缓，唇角勾着笑意，“不是我选了谁，而是谁选了我。兵部老尚书崔文联举荐在下去了兵部。” 这个答案很是出乎意料。 崔文联是上一届的兵部尚书，去年因病退位。他也是文科状元郎出身，及第后自请从军，从普通小兵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地做到将军，之后转任兵部尚书，极具传奇色彩。 自退位之后，他隐居于业城的一处宅院内，平时深居简出，极少露面。怎么会与林梓陌搭上的？还举荐他？ 楚思九对官场上的这些事情并不熟悉，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 “挺好啊，给个什么官做呢？” “令史。” “令史掌案文薄，日后你要埋首于一堆堆的浩瀚公文之中，清闲日子过到头了哦。”楚思九惊起，那工作可不好做啊。 林梓陌倒不在意，轻松言之，“看公文是看，看古籍也是看，酸秀才不过阅文读字这点爱好，无妨的。” 尽管如此，楚思九还是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颇不好意思。 “其实你也不必看着名单做事，我也是一时性起，若你真投靠了，不过打一份工嘛。不会真的与你绝交的。” 林梓陌的眸中浮起暖意，“我虽然是个秀才，却对行军打仗之事感兴趣，入兵部也是我的爱好。未来有可能做到兵部尚书哦。” 楚思九想起东方昊与她讲过的话，林梓陌之前与兵部的杨侍郎走得近，所以，他的这番话，应该是真的。 爽朗地笑起，“好啊，为未来的兵部尚书喝一盏茶。” 云朵凑兴地举起茶，“喝。” 一伙人高高兴兴地喝起了茶。 又轻松地聊了几句，水寒冰突然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到底归哪一派？” 楚思九扬起眉，也是好奇，“老兵部尚书属于哪方势力？” 林梓陌淡淡笑起，唇角勾起一抹玩味，“不属于朝堂中的任何一派。” “那便是如咱们一般的逍遥派喽。”楚思九笑眯眯，紧着补充一句，“老尚书年纪大了，你要争取做这股新势力的领头羊。” “好。” …… 晚膳时，东方昊状似无意地问一句，“今日林梓陌去你那里了？” “对啊。”楚思九顾自喝着汤。 “他没有说什么？”声音还是随意。 楚思九眨一眨眼，丫的是想套我话么？搁下碗，她很认真地回答，“他说他要去兵部做令史，是兵部老尚书举荐的。” “唔。”东方昊淡淡地应下。 楚思九等了会儿，见他不再说话，继续拿起碗喝汤。 喝了一会儿，她想起件事情，撩起眸子盯住他。 她在东方昊这里一直很作，有啥不满意的，直接便会上去怼。不太考虑对方的情绪，或者自己的情势。 这是当年楚家势重时养下的毛病，至今未愈。 东方昊是个沉得住气的，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偶尔回怼一眼。 十几秒钟后，楚思九摒不住了，“王爷，您为什么在我身边加派人手？” “发现了？” “有寒冰公子这尊大神在，哪有可能发现不了。” “怕你跑路。” 东方昊一个折扣都不打，直接给出答案。 他这么讲，楚思九一时发作不起来，闷不愣声地端起碗，眼珠子却在转啊转，这货若是翻脸，确有可能拿出霸道总裁的劲头，禁锢我？！ 看来要早做打算了。 “想什么呢？” “想如何跑路。”她也不含糊，直接给出答案。 东方昊的面色立时就黑了，眸中更是掠起阴霾，“你是本王的侍妾，你有甚理由跑路？” 丫的打算与她讲道理？ 可是楚思九不打算与他讲道理，冷哼一声，她缓缓道，“在肃王府里呆得不舒服了，想换个舒服的地方。” “哪里不舒服？是皮痒了么？”东方昊气极，额头上突突地跳。 楚思九拍案而起，“心里头不舒服。” 饭也不要吃了，摔了筷子走人。 春环在外头看得胆战心惊，如夫人这是闹哪一般啊？对面坐着的这个是王爷呐，您再不高兴，也不能一言不合就又拍桌子又走人的。 后院里头的四个侧妃可都放出来了，一个个眼冒青光盯着王爷呢，若是被她们扑了去，您上哪儿哭去呀。 她愁得什么似的，楚思九却象个没事儿人一般，从她身边走过，径自去了偏房。 东方昊默默地坐着，心思沉得很。 阿九这是摒不住了，心里头不痛快与他置气呢。 这些日子下来，他也发现了，楚思九心里头搂着的火，只会对他一个人发作。 对着外面的人，她还是最早的那个性子，就算是拿出泼妇的架式，也是骂完就完，完全不上心。 所以，她真正上心的人，也只有他而已。 这个认知，让他既甜蜜又伤脑筋。 仔细想想，与楚思九在一起的这些年，她从来也没把他的王爷威权当回事。那会儿有楚家撑腰，尚能理解。 现在还是如此，她是真的不怕他。 东方昊感觉自己是不是应该立一下威，又怕这威立起来了，阿九就不与他撒娇了。 思忖良久，还是算了，这是他挂在心尖上的女人，就当成女儿养吧。 东方昊自我消化着，把心里头的那些怒气都吃了下去。 …… 偏房里，楚思九啥也没干，坐着发呆。 还有一个月，正妃就要进门了。 按着这一世的规矩，正妃也就是妻，是这个家的主人。而她这个妾，实际是没有人格的物品。 后院归正妃管理，她这个物品自然归燕欣怡处置。 虽说她不可能拿她如何，但是精神上的这种低萎，却是让她喘不过气的。 身后传来声音，她知道是东方昊进来了。 “我累了。”她淡声道。 呼吸一滞，身后的声音止了一拍。 “你别为难我。”她又说。 东方昊抿紧了唇，岺寂的面孔，幽沉沉。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楚思九下了逐客令。 脚步声远去，四周恢复了寂静。 第293章 倒计，开始 那一晚，东方昊还是没有放过楚思九。 半个时辰后，他又进来了。 二话不说抱起她，按到桌子上，他的动作极其霸道，带着守卫疆土的决心，狠狠地宣示着主权。 气息粗重，“阿九，你不信我。” 楚思九被他弄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阖紧了眼，拿指甲使劲地掐他，掐他，继续掐他。 她想哭啊。 她爱极了他，却没法为这份爱卑微到底，她的心里也很痛呢。 一起到达顶峰的那刻，他死死地按住她，牙齿啃住她的锁骨，使劲地磨了几下。 楚思九痛得叫起，眼泪跟着飞溅出来。 “本王答应过你，肃王妃的位子一定是你的。”他老话重提。 楚思九愣怔地看他，这货又有什么打算？ 东方昊的眸光极其严肃，神色幽沉难辨，“本王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你也要老老实实地呆在本王身边，不许再想什么跑路。” 楚思九不信，瞪他，“这样也能翻盘？” “本王想翻便能翻！”语气霸道之极。 这话一出口，楚思九犯起了愣。 东方昊却被自己说的话，刺激得来了劲，果真掀翻了她，开始第二轮的攻势。 …… 那晚之后，楚思九老实了。 只是眸底时常带着些惑，冷不丁丁地勾他一眼。 东方昊淡定，摆出王爷的派头，傲慢地勾回去。 楚思九立时赏他一个大白眼。 东方昊不计较，赏她一个新鲜消息，“南地国三皇子段清扬要来业城了。” “四公主的夫君？”楚思九来了劲，眸光莹亮。 昨日，她与云朵去落月楼打牌，没听东方妍说起么。 “南地国发国书过来，说三皇子段清扬不日启程，来业城接王妃回去。”东方昊的声音很沉。 楚思九眉头一跳，“接回去？四公主不是水土不服么，如何回得去？你们这些做爹做兄做弟的，不应该同意吧。” 东方昊抿了抿唇，淡声道，“段清扬将南地国皇子府里的侍妾都清退了，只留了一个权臣之女的侧妃。” 楚思九撇了撇嘴，“那又如何。” 东方昊淡淡地瞄她，“阿九觉得他还不够有诚意？” “今日退了，明日可以再进，算什么诚意。”楚思九很是不屑。 “父皇与皇后都想让她回南地国。”东方昊捏了捏额头，头痛得很。 “解铃还须系铃人，段清扬与四公主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若四公主坚持不回去，你们不能把四公主推回南地国受那水土不服之苦。” 楚思九知道四公主喜欢的人是司徒天羽，是断然不会与段清扬回南地国的。 东方昊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阿九说得对，让他们自己谈，实在谈不拢，再想办法。” 楚思九听出了些意思，狐疑地看他，“王爷，您也是希望四公主回去的吧。” 东方昊蹙一下眉，淡定地问，“你觉得四皇姐和离之后，能与司徒家的嫡子成亲么？” 这个么，楚思九还真是被问住了。 司徒天羽是镇武将军府的嫡孙，年纪轻轻已经做到四品将军，前途不可限量。 东方妍虽然贵为公主，但是嫁过一回就不值钱了。她自己也说，能给司徒天羽做侍妾就满足了。 可见得未来之路的坎坷。 王妃与侍妾，这两者的身份差异太大了。 楚思九自己担着这档子事情，感同身受着呢。 “和离之后，就一定要成亲么？”她反问道。 东方昊一愣，他没想到楚思九会是这种反应，“不成亲的话，她该如何？” 楚思九觉得好奇怪，“女人只有成亲嫁人一条路吗？你们东方皇室养不起一个闲人么？司徒天羽真喜欢她，有本事娶她进门，便嫁。否则一个人也可以自在逍遥。” 东方昊默了，眸光幽幽地探着她。 楚思九被他看得不自在，想想自己好象也没说错什么，扬起眉毛，“干嘛这么看我？” 东方昊沉吟着，缓缓道，“没想到阿九是这种想法。” 楚思九轻轻眨眼，骤然悟出两世的价值观是不同的，在这一世，正经人家的女人当然要嫁人，相夫教子，享天伦之乐。 否则就是走了歪道，会被人看不起。 轻叹一声，“日子是自己过的，管别人想什么说什么呢。” 东方昊面色微紧，“四皇姐是皇家公主，代表的是皇室的脸面。” 封建社会最重家族，豪门大族的子弟做任何事情，首先考虑家族利益，其次才会想到自己。 皇家就更不必说了。 这也不能讲封建社会愚昧落后什么的，而是社会发展阶段的必须，在当时来讲，甚至带有某种进步的意义。 只有家族强大了，个人才能从整个社会中获得更加多的利益。 这是核心价值观。 便如现代人的国家荣誉感，为国家利益，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倾尽一切，在所不惜，一样一样的。 楚思九便是受着这种教育长大的，所以她无语了。 不服气，却也不能拿上一世的观念来怼。 闷闷地甩出一句，“走着瞧吧。” …… 八月中旬，段清扬入了业城。 他很有节奏，先入宫见了皇帝、皇后。 接着拜见大舅子东方铭，大皇姐东方韵。 还往肃王府里投了拜帖，与东方昊洽谈了小半个时辰。 一圈下来，每个人都与他讲，东方妍身体不适，大夫说首先是水土不服，其次是心病。 心病要由心药医，要他多费心了。 明显是商量过后的统一口径。 段清扬客气温和地一一应下，又将带来的礼品，四方八面地撒一圈，礼数做得周全了，方才施施然地踏入落月楼。 这两口子会如何闹腾，尚不知。 整个业城都在关注肃王爷大婚这件事情上。 还有半个月，忠勇侯府的大小姐燕欣怡便要嫁入肃王府了。 基于八皇子大婚给众人留下的深刻印象，肃王府与忠勇侯府的联姻给人的想象空间更大。 倒计日开始。 倒计15日，肃王府的管家汪兴，大肆采办红绸。（评论：肯定要铺一条抬嫁妆的路。） 倒计14日，忠勇侯府的小侯爷燕欣朗，携夫人从北地国封地赶回来。（评论：小侯爷的车队有近三十架马车，应该是给妹妹的嫁妆。） 倒计13日，肃王府如夫人在马王街遇袭…… 等等！ 这里是肿么回事？ 第294章 傻了，这情形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了 自从吃过东方昊给的定心丸，楚思九就老实了。 她当然知道外头波浪涛天，每日上街都能收到N多关注的目光，妄想从她的神情中看细微的端倪。 切，姐姐淡定着呢。 骗子只能做一回，若东方昊骗了她，她也正好不留一丝遗憾地，光明正大地从肃王府里走出来。 最近她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练习跑酷，配合她的两大神器：马鞭与手套。她自信可以把边上的这些个武林高手大神们都给震了。 “云朵，陪我出去转转。” 她打算小试牛刀，去附近的小巷子里练一练。 “哎。”云朵欢快地蹦过来。 水寒冰刚想站起身，被楚思九一句话给按住了，“女人逛街买衣服，你一个大男人就不用跟去了。” 她打算多练几回，跑得纯熟了，再来个惊艳登场。 走出画廊，立时一排视线过来。 云朵已经忍了好几日了，暗搓搓地拐她一道，“如夫人，肃王爷要娶王妃了，你不难受么？” 楚思九若无其事，“有甚好难受的？” 云朵哎哟起来，“正妃与侧妃不一样的么，有了正妃，后院就有主人了，你哪里还能这般自在。” 楚思九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不是还没进门么。 她笑笑，“进门了再说。” 云朵见她一脸的无所谓，也不便多说，只好作罢。 二人进了一家成衣店，很快便从后门出去，进了一条清静的小巷。 云朵已经陪她来过几回，见过她的攀跑动作，很是佩服。 明明没有轻功的人，借助地形地势，加上助跑蹬踏等一系列的动作，竟然也能在攀上围墙，在屋顶檐角上如履平地。 “去马王街，那里有几个墩子可以利用。”楚思九很熟悉周围的环境，对自己要练的动作也有打算。 “行。”云朵很爽快。 她二人慢悠悠地往前面走去。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朝她们袭来。 马王街与朱雀街有些距离，步行需要一刻钟。 东方昊派来盯防楚思九的那几名侍卫，蹲守在成衣店的附近。 这段时间，楚思九时常会去那里，每回总要在里头呆大半个时辰，他们都习惯了。 起码要四个一刻钟后，他们才会察觉出不对。 到了马王街，楚思九先做些准备动作，转转手腕，活动一下手脚，都些标准的热身动作。 云朵看了很多次，还是觉得稀罕。 “如夫人，你的这些动作，包括往墙上跑的那些，都是哪儿学来的？”她好奇地问。 楚思九嘿嘿一笑，“师父交待过，不许说出去。” 云朵立时不语了。 开始。 楚思九做个加速度先，然后便是一系列的灵巧的蹬墙、侧手反抓、猫扑、猩猩跳、手掌撑…… 天石手套的作用是巨大的，避免了好多损伤。马鞭插在后腰，关键时刻可以甩一鞭绕住檐角顺着带一步。 在前世跑酷的基础上，她又前进了一步。 正跑着呢，突然听到后面有云朵的高呼，“有包围，如夫人快跑。” 楚思九惊了一道，脚底正好踩到一片破瓦，“咯嚓”一道，身体顺势往下滑。她反应很快，从背后抽出马鞭甩到边角稳住身体。 抬头一看，四下里竟然围上来八个人。 后头有兵刃撞击的乒乓声，显然是云朵与人干上了。 领头的那个身形健硕，国字脸粗眉毛，长得还算可以。 他声音洪亮，“楚氏，你作恶多端，竟然还敢落单。落到我赵伍梁的手中，让你知道什么叫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伍梁？ 哪来的鬼？ 楚思九顾不得多想，认真地观察了一番周遭的环境。 那八个人的站位很精准，基本将她围在中间了。 “杀手？”她沉声问道。 那些人的面上俱是浮出嘲讽的笑容，赵伍梁呵呵笑起，“咱们是替天行道的正规军。” “杀人越货的正规军？”楚思九翘起唇，讥诮了一句。 “恶女，牙尖嘴利救不了你。”赵伍梁冷声喝道。 他眸光凌厉，双臂一振，七八个人向楚思九合围过来。 楚思九哪会束手就擒，她现在也是有功夫傍身的，好伐。 眼明手快地，马鞭抢圆了扫出一个半圈，立时逼退四人。趁着空档，身体跃起，甩鞭勾住侧前的墙角，顺势跑出月亮步……几个回转，竟然让她跑出了包围圈。 “点子很硬啊。”有人喊。 “追。” 赵伍梁气急，只听说她嘴巴厉害，没听说她还能跑墙？！这都是什么动作？这般利索。 路被堵住了，楚思九被迫往朱雀街相反的方向跑。 身体潜能发挥到了最大，然而后面的八个人都有轻功傍体，在墙上跑起来比她这个单靠技巧的强多了。 尤其是那个赵伍梁，“蹭蹭”地窜跑到身后，伸手来抓。 衣角被扯到了，楚思九甩手就是一枝袖箭。 “嗖……” 赵伍梁急急后跃，袖箭擦着脸颊而过，脸上立时多了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痛哟。 气急败坏了，厉声怒喝，“抓住她。” 楚思九也恼了，一个回身竟向他扑去。 峨眉针套于中指，滴溜溜的一个回旋，直直地往他的眼睛戳去。 赵伍梁没想到她有这么多的花样，手忙脚乱地往后跃去，一个不当心竟然从墙上掉下去。 “赵校尉。”有人失声叫起来。 那丫的有几分功夫，关键时刻拽住了墙角，立时有几个人跃去救他。 校尉？楚思九惊到了，NND滴个熊，果然是正规军呐？ 还是跑路重要，她并不多想，只身从空档跑过，看准目标，加速度猩猩跳接猫扑，手掌翻转换，落地翻滚……几个回合便从屋墙落到巷内。 跑…… 目标云朵。 后面又有快速追赶的脚步声。 前面兵器击打的声音几乎没有了，楚思九对云朵有信心，坚定地认为云朵已经把对手都干翻了。 哪里知道，云朵竟然被对方……擒了？！ 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哇，柳叶刀落在地上，一个高大威猛的青衣男子手执弯刀，正抵着云朵的脖子。 见到楚思九“呼哧哈啦”地跑来，他狐疑地看向她的身后，“你们……竟然没有抓住她？” 云朵又惊又惧，没好气地说，“你跑回这里作甚？” 楚思九傻了，这情形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了。 第295章 纯属，负隅顽抗 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将她团团围上。 赵伍梁抚着脸额，蹬蹬地走上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让你跑。” 长这么大，楚思九还是头一回挨耳光，只觉得耳朵边嗡嗡作响，半晌回不过神来。 呲了呲牙，还好，小说里写的一巴掌打下几颗牙的事情没有在她身上发生。 脑回路被打得清奇了，她脱口而出，“你们是驻守雁城的正规军。” 赵伍梁冷冷地笑，“脑子反应不慢啊。” 楚思九心下了然，是梅允腾的人来报仇了。 “这是红叶山庄的大小姐云朵，威武将军府不敢与红叶山庄为敌，你们把她放了。” 她不敢提肃王府，这帮人敢来劫她，定然觉得怡王东方钰不怕东方昊。他们这边还有贤妃、威武将军府，势力庞大。 所以，她把红叶山庄这块牌子端出来。 云朵是只聪明的，立时响应，“对啊，我是红叶山庄的大小姐，你们敢动我，就等着红叶山庄的报复吧。” 青衣男子微怔，眸子扫向赵伍梁，却没有说话。 赵伍梁知道云朵的身份，他有自己的打算。做了一个军中惯用的手势，青衣男子心领神会，微微颔首之。 下一秒，他陡然出手，一个手刀劈晕了云朵。 楚思九立时明白自己危险了，她反应极快，一招白蛇吐信，马鞭朝着最薄弱的方向扬起。 然后，整个人冲将出去。 纯属负隅顽抗。 九个大男人，其中一个还是打赢云朵的。能让她一个在云朵手上过不了二十招的渣渣给跑了？ 没跑出五十米，她也被擒了。 又是青衣男子，弯刀指着她，寒气森森。 赵伍梁冲上前，一把夺下她手中的马鞭，扬手又是一巴掌，“你还真是会跑啊。” 喉口一甜，“哇”地吐出一口血。 楚思九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肿得没法看了。 眸中喷薄出怒火，就算被皇帝判杖毙时，她也没有那么生气。 士可杀，不可辱。 微微阖一记眼，冷静三秒钟。 趁着青衣男子收起弯刀之时，她“蹭”地睁开眼。手势起，照着水寒冰的招式，冷不丁丁地狠抽了赵伍梁一记耳光。 可惜她怕手套被他们拿去，偷偷塞入袖袋了。 否则真有可能抽下他两颗牙。 即便如此，那一巴掌也是清脆响亮。 毕竟是大男人被女人打耳光，旁边人的牙关都跟着抽了一下。 赵伍梁也是惊呆了，脸上原本就有伤口，立时流出血来。 一只手捂脸，一只手抽出腰刀，立时便想捅了她，“我草，你个泼妇竟然敢打本校尉。” 楚思九阖上眼，死就死吧，也省了好些闹心的事。 然而没有。 赵伍梁的手臂被青衣男子拽住了，“赵校尉，你没说要杀人。” 但是老子也没说，不杀人啊。 赵伍梁怒火攻心，一把甩开他。两个眼睛瞪得老大，狠声道，“闽青，你是过来帮忙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提起刀，又欲向前。 “有人来了。”闽青轻声提示。 赵伍梁实际是个怂货，闻言惊起，掉回头去看。 果然，六个黑衣男子迅疾地奔来，见到这边的情势，他们“沧”地拨出腰刀，直接冲了上来。 云大小姐晕躺在地上，如夫人脸颊青肿地被那伙人围着。 此时此刻，他们的内心是崩溃的。 拼了。 这边的人立时迎上，两下里杀成一团。 闽青没有动，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路面，似乎在思虑着什么要紧事情。 赵伍梁使劲拽他，“快上啊，把他们杀退。” 闽青依旧不动，高手有气场，他已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腾腾而来。 楚思九也感觉到了水寒冰的气息。还没等她高兴几秒，闽青已然启动，弯刀架上脖子，冰寒刺骨。 “不要过来。”声音黯沉。 气息一滞，稍顿片刻，水寒冰从后面的围墙上现出身形。 眸子首先扫过楚思九的脸颊，眉心轻微地抽了一记，气息冷沉沉，“放了她，我放你们走。” 他看出这个青衣男子武功高强，硬来的话，会伤着楚思九。 闽青审时度势，刚想应下。 边上的赵伍梁跳将起来，“你敢过来，就杀了她。” 他这是打算劫持楚思九走人呐。 水寒冰歪过头看他，他是毒舌体，直接怼上，“你这跳梁小丑，是谁？” 赵伍梁这怒火啊，熊熊燃烧起来，“我乃大余国昭武校尉，正在执行公务，你是哪根葱蒜，敢来管闲事。” 水寒冰看出来了，这个人功夫不高，但是官职最高。 所以，擒贼先擒王。 身形如鬼魅…… 用通俗语言表达，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接拿下了赵伍梁。 闽青的脑子好使，在水寒冰启动的瞬间，已然推演出结局。 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他可以让赵伍梁不被拿住，但是楚氏必被救走。那样，他们必定无法全身而退。 不如用楚氏交换全部人马。 他不动。 一把冷森的寒剑架在赵伍梁的脖颈之上，从脚底板而起的寒气从脊背扩散至全身。 赵伍梁牙齿打起了战，“放了楚氏，让我们走。” 水寒冰冷沉地看向闽青，“交换么？” “换。”闽青极其干脆地放开楚思九。 “过来。”水寒冰的眸间有薄怒。 楚思九伸一伸舌头，灰溜溜地走到他的身边。 寒剑一松，赵伍梁立时便跑，嘴上喊得周正，“撤。” 哪里知道水寒冰侧身跟上，夹手抢过马鞭，同时左手掌风起，狠狠地拍去一记耳光。 赵伍梁身形微晃，嘴里“哇”地吐出一口血，还伴了两颗牙齿。、 “闽青，帮我打回去。”声音里竟然带了哭腔。 水寒冰已经站回楚思九的身边，将马鞭递还给她，又掏出一方巾帕慢条厮理地擦着手。 “再不走，可走不掉了。” 闽青早已察觉出周边有大团杀气涌来，用力地扯一道赵伍梁，“走。” 九个人一起往前跑去，只一会儿便消失了影踪。 身后，肖剑带了大批侍卫已然冲杀过来。 楚思九正在救治云朵，那一记手刀颇重，一时醒不过来。 “如夫人。” 肖剑大惊失色，那脸怎么肿成这样了？还左右对称，这是挨了两耳光还是咋滴？ “是梅允腾的人，雁城的守军。功夫最高的叫闽青的青衣男子，是好人，不要杀。其余的么，你看着办。”楚思九淡淡地吩咐。 “知道了。” 肖剑顾不得研究她的脸，手一挥，带人追了出去。 第296章 心里，空落落啊 楚思九也不急着回去，招呼水寒冰把云朵拖到墙角坐好。 “诶。”她又叹起了气。 水寒冰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擦药。” 楚思九闷声不响地接过，点了药膏，在脸上抹啊抹。 还是叹气，“诶。” 水寒冰冷眸子瞟她，“有什么话，说吧。” 楚思九是真的有话要讲，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最近吧，你们看我笑吟吟，好高兴的样子。其实，我这心里头一直是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你瞧，真有事情发生了吧，我这心里还是空落落，总觉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自从楚家灭门以来，好象一直都是这样，一桩事情接着一桩事情，没完没了。这人呐，祸啊福啊，一环接着一环，谁也不知道这桩事情的反面到底是个甚。就说梅允腾吧，在我这么多的仇人中，他其实是最咪咪小的那一个，却三番两次的与我发生干系。不仅他来找麻烦，他夫人也来找麻烦，他部下也来找麻烦，想想也是奇怪，是不是我与他特别有缘份呢。” “你是被打傻了吧。” 水寒冰知道她说的空落落是什么原因，还不是东方昊娶王妃的事情，却扯三扯四地讲什么梅允腾。 楚思九继续往脸上抹药膏，嘴上也不闲着，“从小到大，除了上回杖毙的板子，就数这回挨打挨得狠。奇耻大辱啊，虽然打回去一巴掌，又看你打回去一巴掌，心里头还是空落落。” 东方昊说过不会把燕欣怡弄进门，可是王府里头已经开始布置了，汪兴也买了红绸，眼瞅着嫁妆都要进门了…… 她还装模作样地相信着他。 心里头空落落啊。 水寒冰沉思地看她，良久，他淡然道，“我可以带你走。” 这一回，他没有说私奔。 楚思九微怔，擦脸的手指顿在原处没动。她一向喜欢胡咧咧，其实是掩饰心事的一种方法。 然而，明眼人还是看得透透的。 苦笑一声，“我有预感，总有一日，我会离开业城。” “好。”水寒冰淡定地应下来。 气息沉下，二人不再说话。 半刻钟后，云朵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睁开眼，竟然看到个“猪头”，她惊叫起来，“如夫人，你又挨了一巴掌。” 丫的不是被劈晕了么，刚醒来脑子就这么好使？ “对啊。”楚思九悻悻然。 “还好还好，要是只肿一边的话，更难看呢。”云朵说得是真心话。 楚思九晕个菜，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竟然听到这样的安慰。 “我拍你两巴掌，陪陪我如何？”她佯怒。 云朵二话不说，“蹭”地窜将起来，“我帮你报仇，寒冰哥哥，那伙人去哪儿了？咱们去打耳光。” 水寒冰冷冷看她们，“你们两个为何会在这里？” 他开始算帐了。 云朵讷讷地看楚思九。 楚思九一把抚住脸，开始瞎嚷嚷，“哎哟，痛死我了。眼睛睁不开了，毁容了，没人要了，这辈子要孤苦无依凄凉死去了。” 演，继续演。 水寒冰冷冷看她，“东方昊来了。” 楚思九立时闭住嘴，老实地不要不要。 然而哪有东方昊？ 被丫的骗了。 …… 此时，东方昊尚不知道发生了这桩大事。他被皇帝宣进宫了，同时去的还有长公主东方韵、二皇子东方铭。 皇后姬莫婧坐于次座。 看这套班子，便知道，还是商量四公主东方妍的事情。 “段清扬已经住去了落月楼，这几日如何？”东方归一看向东方韵。 “很悠闲，他没有痴缠皇妹，只是早晚过去与她聊聊天，二人相处得很自然，也很友好。”东方韵仔细观察过。 “他是甚打算？”东方归一有些疑惑。 “他与皇妹相处过七年，知道她的脾气。来硬的肯定不行，所以，打算慢慢磨吧。”东方韵猜了猜。 “那说明段清扬对妍儿很有诚意。”皇后及时地跟出一句。 “现在有诚意晚了，妍儿与我讲过，她是绝对不会回南地国的。”东方韵直截了当地给出答案。 皇后气极，“那她想如何？真的和离了，她还得嫁人，高门大族不要她，小门小户又看不上，到时候如何办？” 东方韵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司徒天羽这桩事情，要等和离了才能讲。 东方昊察颜观色，知道长公主知道司徒天羽的事情，而且她是支持东方妍的。 抿一抿唇，他依旧当着背景板。 之后，皇后与长公主又怼了一通，还是没个结论。 东方归一明显不耐烦了，直接给了意见，“段清扬遣尽了侍妾，又亲自过来接她，诚意够足了。妍儿不懂事，你们要劝她，不能任由着她胡闹。朕意已决，妍儿必须跟段清扬回南地国。” 皇后微微一笑，“本宫也是这个意思。” 长公主气急，一时也无法发作，只有看向东方铭和东方昊。 然而东方铭给出了附议，“儿臣也是这个意思。” 东方昊抿唇不语。 他有顾虑，司徒天羽是百年一遇的将才，是镇威老将军的希望。 然而为了东方妍，他自请驻守边关六年，可见得他亦是痴心之人。不排除他会不顾一切，甚至自毁前程。 镇威将军府是大余国的定海神针之一，事关家国社稷，他不能贸然支持东方妍。 所以，他不打算表态。 长公主有些失望，关键时刻，一个都指望不上。 “父皇，您先别下出断言，此事还要视时而定。” “那就视时……将朕的决定传达出去。”东方归一心意已决，挥挥手，散会。 …… 出宫的路上，东方韵一直在做二位皇子的思想工作。 “你们都是知道妍儿脾气的，她一向敢做敢当，把她惹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东方铭微微皱起眉，对于这个亲妹子，也是无奈得紧。 他隐约知道母后为何针对她，心里头对她也有几分怨闷。但是在楚家灭门之后，他也有万幸之感。 父皇睿智，若不是东方妍出手阻止了母妃的自作聪明，东方昊一死，他们母子必会为他陪葬。 最后得益的只能是东方钰。 所以，妍儿何辜，竟被母后逼嫁去了南地国。 轻轻地叹一声，难得地带了真情实意，“父皇也是为妍儿着想，如今的形势，若段清扬真心待她，也有可能是一桩好姻缘。” 东方韵语噻，可是妍儿喜欢的是司徒天羽，她的那股子痴心劲头已然上来了，十头马都拖不去南地国了呀。 这话她不能讲，只能看向东方昊，“昊儿，你不能看着妍儿做傻事。” 第297章 插播: 肃王府VS威武将军府 东方昊黑眸沉沉，淡声道，“段清扬是四皇姐的夫君，他二人有自己的相处模式，你我静观待定。” 东方韵也没什么办法，按现在的情况，只能如此了。 “若妍儿死活不从，你们一定要帮她。” 拿出长公主的威势，她冷沉着眸子，瞪着这两位皇弟。 “皇姐放心，妍儿是我的亲妹子，我一定会帮她的。”东方铭首先表态。 “唔。”东方昊表情沉定，心里头仍在纠结司徒天羽之事，直觉后续问题良多。 东方韵却是松下一口气，“如此便好。” 三人缓缓地踱出皇宫。 宫门前，海清面色焦虑，一副不知如何交待的模样，苦巴巴地站在马车边。 东方昊眼眸一撩，心里头微微凛起。 马王街劫杀楚思九之事，因为肖剑与鸣沙的加入，已经闹得十分之大。东方铭与长公主的马车前均有探子站立，等着汇报。 空气中隐隐透着紧张。 东方昊一贯沉得住气，面色无波，步履也没有因此快上半分。 缓缓踱至车前，海清立时凑上去，小声地说了几句。 东方昊身形凛起，气息瞬时寒了一格。 “黑雾。”他沉声道。 海清心领神会，挥一挥手，马夫立时将大马牵来。 下一秒，他腾身跃上，“黑雾”仰头嘶鸣，疾步奔去。 东方韵与东方铭也都听了消息，此时俱是眸眼复杂地，看向东方昊消失的方向。 原本以为，下一场大戏是：肃王府与忠勇侯府的联姻。 没料想，中间还要插播一场：肃王府VS威武将军府。 “楚氏还真是能帮五皇弟招事情呀。”东方铭的心情明显不错，唇角高高扬起。 这两家提前拼一场，对于东方铭来讲，绝对是利好。 东方韵是个明白人，知道她的这些皇弟会为那个高位争斗一场。 “不要出人命就好。” 她与东方俊是一般的想法，哪个都不得罪，将来不论谁上，她依旧是那个受人尊敬的长公主。 摇摇头，她径自上了马车。 …… 梅花小院内，楚思九迷着肿胀的眼睛，趴在床上装死。 事情闹得这般大，东方昊该为难了吧。 这段日子，她收拾韩、李、慕容三家，顺带着涨了好些政治常识。 加上林梓陌这只状元郎，时不时地过来答疑解惑，她也基本了解了大余国的政治生态。 梅允腾，是威武将军府的嫡孙。 他家的老祖宗，是跟着东方家族打天下的大将军。 平定天下之后，大余国有过几次部将叛乱，这一府忠心耿耿，坚持东方皇室的领导……历经二百年不倒。 与同样二百年政治正确的--司徒家的--镇武将军府，共同支撑大余国的边防重任。 东方钰这个小样儿，之所以倨傲不桀，敢来竞争皇位，也是因为这个倚仗实在是太牛逼。 但是据林梓陌从翰林院听来的消息，老威武将军梅存良，至今未有表态支持他的这个外孙。 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更看好东方昊。 他可以不支持外孙，却必须支持孙子。 这一场若是闹大了，肃王府与威武将军府反了目，东方昊岂不是平白的多了个强劲对手。 楚思九是个有大局观的人。 若是脸不肿，她绝壁会说，这伙人是她找来的陪练。 把东方昊哄过去了，她再磨亮刀子，暗搓搓地弄死那丫的赵伍梁。 赵伍梁？ 真是梅允腾派来的？ 她存疑，作为威武将军府的嫡孙，梅允腾不至于这么没有政治头脑吧。 这桩事情往大的了讲，你手下的军官应该驻守边关的，跑来业城逮王爷的小妾，算是个什么性质的事情？ 之前搞过一回暗杀，事情败露后。东方昊又拆房子又杀人，他一个屁都不敢放，更是被梅老将军发配去了深山老林。 说明他不敢与肃王府明着作对呀。 这会儿，去雁城吹过几回风，就豪迈了？胆子跟着肥了？ 楚思九蹙不起眉头（脸太肿），默默地思忖着。 突地，院里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念夏正在行礼。 楚思九心惊，想到要被东方昊看到她这个“猪头”样，心里头更是堵得慌。大热天的，也不讲究了，一头钻进了被单。 门被推开了，熟悉的沉香味扬起，接着床边沉了沉。 楚思九摒起了呼吸，装死。 “转过来。”声音沉寂。 “不转。”楚思九很是坚定。 哪里由得了她，大手上来扯掉被单，又抓住她的肩，轻轻一掰，那个“猪头”就露相了。 东方昊的眉头立时就皱起来，眸中掠起一股寒芒。 楚思九讷讷然，“丑了，不许看。” “唔，丑极了。”东方昊恨恨地放下她。 楚思九原本就不痛快，心里空落落。听到这么一句，顿时如小兽炸了毛。 “对啊，我丑极了，你正好弃了我。反正王妃也要进门了，你可以换个可人儿，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东方昊一愣，这哪跟哪，怎么一点都说不得。 “不丑。”他马上纠正。 作为王爷，他觉得自己这态度杠杠的了。 哪里知道楚思九不满意，“不丑？你睁着眼说瞎话呢？我这眼睛都成一条缝了，还不丑？你就这么哄女人的？对哦，快进门的那个王妃，是个真挚纯朴又好哄的，人家还是个青葱小妹子的时候，你单枪匹马，大英雄救美，又卿卿我我地在山上呆了两个时辰，那情份也是够够的。在她那里，你可以随便讲，丑，不丑。” 这话憋在楚思九心里好久了，这会儿全给胡噜出来。 呼哧哧地喘着气，心里空落落的日子，她TM不想过了！ 东方昊没想到她会讲这些，眸光很是复杂，研究地盯着她。 老半天才说了一句，“阿九心里有气，所以是在跟我发脾气，是吗？” 男人与女人的思维方向不同，他也是最近才开始探索这个领域，有一些心得体会，需要求证结论是否正确。 “而且，阿九对外人都是客客气气，只会与亲近的人发脾气。” 楚思九被他说得愣起来，这货要不要这么聪明，三言两语地竟然把她的无理取闹给整理得清清楚楚。 再想想水寒冰那付通晓全局的神情。 忍不住在心里喊了声“草”，古代男人的情商都这么高，女人不容易混啊。 第298章 强势，杠上威武将军府 然而也不能认输啊，努力瞪起两条眼缝，凶神恶煞一般。 “我说错了吗？你没有单枪匹马救人？没有与她在山上共渡两个时辰？忠勇侯府二百年不与皇室结亲，却拗不过燕欣怡对你的芳心暗许。你瞧瞧你，没事情长这么好看干嘛？还整出一副淡漠高贵的小气质，你知道不，你这种叫作禁欲系男神，只会勾引更多的妹子勇往直前地想要扑倒你。” 一边说，手指还在他的胸口点点点。 “丫的肌肉练这么健硕干嘛？点上去硬梆梆，还不是勾引人？！”心里头还在腹诽着呢。 “阿九也想扑倒本王么？” 经验告诉东方昊，与楚思九搞辩论，再带上一张嘴也论不过。但是，只要往他擅长的方向带一带，就可以完胜。 果然，楚思九意识到她盖的楼要歪了。 经验告诉她，继续往这个方向趟，就轮到两只妖精打架了。 “我脸肿了，好痛。”缩起身体，好可怜的样子。 东方昊被她带去沟里的脑回路，“啪”地回到正路上。 眸光又暗沉了，“你如何会去那条巷子？水寒冰为何不在？” 他也来追究责任。 楚思九唉声叹气，“我正在练一门神功，只能女的看，不能男的看，所以就偷偷地跑去小巷练。谁知道这么倒霉，果然喝凉水都塞牙呐。” 东方昊的眸中闪出危险的寒芒，“男的不能看？” “嗯呐。” “袭击你的人都是男的。” “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练完了，没看到。” “真的？本王可以杀光他们。” “绝对没看到，你不要这么凶残嘛。” “本王很凶残？” “偶尔……很凶残。” “你不喜欢本王凶残？” “那也不是，关键还是要讲道理，有理有据，不能无缘无故地凶残。最重要的是不能对我凶残。比如刚才，你说我丑。我哪里丑了？我明明最漂亮，只是脸肿了而已，你应该透过这层浮肿，看到我美丽的内在。” “是你先说的。” “我可以说，那是谦虚，是美德。你不行，你说就是嫌弃，对我的心灵造成很大的伤害。所以说，你肯定是有二心了，反正王妃就要进入了，你……” 见话头又绕回去，东方昊只好拿出杀手锏，直接拿嘴堵住了她的唇。 舌尖勾住了，细细地允舔研磨，将那些讨厌的话都堵到嗓子眼里。 …… 连续吻了几回，楚思九终于不念叨了。 迷缝着眼，幽幽地看着他，可怜之极。 “你睡一会儿，本王去主院处理事情。”东方昊寒眸冷沉，声音刻板之极。 “唔，那个叫闽青的，救过我一命，你别为难他。”楚思九交待他。 “闽青？”东方昊听了消息便进来这里，没有问过详细情况，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 “你认识？”楚思九瞥他，“他功夫很高，云朵就是被他放倒的。”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凝起眸，迟疑片刻，他问，“是不是有个姓赵的？” 果然认识歪，楚思九点头，“对啊，那人很怂，功夫也不高，全靠着闽青，却趾高气昂的。边上人叫他赵校尉。” 东方昊点点头，“姓赵的这个，是上回骂你的泼妇的亲哥哥。” 轰隆一声雷，把楚思九给劈清醒了，她眼眸一闪，“我估摸着梅允腾不知道这件事情，是这对兄妹自作主张。” 东方昊挑了挑眉，阿九这脑子，真不是一般的聪明，这么就让她抿出味来了。 “有可能。”他矜持地点个赞。 楚思九松一口气，“那您就不必与威武将军府怼上了。” 东方昊不语，拿过薄被替她盖好，手指在她的面颊上轻轻地抚过，“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乖乖睡一觉，我晚点过来。” “唔。”楚思九是真的累了，阖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东方昊默默地看她，原本白皙俏丽的面容不仅肿，还发着青。两边脸颊，各有五根指印，清晰可见。 可见得那两巴掌甩得有多重。 他心疼得要命，捧在心尖子上的阿九怎么能让人这般欺负？！ 姓赵的胆子真是大得没边了，以为有威武将军府和怡王府撑腰，就能在业城横着走么？！ 眼瞳收紧，眸光危险之极。 …… 海清在主院等着。 汪兴正在给下人们安排工作，好歹是王妃入门，王府内外要布置得隆重些。得了空，汪兴过来与他闲聊。 “鸣侍卫被王爷派出去了吗？好些日子没见了。”他随口问了句。 海清尴尬地笑笑，“我也不知。” 汪兴纳闷地看他，还有海清侍卫不知道的事情么？看来是不方便回答。 他是个聪明的，立时扯开话题。 “如夫人这一回又吃苦头喽。” “是啊，这回杠上的可是硬杠子，难办。” “老威武将军一直置身事外的，这回若是……王爷不会吧。” “难讲。” 海清很清楚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王爷肯定要讨说法，但是威武将军府也不见得会让步。 难。 两人正聊着，东方昊进来了。 气息寒沉，“进来。” 海清急忙跟上去，二人一起进了书房。 “王爷，肖大哥带侍卫追了他们好几条街，一共九个人，逮住了八个，押在后院的柴房里。”海清急急地汇报。 东方昊蹙起眉头，“跑了哪个？” 海清垂下头，很是沮丧，“领头的那个姓赵的跑了，闽青点子太硬，死扛住肖大哥，让那怂货跑进威武将军府了。” 东方昊在桌上轻轻地叩了两下，“审出什么了么？” “秦五还在审。” “唔，有结果立时来报。” “是，王爷。” …… 肃王府与忠勇侯府联姻，倒计12日：肃王爷与老威武将军梅存良在醉月楼饮酒。 倒计11日：坊间传言，半夜时分，肃王爷带人从威武将军府后院劫走了一个人。 倒计10日：怡王东方钰带人包围肃王府，气势腾腾，肃王府排出弓弩队，严阵以待。之后，皇帝派福海过来，将二位王爷宣入宫。 倒计9日：贤妃大闹承乾殿。 倒计8日：老威武将军梅存良入宫。 倒计7日：威武将军梅耀辉快马加鞭，从雁城紧急赶回业城，进宫见圣，揽下所有罪名。 …… 这场大戏唱得华丽，业城的吃瓜群众看得应接不暇。 肃王爷大婚在即，却为着如夫人楚氏强势杠上威武将军府，忠勇侯府家的大小姐，咋个说呢？ 第299章 这厮，纯找死来的 娘家人大舅子燕欣朗早就看不下去了，火冒三丈了都，恨不得跳上前台也整场大戏，吸引一下注意力。 妈的，也太不把馒头当包子了。 他委屈，却不能在家里讲。 夫人是个强势的，说多了惹毛了说不定又暗搓搓地搞大事情。 妹子么，诶，这口气也是叹不完。每日里都是一副神魂不舍的样子，明显还掂着坞国太子。 心烦不已，只有找业城三贵的另二贵。 开个场子请那两只喝茶吃饭听小曲……古时休闲娱乐一条龙。 哪里知道，那两只一坐下就谈论东方昊与威武将军府的这档子事情，把他气得够呛。 “二位皇家兄弟，忠勇侯府要与肃王府联姻，再过三日就要送嫁妆了。”他扯过话题。 东方俊的眸子瞪起来，“忠勇侯府的银子多得没地方烧？要效仿慕容家的作派？” “不行么？”燕欣朗不服气，凭什么输给慕容家。 东方俊就跟看个傻逼似的看他，“忠勇侯府低调了二百多年，熬不住了？非要让大家都知道你们家有钱有钱狠狠有钱，让周围的人红着眼睛盯你们家的那块封地，寻思着如何给你们下绊子，才满意？” 燕欣朗语噻，良久才应出俩字，“不想。” 东方毓更是个耿直的，跟着打出一记闷棍，“你没见着慕容府，高调一回之后的下场？若不是慕容老头子不吃药把自己搞得气息奄奄，逼肃王爷出手保慕容府，这会儿还不知道惨成什么样呢。” 燕欣朗要暴走了，怎么跑哪儿都听不到几句窝心话呢。 “我妹子马上就要入肃王府那个狼窝，你们说，怎么办吧。”燕欣朗眉头皱得狠。 东方俊斜眼瞍他，“她贵为王妃，若没有争宠的心，谁敢给她脸色看？” 另一句话他没说，最好别去争宠，争了也白争。 燕欣朗想想也对，看妹子那状态，应该不会稀罕东方昊的宠幸。要不先这么混几年，等她心思淡了再说？ 男人是个什么玩艺儿，他是知道的，估摸着那会儿东方昊对楚氏的心思也会淡下来。 妹子好歹是王妃，亏不了。 如若这般，现在倒是愈低调愈好。 行，嫁妆减大半，结婚当日再抬过去。 他想通了，眉眼儿顺畅起来，看戏的劲道也上来了。 “说说，肃王府与威武将军府怼得如何了？” 这个嘛，东方毓最有发言权。他家老爷子对东方皇族忠心耿耿，但凡与东方家有关系的事情，都是广撒网地听消息。 还要与他讨论，把忠孝二字掰开了揉碎了往他耳朵里头灌。 最近他尽听这方面的消息了。 此时娓娓道来。 “这事儿吧，东方昊占着理。那九个人全是雁城的守军，领头的是昭武校尉赵伍梁，功夫最厉害的闽青，是他的副尉，其余七个全是兵营里挑出来的，功夫尤其出色的。东方昊去兵部查过调行令，这伙人是私自跑回来，劫杀如夫人楚氏的，还差一点儿就杀成了。啧啧，你们说那个楚氏的命怎么就这么硬呢，多少人杀她，连皇帝伯伯都下过手，每一回都能死里逃生。”东方毓啧啧不已。 燕欣朗想起她的那一记鞭，“楚氏练功夫了，使了一手好鞭法。还有，她那两个跟班，尤其是那个男的，功夫深不可测。” 这个东方毓又知道，谁让他家与红叶山庄是世交呢。 “那男的是孤狼。” “啊？”这下子连东方俊都瞪起了眼，“这么厉害的角色，也肯跟着楚氏？难怪那气派，见着五皇兄都不带行个礼的。” 燕欣朗陡然觉出自己上回莫名栽到地上的事情，怕是与这厮有关系。 但是他不敢声张。 孤狼这两个字可是有些震慑力的，把他惹恼了，直接杀了你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回去要好好交待娘子，千万不要惹楚氏，把顶级杀手招上门，可就乖乖不得了。 “那我家妹子不是危险了？”小心肝儿扑通扑通地跳个欢。 东方毓看不上他那个怂样，冷嗤一声，“孤狼杀人要银子的，你有听说他滥杀无辜么？” 燕欣朗想一想，确实没有，松一口气先。 “我估摸着，孤狼是五皇兄给楚氏找来的跟班。”东方俊下个结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对楚氏挺忠心的。云家妹子为了追他，也跑去做跟班，楚氏平白多了一层保护。” 云豪结婚的时候，东方毓代表他爹去红叶山庄贺喜，顺道探来的消息。 东方俊点头，“有这二人在，普通的杀手根本奈何不了。” “那现在如何了？我听说威武将军都从雁城回来了。”燕欣朗只知道些皮毛。 这三人狐朋狗友，平素里混得好，有啥消息都是共享的。他们各自也知道分寸，不会外传。 所以东方毓也不瞒他，细细地讲来听。 “那日，肃王府的侍卫当街逮了八个，只有赵伍梁逃入了威武将军府。老将军找五堂兄要人，二人开桌喝了一场，没谈拢。当天夜里，赵伍梁那蠢货竟然被肃王府的人钓了鱼，在府门口逮走了。” “街面上的人传，是五皇兄的人潜入威武将军府把人劫出来的。”东方俊疑惑地挑起眉。 “街面上的话能当真？我亲爹专程入宫找皇帝，打听来的确切消息。赵伍梁是被威武将军府的一个侍卫骗出府的。五堂兄多精呐，他的人若是进了威武将军府，那就是他理亏了。” “那侍卫应该是肃王府的人吧。”燕欣朗听出门道了。 “那里肯定的，哪家府里没几个别府的探子呢。东方昊也是下血本了，这种级数的探子不容易安插。总之，肃王府把人逮全了，又自己审结实了。赵伍梁是梅允腾的大舅子，前些时间老将军把他妹子发配去雁城，俩人见了面，交流了委屈，那厮就毛了，以梅允腾的名义发了命令，带了人来业城逮楚氏。他没打算弄死她，只想偷偷地把她弄去雁城做军妓。这么一交待么，比说弄死她还严重，五堂兄当时就打断他一条胳膊。” 东方俊勾了勾唇，淡声道，“这厮纯找死来的。” 燕欣朗抿紧了唇，觉得这赵伍梁真当多事，直接一刀捅了完事，搞得这么复杂确实是找死来的。 挠了挠头，他提出关键性的问题，“这桩事情梅允腾有份么？” 第300章 痴情，楚氏是他的劫数 东方毓抿一口茶，笑吟吟地吊他们胃口，“你们猜。” 这个东方俊是知道的，“没份。” 这三只的眼界都是高的，也有政治觉悟，燕欣朗也懂得利害关系，“梅允腾没这么傻，不可能明着与肃王府作对，更何况还是这种下三滥的。” 东方毓给他们点赞，“对啊，梅允腾这厮也是有智谋的，受着大府教育长大的人，怎么可以干这种事情呢。” 他翘起了脚，言语极是不屑。 “不过大舅子而已，梅允腾正好借这个机会休了那个泼妇。梅家至于这么闹腾么，怡王爷带兵包围肃王府，贤妃大闹皇宫，连梅将军都从雁城赶回来。”燕欣朗直觉有内情。 “啧啧，你就管着你们家那块封地了？”东方毓取笑他。 “咋滴啦，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福利，我当然要管啦。”燕欣朗不服气。 东方俊笑一笑，“我听说，梅允腾之所以会娶那个泼妇，是因为她亲爹救过梅将军。” “对的。” 东方毓点一记桌子，兴致勃勃地给二位兄弟普及常识，“雁城防守的区域很大，北边是北地国，往西是沙漠，那边时有西狄来犯。梅将军有一回大意，被西狄围住了。是他属下的赵将军拼死救了他，留下一对儿女。梅将军收养了他们，为了报恩，让梅允腾娶了那个女儿。” “难怪梅将军紧急赶回业城，揽下所有的罪名。” 东方俊凝起了眉头，他素来风花雪月，不太关心这些事情。这会弄明白了，觉得挺难办。 “之后会如何？”燕欣朗就跟听故事似的，很想知道结局会如何？ 东方毓摊一摊手，“我哪知道，我亲爹说了，楚氏不过是个侍妾，东方昊为了她这般大动干戈，不妥。” 东方俊挑一记眉，“若有人过来劫杀你的侍妾，你肯罢休？” 这点东方毓反驳不了，他闷闷道，“那也没必要把事情搞这么大。” 东方俊呵呵哒，“是六皇兄沉不住气，出动人马包围肃王府，把事情搞大的。我听说父皇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摔了一个砚台。” “还有那个贤妃，明明不占理，还在皇宫里头闹。老威武将军是个明白事理的，大约气急了。”燕欣朗推断起来。 “我亲爹不看好怡王。”东方毓撇一记嘴。 “我亲爹也不看好怡王。”燕欣朗跟着交了底。 东方俊嘴里不说，心里却在叨叨，“我也不看好六皇兄。” …… 六日过去了，楚思九脸上的浮肿基本退了，又成了美美哒哒的美妹子一枚。 喜滋滋地照着铜镜，“春环，过来看看。” 春环立时跳进来，面上浮了笑，“陆神医的药真灵，已经全好了。” 楚思九高兴，大大地伸个懒腰，“终于可以见人了。” 在小院里窝了几日，闷死个人了。 “王爷交待您不要出府的。”春环急着劝，这桩事情还没处理完，被威武将军府的人逮去就完晚了。 楚思九最近消息半闭塞，东方昊只让她养病，啥也不与她讲。 她听春环讲，怡王东方钰带人包围过肃王府，然后么，东方昊便入宫了。 回来后依旧啥也不说，窝在主院的书房，一干人进进出出的，似乎在搞什么大事情。 云朵过来看过她一回，消息不多。只是带了林梓陌的话，“状元郎说你现在是众矢之的，不要出去招人眼。” 意思是，让她不要出门。 可是她闷呀。 府里头的那四只侧妃，不知道多高兴呢，一个两个地约了过来看她，当然全被挡在外头了。 姬芳华这只妖精变的，用她那戏剧嗓高喊了一声，“如夫人，脸肿了见不得人，可以让王爷来我院里。” 啧啧啧，听听这有伤风化的话，好想拖她去浸猪笼。 然而，也算是有些趣味，比闷声不响地呆在屋子里干瞪天花板强。 “今日有甚新鲜事情么？”她问。 春环认真地想了想，凑过去轻声道，“昨日玉娇龙去后院转了转，她说王爷把那九个人都逮齐了，领头的那个被王爷打断了胳膊，一直在发高热。” 楚思九眨一眨眼，按古时的医疗手段，这是要死人的节奏。 她不忍，却也知道不能妇人之仁，蹙一记眉头，“闽青没事吧。” 春环皱了皱眉头，她不知道闽青是谁？ “哪一个？” “功夫高的那个。” “哦，玉娇龙说他没事，单独关了个院子，肖侍卫亲自看着。” 那就行了，这糟心事儿楚思九不想听了。 不过，还有更糟心的事情呐，掰了掰手指，最多六日燕欣怡就要进门了。 “汪兴……还在布置吧。”她装得若无其事。 春环与她时间久了，知道她心里头不痛快，支吾着说，“弄着呢。” 楚思九轻“唔”一声，挥挥手，“往偏房抱些冰块，我一会儿过去。” “哎。”春环出去了。 …… 主院的书房里，东方昊正与许墨商讨事情。 气氛稍显凝重。 “海天传来消息，三日前，林胤景离开坞国，去向不明。”东方昊眉宇蹙起，脑子里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 许墨眯起眼，语调玩味，“你觉得他会去哪里？” 东方昊迟疑着，考虑着，“他这般隐蔽，必然有所图谋。” 许墨淡笑起来，“也许，他是来进行上一回未完的事情。” 东方昊扬起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墙上的画，那里有一只山雀，眸眼受了惊吓，却强自扑腾着翅膀想要逃离。 “那样最好。”声音很淡。 许墨意味深长地看他，“不论如何，咱们均已做好万全之准备了。” 东方昊颔首，“有劳师兄了。” 许墨轻叹一声，“这回为了楚氏，你又这般大动干戈，师兄实在不知，楚氏于你是祸是福？” 东方昊静默了。 良久，他的眸中淌过暖意，声音轻缓，“若没有楚氏，我大约比六皇弟不如。” 许墨眸光微闪，斟酌着字句，“他日，若你登上高位，楚氏会允你三宫六院么？” 东方昊面色微僵，抿紧了唇角默默不语。 气氛就此沉寂下来。 “王爷，孝亲王世子来了。”汪兴在外头禀报。 东方昊微微一怔，皇帝竟然把孝亲王这一系的人用上了，虽然意外，却也高妙。 “带他去厅堂。” “是。” 许墨好笑地问，“是来讨人情的？” “唔，师兄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东方昊站起身，往外走去。 许墨眸眼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浮起师父讲过的话。 “昊儿性子冷沉，却痴情，楚氏是他的劫数。既为劫，必有应劫之时，若能顺利淌过，将来广大矣。” 第301章 陡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些 东方毓被皇帝指派过来做中间人。 作为孝亲王府的继承人，他也是以东方皇室的天下为己任，耿直地打算做一名诤臣。 关键时刻，必须出现在关键的岗位上。 今日是头一回，他准备了好些铁骨铮铮的豪言壮语，一定要将东方昊说得哑口无言，乖乖地交出所有的人。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被东方昊的冷眸子剜一眼，他的底气就漏了三分。 “世子爷所为何事？”东方昊的声音不冷也不热，听不出喜怒。 东方毓愣怔了一瞬，冒了句很莫名的话，“那个，老威武将军病了。” 东方昊好笑地看他，“然后呢？” 东方毓蹙起眉，暗自埋怨自己上不得台面。他是见过亲爹在皇帝面前耍赖的，孝亲王府满门忠烈，皇帝不与亲爹计较，肃王爷也不会与他计较。 如此一想，眉眼就神气了。 他有皇室基因，长得也是好看，与东方昊还有几分相似。 轻咳一声，他昂起头，“是这样，皇上伯伯让我过来与五堂兄说一声，威武将军府乃国之栋梁，五堂兄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将事情做得太难看了。” 东方昊不语，只淡淡看他。 东方毓被他看得又漏了两分底气，只好再搬一回皇帝出来壮胆，“皇上伯伯的意思，请您把那九个人交给我带回去，威武将军府定然会给出交待的。” 东方昊微微一笑，“汪兴，带世子爷去后院，把那八人交给他带走。” “八人？”东方毓不解。 “唔，那八人听上级命令，无罪责。这几日肃王府好生招待着，未有苛难，就由世子爷带回吧。”东方昊淡淡道。 东方毓紧眨了一记眼，“还有一人呢？” 东方昊捻一记袖子，眸中闪起一道寒光，“赵伍梁私传军令，图谋不轨，证据确凿。今日一早，已经送去大理寺。世子爷想要提人，可以与大理寺卿简怀商议。” 东方毓半张了口，说不出话来。 这人若是入了大理寺，一时半会的哪里弄得出来？ 东方昊这招真是绝透啦。 不过，东方毓已经满足了。 他这趟的终极目标--是闽青。 梅将军知道他要来肃王府，急急地过来拦他。交待他，无论如何，要把闽青弄出来。 原来，闽青也是梅将军的养子。他亲爹是赵伍梁亲爹的副将，也是为了护卫梅耀辉而死的。 闽青武功高强又有才干，论到军事才能，比梅允腾还要强一些。暂时把他放在赵伍梁的下面，是想让他看着那怂货。 哪里知道竟然害了他。 “世子爷，闽青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您一定要把他弄出来。”梅耀辉殷殷道。 东方毓陡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些。 没料想，东方昊轻轻松松地就放了他，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如此，多谢五堂兄了。” “闽青是有才之人，世子爷若见到梅将军，帮着交待一句，就说本王说的，梅将军屈才了。”东方昊黑眸子冷冷然，看着他。 东方毓微怔，连忙行一礼，“堂弟一定将话带到。” …… 此事于肃王府而言，暂时告一段落了。 晚膳时，东方昊与楚思九作了交待。 “你把赵伍梁送去大理寺了？”楚思九好不惊讶，这货很有法制精神的么。 “他病得太厉害，死在王府不吉利。”东方昊淡淡道。 楚思九默了。 静一瞬，她问，“会死吗？” 东方昊凝了一记眉，沉吟着说，“大理寺替他找了大夫，方才传来的消息，还未死。阿九想他死吗？” 撩起眸子看她，意思很明确，若想他死的话，是可以的。 楚思九浑身寒一记，“听天由命吧。” 东方昊抿起唇，心里头暗笑，就知道阿九会是这个态度。 两人都没提起燕欣怡入府的事情。 晚上，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一般地纵情欢愉。 冲上高峰时，楚思九紧紧地抱住他，心里头充斥着万般的不舍。 …… 倒数第五日：燕欣怡去千佛寺祈福。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项目，燕欣朗不太放心，带了好些侍卫，亲自跟了去。 为了避开烈日，五更时便出发了。 天气很不错，郊外的空气又是尤其地清新，灰亮的天空里时不时地掠过几只飞鸟。 燕欣怡坐在马车上，掀着帘子看风景。 她看着有些迷茫，看着远方的天际线发呆。 燕欣朗策马上来，笑嘻嘻地与她聊天，“妹子还有五日便要嫁人了，以后哥哥想要见你都不容易呢。” 燕欣怡抬起头，傻呆呆地看他，“哥，我可以不嫁么？” 燕欣朗晕一记，“欣怡，肃王爷是你首肯的。咱们忠勇侯府花了老大的力气，几经周折才弄到肃王妃的位置。你嫂子为了你，干了大事情，差点就折了，你可千万别闹腾啦。” “可是……”燕欣怡面露恓色，咬着唇没法往下讲。 燕欣朗只有继续哄，“欣怡啊，哥哥是男人，知道男人的那些花花肠子，你别看肃王爷现在对楚氏好得不得了，也就是个时间问题，最多三年，准保热度会下来，你是王妃，他想要嫡子，还得来找你。放心，肃王府一定是你的天下。” 燕欣怡根本不想说这个好吧。 苦巴巴地皱起眉，耳朵里俱是哥哥的叨叨，最近几年，她也真是听得够了。 “小侯爷，前面有一块山石，有好些人在搬，暂时过不去。” 有侍卫拍马过来汇报。 车队果然停了。 燕欣朗直觉不太妙，蹙紧了眉头，“有可疑么？” 侍卫摇了摇头，“不太好说，前面的山上一直有人在采石头，偶尔是会掉下来，但是这么大的石头，没见过。” 燕欣朗的面色严肃起来，“附近还有路么？” “有，左边有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去，好些人都往那边走了。” 燕欣朗犹豫不绝，他这人耐性好磨人，但是决断力就差了好些。 掉头看一眼，妹子已经放下车窗帘子，人影儿都见不着了。 他没在意，这几年，每回他叨叨得厉害了，妹子就闪人，他早就习惯了。心里头苦啊，男子汉大丈夫谁爱这么叨叨叨的，还不是被逼的。 被逼得哇。 燕欣朗心里头苦，但是他说不出来。 四下里看了看，步行的人不受影响，依旧往这条道上走。 马车都往小路的方向去了。 “行吧，咱们也往小路绕。” 他策马往前，带了车队转道。 谁也没有注意到，燕欣怡换了丫鬟的衣裳，悄悄地从马车上溜下来，躲去了附近的草丛。 第302章 商议，决定破釜沉舟 车轱辘缓缓地转着，小路上有好些碎石，压到后，发出“卡嗒”的声音，在寂静的郊野，显得尤其的响亮。 日头上来了，眼面前明晃晃的。 燕欣朗走在最前头，见着前方的路边站了好几个和尚，嘴里念念有词地插烛燃香，空气中俱是香火的味道，又有烟气袅袅升起。 从小到大，他来过很多回千佛寺，没见过和尚跑这么远来烧香的。 立时就不得劲了。 “王建，过去看看怎么回事？”牵住马头，他不打算往前走了。 侍卫长翻身下马，跑上前去打探。 和尚很和气，两下里交谈得挺好。 过一会儿，王建跑回来，“小侯爷，这几个是千佛寺的和尚，他们说千佛寺的慧悟法师要来这里修禅，他们提前燃香祈德。” 燕欣朗不太懂得佛法，四下里观望了一番，“来这地方修禅？” 王建点头，“对啊，他们说这里有佛悟。” 什么东东？ 燕欣朗虽然有些莫名其妙，戒心却是下去了，“走吧。” 一列车队缓缓地行进起来。 和尚们也不与他们打招呼，顾自干着活。 很快，车队便入了那些香火之中，气味香哄哄，与寻常的香烛略有些不同。 燕欣朗只觉得头愈来愈重，眼皮子都搭不住了，整个人伏到了马背上。 阖上眼的那一瞬间，他听到有人在讲，“殿下，都搞定了。” …… 马车帘子“刷”地被拉开了。 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丫鬟，眸眼略显迷糊，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位清俊高贵的黑衣男子。 男子面色黑色，气息凛然。 他迅速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瓶盖打开，一股清冽气味涌出。 那丫鬟猛地一惊，神志顿时清明。 “欣怡呢？”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怒意。 丫鬟的眸中现出惶恐，声音抖抖抖，“小姐说，她……她不能做大逆不道之事。” 男子怒极，“啪”地甩下帘子。 “启阳，方才可有见着燕小姐？” 立时有一位黑衣人过来，“启禀殿下，属下有见到燕小姐与小侯爷聊天。” “应该就在附近，搜。”黑衣男子面色沉寂，纵身跃上一匹骏马，往小路过来的方向驰去。 小路两边立时现出十几个黑衣人，施展轻功搜寻而去。 …… 燕欣怡躲在草丛中，看着车队缓缓离去。 她蹲着没动，面色愁苦，心里头复杂得不得了。 两个月前，林胤景潜入忠勇侯府见她，强势地想要带走她。 滋事体大，她如何能肯。 “胤景，你不要逼我，忠勇侯府与大余国同枝共节，我不能背叛家族。”燕欣怡默默地流泪。 “那你就可以嫁去肃王府，背叛我么？”林胤景捏紧了她，眸中喷薄着怒火。 “胤景，我们俩是不可能的。”她无力地说。 “这天下就没有不可能之事。你等着，我一定会带走你。”林胤景咬住了她的唇，将满腔的愤怒发泄于唇舌的交融之中。 燕欣怡被他弄得没办法，只得答应出嫁前去一趟千佛寺。 “一定要去，否则我会过来抢亲。”他很严肃，认真地盯着她。 燕欣怡讷讷地应了下来。 现在，他真的来了。 燕欣怡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落下来。 她是真的想跟他走啊，但她是燕家的女儿，不能因为她的缘故，让燕家如楚家一般，满门抄斩。 这个后果她承受不起。 沉定了心思，她从草丛里出来，左右看了看，她边上的山坡跑去。这附近她很熟，知道那边有一条小道通往业城。 林胤景是外地人，不可能找得到她。 …… 两个时辰后，燕欣朗醒来了。 他是被侍卫摇醒的。 “小侯爷，小姐不见了。”王建在他耳边轻声地说。 晴天霹雳啊，燕欣朗的眸子立时便清明了，“四下里都找过了吗？” 王建知道轻重，小姐马上就要嫁人了，这会儿若是被劫走，也是不能声张的，“找过了，没有。” 他悄悄地塞一个信封过去，“属下醒来时，看到您的腰带里塞着这个。” 燕欣朗面色骤变，立时从信封里掏出信纸，里面只有一行字，“欣怡归我了，胤。”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这回把燕欣朗给劈得躺下了（第三声）。 眼睛直瞪瞪地望着白晃晃的天，迎着那针刺般的阳光，没几秒钟，眼睛就受不住自动转黑屏了。 赶紧闭上，养一会儿。 哭是不能哭的，他气息奄奄地呻吟了两声。 “王建，扶我起来。” 扶起来，灰尘也不掸，直接蹦哒到马车前，“唰”地掀开帘子，那丫鬟还在，面色恐惧地看着他，“小侯爷。” 她一直都是清醒的，悄悄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伙人并不凶残，至少不杀人。 车队被赶到了路边，晕过去的那些人，被扛去了草丛里挨着树躺好。 再没人过来搭理她，她老老实实地呆在马车里，一动都不敢动。 燕欣朗瞪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小姐一直在马车里，记住了，一直都在。” 小丫鬟使劲地点头，“对的，一直都在。” 车队整理好，从小路返道回了业城。 路上人多的时候，燕欣朗不时地踱去马车附近，半掀了帘子，与妹子浅聊几句。 小丫鬟在里头认真地搭着戏，心里头十七八个桶吊上吊下，慌恐自己会不会被灭口。 因为燕欣朗反应及时，整个车队只有小丫鬟和王建知道燕欣怡被劫走了。 而小丫鬟……果真被灭了口。 听上去很凶残，事实上是真的无奈。这件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忠勇侯府会有灭顶之灾。 王建是心腹，而且，他只是知道燕欣怡被劫，却不知道是被谁劫了。 因而保住了一条性命。 当天夜里，忠勇侯府主院的书房里，一夜灯火到天明。 燕家父子商议了整宿，决定破釜沉舟。 …… 倒数第四日： 忠勇侯燕启诚紧急入宫，与皇帝哭诉。 嫡女燕欣怡昨日出城，去千佛寺祈福。中途上吐下泻，突发急症。回府后经大夫检查，确诊为时疫，需要立时隔离。 请求暂缓与肃王爷的婚事。 皇帝震惊，安抚之余，立时应诺。 由福海拿了皇帝的手谕去肃王府传达，曰：肃王爷与忠勇侯府嫡女的婚期推迟进行。 东方昊很平静地接受了。 黄昏时分，忠勇侯府的侍卫长王建，领了一班侍卫，围着一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出城去了。 据说是带燕大小姐去北方封地，找相熟的名医诊治。 第303章 中间，有甚猫腻么？ 等着看忠勇侯府嫁女儿、抬嫁妆的吃瓜群众，莫名地发现，婚事……没了？ “这桩婚事还有可能进行么？”好多人都在问。 “不好说。”更多人如此回答。 时疫这个东东，就算治好了，身子恐怕也不行了。皇帝不会这般委屈肃王爷吧。 这话只敢放在心里，燕欣朗是业城三贵之一，打起人来也是很凶残的。 不过，暂时在街面上看不到这只贵人。 忠勇侯府因为时疫的原因，按着大夫的要求，自己把自己给封闭起来了。 院门紧闭，一日三餐包给附近的一家酒楼，一切供应俱在院门前交接，神秘得不要不要。 一时间，门前冷清地连只鸟都不带飞过的。 既然这边暂时没有热闹可瞧，吃瓜群众的注意力又转回到肃王府VS威武将军府的这桩事情上来。 然而，东方昊已经将赵伍梁送去了大理寺，另外八人也送回去了。 明面上看，这桩事情已经与肃王府无关了。 相当于21世纪最高法院的--大理寺，被拖入这场VS战中，代替肃王府，迎战威武将军府。 大理寺卿简怀连声叫苦，郁闷得不得了。 东方昊把人送来时，手臂是断的，脑子是烧的，按时下的医疗水平，这人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 老威武将军带话过去，赵伍梁乃忠良之后，大理寺不能草菅人命。 这，这……与大理寺挨得着吗？ 简怀的后脑勺上挂了三条黑线。 皇帝暂时没发话，五儿子的套路太深，他还得看一会儿。 从上到下，一堆看热闹的。 简怀是大理寺卿，这件事情由他扛大头。 两头都是硬把子，一边都得罪不起，索性也就平衡了，简怀打算按规矩办。 大理寺自带监舍，寻了间干净的，让赵伍梁住下先。 不能草菅人命，那就高调地找来业城的知名大夫倪志云，汤药营养都不缺，若这样还是死了，那就不是大理寺的责任了。 简怀私底下很希望那厮扛不住，一命呜呼。那样，就不用判了，直接结案完了。 治病需要时间，尤其是古代的汤药，起效慢。 倪志云成了业城的大红人，他每日都要去一趟大理寺监舍。 出来时，面对热情的围观群众，他必须对今日的诊治情况做一番医学解释，并对赵伍梁未来的身体走向做一个简单的预测。 老百姓的医学常识有限，说多了也不懂，到后来就是简单的一句话，“身体正在康复中。” 唔，那就是还有热闹可以看。 群众们表示满意。 一哄而散。 事情都是同步进行着，梅允腾的那个泼妇妻子--赵秀眉，听说哥哥被逮起来，还被弄得不死不活，当下就不干了，不顾梅允腾的阻拦，要死要活地从雁城赶回来。 然后么，就悲了个催了。 一路上颠簸，她发现自己怀孕，且……小产了。 结婚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就这么没了？ 赵秀眉傻愣傻愣，哭都哭不出来。 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陷入困境了。别的事情还好说，她把梅家的嫡子（女）给作掉了，老威武将军还能容下她么？ 血红着眼睛，拿刀捅死了看病的大夫和伺侯的丫鬟，又收整好局面。 揣着一颗破碎的心，继续往业城赶。 …… 这些日子，楚思九基本都窝在梅花小院。 燕欣怡得“时疫”的消息传来，她的神情极其古怪，托着腮怔怔不语。 “夫人，这消息很确实的。方才福海公公来过了，带了皇帝的口谕，说是婚期推迟，汪兴已经在拆之前的那些个布置了。” 春环可是好好地侦察了一番。 不光是她，四个侧妃院里的丫鬟都有意无意地出来转悠过了，这会儿都在跟自家的主子汇报呢。 楚思九轻“唔”一声，面色还是个……迷。 时疫？ 也就是，一时流行的传染病。分暴发型、迁延型、季节型、地域型、高毒型、特异型等等。 前世她跟着医疗队去非洲献过爱心，所以懂得这些专用名词。这会儿在脑子里钻来钻去，别提多溜了。 这世道医药水平低，但凡有些传染性的，都叫时疫。 所以，可能只是一般性的病毒性感冒。 不一定是传说中的天花？霍乱？鼠疫？ 那这婚……只是推迟而已？ 楚思九觉得自己真是个良善的，这种时候，还不打算把人往死的方向想，顺带着诅咒几句。 好人啊，姐姐真是百年不见的好人。 “王爷来了。”春环在她耳边小声地说。 “唔。”她漫不经心地应一声。 也不回头，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缓缓过来。 脑洞突地一开，这货说不会与燕欣怡成亲。然后，时疫就来了？难道这事儿是他干的？ “想什么呢？”声音温厚又沉静。 楚思九抬起头，狐疑地看他。 脑子里复杂得很呐，这桩事情若是他干的，打击点这般精确，这货可就掌握高科技生化武器了。 就算是21世纪，这也是六得飞起的高技能了。 “推迟了？”她问。 “唔。”东方昊面色平静，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语声捉狭，“退肿了，依旧那么貌美如花。” 这话……不能说有毛病。 楚思九的脑子还转着呢，“打算什么时候继续成亲啊？” 东方昊状似为难地想了想，“不好说。” 楚思九朝他呲一记牙，“德行！” 东方昊难得地笑一笑，“燕欣怡的时疫，怕是好不了了。” 楚思九瞪起眼，声音极轻，语速极快，“你没缺良心干坏事吧。” 东方昊扬扬眉，心情很不错地瞟着她，“本王是这种人么。” 很是不屑哟。 最多就是在林胤景找不着人的时候，师兄悄悄地给指了方向。又在他们撤退的时候，鸣沙带了侍卫，帮着打了掩护……而已！ “真得时疫了？”楚思九不太相信。 事出有异必有妖。 “忠勇侯亲自去宫里，讲与父皇听的。若他没有欺君，便是真得了时疫。”东方昊的这句话，很有技巧。 他也是佩服燕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还给出了如此完美的答案。 不理解的是，燕家可以让燕欣朗娶北地国商人的女儿，却不肯让燕欣怡嫁给坞国太子？ 这中间有甚猫腻么？ 蹙了蹙眉，他也不愿多想。 反正他的危机解决了，阿九会乖乖地呆在肃王府，过几年，待风声过去了，再让她生一双儿女，那样就圆满了。 从梅花小院出来，他特意去了一趟陆道仁的院子。 悄声地议论了几句。 陆道仁的神情看着颇为难，却也点头做了保证。 东方昊满意地踱了出来。 第304章 糟了，事情要搞大发了 得了东方昊的批准，楚思九终于可以上街去了。 之前在朱雀街巡逻的那些侍卫，悲催地去了威岭回炉重训，重新换上来的这批，个个都是精神抖擞，绝对不敢有半分的马虎。 楚思九不知道这些道道，总归她也老实了，再也不敢玩“金蝉脱壳”的把戏。 但是那个跑酷也不方便给辣么多人看，只有暂时搁置，平时就在练功房里练练基本功。 玩不出花样，就在画廊的院子里听消息，开茶话会。 林梓陌在兵部忙得飞起，知道她出府，特意过来看她。 “如夫人又在业城掀起滔天浪潮了哦。”他笑吟吟，温润如玉的面上勾着些揶揄。 “怪我么？”楚思九好不服气，再怎么讲她也是苦主。 “不然怪谁？”水寒冰眼眉冷丝丝，凉凉地跟出一句。 楚思九吐吐舌头，知道他在怪她擅自脱离管辖。 “吃到教训了，下回不敢了。”态度极好，冲着他嘿嘿一笑。 水寒冰抿一记唇，其实他是在怪她不能当机立断，早早地离开业城这个是非之地。 他有很不好的预感，恨她入骨的人愈来愈多，形势也愈发危险了。 云朵有些灰溜溜，被闽青打败的阴影还笼罩着她。 “寒冰哥哥，听说那八个人在大理寺写口供，之后就要回雁城了。你帮我报仇，找那个闽青打一架如何？” 水寒冰瞥她一眼，淡声道，“我与他做了交换，不能找他麻烦了。” 这个楚思九可以作证，“拿我做的交换。” 云朵悻悻然，嘟着唇不知道在寻思个啥。 “要不我让王爷找他打一架？”楚思九笑嘻嘻地哄她。 云朵有节操的，懊恼地轻吼一声，“我才不要你男人帮着打架呢。” 呃，这个言下之意么…… 楚思九无语了。 瞟一眼水寒冰，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恶劣又帅酷的模样。蹙一记眉，心里头嘀咕起来，如何才能把这个大冰块捂热呢？ 林梓陌一直在边上微笑地看，见这头冷场了，便插话进来。 “赵伍梁是梅允腾的大舅子，现在半死不活地躺在大理寺的监舍里，兵部好些人不忿，对肃王爷很有意见。” 楚思九微怔，东方昊那厮不是在兵部有势力么？ “兵部的人不长脑子的么？明明是赵伍梁违反军纪，擅离职守，打劫良家妇女，肃王爷依法办事，哪里需要他们给意见了？” 林梓陌笑起，“如夫人的思路很清楚，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架不住别有用心的人散布谣言，发表自己的见解啊。” 楚思九冷哼一声，无非讲东方昊被她的妖媚之术惑了，小题大做，行打击报复之事呗。 “别有用心之人逮着机会就要发作，多理多烦心。事实胜于雄辩，不如看大理寺给个如何的判决，来得实在。” 林梓陌的眸中现出钦佩之色，点头称赞，“不与小人论是非，如夫人有大智慧。” 楚思九翘起唇，装出个淡定模样，“林公子过奖了，其实我已经不怎么上心赵伍梁的事情了，爱咋咋滴吧。” 云朵点出关键词，“时疫，肃王爷不必成亲了。” 林梓陌的神情颇为玩味，淡淡地笑一声，“说来……还真是巧哦。” 水寒冰拧起眉，不语。 作为资深杀手，他敏感地察觉出这桩事情的诡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夫人，街面上在传，忠勇侯府放出消息，说是燕小姐的丫鬟传染来的病症，那个丫鬟已经死了。” 春环在外头听了消息，赶紧进来通报。 “死了？”楚思九惊起，那燕欣怡岂不是……凶多吉少？ “这么说来，燕小姐岂不是危险了？”云朵有几分惋惜。 水寒冰冷冷地挑起眉，想说什么，却止住了。 林梓陌垂下眸子，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道，该来就来，该去就去。好些人觉得如夫人命硬，怎么杀都杀不死。这便是运道，任谁来都无用。” 楚思九哭笑不得，这话别扭得哟，杀不死她，好可惜的歪。 “嗯呐，老天爷把我降到人间，必定给我准备了惊喜连连开奖有礼的大任务。到现在为止，连个任务边角都没见着，哪能让我呜呼了呢。” 她开个玩笑，又寄己把寄己给逗乐了。 指着水寒冰和云朵，乐呵呵地说，“你们两个，就算是我的左右护法吧，等我完成任务，得道成仙之日，给你们一人封一个仙位。” 云朵来劲了，“要封我们为一对的神仙。” “行行行。”楚思九莫有压力，使劲点头。 林梓陌饶有兴味地看她，语调有几分认真，“说不定真有任务呢。” 楚思九哈哈笑起，“那我一定笑纳了。” 玩笑一起，话题便生动活泼了，一个接着一个，就连水寒冰都贡献了一个。 “姬常艾小产了。” “啊？那不是坐稳狐狸精了？”楚思九瞪起眼。 “皇后没有声张，往她肚子里塞了个枕头，继续装着。”水寒冰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云朵好奇地问。 “前几日去宫里转圈的时候发现的。”寒冰大神尽忠职守，时不时地会进宫里转转。 “等等，我算算。”楚思九掰着手指，念念有词地算，“六个月，离生产还有三个月。” 林梓陌沉吟着说，“皇后不声张，是想在生产的时候做文章吧。” 楚思九点头，“极有可能。” 有这个文章，就好做另一个文章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番，眸子均是一亮，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 业城百姓的注意力放在大理寺，肃王府四只侧妃的注意力都放在忠勇侯府。 韩家、李家、慕容家的心思跟着活跃了。 若燕欣怡死了，肃王府王妃的位子又空出来了。 嘴上都没说，私底下，每个府都往忠勇侯的北方封地……派探子。 燕启诚一看糟了，事情要搞大发了。 一拍大腿，忠勇侯府挂出白布，高调宣布：燕欣怡未及北方封地，行至半道就殁了。 而且，因为是时疫而亡，烧成了一钵灰，由王建捧回。 有好事者掐指一算，那日正好是九月一日（原定那日嫁入肃王府的），众皆唏嘘。 探子们被紧急召回，燕家父子松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也只能当这个女儿死了。 忠勇侯府尚有时疫疑云，没有开府设灵堂。仅在府外头搭了个棚，请了好些和尚念经。 场面低调，燕家上下默默地隐于府内，努力地减少存在感，很想让大家忘了他们。 第305章 啊哦，闹大了就是奸夫**哇 忍着剜心的疼痛，赵秀眉终于回到了业城。 进得威武将军府的大门，她的心里头生出了肃穆的惶恐。 一直以来，她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是这一家的媳妇，孝敬公婆，爱护侄甥，哪怕一直未有出，也无半分的不安。 此时，她脚步虽然稳健，心里头却是虚空不已。 “夫人，老将军与将军都在，让您去厅堂说话。”管家恭敬地说。 “好，帮我把行礼送去房里。”她淡定地说。 “是，夫人。” 管家出去安排。 赵秀眉深深地吸一口气，转身往厅堂的方向走去。 梅存良正与儿子商量着事情，瞥见孙媳妇的身影，止了言，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犯了错，罚她去雁城，结果闹出了更大的事情。 他还没想好如何对她？ 梅耀辉也是为难，毕竟她的父亲是为了救他而死。将她娶进门，是为了报恩，哪里知道会给威武将军府捅出这么大的漏子。 儿子早就不想要这个媳妇了，不止一次地说要休妻。 是他压着不让。 现在，该如何？ 赵秀眉是个爽快的，进去之后，二话不说，“扑通”地跪到地上，“媳妇错了，请爷爷和父亲大人责罚。” 眼泪跟着汩汩而下。 小产之后，她还没有哭过，这会儿哭得撕心裂肺。 两个男人被她哭得无语之极。 只有等着，小半个时辰后，见她哭得差不多了，梅存良开了口，“伍梁假传军令，带人过来业城劫人，这件事情与你有关么？” 这个问题，赵秀眉已经想了一路，依旧没能想出万全的答案。 “楚氏将允腾骂得吐血，媳妇不忿，与哥哥提过。”她避重就轻。 梅耀辉轻叹一声，不想追究了。 他淡声道，“这回证据确凿，大理寺禀公判决的话，伍梁会被判军棍八十，再加充军千里之外。” 赵秀眉惊起，重重地磕下响头，“爷爷、父亲大人，您们要救哥哥呀。他也是一时气愤，想替允腾报仇。求你们了……” 她连续地磕头，磕了一地的血。 梅耀辉还是不忍心，让边上的丫鬟过来拉住她。 “你先下去吧。”他挥一挥手。 梅存良蹙紧了眉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赵秀眉被丫鬟搀扶着下去了。 她捏紧了拳头，心里头恨得不得了，楚思九你害死了我的孩儿，还有我的哥哥，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所以，水寒冰的判断是正确的，恨楚思九入骨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怪我么？”楚思九好委屈，都是无妄之灾。 明明是梅允腾先找人杀的她！！！ 丫的都不讲理。 …… 另一个恨楚思九入骨的女人—月梅，回来了。 胖了好些，面色红润，瓜子脸大眼睛，绿袄夹着梅红的托底裤，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美得紧呐。 故意挑着楚思九出府的时间，她出现在王府的门前。 态度友善，一副大彻大悟的神情，“如夫人，您出去呐。” 楚思九愣了一瞬，心底浮起一抹疑云，古时的女人都是这么善变么？ “嗯呐。”她点点头。 不欲多言，招呼了水寒冰和云朵，跨马而去。 云朵没怎么见过她，只觉得眼前一亮。走到半道上终于忍不住了，鬼搓搓地问，“那美女，是什么来头？” “就是被你的寒冰哥哥一脚踢断几根肋骨的月梅。”楚思九淡淡地笑。 “哇，真是下得去脚啊。”云朵啧啧起来。 水寒冰冷冷瞥她，“踢得轻了。” 云朵笑得眸眼眯起，脸皮厚得不要不要，“寒冰哥哥不为女色所惑，日后定是云朵的好郎君。” 水寒冰猛一夹马，跑到前面去鸟。 …… 晚膳时，东方昊眉眼不展，看着深沉。 楚思九是个会看眼色的，热情地给他舀碗汤，“呶，这是鸽子汤，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东方昊瞟她一眼，“你也喝。” “当然了，总不至于我死了，你还延年益寿着玩小女人呐。”楚思九冷哼着，紧着给自己也舀一碗。 东方昊的眉毛松缓下来，阿九这是答应与我天长地久了。 心情顿时大好。 一碗汤下肚，胃里有了些饱意，楚思九立时有了聊天的兴致。 “月梅回来了。” “唔。” “养得胖了，面色红润，恢复成我最早见她时的模样了。韩明珠和李婉不如她美。” “唔。” “我看她的样子，象是想通了，你说，她会不会从此就变成了一个好人呢？” “不会。” “对，我也觉得不会。所以，她现在这个样子就更危险。啧啧，刚才我教导过玉娇龙了，重点盯防她，千万不要被她的表面迷惑了。” “阿九考虑得很周详。” 聊到这里，月梅的事情就算交待完了。 “王爷，那四个侧妃最近可不消停啊，尤其是韩明珠，现在街面上都传开了，王府里头的侧妃以她为首。应该是韩家故意放出去的风吧。” 东方昊不太在意这些事情，“可能吧。” 这话题没意思，再换。 “长公主派人过来带话，让我和云朵过去打牌，约了后日。” 东方昊的眉头紧起了，沉吟片刻，他淡声道，“四皇姐还是坚持，不肯回南地国，你有甚办法可以劝她么？” 楚思九扁起了嘴，“这个我不来劝，四公主在南地国七年，段清扬是她的夫君，若他肯花心思，不至于跑回来。覆水难收，知道吗？” 东方昊沉沉地叹一声，“司徒天羽找到机会回来了，这件事情要乱。” 啊哦。 闹大了就是奸夫**哇。 楚思九无语了。 东方昊认真地看她，“司徒天羽是将才，前途不可限量，不能让他栽在这里。你劝一下四皇姐，就算是为了大余国，试试能不能与段清扬相处下去。” 楚思九垂下眸子，闷声道，“我不想管。” 她与大余国有仇，这种忧国忧民的事情，不合适她来干。也不瞒他，她淡然道，“皇帝灭了楚家，这天下与我无关。” 说完，她径自站起身，“我吃饱了，您慢用。” 干脆利索地……走了。 东方昊怔住，情绪很是复杂。 阿九说这天下与她无关，他日，我若登基，她会随我入宫么？ 楚家灭门的这道心结，怕是死都解不开了。 想得头痛，牙齿又磨紧了。 真是把她宠坏了，心里头有什么不痛快，都不肯遮一道，就这么直白白地扔出来。 她倒是痛快了，那本王呢？ 第306章 看到，就想抱回家 本王不痛快，要找白狐精打架。 他就这么一招，楚思九咬牙吐血都得接住了。 今晚很狠，很狠狠。。。 楚思九咬紧了牙关，努力不发出声音。 被丫的看出了意图，继续狠狠狠。。。 受不住了，只得喊出声来。两三个回合下来，楚思九的嗓子都哑了。 平复气息后，她拿了一盏茶，咕嘟嘟地喝下。 “你个大色狼。” 哑着嗓子骂人，有种别样的风情。 东方昊很满意，拿被单裹了她，泡澡去。 …… 第二日醒来，楚思九摸到身边的那具温热的身体。 恶从胆边生，用尽全身的力气，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 然而。 东方昊本能地做了防守动作，只听得“啪”的一声，楚思九一头撞到床边，“哎呦”了起来。 伸手一摸，额头上肿了个大包。 被家暴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要请外援。”她恨恨地磨牙。 东方昊吓了一跳，急急地抱住她，手指轻轻地碰那个大包，懊恼地说，“你为甚袭击本王？” 楚思九抓住他的手指，重重地咬一口，“你袭击我一晚上了，还不让我袭击你一下。” 委屈哦，眼眸里都闪起泪花儿了。 东方昊心疼坏了，将她揽入怀里，轻轻地拍着，“阿九是个会撒娇的，不过没事，本王会宠着你。” 那轻软的腔调，便如哄女儿一般。 楚思九心头一酸，她这辈子是不会有女儿了。可是她真的好想生一个他的小孩，男的女的，都可以。 她也一定会把那个小孩当成宝，就这么抱着哄着。 心里头叹着气，又觉得自己应该惜福。 东方昊是王爷，未来的大余国皇帝，他哪有可能一辈子窝着她，不要子嗣呢？ 好日子过一日少一日，分开之后，就只能等着……再生石前的相遇了。 把头窝入他的怀里，鼻息间俱是独属于他的，混杂着沉香味的清咧气息。 深深地吸一口，语声温柔，“王爷，您身上真好闻。” 东方昊心里头软乎乎的，声音也是柔柔的，“阿九的味道也好闻，还有一种小奶狗的软乎劲儿，本王每回抱着你，都想着把你变得那么小那么小，可以抱着到处走。” 楚思九哭笑不得歪。 任她有再强大的想象力，也猜想不到，在东方昊的心目中，她与刚生下来嗷嗷吃奶的小奶狗是同一档的。 “王爷，除了一般的可爱，万人迷之外，我与小奶狗还有啥共同点？”眯笑着眼睛，她循循善诱。 东方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形容很是欠抽。 事实上，他最早见着楚思九的时候，她只有五岁。而他也才九岁，正是对小奶狗感兴趣的年龄。 产生这样的联想，也属正常。 至于共同点么，他不假思索，“看到就想抱回家，再也不给别人看。” 对的，当时他就是这么想的。 对于这个洋溢着浓浓的霸道总裁风的答案，楚思九表示接受无力。不过她又要命地爱听，纠结了一阵，也就……不计较了。 自觉甜腻得过了份，揉揉额上的包，楚思九问了句煞风景的，“赵伍梁活了没？” 东方昊蹙了蹙眉，“命是救回来了，手臂上的伤好不全，算是废了。” 敢打阿九的耳光，取他一条胳膊算是轻的。 楚思九没有多想，直接问她关心的，“林梓陌说兵部的人，对您有意见。” 东方昊冷哼一声，满不在乎地扬了扬眉毛，“有意见的人，永远有意见，不必搭理。” 这话与楚思九的想法差不多。 不过么，她有另一层顾虑，“王爷，我听说赵伍梁是忠良之后，他爹救过梅将军，他还是梅允腾的大舅子，您这么怼着他，太不给两位将军面子了吧。” 司徒家和梅家是同一档的将军府，对大余国的贡献是一样一样的。没道理你护着司徒天羽，却不顾梅家啊。 东方昊不语，这层考虑他自然是有的。 他也是想透过这桩事情，看看威武将军府到底有多支持东方钰？ 这回东方钰第一时间跳出来帮忙，贤妃又在宫里头闹，而老威武将军却纹丝不动。 似乎印证了之前的传言，老威武将军并未拿定主意支持东方钰。 他还想看看梅耀辉的态度。 这些当然不能讲给楚思九听。 “赵伍梁是梅将军的义子，他管教不严，致其犯下大错，需要得些教训的。”他说得义正言辞。 楚思九信以为真，使劲地劝他，“你看我也没啥事情，那厮也吃了不少苦头了，差不多就算了吧。” 东方昊心里头暖暖的，阿九话说得狠，其实很替我着想，生怕我得罪人呢。 浅浅地勾起唇，“阿九不要担心，本王省得的。” …… 这二人吧，心里头都有刺，好努力地忽略掉，想要好好地过日子。 东方昊想着，要好好地过一辈子。 楚思九想着，快活一日便一日。 有些事情没法讲，相互间就没法交底；有些事情说了不信，交了底也无用。 于是乎，就这么混着了。 时间还是在不紧不慢地过。 过完一日，就到了后日。 按之前约好的，楚思九与俩跟班去了落月楼—打牌。 入门没多远，便见着了传说中的南地国三皇子段清扬。 他站于一处亭台，若有所思地赏花，身姿清扬，风流写意。 欣赏美男，楚思九一贯无压力，一边走，一边还与云朵窸窣。 “南地国皇子的气度也是不凡呐。” “对啊，气场与八皇子类同。” “风流型的，难怪四公主不喜欢。” “四公主喜欢哪一型的？” 这个么，楚思九不方便回答，只好打个哈哈，“反正不是这一型。” 水寒冰很习惯听这二只品鉴美男，眼眸淡淡地瞟着段清扬。听多了八卦，他对这厮亦有几分好奇。 不过是路过，走几步便相互看不到了。 东方韵在月阁摆了一桌，见他们过来，赶紧招手，“走快些，好些日子没玩，想得慌呢。” 东方妍在边上笑得眼眉弯弯，“是啊，做梦都打牌呢。” 云朵动作贼快，立时窜去坐好，“寒冰哥哥坐我后头，教我打。” 她老是输，申请外援呢。 水寒冰哪会理她，冷瞟他一眼，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云朵嘟一嘟唇，也不在意。 屋里头的几个很习惯这种状况，都不尴尬，还会打趣。 “云朵妹子，你还要努力哇。”东方妍呵呵地笑。 “当然。”云朵捏一记拳，“事在人为。” 楚思九瞟一眼水寒冰，见他依旧淡定自若，也是服气的。 四个人团团坐好，马上进入打牌+八卦时间。 还是很兴奋的哦。 第307章 云朵，有神经发挥 两伙人好久没见了，各自都有些见闻。 长公主的落月楼每个月都有几场活动，来的都是业城的顶级公子与贵女，什么消息听不着？ 女人在一块儿就是聊八卦。一边抹着牌，一边就神侃起来。 “落月楼的活动已经搞了很多场了，肃王府的人怎么都不出现了？” 东方韵要搞人气，需要话题人物站场。 楚思九蹙一蹙眉，自嘲地开个玩笑，“我一个小侍妾，不够格来你们这种大场合。” 东方韵酸倒了牙，呸她，“你现在是侍妾圈里的……嗯，就你上回讲的那个词，偶像。对，就是偶像。你妖媚住五皇弟，让他扛上威武将军府。然后你又妖光一现，燕家大小姐立时得了时疫。” 这话太惊悚了，楚思九停了摸牌，眼睛瞪得大大的，“时疫也关我事？”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好吧。 东方妍拍拍她的手，“摸牌摸牌……哎，你到底是不是白狐精变的？若是的话，帮我把段清扬变回南地国去。” 楚思九眨眨眼，只觉得脑子不够用，继续摸牌。 “对啊，你若真是白狐精变的，使个法术，让段清扬答应和离。”东方韵也与她商量。 皇帝单独找她谈了一回，态度很坚决。 楚思九张口结舌，刚想说什么，云朵也凑上来了，挤着眼睛说，“还要把我和寒冰哥哥变成一对。” 原来人间有这么多的事情等着她来办。 楚思九感觉一整座山的鸭梨，正朝她压下来。 缩一缩脖子，她开启胡言乱语模式，“是个女人都是狐狸精变的，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们抖抖脖子，说不定就现形了呢，然后就赶紧地把自己的事情给办妥了。” 东方韵知道她在开玩笑，嘎嘎地笑两声，“就喜欢听你这么胡说八道，有趣味。我估摸着，五皇弟就是吃你这一套。” 东方妍也是笑，“对啊，本来愁眉不展的，然而想到业城里头还有个比我更倒霉的，我这心情啊，立时就愉悦了呢。” “她倒霉个啥？五皇弟把她当个宝，梅允腾的大舅子都被他弄残了，听说要充军呢。”东方韵是听简怀的双胞胎儿子讲的。 楚思九轻轻眨眼，这件事情她不好评判。 云朵又输了一把，哀嚎起来，“怎么又是我输？” 另外三只哈哈地笑。 “段清扬来了。”耳边传来水寒冰的冷沉的声音。 四人俱是一怔，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果然，一只气质贵潋的美男，悠缓缓地走将进来。 “外面都能听到你们的笑声，我过来看看。”声音幽沉，眉眼含着笑。 楚思九上下打量他，这厮的皮肤真好，白皙细腻，几乎看不到毛孔。五官长得也好，眉清目秀，虽然是单眼皮，眼睛却很大，而且很有神。 与一般的皇子不同，他虽然也有皇家贵气，却有一股子随意的气场。与他一起，会有轻松自在的感觉。 这郎君不错啊。 楚思九轻轻眨眼，本着专业八卦的精神，认真地回忆起司徒天羽是个甚模样？ 清俊威严，倔强冷静，气质介于东方昊与水寒冰之间，有大将之风。 比较起来，二人不分仲伯，完全看个人喜好了。 不过，四公主有讲过，她与司徒天羽自小相识，情谊深厚。但是她与段清扬做过七年的夫妻，时日也不短呐。 她想得入了神。 这点时间，东方韵已然与段清扬寒暄了一番。 她与他讲清楚，你想看就看，但是不能外传，带坏了民风可不是小事情。 段清扬自然应下。 他好奇之极，坐到东方妍的身后，“我看妍儿玩。” 东方妍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也不说话。 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也够尴尬的。 多了个不相干的人，自然就八卦不起来了，一个个直起腰，很是认真地看牌打牌。 “两个八。” “两个九跟上。” “两个二压死。” “四个三炸了你。” …… 打得好不正经。 段清扬是个聪明的，只一会儿便领悟了打牌的精神。见大家都不说话，他主动起话题。 “如夫人？久仰哦。” 楚思九诧异地看他，客气地说，“应该我久仰您才对。” 段清扬抿起唇角，“久仰我什么呢？” 这话不太好讲，楚思九舔了舔唇，小心地说，“久仰您有女人缘呐。” 东方妍勾一勾唇，打了一张牌，“大鬼，我最大。” 这话搭得，好有喜剧效果。 段清扬轻轻地笑一声，眸眼里含了些情意，柔声道，“妍儿最淘气。” 东方韵轻咳了两声，“我有四个三，炸翻你。” ****，小三上位，干翻正室啊。 楚思九忍不住了，“噗”的笑出声来。可惜啊，这个梗只有21世纪的妹子们才听得懂。 几个人的眸子都看向她。 尴尬了，只得摆摆手，“我要不起。” 说完这一句，又TM戳中笑点了，一个人哈哈地笑起来。 迎着一道道狐疑的眸光，她连忙摆出一张严肃脸，“继续，继续。” “如夫人很有趣。”段清扬的眸中含着笑，缓缓道，“南地国有一个圣佛寺，是天下僧侣的圣地，每年都有许多云游在外的僧人过来侍佛。” “恩，听说过。”楚思九不知道自己与圣佛寺扯上了什么关系？ “静林寺的慧能法师在那里清修。”段清扬笑吟吟。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一道寒芒向他扫来，一直坐在边上不说话的俊美男子直起了腰，警惕地看着他。 段清扬心头一凛，面上却是自然，依旧笑吟吟，“本皇子与慧能法师聊过两回，他对如夫人颇多赞誉。” 楚思九对老和尚无恶感，笑曰，“慧能法师喜欢打机锋，也是有趣之人。” 段清扬吸一口气，眸子盯紧东方妍，缓缓道，“法师说他自小出家，未能喜欢任一女人，遗憾终身。说我比他要幸运。” 这话太过明显，楚思九表示有些扛不住。 东方韵却是一脸的淡然，明显已经习惯了。 每到这种时候，云朵便会有神经发挥，她嘟一记唇，说出至理名言，“三皇子，喜欢女人不是你的幸运，要你喜欢的女人喜欢你才是幸运。” 段清扬愣一瞬，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气氛沉寂下来。。 楚思九注意到，东方妍的神情里，竟然有几分……不忍？ 所以，她对他……还是有情的？ 第308章 一个，冲动，一个，没脑子 楚思九说过，不打算管四公主的事情。 她就真的不会管。 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只是打牌，看热闹。 回去王府，玉娇龙在门前等她，面色焦虑。 见她过来，赶紧上前，“如夫人，不好了。李侧妃、韩侧妃和姬侧妃带人堵在梅花小院门前，要找您理论呢。” “理论什么？”楚思九莫名其妙。 “姬侧妃说选主事侧妃的主意是您出的，她们都被罚了，但是您没有，要给您请罚。”玉娇龙急急地说。 楚思九蹙了蹙眉，这几只脑子有病吧，解禁一个多月，这会儿才发作？ “王爷在吗？” “汪管家派人去找了。” “哦。”楚思九不当回事，袍袖轻轻摆起，往梅花小院走去。 汪兴从后面追过来，额头渗着汗，“如夫人，您去主院坐一会儿，王爷马上就回来。” 楚思九有王妃的派头，姿态雍容，“我为甚要去主院？” 汪兴噎一记，讷讷道，“侧妃们情绪激动，没必要与她们起冲突。” 楚思九淡淡笑起，“汪管家，这里是肃王府，若侧妃起得了风浪，王爷好去跳楼了。” 她才不信东方昊设在院里的那些侍卫会让她吃亏。 走起。 果然，梅花小院前站了好些人。 韩明珠的情绪最是激动，气咻咻地说着，“姬侧妃你也不早说，原来是楚氏陷害我们。她霸占了王爷不说，还要让我们内斗，真是个阴险小人。” 姬芳华眯起眼，语声玩味，“韩姐姐二话不说，就来扯我的头发，脸上也划了好几道，哪里给我时间辩解。” 韩明珠瞪起眼，“你没扯我吗？我脸上的印子才刚刚淡下去呢。” “好了好了，明知道是楚氏挑拨，还吵？”李婉不耐烦了。 九月初还有小暑，日头虽然斜了，气温还是高的。站了半刻钟，身上都起了薄汗，粘粘得难受。 “怎么还不来？”她朝后头看着。 “会不会去主院了？”韩明珠迟疑地问。 “来了。”姬芳华挑起了眉，笑得妖邪。 她就是来看热闹的。 楚思九说话直爽，比这两个侧妃有趣多了，但是她霸占王爷，害她无用武之地，逮着机会要阴她一把，也算是回应她上回讲的话，“人世浮躁，世态炎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多……” 听到她的话，一行人齐刷刷地朝外看去，果然，楚思九清眉淡眼，姿态从容地走过来。 韩明珠立时跳起来，站到最前面，“楚氏，你站住。” 楚思九手里拿着马鞭，面色从容，“你哪位啊？脸真大啊。” 韩明珠怒不可遏，手指抖抖地指着她，“还装傻？是你挑唆姬侧妃选举主事侧妃，我们都受了罚，你倒轻松自在。走，一起去见王爷？” 楚思九止住步子，呵呵地笑，“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韩明珠语噻，回过头喊，“姬侧妃，你来说。” 姬芳华抿出些味，很不确定地看着楚思九，“如夫人，人在做天在看，你不会想赖吧。” “赖什么？”楚思九依旧笑吟吟，“我说选，你们就选？什么时候你们这么听我的话了？” 李婉见势不妙，急忙跟出一句，“不管如何，事情是你起的头。咱们都受罚了，不能漏了你。” 楚思九状似莫名地看她，“选的是主事侧妃，我只是个侍妾，也关我事？” “主意是你出的。”韩明珠气势汹汹。 “你哪个耳朵听见的？”楚思九笑盈盈地把话头又绕回去了。 韩明珠气得直顿足，“好你个楚氏。” 汪兴在后头看着呢，这个时候连忙上来，“各位侧妃请回自己的小院吧，有什么想法，等王爷回来了，去主院谈吧。” “好啊。”姬芳华高兴地应下。 只要能见到王爷，她就满意。 李婉尚在犹豫，她也知道，把楚思九弄倒的可能性是没有的，就是找个由头闹点事情，在东方昊面前刷脸而已。 “要把楚氏一同带去。”只有韩明珠不依不饶。 “带去干嘛？”楚思九笑一记。 “受罚！”韩明珠瞪起个牛眼，嗓门儿挺响。 楚思九觉得这妞真是只棒槌，不给她加点料，都对不住她。 笑容满面，语调缓慢。 “上回因为选主事侧妃的事情，各位都被王爷罚了。也就是说，王爷把那个结论给否了。因而，王府的侧妃是没有上下大小之别的。然而各位知道么，最近街面上都在传，说肃王府里头的侧妃以韩侧妃为首。” 话音刚落，李婉的面色就变了。 姬芳华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于这种正常逻辑的话，她接收起来都会慢一拍。 韩明珠觉出不妙，指着楚思九大叫，“你这个阴险小人，又要开始挑唆事非了。” 楚思九皱起眉头，“韩明珠，街面上都在传的话，我如何挑唆得起来。李侧妃是李家的人，你当她是聋的？” 这当口，姬芳华方才反应过来了，她是个有行动力的。 直接跨过去扯住韩明珠，“你这个坏女人，王爷都已经处罚过了，你还敢拿结果出去讲。走，找王爷评理去。” 韩明珠的丫鬟自然不能让主子吃亏，这几个都是特意挑选过，自带功夫的。上去拉姬芳华。 北地国来的宫女中也有两个有功夫的，立时迎上前去。 场面乱得哟。 鸣沙虽然带了侍卫出现，看着眼面前一堆女人打架，也是傻眼。 楚思九没耐烦看这种热闹，在玉娇龙的护卫下，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入了梅花小院。 李婉退在边上冷冷地看，心里头打着小算盘。 燕欣怡死了，肃王妃的位置空悬。 四家都有打算，但是在王爷玩厌楚思九之前，是不会立正妃的。所以，闹也是白闹，反而出头的椽子先烂。 不如学慕容晴雪韬光养晦。 韩明珠和姬芳华一个冲动，一个没脑子，让这两家先闹着吧。 想明白了利害关系，她也没耐心看这场混战，带上自己的人，走了。 小院里头，玉娇龙心有戚戚，“如夫人，方才我还真是有点怕的。怕自己双拳难敌四腿，让您吃了亏呢。” 楚思九呵呵一笑，“怎么对你的鸣师兄这么没信心。” 玉娇龙面色微红，“他傻傻的，万一您吃亏了，王爷要怪罪他的呢。” 有门哦。 楚思九心领神会，“看上师兄了。” 玉娇龙是个利落的性子，很干脆地应了下来，“师父找人保过媒了，春节前，我就和师兄结婚了。” 总算听到个好消息。 楚思九豪迈地挥手，“明日跟我上街，九娘珠饰店的饰品，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给你备嫁妆。” 第309章 服了，这货体力值爆棚 丫鬟们混战。 两个主子互相拉拉扯扯，因为有之前的教训，都没敢往对方的脸上挠，还算有节制， 即便如此，也弄了个妆容不整。 都没敢去东方昊面前晃，各自带了人，灰溜溜地回了自家小院。 等东方昊赶回王府，这场架已然打完了。 没抓着现行，只见着满地遭了殃的花花草草，被踩坏了好几块。 默不作声地听汪兴讲了一遍过程，东方昊的眉头皱紧了，剜一眼鸣沙，淡淡道，“你就任她们闹？” 鸣沙委屈脸，“王爷，那二位是侧妃，属下不方便下手。” 东方昊脑补了那画风，确实……惊悚，以及不好下手。 “汪兴，把这里的花草都处理好。”他退而求其次。 “是，王爷。”汪兴一直跟在后头，此时连忙应下。眨巴着眼，还等着下一句。 他寻思着，闹成这么个样子，总得罚吧。 哪里知道东方昊不再说话，甩了甩袖子，径自入了梅花小院。 汪兴蚊香眼，撩一眼鸣沙，悄声道，“鸣侍卫，王爷是不是忘记了？” “忘记啥？” “罚那两个侧妃禁足啊，食素啊什么的。” 鸣沙摇头，分析给他听，“韩侧妃和姬侧妃都是做事不考虑后果的，罚得狠了，怕是会死缠着如夫人。” 汪兴顿悟，“鸣侍卫说得有理。” 二人对一个眼神，各忙各的去了。 …… 小院里，楚思九坐在廊前，倚着边栏喝茶看花儿。 盛夏时分，汪兴把那些蝴蝶兰都端去后院阴凉的地方养着。天气凉爽了，端了一部分回来，搁在院角。 此时迎着微淡的斜阳，绽着新姿，便如一只只的蝴蝶，振翅欲飞着。 楚思九知道这种花畏寒，扛得过酷暑，却挨不过严寒。 可惜这一世没有玻璃，也没有塑料薄膜，搭不了暖房。 想着它们迟早会烟消云散，她又多想了…… 东方昊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个严肃思考的楚思九，斜阳在她的前面掠了一面亮色，却将她映在了暗格里。 蹙起眉，心里头咯噔着，阿九这脑子吧，不走寻常路，这会儿不知道在琢磨个啥。 快步过去，声音温沉，“又想什么呢？” 楚思九撩起眸子，沉吟着看他，“王爷，外头又打了一架。” 东方昊怔然，“阿九为何说得这般认真？” 楚思九眨了眨眼，摆出一张迷惑脸，“王府的侧妃老是这么打来打去的，您这个一家之主，不该开个染坊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吗？” 这话有点绕，东方昊想了想才明白过来。 沉一口气，坐去她的对面，“阿九是想让本王教训她们么？” “不想。” 楚思九突地变了脸，朝他挤一挤眼，“我与王爷开玩笑呢。那俩侧妃这般好玩，就跟抽风似的，定期来一场，给大家瞧个热闹，也是有趣味的。” 说完她就哈哈大笑，真是太可乐了。 东方昊无语，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不把事情当事情呢。 他也不说话，只淡淡地看她。 待楚思九笑得停下来，他缓悠悠地问一声，“笑够了？” “唔。”楚思九点头。 东方昊凝起了眸子，脑子里头弯弯绕绕的，想着如何与她讲？ 楚思九多聪明呐，立时抿出味来。 “王爷有话要讲？” “唔。”蹙着眉头应一声。 气氛有些沉，楚思九正襟而坐，“说呗。” 见她这般正经，东方昊知道她心里头又在起毛球。 生了蔫坏的心思，大手伸过去，顺了顺她的后背，“我说了，你别跟我闹。” 闹？ 这个字用得？ 楚思九起了警惕心，“皇帝又给你送女人了？” 东方昊就知道，一言不合，阿九便会往这上头想。 “没有。“答得极其干脆。 楚思九眯起个眼，上下地瞅着他，“去过慕容府了？被老太爷灌了米酒汤，打算回来睡美人儿了？” 东方昊一听便乐了，当然面色还是绷得紧。他想知道楚思九到底还有多少想象力，蔫不拉矶地答一句，“没去慕容府。” 这话听着像是故意地转移视线。 没去慕容府，不代表他不想睡美人儿。 可疑指数“蹭”地往上跳了一格。 楚思九朝他翻个大白眼，懒散地倚到椅背上，“憋不住就去吧，放心，我不会与你闹。不就是个男人么，出了肃王府，满大街都是呢。” 东方昊的脸色骤变，黑沉沉，“阿九故意气我么？” “是啊，气的就是你。”楚思九不在乎，你都要去睡美人儿了，还能与你客气？ WHO怕WHO了个怪！ 东方昊磨一记牙，“行，本王这就睡美人。” 站起身，扛起楚思九便往卧房走。 “喂，喂……”楚思九敲他的背，白日宣淫不合礼数。 东方昊哪会理她，面色铁青地扔上床，又扑过去。 XXOO，不解释。 一个回合结束，楚思九服了，这货体力值爆棚，气他等于折腾自己。 好歹把事情弄清楚，“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东方昊的面色还是沉的，“满大街的男人与你甚关系？” “路人甲的关系。”应得贼利索。 东方昊发现自己跟她真是气不上来，满满的一口气，竟然被这三个字给赶得无影无踪了。 蔫坏的情绪又上来了，拿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继续问，“路人甲与你甚关系？” 楚思九一头撞进他的怀里，“睡都睡过了，你还有完没完啊。” 东方昊搂住她，在她的脖子上轻咬一口，“以后不许说那样的话。” “好好，不说。”楚思九缩起了脖子。 男人这个物种，占有欲强，以后确实要少说这种刺激性的语言。楚思九是个豁达性子，懂得批评与自我批评，很干脆地认了怂。 见她态度良好，东方昊不再与她计较。 翻个身，选了个舒服的姿式躺好，“今日我去过大理寺了。” “唔。” “梅将军也在，他与我讲了人情，我应下了。” “哦。” “没意外，明日就会判了。” “判啥？” “革去军籍，流放雁城边郊。” 楚思九不懂，蹙起了眉头，“这算轻算重？” 东方昊抿一抿唇，淡然道，“对于普通兵士来讲，自然是重的。但是对于赵伍梁来讲，雁城原本就是他的安家之所，有梅将军护着，置些田庄，做些小生意，也可以过得滋润。” 楚思九不甚在意，只是问，“他的手废了么？” 东方昊漫不经心地答，“本王亲自下的手，就算治好了，也只是表面上的好看，肯定废了。” 楚思九点头，“这处理挺好的呀，我为甚要闹？王爷就是欺负我老实，故意逗我的吧。” 结果把自己给逗恼火了。 然而最后还是落到了楚思九的身上。 咳，这连环套呐，也是一把辛酸泪。 第310章 还是，要有证据 第二日，大理寺果然宣判了。 吃瓜群众们还在大理寺监舍外头听健康报告呢，那头就判了？ 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对于这个结果，群众们挠挠头皮，说不出来好坏。 街头的茶馆酒肆均是议论纷纷。 “肃王爷面色如常，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 “肃王爷的面色一贯如此，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难！” “那倒是，判完了后，威武将军府的媳妇，就将他哥哥领走了。听说两兄妹抱在一起哭，场面感人。” “感人？给公爹家里惹了这么大个麻烦，还好意思哭？” “看情形要一起回雁城了。” “你们说，梅家会不会休了这个媳妇？” “不会吧，赵将军救过梅将军，这回的事情说到底，也是想替梅小将军出气，威武将军府不至于下这种狠手。” “唔，看情形是不会。” “如夫人楚氏没事儿人一样，肃王爷对她可不是一般的宠啊。” “你们不知啊，肃王府后院闹腾着呢。” “啊？说来听听。” “不行，我没这胆子议论肃王府的事情。” “话说一半遭雷劈啊。” “我宁可遭雷劈。” …… 肃王府后院确实闹腾着，这一回的斗争目标是韩明珠。 这伙人都是聪明的，知道楚思九是斗不倒的。 四个打一，干翻一个韩明珠，也是少根眼中钉啊。 姬芳华的行动力是最强的，找准时机，在东方昊回府的当口，小蛮腰一扭，娇滴滴地冲将出去。 “王爷，妾身不服。” 东方昊哪能让她冲到跟前，立时有侍卫上前拦住。 蹙起眉，沉声道，“你又想闹什么？” 这一整套的动作，姬芳华都是有过演练的。 身子微微侧起，抬起小半张脸，，眸子勾出一道媚，“王爷，韩侧妃在街面上散布谣言，说她是肃王府的侧妃之首，妾身不服。” 东方昊神烦，声音寒凉，“你有证据么？” 证据？ 姬芳华的脑子又不够用了，抓了这两个字有些不知所措。 “王爷，这是如夫人……” “如夫人只是说街面上有这种传言，并没有讲，是谁传出去的。”东方昊早有准备，立时堵了回去。 姬芳华猛眨眼睛，好不容易地想出一句，“这个结论对韩侧妃有利，自然是她散布的。” 东方昊高深莫测地看她，“若是有人想要害她呢？” 姬芳华觉得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楚氏不是说过嘛，“人世浮躁，世态炎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多……” 逻辑对上了，立时有了森然地阴谋感，“王爷，最近慕容侧妃一直窝在自己的小院不出来，会不会是她做的？然后心里有鬼，不敢出来？” 肖剑站在后面，瞬时有天雷轰轰的幻觉。 东方昊摒得住，他悟出楚思九为甚会给她出个选主事侧妃的主意，这货绝对是“战三家”的不二人选。 “还是要有证据。”他淡淡道。 甩一甩手，他回主院去了。 留下姬芳华站于门前凌乱。 “证据？”她若有所思地喃喃着。 …… 晚膳时，他状似无意地把这桩事情讲于楚思九听。 “阿九是聪明的，若她寻到你这里，知道该如何应付吧。” 楚思九无甚表情，轻轻地唱了几句，“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东方昊蹙起眉，甚么鬼？ “王爷觉得，您今日投下的这粒种子，会长出甚么歪尾巴树？”楚思九抿紧的唇角缓缓地绽出笑颜。 这腹黑，简直是太坏了，姬妹子辣么的爽直又没脑子，会被玩坏的好吧。 东方昊微微一笑，“不管是棵甚么样的树，本王都能把它砍平实喽。” 楚思九狠捏一记拳头，说得好。 “王爷英明。”果断点个赞。 东方昊傲骄地扬一下头，“阿九也不差。” 呵呵，呵呵呵。 想到又可以看大戏，楚思九简直了啊。 第二日，她吩咐玉娇龙，“盯着姬侧妃，有甚奇异的举动要向我汇报。” 她是报着斗乐看热闹的心情。玉娇龙却是紧张得不得了，以为姬芳华会有甚不利于楚思九的举动。 鸣沙交待过她，如夫人是王爷挂在心尖子上的女人，千万不能有闪失。 况且昨日楚思九真的带她去了九娘珠饰店，让那个大肚子的老板娘给她挑了好多饰品做嫁妆。 这个人情可大了呢。 “是，属下会盯紧的。”她认真地答。 楚思九嘿嘿地笑，心情极好的出了梅花小院。 迎面便是李婉，她的站位很巧妙，似乎与你有关，又似乎只是路过。 “如夫人，出门呐。”笑吟吟地打着招呼。 楚思九知道她肯定收了情报，知道韩家在街面上散步的消息。只是不知道过来堵她作甚？ “李侧妃也要出门么？”她无所谓地应一句。 李婉淡淡一笑，“我们若想出去，要提前一日报备，还得有专人接送，哪有如夫人这般进出自在。” 楚思九挑一挑眉，“那就是找我有事喽？” 李婉平静地看她，“确实有事。” 楚思九止了步子，歪过头看她，却不语。 李婉叹一声，细眉眼垂下来，声音寡淡，“我是去年七月入的肃王府，先前有些想法，这一年多来，被磨得差不多了。什么侧妃正妃，没有男人的喜爱，那都是空的。” 楚思九皱起眉，“你与我讲这些干嘛？” 李婉牵一记唇，面色轻缓，“王府里头，能讲事情又听得懂的人不多，我也是闷极了。总之，我不打算做你的敌人，你有本事让王爷一辈子宠着你，我也是服气的。至于我，作为李家的女儿，有责任为家族争一个位置。他日，若王爷更进一步，我只需保住四妃之一的位份，就满足了。” 说完，她高傲地昂起头，迈着舞蹈演员特有的步伐，款款而去。 楚思九闷闷地看她的背影，这妹子比她小两年，今年才十八，便已有了深刻的人生感悟，以及应对之策。 看来情商这东西，不是看年龄分配的。 当然，她之所悟与己无关。 一阵风吹过，便忘记了。 楚思九又去了落月楼。 长公主要办中秋赏月晚会，说她的字好，让她过去帮着抄些字谜。 昨晚她与东方昊报备了，“瞧那意思，落月楼的中秋节活动，也会邀我出席，可是我不想去。” 东方昊知道她不想沾上四公主的事情，淡声道，“不想去就不去，我会帮你回掉的。” “唔。” 所以，这回去，纯粹就是帮着抄些字。 第311章 原来，是那只神棍在搞鬼 运气不好，进门就遇着段清扬。 这厮闲极无聊，每日在落月楼里溜弯，东走走西逛逛，于是乎就撞上了。 “如夫人？稀客啊。”他看着欣喜，自来熟地过来打招呼。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头的水太深，楚思九还是挺乐意与这美男多聊几句的。 “我是过来抄字谜的。” 她打算走呐。 段清扬却很热情，“她们在倚月楼，我带你过去。” 楚思九想说，我认识路。 然而他长袖飞舞，迈着潇洒的步子，在前头带路了……那她还能怎样？ 只有跟着走。 云朵纳闷，凑去她耳边悄声问，“南地国不给这位三皇子派些事情干的么？” 对啊，老是呆在大余国，是想做大使么？ 楚思九也纳闷，但是她不打算问，一个字都不问。 “大理寺把案子判了。”段清扬走慢了步子，回过头看她。 “呃，是吧。”她心不在焉地答。 “我听说梅将军找过肃王爷，无意外，二人应该达成共识了。”段清扬抿起唇，意味深长地笑。 楚思九心里头咯噔，扬起眉毛看他，“三皇子想说什么？” 段清扬呵呵地笑起，声音却很轻，“看情形，威武将军府不打算支持自家的外孙，肃王爷多了一道助力，未来可期。” 楚思九凝起眉，这丫的知道得太多了吧。 闷闷地看一眼云朵，南地国给这位三皇子派了个间谍的活来干吧。 这天底下就没个无害的皇子么？ 段清扬见她神情复杂，莞唇轻笑，“我猜，你并不想。” 这话的含义太深刻，楚思九着实想了想。 不想威武将军府支持东方昊？ 不想他做皇帝？ 应该是这些意思吧。 她幽幽地笑一声，“三皇子想多了。” 丫的竟然吹了一声口哨，笑得灿烂之极，“本皇子识人断事，十之八九都是准的。” 叔可忍，妹不可忍。 “那您觉得自己能把四公主带回南地国么？” “不能。” 面色黯淡了，“请如夫人开解我。” 楚思九气得笑起来，“三皇子在这里呆了一个月，就是为了等我来开解你吗？” 段清扬郁闷地说，“慧能法师说，我有心结，普天之下，只有如夫人能帮我解开这道心结。” 楚思九无语了，原来是那只神棍在搞鬼。 “我没啥好讲的。” 段清扬不意外，平静地说，“慧能法师说，你有顾虑，不愿意开解我，要我耐心些。” 楚思九想不通了，那神棍真的是神棍么？ “他掐指算的？” “不清楚，老法师自然有他的办法。他还说，日后我也能开解你。所以，你不亏。” 段清扬不太确定，但是作为一名合格的古人，他对这种神叨事情的接受度，比楚思九要高一些。 “哦。”完全不信邪的楚思九，淡定地点头。 既然是互惠关系，那就先这么听着吧。 倚月楼到了，段清扬停下步子，“我就不进去了，如夫人可以去月阁找我。” 楚思九撇一撇嘴，“三皇子殿下，再见。” …… 倚月楼内，铺摊了好些纸。 东方妍一个人在里头，她正在看信，眸子莹莹发亮。 听到声响，她抬起头，唇角扬起，“如夫人，你来了。” 声音清亮，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楚思九也笑，“是啊，长公主约我来写字呢。” “皇姐说你字写得好看，列了几幅长的让你写。别的都分出去了，到时候集在一起，让人猜是谁写的呢。”东方妍笑吟吟。 “长公主的花样就是多，落月楼在她手底下发扬光大了。”楚思九夸一句。 “是啊。”东方妍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随便应下一声，低下头继续看信。 楚思九心里轻叹，孰轻孰重，一看分明呐。 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那只南地国的皇子缠上，她也是醉了。 东方昊说司徒天羽要回来了呢。 这二男一女的，咋整啊咋整啊咋整啊。 湿手沾上干面粉，她有种愈不想掺和，愈脱不了身的感觉。 不过几幅字，静下心来，很快就写完了。她用了不同的字体，每一种都是形神俱佳，气质非凡。 水寒冰头一回见她这般写字，眸子沉幽幽，若有所思的模样。 写完了字，楚思九寻了个理由便告辞了。 她是真心不想管这档子破事。 理性来讲，东方妍确实应该跟着段清扬回南地国。 但是爱情这件事情，很盲目，头脑发热起来，死都不怕。东方妍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这回，她破釜成舟，从南地国跑回来，就是投奔她的爱情来的。 就算未来头破血流，追悔莫及。 这会儿也是勇往直前，遇佛杀佛的。 真要劝她，只有拿住司徒天羽来威胁她。楚思九猜想，东方昊是有这个想法的，所以，才会让她从这个角度去劝。 呸，她才不来做这个恶人。 走人！ 刚刚走到门前，又见到段清扬。 阴魂不散呐。 “您不是在月阁么？”她笑着打趣。 “本皇子也能掐指算命，算出如夫人不打算过来找我，只好来这里等。”段清扬脸皮极厚，笑得随意。 “可是我真得无话可讲。”楚思九摊开手掌，表示无奈。 段清扬依旧莞着唇，“本皇子已经找人给肃王爷带话了，过几日亦会登门拜访，希望如夫人能想出开解的方法。” 楚思九瞪起了眼，凑表脸的，敢拿东方昊来压她？！ 她恼火了，“我就是无话可讲。” 挥一挥袖子，她再一次走起。 段清扬厚脸皮，“如夫人聪慧，必然有话可讲。”。 话音刚落，便觉出一道冷飕飕的眸光落过来，夹了冰块似的砸到身上，瞬时便如吃了冰棍通体冰凉。 自然是水寒冰。 段清扬笑起，他有查过这只俊美男子的底细，知道他便是鼎鼎大名的孤狼。 回过去一个温和的笑容过去，又摊一摊手，诚恳地表示：本皇子无恶意。 水寒冰眯起眸子，不声不响地跟着走了。 …… 半刻钟后，段清扬站在东方妍的面前。 声音清淡，“他要来了，是吧。” 东方妍沉定地看他，“你都知道，何必再问。” 段清扬转过身，声音幽沉晦涩，“你的第一回便是给了他，他如何能看着你嫁去南地国？” 东方妍抿紧了唇，老半天才回了一句，“你不是会查么，还会不知道？” 段清扬淡淡道，“这件事情，我想听你讲。” 停了一瞬，他加了一句，“或者，听他讲。” 东方妍轻哑了嗓子，低吼着，“你不许惹他。” “我不惹他，你就跟我回去？”段清扬转过身，认真地看她。 第312章 对嘛，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东方妍摇摇头，缓缓道。 “嫁给你时，我不是清白之身，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你心有不甘，找了那么多女人，每日花天酒地，还时不时地欺我辱我。我忍了七年，够了吧。现在，我把王妃之位让出来，你尽可以娶一个清白的贵女回去，好好地过日子。咱们不要互相折磨了，好吧。” 段清扬也摇头，“我想与你好好地过日子，咱们可以重头来过。” 东方妍叹一口气，轻声道，“清扬，我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勉强了。” 段清扬安静地看她，心里头却是扎了刺，生疼生疼。 …… 楚思九回了画廊，方一进门，便见到了林梓陌。 他正与米索图聊天，见到他们进来，扬起眉，微微颔首着打了个招呼。那股子温润如玉的神情，有如沐春风之感。 楚思九原本有些烦躁，心里头立时就熨贴了。 朝他使个眼色，双方都是心领神会。 下面，就是茶话会时间了。 东西摆好，人员齐整，开聊呐。 楚思九先叹气，“诶，我被南地国皇子缠上了。” 林梓陌好些日子没来，事面不太灵，闻言好奇地问，“段清扬么？” “对啊。”楚思九一二三四五地与他讲了一遍。 当然隐去了司徒天羽的那一部分。 林梓陌觉得好笑，眸子忽闪了几下，“他的意思是，让你劝他不要带四公主回南地国？” 云月之前虽然在场，也没听懂要点，这会儿恍然大悟，“段清扬也知道自己带不走四公主。” 水寒冰闷声不响地坐着，心里头想着什么时候去一趟南地国，教训一下慧能那个老秃驴。 楚思九点头，“嗯呐，你们说他是甚个意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要找人开导他不要为之。” 难得林梓陌也笑了场，还给下了结论，“听着象是一位智者，我听说，南地国三皇子掌内卫。” 不懂，楚思九圈圈眼。 水寒冰的眸子却是严肃起来，“内卫可不是好相与的。” “干嘛的？”楚思九和云朵同时问出声来。 “刺探收集情报的。”林梓陌给了个简单的解释。 楚思九晕一记，丫的还真是间谍来着。 “那不是很有势力？”她问。 林梓陌郑重地点头，“他与太子一母同胞，是未来的辅政大臣，权威势重。” 楚思九不解啊不解，“这厮这般厉害，怎么会让四公主跑回大余国呢？” 关键时刻，云朵又有神经发挥，“故意的呗。” 故意？！ 楚思九觉得这个回答很精准，“对，他就是故意的。” “为甚？”林梓陌奇怪了。 “直觉。”楚思九随便编个不靠谱的理由。 但是她已经深深地明白，那厮肯定知道司徒天羽。 危险啊危险，这中间必定有套路。 “你们说，我该如何劝他？”抱着有备无患的精神，她热切地看着那三只。 “你不是无话可说么？”水寒冰冷眼看她。 “就是因为我无话可说，才要与各位集思广议么。”楚思九的嘴皮子那是六到飞起的。 水寒冰瞪她，跟我也来这一套！ 楚思九伸伸舌头，“你们说他是细作来着，我就想着早点把他打发走，省得他来查我的底细。” 这话，有些说服力。 水寒冰的眸子淡下来。 林梓陌笑得捉挟，“如夫人有何底细可以让人查的？” 楚思九哼一声，冷眸子瞪他，“是个人都是有秘密的，你就没有底细让人查么？” 林梓陌面色一僵，眸子也严肃了，“我最厌恶查人底细的，咱们想些办法，早些让他回去。” 对嘛，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一边嗑瓜子，一边喝香茶，这四只还真是踊跃地探讨起来。 可惜那三只不知道司徒天羽之事，说了好些励志有哲理的言论，落入楚思九的耳朵里，总归有隔靴搔痒的感觉。 白瞎了一日的功夫。 回去王府，玉娇龙一惊一乍地与她汇报。 “如夫人，今日姬侧妃闹了好大的动静呢，她去云霞轩找慕容侧妃聊天，聊着聊着，不知为何惹恼了月梅，二人吵了起来。把汪管家叫过去评理，也没评出个结果，姬侧妃气鼓鼓地回了自己的小院。” “就这？” “对啊。” “行，明日继续盯。” “是，如夫人。” 楚思九完全不在意，姬芳华这是在广撒网的乱咬呢。凭她的这个脑子，迟早会推断出其实是她寄己把这个消息放出去的吧。 忍不住地笑一声，北地国怎么会养出这种公主？ 刚开始觉得她有个性，如今看来，她应该是猴子国派来的逗比。 …… 晚膳时间，东方昊让汪兴带话过来，他今日在宫里，要晚些回来。 楚思九也不在意，吃饱喝足，搬个藤椅在院里看星星玩。 这段时间事情贼多，心事也重，还没有放空脑子好好休息过。 傻呆呆地看着苍穹浩渺的天际，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出八个字，“楚木林生，余灭北起。” 甚个意思？ 蹙起个眉头，脑子里恍恍然。 象是在做星际旅行，身体伏在轻软的窝内，飘起伏起，她看到前世的哥哥，面色哀沉，眸光沉寂地站于一处陵园。 周围遍植青松，一阵风吹过，呼啦啦地响。 她仔细地看，墓碑上的照片是前世的她…… 悲从中来。 “哥哥。”这两个字压在她的喉口死活出不来，心里头难受得不得了，使劲地甩着头。 “阿九，阿九……”耳边有熟悉的声音，接着，身体覆入了一方温暖。 如同鱼儿入了水，楚思九的原本吊得老高的那颗心，缓缓地落了下来。身体不再僵硬，整个人都松软下来。 睁开眼，眼面前是东方昊，他面色严肃，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着些微光。 “阿九，不怕。”声音里带了些治愈系的暖沉。 楚思九的心里头依旧是难受的，八爪鱼一般地扒着他，声音里透着迷茫，“王爷，我做梦了吗？” “你入梦魇了。”东方昊抱着她坐下来，大掌抚着她的背，轻声地哄，“别怕，阿九还有我。” 楚思九呆呆地，脑子里来回来地。闷沉地好久，她轻声地说，“王爷，我想家人了。” 说完便轻声地抽泣起来。 她说的家人，是她前世的爹、妈和哥哥，那是印在她心底的永远的思念。 东方昊的心情很沉重，抱紧了她，默默不语。 第313章 啊呸，凑表脸的！ 段清扬果然上门来了。 他提前一日投的拜帖，上面写清楚，他要见的是肃王爷，以及如夫人楚氏。 南地国皇子前来拜见，这里头有外交关系，同为皇子的东方昊自然不能怠慢。 一大早便把楚思九弄起来，去掉早锻练这个项目，改成了描眉画唇，精致打扮，再换上早就准备好的淡青色襦装，立时便跟换了个人似的，优雅大方，气度非凡。 东方昊很满意，牵了她去主院厅堂。 候着。 楚思九唉声叹气，“王爷，这回是慧能老和尚害我。” 东方昊已经听说了，“段清扬找了个中间人，讲于本王听了。” 啊呸，凑表脸的！！！ 楚思九狠狠地磨一记牙，“他说他有心结要我解，我拿什么解？给他整颗大力归去丸，南无阿弥陀佛算哉算哉。” 东方昊的唇角勾起，他发现自己好喜欢看楚思九炸毛的样子，就象只小跳猫似的。 伸出爪子，想要狠狠挠，实际却是于心不忍。 “阿九脑子灵活，话语活泼，说不定真能开导他。”他与慧能法师聊过天，对这个老神棍有些信心。 楚思九瞪他，“听说段清扬是细作头子，你觉得他会不知道四公主的事情？” 东方昊沉了脸，“阿九以为呢？” 楚思九撇撇嘴，“自然是知道的。”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东方昊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之前还存着侥幸。此时见楚思九说起，想想也是，他能猜到的事情，段清扬如何会查不到？ 垂下眸，他若有所思起来。 楚思九心里头叹起来，看段清扬这做派，这桩事情恐怕要闹大了。 “若阿九真有办法开解他的心结，可会开解？”东方昊淡淡地问，他还记得楚思九说的话，她不打算管这桩事情。 眉头蹙起来，“我哪有办法？” 东方昊平静地看她，“若阿九想，必然会有办法。” 楚思九歪过头，脑子里微微有些复杂，“王爷，我有做过甚大事情，让您对我这般有信心？” 东方昊抿紧了唇，眸光幽沉深不见底。 你四岁便懂得上街救助穷人，明明才情过人，却藏拙不现，画廊、青楼更是做的得心应手……本王自然对你有信心。 还没等他开口，汪兴进来汇报，“王爷，南地国三皇子来了。” 东方昊立时站起身，眸眼端正，出门去迎。 楚思九拖着隆重的衣裳，尾随其后。 汪兴颇感慨地看着，这种情形，如夫人是王妃的时候，是经常见到的。 …… 将段清扬迎入厅堂，两下里好一通寒暄。 楚思九面色淡淡，无聊地看着。 “如夫人今日好气色。”突地，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 段清扬眉眼轻扬，笑吟吟地看她。 楚思九虚伪地笑起，“三皇子殿下客气了。” 段清扬哪里肯放过她，依旧浅笑盈盈，语调更是轻松自在，“出行前，便听闻如夫人才情高华，聪慧剔透。之前见过两回如夫人，俱是轻装简行，素裹丹诚，很是让人心仪。今日隆重打扮，又是一分颜色，实为世间少有的女子啊。难怪得肃王爷情有独钟，视若珍宝。” 楚思九听得好累，耷着眉毛淡淡道，“三皇子殿下学养高深，夸起人来更是出口成章，佩服佩服。” 段清扬抿唇而笑，“如夫人不逞多让。” 东方昊一贯的面瘫脸，话也不多，默默地看这两只没话找话。 段清扬还记得来意，笑吟吟地看他，“肃王爷，此次前来拜访，还是为了妍儿的事情。” “唔。”东方昊想听他讲。 楚思九木呆脸，完全不打算插嘴。 段清扬轻叹一声，“妍儿嫁给本皇子已有七年，因为一道迈不过去的心槛，受了冷遇。她想不通，跑回了业城，又想和离。原本，我也是想成全她的。然而静夜之中，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方才悟出，本皇子爱她至深。所以，便追来了。然而，妍儿心意已决，我却不肯放手，就此僵住了。” 他说得从容淡定又内涵丰富。 东方昊与楚思九的脑子都停在“迈不过去的心槛”这里。 难道？ 是我想的那样么？ 两人的面色都是正常的不要不要，心里头却是水花儿四溅，湿了一大片。 若东方妍嫁去南地国时，已非完璧之身，这桩事情的性质，就……不得了了了了…… “三皇子想要本王如何呢？”东方昊沉声道。 段清扬浅浅地扬起唇，笑声玩味，“本皇子出来之前，在圣佛寺与慧能法师有过恳谈。法师点拨在下，肃王府如夫人楚氏兰质惠心，颖悟绝伦，或可解我心结，故来之。” 楚思九立时垮了脸，凑表脸的间谍头子，干脆用威胁来了。 东方昊缓缓地掉转回头，眸中带了恳求，“阿九，既然三皇子这般有诚意，你可否与他聊聊？” “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聊吧。 至于聊什么，鬼知道了哇。 段清扬却是淡淡笑起，“如此，有劳如夫人了。” “汪兴，去院子里的阴凉处摆两张藤椅，泡上香茗，摆上瓜子、花生、蜜饯、果盘。”东方昊知道楚思九的作派，吩咐下去。 楚思九无语地撩他一眼，这货倒是个懂行的。 没多久，布置完毕。 楚思九还是这一身盛装，端正地坐在藤椅上。 段清扬端了茶，悠闲地坐于对面。 东方昊很大方，径自去了书房。其实，包括汪兴在内，至少有十余双眼睛盯着他们呢，随时都有人进去汇报动态。 聊啥呢？ 上一世楚思九不是心理医生，也没有看过心理医生，一点头绪都没有哇。 “听说，三皇子主管内卫，是细作头子。” 无话可讲时，便吓你一跳。 段清扬果然愣了一瞬，不过，他反应很快，“如夫人的情报很准确。” 楚思九抿一记唇，“当年楚家被灭门之事，三皇子可有闻到风吹草动？” 段清扬犹疑地看她，斟酌着话语，“消息自然是有的，却没有往那方面想。” 楚思九懂了，收到情报后，还要分析的。 她淡定地说，“我甚是好奇，楚家灭门这么大的事情，皇帝竟然能够做得滴水不漏，这本事也是大的。” 段清扬若有所思地看她，闻名不如见面，楚氏果然与众不同。 第314章 当晚，东方昊又别扭上了 他也大方，认真地给楚思九解个惑。 “若是把大目标切成小段来执行，最后再汇总起来，便不容易泄露。当然，执行诸如楚家灭门这样的大事，还是很困难的。大余国的皇帝耐心筹谋，巧织细作，智力非凡。” 楚思九点头，东方归一确实厉害。 东方昊行事作派与他一脉相承，若想对她做些什么，估计她也是摸不着边的。 呲一记牙，心里头很是忿忿。 “如夫人是不是觉得肃王爷也很厉害？”段清扬心思通透，竟然猜出来了。 楚思九瞪他，要你这么聪明。 脑子拐一道，下猛火攻击他。 “你一个大男人，不去想些宏图大志，非要小鸡肚肠地纠缠些不可逆转之事，还美其名曰心槛心结啥啥的，有意思么？” 段清扬的眸子沉定了，“何为不可逆转？” 楚思九随手拿起茶盏扔到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呶，不可逆转了。” 段清扬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一堆碎片，心里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悲怆。 “你手上还有个新杯子呢。”楚思九意有所指。 段清扬眸子微微扬起，“你这个说法太简单了。” 楚思九也知道啊，这厮一看就是个聪明的，摔个茶盏就能解开的心结，不至于千里迢迢地跑来业城。 “我懂的就那么多，要不咱们搞点形式感。你拿着茶盏，我给你斟水，斟满了，我继续斟，水满则溢，烫到你的手，茶盏应身落地。然后我就一脸深沉地与你讲：施主，痛了，自然会放下。” 她说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又加上一句，“如何？悟了么？” 段清扬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如夫人，难怪肃王爷把你当成个宝，你果然是个宝啊。” 楚思九不笑，认真地问，“施主，悟了没？” 段清扬眸中含着笑意，“心情好了。” 楚思九无奈地看他，“人呐，活着，哪能事事如意。你看我，满门抄斩，一夜之间，从王妃沦落为侍妾。你说我该不该有心结？” 段清扬严肃脸，“该。” 楚思九摊一摊手，淡声问，“你看我有心结吗？” 段清扬拧起了眉，研究地看她。 老半天才说出一个字，“有。” 楚思九无所谓地笑笑，“对啊，我也有心结，还不止一个。有就有呗，该干嘛还干嘛，比较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心结就是个屁。” 她说了句粗话，又无比坦然地看着段清扬。 “是不是因为皇子的血统格外高贵，见不得一丝一毫的不如意。为了一个心槛，折腾七年，也是够够的了。有空的时候，你也不妨算一算，还有几个七年可以浪费？” 段清扬沉默地看她。 良久，他苦涩地说，“我喜欢她，不想失去她。” 这话，楚思九一时真的接不上。 九月的微风轻轻地吹来，袍摆轻轻地荡起，她淡淡地出了会儿神。 东方昊听到汇报，说楚思九砸了个茶盏，心里头不放心，悄悄地出来看。 于是便听到了楚思九说的话。 “三皇子，你有没有想过，喜欢她，除了占有她，还可以成全她，成全她过她喜欢的生活，成全她得到她喜欢的人。” 段清扬愣住了，这是他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言论，“为何要这样？” 楚思九露出迷一般的微笑，“因为你喜欢她呀，你舍不得看她为难，你确信离开你的她会更加幸福。” “若她不能幸福呢？” “那就拼尽一切，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然而你要确定，你给她的，是她想要的幸福。” 段清扬抿紧了唇，久久不语。 眸底拂过东方昊的身影，他淡声问，“若肃王爷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会如何？” 楚思九蹙一记眉，“他知道我会如何。” 段清扬突地笑起来，“慧能法师诚不欺我，如夫人果然能够解我心结。” 意思就是OK了。 楚思九松出一口气，穿着这身端庄的衣裳，被迫坐得笔直，还得思考如此艰深的话题，她也是够了。 “三皇子殿下稍安，我去叫肃王爷。” 这就打算撤了。 回过头，赫然见到那只帅锅，就站在她的后头。 吓一跳，“王爷，您过来了。” “唔。”眸光深邃之极。 “您们聊，我回梅花小院了。”她径自走了。 东方昊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角，转回头，神情峻严，“让三皇子见笑了。” 段清扬呵呵笑起，“哪里，清扬很是羡慕呐。” 东方昊的眸中现出些暖意，“内妾言语直爽，若有得罪之处，也请包涵。” 段清扬幽幽一叹，“如夫人通情达意，所思所想自有一番深意。清扬是求解而来，还望王爷不吝赐教，方才如夫人言，您知道她会如何？会如何？” 话很绕口，东方昊却听懂了。 淡笑一声，他却提了问题，“三皇子肯与四皇姐和离么？” 段清扬弯了弯唇角，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一口，“司徒少将军马上就要回业城了，我想与他聊聊。” 东方昊面色微沉，久久地看着他，“四皇姐会不高兴。” 段清扬不冷不热地笑一声，“不然，我如何知道，离开我的妍儿，能得到幸福呢？” 东方昊只觉得头痛，拧紧了眉头，说不出话来。 段清扬仍旧执着着，他笑着问，“本皇子已经回答了，肃王爷是不是也该给个答案呢？” 东方昊冷硬着脸，清淡地扔出一句，“她会离开本王。” 段清扬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怔一瞬，又哈哈笑起来，“如夫人不欺我。” 这个答案，与劝他的那番话，逻辑上是一脉相承的。 …… 当晚，东方昊又别扭上了，抱着楚思九左亲亲右亲亲，上下其手，中间也没闲着。 楚思九被他弄得又是迷糊，还是迷糊。 两轮完，气喘吁吁地还是不肯放过她，腻歪来去的，搞得楚思九都想暴走了。 “王爷，泡澡去啵。” 她寻思着，换个场地可能会好。 “唔。”东方昊叫来水，扛她入浴桶，继续腻歪。 楚思九没辙了，只得耐心地打探他的思想状况。 “王爷，三皇子答应和离了？” “没有。” “那他是个甚打算呢？” “他想见司徒天羽。” “这细作头子果然知道哇，比云豪还阴险，绕来绕去地不肯好好说话，还拿慧能和尚的话来诳我，哼哼，害我死那么多的脑细胞。” “脑细胞？” “用脑过度的意思。” “阿九是诳他的么？” “谈不上诳他，只是讲些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而已，听不听得进去，得看他的悟性。” “哦。” “王爷您这是闹哪般呢？” “没闹。” 泡完澡，差不多就正常了。 第315章 牛逼，扛不住这几只实在是聪明 中秋节在哪个世道，都是个大节日。 皇帝体恤民情，给所有公务员放假。 他还在宫里开宴，把太后吉祥物搬出来，与皇子、公主们一道，其乐融融地共进晚膳，以示团圆。 晚间，落月楼有灯谜活动。 好歹是个节日，肃王府的四只侧妃达成了短暂的和平，汪兴在主院开了一桌宴席，吃喝完毕，四人不计前嫌，一同去落月楼看灯猜谜。 楚思九自然不参与。 难得放单，她央了东方昊，允许她在画廊，请两位跟班，还有林梓陌一起过中秋节。 东方昊一直担心过中秋节时，她会思念家人。 见有人陪她，便允了。 下午，云鸿也来了，带了红叶山庄特有的类似前世月饼的糕点过来。 “娘亲怕你落单寂寞，特意让我过来陪你。”他说得简单，其实是他担心妹子一个人，非要过来的。 “我有寒冰哥哥陪着，哪能寂寞呢。”云朵笑嘻嘻。 云鸿看一眼水寒冰，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心里头轻叹一声。 楚思九见势不妙，赶紧招呼，“云公子，咱们今晚热闹呢，你来了正好，帮云朵看牌，让她也赢一回。” “对啊对啊，二哥，我最近输得惨呢。”云朵扑去抱着他的手臂，委屈得不要不要。 说到打牌，云鸿的眸子也是亮了一道。 先是搞了一场自助餐式的茶话会，分享八卦信息先。 论八卦消息，没人比得上楚思九知道得多。新烟翠TV每日源源不断地来，业城内外，犄角旮旯的大小事情，就没她不知道的。 捡着好笑好玩的，拿出来分享一遍。 按着老规矩，女的负责叨叨，男的负责听。 “你们有没发现，八皇子最近出来得少了。” “嗯呐。”云朵勤点头。 “他后院不稳，最近闹得欢。” “嗯？” “起因是正妃没怀孕，小妾先怀了。那小妾便侍孕而骄，不把正妃看在眼里。” “胆子真大。” 林梓陌适时点评一句，“八皇子不想与慕容家站一条线。” 楚思九蹙一记眉，“这么明显？” 林梓陌淡淡一笑，“八皇子很聪明，慕容老太爷抓他站头排，他不好明着反抗，只有从后院下手。” 楚思九为无辜的慕容欣儿感到悲哀，好好的日子被搅和得一塌糊涂。 眨了眨眼，她突然想起件要紧事，转过头看向云鸿。 “云公子，千叶青一直没有出新的画，您得再等等，反正下一幅一定是给您的。” 云鸿温和地笑起，“劳烦如夫人了。” 林梓陌也来凑趣，“再下一幅，可否给我？我拿十幅换他一幅。” 楚思九晕一记，又来一个。 “行行，到时候我帮你拍。” 水寒冰的眸子也亮了，楚思九苦起了脸，主动地说，“再再下一幅，是寒冰公子的。” “我呢？”云朵不甘示弱。 “你不懂得欣赏，没有。”楚思九一把按下她。 一顿饭的功夫，就欠下三幅画，这节奏也是够苦的。 …… 打牌时，林梓陌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竟然提到了司徒天羽。 “司徒少将军在边关驻守了六年，今年年后递回调报告，兵部一直压着不肯批。前些日子，莫名其妙批了。无意外，这两日就会到业城了。” 楚思九无动于衷，老半天才搭上一句，“之前是谁压着不肯批？” 林梓陌看她一眼，眸光略有深意，“兵部尚书王相。” “有原因么？” “不详。” “那现在怎么又批了？” “还是不详。” 说了半天都是不详，那你说个什么劲啊。 楚思九冷哼哼地瞟他，“猜一个。” 林梓陌笑得玩味，“第一个不详，有可能是肃王爷和司徒老将军联手压的。第二个不详么，有可能是南地国三皇子段清扬出的手。” 楚思九诧异，“段清扬还能插手大余国兵部的事情？而且还能干过肃王爷和司徒老将军？”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段清扬找了皇帝，特批回来的。” “理由呢？” “我也是刚刚听说的，司徒少将军春节期间因公去过南地国，那里正好发生了一桩命案，段清扬掌内卫，有些消息想与他核对一番。” 呵呵，呵呵呵。 楚思九无语之极，尴尬地笑一笑，“既然是公事，那也是应该。” 林梓陌认真地看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每日扎在浩瀚的公文之中，挑选合适的信息。 威武将军府（梅家）与镇武将军府（司徒家）是他的重点监控对象。这两家的动向，事无俱细地装在他的脑子里，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引起注意。 司徒天羽的情况，实在是太异常了。 楚思九必定是知情人。 可能是他看得过于专注，引来了水寒冰的疑惑目光。冷眸子扫过来，激得他脊背一寒。 “两个九。” 笑着打出两张牌，云淡风轻地遮掩了过去。 才打了一圈，东方昊便来了。 很明显，他在皇宫里又是提早退场的。 进来后，直接坐到楚思九的后面，饶有兴味地看她打牌。听说很久了，却没有见过，他也是有好奇心的。 都是聪明的，只一会儿便懂了。 两个女的干脆让出位置，让四个男的打牌。 好家伙，都是学霸学神级别的，每一个都会算牌，看得楚思九无聊之极。 打牌啊，消遣啊，玩玩打发时间而已，这么费脑子不值当的歪。 …… 然而，中秋节夜晚，楚思九看了一场超级认真的扑克牌大战。 这四只不仅会算牌，每一把还会合纵连横，谋划出最佳组合，利益至上，取得最优结果。 脸皮厚而无形，心更是黑而无色，把扑克牌打出了厚黑学的艺术效果。 最后么，腹黑王东方昊和参谋系林梓陌赢得多一些，相对纯朴的水寒冰和云鸿略输。 那两只都是寡言之人，眸中闪着微光，好不服气的感觉。 楚思九心有戚戚，幸好她下场了，否则绝壁会被打成蚊香眼。 “这牌不错。”东方昊意犹未尽。 “明日再来？”水寒冰瞟他。 “何必明日，继续。”云鸿淡淡道。 “好。”林梓陌立时坐下。 这就属于一言不合，继续之。 楚思九震惊鸟，讷讷道，“你们这么强，要不要打桥牌？” 她深深地感觉到，她随便拿来消遣的打法已经不够这几只古人发挥的了。 四双眸子盯住她。 “好吧好吧，我只知道规则。” 这个就牛逼了，但是扛不住这几只实在是聪明，听一半琢磨一半，就上手了。 楚思九这只苦逼的，在边上给他们算分数。 云朵表示完全看不懂，完~~ 第316章 背后，神秘势力？ 那场桥牌，最终赢的人是云鸿。 其余四人（包括楚思九，不包括云朵）都表示服气。 尤其是楚思九。 别人不知道，她是清楚的，桥牌是多么博大精深的活动啊，数学、运筹学、逻辑学、心理学全都涉及。 前世在法国时，她有个朋友热爱桥牌运动，老是拖了她去看比赛。她好不容易地懂个大概。 分数也是算得磕磕绊绊。 然而云鸿却理解并掌握了七八分，在算分的时候，还能指点她几下。那脑子，理工技术男学神不商量。 得了她好些崇拜的小眼神。 另外几只么，纵然都是高智商，也架不住桥牌这个活动，实在是高难度。相互商量着勉强拼了个伯仲之间。 牌打完了，一个个还在若有所思地……琢磨。 楚思九好后悔，真不该现这个宝，就算弄付麻将给他们玩，也比桥牌省脑子。 那玩艺儿……顶上家、卡下家、防对家，估计东方昊能拨个头筹。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 原来东方昊在她的心目中，是只阴险的腹黑王。 浅浅地眯起眼，她选出心目中的麻将四人组：东方昊、林梓陌、云豪、段清扬，这四人凑一桌，能打个三天三夜，高潮不断的啵~~ YY得开心，唇角莞得更高了。 “你笑什么呢？”耳边响起东方昊的声音。 跑马溜溜的脑子立时归了位，扬起眸子，发现四只男都瞄着她呢。 “呃，打一晚上的牌，你们……都不困的吗？那啥，咱们就散了啵？”她打起了哈哈。 便如示范一般，她站起身来，瞟一眼东方昊，“王爷，走么？” 东方昊闷声不响地站起身，牵过她的手，垂下头轻声地问，“困了？” “你不困？” “还好。” “你那是用脑过度，兴奋了。” “有可能。” 这两只一边说着，一边出去了。 便如她说的，因为用脑过度，那三只确实也还兴奋着，翻着桌上的牌，又讨论起来。 云朵早就躲去工作间的榻上，呼呼大睡鸟。 因为桥牌的缘故，云鸿接下了红叶山庄在业城的工作，隔一个月，便会来业城呆一个月。 这四只结成了桥牌四友。 作为有银子的专业人士，云鸿用白玉打磨了一幅手感贼好的扑克牌，用作桥牌专用。 竹子的这一幅，淘汰给女人们玩低端的。 他们还训练了一个算术极佳的小童，专业计数，把马虎又磕绊，还时时犯困的楚思九也给淘汰了。 几个男人自定规则，愈玩愈高端。 弄得楚思九很不得劲，深深地觉得自己受了歧视。明明是我教你们玩的，好伐！ 此为后话。 现在么，唔，时间倒带…… 肃王府那四只侧妃，中秋节同桌吃饭同场猜谜的友谊小船，没开出几日，便翻了船。 原因么，还是在姬芳华。 去落月楼走了一趟，她听了好些闲话，陡然发现，自己原来被冠上了现世狐狸精的称号。 会瞬时变形，吸人阳气精血，致人魂飞魄散。 浓浓地恶意扑面而来，她也终于明白……王爷不肯睡她的终级原因！ 姬芳华的脑子原本就不好使，受了这么一个重大的打击，直接糨糊了。抱着手臂，缩在床角，直了眼睛喃喃自语。 “到底是谁在陷害我？” “王爷如何才能相信，我不是狐狸精？“ “难道我真的是狐狸精？” 整天这么叨叨叨，又茶饭不吃的，真是让人揪了心地担心呐。跟了这么个不靠谱的主子，那四个宫女丫鬟被她逼疯了都。 好在她们在肃王府呆了好些日子，摸着些门路了。 当下里便去找汪兴，说公主现在的模样，象是被鬼附了身。期望他能帮着请个道士，或者跳大神的，来院子里捉个鬼，跳一跳妖。 汪兴绝对是懵逼的，这是要疯的节奏么？ 前王妃当道的时候，最讨厌行神鬼之事，连带着把他们的脑子也都洗得白白的，不太相信抓鬼跳妖这一套。 好言好语地推脱了一把，“你们别急，我去请示一下王爷。” 宫女丫鬟们也知道这事情没辣么简单，“拜托汪管家了。” 汪兴连连点头。 这件事情不能耽误，一溜小跑的，他过去找东方昊，又好不容易地把事情说清楚。 东方昊蹙着眉，象看傻子一般地看他，“有病找大夫，让陆道仁过去瞧瞧。” 汪兴骤然反应过来，“属下糊涂了，王爷所言极是。不过，陆神医最近都在慕容府，帮老太爷调理身子呢。” 东方昊想了想，“找外面的大夫不合适，你去一趟慕容府，把陆道仁叫过来，看完了再回去。” “是，王爷。”汪兴急急地出去了。 东方昊摇摇头，继续看宋佑写来的信。 那厮在北地国活动了一段时间，他原本就认识四皇子姬瀚漠，这段时间混了个熟透。 据他的观察，姬瀚漠看着精干，实际不聪明，但他背后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势力。 很神秘，暂时摸不着。 北地国的皇帝姬烨，年事已高，对国事的控制力减弱。 与此对应的，姬瀚漠背后的势力有发力的迹象。 半年前，姬瀚浩还小占优势。现在么，就不好说了。再过半年，姬瀚浩输的可能性很大。 若东方昊的目的是不想姬瀚浩做皇帝，也不需要下手，直接作壁上观即可。 这是宋佑的观察与判断。 信的最下方附有一句：公主表妹已经怀孕了。 东方昊蹙着眉头，手指在信纸上点点点。大余国也有内卫，对于北地国的形势有一个大致的研判。 然而宋佑说的这些，却是之前没有掌握的。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姬瀚漠背后的神秘势力？”这句话看着极不舒服，象是有什么阴谋似的？ 看样子，要往北地国多派些细作才行。 想到这里，他觉得可以与段清扬聊一聊，或许他会有新鲜独到的消息？ 脑回路兜兜转转的，又转到那个头痛的事情上去。 最多明日，司徒天羽便会回到业城。 东方昊沉思起来，按那日段清扬的意思，四皇姐在嫁与他之前，便与司徒天羽有了关系。段清扬发现之后，有了心结，所以这七年里，才会找了满后院的侍妾，来气四皇姐。 作为男人，东方昊自然能理解段清扬的做法。 然而…… 他尚在思虑，鸣沙急急地跑过来，都没顾上敲门，“王爷，姬侧妃与韩侧妃又打起来了。” 第317章 司徒，天羽，回来了 又，打起来了。 东方昊眸子都不抬，淡淡道，“唔，喜欢打，就打吧。” 鸣沙愣怔了，“李侧妃与慕容侧妃也在。” 东方昊总算抬起了眸子，面色不变，“她们想打的话，你也别拦着。” 鸣沙彻底无语了，“是，王爷。” 东方昊看看天色，感觉楚思九快回来了，加了一句，“看紧了，别让她们打到外面来。” 鸣沙懂了。 紧赶着维持秩序去了。 晚膳时，楚思九已经得了消息，笑不可遏地问东方昊，“我听说，那三个侧妃，还有月梅，四人组团去看姬芳华的热闹。您说，姬芳华为甚挑了韩明珠打架？” 东方昊冷瞥她，“本王如何知道？” 楚思九有想法，要与他分享，“王爷，您有没发现姬芳华的脑子有些跑偏。” “不是跑偏，是跑反。” 哈哈，楚思九乐了，“我估摸着，姬芳华脑子没病，她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出，见那四人过来，随便逮一个打架出气的。至于为甚是韩明珠？很简单，打熟了呀，知道自己不会吃亏。” 东方昊凝一下眉，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如此说来，姬芳华很聪明喽？” “当然，您看她在选主事侧妃这桩事情上的表现，目标明确，行动果绝，绝对是个人才。今日这场架打下来，她出了气，这会儿必定神采奕奕，琢磨着如何给自己拨乱返正呢。”楚思九笑吟吟。 东方昊扬起眸，“阿九肯定？” 楚思九做个手势，“有七成的把握。” 东方昊来了兴致，朝小厮做了个手势，没多久，十二卫中的明凡进来了，“王爷，请吩咐。” “潜去落霞院看看姬侧妃现时什么情况？” “是，王爷。” 一刻钟后，明凡回来了，“王爷，姬侧妃身体已然大好，正在用膳，看上去神采飞扬的。” 东方昊挥一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楚思九嘿嘿笑，声音捉挟，“王爷，您又有艳福了哦。” 东方昊装听不懂，“阿九有新招数了？” 楚思九冷哼着撇过头。 …… 与预测的时间一样，司徒天羽回来了。 他昼夜赶路，自然没有时间打理面容，胡子拉碴身形略憔悴。然而眸子还是很亮，神情更是坚毅。 镇武将军府派出了一支二十几人的护卫队，提前一日驻扎于北城门外。 见到司徒天羽过来，立时迎上前去。 簇拥着进了城。 此时刚好过了五更，初升的太阳还是红彤彤的，落在城墙的边沿线上，业城刚刚苏醒过来。 城门前的人不多，各自有着各自的事情，行步匆匆。 肖剑在城门前的茶馆里饮茶，眸光淡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的眼睛很毒，从那些状似无意的人中，看出至少有三拨势力与他一般，监探着司徒天羽。 形势很是微妙。 …… 楚思九也知道这桩事情，但是她不关心。 因为她深深地知道，这桩事情不是她关心得下来的。 她能关心，且希望关心出结果的，是水寒冰和云朵。 九月过完，是十月，十月过完十一月……眼睛一睁一闭，一年就要过去了歪。她自认是水寒冰的娘家人，不想他错过这么好的一只妹子。 她让云朵陪小苏儿做产检。 然后么，一脸正经地扯着水寒冰谈心事。 “司徒天羽回业城了。” 水寒冰的记性不错，“林梓陌讲起过的，在边关驻守六年，段清扬弄回来的那位少将军？” “对的，今日会进城。”她点头。 水寒冰狐疑地看她，“有什么特别的吗？” 楚思九眼眸轻轻地眨，“这里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我讲与你听，你也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水寒冰警惕地看她，凉凉地说，“先说你要问我甚秘密？” 大杀手就是牛逼，一张口就堵了她的话头。 楚思九笑眯眯地莞起唇，“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云朵？” 水寒冰眸子冷起，淡声道，“我没打算娶云朵。” 楚思九知道会听到这个答案，依旧笑眯眯，“若不娶云朵，你打算娶谁？” 水寒冰冷冷看她，“暂时没有打算。” 楚思九夸张地皱起眉，“大兄弟，你已经二十有一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好歹替你们老水家考虑考虑，娶个媳妇生个娃吧。” 水寒冰不理她，径自坐去角落的藤椅，闭目养神。 楚思九不气馁，搬了椅子过去，继续与之促膝而谈，“云朵这妹子吧，单纯善良家世好，对你又是这般死心塌地。她看着没心没肺，其实也是个玲珑心肝，你与她青梅竹马，不会真不懂吧。我算是你半个娘家人吧，真的很怕你将来后悔啊。” 水寒冰突地睁开眼，眸光凛冽。 “你记起我了？” 楚思九噎一记，“呃……呐。” 水寒冰瞪她，“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楚思九尴尬地笑笑，“上回杖毙的时候，打通了任督二脉，便想起来了。” 水寒冰冷哼一声，“瞒得很紧啊。” 楚思九眯起个眼，啐他，“你不是一样瞒着我，还说什么行善积德，也就是我这么单纯善良的人才会相信。” 水寒冰凉凉地勾她一眼，“那晚我原本想带你走的。” 楚思九哀叹一声，“若是走了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水寒冰不屑地瞧着她，“你若真心想走，现在也可以。” 楚思九蹙起个眉头，很认真地说，“人生在世，难得遇上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比如云朵对你，又比如王爷对我，咱们都要珍惜。” 水寒冰垂下眸子，不语。 楚思九叹一声，“虽然我总有一种预感，有朝一日，我会离开肃王府，离开业城。” “我会等你。”水寒冰坚定地看她。 这话太有内涵，楚思九无语了。 静了一瞬，她扬起眸子，“水寒冰，你虽然比我大一岁，但是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象我的弟弟一般。楚家满门抄斩，我只有你一个娘家人。你可以等我，但是我希望你在等的同时，也要娶妻生子，有一个幸福团圆的家庭。” 水寒冰的眸子暗淡了，沉吟片刻，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楚思九松一口气，刚想说句俏皮话调节一下气氛。 便听到他的下一句话，“你那个惊天大秘密是什么？” 呃…… 看着他的漂亮的眸子，楚思九讪讪地舔一记唇，声音轻得很，“司徒天羽是四公主的情人。” 第318章 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倚月楼。 东方妍心神不定地看着书。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司徒天羽今早入城了。” 东方妍心头一惊，缓缓地转过身，“段清扬，你到底想做什么？” 段清扬姿式优雅地坐到她的对面，眸光温润，“昨日晚上，我梦见第一回见到你时的情景。你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地掀着帘子看风景。我只看到你的侧颜，鼻梁微挺，唇角抿得很紧，看上去好倔强的样子。我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瞥一眼，便觉得未来的王妃，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东方妍听得入了神，怔怔地看他。 “新婚夜，我发现你不是完璧之身，自然很是气恼。然而你狠瞪着看我，眸中闪着泪光，仿佛我才是那个夺你清白的登徒子。我怒极而去，从此将你打入冷宫，纳了好多侍妾气你羞辱你。可是我发现你根本不在乎，默默地呆在角落里想自己的心事。你的淡然，让我更加的愤怒，于是愈加的变本加厉。” 他叹息着，手指拂上了她的脸颊。 东方妍微微一抖，身体跟着僵了僵。 段清扬苦笑着垂下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轻淡的倔强竟然落入了心里，再也挥散不去了。” “是我对不起你，你放过天羽好吗。”东方妍的声音微哑。 段清扬仔细地看她，“原来你真那么喜欢他，却不知道他会如何对你？” “我与你回南地国，你放过他。”东方妍啜泣着，眼泪缓缓地流下来。 段清扬直梗梗地看着她，眸底俱是复杂。 “三皇子，你有没有想过，喜欢她，除了占有她，还可以成全她，成全她过她喜欢的生活，成全她得到她喜欢的人。” 楚思九的话在耳边回响着。 手指捏紧了，他站起身，笑得轻松自在。 “司徒天羽也不一定是为了你回来业城。他一入城，便被镇武将军府的人接走了。司徒老将军替他说了一门亲，若他是来成亲的，咱们就去送一份礼，然后一起回南地国。” 东方妍愕然，呆愣愣地看着他。 老半天才应出一个字，“好。” …… 与此同时，印象画廊的内院里，楚思九与水寒冰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你如何知道？”水寒冰淡声问。 “这桩事情说来话长，我原本想闭上眼，装没看到。但是段清扬这厮缠上我了，非要我开导他。没办法，我只有说了几句，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那日，你也听见了，林梓陌说，段清扬找皇帝出手，把司徒天羽弄回来了。你说，他到底想干嘛？”楚思九其实很好奇，总算找到人八这一卦。 水寒冰蹙了蹙眉，“司徒天羽不是小字辈，镇武将军府不怕段清扬。” 楚思九想想也对，“就怕段清扬把事情闹大，坏了司徒天羽与四公主的名声。” 水寒冰冷嗤一声，“他的名声就能好？” 这话是对的，楚思九突地就高兴了，段清扬投鼠忌器，做不了坏事。 “你说，他把司徒天羽找来，就是想看看他对四公主到底是个甚意思？若二人真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未来也有个光明的前景。也许他就成全他们呢？”她美滋滋地说。 “你的脑子被雷劈过了吧。”水寒冰冷冷地泼她一盆水。 “啊？”楚思九愣一瞬。 “什么叫光明的前景？镇武将军府会允许自家的嫡子娶一个和离公主？”水寒冰说得很实在。 楚思九想想也对，东方昊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希望四公主跟段清扬走。 得，这桩烦心事，不归她管。 正说着，大贵拿了新烟翠TV进来了。 “我忙去了。” 一言不合，她撤退了。 水寒冰淡瞥她一眼，垂下眸子，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也就一刻钟的功夫，楚思九大惊小怪地出来，“就这两日的事情，镇武老将军给司徒天羽定了亲了。” 水寒冰一点不奇怪，他想着另一桩事情，“你就是千叶青。” 楚思九秒呆，这丫的也太贼了吧。 …… 《九月》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司徒天羽镇守的山城的附近，有一片大草原。这六年，他时常在那里踯躅漫步。脑海里闪现的，永远是那张欢欣又悲怆的面容。 “天羽，我是你的，你拿去。”她扑去他的怀里，气息芬芳又热烈。 他一定是疯了，竟然就要了她，疯狂又迷醉，之后每每想起，便会生起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事后他说，“妍儿，咱们私奔吧。” 她笑得欢畅，“好，你先喝口水。” 他喝了，然后便昏睡了过去。 醒来后，她已经走了。而他被爷爷关了起来，一个月后才被放出来。此时，他的妍儿，已经在南地国成亲了。 七年啊，长长的七年。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失了清白的女子，有几个会过得好？ 筹谋许久，又花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她弄回来了。 而且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回去了。 …… 镇武将军府的主院厅堂内，司徒天羽冷凝着眸子，想得出了神。 肃王爷东方昊到访，老将军正在与他寒暄，他在边上作陪。 突然，话锋一转。 “少将军，此次回来业城打算呆多久呢？”东方昊的眸光很有深意。 司徒天羽淡淡道，“驻守山城六年，按兵部的规矩，可以回业城呆一年。” 东方昊点点头，“少将军驻守山城，对北地国的情况比较熟悉，本王想与你讨教相关事宜，不知少将军哪日有空？” 说到这个，司徒天羽眉宇拧起来，“最近半年，北地国确实有异动，末将专门写了文书传至兵部。肃王爷有兴趣的话，可以与您详谈。” “少将军明日有空吗？可否来肃王府一聚。”东方昊很认真。 “可以。”司徒天羽点头应下。 很多话，在这里是不方便谈的，二人算是心领神会了。 司徒老将军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直觉很不好，但是东方昊的面子是要给的。他打个哈哈，“镇武将军府不日便会办喜事，到时侯还要请肃王爷赏脸。” 东方昊扬起眸，“好说。” 司徒天羽隐忍地看一眼老将军，“爷爷，这件事情稍后再议。” “有什么再议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爷爷做主了。”老将军气怒地看着他。 同时，也是在向东方昊表明镇武将军府的态度。 【注：《九月》是海子的诗。】 第319章 怪我？我是被逼的 从镇武将军府里出来，东方昊说不出是如何的心情。 理智上讲，他认为东方妍应该跟段清扬回南地国，好好地过日子。 但是，他的眼前总是会闪过司徒天羽的隐忍愤怒又绝望的眼神，想到他在山城苦守六年，好不容易等来了四皇姐。 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忍。 若是换成阿九，他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情很矛盾，面色却是一如既往地淡沉。而且，受了段清扬的启发，他也想听听楚思九的看法。 汪兴在王府门前等着，见到马车过来，第一时间扑将过去。 “王爷，请下车。”声调略微有些古怪。 东方昊很熟悉他的声音，皱了皱眉，难道姬芳华又出妖蛾子了。 想想也是好笑，这女人入府以后，就没消停过，每回都能闹出些匪夷所思的章节，让人慨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阿九最早说她有个性，现在改口了，说她是猴子国派来的逗比。 猴-子-国-派-来-的-逗-比？ 也不知道阿九是如何想出这种句子，仔细想想，还真是贴切。 唇角微微勾起，他心情颇好地下了车。 汪兴立时凑上来，哭丧着脸，声音里含了些气急败坏。 “王爷，也不知道姬侧妃从哪里弄了一班跳大神的，先在自己的落霞院里跳了两个时辰，又去慕容侧妃住的云霞轩里跳了两个时辰，现在领了人去梅花小院跳，鸣侍卫将他们拦住了，这伙人便在院子外头跳，闹腾得不得了。” 东方昊眉心狠跳了两下，“如夫人在院里头？” “在里头呢，嫌吵，让玉娇龙出来放倒了几个。姬侧妃便说她是现世的妖狐，受不住跳大神的要变形了，指挥那帮人更来劲地跳。” 汪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东方昊紧了一记眉，这话若是传出去，绝对会变成大事情。 “还在跳么？” “在跳。如夫人听姬侧妃这么讲，来了兴致，让人搬了藤椅出来，坐在外头，让那帮人使劲跳，跳到她现形为止。” 东方昊的眸中闪过一道蔫坏，“现形了没？” 汪兴“啊”了一声，瞥见东方昊勾起的唇，知道他在开玩笑。 心里头松缓了些，他呵呵地笑起来，“哪能呢，如夫人让膳堂给她备点心，还泡了香茶，与那帮人杠上了。” 东方昊抿了抿唇，一语不发地往主院走去。 汪兴恭敬地跟在后头。 走到接近的地方，果然听到好些喧哗，还伴着姬芳华的高调又兴奋的声音，“如夫人，你没有现形，慕容侧妃没有现形，我也没有现形，说明咱们都不是现世狐精。” 东方昊挑了挑眉，阿九说得是对的，姬芳华极其聪明，拖了慕容晴雪和阿九给她背书，这番言论传出去，可以扳回些声势。 只是。 哪能让她就这般如意呢。 猴子国来的，接招吧。 绷起脸，迈着铿铿的步子，踏将过去。 “王爷。”姬芳华惊呼着，声音高亢，显见得心中有多激动，“您来得正好，瞧瞧，我还是老样子，没有……” 东方昊冷冷瞪住她，“姬侧妃，你惑乱肃王府后院，该当何罪？！” 姬芳华懵了，王爷的这个打开方式不对啊，脑子瞬时又乱了。 “鸣沙，把这些跳大神的骗子都抓起来，每人杖责二十大板，投去刑部大牢。”声音冷的哟，便如寒冬腊月的冰碴子，狠狠地砸下来。 “汪兴，把姬侧妃带回落霞院，禁足加食素一个月。” 食素两个字，对姬芳华的刺激比较大，眼面前立时浮起一堆青菜萝卜白豆腐，眼睛瞬时就绿了。 “王爷，妾身不服。”她叫起来。 东方昊阴沉的眸光直直地射过去，“禁足加食素两个月。” “服。”识时务者为俊杰，姬芳华高高地举起手，“但是王爷要召告天下，妾身不是现世狐精。” 楚思九在边上嗤一声，“走自己的路，食自己的饭，你管别人说甚。” 姬芳华瞪起眼，摆出一张委屈脸，“可是王爷听信谗言，怕我吸他阳气，不肯来我院里。” 楚思九真是不知道说她甚么好，挑起眸子看向东方昊，咋整吧。 “禁足加食素三个月。” 东方昊拿出强权社会的王爷气概，一锤定音。 格外冷静地瞟一眼鸣沙。 心领神会，鸣沙挥一挥手，兄弟们干起来，好些板子要打起来呢。 姬芳华哭叫起来，“王爷，您不能这样对待妾身，妾身冤枉啊。” 汪兴带了嬷嬷上前，轻声地劝慰她，“姬侧妃，现在是三个月，您再哭闹，半年也是可能的。” 姬芳华立时捂住嘴，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乖乖地走起。 不过，眸中的不甘心是很旺盛且充足的，投到楚思九的面上，大概可以解读出这样的意思：三个月后，姐姐又是一条好汉。 楚思九投以勉励的笑容：相信你，加油！ …… 经过这么一场狂欢般地闹腾，楚思九的精神头儿都被败完了。 走回小院，寻了一张躺椅，懒洋洋地靠倒。 “王爷，您来得太晚了，真是累死我了。”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猴子国派来的？”东方昊眉眼不动，淡淡地说。 楚思九呵呵哒，“若不是有这逗比上窜下跳，肃王府后院就是李婉的天下。比较而言，看姬芳华的闹剧虽然费精神，却可以得些喜乐，比看李婉版的府斗剧正面积极。” 东方昊淡淡地瞄她一眼，状似无意地夸她一句，“阿九可以从别人迈出的第一步，看出第二、三步，眼光非凡。” 楚思九摸了摸额头，警醒地看他，“我怎么觉得王爷话里有话。” 这货擅长挖坑，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跳下去。 东方昊面色一黑，也不答话，缓缓地绕去边上坐下。 大手握起她的小手，玩了一阵。 “本王从镇武将军府过来。”声音暗沉。 “不关我事。”楚思九高高挂起免战牌。 这坑太深，目测无底，她不想掺和。 “你劝过了段清扬，这桩事情就不可能与你无关。”东方昊一针见血地指出重点。 “怪我？”楚思九恨恨地剜他一道，“我是被逼的，被逼的，被逼的！！！” 她忿忿地将这个重要的前提，讲三回。 东方昊不加理会，慢悠悠地说，“老将军给司徒天羽定了亲，他说得响亮，但是据本王所知，还只是一个意向，并没有真正敲定。” 第320章 坠落，凡尘，苦苦，挣扎 楚思九见他一意孤行，非要与她扯这些八卦，只有无奈地参与，“我听说是翰林院学士的女儿，书香门第，知书达礼。” 东方昊点点头，“阿九消息很灵通。我今日探过司徒天羽，他对四皇姐情有独钟，不同意老将军讲的这桩婚事。” 停一瞬，他问，“情况就是如此，阿九如何看？” 楚思九瞪他，“王爷想听什么答案？” 东方昊拧起眉头，在她额头轻轻拍一下，“本王想听阿九的看法。” 楚思九垂下眸子，思忖着。 东方昊很有耐心，默默地等。 良久，楚思九抬起头，“王爷，这桩事情有简单的走法，便如当年把四公主嫁去南地国一般，可以强着来。理性地讲，长痛不如短痛，这个结果对双方都好。” 东方昊没想到她会这么讲，眸子凝起，“阿九不同情四皇姐么？” 楚思九呵呵地笑一声，“我帮她选了一条最容易走的路。段清扬长相俊美，位高权重，现在更是摆出一副情深意长的模样。回去南地国后，她贵为王妃，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可以直着腰杆做人，又何必坠落凡尘，苦苦挣扎呢。” 东方昊自然也是这么想，可是听楚思九也这么讲，心里头却不得劲了。 女人怎么可以这么理性？她不是应该鼓励四皇姐追求真爱，与司徒天羽历尽艰难，苦尽甘来，终于长相厮守的么？ 剧本没对上，东方昊的面上也没甚特别的反应。 只是眸子忽闪忽闪，“若是不容易走的路呢？” 楚思九“噗嗤”地笑，“王爷，您是想让我来做这个恶人么？” 她特别傲骄地撇起嘴，我就不呐！！！ 东方昊知道她在起坏心眼，也不与她计较，顾自讲起话来，“若段清扬同意和离，四皇姐还是得嫁人。镇武将军府不会愿意让她进门，就算勉强进了门，日子也不会好过。” 楚思九淡声道，“这便是我讲的：坠落凡尘，苦苦挣扎。何必呢，女人要懂得爱惜自己。” 对啊，何必呢？ 这一世的男人再好，有点本事的，最后还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不值当啊。 从她的言语中，东方昊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阿九不信任男人。 …… 谈不出结果，只有等待事态的发展。 三更天，倚月楼里闪入一个黑影。 身形欣硕，带着军旅中人特有的硬朗，悄悄地走进东方妍的卧室。 气息悠长，只有在梦里才能嗅到的幽香，浮于鼻息之间。黑影坐于床榻边，眸中闪着幽光，盯着床上的女人发痴。 妍儿，我来了。 他轻轻在叹着，心里头满溢着情感。伸出手，抚上了她的额头、脸颊、鼻尖、下巴……那手感，与梦中的一模一样。 东方妍原本就睡得不好，屋里气息的转变，已经撩动了神经。 再加上轻微的触感。 眼睛“蹭”地睁开了。 “天羽。”她很肯定地唤了一声。 “唔。”男人的嗓音很沉。 东方妍的脑子迅速地转起来，气息一紧，捏住他的手，“你快走，段清扬设了陷井逮你。” 司徒天羽轻轻地笑，他当然知道，但是他不想躲。 “妍儿，我不怕。” 东方妍激动地坐起来，“天羽，你是镇武将军府的希望，你还有家族责任。” 司徒天羽坐得稳定，“我自然会履行家族责任。” 身后传来轻淡地笑声，一支昏淡的蜡烛亮起。 段清扬淡缓缓地走进来，“少将军打算如何履行……镇武将军府的家族责任呢？” 司徒天羽隐于暗中，气息平稳，“镇武将军府负责镇守山城，本将军自然全力以当。” “哦。”段清扬缓缓点头。 将蜡烛摆到案桌上，他挑了一张圈椅坐下。 烛火不太稳定，烛芯半倒不倒地画出一个晕淡的光圈。 三个人都落在暗中，沉寂地思量着。 良久，段清扬开口了，“听说少将军要成亲了，替镇威将军府诞下嫡子继承人，这也是少将军的家族责任吧。” 东方妍微微一颤，立时又稳住心神。 司徒天羽怜惜地扯过她的手，淡声道，“我的妻子只会是妍儿，嫡子继承人会由妍儿生。” 段清扬呵呵地笑起来，声音含着讥诮，“妍儿是本皇子的王妃，少将军太过托大了吧。” 司徒天羽垂下眸子，沉声道，“我会等。” 东方妍又惊又惧，反手抓住他，唇角微颤，“天羽，你不要犯傻。” “啪”的一声巨响，边上的一张椅子不知如何倒在了地上。 东方妍手一抖，颤颤地松开了司徒天羽。 “妍儿已经答应与我回南地国了。”段清扬眸光深沉，声音冷诮，“三更天，少将军留在这里不妥当，请走吧。” 司徒天羽静静地看着东方妍，淡然道，“妍儿，我一定会等你。咱们可以去山城定居，离开这里的纷繁复杂。” 他就是来说这句话的。 …… 司徒天羽走了。 没多久，蜡烛灭了。 卧房里一片沉寂， 东方妍知道，段清扬也走了。 睁着眼睛，一直坐到了天亮。顶着两个黑眼圈，她在落月楼里走了一大圈。平时随便挑一下眸，便能见着的那抹清雅的身影，竟然不见了。 “三皇子出去了？”她找了个下人来问。 “是的，王妃。”那人是段清扬的小厮，象是特意站在那里等她问似的。 东方妍回去倚月楼，坐立不安。 “启兰，去把长公主找来。” 受不鸟了，实在是受不鸟了，她要找长姐絮话，虽然她已经拿定了主意，但是她还是要让长姐再给拿个主意。 段清扬也是一夜未睡，五更天从落月楼出来，去了朱雀街。 他去找楚思九。 聊天。 到得早，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见到楚思九眉眼愉悦，身姿轻盈地跨进画廊的大门。 直起身子，迎上去。 而她就跟见了鬼似的，眉毛立时垮了。 还掉头就走。 后面的俩个跟班一时不察，差点与她撞在一起。 “如夫人。”段清扬扬起嗓子，大大地喊一声。 楚思九顿足，回头，走到他身旁，“三皇子殿下，我与你的话已经讲完了，” 她是真的不想管这档子闲事。 段清扬叹一声，“慧能法师说，我日后也能开解你。” 楚思九挑起眉毛，极其认真又专注地回答他，“我放弃，日后绝对不找你麻烦。如何？” 段清扬可怜巴巴地看她，“但是我一定要找你。” 楚思九暴走，径自入了内院。 段清扬一点不客气，跟着进来。 第321章 戳我，一刀，回你，一剑 “我不甘心。” 方一坐下，段清扬便扔出了这句话。 水寒冰知道原委，眉毛轻轻跳了一下。 云朵属于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圆睁了眼睛，“啊啊？” 楚思九无奈，只得清场先，“寒冰公子，你与云朵去外面的画廊坐一会儿，谈个情说个爱，整点啥啥都行啊。” 水寒冰瞪她一眼，转身出去。 云朵知道她要支开他们，但是那话她太爱听咧，乐呵呵地追出去。 “春环，泡一壶绿茶。” “是，夫人。” 一通忙碌之后，一人一盏茶，悠闲闲地相对而坐。 今日穿得简单，楚思九坐得就没有那么端正，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淡淡道， “四公主在南地国七年，你没有好好珍惜，现在来讲不甘心，会不会晚了点？” 段清扬不语，端了茶轻轻地嘬着。 楚思九无奈，只有好言相劝。 “是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追求完美的倾向。比如我吧，看到杯子缺个小角，扔了可惜，摆着用吧，又会难受。怎么办？有一日，我看到院子边上有一株野花，很漂亮，便将土与野花移植到缺了角的杯子里，放到院墙边，任其日晒雨淋，时间长了，杯子与院墙融为一体，看着顺眼极了。” “你这是甚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聊天嘛。” 楚思九眨眨眼，自己又不是哲学家，哪能随便举个例子，便有悠长的意韵，一棍子敲出个顿悟啥的。 “我似乎听懂了。” “那最好。” “你说些旁的吧。” “那我说个猴子国派来的逗比的故事给你听。” “唔？唔。” 大半个时辰后，关于姬芳华的故事，终于讲完了。 段清扬其实是个很绷得住的人，眼眸轻轻地眨，愣是没有笑出一声。 “肃王爷不打算睡她么？”他认真地问。 “我不知道。”楚思九答得诚实。 段清扬也很诚实，“若是我，会好奇地睡她一回。” 楚思九沉下脸，狠狠地剜他一道，“我会劝四公主跟你和离。” 段清扬默不作声，半晌，他闷声道，“若肃王爷睡了别的女人，你真的会离开么？” 楚思九不想与他讲心事，淡淡地瞟他一眼，“我不用你开解。” 段清扬闲着也是闲着，非要开解她。 “你也知道我是细作头子，按我收到的消息来判断，大余国皇帝会定肃王爷为太子，之后他会登基为帝。怎么可能只睡你这一个女人呢？大余国的江山不用传承下去了吗？” 楚思九神烦，撩起眸子看他，“你到底怎么想？我看四公主与司徒天羽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就不要在里头搅和了，回你的南地国继续做细作头子为国效力，岂不快哉。” 段清扬哀叹一声，“如夫人呐，你是喝过绝子汤的，肃王爷现在宠着你，等你年老色衰之日，他就会宠幸别的年轻貌美女子。而且自古前朝后院，政治相连。皇后、四妃都是选朝中重臣府中的女子，楚家灭门了，你身份低微，能入九嫔之位，都是肃王爷念旧情，对你照顾有加。” 楚思九磨一记牙，狠狠道，“四公主年轻貌美，司徒天羽英俊绝伦，他二人年轻正当年，一口气生几对双胞胎都是有可能的，你别耽误人家。” …… 你戳我一刀，我回你一剑。 都是扎心窝子的。 然而明显段清扬攻击的点位比较多。 见他还想继续，楚思九一拍桌子，用手指点住他，“住嘴，再说出一句让我不爽的话，立时轰你出门。” 段清扬无趣的抿一记唇，“不说了。” 二人相对无语地喝着茶。 楚思九愈看他愈生气，“知道韩明轩么？” “那个变态？” “对啊，他是性变态，你是心理变态。” “如夫人，我只是说真话而已。” “我不知道么？要你讲！” “所以你必然会离开。” “关你甚事。” “如夫人，咱们俩算是有缘之人，你若无处可去，可以来南地国找我。” “呸。” “我是说真的，人生在世，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多。比如你我这般，能够相互开解的就更少了，你要惜缘。” “你这是开解么？滚！！！” “唔，我明日再来。” 段清扬真的走了，袖袍翻飞，潇洒之极。 云朵极不可待地蹦进来，“如何如何？你们聊了甚？” 水寒冰冷沉沉地看她，“他会和离么？” “不知。” 楚思九的心头被戳了十七八刀，郁闷得不要不要。她有些动怒，强压着火气站起身，“我累了，要回府休息。” 水寒冰敏感地挑起眸，“他让你不痛快了？” 楚思九勉强地莞一记唇，“他的事情太复杂，聊得我头痛，想休息了。” 水寒冰不语，默默地把段清扬记到他的小本本上。 回到王府，楚思九径自回了梅花小院。 丫鬟们很意外，梅云特意上前问情况，“夫人身体不适么？” 楚思九笑笑，“昨晚没睡好，困了，回来补眠呢。” “哦哦。”梅云连忙进去卧房准备。 楚思九是真的累，精神上很疲惫。那些戳心窝子的话，时不时地在耳边响起，心里头一阵阵地抽痛。 抱着被子，她睡着了。 梦里头很欢腾，楚家被抄斩的三百多人，都来向她喊话，“思九，报仇啊。” 咬着牙，又蹙紧了眉，她难受得不要不要的。 早知道就不睡了，还不如不睡呢，我不想睡了啊~~啊~~~啊~~~ 突地四下里安静了，二太爷仙冠道长缓缓地走过来，眸中透着怜惜，轻声地与她讲。 “楚木林生，余灭北起。” …… 主院厅堂，东方昊正在接待司徒天羽。 前面一个时辰主要谈北地国。 司徒天羽在山城驻守六年，那里有一个边贸大集市，有很多两国的商人在这里做生意。 人多口杂，可以听到很多北地国的消息。 司徒天羽每日都会去那里的茶馆店饮茶，顺便听一些见闻。 之前听到的，都是三皇子姬瀚浩强势，皇帝有意将皇位传给他。 最近半年，风向逐渐变了，四皇子姬瀚漠异军突起，得了六部中至少四部的支持，极有可能拿下太子之位。 这些属于北地国的朝政，司徒天羽当个故事听，并不太在意。 但是，他是守城的将军，对于北地国的军事变动，却很敏感。 三个月前，北地国进行了一次大换防。 从将军到士兵，全部换了一遍。 据称是南北对调，每半年进行一回。 司徒天羽觉得对方的做法太过劳民伤财，象是为战争做准备，需要引起重视，故专门写了公文传回兵部。 第322章 算哒，不撕X了 东方昊蹙紧了眉头，“有没可能北地国要内乱？” 司徒天羽迟疑地点头，“也有可能，不管如何，大余国要加强防范。”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淡声道，“少将军打算在业城呆足一年么？” 司徒天羽的眸子严肃了，他知道东方昊与东方妍的关系，今日过来，也是想要找一把助力。 但是他吃不准东方昊的态度。 他选择摊牌。 “天羽为四公主而来。”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眸子，声音冷沉沉，“你胆子很大。” 司徒天羽苦笑着，“我胆子不大，若我胆子大，六年前应该去南地国的云城，而不是请驻边关。” 东方昊收紧了瞳孔，审视地看他，“你知道后果么？” 司徒天羽面色严谨起来，“我只求不要连累四公主，至于天羽自己，至死不渝。” 东方昊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他淡淡地说，“昨晚你去过落月楼，应该见过段清扬了吧。” 司徒天羽先是一惊，迅即又放下眉毛，“业城的动静果然瞒不过肃王爷的眼睛，都见过了。我已然表过态，会等四公主和离。” “和离之后，你会娶她？”东方昊冷眯起眼。 “那是自然，我会带四公主去山城。镇武将军府的职责是守卫山城，我会对家族，对大余国负责。”司徒天羽说得极其认真。 东方昊微微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看来司徒天羽也是考虑周全的。 沉一记眸，他淡淡地提醒他，“本王侦探到，有几股势力在盯着你，你要留神。” 司徒天羽紧一下眉，“段清扬算一股，韩李两家只是例行地查探，但是另外一股势力的来路，却很奇怪，我有留意。” “唔，肃王府也会帮着查探。” 东方昊来了兴趣，这会不会就是之前劫持慕容家货物，又对韩李两家作乱的那股势力呢？ 要让海清好好地查一查。 一刻钟后，司徒天羽告辞离去。 他心情不错，果然如妍儿所言，肃王爷会帮助他们。 这股助力非同小可，至少可以阻止段清扬带走妍儿。 走到王府门前，汪兴已经将他的大马牵来，镇武将军府的侍卫跟于左右，一行人踏踏而去。 送完了客人，汪兴急急地奔回主院。 东方昊尚坐于厅堂之中，微蹙了眉头，默默然。 “王爷，半个时辰前，如夫人回来了。” “唔？” “朱雀街的侍卫过来汇报，南地国的三皇子一早便去了画廊，如夫人不欲理他，却架不住他死缠烂打。二人在内院聊了一个时辰，三皇子一走，如夫人跟着出门回府，说是累了，要补眠。方才属下去梅花小院转了转，梅云说如夫人确实睡着了。” 汪兴一口气讲完了全部。 东方昊直觉不太好，昨晚阿九睡得挺好的，五更时起床晨练亦是积极，整个人神采飞扬的，与段清扬聊一个时辰居然会累到困？ 段清扬到底与她讲了甚？ 愈想愈不对，他起身往梅花小院而去。 入得卧房，正好见到楚思九迷惘地睁开眼，面上写了大大的不懂。 听到脚步声，她扬起头，眉头蹙得极紧，一脸的不待见。 东方昊的心思立时就沉了，两步并一步地跨过去，“怎么了？生病了么？” 大掌已经抚上了她的额头。 “没事。”楚思九扭了扭身子，翻过去抱住被子，声音闷闷的，“困，还想睡。” 东方昊看看她，心里头很不得劲，索性脱了鞋子，和衣躺去她的边上，“昨晚睡得不好么？早上精神还挺好的，怎么就困了。” 楚思九的脑子已然下线，不搭理，继续呼呼睡去。 这太神奇了，东方昊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 大掌在她的身上摸了一阵，也没有觉出发热的症状。总不会……姬芳华真的弄来了狐怪鬼神，上了阿九的身吧。 这想法过于惊悚，以至于他实在不愿意相信。 寒着眸子，他紧盯着楚思九看了至少一刻钟，最后决定抱着睡一觉先。 这觉，一直睡到了黄昏。 楚思九是被热醒的，挣扎着起来，发现自己被东方昊抱在怀里。他也真是不怕热，额角渗着汗珠，照样死抱着她。 “醒了。”他跟着睁开了眼。 黑眸子盯着她看，生怕出现异样。 楚思九被他看得发毛，推他一把，“干甚抱得这么紧，热死了。” 东方昊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眸底画着问号。 “干嘛这样看我？”楚思九摸了摸他的脸，“傻了？” 东方昊放心了，除了阿九，没有人敢这么与他讲话的，哪怕是狐妖鬼仙也不成。 尊贵无双的面上现出些高深莫测，“你与段清扬说了甚？” “甚？” 楚思九的脑子被之前做得那个梦，搅和成了一碗迷汤。居然忘了早上与段清扬恶怼过一场。 东方昊敲敲她的脑袋，“忘了？” 楚思九恍然大悟，怒气跟着扬起来，“段清扬说，明日还要来。” 东方昊怔一瞬，“来干嘛？” 楚思九觉得心底有一只小兽，正“嗷嗷”地叫唤着。 “让我继续开导他。” “哦。”东方昊没听出她的咬牙切齿。 “我觉得今日没有发挥好……需要再琢磨一番……”楚思九的脑子空前地活跃，她向心中的小兽赌咒发誓，明日一定要与段清扬狠狠怼，狠狠撕一场。 “司徒天羽来过肃王府了。”东方昊讲与她听。 “嗯？”楚思九猝不及防，脑子打了一记劈叉。 “他说，他会等四皇姐与段清扬和离，之后会带四皇姐去山城，从此不回来了。”东方昊简单地做了概括。 这情况很新颖，也有可行性。 楚思九眸子微转，下意识地问，“段清扬知道么？” 东方昊点头，“知道。” 难怪，楚思九胸中的郁气一点点消散开来。 听了这个方案，段清扬必定是服气的，然后么，他意识到自己终于要失去东方妍了。 他这是失恋呵呵哒。 我草，这厮是个转移性的心理变态患者。 便如黄舒俊的《恋爱症候群》里唱的，恋爱不但是一种病态，还有可能是一种变态。 逮个比自己更惨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楚思九觉得自己太TM无辜了。 不过，他口口声声地说“不甘心”，是打算成全他们么？ “若可以，你还是要开解段清扬，让他和离吧。”东方昊看她，眸中带了些恳切。 楚思九无语了。 心里头的那只炸毛小兽成了乖巧的小毛球，摸摸哒加萌萌哒。 “恩。”她应下了。 算哒，不撕X了，忽悠他和离吧。 第323章 除非，你拿个秘密来换 一连三日，段清扬每日过来歪缠楚思九。 主要宗旨还是“不甘心”。 楚思九已然想明白了，这家伙吧，其实已经想好了要和离，只是找个人唠唠嗑，给自己寻些心理安慰而已。 不清场了，四个人照着茶话会的模式，聊天。 “三皇子，和离有这么痛苦么？”云朵听得耳朵起了茧，忍不住地问。 “不痛苦，就是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段清扬描述得生动。 楚思九轻轻地笑，这厮是她见过的古人中，最不古人的。 懂得自嘲，也会自省，心里头不痛快，就嗷嗷地叫，逮了别人的痛处使劲地踩，又会温柔地扯着你，来吧来吧，我会包庇你…… 是一只放得下身段的傲骄货。 与这种人做兄弟，肯定是很愉快的。 “三皇子，作为南平国的细作头子，您就没点正经事可以做的么？老是纠着情啊爱啊的，是对南平国的不忠诚。作为段氏子孙，你心里头就落忍了？” 楚思九从各个角度出发，劝他……早死早超生。 段清扬撩起眸子，振振有词，“本皇子就是在做正事哇，央州大陆多少探子想要刺探大余国肃王府的消息，只有本皇子踩了进来，还与肃王爷的头号宠妾套上关系。” 楚思九吐血，“滚……” 段清扬扁一扁嘴，“如夫人太不友好，大不了我讲些内幕与你听。” “好啊好啊，我想知道西南唐门的事情。”云朵立时跟上。 最近市场上出来了一批精良的弓弩，象是从唐门出来的。云豪不顾怀孕的娇妻，亲自去西南打探。 云朵听了一耳朵，且好奇着呢。 这个段落，楚思九尚且不详，不过云朵问的，她自然要捧场。 “说西南唐门的内幕。” 段清扬啧啧两声，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淡声道，“你们倒是会挑，这可是大内幕哦。” “对啊，你都深入肃王府了，不就得交待个大内幕么。”楚思九直觉这里头有鬼，打蛇顺着杆子上。 段清扬眯着眼睛看她，“这件事情吧，肃王爷肯定是知道内幕的，要不你去问他。” “我们开解的人是你，是你，是你。”楚思九狠狠瞪住他，受到心灵创伤的是我，是我，是我。 段清扬无奈了，招招手，示意几个凑过头来。 声音很轻，“西南唐家与睿王东方铭合作了。” 水寒冰的反应很快，“目前市场上出现的弓弩，是东方铭拿来试探红叶山庄的？” 段清扬淡淡地瞥他，“你是孤狼吧。” 丫的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楚思九又瞪他，“寒冰公子是我的跟班。” 段清扬浅浅一笑，“如夫人厉害。” 楚思九不理他这话头，直接问出下一句，“东方铭想干嘛？唐门与红叶山庄怼上，对他有甚好处？” 段清扬哼哼然，撩起眸子装起了逼，“睿王爷是我大舅子，我不好讲他的坏话。” 楚思九气笑，“你脑子被门板夹住了，这都要和离了，还管这层关系。” 段清扬面无表情地拽起来，“一日为大舅子，终身为大舅子，这是德行操守，我乃南地国的三皇子，自然要有这个风骨……” 瞧这来劲的，楚思九一拍桌子，指着他，“我与你绝交。” 这一言不合，就一拍二散的劲头，也是惊到了段清扬。 撇起个嘴，“除非你拿个秘密来换。” 楚思九朝他翻个大白眼，“想知道甚？” “慕容家被劫了两回，又被开了一回仓，是谁干的？”段清扬也是语出惊人。 他得了好些消息，拼在一起研究好久了。 总觉得肃王府的这个如夫人鬼搓搓，身边又有这么强大的组合，可疑……之极。 楚思九眉眼不动，“不知道。下一个。” “你到底是不是妖狐变的？”段清扬退而求其次。 “不是。”楚思九一个咯嘣都不打，直接否了。 眨巴一下眼，“轮到你了，说吧，东方铭到底想干嘛？” 目光深了深，段清扬端直了身子，娓娓道来。 “西南唐门在东方铭的封地附近，两派一直有合作关系。上回在马场袭击你，那个一箭变成三箭的刺客，便是东方铭从唐门带来的。唐门原本低调，但是看红叶山庄风生水起，也有些想法，与东方铭一拍即合。最近市面上出现的那批弓弩，应该是试探红叶山庄的。无意外，东方铭会代理唐门的兵械，大赚银两了。” 云朵立时蹙起了眉头，“红叶山庄不是多了个对手？” 段清扬呵呵笑一声，“红叶山庄出身西南唐门，没理由独家坐庄。” 这话没法反驳，云朵嘟起唇不说话。 水寒冰一直很沉默，眸光闪了两道，他淡淡地说，“如此，东方铭的实力会大增了。” 楚思九也是这么想，玩政治是一桩烧钱的买卖。与东方昊比，东方铭一直处于缺银子的状况。如果他补了这一块短板，东方昊的压力便会加强了。 “西南唐门内部是什么情况？”她问。 段清扬赞许地看她，“如夫人反应很快，立时知道从哪个方向下手。西南唐门一直很神秘，我这大舅子也是下了狠力气，才搭上的这条线。据我这里收到的消息看，他是与唐门的少帮主合作，赚到银子后，二一添作五。” 所以，这就是个商业事件。 楚思九无趣地抿一抿唇，“赚银子也好，拼位子也罢，各凭本事吧。” “就是，大哥阴险，哪能输了呢。”云朵冷哼一声。 对啊，东方昊也是只阴险的，能任由着东方铭坐大？ 楚思九也是冷哼一声。 段清扬莞起个唇，笑吟吟地看着她们，“再糟糕的事情，到了各位的眼里，都有一个合适的去处，本皇子陡然觉得心情好多了。” 难得寒冰公子也开解他一句，“实在不甘心，就绊他一跤。” 这主意不错，段清扬眸子一亮，“本皇子出三百金，请寒冰公子绊他一跤？” “五百金。”水寒冰傲骄。 “成交。”段清扬立时拿出钱袋，从中间掏出几张大面额的银票，拍到桌上，“最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很多人看到，让他丢尽脸面。” “再加二百金。” “行，加你三百金。”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云朵好迷糊，莫名其妙地看着。 楚思九却明白，只有男人懂得男人，水寒冰是在给段清扬找台阶下呢。 第324章 只是，楚家的仇…… 因为接了这笔生意，水寒冰盯上了司徒天羽。 然而说说容易，司徒天羽深居简出，极少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想如愿绊他一跤，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水寒冰艺高人胆大，去镇远将军府走了一趟，结果听到了一段全武戏。 他没敢走太近，似乎是一言不合，老将军暴怒起，将书房的案几圈椅都给砸了。 拿了棍子亲自抽打司徒天羽。 “噼噼”作响。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四公主已经嫁人了，都七年了呀，天底下这么多清白的好女子，知书达礼的，百媚千娇的，任着你挑，你倒是挑呀……镇武将军府的嫡子是不可能娶一个嫁过人的女人……哪怕她是公主，也不行。” 司徒天羽一声不吭，任由他打骂……最后，老将军独自一人，面色铁青地从书房里出来。 水寒冰悄悄上前，在窗户纸上戳个洞。 屋内一片狼藉，司徒天羽冷沉着脸，默默地跪在地上。 …… 第二日，水寒冰与楚思九交待了所见所闻。 楚思九不以为然，淡淡道，“司徒天羽知道镇武将军府不会让四公主入门，所以，才会说带四公主去山城，不回业城。看情形他不打算与老将军交待这桩事情，就等四公主和离了，直接跑路。” 水寒冰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缓声道，“那还是要和离。” “对，和离是第一要务。” “那还得绊一跤。” “对。” “他不出门怎么办？”水寒冰蹙起眉头，若有所思地问，“画廊门前，也算是大庭广众，你能不能把他约来？” 没有条件，就要创造条件。 楚思九惊了诧，瞪着眼睛看他，“这也太不讲究了吧，我有甚理由约一个单身男子过来画廊？” 水寒冰冷眸飕飕，“你若不想段清扬每日过来清谈，便想个办法把他约来。” 楚思九喵了个咪，这抓狂的人生啊。 她有甚办法？只有回去与东方昊商量。 选了晚膳时间，友好地舀一碗汤递过去，“王爷，段清扬每日都来画廊。” 这情况在东方昊的掌握之中，挑起眸，颇有兴趣地问，“答应和离了么？” 楚思九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也没法计较了，只好娓娓善诱，“在我的开解之下，段清扬倒是同意和离了。但是他心有不甘，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绊司徒天羽一跤，让他出个丑。” 东方昊微怔，黑眸子盯着楚思九，“这主意是阿九出的？” 楚思九摊一摊手，“非也，但是若不绊这一跤，段清扬不甘心，就和离不成。” 东方昊蹙起眉，“四皇姐把我叫过去，一定要和离。” 楚思九不意外，“有双宿双飞的机会，她定然要拼一把。” “一定要绊一跤？” “唔，画廊门前就行。” “那我把司徒天羽约来画廊。要本王绊么？” “那倒不用，寒冰公子会办的。” 东方昊默默地喝一口汤，淡声问，“收了多少银子？” 楚思九哈哈一笑，“你们男人的心思多复杂啊，收银子也是为了让段清扬下台嘛。收得越多越狠，他就越愉快，变态的心思你不懂哈。” 东方昊的唇角勾起，心里头浮起些喜气。 四皇姐喜欢司徒天羽，总算能够善终了。 但是他也不忘调侃，“阿九本事真大，甭管多大的事，过了你的手，总能赚着银子。” 楚思九眸光莹莹，牛皮吹得哗啦啦地响，“早就告诉过你，本小姐尤其擅长赚银子。我若是早早立下赚银子的志向，慕容府就得把首富的称号让给我。” 东方昊抿一抿唇，淡定地说，“不可能。” 楚思九冷哼一声，“小看人。” 东方昊沉定地看她，“即便如此，阿九还有机会拿下首富之位。” 楚思九觉得这句里头有陷阱，眯起眼睛看他，“我赚的钱已经够自己花了，不想做首富。” 东方昊抿紧了唇，眸色刻板，安静地看她。 阿九聪明，知道他想拿话诓住她，干脆远远地避开了。 楚思九被他看得发毛，垂下眸子喝汤。 她不傻，想要越过慕容府做首富，首先得接了他的产业，其次么，等他登基做皇帝，随便划拉一下，便能让她赚得盆满钵满。 只是，到了那一日，她还会在他的身边吗？ 便如段清扬所言，前朝后院，政治相连。皇后、四妃都是选朝中重臣府中的女子。楚家灭门了，她身份低微，能入九嫔之位都属侥幸。 他这是想拿银子诓了她入宫为嫔么？ 呵呵，敬谢不敏。 “云豪带话过来，红叶山庄要与肃王府合作。”东方昊转了话题。 这桩事情么，楚思九不感兴趣，淡淡地“唔”一声。 见她这般警惕，东方昊也是无语。 轻轻地叹一声，“云豪说红叶山庄与你关系甚佳，选择肃王府，实际是选择与你合作。” 楚思九晕一记，前门口的段清扬还没有忽悠走呢，后门口又蹲上来一只云豪。 几个意思啊？ “你们男人搞事情，合纵也好连横也罢，干嘛扯上我？”她果断怒了。 “东方铭与西南唐门合作，红叶山庄也要在大余国找一个靠山。他原本可以选孝亲王府的，转来本王这里，总要有个说法。”东方昊眸色轻淡，随便给她个答案。 “我可以反对吗？” “反对甚？” “反对肃王府与红叶山庄合作。” “本王已经应下了。” “那这桩事情还与我有关系么？” “有关系，因为你，红叶山庄才与本王合作的。” “然而我还是不能反对……你这是跟我玩死循环呐。” “甚意思？” “莫得意思。” 楚思九气哼哼地说。 然而她也不在意，你们玩阴险，拿我做借口。作为借口的我，也可以不理会你们哒。 哼。 东方昊大概猜得出她在想什么，垂下眸子淡淡不语。 虽说见招拆招，但是东方铭由此坐大的趋势，却是无法忽视的。 …… 用完晚膳，二人绕着梅花小院散步消食。 月光温柔，星辰璀璨，黑沉的天空浩渺无边。 大手照旧牵着小手。 楚思九走得缓慢，因为段清扬的话，也因为那一日的梦，她的情绪不正面。 “想什么呢？” “我在想段清扬，他说他不甘心。是不是男人都是这样，在身边时不珍惜，等到失去了，就追悔莫及。” 东方昊悠悠地叹，伸出手将她扯到身侧，“本王很珍惜阿九的，绝对不会失去你。” 楚思九倚在他的怀里，心里头空落落。 只是，楚家的仇…… 该如何呢？ 第325章 还有，可以隐瞒的吗？ 更深夜静。 原本以为计划安好，一切平安。 然而，却出事了。 四更天，梅花小院的院门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东方昊是个警醒的，眼睛“蹭”地睁开了。 “王爷，出事了。”外头传来海清的低沉的声音。 东方昊是个泰山崩于眼前不变色的，慢条斯理地覆过身，轻轻地在楚思九的背上拍几下。 见她依旧沉沉地睡着，方才坐起身来。 脚步很轻，领了海清走去院门外。 “甚事？” “司徒少将军在落月楼遇刺，生死不明，长公主封锁了消息，让您赶紧过去。” 这番话的信息量极大，东方昊撩起眸子，沉声问。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更。” 气息明显地沉了一格，静了几秒，东方昊扬起袖摆，径直往外走去。 “黑雾备好了么？” “备好了，在王府门前。” “走。” “是。” 微蒙的天色里，几骑马从肃王府门前飞驰而出，往落月楼的方向驰去。 …… 这个时段，落月楼的大门紧闭，从外面看过去，与平时一般无二。里头却是十分的警惕，听到马蹄声过来，边上的小门探出一个脑袋。 立时缩回去，“快，快去禀报长公主，肃王爷来了。” “是，王总管。” 急促的脚步声离去。 东方昊的“黑雾”奔至大门前，那个被称为王总管的男子，急匆匆地奔出来，帮着牵住马绳，“肃王爷，您终于来了，长公主在月阁等您呢。” “唔。” 一行人匆匆地进去。 东方韵面色苍白，绷直了身子站在月阁前。她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一抽风地，竟然上来了这么桩大事。 “五皇弟，你终于来了。”她迎上去。 “怎么样了？”东方昊的面色极其严峻。 过来的路上，他已经抿过味了，这桩事情涉及的方面太大，处理得不好，绝对是会捅破天的。 “进去说。”东方韵面色僵硬。 东方昊抿紧唇，默默不语地跟着进去。 王总管和海清等人均留在月阁门前。 方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东方昊眼眸凛起，眸光扫向内里的偏屋。 “司徒天羽左胸被刺，离心脏只差一线，大夫说凶多吉少。”东方韵轻声道。 东方昊的额头拧出一个川字，“刺客抓住了吗？” 东方韵咬紧了牙，恨恨道，“跑了。” “仔细讲讲。” “嗯，咱们去隔壁的小间里讲。” 东方韵够谨慎，要去密室里头谈，东方昊跟着进去。 方一坐下，东方韵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五皇弟，这件事情怕是瞒不住了。司徒天羽吉凶难断，他若是死在落月楼，镇武将军府就得跟我急，说妍儿勾引他家孙子。咳，这还在其次，现在妍儿又哭又闹非说是段清扬干的，刚才大夫说司徒天羽不行的时候，她直接就晕过去了……” 纵然东方韵有长公主气派，平时也是神清气明。骤然将她搁到这桩大事面前，也搞了个语无伦次。 东方昊沉着眉头，认真地听，却没有听到关键词。 蹙一记眉，他不客气地打断她。 “皇姐，时间紧急，下面我来问，您回答。” “好好，你问。”东方韵知道自己的状态不佳，沉下一口气，认真地看向东方昊。 “司徒天羽三更时分过来落月楼，他是私自来的？还是与人约好的？” “象是约好的，但是我问过妍儿，不是她约的。” “他在落月楼的哪个地方遇袭？” “东面的假山附近。” “一个人？” “是的。” “那里离倚月楼有一定的跑离，当时段清扬在哪里？” “段清扬住在倚月楼的副楼，司徒天羽遇袭，最早是由他发现的。” “他现在在哪里？” “现场都是他在控制，包括把司徒天羽送来月阁，封锁消息啥的，这会儿他应该在园子里转悠着找线索吧。” “此番，他带了多少人进来？” “落月楼里住了六个，外头的就不好说了。” 东方昊心头大概有数了，站起身，“我去看一下司徒天羽。” “好。” 东方韵跟在后头，轻声地叨叨，“刚才段清扬来过一回，妍儿咬死是他干的，扑过去又打又挠的。你知道妍儿的脾气，若是司徒天羽有个三长两短，她敢拿刀子捅了段清扬。” 东方昊蹙紧了眉，“大夫是哪儿找来的？” “段清扬放在园子里的六个人中，就有一个大夫，最初是他给治的。我不敢从外头找人，把公主府的大夫弄过来。两个大夫的说法差不多，说那一刀捅得很深，能不能活下来，要看造化。” 东方昊的俊气的眉峰紧紧地蹙着，心里头沉甸甸，司徒天羽不仅是镇武将军府的希望，也是大余国不可多得的良将。 现在，这件事情还牵扯到南地国的皇子，再加上与公主的关系，情况复杂得很呐。 心情郁卒，步子却是迈得稳重。 入得偏屋，两个大夫正在轻声地商量着什么。 见到他们进来，其中一个立时站起身来，“长公主、肃王爷，您们来了。” 东方昊没有理他，眸子掠去床榻。 血腥味依旧浓重。 司徒天羽失血过多，面色白得极不自然，气息更是微弱，看着不太乐观。 东方妍傻了一般地坐在边上，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扑簇簇地往下掉。整个人痴痴的，嘴里低声地呢喃着什么。 东方昊凝眸不语，悄然站立片刻，转身出去了。 东方韵跟着出来。 “大皇姐，这桩事情瞒不住，你赶紧进宫去见父皇，把前因后果讲与他听。”东方昊当机立断，做下决定。 东方韵知道利害关系，然而她有顾虑，迟疑着说，“说到什么程度呢？” 东方昊眸光瞥起，轻声道，“事已至此，还有可以隐瞒的吗？” 东方韵面色微变，想了想，重重地捏起拳头，“确实无甚办法，自己讲总比听别人讲要强。” 她是个急性子，立时向外走去。 东方昊沉定地跟上去。 “大皇姐，刺客之事，还待查证，您不能随着四皇姐的话头讲，皇弟认为不是段清扬。” “恩，我省得。” “皇姐要恳求父皇继续封锁消息，可以让二皇兄帮忙，他是四皇姐的胞兄，不会乱来。” “好，我会尽力。” 又交待了几句，东方韵匆匆地离去了。 第326章 人呐，最重要的是自己 大风起兮云飞扬。 九月下旬的业城，偶尔会刮大风。 尤其是清晨时分，冷不丁丁的，便会过来一阵风，扬起满地的枯草与尘土，一不当心，便会迷了眼睛。 段清扬站在月桥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水潭。 他依旧穿着宽袍大袖，身姿潇洒又随意。 眸子撩到东方昊的身影，他淡淡道，“你来了。” 东方昊不与他客套，冷眸子凝起，“谁干的？” 段清扬悠闲地踱了几步，唇角缓缓勾起，“原本我打算绊他一跤，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个丑，如同如夫人所言，让本皇子的变态的心理，得到些安慰。哪里知道，竟然有人代我不公，打抱不平，直接拿刀子捅了他？” “知道是谁么？”东方昊盯着问。 “不知道。”段清扬干脆利落地回答。 眉梢挑起，他半笑不笑地调侃起来，“本皇子乃细作头子，一向重视安防。这一回，虽说带得人不多，却都是内里的行家。然而也架不住别有用心之人的好心相助呐。” 东方昊淡淡地看他，“既然有行家，必然查探过现场。有推测出甚结论么？” 段清扬轻轻蹙起眉，娓娓道来。 “根据假山后的痕迹判断，应该是有人冒充妍儿，躲在那里。待司徒天羽过来之时，突然发难，凶器是一把匕首，司徒天羽察觉到不对，身体往侧面移了一步，因而留出了一线生机。那人一击即逃，就近从围墙翻出。我的人已然循着痕迹，追查线索去了。” “司徒天羽有说过什么吗？” “是我的人最先发现的，他一直昏迷，没有说过话。妍儿见到就疯了，一口咬定是我干的。” 东方昊抿了抿唇，安慰他，“四皇姐心情不好，你不要与她计较。” 段清扬叹一声，“如夫人说得都是对的，人呐，最重要的是自己，再如何都别跟自己过不去。看着闹心的人，不如弃之。难过个两三年，又是一条好汉。” 东方昊面色微微僵起，缄声不语。 段清扬瞟他，唇角勾起轻嘲的笑意，“肃王爷，如夫人不是凡人呐。您要花多点心思在她身上，否则悔之晚矣。” 这话透出好些内涵，东方昊不爱听。 凉凉地看他，“既然不是三皇子干的，会是谁干的？” 这个么，还真是问倒段清扬了。 回过头，他认真地看向东方昊，“这是盘乱局呐，本皇子细细地思忖了一个时辰，百思不得其解，做局之人到底想干嘛？” “唔？” “三更时分，司徒天羽死在落月楼。这里头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了，比如：司徒天羽与妍儿有私情；南地国皇子怒极杀人；镇武将军府为嫡子讨要公道；大余国与南地国翻脸……这里头都是有权势的，哪一家都不肯吃亏，这一带二，二带三，可以没完没了的闹腾。” “唔，会生出好些是非。”东方昊点头，他也是这般想的。 “这般乱了之后，谁会得到好处？”段清扬认真地问。 这桩事情牵扯极大，搞不好会闹成国家之间的争端，段清扬是皇子重臣，知道轻重，难得地摆出一张严肃脸。 东方昊面色不变，这个问题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推演过一遍，暂时来讲，他与段清扬一样，猜不出对方的动机。 “要看对方下一步出什么棋？”眸子微微沉起。 段清扬半仰了头，思忖着，“有能力在落月楼布局，又能引得司徒天羽上当的，必然是一股大势力。在业城，有这种实力的不外乎韩李慕容几家。本皇子并没有得罪过他们，镇武将军府更是他们拉拢的对象。不懂！” 东方昊轻抿了唇角，俊美的五官隐于薄阳之下，深沉之极。 “莫非？” 段清扬提出一个设想，“最近半年，业城似乎出了一股新的势力，以本皇子的观察，韩家、李家、慕容家都吃过亏，然而哪家都没能摸到那股势力的出处？” 东方昊的眸光微微闪起，“眉县开仓放粮至今已有三个月，那股势力一直蛰伏不动。有可能是他们么？” 有可能么？ 段清扬深皱起眉头，狐疑地说，“仔细想想，又觉得作风不太象。那股势力剑走偏锋，干得都是除暴安良之事。司徒天羽不是恶人，他们没理由针对他。” 东方昊一动不动，眸子里冷冷沉沉，“慕容府做甚坏事了？” 段清扬发现自己踩到东方昊的小尾巴了，轻呵一声，“慕容府财大气粗，破财之事更象是恶作剧。不若这一回，直接拿刀子捅人，很是凶残。” 东方昊看着他，声音冷峭，“也许性情大变了呢。” 段清扬无所谓地摊一摊手，“便如肃王爷所言，看看他们的下一步棋，再定。” …… 被东方昊称作“性情大变”的楚思九，尚在懵懂的梦乡之中。 “如夫人，五更了。”春环在外头轻声地喊。 没听见，继续睡。 半个时辰后，天光大亮了，明晃晃的亮光透过窗格，映到床榻之上。 懒洋洋地翻个身，“春环，帮我拿衣裳。” “哎。”春环兴冲冲地窜进来。 见她微微兴奋的神情，楚思九知道准保有事，浅浅地打个哈欠，“怎么了？” 春环小喇叭开始广播了。 “夫人，四更的时候，海侍卫过来喊王爷，出事了。” “哦？” “王爷当即就出府了。” “哦。” “后来，海侍卫又回来了一趟，把陆神医接走了。” “哦？” 楚思九凝起了眸子，想了想，“你去主院，问一下汪管家，王爷辰时前会回来么？” “好的，夫人。”春环把衣裳放到床上，出门去了。 楚思九从来不过问东方昊的行踪，但是今日不一样，东方昊答应约司徒天羽去画廊的。 她要与水寒冰交待，所以得敲结实了。 没多久，春环回来了，“如夫人，汪管家说王爷走得突然，没有交待。” 楚思九微蹙起眉，“好，我知道了。” 早膳时，汪兴急匆匆地走进来，“如夫人，王爷带话过来，说他有要紧事情，今日去不了画廊。” 楚思九倒也不意外，随口问，“王爷去哪儿了？” 汪兴得了东方昊的吩咐，也不瞒着她，“王爷去落月楼了，他说那里出了点事情，晚上会与您讲。” 不解地“嗯”一声，楚思九的脑回路复杂了。 地点：落月楼。 时间：四更。 事件：不详，却有把陆道仁接过去？ …… 拧起眉头，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327章 丫的，是来试探吾们的 落月楼。 东方昊与段清扬各走一边，分道扬镳。 东方昊去了事发地点--假山，与肖剑、海清一道查探现场。 “王爷，刺客的个子不高，与四公主相仿。司徒少将军一时不察，中了一刀，当时就倒下了。您看这里的痕迹，他拼了最后一口气，推倒这排花盆，引出声响。所以，凶手才会急急地逃走。” 肖剑一边看，一边说着自己的判断，“我觉得这个刺客是女的，您看这个足印，还有这道划线，若是男人，力道要再大些。” “对的，若是男的，印迹会深很多。”海清也点头。 东方昊眸色严峻，仔细地研究着。 良久，他淡淡道，“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让探子们重点排查女人。” “是，王爷。”海清接下命令。 …… 与东方昊的沉重的心情相比，楚思九的心情是轻松愉悦的。 肃王府门前，她翘着唇，得意洋洋地与水寒冰和云朵宣布。 “今日不会见着段清扬了。” “真的？绊一跤的事情还没干呐，他就回南地国了？”云朵挑起了眉头，又惊又喜的模样。 尽管段清扬长得俊美，但是天天叨叨“不甘心”，也是够够的了。 水寒冰的关注点不在这里，“约好司徒天羽了么？” 楚思九耸一耸肩，轻声道，“落月楼出事情了，王爷一早就过去了。” 水寒冰拧了拧眉，“什么事情？” 楚思九扬起眉，眸子亮莹莹，“不知道，要不你去探探？” 水寒冰冷嗤她，“你愿意管那边的事情了？” 楚思九嘿嘿一笑，爽利地翻身上马，“自然是不想管，但是也不妨碍我好奇啊，陆道仁也过去了呢。” “真的？”云朵的好奇心上来了，“要不我去探探。” “你就算了，连闽青都打不过，肯定会被肖剑生擒的。”楚思九撇起唇角笑话她。 云朵好不服气哟，跺着脚也上了马，“那日是我大意了，再打一场不一定会输的。 楚思九朝她呵呵哒，“听王爷说，闽青比梅允腾还要胜上三分，是梅将军的重点栽培对象。” 云朵嘟起唇，惊异地说，“可是林梓陌说，梅将军把闽青罚去做马夫了。” “做给兵部的人看的吧。” 楚思九不怎么在意，笑盈盈地扫一眼水寒冰，“寒冰公子，王爷有个师兄，叫许墨。前些日子，我在王府里见过他，气势内敛，据说剑术天下第一，然而我更看好你，如何？能战否？” 男人天生有斗志，更何况是水寒冰这种级数的。 声音冷飕飕，“自然能战。” 楚思九来劲了，唇角高高扬起，“你去下个战帖，我来组赌局，应该能赚不少银子。” 这话欠揍，果断收入一道白眼。 “如夫人，你又不缺银子，干嘛老想着赚银子。”云朵不解。 楚思九“哼哼”两声，昂起头，“我给自己定了个新目标，有生之年要把慕容府从首富的位置上赶下去。” 云朵抽一口气，眼睛瞪得老大，“你想做首富啊？” “对。”楚思九干脆利落地应下来。 “又受刺激了。”水寒冰冷肃地看她。 楚思九撇一撇嘴，不搭理他们。 …… 一行人悠哉哉地到了画廊。 云朵眼尖，轻叫起来，“如夫人，你的消息有误，我看到段清扬了。” 真的哎。 单眼皮大眼睛，宽袖大袍，举手投足俱是轻松随意的小风流倜傥……果然是段清扬。 “干嘛把眼睛瞪得这么大？不欢迎本皇子么？”他笑吟吟。 “确实不欢迎你。”楚思九直爽地说，又上下打量他，“不过么……来来，进来说话。” 好歹可以探听个虚实。 云朵也是这个想法，兴致勃勃地跟上去，“三皇子，落月楼有没……” 没等她问完，楚思九掉回头来，扯住她，“进去再说。” 段清扬的眸子忽闪忽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楚思九是个摒得住的，喊来春环，把茶话会的架势先摆好了。 气氛还不错，照着以往的规矩，两只男的喝茶，两只女的嗑瓜子。 互望了一阵，云朵又忍不住了，“三皇子，听说落月楼出了事情，您怎么还有兴致出来啊？” 段清扬唇角缓缓地勾起，声音悠淡，“我只是借住在落月楼而已。” 这话是对的。 楚思九理解地点头，又嘿嘿一笑，“你是细作头子，应该知道落月楼出了什么事情吧。” 段清扬浅浅地眯起眼睛，面色很是深邃，“如夫人不知道么？” 楚思九愣起，“我应该知道么？” 段清扬嘬一口茶，不动声色地瞧住她，“肃王爷说，落月楼的这桩事情，是之前抢劫慕容府的那帮人干的。” 楚思九心里头“咯噔“，脑子里却是秒懂，丫的，是来试探吾们的。 水寒冰无问题，面色无波，冷沉沉地眸子瞪上了段清扬。 云朵心口子虽然浅，但是她不是核心人物，对楚思九唱得幕后大戏，一知半解，此时的神情偏向于迷惑，看着不可疑。 楚思九眼眸轻轻眨几下，以进为退，“逮到人了么？” 段清扬云淡风轻地笑起来，“没有。” “到底什么事？”水寒冰不耐烦，直接问。 “对啊，什么事情还没说呢。”楚思九反应过来，也瞪住他。 “说说。”云朵的好奇心已然爆了棚。 段清扬轻轻地叹一声，垂下眸子，“此事干系太大，不能说啊。” 不能说？ 那就是纯试探喽？ 楚思九懊恼了，冷着脸看他，“三皇子，请您赶紧离开，否则我不能保证您的安全。” “对啊，话说一半要挨揍的。”云朵嚷嚷起来。 段清扬郁卒地勾起唇，“如夫人，我好歹是一国的皇子，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吧。” 楚思九呵呵，“您要什么样的礼节？” 段清扬闷闷地挑一下眉，“总不能一言不合就赶人吧。” 楚思九懒洋洋地看他，“您乃堂堂南地国的皇子，每日来找肃王爷的侍妾聊天，就合礼节了？” 段清扬撩起眸子，烁烁地看她，“我若说了，是不是就合礼节了？” 楚思九冷哼一声，拿眼风儿扫了他一道，“说出来听听先。” 段清扬浅浅地眯起眼，思忖着说，“如果本皇子没有猜错，今日凌晨发生于落月楼的这桩事情，很快便会在业城流传开来。所以本皇子现在讲与各位听，也是无妨的。” 第328章 希望，天下大乱 段清扬是个叙述高手。 三言两语，便将司徒天羽在落月楼遇刺重伤的事情，讲得一清二楚。 他眸光犀利，专注地看着楚思九的神情。 “看来，如夫人是真的不知道这桩事情。”他淡淡地下了结论。 楚思九不搭理他，凝着眸子思索着。 “如夫人在想甚呢？”段清扬饶有兴味地问。 楚思九黑眸微微一眯，唇角一抿，“三皇子如何看？” 继续弯着唇，段清扬淡淡道，“本皇子初来乍到，哪有什么看法。倒是听肃王爷讲了一个看法，他说业城最近有一股新势力，莫名其妙地劫了慕容府的货物，又去眉城开粮放仓……这次的事情也有可能是他们干的。” “那些人不杀人，这回有杀人呐。”楚思九挑出中间的不同。 “肃王爷说，也许是性情大变。”段清扬勾唇而笑。 楚思九轻轻地磨一记牙，情绪不高，“我还是问动机，他们为甚要去落月楼杀司徒天羽？” 段清扬耸一耸肩，“若他们的目标是本皇子，那么成功一半了。” 楚思九突地泄了气，不打算研究这桩事情了。 抓起一把瓜子，她嗑起来，“关我甚事，爱咋咋滴。” 她已然意识到，这桩事情的复杂性，超乎寻常。 象是要把一潭水搅混的节奏。 水寒冰也反应过来，他是个耐得住的，端起茶盏，默默地喝起茶来。 云朵没有整明白整件事情的关键，又不敢往那个方向想，抓耳挠腮，纠结得很。 见楚思九摆出一付无所谓的模样，段清扬的神情玩味了。 轻轻地嘬一口茶，他和颜悦色地说，“大余国的皇帝灭了楚家，如夫人心存不满，希望天下大乱，本皇子也能够理解。” 这话够惊人的。 水寒冰骤然抬起眸子，冷冷地盯住他，“三皇子是甚意思？” 段清扬微微笑起，态度诚恳，“本皇子掌管南地国的内卫，是个细作头子。最近半年，业城多了一股动向不明的势力。韩家、李家、慕容家都吃了它的亏。大家都在查这股势力的出处，包括本皇子。” 楚思九轻“哦”了一声，缓缓明白。 落月楼出了这么大一桩事情，段清扬不在那里守着，与东方昊商讨对策，却跑来了画廊与她叽歪，摆明了是在怀疑她。 “三皇子的脑回路这般清奇，您母后知道么？”她冷冷地笑。 “当然知道了，若没有这般丰富的联想，本皇子也做不了细作头子呀。” 段清扬笑得畅意，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了两下，“落月楼的事情，单纯从动机来推断，有动机又有能力的，只有如夫人。” “可惜不是我干的。”楚思九摊一摊手，干净利索地否认了。 段清扬沉静地看她，淡淡道，“手法上确实不象。” 楚思九觉得自己不能着急，这厮搞不好是在诓她呢。 笑眯眯地端起茶盏，又漫不经心地喝一口，“三皇子，动机和能力您哪样都不差，若论嫌疑，您比我可大多了。” 段清扬阖一阖眼，撑着额头，叹起气来，“是啊。妍儿一口咬定是我干的，跟个仇人似的扑打我。落月楼我是呆不下去了，得找个新住处了。” 楚思九轻快地嗑下两颗瓜子，幸灾乐祸地问，“那您还和离么？” 段清扬抬起眸，“现在这般还如何和离？” 楚思九了悟得点点头，“确实，得拖一段时间了。三皇子，您说这天下大乱，除了我这个楚氏女会暗搓搓地高兴外，还有哪家会获益？” 段清扬盯住她，“真不是你干的？” 楚思九冷冷哼一声，“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您说，杀了司徒天羽，把这坛水搅混了，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吧。” 段清扬不含糊，直接怼出一个答案，“他们都是你的仇人。” 楚思九还真是反驳不了，微微一眯眼，斜着眼睛看他，“要这么讲，业城的豪贵圈子里头，每日都有事情发生，全是我干的？” 脸子放下了，再往下讲必须轰他出去了。 段清扬看着随意，其实贼精贼精，能猜出之前的那些活动，全是楚思九干的。自然也想得透今日这桩事情果断与她无关。 “如夫人，我是南地国的皇子，大余国的好些事情，于我而言只是个推测，我自己想着玩儿的，不会讲与旁人听。” 哟，这厮还给她听定心丸呐。 楚思九皮笑肉不笑，“三皇子，说话做事都要讲证据，您这个细作头子不至于这么没有常识吧。” 段清扬垂头笑语，“如夫人伶牙俐齿，本皇子甘拜下风。其实吧，我是没地方去才来得画廊，顺便也请如夫人出出主意，下面该如何？” 楚思九瞟他，淡淡道，“您不是有推测了嘛，这桩事情很快便会在业城流传开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已经找人监测茶馆酒肆，寻找放消息的源头了。” 段清扬眉毛轻轻扬起，“如夫人，你这脑子真是好使啊。” 楚思九嘲弄地笑一笑，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这桩事情的关键是司徒天羽，只要他撑得住，天下就不会乱。” 对啊，所以陆道仁的压力不是一般地大啊。 …… 落月楼里。 陆道仁战战噤噤，把东方昊扯到角落里去汇报。 “王爷，这一刀刺得可是够深的，离心脏的距离也很近。现在看来，实在是不乐观，您要有二手准备。” 东方昊瞳孔一缩，瞪向他，“别想退路。” 陆道仁额头冒着冷汗，“行行，我不想退路。按现在的情况看，下面就该发高热了，扛不扛得过去，真得难讲。王爷，您得帮我去找几味药，都写在这纸上了，特别是百年的高山人参，可以吊住气，愈快愈好。” “行，本王来办。” 东方昊拿了纸出去，交于海清去办。 抬起头，看到东方韵急匆匆地过来。 “五皇弟，咱们去廊前讲话。” 东方昊默默地跟上。 廊前早就摆好了藤椅，二人坐下。 眼面前是一派青葱翠绿的园景，使人心旷神怡。东方韵却轻轻地叹起了气，“皇弟啊，父皇大发雷霆啊。” 东方昊能猜度出这番场景，淡声道，“也只有大皇姐有这个面子，换了别人就出不来了。” 东方韵四下里看了看，凑过头去轻声道，“父皇的态度很坚决，妍儿必须立刻跟着段清扬回南地国。” “立刻？” “是啊，一日内。” 东方昊的眸子凝起来，父皇的做法虽然粗暴，却也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之一。 东方韵盯住他，“父皇下了死命令。” 第329章 粗糙，却管用 午后，南地国三皇子段清扬的车队，从业城南门出去。 至此，业城还是风平浪静。 海清接替了段清扬的工作，密切关注消息的流向。出人意料的是，依旧没有风声。 司徒天羽的这口气依旧吊着，但是陆道仁不能保证他能活下去。 东方铭在镇武将军府坐了一日，与老将军促膝长谈，稳定人心。 都是有政治觉悟的，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便也知道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即便如此，老镇武将军也表了态，若司徒天羽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不会让这桩事情就这么趟过去。 所以，关键的关键，便是司徒天羽能不能活下去。 晚膳时间，东方昊回了梅花小院。 楚思九坐在檐廊底下，等着他呢。 不过，她不打算聊这桩事情，她这双湿手，不打算沾那坨子干面粉。 “王爷，今日我让膳房做了鸡汁糕，您来尝尝。” 东方昊眸光一软，缓缓地走过去，“阿九为何喜欢在檐廊用膳？” 楚思九呵呵地笑，“膳厅太正式，坐得笔直不舒服呐。再说了，哪有檐廊通风凉爽。” 东方昊淡瞟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下。 “来来，尝一口，好吃得很呢。”楚思九夹一块糕过去。 东方昊很给面子，拿起筷子，细嚼慢咽，还给点赞，“唔，确实不错，加了老鸡汤，很是鲜美。” 气氛不错。 楚思九捡些无关紧要的话与他讲，“回来的时候，我又见着月梅了，她性情大变，跑过来恭维我，说我漂亮了。” 东方昊勾一勾唇，“阿九确实漂亮了。” 这花言巧语，楚思九爱听。 眸子莹亮亮。“比慕容晴雪还漂亮？” “在本王眼里，阿九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没有人比得上。”事实如此嘛，东方昊说得自然。 楚思九乐滋滋，果断地吹捧他，“王爷，在我眼里，您也是天底下最俊美的男子，没有人比得上。” 东方昊原本郁卒的心情，被楚思九说得熨帖了不少。 眉眼也展开了。 “四皇姐跟着段清扬回南地国了。”他淡声道。 “听说了。”楚思九不在意。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确实惊了一道。 不过，她很快就领悟了。 按古代的落后的信息交换水平，当事人这么一跑，若司徒天羽不死，这桩事情就有可能闹不起来。 这个处理方式粗糙，却管用。 都是人精呐。 “有没听到旁的消息？”东方昊若无其事地问。 楚思九嘿嘿地笑，“段清扬一大早就来了画廊，能讲的都讲了。不过，他没说他会跑路。” 东方昊淡淡然，“父皇下死命令了，若不走，四皇姐会有大麻烦。” 楚思九不接这个话茬，径自吃着。 东方昊盯她一会儿，缓缓地放下筷子，“阿九冰雪聪明，如何看待这桩事情。” 楚思九依旧不语，她吃不准东方昊是个甚意思？难道他也如段清扬一般，怀疑她了？ 气氛沉静。 终于，她扬起头，手上的筷子随便地扔到桌上，“王爷，之前我有与你讲过，皇帝灭了楚家，这个天下与我无关，我不想掺和这桩事情。” 东方昊蹙起眉，“阿九，你是本王的侍妾。这天下与本王有关，便与你有关。” 楚思九懊恼了，语带讽刺，“王爷，您别装不懂，侍妾是个什么东西？说白了就是个陪您睡觉的女人，睡完就完的一样东西而已，与您身上穿的这身衣裳没有本质的区别。您能说，这天下与您这身衣裳有关系么？” “阿九。”东方昊沉肃地看她，“不要这么说自己。” 楚思九瞪他，冷冷扔下一句，“我这是正视现实。” 气哼哼地，再一次甩手走人。 …… 东方昊郁闷至极，好不容易松缓下来的这颗心，又紧了。 心里头不爽，他也没了胃口，站起身回主院去。 海清正与汪兴聊天，见到他进来，连忙迎上去。 “去书房。”东方昊冷沉着脸，径自走去。 “是。” 海清是个会看脸色的，见他这般模样，知道必定在楚思九这里受了气，心里头颇有些惴惴。 进了书房，他沉吟着开了口，“王爷，属下听到些关于如夫人的风声。” 东方昊眸光微凛，“说。” 海清偷偷地看他的脸色，轻声道，“有传言说，九娘珠饰店其实是如夫人的产业。” 东方昊挑起眉头，“消息属实？” 海清挠了挠头，“有七八成的可信度。” “具体说说。” 东方昊揉着太阳穴，看似放松，脑子里却是飞快地倒着带。 “这个消息呢，是从九娘珠饰店掌柜夫人的娘家传出来的，那家的媳妇眼红小姑子有钱，非要将儿子塞过来做事。闹得不愉快，大吵起来。掌柜夫人一时说漏了嘴，说她们只是帮人打工，让家里人别难为她……之后便有闲话传出来了。” “还有呢？”东方昊神色不变，淡淡地问。 海清不敢瞒他，娓娓道来. “属下听到传闻，便去查了查。原来，九娘珠饰店的掌柜夫妇最早是一家杂货店的童工，被杂货店掌柜欺负得没办法，一起逃出来。一直都是如夫人在周济他们，逃出来以后没了活路，如夫人开个店，让他们打工的可能性比较大。” 东方昊轻眨着眼，千年的疑案终于落了地。 难怪阿九敢毫不犹豫地收拾了包袱走人，原来她在外头有一份买卖，可以把日子过得滋润。 “九娘珠饰店赚钱么？” “当然赚钱了，九娘在大余国女人心目中，是排头一名的珠饰店。在全国开了好些分店，您知道的，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 东方昊抿紧了双唇，脑回路使劲地兜了两转。 好你个阿九，真是小瞧你了，珠饰店、画廊、青楼，生意做得这般大。就算没有本王的支持，你也有本事做首富啊！ 面无表情，他抬起眸子。 “段清扬那里如何了？” 说回正事，海清立时严肃了，“回王爷，段清扬停在沂县不走了。南地国留在业城的探子都出动了，属下估计，他还会回来。” 对于这个答案，东方昊心里头有数，段清扬是个有能力的，他绝对不会带着这个冤枉离开业城。 点点头，他继续问，“消息还没开始传么？” “没有，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风声。” “继续盯着。” “是，王爷。” 第330章 你就，这么舍得本王？ 与海清沟通完毕，东方昊又去了一趟落月楼。 司徒天羽果然发起了高热，整个人烫得象只虾米。东方韵拿了五百年的山参过来，吊着这口气不断。 “王爷，情况不乐观。” 陆道仁愁得不得了，“要不要把老镇武将军叫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总要让他们见一面。” 东方昊捏起了手指，此事干系太大，实在也是拿不定主意。 东方铭让人带话过来，老镇武将军的态度很明确，若司徒天羽无恙，镇武将军府会保持沉默，不再追究这桩事情。 “今晚你辛苦些，不要睡了，仔细地盯着。我让肖剑陪着你，若是觉得不行了，让肖剑去镇武将军府报信。” 汪道仁也是没辙，只得应下来，“行，就这么办吧。” …… 从落月楼里出来，东方昊的情绪不太好。 骑了黑雾，在业城的大街小巷里奔驰。 九月末的晚风微凉，袍袖鼓瑟，他的脑子飞速地转着。 李家的会试舞弊案、韩家韩明轩变态杀手案、慕容府的货物被劫、眉城粮仓案，以及现在的司徒天羽被刺案……业城出现的这股势力，来无踪却无影，剑走偏锋，却每每都能打着要害。 这伙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目的又是什么？ 楚思九在卧房里频频地打起了喷嚏，她的直觉很不好。这桩事情太邪门了，若不是段清扬一脸无辜地跑来找她麻烦，她对凶手的推测，也是段清扬。 只有他有动机。 干掉了情敌，又成功地带走东方妍。 凶手除了是他，还能是谁？ 她正研究着，突地房门“吱呀”一声。 那股子熟悉的气息靠近过来。 阖紧了眼，她装睡。 温热的身体靠上来，又揽住她，舌尖在耳垂边流连忘返，声音沉哑，带了好些委屈，缓缓地落入她的耳际，“阿九，你老是气我。” 楚思九蹙了蹙眉，闭紧了嘴不说话。 东方昊不着急，翻她过来，压在身下慢慢地弄。 喜欢装是吧，那就强攻。 没多会儿，楚思九的眉头就皱紧了，眼睛还是紧紧地闭着，喉咙里却忍不住地发出让人羞臊的声音。 东方昊很有耐心，继续允舔着她的耳廊，“阿九，本王对你一片真心，你就不能柔顺些么。” 楚思九被他弄得无语之极，双臂挂上他的脖子，声音娇软无力，“王爷，咱们专心些，好好地睡。” “好。” 东方昊果然专心起来，认真地睡。 卧房内，旖旎一片。 …… 认真地睡，睡完了泡澡，然后聊天。 楚思九不想聊，阖着眼，打算……负隅顽抗。 然而，内容太惊悚，她不得不睁开眼。 “王爷，您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东方昊淡淡地剜着她，“你以为，你在业城干的事情，能瞒得了本王？” 这话，几个意思呐？ 状似无意地瞟他一眼，“有什么大不了吗？” 东方昊面无表情，声音冷沉沉，“你为甚瞒着本王？” 楚思九蹙起个眉头，凶巴巴地怼回去，“为甚要告诉你？” “本王是你的夫君，你不该告诉我么？”东方昊觉得自己占着理，口气很是强硬。 然而楚思九一句话就戳破了他的道理，她冷嗤着，“夫君？哪家的夫君会动手脚不让夫人怀孕？” 东方昊噎住了，事实如此，他无言以对。 见他不说话，楚思九顾自翻过身，阖上眼，淡淡道，“睡觉。” 她脑子里弯弯绕绕，心绪也是复杂。这货已然探到了刘文成，若是起了疑，顺藤摸瓜就能探到辛乃良。 再往下……可就抓了现行了。 是把那个镖局解散？还是长久地隐蔽下去，伺机而动？ 她兀自琢磨着。 身后头，温热的身体又靠了上来。温柔地搂住了她，声音轻缓，“开个珠饰店也没什么的。” 楚思九哼一声，“又不是成亲后开的，有啥了不得的。” 东方昊将她翻过来，搂入怀中，声音酸牛牛，“阿九这么有本事，难怪那会儿想都不想，便跑了。” 楚思九轻叹一声，“还不是被一帮杀手逼回来了。” 东方昊的气头又上来了，垂下头，在她的脖颈处轻轻地咬一口，又专注地看她，“你就这么舍得本王？” 眸光凌厉，瞧得楚思九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地跳。 将头靠到他的肩上，她推心置腹起来，“王爷，我是楚家的女儿，曾经大余国最大豪门的嫡女。嫁入肃王府做王妃，也是位高权重，受人景仰的。虽然，我这人性子随和，没什么架子。但是骨子里的我，却是高贵又骄傲的，不愿意仰人鼻息，更不会看人脸色做事。侍妾是个甚东西？我再舍不得王爷，也不会容许自己卑贱地苟活。就算没有九娘珠饰店这个产业，我也是会跑的。最不济就是粗菜淡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东方昊的面色沉下去，“阿九以为，做普通百姓就不用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做事？” 心头一窒，楚思九瞥目过去，“不一样，办差事仰官吏鼻息，赚银子看掌柜脸色，这些都是能忍的。但是要我看你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那就敬谢不敏。” 东方昊一时说不出话来，气氛沉下来。 楚思九不喜欢聊这个话题，心里头毛毛糙糙，烦躁得不得了，使劲地推他，“困了，我要睡觉。” 然而东方昊不肯，稳稳地将她禁锢于怀中。平静无波的俊脸上，带着一抹难以琢磨的复杂。 声音极其淡定，“如现在这般，就算有旁的女人，但是本王向你允诺，绝对不碰她们，便是可以。” 楚思九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在为今后登上那方高位做打算。 抿紧了唇，脑海里浮起那张后宫人物图。 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一世妇、八十一御妻…… 还有四年一回的选秀。 实在是应不下他的话头，只有作出困倦的模样，还打一个哈欠，“明日还要早起呢，睡吧。” 阖上眼，心里头翻江倒海。 她喝过绝子汤，这辈子不可能有子嗣。 东方昊登基做皇帝，必然要有传承。这世道没有人工授精的技术，他哪有可能不碰那些女人？ 带着记忆托生于这个世道，绝大部分的事情，她都可以接受，唯独对于共享夫君这件事情上，是真的无能为力。 见到她的回避，东方昊的面色沉郁下来。 第331章 不可，思议的想法 一夜无梦，第二日醒来时，已是阳光普照。 连辰时都过了。 楚思九急吼吼地穿衣服，“春环，怎么不喊我起床的？” 春环很委屈，“喊了呀，可是您没有反应。” 楚思九无语，只得用打仗一般的速度，飞快地窜出府去。 水寒冰和云朵都在，倚在墙边等着。 见她过来，云朵嘟起了唇，“怎么回事啊，居然这么晚出来？” 楚思九摆一摆手，“咳，别说了。” “去画廊里说。”水寒冰隐在暗处，看着高深莫测的。 楚思九连忙跨上马，“走。” 三匹马奔驰得飞快，没多久就到了画廊。 入得院内，一人一个位子坐下。 水寒冰通报情况，“昨晚三更时分，老镇武将军去了落月楼。” 辛乃良的杀手们，已经被训练成了一流的探子，分别盯守着镇武将军府和落月楼，可以收到第一手资料。 “司徒天羽还活着么？”她问。 “陆道仁还是有些本事的，应该还活着。”五更时分，水寒冰亲自进去打探过。 “这桩事情还没有风声出来么？”楚思九继续问。 “没有。”水寒冰摇头。 这就奇怪了噻，楚思九很是不解，手指在桌上敲敲点点，“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云朵是个爽快的，“我若在红叶山庄听到这个消息，一准以为是你干的。” 楚思九不干了，瞪起眼睛，“上来就杀人，我有这么凶残么？” 云朵的表情有些便秘，“你……不打算杀人的么？我还以为之前是巧合，正好不需要杀人呢。” 楚思九卧草不商量，这些古人呐，视人命如草芥，都不是好相与的。 翻个白眼，她正色道，“不是巧合，而是我压根就没打算杀人。” 云朵有些小尴尬，嘟了嘟唇，“不是你，也不是段清扬，那会是谁呢？” 水寒冰也猜不出来，冷沉不语。 楚思九的脑子与众不同，逆向思维能力极强。 轻轻地眨着眼，她颇好奇地问起来，“寒冰公子，若你不在业城，听说了这桩事情，也会以为是我干的么？” 水寒冰虽然冷，眸子却很亮。 “动机上讲，象是你干的。但是行事的方法却与你的不同，我不认为是你干的。” 对嘛，有信任基础，这才是娘家人。 楚思九满意了，不过，她的脑子却在这里顿住了，“然而大家都认为，我有做这件事情的动机？” 云朵使劲地点头。 水寒冰眸光深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单论动机，确有可能是你干的。” 楚思九郁闷得紧，闷闷道，“如此看来，干这桩事情的人，谨慎又有大局观，是个厉害角色。” 水寒冰轻“唔”了一声，半阖了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思九觉得这桩子事情蹊跷得很，转回工作室翻看她的情报册子，总该有些珠丝马迹的吧。 午前，大贵拿了新烟翠TV的消息过来，她仔细地翻了个遍，愣是没看出一点这方面的意思。 落月楼这篱笆扎得够紧的啊。 楚思九秀眉紧蹙，心里头讶异万分。 她有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想法，楚家确实被灭了门，但是楚家的势力全都消失了么？ 不仅她这么想…… 皇宫里，皇帝东方归一也在思忖着。 “福海，把孝亲王宣进宫来。” “是，老奴立刻去办。”福海急急地退出去。 …… 落月楼，月桥前。 大余国的两位最有可能登临大位的皇子 -- 东方铭与东方昊，也在谈论这个话题。 这里是落月楼的美景之一，东方韵让人在河岸边摆了好些绚烂的天人菊，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皇弟，这次的事情很是诡异，你有何看法？”东方铭双手挽于身后，自带温润表情包，声音也是和缓。 东方昊没有立时回答。 眸子落在花上，声音淡淡然，“本以为对方会放出消息，哪里知道一点动静都没有，皇弟也很费解。” “是啊，这个对手很强。他知道司徒天羽没有死，也知道我们盯着消息的出口，干脆不动了。” 东方铭蹙起眉，转回头看向东方昊，眸光沉邃莫测。 “业城的权贵大户，被父皇清洗过一遍，没有让大余国乱起来的动机。但是最近半年，慕容家、李家、韩家都遭遇了莫名的祸乱，现在又轮到了镇武将军府……皇兄的心里很乱，总觉得业城悄悄地升起了一股乱党势力。” 东方昊面色微沉，雍容无华的眸子带了些凝重，“皇兄说的乱党势力，是指哪一方面呢？” 东方铭眸子一深，唇角缓缓勾起，“五皇弟心思深沉，就没有往楚家的方向想过？” 东方昊黑眸微微眯起，随意地拂了拂衣摆，淡声道，“楚家已经灭门了，本王的侍妾楚氏，乃一介弱女子，终日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呆着，无可能做出这等大事。” 东方铭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楚家虽然灭门了，但是楚家的势力有可能隐匿起来，暗地里搞这些事情。” 东方昊的瞳孔缩起，唇角抿得很紧。 静了一瞬，他缓缓道，“业城就这么大，若真有皇兄所说的乱党势力，总会露出尾巴，咱们可以静静观之。” 东方铭撩起眸子，半笑不笑地看向他，“楚氏的身份特殊，若真有这么一方势力，怕会以她为首，皇弟要仔细观之哦。” 东方昊眸光冷漠，面色没有任何表情，漫不经心地看回过去，“皇兄想多了。” 东方铭勾起唇，眸底却无半分笑意，“皇弟不要大意啊，若皇兄没有猜错，父皇也会有这般疑虑的。” 东方昊淡缓地勾一记唇，“楚氏只要存在着，便是疑虑，多一分或少一分而已，无妨大碍。” 东方铭微微一笑，“皇弟对楚氏，果真是一往情深啊。” 东方昊神色未变，唇角的弧度更是依旧，“楚氏是皇弟用八抬大轿迎回王府的王妃，就算她落到侍妾的位置，也是皇弟的女人，容不得外人指手划脚。” 东方铭的温润表情包略微有些僵硬。 长叹一声，他的声音空洞又寂寥，“皇弟啊，实不相瞒，皇兄很羡慕你啊。三兄弟里，只有你保住了前王妃的命。皇兄偶尔会梦到思恩，她不若以往那般温柔，眸光冷清，寒沉沉地看着我，皇兄每每都会冷汗涔涔地惊醒。其实，皇兄也会思念她，现今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有哪一个及得上她呢。但是我们是姓东方的，楚家满门抄斩，东方皇族与楚家势不两立，这份仇怨怕是今生难了啊。” 东方昊面色冷峻，无波无痕，“出嫁随夫，皇弟心中有数，不劳皇兄费心。” 东方铭淡淡笑起，慢悠悠地看向东方昊，“那么，皇弟好自为之，但愿是皇兄多虑吧。” 第332章 真实，意图 事态没有恶化。 在陆道仁的精心看护下，两日后，司徒天羽终于苏醒过来。 据他所说，那日晚上，他在书房的桌上，见到一张便条。 约他三更天，到落月楼的假山处见面。 便条上没有署名。他与东方妍自小相熟，识得她的字，无半分怀疑地去了那里。 假山处黑灯瞎火，他看到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身高头饰俱与东方妍相仿。 他可以肯定，刺客是女的。 至于那张纸条，经过比对，发现是伪照的。对方是拟字高手，必定仔细研究过东方妍的字体。 第三日夜间，司徒天羽被秘密转移回镇武将军府。 …… 段清扬在沂县呆了五日，中间悄悄回了一趟业城，与东方铭、东方昊密谈了一个时辰。 半个月后，从南地国传回消息，段清扬携王妃东方妍安全抵达云城的皇子府。 此时，司徒天羽已然伤愈。按着大余国的惯例，他戍边六年，可以在业城呆足一年。 镇武老将军中意翰林院学士鲁道究的女儿 -- 鲁希媛，想与其联姻。 司徒天羽断然拒绝。 某日，他留下一张字条，悄然离开业城，南下找寻东方妍去了。 老镇武将军欲哭无泪，出动府内精锐，一路拦劫未果。 遥远的南地国云城，段清扬这个细作头子看着手上的线报，摇头不已。 “妍儿，你的情郎追来了，你欲如何呢？” 东方妍淡淡地莞起唇，“你干脆休了我吧。” 段清扬目光深一深，懒洋洋地瞥着她，“也是个办法。” …… 业城。 风平浪静。 便如之前楚思九干的那些事情一般一般，落月楼刺杀司徒天羽的事件，也成了悬案。 而且是极少数人知道的悬案。 狡猾的蛇，冒过头，又钻回了洞，再也不肯钻出来。 后遗症便是，街面上的探子多了起来。 水寒冰多敏感呐，随便撩几眼，便察觉出了异样。 “辛乃良那边还是解散吧。”他提了建议。 楚思九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东方昊最近看得她很紧，时不时地过来查岗，还派人查探刘文成和小苏儿。 幸好小苏儿怀孕，下个月就要生了。 两口子的心思都摆在明面上，看不出端倪。 “解散了可惜呀。”楚思九皱紧了眉头，很是不舍。 “那就解散一半，把有用的人安置去红叶山庄，随时可以要回来。”水寒冰给出了主意。 风声太紧，撤一撤有好处。 楚思九虽然舍不得，也只有应了，“帮他们干活，工钱由咱们出。” 水寒冰无所谓地应下来，立时出去安排。 作为顶级杀手，辛乃良也感觉出了业城的气氛非比寻常。 接到水寒冰解散一半的消息，他没啥说的，里里外外地筛选了一遍，留下一半精英，送去了红叶山庄。 为了对抗西南唐门，云豪那里正缺人呢，喜滋滋地收下了这批人。 辛乃良没有跟过去，他艺高人胆大，带了个小徒弟，在业城隐居看热闹。 把镖局处理完，楚思九便没了心事。 身正不怕影子斜，楚思九在一众探子的眼皮子底下，来回穿梭，从容得很。 抽空还画了幅画，挂了千叶青的名字，在画廊里展示。 听到消息，东方俊第一时间窜将过来，眸光灼灼地盯着，唯恐被人抢了先。 “如夫人，这幅画归我了吧。” 楚思九摆手，“这一幅，下一幅，再下一幅，都定出去了，您得等第四幅。” 就象被闷雷劈中了脑袋，东方俊轻声叫起，一贯优雅的眸子瞪得老大，“我出银子拍啊。” 楚思九知道这厮难对付，笑盈盈地与他商量，“您若不来争这三幅，第四幅出个大件让您拍，如何？” 这两人正商量着呢。 久不上门的林梓陌在门前探出身来。他照例穿一身月牙白的衣裳，嫡仙般温润的脸庞闪着些莹光，“八皇子殿下，您也在啊。” “林令史，今日如何有空啊？”东方俊笑盈盈地打招呼。 林梓陌眯起眼，眸光微微荡起，“在下听说有画廊里有千叶青的画，抽了时间出来看看。” 东方俊喜闻知音，立时迎上前去吐苦水，“这幅已经有主了。” 林梓陌点头，“恩，这幅是红叶山庄二公子的，下一幅是在下的。” 东方俊始料不及，愕然地看向楚思九，“那第三幅呢？” “我的。”水寒冰冷沉沉地看他。 得，一个都惹不起，东方俊服气了。 不过这丫的会告状，从画廊里出去，立时奔了肃王府，与东方昊好一通的诉苦。 两兄弟好久没见了，东方昊颇耐心地听。 最后还劝了劝，表示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阿九拿了云鸿两样东西，还他一幅画是应该的。林梓陌是那里的签约画家，拿一幅也应该。至于水寒冰，救了她好几回了，就算后面的画都归他，也没话讲。阿九说了，第四幅是个大件，你就安心等着吧。” 东方俊知道轻重，他也就是闲磨个牙。 其实他的的真实意图是来……告密的。 “五皇兄，你看皇弟我属于哪一派？”他问得郑重。 东方昊眉眼不动，淡淡地瞄着他，“你不是本王这一派的么？” 东方俊原本倜傥的面容，难得地严肃起来，“皇弟我表面上走得中间路线，左右不靠，实际上呢，一直倚着您这棵大树好乘凉。在皇弟的心目中，自然是您这一派的。” 难得他过来表忠心，东方昊颇为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不想入慕容府这一派。” 东方俊苦起个脸，“知我者五皇兄也。皇弟只想跟皇兄混，不想上慕容府那条船。自从娶了欣儿之后，老太爷就打上了我的主意，搞得我为难之极。” “所以你纳妾产子，压着欣儿这个王妃。”东方昊冷眼剜他一道。 “不然怎么办？老太爷行事强硬。若是欣儿产下王府世子，八皇子府就会成为慕容系的排头兵，到时候，明枪暗箭都会过来。”东方俊眉头敛起，唉声叹气着，“皇弟素来无野心，只想过简单的生活而已。” 东方昊皱起眉头，淡声道，“本王知道了。” 一阵沉默之后，东方俊悄悄地瞄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皇兄，我今日过来，还有另一桩事情。” 第333章 皇弟，连个坑都不会挖么？ “唔？”东方昊挑起了眉头。 八皇弟今日很奇怪，不若以往那般恣意爽快，似乎有难言之隐。 东方俊难得认真地盯紧了他，“皇兄，您知道我与堂弟东方毓是好兄弟。” 东方昊点头，给个中肯的评价，“孝亲王府是忠的，而且不参和朝堂派系，你们可以多多亲近。” 东方俊眼皮儿也不眨，审视着他的脸，“昨日东方毓与我交待了一桩事情。父皇交待了皇叔一桩事情，要孝亲王府彻查如夫人，但凡有一丝可疑……” 东方昊的眸眼收紧了，气息也寒沉下去，“如何？” 东方俊咬一咬牙，做了个斩首的手势，“决不手软。” 东方昊眉心一抽，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声音寒沉，“是东方毓让你来说的？” 东方俊外表风流不羁，实际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眼珠子转了转，“堂弟虽然没有直说，但是他是知道我与您的关系的，应该是有这方面的意思的，搞不好还是皇叔授意的呢。” 东方昊眉头拧紧，半晌不说话。 “皇叔知道您极其爱惜如夫人，怕自己做了恶人，使得孝亲王府受了您的报复，所以才向皇弟透风声吧。”东方俊估摸着说。 “顺带着，也让您看好了如夫人，别让他查出什么可疑之处。” 东方昊垂着眸，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着。 书房里的气氛略微有些紧张。 突地他抬起头，黑眸子凉丝丝，声音更是清淡。 “合适的机会，你向堂弟透点风，九娘珠饰店和新烟翠青楼，都是本王的产业。” 东方俊倒抽起一口凉气，眉毛挑得老高老高，语气里俱是疑惑，“这两家可都是赚大钱的买卖。皇兄，您瞒得够紧的呀。” 东方昊淡淡地勾起唇，“有财不外露，保密。” …… 楚思九不晓得，因为一桩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刺杀事件，她又被皇帝盯上了。 好在她把镖局杀手给遣散了。 再加上小苏儿快要生产，刘文成一直呆在店里小心伺候着，这段时间都是水寒冰在做联络员。 大神多腻害，哪能让宵小们逮着把柄。 所以，孝亲王派出的人没有查出大的不妥。 小的不妥，主要是楚思九与九娘珠饰店和新烟翠青楼的不正当关系，因为东方俊传回来的消息，也熄火了。 总结下来，如夫人楚氏，乃守法公民一枚。 孝亲王收到这个评估意见，大大地松出一口气。 他满门忠良，不能因为弄死一个小妾，而遭了大报复。 去皇宫汇报时，他腰板挺得笔直。 “皇兄，臣弟这回可是下了大功夫，孝亲王府几大忠卫尽数上阵，事无俱细更是面面俱到，没有查出可疑之处。事实上，昊儿一直严加看守着呢。据臣弟的忠卫们汇报，昊儿至少安排了十个侍卫，专门盯守楚氏，她的一举一动，皆在昊儿的眼皮子底下。臣弟耿直，不能无中生有，只能据实汇报。” 他的这番话，东方归一自然是信的。 五儿子多狡猾多稳重呐，他再喜欢楚氏，也不会松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所以，刺杀司徒天羽的这桩事情，应该与楚氏无关。 沉吟片刻，他眸子微微眯起，“皇弟，镇武将军府的那桩事情，若不是楚氏，也该是与楚家有关的人吧。” 这个么，东方慕一绝对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态度，只是不能让他来杀，得皇帝亲自下手。 “皇兄，业城肯定有楚家的势力，楚氏不可留。” 东方归一拿冷眸子扫他，“不可留？你去杀如何？” 东方慕一立时瞪圆了眼，连连摆手，“皇兄，您得让我师出有名啊，昊儿那么……凶残，您不能让孝亲王府成了他的报复目标啊。更何况，楚氏这根鱼刺是您放出来的，得您自己个儿收拾。” 他双手一摊，弟弟我反正是不干，哥哥您看着办吧。 东方归一知道他的脾性，冷哼一声，“你要师出有名，朕就可以滥杀无辜了？继续盯着，把‘不可留’的证据找出来。” 东方慕一傻眼了，讪讪道，“皇兄，有昊儿看场，皇弟只能依据实在状况，不能无中生有的哦。” 东方归一袖子微抬，似笑非笑地盯住他，“皇弟连个坑都不会挖么？” 东方慕一眸子一凛，侧过头去看个虚实。 只见东方归一满脸的正儿八经，不象是与他开玩笑。 微蹙起眉头，他认真地说，“皇弟自然会挖坑，然而这个坑能乱挖的么。万一我把楚氏埋进去了，昊儿再把孝亲王府给埋了？皇弟找谁哭去？要不皇兄给孝亲王府发一张免死金牌？” 东方归一也是服了他，敢这么跟皇帝讨价还价的，整个大余国也就他这独一份了。 自己的弟弟得自己宠，挥一记袖子，他大方地表了态，“先去干，干出成果就给你发。” 好咧。 得了准信的孝亲王卷起了袖子……又放下，免死金牌只能用一回，还是得给东方昊传个话。 …… 处在漩涡中心的楚思九，尚未觉出危险。 照着老样子，该做啥就做啥。 水寒冰是只敏感的，已然觉出周边的气氛异常。 他也不急，一一排查，发现至少有四拨人在监视楚思九。 分别为肃王府、睿王府、南地国段清扬，以及孝亲王府。前三家也就罢了，这孝亲王府是唱得哪一出？ 他与楚思九沟通了一下，结论是孝亲王府代表的是皇帝，所以……不言而喻了。 楚思九庆幸自己听了水寒冰的话，早早下手，把镖局给解散了。 大神果然是大神哇。 “上回那桩事情，还真是查不出是谁干的。”被怀疑有动机，却找不到始作甬者，她也是很郁闷的好伐。 水寒冰高深莫测，眸光冷飕飕地落到她的脸上，“除了你，楚家还有幸存的人么？” 楚思九耸耸肩，抿唇摇头，“不知。” 不过么，她隐隐觉出，老是在她脑子里回旋的那句话有很深的含义。 “楚木林生，余灭北起。” 她已然想起，这八个字是二太爷仙冠道长，在坐化归天的前一日讲于她听的。当时他有说，至多两年，她便会悟出其中的深意。 掐指算来，已经快两年了，可她还是莫名其妙哉。 …… 她不知道，波涛汹涌着，一浪卷着一浪，正向她扑来。 第334章 陪吃，陪睡还得陪聊 在一片紧张又舒缓的气氛中，云鸿来了业城。 他一个月呆在红叶山庄搞科研，一个月呆在业城接替云豪搞销售。 红叶山庄也是一二百年的大庄子，有一套很完整的传承制度。因着生意的需要，子孙后代分布于央州大陆的各个区域，由嫡系一脉领导。 若不是西南唐门与东方铭合作。红叶山庄会继续走中间路线，这回也属无奈了。 与肃王府合作，东方昊替他们介绍了不少生意，同时也获知了一些秘密。 原来，红叶山庄与坞国的关系极好，每年要从坞国运好些铁矿出来。 红叶山庄不参与国家的兵械制造，不过，他们有派技术人员指导坞国的兵械制造。 据他们讲，坞国矿产丰富，兵械这一块，就质量而言，在央州大陆是领先的。当然，坞国只是个小属国，人口不多，兵械在数量上没法与三个大国比。 东方昊默默地记下了这个信息，责令海天查证。 因为许墨与他讲过的消息，他对坞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十二卫中的海天被他重新派去坞国，长驻。 包括忠勇侯的北方封地，一并监察。 …… 桥牌四友汇合了。 林梓陌顾不得兵部的繁忙，凡叫必到。 主场地设在肃王府的主院，一玩便是一通宵，年轻人底子厚，第二日照样精神抖擞。 原本由楚思九算分数，但是她明显地没兴趣，陪在边上呵欠连天。 这伙人找了个算术好的小童，就此解放了楚思九。附带的，她也逃脱了东方昊的魔爪，省去了每晚必有的“耕耘”。 当然，第二晚是double的。 丫的体力爆棚，哪里肯放过她。 楚思九现在是悲催的 **** 陪吃陪睡还得陪聊。 “阿九这几日在干嘛呢？”手指玩着她的头发，声音沉哑，还带了好些意味深长。 楚思九困倦，半阖了眼，轻叹着说，“王爷，您这么多探子，随便找一个来问问就知道了。” 东方昊垂下头吻她，“阿九，现在很多人盯着你呢。” 楚思九知道啊，被人盯着太难受了。 返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声地嘟喃，“王爷，我很无辜啊。” 东方昊已然得了东方俊的暗示，知道孝亲王正在府里头琢磨，要给楚思九刨个坑。 而这种带有陷害性质的招数，是皇帝授意的。 他没想到，不过一桩疑似事件，便勾出了父皇的满满恶意，要置阿九于死地。 “最近呆在梅花小院，不要出府了。或者干脆去崖庄住段时间。”思虑了很久，决定避其锋芒。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小苏儿快要生了，我得候着，说好了给小包子做干娘呢。” “小包子？”古代人东方昊听不懂这个梗。 “就是小苏儿生的宝宝，肯定是肥肥胖胖的一个小团儿，就象个小包子。”楚思九咯咯地笑。 东方昊眉心微微一皱，心里头不愉快，却也没说什么。 这个话题是小禁区，他知道自己不能随意冲撞，惹恼了阿九，怼回来还是其次。 “什么时候生？”他淡声问。 “预产期在后日，但是这种事情是说不准的，得盯紧了。”楚思九掐着手指头算了算。 “唔，那咱们准备一下，五日后去崖庄，如何？”东方昊与她商量。 “可以。”楚思九的那付云爪还没用过呢，正好去崖庄练练手。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东方昊又腻歪了一阵，总算放她睡觉了。 第二日五更，楚思九起床跑步，东方昊已然不见了。 摸一摸被褥都是凉的，显见得早就走了。这货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铁人五项肯定比她玩得溜。 楚思九喊春环进来拿衣裳，顺带着开个玩笑，“王爷不会又是四更天的时候被人叫走的吧。” 春环面色尴尬，“夫人，您猜对了。” 楚思九惊悚地跳起眉毛，“不会吧，又出事情了？” 春环舔舔唇，“是月梅过来……叫走的。” 楚思九的脑子一时混乱，不可置信地看向春环，“月梅凭什么叫走王爷？” 春环缩起了脖子，小心翼翼地说，“奴婢也不知道，她和汪管家一块儿过来的，站在院门口跟王爷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还跪下磕头，王爷才去的。” 虽然知道东方昊不可能跑去睡了哪个女人，楚思九的心里头还是乱糟糟的。 “你就没出去打听打听？” “奴婢当然去打听了，可是被鸣侍卫拦在院门口，让我别出去。”春环委屈地说。 哟，这是出大事的节奏么？ 楚思九眉眼一横，情绪却是舒缓下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淡定地换衣裳，跑步。 十月的肃王府秋意正浓，几株红枫树染了半面的风霜，在风中发出瑟瑟的声响。 菊花灿烂，勾起了楚思九唱歌的兴致。 于是，周杰伦的《菊花台》，在梅花小院的院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响起了。 ……菊花残，满地上，你的笑容已繁华，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趟。 北风乱，夜未亮，你的影子剪不断，留我狐单在屋面生霜…… 歌声悠荡，传扬于四周。 此时的她是不知道的，一曲成谶，如今反复吟唱的句子，会在未来的一段时日里，成为萦绕于她心间的伤痛。 “如夫人，这曲子好听啊。”宋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与她打招呼。 楚思九停下步子，笑盈盈地与他打招呼，“宋掌柜，稀客呀。” 宋佑双手挽于身后，学着东方昊的模样，端出个贵气的架势，“咳，刚刚回来业城，便被老太爷喊来这里了。” 楚思九的心脏莫名其妙地跳快了一拍，面色却是自然之极，“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如夫人不知道？”宋佑扬起眉毛，看着有些大惊小怪。 “知道甚？”楚思九的心里头象是堵了一团棉花，不爽利。 宋佑有些犹豫，思忖片刻，他意味深长地勾起唇，“既然如夫人不知道，在下也不便多嘴。” 拱一拱手，便欲离去。 楚思九觉出些异样，蹙着眉头不说话。 宋佑迈着小风流的步子，走几步，却又停下。垂头想了想，他掉转头，又走回来。 轻轻地叹一声，“如夫人，晴雪表妹对王爷一往情深，你可否对她大度些。” 第335章 当然，她也是成心的 大度……些？ 要如何大度？ 楚思九的脑子里有警钟长鸣。 酸牛牛的泡泡也浮起来了，说不出是个啥滋味儿。 “宋掌柜能不能说得……清楚些。”她缓缓地拉开笑容，眸底却无一丝的笑意。 宋佑舔一舔唇，眉眼有些黯淡，“晴雪表妹对王爷一往情深，当初就算是做侍妾也愿意进府服侍王爷，如今却连王爷的面都见不上。” 楚思九淡笑一声，“与我有关系么？” 宋佑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象是要从她的脸上瞧出甚端倪似的。 眼风儿朝四周瞟了一圈，微微垂下头，轻声道，“晴雪表妹生病了，高热不退，整个人半痴半梦，扯着王爷说了好些……话。” 几个意思？ 楚思九不懂。 说了好些话？是甚话？不至于是情话吧。 “说清楚些。”眸子里带着威严。 宋佑一惊，楚氏虽然沦落为侍妾，王妃的架势还是在的。关键时刻这么一瞪眼，还真是让他脊背生了寒气。 “晴雪表妹已经高热三日了，一直不敢与王爷讲。昨晚烧过头了，连夜把陆神医叫过来看，四更时，眼瞅着不行了，才把王爷叫过去的。”他小心地说。 楚思九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 宋佑摇头，叹息，“不过方才烧退了些，王爷拿了库房的千年何首乌给她吊着。” 楚思九点头，好歹是表妹侧妃，病到临头，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只是，想到她还扯着东方昊说了好些……话。 临终诉衷肠，前世电视剧里玩烂掉的桥段，楚思九怎么想怎么违和。 那股子酸牛牛的泡泡发了酵，刺激得她狠狠地抽了一记鼻子。 “没有旁的事情，我回小院了，宋掌柜慢走不送。”她面色无波，抬步往梅花小院的方向走去。 宋佑停留在原地，心里头叹着气，他也是不懂，凭着晴雪表妹的倾城美貌，就得不到王爷的一记回眸？ …… 回去小院，楚思九先泡了个澡。 加了两回热水，直泡得手指皮都皱巴巴了，才从浴桶里出来。 早膳已经备好了，食物很丰富，都是楚思九爱吃的。 “夫人，汪管家来过了，他说王爷临时有事，不过来用早膳了。”春环瞧着她的脸色，忐忑地说。 “唔。”楚思九淡淡然。 夹了一筷菜，仔细地咀嚼，有那么几分云淡风清的冷静。 辰时准时出院，路过主院时，瞥见东方昊与宋佑一前一后，从云霞轩的方向过来。 她装没看到，轻甩云袖而过。 东方昊若有若无地瞄着她，眸光深了些。 楚思九的心里头不痛快，面上却装得正经。 入得画廊，竟然看到了林梓陌，白衣翩翩，还是一派的儒雅作派。 这厮已经许久未在画廊出现了，倒是在肃王府里偶有见着。今天是甚妖风，把他给刮来了？ “林公子稀客啊。”她笑得含蓄。 林梓陌一贯的温润，笑起来使人如沐春风，“如夫人神清气爽，气色俱佳啊。” 楚思九浅笑，“客套话不要讲，入内院聊吧。” 林梓陌呵呵笑起，神情竟有几分羞涩，“在下的青梅从渭北过来，想让如夫人关照一二。” 青梅？ 不要说楚思九和云朵这两只八卦女，就连水寒冰这个超级摒得住的大冰山，也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关照，当然要关照。”楚思九笑得夸张，眸子四下里张望着。 林梓陌朝边上招招手。 众人的眸光立时投注过过去。 入门的茶位上，站起一位羞怯的女子，低垂着头，步态婀娜，缓步走过来。 楚思九看得仔细。 这女子长相端正，纵然称不上貌美如花，也是上等的姿色。重要的是，她的仪态还算标准，比之业城的贵女，也无不及。 不象小户人家的出身。 “见过如夫人。”女子行了个标准的女礼。 楚思九乐了，“林公子，介绍一下呗。” 林梓陌微微一笑，果然介绍起来，“碧琪是渭北大户古家的女儿，与在下自小一同长大，前些日子她随父亲过来业城，见到这里的繁华，便想多呆些时日，她闲得无聊，想来如夫人的画廊里玩玩，顺便熏陶一下画艺。” “麻烦如夫人了。”古碧琪语调轻软，又行了一个礼。 “好说好说。” 楚思九的眼眸笑成了两道弯月，态度诚恳之极，“林公子的青梅，便是咱们的朋友，想来玩，随时都可以。咱们这里就是喝茶聊天，有兴趣的话，还可以跟米索图学学裱画啥的。” 古碧琪眸眼莹亮，“谢谢如夫人。” “走，咱们内院说话。”楚思九豪迈之极，对于划入自己阵营的人，她一贯友爱待之。 多了个人，画廊里顿时热闹了几分。 因为林梓陌之前有讲过，他在渭北有未婚妻，这个青梅的出现，就很是暧昧了。 碍于古碧琪在场，不方便打听，楚思九便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水寒冰了。 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桥牌时间打探一下。” 水寒冰瞪她，“我是这种人么？” 楚思九嘿嘿哒，“别客气，你就是。” 这头还没完，刘文成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如夫人，小苏儿要生了。” 哇勒个哇。 一干人立时激动了，全往九娘珠饰店跑。 新来的古碧琪也跟着，别看她娇弱文静，腿脚却很利索，跑得一点都不慢。 小苏儿是头一胎，生得慢。鬼哭狼嚎地叫了两个多时辰，才听到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 稳婆在里头大喊，“母子平安。” 刘文成颤巍巍的，身上全是冷汗，一时站都站不住。 水寒冰在边上撑了他一把。 他啼泪齐下哇，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二小姐，您不知道啊，小苏儿为了这个孩子受了多少罪。之前怀不上，心里头不痛快，还劝过我纳妾，我不肯，她就哭。好不容易怀上了，那个小心哟，生怕有个意外。要不是您关照她要多运动，否则到时候生不动，她能每天都躺床上养着。总算好了，总算好了呀……” 楚思九听得心酸，这一对算是苦尽甘来了。 可是自己呢？ 这辈子都别指望生出一男半女了。 百感交集呐。 水寒冰是个明白人，黑眸子微微闪动，很是替她难过。 …… 安顿好小苏儿的事情，楚思九回王府就晚了。 当然，她也是成心的。 东方昊有美人儿诉衷肠，哪里还会记得有她这个不会下崽的侍妾呢。 心里头不痛快，面色就端了起来。 第336章 迅速，吹起一阵妖风 如夫人在朱雀街有个甚动静，谁不知道呢。 汪兴早就候着了。 见她过来，立时蹦哒了上前，态度殷勤得很，“如夫人，您回来了。王爷被皇帝叫进宫，还没回来呢。” “唔。”面色依旧。 汪兴大概知道她在别扭什么，按着东方昊的吩咐继续说，“王爷让您先用膳，他会紧着早回来的。” “唔。”声音平淡。 汪兴没辙了，垂着脑袋跟在后头。 “汪管家忙去吧。”她很干脆地打发他走。 王府里头没有挂出白布，显见得那倾城美人儿还活着。 汪兴被闹了个没脸，无可奈何地止住了步子。 如夫人虽然从王妃的位子上退下来，但是那股子上位者的气势还是妥妥的。笑眯眯的时候不觉得，一旦她绷起脸，还真是有些怕人的。 入得小院，楚思九寻了廊檐的藤椅坐下。 玉娇龙很自觉地站在她身边。 “如夫人，云霞轩里有传来消息，慕容侧妃的病有好转，高热退了好些。” “哦，听说她烧了三日了，怎么会这般厉害？” “属下听说陆神医也查不出缘由，今日三更时分，更是凶狠，差一点就去了呢。” 楚思九默然，想了想，她问，“那后来怎么就好了呢？” 玉娇龙茫然地摇头，“这个不清楚呢。” “哦。”楚思九刚想说些什么，眼角瞥见梅云急匆匆地走过来。 “夫人，李侧妃来了，被鸣侍卫拦在外面。” 楚思九笑起，这人精啊，不是挂了免战牌嘛，又想干嘛呢？ 闲着也是闲着，拍一拍手掌，她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玉娇龙连忙跟在后面。 秋风从院墙的边角拂过来，轻轻地荡起袍角，楚思九悠缓缓地走出去。 视线内，李婉穿了一身考究的粉色襦裙，搭配同款的裙，妆容整齐，精气神十足地站在院前的小径边。 几朵小野菊在她的脚边开得灿烂，将她的身形映得格外有致。 见她过来，李婉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位丫鬟走得远些。 楚思九忍不住地笑，瞧这阵势，便如G20高层会唔一般地正式。不欲拂了她的兴致，她也挥挥手，“玉娇龙，你在这里等我。” 她一个人过去。 “如夫人，慕容侧妃之事你如何看？”李婉开门见山，一点虚招都没有。 楚思九莞尔，“没看法。” 李婉眸光微潋，唇角勾起一抹玩味，“三日高热不退，据说要死了，把王爷喊去半梦半痴的诉了衷肠，然后又活过来了。你不觉得可疑么？” 楚思九不以为然，“心理得了安慰，身体跟着康复，也是有可能的。” 李婉专注地看她，“我可是听说，月梅找来了世间罕见的五龙藤，陆神医将其入了药，她才好起来的。” 楚思九的眸子深了些，脑子跟着转起来。 “走了，你好自为知吧。”李婉转身便走，两个丫鬟紧紧地跟于身后。 楚思九莫名惊诧，脑子里迅速地吹起一阵妖风。 …… 用完晚膳，楚思九在小院里吹风想心事。 东方昊从外头进来，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的云纹锦袍，端庄又贵气。清俊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喜怒不现，便如天边的冷月，散着幽光，又距离遥远。 楚思九自认凡人，看不透他的山高水远，来日方才。 眸子斜斜地瞟他，不语。 气氛沉寂。 “想什么呢？”东方昊淡淡地问，一边寻了张藤椅坐于她的身旁。 “没什么。”楚思九转了转眸，淡淡地笑。 慕容美人儿一贯韬光养晦，与世无争，看着确实有那么几分无害。尤其这会儿又是苦主，她说多了，容易招人反感。 她摆出不聊天的架式，抬起头看星星。 东方昊轻叹一声，“阿九莫要吃醋，晴雪是本王的表妹，生死攸关，本王过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吃醋？ 瞧这话说的？ 我有吃醋吗？ 楚思九心里头酸牛牛，面色却是端得正，“王爷，您去看自己的美人儿侧妃表妹，用您的无敌情深，将她的高热降下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眼见得您的爱情修为值涨得爆了表，我替您高兴。” 对于这种果断听不懂的话，东方昊从来都是注重领略精神。 这会儿的精神就是，阿九吃醋了，但是阿九不承认。 得，换个话题。 “本王帮你背了锅。”他认真的说。 “啥？”楚思九歪一记头，眉眼摆出些小正经。 “父皇要孝亲王查你，本王把九娘珠饰店和新烟翠青楼都认了下来。”语调深沉得紧。 楚思九心头一惊，皇帝对她生疑了？ 低垂着头，装出老实的模样，“我的产业，自然要王爷托底，我不能白被您睡啊。” 东方昊斜斜地睨她，眸中带着揶揄，“本王睡你，就得帮你背锅？” 楚思九理直气壮地抬起头，侃侃侃侃。 “王爷您也知道，我是个会赚大银子的女人，九娘一年的利润有多少您知道么？还有青楼、画廊，就算暂时没法与慕容家比，凭我这个超级无敌的大脑，做首富也就是个时间问题。我这么大价值的一个人，没名没份地跟着您，一不叫苦二不叫累地每晚陪着您睡。您帮着背一个两个锅又如何？” 这一番话，乐观又开朗，讲理又无理，还带着刷新三观的奇异效果。 东方昊顿了良久，慢吞吞地喝下一口汤。 “阿九的九娘珠饰一年赚多少银子？”淡淡地问。 楚思九知道自己把调子起高了，她这种生意再有钱，也没法和做垄断生意的封建王爷比啊。 冷静地直起腰，甜甜地莞出笑容，“王爷，我已经给自己定了首富的目标，这几日就打算招兵买马，踊跃腾腾地干起来。您别拦着我，不用多久，必定能让您感受到我作为首富候选人的高贵气养。有这种身份在，您睡着也新奇呀。” “父皇让孝亲王给你挖坑。”东方昊一句话便点了她的穴。 几个意思？ 楚思九瞪直了眼，“不让我做首富？” 嘴角一抽，东方昊眼风不变，“阿九想银子想疯了吧，就凭你楚家女的身份，偷偷地赚些小钱也就罢了，想做成首富，除非本王登基。” 呵呵，呵呵呵。 这话题有内涵哦。 东方昊盯紧了她，继续往下聊啊。 哼一声，楚思九果断不接这个招，“我一日吃三餐，死了只睡一张床大小的地儿，无儿无女无牵挂，做不做首富，无所谓哒。” 东方昊的眸子凛紧了，声音沉下来，淡淡地开口，“本王管你一日三餐，死了就睡在本王身边，你有甚好操心的。” 楚思九垂下头，眸子没来由地湿润起来。 若他登基，死了之后能陪在他身边的……是皇后，哪里会有她的位置。 第337章 可怕，钓鱼执法 没法好好地聊天。 楚思九的面孔绷得紧，“我怎么觉得日子越过越难过了呢。” 东方昊抿紧了唇，不言语。 楚思九也不介意，脑回路拐去了那个据说能开解他的段清扬那里。 “王爷，四公主和司徒天羽会合了吧。” 这又是个心烦的话题，东方昊也搁下筷子，端直了身子看她，“司徒天羽在云城住下了。” 这个倒不意外，他再牛逼，也不能去三皇子府抢人呐。 “这也是个痴情的。”楚思九给了个中肯的评价，顺带着给段清扬一个差评，“那位三皇子也真是的，我都与他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差不多也答应了，临了临了又变了卦，我猜行刺的事情就是他干的。” 东方昊抿紧了唇，不搭理她。 “不然还能有谁？到现在为止，一点风声都没有，还不是因为他要面子。反正我就是认准他了。” 楚思九轻轻地敲两下桌子，坚决地给这桩事情定了性。 见东方昊依旧不言语，黑眸子骨碌碌地转一转，楚思九与他打起了商量。 “王爷之前说，让我去崖庄住些日子。要不我去那里避几日风头？” 东方昊面无表情地考虑着，突地扬起眸子，“你吃完了么？” “吃……完了。”楚思九诧异，犹疑地看他。 站起身，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很晚了。” 楚思九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脑子里念头转了又转，却也不便反对他，讪讪地跟着。 步入房间的时候，耳畔飘来一句话，“你的小日子快来了吧。” 楚思九的脑子“蹭”地点亮了，“还有两日。” “那就后日去崖庄吧，本王也可以连续玩几日桥牌，第八日，本王来接你。” 他也爽快，直接扛她上床，上下其手哉。 楚思九还能说甚呢？男色养人，既然来了，就练练呗。 妖精打架三百回合，XXOO不商量。 …… 天色拂晓，卧房里总算安静下来。 楚思九不若东方昊这么忙，泡了澡，舒适地躺到床上，与周公约会去。 东方昊只能小寐一会儿，今日皇帝约见他，有好几桩事情要谈。 五更的梆子一响，他便起来。 侧过身子，黑漆的眸子落在楚思九的脸上，见她睡得沉稳又安详，心里头缓缓地升起些暖意。 沉吟片刻，他起身出去安排。 把汪兴叫过来安排了一番。 崖庄还是得去啊，昨日东方俊又向他暗示了。 孝亲王东方慕一招集幕僚，组了一套班子，专题研究如何给楚思九刨坑，以及刨一个多大的坑？ “皇兄，孝亲王府做事情还是靠谱的，不会明着耍阴谋陷害如夫人。”东方俊吭哧着说。 东方昊冷绷着脸子，不搭理他。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孝亲王府的这种，才更可怕，技术玩得好，也有可能成为钓鱼执法。 多事之秋啊。 …… 去崖庄之前，楚思九得了半个时辰的放风时间，过去看了小苏儿。 小包子长得俊美，口水巴哒巴哒地咬手指，萌得人心都化了。她送了块暖玉，可以压惊镇神，很是宝贵。 楚思九眼巴巴地看着，心里头浮着一股子不能为外人道的淡淡的忧伤。 从小苏儿那里出来，她又与水寒冰碰了头，简单地交待了几句。 寒冰大神留在业城。 一来继续桥牌事业。 二来留意孝亲王府的动向。 虽说东方慕一耿直，不会玩无中生有的把戏。但是他得了皇帝的授意，没事情也要搞出事情来，分分钟给你组个局，让你踩了进坑还不自知，都没个地方喊冤枉。 大神已经把孝亲王府记到他的黑本本上了，寻着机会就要给他们也搞些事情。 东方毓也是很警惕孤狼的，搞了几个人远远地盯他。 你盯我，我盯你，这伙人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崖庄那里么，也是欢腾。 便如之前玩跑酷。 楚思九与云朵的女子二人组，在崖庄大玩攀岩，将那副云爪用得登峰造极。 “如夫人，您如何会玩这玩艺儿的？”云月瞪圆了眼，惊叹不已。 “这东西很难玩么？”楚思九不以为然，姐姐我还有好些技能傍身呐。 云月这人天真，但真心不傻，作为资深的习武中人，又是这一世的科学院—红叶山庄的出身，她也是个有常识的宝宝。 普通人哪有可能玩得转这种物什？ 她又有神经发挥。 “如夫人，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可能真的是白狐精转世来的，习得好些咱们凡人不懂的技艺。比如，你能在屋顶上疾行，那便是狐的技艺。” 楚思九哑然失笑，拍拍她的肩膀，“说到飞檐走壁的功夫，你比我强呐。那你是甚东东转世来的？” 云朵语了个噻，挠挠头，“我这是暑九寒冬勤奋练出来的，与你这种不同。” “有甚不同？你没见我也是隔三叉五地练习嘛，只是咱们的套路不同而已。”楚思九淡定之极。 别人也就算了，云朵是亲眼看她练习的，这件事情没得跑。 果然，云朵轻“嗯”一声，把这桩事情应下了。 所以说，她的脑子还是简单，有练习自然是没错的，然而一般人如何懂得这种练习之道呢？ …… 东方昊自然不会让楚思九只带个云朵去崖庄。 他派了鸣沙，带上两个十二卫的兄弟，再加上三组侍卫队，一组弓弩队，严防死守，严阵以待。 就怕孝亲王一个脑子发热，跑来崖庄搞事情。 楚思九在山崖之上腾挪自如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肃王府。 东方昊的神经，被楚思九历练了一年，已经相当的粗壮，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惊了一道。 他是见过那付云爪的，原本以为是云朵送给她玩的。 哪里知道，还是个动真格的。 阿九啊阿九，这就是你开发出来的新的技能？难怪你主动要求去崖庄呢，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 会疾走，会爬墙，会攀岩？ 他不由得生出了云朵一般的想法，阿九的上一世，不会真的是一只白狐精吧？！ 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委实太不靠谱。 应该是阿九有危机感，便如鞭法、掌功一般，是水寒冰、云朵之流教得防身术吧。 想到孝亲王府最近鬼搓搓地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他也是头痛得紧。 阿九确实需要一些自保的功夫。 “传信回去，看得紧一些，注意安全。” “是，王爷。” 第338章 女人，才最懂得女人 第八日，东方昊一早便来了崖庄。 然而主院里空无一人。 微微有些失望，眸光凛冽了，“如夫人呢？” 春环吓得缩起了脖子，“回王爷，夫人去山崖那边早锻练了。” 这种词汇都是楚思九专用的，周围的人都省得意思。 东方昊紧一记眸，也不多语，掉头出去了。 秋高气爽，天格外地蓝。此时，日头已然高高地升到高空，日光耀目，却被茂密的树木遮了，只斑驳地落在身上。 山风微凉，袍袖拂动。 不远的前方，楚思九与云朵有说有笑地，从山崖边的小路缓缓而来，带了满身的朝阳气息。 东方昊的黑眸微微眯起，停了脚步看她。 为运动计，她穿了一身轻薄的淡藕粉骑装，发髻简单，瓜子脸盈白细润，黑眸澄澈莹亮，额头覆了一层薄汗，显得精神气十足。 陡然见到东方昊，她的眉眼立时欢快了。 轻扬了步子奔过来，“王爷。” 八日未见，这货颜值未损，气质还是辣么的沉寂又高贵。 “唔。”东方昊是一贯的矜持，只是眸底泛起的薄光，显示出他的心情也是极好。 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攀岩去了？” “嗯呐，王爷听说了？”楚思九笑出两个梨窝，神情看着极其得意，“在山岩上，云朵都追不上我呢。” 轻轻“哦”一声，东方昊也不多言，“身上都是汗，泡澡去吧。一会儿咱们回业城。” “好咧。”楚思九见他不与她叽歪，心情颇好。 “云朵。”她转身叫。 哎？没人？ 那只大灯泡早就识趣地止住脚步，拐去了另一边。 于她而言，这两只的感情越好，寒冰哥哥投向她的可能性越大，必须成全之。 …… 久别重逢的那点儿小兴奋一过去，楚思九心头的那股子酸牛牛的劲头又上来。 马车行出一段路，瞅着眼面前这只俊朗无边的男子，想着这货极有可能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她又开始别扭了。 身子倚在马车板上，眸子似有似无地撩着他，“您那个美人儿侧妃表妹，身子都好透了吧。” 东方昊知道她心里在起毛球，话得说清楚喽，不然夹枪带棍的言语还会跟着过来。 神情淡然，“都是陆道仁在看护，本王一回也没过去，听说快好了。” “一回都没去？”楚思九挑一挑眉，又眯起了眼。 “本王又不是大夫，过去作甚？”东方昊顺手扯过她，落到膝上坐好，黑眸子漆黑，透着揶揄，“阿九又在想什么呢？” 楚思九心里头暗爽，面上却依旧摆得端正。 手指头在他的脖颈处蹭啊蹭啊，“我能想什么？不就是男男女女互诉衷肠的那点子事情么。您这块香饽饽，被辣么多的女人盯着，若是每一个都病得要死要活，与您诉那么一回，不知道您的时间还排得过来么？” 这醋意翻天的，不过东方昊喜欢。 眸中含了笑，大手捏住她的小手，俯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一下，“本王只听阿九诉，每日诉才好呢。 楚思九翻起了白眼，哼哼道，“我这人呢，有一说一，最不爱干这种虚头八脑的事情。男人心里头没有你，口沫诉干了，也是个空。” 难得的，东方昊轻笑了一声，拥她入怀，紧紧的。 “本王的心里头只有阿九，哪里会理会旁的女人说话。” 这就算是表了忠心了。 楚思九吃着醋，弯弯的眼儿斜睨着，落在他的俊颜上。 红润的唇微微嘟起，小模样儿甚是矫情，“王爷这话吧，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您说的不理会，是个甚意思？比如这一回，您坐在慕容美人儿的床头，听她轻言细语地讲着甜蜜的情话，感受自己个儿浓浓的魅力，精神愉悦又升华……出来后，掸一掸衣袖，不理会？” 东方昊听得有些傻，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么。 没法往下聊了，强攻吧。 紧紧地覆住她的唇，唇舌的交流确实比语言踏实多了。 八日未见，对这两只来讲，如同隔了N秋。 楚思九被他吻得迷乱，心里头满是疑云，明明自己站在道德的高点，正数落着他的，怎么又落了下风了。 “想什么呢？专心点。” 东方昊不满意她神游太虚的状态，加强了唇舌的交流深度。 一时间，如狂风骤雨一般。 心脏“怦怦怦”，狂乱地跳起来，呼吸更是急促得不象话。 …… 一吻作罢，也许是缺氧的缘故，楚思九看着有点傻。大眼睛萌萌的，一瞬不瞬地看着东方昊。 心里头充溢着情意，酥的，麻的，又是软的。 “看甚？”拇指抚上她的娇艳欲滴的唇瓣，淡声地问。 楚思九突地害了臊，红着脸还垂下了头。 “王爷怎么长得这般好看。” 其实她想说那三个字，憋回了心里，换了这句话。 东方昊的唇角勾起，垂下头，在她的鼻尖啄一口，“阿九喜欢就好。” 接下来的路程，楚思九没再起什么幺蛾子。 坐在东方昊的身边，歪着头靠着，又腻歪地抱住他的手臂，心里头甜蜜蜜，感叹自己怎么会辣么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地只要嗅着他的气息，便心满意足了呢。 东方昊也是这般的想法。 眸子轻轻地垂着，瞳中俱是她的娇滴滴的模样，心里头想着要把她变成一个小小的人儿，揣进兜里，带了到处走。 气氛很是温馨。 …… 回到王府，一切与离开时一般无二。 慕容晴雪的大病，并没有改变后院的格局。 姬芳华照旧关着禁闭吃着素，被磨了这么多回，她有些灰心。 空有一身的功夫，却无施展之处，她也是醉了哇。 进？还是退？ 便如生存？还是死亡？这个哲学命题，困挠着她。 无妨，长长的三个月，够她思量的了。 韩明珠是最早入府的侧妃，受了蛊毒案的影响，消沉过一段，之后投过河，投靠过李婉，好不容易地缓回了一口气。 生活教育了她，虽说还是个火爆性子，嚣张跋扈的劲头依旧还有，却明显地低调了。 李婉绝对是个聪明人。 她看出东方昊对楚思九用情极深。她们四个侧妃只是拿来堵各方势力的摆设而已。 原本，她与韩明珠结盟，干些拼眼球的事情，效果还不错。但是，被姬芳华搅了局。 那只妖是个异数，出招无形，又有战斗力，需要继续观察。 她敏感地察觉到慕容晴雪的危险性。 这个女人长得漂亮，有慕容家做后盾，若还是个心思深沉的…… 聪明人会在关键时刻，做正确的选择。 李婉当机立断，给楚思九提了醒。 偶然相遇时，两人会点个头，会心地笑一笑。 慕容晴雪绝对上了她们的黑名单，呵呵，只有女人，才最懂得女人呐。 第339章 坚决，那就操刀子上吧 时间不紧不慢地，进入了十一月。 楚思九按着老样子，每日在画廊与肃王府的两点之间往来。新烟翠TV一如既往，每日都有新鲜信息传来。 她将其一一地录入英文消息薄中。 消息分散着过来，不明显。但是聚拢起来看，就有些意思了。 北地国似乎……不太稳当。 太子之争进入白热化，东方芸的这个皇后，恐怕是当不成了。 楚思九嗤笑，瞧这形势，不用她下手了，已经有人收拾她了。 与此同时，东方昊也忙起来，肃王府与慕容府，在北地国有好些利益。 眼下正是秋收，宋佑忙了半年，从韩李两家支持的商业世家那里虎口拨牙抠来的粮草，正陆续往那边运呢。 他加派了十二卫中的建成，带了几十号人，去坞国与海天会合，负责侦探北地国呼城、坞国以及忠勇侯府封地的情况。 东方昊与内卫头头关系匪浅，两边的消息一起分析，总觉得这三个地方有一种莫名的联系。 …… 然而，北地国再乱，也与业城普通百姓的生活无关。 小苏儿已经坐完了月子。 替老刘家传了后代，她没了精神负担，珠圆玉润，整日里笑眯眯的，象个观世音菩萨。 刘大掌柜现在是有儿万事足，到处与人显摆他这个大胖儿子。连大冰块寒冰公子那里都敢去撩，说得高兴了，还会手舞足蹈地比划。 云朵被他说得心痒痒，与水寒冰表个忠心。 “寒冰哥哥，看相的都说我福将，至少能生三个儿子。” 吃到一个白眼，她也不气馁。 楚思九偷偷地与她讲，水寒冰的心里已经有松动了，只要她继续臭不要脸地厚脸皮，一定能够攻下那座冰山城堡。 她精神大振，与二哥云鸿吹牛皮，明年一定搞定自己的婚姻大事。 云鸿是个冷静性子，注重观察。 “不乐观。”他抛出了三个字。 云朵气极，扑过去揪他耳朵，非要他改口。她嚷嚷着，“如夫人说寒冰哥哥有松动，只要我继续努力奋斗，一定能成。” 云鸿被这个妹子弄得无语之极，不过，知道是楚思九的意思，他也有几分欣慰，“那你继续努力奋斗。” “嗯。” 云朵眉开眼笑，感觉到胜利就在前方召唤着她。 …… 表面上看，一切都很正常。 私底下么，皇帝约见过一回孝亲王，关心他的刨坑事宜。 “皇兄，您莫着急，皇弟哪敢忘了您的吩咐，这不正干着呐，已经有了些眉目。” 东方慕一小心翼翼地看他，心里头却在道，您日理万机的，怎么就不能把这桩事情忘记掉呢？ 东方归一知道他这个皇弟的性子，遇着不想办的事情，就想着拖，拖拖拖，兴许就把事情给拖黄了。 “捡重点说来听听。” 东方慕一在心里头叹气，这些日子，他的那个刨坑班子，已然给他提了好几个方案。 但是他是真心不想干，确实想拖拖看来着。 探子每日都有与他汇报，肃王府派了好些人盯着他们。还有毓儿讲的那个孤狼，虎视眈眈着呐。 万一惹恼了他，上来就是个拼命。他死了就死了，毓儿、彤儿有个什么闪失，他找谁哭去？ 这种事情没法讲给皇兄听，堂堂孝亲王，前怕狼后怕虎的，丢人呐。 整理了一下思路，他腰板挺得笔直，“皇兄，皇弟我呢，绝对不是吃干饭的，这些时日做了不少的工作。整理出了一些办法，可以供您品鉴。” “唔，说来听听。”东方昊好整以暇地听。 东方慕一也不含糊，一二三四五地讲起来。 别说啊，那些人还真不是吃干饭的，组的局各有特点，也有操作性。 口沫横飞地说了大半个时辰…… “说完了？” “嗯呐。” “都还不错。”东方归一先给点个赞。 “那是，皇弟也是个有能力的。”东方慕一得意洋洋地翘起小尾巴。 “那你打算如何做呢？”东方归一靠到椅背上，眸光凛凛。 “皇兄，您说吧。” 眼瞅着混不过去，东方慕一也只有端正态度。 东方归一是只老辣的，听到的那些内容在他的脑子里过了一遍，立时有了想法，“你这样……” 他说得缓慢，要保证他那个傻皇弟都听明白了。 东方慕一确实听明白了。 皇兄高明啊，简单的一个局，被他揉碎了，掰开了，环环相扣，整成了连环套呐。 楚氏这一脚若是踩上去，可就百口莫辩了。 “如何？”东方归一眸子微微眯起，眸底有寒光隐现。 “皇兄都说得这般清楚了，皇弟必然照办。”东方慕一咬紧牙，打算死扛了。 东方家与楚家势不两立，楚氏这根鱼刺总归要有人去拨。佛云，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事成之后，皇兄别忘了给孝亲王府发免死金牌。” 东方归一冷冷哼，“你放心，昊儿胸襟豁达，有大格局，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报复孝亲王府的。皇兄若是连这点把握都没有，断然不会把皇位传与他。” 这个说法，东方慕一也是信的。 “楚氏身边有个大杀手，到时候要一起灭了。” 既然做了，就得做把大的，东方慕一也是可以狠凶残的。 “小事，你看着办。”东方归一完全不在意，他的目标是楚氏。 自从楚家灭门之后，也就清静了几个月，之后发生了好些诡异的事情。 内卫收集来的信息很多，仔细分析过后，一致认定楚氏一门有隐匿势力，蛰伏着。 所以，作为楚氏一脉仅存于世的楚思九，就显得微妙了。 斩草要除根，灭了她，至少是个警示。 …… 东方慕一这一辈子，主要靠抱着东方归一的粗大腿过日子。 小时候母妃早亡，两兄弟由不同的宫妃抚养。他是个粗糙性子，四处捣乱，少不得处罚，东方归一便如母鸡看小鸡一般地管着他，唯恐他出点差错。 登基之后，更是护得他周全。 一母同胞的兄弟，加上他是个护短一根筋的耿直性子，回报的是一腔忠心。 在除灭楚氏的这场暗战中，东方归一运筹帷幄，好些事情都是交代他做的。 十几年下来，他的脑子依旧不够精密，但是办事能力确实锻练出来了。 他横了心，既然皇帝哥哥这么坚决，那就操刀子上吧。 第340章 危险，有一种本能的警觉 秋风秋雨，整整一夜。 第二日天色阴沉沉，气温有了明显下降。 五更的梆子响起，没多久，东方昊从卧房里出来。 “王爷，宋掌柜在主院的书房等您。”有小厮上前通报。 “唔。”东方昊淡淡地应下。 最近北地国的形势很微妙，皇帝姬烨病重，四皇子姬瀚漠优势明显，无意外会成为下一届的皇帝。 姬瀚浩急红了眼，正在做困兽之争，四处找增援。 因为大余、北地、南地三国，在立国之初，相互间有约定，绝不干涉他国内政，尤其是皇位传承。 在双方势力相当或者稍弱的情况下，娶公主可以加强声势，争取部分利益相关方的支持。 但是，明显势弱时，比如此时的姬瀚浩，纵然有大余国皇帝这个老泰山作后盾，也无回天之力。 东方昊亦有收到求救信函。 他没理会，之前就打算从中作梗，不让东方芸做皇后的。现在更加不可能施以援手。 然而这里头还有些商业往来，肃王府的生意，有一部分是与姬瀚浩合作的，不能出差错。 这几日宋佑都在与他商量对策。 今日这么早过来，应该有新情况吧。 东方昊不甚在意，只是关照了一下春环，叫她不要吵着楚思九，让她多睡会儿。 “是，王爷。”春环点头应下。 甩起袍袖，他往外走去。 出门时，眼角瞥到院墙边的蝴蝶兰，它们受不得风雨的摧残，都耷拉下了脑袋，看着可怜之极。 停下脚步，他又吩咐，“把这些花都搬走，换一批开得好的过来。” “是，王爷。”梅云连忙应下。 …… 楚思九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大大地伸一个懒腰，舒服啊。 春环跳进来，小模样颇兴奋，“夫人，今日降温，要加多一件衣裳。” 楚思九知道她的德性，抬起眸子看她，“有甚新鲜事情么？” 春环嘿嘿一笑，“听主院的小厮讲，宫里头有人过来报信，昨日晚上，懿嫔生了个公主。” 这消息……听着惊悚啊。 皇后姬莫婧还真是有些本事的，竟然在宫里头玩了一出“大变活人”哇。 忍了笑，她挥一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 春环“嗯”一声，走到门前又转回头补充一句，“懿妃顺利生下一个女儿，说明她是人不是妖，咱们府里的姬侧妃也跟着受益呢。” 楚思九呵呵哒，“她原本就是人嘛，行了，你出去吧。” …… 画廊内院，楚思九把古碧琪打发去米索图那里。 然后笑眯眯地与两只跟班通报消息。 “懿妃的那个枕头，已经变成公主了。” 水寒冰时不时地会进宫探一探，听到这个消息不太意外。 “预产期到了，总要生一个的。皇子干系太大，只能是公主。”他冷静地分析。 “那咱们就按计划行事吧。”楚思九不甚在意。 “辛乃良最近无事，我让他去做。”水寒冰面色微暗，他最近盯着孝亲王府，总觉得那边快要起妖了。 “让他看好人证，宫里头平白无故的变出个婴孩，可不是桩小事情，参与的人必然极多。” 楚思九的嘴角勾出一抹浅笑，欺君之罪，加上混淆皇室血脉，够皇后喝一壶的吧。 只是可怜了姬常艾这只被殃及的池鱼。 换成以前，楚思九可能会多考虑一番，这一年下来，受得刺激太多，心已经愈来愈硬了。 对于这种不可避免的连带伤害，她选择无视。 云朵听过好些宫斗戏码，此时有些小激动，暗搓搓地问，“收拾完证据，得让贤妃下手吧。” 楚思九半笑不笑地看她，“宫里头最有战斗力的便是她，不找她找谁呢。” 这桩事情不复杂，几句话便了了。 水寒冰冷眸子睨着楚思九，一字一顿地说，“孝亲王前几日去过皇宫，之后一直风平浪静，我总觉得他们在玩花样。” 这桩是大事情，楚思九紧张地挑起眉，“会如何呢？” “不详，暂时看不出动向，但是我有不好的预感。”水寒冰眸光严峻，作为顶级牛逼的大杀手，他对危险有一种本能的警觉。 云朵时常出入孝亲王府，熟悉那里头的人，“要不我去探探？东方彤看上林梓陌了，老是央着我带她出来，想偶遇他来着。” 这桩事情楚思九也听说了。 原本他们以为古碧琪便是林梓陌的未婚妻，探了口风后才知道，不是哒。 古碧琪的亲爹想给她在业城说一门亲，她不想盲婚哑嫁，想替自己把把关。画廊里出入的都是才学之士，这才央了林梓陌作中间人，来抱楚思九这条大腿。 据她说，林梓陌在老家确实有未婚妻。 所以啊，东方彤的这颗芳心，怕是错付了。 “算了吧，小姑娘刚刚开始怀春，拉不了的亲事就别折腾，最后两头都落不下好处。”楚思九一口就给拒了。 正议着呢，春环进来了。 面色犹豫，“夫人，朱雀街上有个老者，在四处打听您。” 还没等楚思九有甚反应，水寒冰已然立起。 “我去看看。”风一样的帅男纸，冷沉地抛下这么一句，就不见鸟。 楚思九与云朵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人长什么样？”楚思九只能靠打听。 春环也是听说，属于二道贩子，说了个大概，“穿了一身青布衣裳，个头中等，长相一般……” 楚思九哭笑不得，路人甲都是这般模样的吧。 “行行，别讲了，你也出去瞧瞧吧。”随意地挥一挥手，打发了她。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水寒冰便窜回来了。 “是楚府的管家—孙进。” 这人他也认识，当初楚思九在街面逛的时候，偶尔他会过来街面上寻她，见过几回。 楚思九严肃起来，身子跟着绷紧了。 脑海里瞬时忆起了好些楚府里头的人和事，酸楚得紧，眼泪都要下来了。 “怎么没有带他进来？”她问。 “你不能见他。”水寒冰说得干脆，“我让画廊的伙计带他去客栈了。” 楚思九愣了一瞬，脑子立时转过弯来，皇帝正想办法找她的茬呢。这个时间见楚家的管家，确实不合适。 “那……你拿些银两给他。”楚思九急急地从腰袋里摸出几张大额的银票。 水寒冰蹙起了眉头，清隽的面庞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你不觉得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很可疑吗？” 第341章 事情，就让他来做好了 可疑么？ 可疑么？ 楚思九怔怔地问了自己两遍。 她出生的时候，孙进就是楚府的管家。 他之所以可以坐到这个位子，除了精明能干之外，还因为他是楚夫人的远房亲戚。 因而，他与楚夫人的三女一子都有亲戚关系，很是亲近。 尤其是楚思九，自小就不消停，每日都要上街溜达。 孙进都会在府门前候着她，有时候看看天色不好，会上街去寻她。 这一世的父亲都很威严，对小孩子以教导为主。反而孙进象个慈父，给过楚思九好些幼年的美好记忆。 楚思九心情复杂地思虑着。 终于，她下了决心，淡淡道，“楚家灭门了，孙管家肯定受了牵连。他年过四十，日子必定难过。就算被人利用，也不要与他计较。你把银票交给他，让他留个地址，我会照应他。” 水寒冰的眸子很深，良久，他接过银票，“我会办妥。” 他出去了。 楚思九趴在桌上，整个人恹恹然。 云朵知道轻重，耷拉了眉毛也不多话。 古碧琪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眉眼温和，轻声细语地说，“如夫人，您是好人。” 楚思九扬起眉，若有所思地看她，“古小姐知道我的事情？” 古碧琪笑着坐下来，顺手帮她倒了一杯茶，“如夫人的事情，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我在这里呆了一个月，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原本不该多言的，今日，实在是唐突了。” 楚思九抿一抿唇，无所谓地笑一笑，端起茶盏悠闲地喝起来。 老半天，她才幽幽地说出一句，“原来倒确实是好人来着。” …… 晚膳时，东方昊很自然地问起了这桩事情。 楚思九如实相告。 “水寒冰做得对，你不要与他见面。”东方昊淡淡地说。 这个人出现的时机不对，需要小心对待。 楚思九扁一扁嘴，没好气地说，“现在草木皆兵，不论是自保，还是保人，都是少做为妙。” 东方昊低下头，状似无意地喝一口汤，慢悠悠地说，“本王已经派人去他的老家查探，最多三日便会有消息过来。” 楚思九想了想，孙进的老家在齐县，离业城不远。快马加鞭的话，两日便可以打个来回。 她心里头抑郁，神情看着闷闷然，“王爷，他若是被逼的，您别难为他。我已经说过了，不会与他计较，日后也会给他养老送终。” 东方昊静静地看她，眸底带了些怜惜。 阿九就是心软啊，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对敌人若是仁慈，会给自己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这是他用血的代价，换来的教训。 现在轮到阿九了。 心里头沉重，面上却是无波无澜，甚至，他还难得地弯了弯唇，露出些笑意。 夹一筷菜过去，声音缓沉，带了些治愈系的效果，“我知道了。” 有些事情，就让他来做好了，没必要让阿九心里不痛快。 ……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秋风凉爽。 楚思九的心情还不错，策马扬鞭跑在最前头。 突地，前面的小巷子里窜出一道人影。 虽说速度不快，陡然这么一下，也让楚思九的心肝儿高高地提了起来，两只手死死地拽住缰绳。 雪球被勒得难受，前蹄高高扬起，昂起头对着天，凄厉的嘶鸣声划破长空。 水寒冰的反应很快，立时跃下马，从雪球的蹄下，捞出了那个人。 好-危-险！ 楚思九差点骂出三字经，这世道也有碰瓷的么？ “二小姐。”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哽咽着。 定晴一看，是孙进。 楚思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一年而已，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衣裳破旧，原先威风精干的楚府管家，已然成了一个落魄老头。 他跪下来，冲着楚思九嗑头，“二小姐，我终于见着您了。旁人与我讲您还活着，我不信，一定要来看看，您真的活着呀。” 他哭得伤心，眼泪鼻涕一起下来，“老夫人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楚思九伤感，眼眶里含了泪。 事已至此，不见是不行了。 她连忙从马上下来，上去扶他，“孙管家，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孙进站起身，急急地往后退，“小的身上脏，别污了您的手。看到二小姐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抹了抹眼睛，他继续说，“小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会给二小姐带来麻烦，真的只是看一眼，小的就走了。” 楚思九见他这般沦落，心里头酸楚得紧，“孙管家，你先回老家去吧，过几日，我会着人过去照顾你的。” 孙进面色惶然，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二小姐已经让这位公子给了我好些银票，我在老家还有几分薄田，省着点，足够安度晚年了。楚家已经……二小姐过得不容易，就不用替我操心了。” 楚思九沉默了一下。 咬了咬唇，她从腰袋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到他手中，“孙管家，逝者已矣，你要好好活下去。不仅活着，还要活得有精神，活得象个楚家的管家。” 孙进的眼泪刷地又下来了，语音哽咽，“二小姐，小的……” 犹豫再三，他再次抬起眸，声音轻缓，“兵部尚书受过老太爷的大恩，关键时刻，他会帮您。” 楚思九的眸子深沉了，犹疑地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二小姐，我走了，您千万要保重。” 拿了楚思九的银票，孙进头也不回地走了，腰身比来得时候挺直了些，却也掩饰不住风霜老去的现实。 …… 肃王府，东方昊已然得了消息。 “孙进真的走了么？”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着，声音里含着疑惑。 “确实走了，属下一路跟着，看着他去城门前雇了一辆马车，往齐县的方向去了。”汇报的是海清，说得坚决。 东方昊总觉得不太对，眸光沉甸甸，落在墙上楚思九写得那幅字上。 类似清心咒，看了之后，心思会沉定很多。 “他是如何进得城？”他问。 “这个属下不清楚，他只是个普通的老人，探子们再精明，也不会注意到他。”海清略微有些尴尬。 “探视孝亲王府的那些人，有没见过他的？”东方昊又问。 “属下喊人过来看过，没有见过。”跟着个心思缜密的主子，海清的工作也是很细致的。 手指在桌上重重地点一下，“通知齐县的探子留意，有动向随时通报。” “是，王爷。”海清接令退下。 第342章 情话，就是好听 “你们说，孙进是不是在害我呢？”画廊里头，楚思九正以开小会的形式，思虑着呢。 瓜子儿嗑着，云朵不怎么有信心地说，“我看人看表面，他对如夫人的那份情谊，不象是假的。” 楚思九轻轻叹一声，缓悠悠地喝一口茶，“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有十几年的感情呐，从小到大，我也是让他****不少心呐。” 水寒冰冷冷地看她，“楚家灭门了。” 这话，真是让人不太愉快。楚思九恨恨地瞪他，“不用你提醒，我记着呢。” “所以，管他真假，不必理会。”水寒冰目光深深。 “也对，反正他已经走了。至于兵部尚书么，我也不打算招惹，希望他也莫来招惹我，如此便好。” 轻呵一声，楚思九决定将这桩事情放下。 反而云朵有些兴趣，“这个兵部尚书到底是甚来头？” 楚思九挑了挑眉毛，漫不经心地说，“我只知道兵部尚书叫王相，别的一概不知。要不你去打听打听？” “行，咱们红叶山庄是做兵械生意的，哪能不知道兵部尚书的底细呢，我去探。”云朵爽快地应了下来。 这桩事情就这么翻过了。 然而，毕竟勾起了楚思九的心事，又聊了几句，她一个去了工作间，闷闷不乐地坐着，想心事。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回去王府。 面对着东方昊时，她依旧眼睛鼻子嘴唇哪个都不愉快，冷绷着脸子，爱搭不理。 “怎么了？”东方昊蹙起了眉头。 下午时，他被皇帝叫去宫里参加兵部的会议，内容关于北地国时局。 东方铭与东方钰都有出席。 比较意外的是，林梓陌也在，可见得他在兵部混得不错。 兵部有好些时政专家，根据已有的情报，一堆人各抒己见，其中不乏一些稀罕的看法。 有激进人士断言，北地国有进攻大余国的可能性。 此言论被林梓陌呲之以鼻，判其危言耸听。 他是个论辩家，洋洋洒洒地说了好大一段话，将那人怼得无言以为。 这种时候，东方昊都是以听为主，慢慢消化着各方的言论。 听得多了，脑子里头“嗡嗡”作响，深深地觉出父皇的不容易。 回来府中，只想见到一张温顺适意的小脸，最好与他卖卖萌，也可以让他松缓一下。 哪里知道，见到的竟是一张不得劲的小脸，心里头更是不得劲了。 只是楚思九没在意他的情绪。 莫得办法，你不是擅长喜怒不形于色嘛，猜不出来是挫败，猜错了是尴尬，哪怕猜对了，也没个正确反应。 时间久了，索性就这样了，是好是坏，您自己个儿扛着吧。 但是楚思九的情绪都是摆在面上的，这会儿见他问起，她也不含蓄，“我的事情，王爷不是全知道么。是个人，就会触情生情，否则就是不正常。” 东方昊眸光一闪，明白了，她还在为孙进的事情忧神呢。 “他已经回齐县了。” “您没有抓了他吧。” “没有。” “哦，王爷不错，说话算话。” “他走了，这桩事情就结束了，阿九不必挂怀了。” “与他有关的事情是结束了，但是勾起了好些回忆，心里头不痛快。王爷，我若是个无心之人，想必会开心很多。” “怎么可以无心？本王要的就是你这颗心。” 楚思九愣一瞬，原本正常正确的伤感情绪，被带歪掉了。 撩起眸子，半笑不笑地看住他，“王爷，您自小受得宫庭教育，遣词用句俱是高雅有格调，这话……可不是您的风格哦。” 东方昊眸光深了深，俊朗如神的面上浮出些吊儿郎当，“与阿九呆得时日久了，便有了这般风格。” 楚思九便如见了鬼似的，这画风……不是一般地违和呐。 半张了口，她呐呐道，“王爷，这是一条不归路，您想清楚了。” 东方昊唇角微微一掀，语言玩味，“与阿九一起的路，就算不归，也无妨。” 楚思九舔了舔唇，又咽下一口唾沫，“那我就这么听着了。” 情话就是好听，心情瞬时晴朗了。 …… 孙进的事情，就这般了了。 两日后，东方昊收到齐县的消息，“孙进已归，无异样。” 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找不出破绽。 “没有听到孙进与夫人的对话么？”他还是有疑虑。 “有水寒冰在，探子们不敢靠近。就当时的情形来看，二人说的话不会超过五句。”海清小心翼翼地答。 “唔。”东方昊若有所思地抿着唇。 “王爷，要不要属下逮一个孝亲王府的幕僚过来审审？”海清也有些毛了。 东方昊淡淡地撩他一眼，“孝亲王府的人哪是可以随便逮，随便审的？找几个女人去探一探吧。” “是，王爷。”清海退下去。 …… 也就平静了这么两日，终于出大事情了。 朱雀街与肃王府之间，骑马不过半刻来钟。 一路上大部分都是热闹的街市，只是在拐去肃王府的那条街时，会路过一段相对幽静的小路。 离肃王府不过五百米吧。 然而就在这里，就在楚思九回府的当口。一声哨响，两边的院墙内跃出至少二百个杀手，穿着统一的黑色服装，排成方阵，堵住了巷口。 动作熟练，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只静了一瞬。 第一排，箭弩齐发。 楚思九楞逼了，在业城，只有皇帝整得出这种大阵势吧。 水寒冰的反应极快， 身形暴起，寒气骤然升出，长剑跟着舞出气阵，将箭弩挡在前头。 云朵的反应也不慢，腾跃下马，扯住楚思九的袖袍，“下马，跑。” 楚思九反应过来，巷子小，马转身不易，不如自己跑酷来得轻快。 说时迟，那时快，乌央央地黑衣人已然冲杀过。 水寒冰迎战上前，楚思九也已跃下雪球。知道自己是目标，她也不托大，转身便跑。 云朵护着她跑，几个回转之后，二人转入侧面的小巷。 一大拨黑衣人袭来，云朵立时挡住。 见势不妙，楚思九长鞭扬起，帮着干掉了几个。 “别管我，你想办法跑回王府去。”云朵知道她的本事，轻声吼道。 楚思九低声咒骂了一句，又狠跺了一脚，往后跑去。之后，便是几个标准的跑酷动作，她轻松地爬上了围墙。 居高临下地看，眼睛瞪得滚圆，好多黑衣人呐。 在肃王府的眼皮子搞这么大的动静，鸣沙已然领了侍卫冲杀进去。 那些黑衣人也不恋战，纷纷朝外围撤退。 看到她在围墙之上，有黑衣人偷偷地朝她射暗箭，“嗖”的一声，吓得她魂灵惊起，一个倒栽葱，跌入了围墙之内。 第343章 祈祷，奇迹的发生 幸好平时有过训练，身体迅疾地在半空之中调整位置。 没有摔成萝卜入坑的姿式，更没有摔成大马趴。 算是安全着陆吧 然而魂灵还停留在呼啸而来的暗箭之上，小心肝儿扑通得没个完。站于原地，她无意识了好几秒。 重重地喘出一口气，眼面前是一方豪华的院宅。 亭台楼阁，水榭假石，错落有致，心旷神怡。 能与肃王爷做邻居的，必然是朝中的权贵大族。 楚思九正好知道这户人家是谁：都察院右都御史--钱史柯。 这厮死板得很，不苟言笑，那张脸比东方昊面瘫得还要厉害。 都察院右御史负责监察百官，他有皇帝做后台，敢怒敢言，与当年的楚德钧明着干过几架。 楚家势重，嚣张又跋扈，却攻他不动。 无他，这厮的老子厉害，救过上一届皇帝的命。 是个铁帽子。 楚德钧忿忿不平，扬言迟早有一日要铲除了他。哪里知道，楚家被铲除了，这厮活得还快活自在。 楚思九知道两家的恩怨，嫁来肃王府后，出来进去，是能避则避。 现在倒好，竟然一头栽进来了。 观察了几秒，她发现这里头的护卫还没有发现她的入侵。 继续上墙？ 外头的打杀声，听着淡了，应该结束了吧。 小心翼翼地直起腰，又抬起脚。 坏了，脚踝肿了。 不严重，走路可以保持平稳的姿式，但是爬墙……就有难度了。 肿么办？ 楚思九愁苦了。 这种状况搁在前世，只需要摸出手机，微信QQ短信电话……随便搞。群发一条，搞不好还会有直升机过来营救。 YY了一番，她眼巴巴地看向墙头，指望云朵记得她，跃上来查看究竟时，顺便救了她。 然而还是太显眼。 左右看看，她把自己挪去附近的一处假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呆好。 眼睛依旧巴巴地看着院墙。 半刻钟过去，救援人员没有来，这一府却有人过来了。 她连忙躲好，大气都不敢出。 “王尚书，您是知道的……与楚家……有恩怨……不行。” “那只是表面上……你们私底下……是极好的……韩家和……也很嚣张，您不是照样……” 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象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楚思九蹙紧了眉头，觉得这两人说的事情，与她有些关系。 走得近了，声音清晰了。 “王尚书，真有那么一桩事情么？” “当然，您没有注意镇武将军府的异动么，司徒天羽回来业城没多久，就闭门不出，之后更是南下南地国，这中间的猫腻可大着呢。” “那到底……是谁做的呢？” 声音突然停了，被称为王尚书的人进入了长考。 这磨人的哦。 楚思九焦虑了，话说一半遭雷劈，你丫的赶紧说呀。 可能是她的威胁起了作用，假山外的声音又响起了。 “这桩事情干系太大，在下也是因为知道您与楚家的关系，才讲与您听。听了这个秘密，您就算是入了伙了。” 声音又停了，明显钱御史也在犹豫。 楚思九的眸子凝起，小心思却是活泼又活跃。 入伙？入什么伙？ 信息量好大哦。 “行，我得过楚家的恩惠，明面上的反对是做给皇帝看的，现在楚家遭了大难，我不能袖手旁观，您就说吧。” 声音明显地轻了，“这桩事情就是在下找人做的。” 钱御史倒抽了一口凉气，“王尚书，您还真是敢呐。把时局搅乱了，对您有甚好处？” 王尚书冷笑一声，“在业城，除了韩李慕容三家外，同情楚家的大有人在，如今咱们已经成了一伙，今后同心携力，替楚家报仇。” 声音渐渐远去。 楚思九站得累了，在假山的角落寻了个地方坐下，脑子里乱糟糟。 她有脑子，会分析。 这帮人嘴上说替楚家报仇，却对楚家仅存于世的自己不闻不问。是真的想替楚家报仇？还是打着替楚家报仇的旗帜为自己谋利？ 鼻子里出气，哼哼一声。 她决定不搭理。 眸子依旧看着院墙，祈祷奇迹的发生。 …… 奇迹终于发生了。 迟迟未有见到她出现，水寒冰仔细盘问了云朵，然后准确地查探到她的行踪。 见到那抹清隽的浅冰蓝身形出现时，楚思九差一点欢呼雀跃起来。 使劲地挥手，终于把大神召过来。 “如何了？”见她躲着不动，水寒冰觉出些异样。 “脚拐了，肿了一块，爬不出去了。”她苦起个脸，眼睛鼻子皱成了一团。 水寒冰自然有办法扛她出去，但是这里离肃王府太近，男女授受不亲。 犹豫了一瞬，他一个人跃出去。 一刻钟后，东方昊上门，亲自将她领出去。 钱御史还是那张面瘫脸，看向楚思九的眸光没有半点温度。 “装模作样。”楚思九咬着舌头轻轻哼着。 东方昊一面与钱御史客套，一面甩一道清冷的眸光于她。 出得御史府，他止住了步子，眸子里带了好些审视，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不是很厉害的么，上墙爬树攀岩样样了得？” 楚思九嘴硬，嘟囔着说，“我确实很厉害，但是架不住脚踝不给力啊。” “不给力？”东方昊对她的创造性的词汇，有很好的免疫力，稍稍转一下脑子便明白了意思。 唇角勾出些笑意，“脚踝不是你身上的物件？它不给力，你能给力？” 哟，这货还来劲了。 楚思九没好气地翻出一个白眼球，“我说王爷，您打算在这里立地成佛呐？我被人追杀，精神和身体受了双重的打击，需要狠狠地卧床静养，您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身子陡然腾空而起，整个人窝入了东方昊的怀里。 温暖又熟悉的气息，盈满了鼻息。 眸子湿润了，乖顺地拥住他。 “王爷，我想回家。” 撒着娇，声音轻轻软软，象是一根羽毛拂上了东方昊的心头，一下一下，软乎得恨不得与她融于一起。 “嗯，咱们回家。”顺着她的话头，他也把王府称为家。 楚思九不愿意多想，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着那道有力又沉稳的心跳，整个人方才平静下来。 回到梅花小院，再次躺到熟悉的床上。 偏一下脑袋，她舒服地伸个懒腰，又叹出一声，“平安是福啊。” 突地她来了兴趣，笑吟吟地看向东方昊。 逗着趣一般地问，“王爷，我是不是很命苦哇？” 东方昊幽幽地看她，语带不屑，“你若命苦，一年前已然魂归西天了。” “也对。”她若有所思地点头。 扬起眸子，笑得乐观又开朗，“这一回，应该是孝亲王府了吧。” 第344章 究竟，有无心鬼 东方昊的神情有些捉摸不透，或者讲高深莫测。 “父皇认为，业城还有楚家的势力。”他轻垂了眸子，话语说得缓慢。 楚思九的眸子微微凛起，倏尔又放松下来。 撇着唇，语调甚是玩味，“楚家已经灭门了，只剩下我光杆一人，窝在肃王府里聊赖人生。皇帝不会以为，楚家的势力便是您肃王爷吧。” 东方昊几不可察地拧一记眉，撩起眸子仔细看她，“阿九，这件事情不是玩笑。这一年，业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尤其司徒天羽在落月楼被刺，父皇有这般的猜想，也属正常。” “所以他又想弄死我了呗。”楚思九怒极，狠狠瞪着他，表了一个生气的态度。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就算面对的是自己深深深爱的男人，又如何？ 东方家与楚家之间隔了一道血海深仇，这一世恐怕无法善终了。 心里蛰痛着，也麻木着。 见东方昊摆着深沉冷肃的面孔，缄默不语。 心头的怒气果真上来了，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王爷，皇帝是您亲爹，他非要弄死我才肯罢休。您在他这里的利益重大，自然要投靠于他。我不让您为难，出门左拐，是死是活都与您无关。”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顾不得脚踝有恙，坐起身来，她便要走。 东方昊也是怒了，还没说几句话呢，又是走走走。 伸手一扯，又是一甩，楚思九立时跌回到床上，姿式还不好看，屁股朝天，趴在被褥之上。 NND滴个熊，还来家暴了是吧。 爬起来，继续走。 东方昊也不含糊，继续伸手扯，甩……跌出一个新姿式。 都来了劲，反反复复搞了好几回。 再一次屁股朝天之后，楚思九没力气了，呼哧哈啦地喘着粗气，把头埋在被子里再也不肯起身。 “不来了？”东方昊玩上了瘾，声音里带了些遗憾。 楚思九憋屈啊。 然而武力值不对等，这个时候必须装孙子。 “你欺负人。”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瓮瓮听不清楚。 东方昊又是一扯，将她翻过身来，“再说一遍。” 士可杀不可辱，就算装孙子也要大声吼。 “你-欺-负-人！！！” 声音响彻四周，穿窗而过，把外面的几只小丫鬟都给惊到了，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中。 东方昊蹙起了眉头，哼一声，“这样就欺负你了？那这样呢？” 压住了她，一上一下，曲线相合，暧昧得不要不要。 沉香味伴着清冽的气息，混杂出熟悉又复杂的情绪。 狠吸了一口气，楚思九自暴自弃地放松身体，“这样就是睡呗，我是侍妾我认命。” 这话，绝对是欠揍的。 东方昊绷紧了身体，面色黑沉如铁，眸中象是喷着火，烧灼着楚思九的脸，烫得她不得不别过头去。 身子一松，灼热的温度跟着散去。 转过头，那货已经气咻咻地出门去了。 楚思九抿紧了唇，眸眼深沉之极。 今日有亏有盈，虽然遇了这么多的杀手，却莫名其妙地跌入右都御史府听了个大秘密。 兵部尚书--王相。 都察院右都御史--钱史柯。 这两只竟然是向着楚家的？还有个团伙？羽徒天羽的刺杀案就是他们干的？ 脑子里白茫茫，又雾蒙蒙。 …… 从梅花小院里出来的东方昊，面色看着如往常无甚二样。 气场却是冷肃凝重。 鸣沙与汪兴在院门口候着，见他出来，立时跟了上去。 “王爷，肖大哥与秦五在后院审着，暂时来看，这些人的口供一致，都是不知情的。”鸣沙给了个粗略的报告。 东方昊冷眸子扫过去，“从中间挑出头目，重点审。” “是，王爷。”鸣沙见势不妙，赶紧收了命令走人。 汪兴是个机智的，他也看出东方昊在楚思九那里受了气，按以往的惯例，不是去书房静坐，便是找侍卫练手出气。 不知今日会选哪一个？ “备马，本王要进宫。”声音冷峭，比腊月里的北风还要寒上几分。 汪兴心头一抖，瞳孔都吓得放大了三分。 也不知道如夫人又闹了哪一出？把王爷气成了这样，直接找皇帝老子理论去了。 “是，王爷。”收了命令，他也打算溜。 “完了去找陆道仁，拿一罐跌打损伤的药膏，给梅花小院的丫鬟。”东方昊又吩咐一句。 “哎，王爷。”汪兴忙不迭地点头。 他一边忙乎，一边在心里头叨叨：王爷再生气，也不会忘记如夫人的事情。所以如夫人呐，您就不要与王爷闹腾呢？ 就算楚家与东方家有血海深仇，看在王爷护您周全，又对您一往情深的份上，就这么算了吧。 楚思九在梅花小院里回应他，我倒是想算呀，可是皇帝不肯算啊。 一拨刺杀过来了，另一拨刺杀还在路上……还有这个坑，那个坑的，我有十条命，也不够算啊！ …… 皇宫，内殿膳厅。 正好是皇帝用膳的时间。 听到肃王爷求见，东方归一心领神会，眼眸眯起，淡声道，“福海，添双筷子。” “是，皇上。”福海立时安排。 东方昊面色冷肃，缓缓进来。 “参见父皇。”礼数还是很周全。 “免礼，一起用膳吧。”东方归一指了指对面的位子。 “谢父皇。”东方昊也不客气，过去坐下。 宫中的膳食自然丰富，宫女们体态轻盈，礼数得仪，一道一道地传上菜来。 食不语。 二人俱是高贵的礼仪，动作轻缓，看着雅致。 食过一巡，东方归一冷冷地扫他一眼，“怎么，摒不住了？” 东方昊眸色微凛，面色却是缓和，“儿臣与父皇有过约定，您不能对楚氏下手。” 东方归一莞唇，“朕下手了么？” 东方昊镇定地看住他，缓缓道，“若没有您的授意，皇叔如何会整出这般大的动静？” 东方归一浅浅一笑，眸子突地掠过一抹寒光，“今日的刺杀事件，朕已然听说了，楚氏死了么？” “没有。”东方昊摇头。 “若是朕下手，她必死无疑。”东方归一面色微沉，眸光深了又深，“你放心，朕是皇帝，行事必然师出有名。” 东方昊猛地皱起眉，“父皇……” 东方归一盯紧他，气息冷沉，“论耐性，大余国有谁及得过朕？楚氏究竟有无心鬼，昊儿不妨看着。” 第345章 默默，宣示主权 梅花小院，卧房。 春环一边给楚思九上药，一边唠唠叨叨。 “夫人啊，您对王爷的态度要好一些啊。这后院还有四只侧妃呐，您就不怕王爷一怒之下，去了别的院子？” 楚思九挑一挑眸，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这膏药是谁拿来的？” 春环恍然大悟，“当然是王爷吩咐的，汪管家亲自找陆神医要的。” “那陆道仁为甚不过来？”好久没见着那只老夫子，楚思九还有些掂念的呢。 “啊，夫人，您不知道吧。”春环突地来了劲头，眸子莹莹发亮，“陆神医纳妾了呢。” 惊诧之余，楚思九“噗”地笑出声来，“难怪他不肯过来了，原来是没脸见人呐。” 色字头上一把头，老了老了，竟然又开荤了。 转念一想，男人这种动物啊，有其生理特性。连一贯自持，坚持养生之道的陆道仁都会反复无常，最终落入花丛之中。 她又如何相信，一旦自己韶华老去，东方昊不去捡几个新鲜的女子耍耍？ 呲一记牙，又吸一口气。 春环以为自己按重了，连忙解释，“汪管家吩咐的，手势一定要重，才能好得快。” “行行，你再重些。”楚思九不在意。 她必须忍住痛。 这世道恶意满满，生病这桩事情太奢侈，她生不起。 上完药，用完膳，洗刷完毕，她继续躺去床上。 脑子里千头万绪，又迷雾茫茫，她要好好想一想。 想着想着么，就睡着了。 梦里更深露重，两世交叠。 东方昊穿了前世的西装，帅得惨绝人寰。依旧绷着一张冷酷的俊脸，风姿卓绝地从一辆迈巴赫上下来。 他朝前方的大酒店走去，那里站了一位倾城美色的女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一辆火红色的保时捷疯了一般，疾驰着奔过来……撞飞了他。 …… 心口惊起，手掌使劲一捏，整个人从床上蹦起来。 大口地喘着气。 梦中最后的一个镜头，她看得清清楚楚，驾驶保时捷的司机是前世的她—柳晨。 那个倾城美色是慕容晴雪。 所以，她因妒成恨，开车撞死了东方昊？！ 瞳孔放大又缩小，简直难以相信。 “做噩梦了？” 熟悉的手掌探上了她的心口，又慢慢地抚着。 愣怔了数秒，她一骨碌翻过身，跨骑到他的身上。 身子伏上去，唇舌齐上，从他的脖颈处开始探索，忽上忽下，牙齿轻轻地磨咬着，默默地宣示着主权。 这个男人是我的，我的，我的！！！ 东方昊被她搞得兴起，手指从她的里衣下摆探入……捏住。 “想要了？”声音醇哑性感。 “唔。”楚思九应下来。 又使劲地咬住他的颈项，那里是吸血鬼取食的地方。而且，她还真得舔到了血腥味。 “呲……”东方昊痛地吸起了气，“阿九真狠啊。” 他也发了狠，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 覆住她的唇，疯狂地攻击起来。 楚思九阖上眼，贪婪地嗅着他的气息，热切地感受着他的真实存在，以及他的热切驰骋。 灵魂在半空之中交融与拥抱，这一刻，是无以伦比的美好。 …… 激情过后，东方昊叫了水，抱了她去浴桶。 一时兴起又搞了一回。 阿九主动的日子不多，不整明白了，他觉得亏。 重新换了水，二人相拥着坐在水里。 东方昊已经爽了，完全忘了黄昏的时候，他被楚思九气得暴走皇宫，差一点跟他的皇帝老子怼上。 “阿九。”手指玩着她的头发，抽紧了，又松开。 楚思九轻轻地哼一声，“王爷，我累。” 东方昊也玩上凑表脸，沾沾自喜地说，“你当然得累了，否则不是显得本王无能么。” 楚思九哼哼然，搁哪一世，这货都是高冷霸道总裁。 “刚才做什么梦了？为甚醒了就想强上本王啊？”他还在凑表脸。 “王爷乱搞男女关系，被我开车撞飞了。”楚思九觉得自己的耿直不亚于东方毓，实话直说。 东方昊没想到听到这么个答案，脸子绷紧了，“那你为何强上本王呢？” 楚思九抱紧了他，娇嗔道，“趁这块鲜肉还在自己碗里，要美美的吃上几顿才划算。” 东方昊哭笑不得，只得拥住她，轻叹着，“阿九啊，本王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楚思九懒洋洋地扒着他，轻声地哼起了一首歌。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她唱得深沉，缓慢。 东方昊很敏感，静静地听，“这就是你在崖庄的亭子里弹的曲子。” 楚思九垂下头，淡淡的笑一声，“这首曲子的名字是：把悲伤留给自己。” 东方昊心头的弦被拂到了，感觉她要飞走了一般，只有无望地抱紧了。 良久，他淡声道，“以后不要弹这首曲子，本王不喜欢。” “好，不弹。”楚思九柔顺地应下。 这个不成眠的夜晚很长，两个人都没有睡意，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 时官出来打梆子，“梆梆梆……梆”四更了。 “阿九。”东方昊侧过身子抱住她，轻声细语，“昨日你在右都御史府见过什么吗？” 楚思九的眸子凝住了，装睡明显不合适。 想了想，她返过身来腻住他，“王爷为何有此一问？我只在那里呆了一刻多钟，躲在假山后头，什么都没见着。” 东方昊难得的有些软弱，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声音艰难，“没有就好。” 耳边响起父皇的话，“若楚氏无话与你讲，她必有心鬼。” 阿九，有事情瞒着他？ 几乎同时，两个人阖上了眼。 依旧没有睡意，各自想着心事。所谓的同床异梦，便由此时开始了。 …… 因为脚踝受伤，楚思九在梅花小院禁闭了七日。 云朵过来看过她一回。 主要是来交待水寒冰的查探结果的，无意外，那些黑衣人应该是孝亲王在外头训练的杀手。 因为全权委托外人，所以那些黑衣人只管拿银子办事，并不知道内情。 这一点与东方昊审出来的结果一致。 但是有没证据都无所谓，楚思九已然认定，这桩事情就是皇帝指使孝亲王干的。 “兵部尚书的底线探了么？”她问。 “你这头遇上刺杀，光顾查黑衣人了，没顾得上探这个。”云月挠了挠头，面色尴尬。 “黑衣人的事情告一段落，你去把兵部尚书王相的底查出来。”楚思九给她下了死任务。 “行，五日内给你结果。”云朵拍胸脯下了保证。 第346章 道理，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 十一月中旬，天气多变，下一场雨，便降一分温。 得了陆道仁的允许，楚思九终于可以出府了。 添了衣裳，还是骑马。 说到这里么，就要多扯一句。 那日虽然混乱，雪球倒是安然无恙，乱糟糟的时候，汪兴身手敏捷，将它牵入府中。 所以，这会儿楚思九威风八面的骑于白马之上，在水寒冰与云朵的护卫下，往画廊而去。 路过右都御史府，正好见到钱史柯出来，那张面瘫脸冷沉沉，眸子里无一分温度，森森地瞥了她一眼。 楚思九毫不犹豫地怼过去一眼，也是冷沉沉。 那丫的，竟然很是不屑地撇过头去。 这厮会是楚氏团伙的？ 楚思九真心怀疑啊，心里头嘀嘀咕咕，千万别混了一个叛徒进去哇。 内心戏份很是充足。 马蹄踏踏，很快便到了画廊。 古碧琪、米索图以及一干伙计，在里头友好地朝她笑，刘文成捧了他的大胖小子过来卖萌求抱抱。 还是这里舒坦啊，楚思九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来来，干娘抱。” 逗弄了一通小石头，她领了两个跟班入了内院。 古碧琪很识相，没有跟进来。 感觉今日有好些事情要聊，“春环，把瓜子、花生、果盘、蜜饯都端上来，还有顶级香茗。” “哎，夫人。”春环早就做好准备，一一端出来。 一共三只，各自端了茶。 “云朵，你先说兵部尚书王相的底细。”楚思九点了将。 “嗯呐。”云月早就想抖这个包袱，但是一直没机会，现在就敞开了讲哇。 “我这里打探来的消息，王相出身还不错，父亲是威武老将军麾下的大将，他自己勤奋努力，在兵部慢慢升迁。他能做到兵部侍郎，在外人看来是个迷，当时的兵部尚书崔文联并不想提他，但是他走了好些关系，还得了一份以威武老将军为首的举荐信，你亲爹楚德钧也有签名。以楚家的权势，等于给他盖了升迁的印章，之后他就一路顺利，直至两年前崔文联因病退下，由他做了兵部尚书。” 楚思九蹙起眉头，挑着中间的毛病，“可是孙进说得是，兵部尚书受过老太爷的大恩，没说受过我爹的大恩呐。” 云月楞了楞，犹豫着说，“或许是老太爷让他儿子，也就是你亲爹签得名呢？” 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但是？ 签个名，也算是大恩么？ “下面我来讲。”楚思九干净利索地将她昨日落入右都御史府听来的对话，与他们讲了一遍。 然后她还给出分析意见。 “事出偶尔，谁也想不到我会掉进院墙之内。这两人是在半刻钟内出现的，照理说，不会算得这么精确。而且，孙进也说过兵部尚书是楚家一伙的。云朵这里探来的消息么，也有那么几分关系。可疑么？” 眸子对着水寒冰，殷切地问。 寒冰大神沉定地喝茶，半晌才说出一句，“你又不想入他们的团伙，管他们真假呢。” “对啊，有人愿意给你们楚家报仇，你就在边上看个热闹呗。”云朵附和着。 楚思九想想也对，最多就是个知情不报。 “行，这桩事情就存疑，外加略过吧。”她豪迈地挥一记手。 端起茶盏，各自喝一口，面上的表情俱有些微妙。 “皇帝让孝亲王出手暗杀我，咱们也得送一份回礼吧。”楚思九眼眉儿挑起，笑得诡谲。 “懿嫔产下公主后，重新得了皇帝的宠爱。”水寒冰云淡风轻，说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辛乃良的证据都备好了吧。”云朵学会了他们的假正经，腰板挺得笔直。 “备好了。”水寒冰淡淡道。 楚思九眼眸眯起，替来自北地国的姬常艾默哀了三秒。 “那就悄没声息地……来一场吧。” “唔。” …… 十一月份的后半个月，是自楚家灭门以来，大余国皇帝东方归一最为闹心的半个月。 毫无征兆的，贤妃异军突起。 面色严峻地拿出人证物证，力指皇后包庇懿嫔，在明知对方早已流胎的情况下，隐瞒不报，犯下欺君之罪。 最后，更是瞒天过海，混淆皇室血脉。 东方归一是多聪明的人呐，一点即透。皇后为了北地国女子的声誉，有干这件事情的动机。 至于能力。 作为一宫之主的皇后，这点事情还是能办到的。 “姬莫婧，你胆子真大啊。”磨着牙，恨恨地扔出这一句。 姬莫婧跪在地上，面容凄凉。 这一回确实是天网恢恢，要收她去了。 然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惨笑着，“皇上，臣妾是被逼的。若懿嫔生不出一个正常的孩儿，北地国女子的声誉尽毁，臣妾是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为之啊。” 东方归一不语，气极的面色缓和了一些。 “皇上，你我夫妻近三十年，纵然称不上举案齐眉，也算是相安无事。臣妾自知死罪，虽死不辞，但是臣妾的孩儿却是无辜的，请皇上不要迁怒于他。”姬莫婧泪水涟涟，悔之晚矣。 东方归一眸子冷肃，他已然想好对策。 这桩是大丑闻，对东方皇室声誉的影响巨大，是不能公诸于众的。所以，对于皇后的处理必须是高举轻放。 更何况，睿王东方铭确实无辜。 母后担上污名，与他而言，将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虎毒不食子，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东方归一就算不想把皇位传给他，也不会让他有此下场。 皇帝果然是狠的，血洗后宫，将所有知情宫女、太监尽数屠灭。 皇后囚居椒房宫，终身不得外出。 懿嫔与婴孩被秘密处决，对外宣称因病去逝。 贤妃梅歆瑶举报有功，作为封口的条件，由她代理皇后职权，取得后宫实权。 ……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只一个晚上，东方昊便收到了消息，震惊之余，他立时想到，这是谁干的？ 谁干的？ 干的那个人，正追悔莫及中。 “皇帝果然是这天下最狠之人，杀人不眨眼。”她喃喃着，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是皇帝杀的，不是你杀的。”水寒冰看出她的不安，安慰她。 “你不明白。”楚思九痛苦地摇头，眼面前俱是死者的鲜血，惨红惨红。 云朵是这一世的武者，见惯了生死，“如夫人，生死由命。” 楚思九觉得自己该有多大的心，才能装得下“生死由命”这句话。 摆摆手，她淡淡道，“你们不用安慰我，我会想通的。” 道理她懂，无非就是，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 也可以换句话讲，重塑三观。 第347章 大大，大……的势力 三观是早就塑好了的。 重新来一遍，痛苦值很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春花楼，花白酒，走起。 那日中午，她让春环在春花楼订了两个大包间，就跟请流水席似的。把九娘珠饰店、画廊的人都给叫上了。 掌柜们一个包间，伙计们又是一个包间。 她坐在正席，笑吟吟地看云朵与小苏儿逗弄小石头。 心里头兜兜转转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古碧琪把大忙人林梓陌也给找来了。 公子如玉，翩翩而至。 他是个消息灵通的，也听说了这桩宫廷秘闻。 于他而言，不意外。 他原本就知道姬常艾拿枕头假装怀孕之事，只是忙极了，没顾得上跟进下文而已。 当自己是来喝庆功宴的。 与水寒冰交换一个眼色，二人已是心领神会。只是觉得楚思九的情绪不太对，聪明人的脑子轻转两下，便已了然。 笑吟吟，举起酒杯，“如夫人，今日你我在此喝酒，出门散去。我因酒气被兵部去职，你可会内疚？“ 楚思九轻眨眼，“不会，你明知道不能喝而喝，活该。” 林梓陌浮一道笑，“可是我正打算上一道奏折，替江北的数十万百姓求一道河堤，我去了职，长堤也成了泡影。来年大患，浮尸过百。你可内疚？” 楚思九懒洋洋地瞟他一眼，“你是兵部的，又不是户部的，求什么河堤？来，喝酒。” 杯碰杯，一口干。 林梓陌莞唇而笑，知道她懂了。 然而懂有甚用？不舒坦的那股子劲头还在呐。 回去画廊，林梓陌献宝一般的，与他们讲了另一桩事情，“睿王东方铭有异动，他的幕僚们正在想办法反击回去。” 反击？ 楚思九一时没回过神。 水寒冰寒眸一眨，“打算怼上威武将军府么？” “非也非也。”林梓陌摆摆手，眉眼看着高深莫测，“老威武将军摆明了站中间，不给贤妃和怡王托底，他没必要惹上这尊大神。他当然冲着正主而去。” 楚思九旁观者清，狐疑地看他，“林公子，你不过兵部令史而已，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林梓陌挑一挑眉，好笑地说，“你不是让我争做逍遥派的领头羊么，没有三分三，如何接下这个任务呢。” 楚思九明白了，这厮是前兵部尚书崔文联的排头兵，耳聪目明是应该的。 “唔，那你继续……勉之。”鼓励他。 林梓陌认真地瞧她，眸子里有波浪闪过，“待我整出大势力，再邀你入伙。” 楚思九哈哈大笑，“没听说我前几日被二百多刺客追着跑。连我这种过街老鼠你都要？行啊，那你要整出个大大大……的势力才行哦。” 手臂张开，她做了个大大大……的手势。 林梓陌抿唇而笑，“那是自然。” 这个就当是闲话，一笑而过。 顺带着，林梓陌也打听了楚思九被刺杀的内幕。 “所以讲，这桩事情是皇帝指使孝亲王干的？”他问。 “应该吧。”楚思九漫不经心地答。 林梓陌半笑不笑地看她，摇头，“你这人缘呐。” 楚思九无奈，“这与人缘没关系，跟姓氏有关。若你姓楚，皇帝照样追着你打。” 林梓陌的眸子深了，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不语。 楚思九觉得这话题不愉快，赶紧换，“林公子，千叶青的下一幅画就是你的了。他最近正搞创作呢，你有甚特殊要求没？我可以与他讲。” 林梓陌哑然而笑，“还可以挑？” 楚思九莞尔，与他挤一下眼睛，“既然是你专得的，当然要合你的心意喽。放心，千叶青很好说话的。” 水寒冰看不过去，冷嗤了一下鼻子。 楚思九瞥他，你有要求也可以讲。 水寒冰想想也行，抿紧了唇，眸眼温和了些。 下面，就不谈正经事了，正式进入画艺探讨的环节。 也就一刻钟，便有侍卫过来找林梓陌，“林令史，兵部有事速回。” 还真是个大忙人。 林梓陌抱歉地看他们，“没办法，最近北地国方向事情比较多，兵部每日都是连轴转呢。” “没事没事，你忙。”楚思九不在意。 你方唱罢，我登场。 林梓陌走了没多久，云鸿来了。 十二月份，他驻守业城。心里头掂着桥牌事业，提前几日过来。 见着他过来，水寒冰的眸子立时就亮了。 寒暄几句后，两个人便坐去边上，共同研究桥牌去了。 云鸿带来一副精致的白玉做的牌，手感温润，引得楚思九与云朵啧啧不已。 真土豪不商量呐。 “云朵，你二哥娶妻了么？” “还没呢，二哥专注兵械制作，不好女色。娘亲给他订了门亲，他不喜欢，强行给退了。怎么？看上他了？” “嗯呐，你二哥长得好，有钱，沉静专注又有耐心，绝世好爹啊。” “啥啥啥？” “做他的小孩一定超级幸福。” “你这是想认爹啊？” …… 与云鸿一起过来的，还有西北风。 十二月的风，凛冽又寒冷，草木跟着枯黄了。 肃王府的后院倒还好，汪兴找了好些四季常绿的植物，四处摆着看。桥牌四友又聚合了，肃王府的地龙烧得旺，这四只奋勇夜战，玩得不亦乐乎。 仔细想想，都是二十岁才出头的年轻男子，搁前世，象他们这种富二代权二代哪个不是香车宝马美女夜场的。 玩个桥牌真不算啥的。 楚思九心大，还有好些事情要考虑，东方昊不来缠她，她乐得过安乐日子，睡安乐觉。 然而，东方昊不会只顾着玩。 该做的事情一样没少。 海清派出去的美女糖衣炮弹，击倒了两个幕僚。透出来的意思，孙进是第一个饵，右都御史府里有第二个饵，兵部尚书王相也有份…… 总之这件事情还没完。 至于怎么个没完法，要等上面的指示。 这个上面，可能是孝亲王，也有可能是皇帝。 得了消息，东方昊唇角微抽，眸眼幽沉深邃。 阿九果然有事情瞒着他。 所以，她真的如父皇所言，心有内鬼么？ “齐县盯着孙进的人撤了吗？”声音微微沉下。 “已经撤了，不过，得了消息之后，属下立时又派人过去了。马上会有消息传来。”海清答道。 “唔，有消息立时回传。” “是，王爷。” …… 当日下午，便有消息传回，孙进带了家人悄然离开齐县，去向不明。 “据探子查证，孙进的孙儿前些日子不见了，后来又莫名出现。属下猜测，应该是孝亲王府的人拿孙儿的性命威胁他就范。”海清实事求是的说。 “知道了，齐县的暗探撤了吧。” 东方昊淡淡道。 阿九说过，就算孙进有错，也会原谅他，那就……不计较了。 第348章 好人，是个比较级 十二月上旬，北地国传来消息。 便如众多观察家如预料的，四皇子姬瀚漠取得太子之位。 皇帝姬烨病入膏肓，直接便由新晋太子姬瀚漠监国，登基之事近在眼前。 东方芸写信回来哭泣，她目前怀胎七月，行动很不方便。请皇帝父亲派人过来保护她的安全。 东方归一刚刚处理完皇后之事，心情很不爽利。 看到这封信，又是郁卒。 把东方昊叫进宫来，把信交给他看。 轻声叹道，“昊儿，芸儿是慕容家的女儿，你在北地国有些势力，这桩事情就交给你吧。” 东方昊细细地看了一遍，面色冷沉沉，“姬瀚浩贵为北地国三皇子，就算竞争太子之位失败，也不至于连妻儿的安危都保证不了吧。” 东方归一的眸子凝起来，神情有些复杂，“昊儿还记着芸儿对楚氏出手之事，想要报复她？” 东方昊淡定，慢吞吞地把信放下，“儿臣不敢，只是儿臣不想对她施以援手。” 话说得这般明白，东方归一哪里还会不明白。 心头怒极却笑出声来，“昊儿对楚氏果真情深意长啊，若她在背后使坏，你又如何？” 东方昊眸底浮起一抹轻软，缓缓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东方皇室灭她楚家满门，她若真的做了什么，儿臣会原谅她一回。” 东方归一的眉头狠狠一蹙，面色阴下一层，声音更是冷诮无比，“朕不会原谅她，若让朕抓住她的错处，任谁都保不住她。” “儿臣知道。”东方昊深深行一礼，“所以，您不会抓住她的任何错处。” “昊儿是要与朕掰手腕？”东方归一怒不可遏。 自己的儿子自己教训，不让他跌个大大的跟头，对不住自己英明神武十几年干掉楚家满门的伟大事迹。 “儿臣不敢。”东方昊垂下头，不再吭声。 两下里就这么僵持住了。 福海在后头装神游，无论是这一届的皇帝，还是下一届的皇帝，都不是好相与的。 怼上之后，他就是个老炮灰。 …… 晚上，例行的XXOO之后，楚思九气喘吁吁地抱着东方昊。 “王爷，您老做老做，不厌烦的么？” “与阿九做，不厌烦。”东方昊淡定，又能些不痛快，“阿九厌烦么？” 这话可不能随便乱答，楚思九的觉悟那也是杠杠的，“与王爷做，滋味儿好着呢，那里会厌烦。” “那你还问？”东方昊翻身又压住，看架式要来第二回。 打住打住。 楚思九慌忙按住他的手，“王爷，我今日见着陆道仁的那个小妾了，花枝招展，美艳绝伦，难怪勾搭得老夫子连个养生之道都不说起了。” 东方昊好笑地看她，“怎么？入了心了？” 楚思九嘟喃着，“入我的心有甚用，我又没有那个功能。” 东方昊的唇角古怪的弯了弯，“阿九说的话，让本王很难接下一句。” “得了得了，别闹了。”楚思九正儿八经地推他下去，又回过身抱住他，眸子闪了亮光，“我听说东方芸的夫君没争到太子之位。” “唔。”东方昊漫不经心地应下来。 “哈哈。” 楚思九幸灾乐祸地笑，“我还听说，新上任的太子姬瀚漠是个狠凶残的，排除异己下手贼狠，够她喝一壶的了。” 东方昊不高兴了，冷冷地看她，“东方芸是慕容家的女儿，自然有慕容家看着。” 楚思九瞪起眼，一字一顿道，“她，害我挨了五板子，见阎王还是小事，那个痛不欲生的滋味，我可是记在小黑本子上呢。要不是鞭长莫及，我准保给她好看。” “如何好看？”东方昊眸子抽起，警惕之手顿时起来。 “打回去五板呀。”楚思九毫不犹豫，顺口拈来。 “她是北地国三皇子妃，你如何打回去五板？”东方昊紧追着问。 “我有银子，是首富候选人，一万金打五板，总有人干吧。”楚思九也是豁出去了，气势汹汹地说。 东方昊看着她，研究着说，“你不会让水寒冰动手吧。” 楚思九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谁都知道水寒冰是我的人，我哪会让他干，必须撇清干系呀。天底下只有他一个杀手么？” “十皇妹怀孕七月，你打算如何打？” “啊？”这消息楚思九确实不知，犹豫了，良久不语。 “如何？” 楚思九郁闷地翻过身去，嘴里头嘟嘟喃喃，“虽说我不是个好人，但是一尸两命的事情还是干不出来的。算了，睡觉吧。” 东方昊敏感地凝起眉，不是好人？ “阿九不是一直说自己是个大好人的么？怎么又不是好人了？” 楚思九一听糟糕，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擅诡辩。 一个咯嘣都不打。 “好人是个比较级，与你比，我当然是好人。” 不说了，睡觉！ 也顾不得清洗，阖上眼睡觉了。 见她装死，东方昊的心里愈来愈凉，阿九必定做了什么，才会这般说自己。 默默地看她一会儿，起身叫了热水，仔细地替她清理干净，又理了床铺，方才睡下。 抱紧了她，他在心里头与她讲，“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只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时，他才发现，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缝，已经被外力绑架住，任他倾尽全力，也无回旋之力。 …… 十二月中旬，东方铭抽出他在宫里的底牌，给贤妃组了一个局。 一着不慎，梅歆瑶也得了一条重罪，失了后宫的掌事权。 东方昊坐山观虎斗，不亦乐乎。 然而没让他高兴几日，皇帝颁出口谕，年前要组织一场冬猎，高官重臣俱要参加，可带家眷。 肃王府的口谕，是福海亲自来传的。 “王爷，皇上交待，让您带上如夫人。” 东方昊撩起眸子，冷冷看他，“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么？” 福海尴尬脸，“王爷，老奴只是个传话的。” 东方昊捻了捻袖口，语调沉缓，“福公公客气了，你若只是个传话的，那就无人知晓父皇的心意了。” 福海嘿嘿笑起，“老奴与皇上一块儿长大，确实比旁人知道得多一些。既然肃王爷特意问起，老奴斗胆帮着猜一猜。” 东方昊淡淡看他，不语。 福海得过东方归一的允许，爽快地给他交了底，“老奴以为，皇上是想试探如夫人。” 第349章 透着，诡异 楚思九不想去冬猎，但是非去不可。 “冬猎要去十五日，春节也在那边过了，你必须去。”东方昊态度强硬。 “王爷，我能不能不去？理由如下：第一，我不会打猎；第二，我超级怕冷；第三，那地方冰天雪地，我有雪盲症，看多了白乎乎的雪，眼睛会短暂失明。” 楚思九掰着手指与他讲道理，就是不想去。 东方昊挑了挑眸子，“你有雪盲症？我怎么不知道？” 从静林寺回来的路上，有大片的白雪，也没见她说自己看不见啊？ 时间再往前推，嫁入肃王府到楚家灭门的三年中，二人也有一起看过雪景，没见她有过异样。 对上东方昊狐疑的眼光，楚思九只有敞开心扉了，顺带着给他普及常识。 “人的眼睛总是在不知疲倦的探索周围的世界，从一个落点到下一个落地。要是长时间搜索不到落点，眼睛就会因为紧张而失明。所以，在一望无垠的雪地里，大部分人都会得雪盲症。还有就是雪地反射的阳光过于强烈，也会使眼睛受伤。其实这个是因人而异，我的眼睛比较娇气，别人一个时辰才会得雪盲症，我不到一刻钟就会中招。所以，你应该没有见过我长时间的注视雪景，随便看几眼，便会低下头看看脚，或者抬头看看天。那日从静林寺回来，我基本上都是呆在马车里……其实我也是很后面才知道的。” 东方昊点头，“明白了，那就呆在营帐里别出去。” 意思就是，还是得去。 楚思九苦巴了脸，“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东方昊一锤子定音。 皇帝要与他打明张，无论如何，都要配合的说。 其实，他也想过另一个方案，让陆道仁下手，让阿九卧床十五日，避开这次的危机。 转念一想，万一父皇与他玩虚虚实实，他去了二百里外的皇家狩猎场，父皇着人在业城做手脚，捏住阿九的证据，到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不如将阿九一同带去，放在身边来得安心。 所以，他当时就给了福海准信，“你去回禀父皇，本王会带楚氏一同冬猎。” 福海回去一说，东方归一当即就笑了，“昊儿果敢，胆子也够大，果真要与朕斗一场。” 与人斗其乐无穷。 尤其是与心目中的接班人斗斗心眼，也可以看出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唇角勾起，淡淡道，“去把孝亲王宣来。” “是，老奴这就去办。” 一个时辰后，东方慕一入得宫来。 两兄弟在内殿商议了许久，还一同用了晚膳。 出宫时，东方慕一带着迷之微笑，神情高深莫测，隐隐有些壮志将酬的得意。 楚氏啊楚氏，这一回，就算你有再好的运气，也得落入这个连环坑了吧。 …… 楚思九隐隐有些不安。 仔细翻看新烟翠TV那里得来的消息，通篇都是各路人马打算进驻皇家狩猎场的消息。 每回皇帝出行，带谁？不带谁？都是有讲究的。 这一回很奇特，皇帝是在朝堂之上宣布冬猎消息的，言明，有资格上朝的大臣都有资格跟去冬猎，还可以带家眷。 整个业城都沸腾了。 面对各种乱糟糟的说法，楚思九颠三倒四地看，没瞧出什么异样。 只有找寒冰大神商议，眉头微微蹙起，“我怎么觉得这趟冬猎之行，透着诡异啊。” 快过年了，水寒冰原本打算回红叶山庄看望师公。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桩突发事件。 “你没去过冬猎么？”他淡淡地问。 “去过。”楚思九若有所思地抿着唇，老半天才说出一句，“似乎也没啥的，但是我就是小心肝儿扑通扑通，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要见到皇帝，心里发虚？”水寒冰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顾虑。 “有点儿。”楚思九诚实地点头。 上一回见皇帝是杖毙，心理阴影面积大得没法计算。 “那就不要去，我留在业城陪你。”水寒冰淡淡然。 “那不行，你师公有写信给你，让你一定回去的。”楚思九断然拒绝。 前些日子，云朵天天与她叨叨，说水寒冰的师公风傲天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时常掂着水寒冰的婚事。 所以，她央了娘亲，让风傲天给水寒冰写信，趁过年把他弄回红叶山庄，好好敲打敲打。 对于她的这个行为，楚思九是点了赞了。 哪有可能坏了她的大事。 果然，云朵竖起了耳朵，摆出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就怕水寒冰坚持留在业城。 “其实我有与王爷耍过赖，不想去冬猎。被王爷坚定以及坚决地拒了，所以我是非去不可。”楚思九赶紧加上这句。 云朵松一口气。 “那我跟你去冬猎。”水寒冰不犹豫。 师公可以等冬猎完了再去看，不差这点时间。 可是云朵不干呐。 与这伙人混了一年，她的智谋值已然上线。精神一紧张，又会有神经发挥，说出来的话更是有理有据。 “寒冰哥哥，有肃王爷在，你没理由跟着去呐。要不我让二哥跟咱们一起去，可以跟在孝亲王的队伍里。皇家狩猎场离红叶山庄挺近的，年三十的前一日，咱们从那边转道过去，来得及。” “好，就这么办。”楚思九立时就给拍了板。 …… 各就各位。 报名参加的人数实在太多，皇帝派了一支先遣队过去打点，运了好些瓜果粮草过去。 否则，这乌央央的一片过去，就跟蝗虫似的，非得把皇家狩猎场边上的草皮都给啃秃了歪。 还得排日子出发。 否则引起大堵车，也不是好玩耍的。 皇帝下了命令，此行由皇室负责安保，每府每院最多带四名侍卫。 因而，负责本次安保的是御林军。业城至皇家狩猎场的官道上，每五十米设一岗，二百米设一哨。皇家狩猎场周边更是旌旗飘场，御林军们重装盔甲，威风凛凛，绝对保证安全。 这是要搞大事情的节奏。 这道命令下来，东方昊的眸眼明显深邃了。 父皇把那里搞得水泄不通，想在里面搞些什么事端，真是轻而易举了。 寻了皇家狩猎场的图纸，他仔细地研究着。 又把肖剑、鸣沙、海清、明凡叫来书房，做沙盘预演，面对突发事件时，各自的站位及反应。 重点就是保证楚思九的安全。 玉娇龙占了丫鬟的名额，要求她寸步不离地跟着楚思九。 还未出行，气氛已经紧张之极。 第350章 证据？所以？ 肃王府排在第二批出行。 五驾马车，三驾坐人，两驾置物，四个侍卫在车队前后巡逻。 与别的府院比，算是低调。 楚思九怕冷，裹了貂毛大衣，缩在马车里。 东方昊坐在她对面，眸光深幽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皇帝这一回搞大了哦，之前冬猎哪有这般声势浩大的。”楚思九掀了帘子往外看。 窗外天色明媚，官道边上的排树落了大半的叶子，阳光直直地照下来。 沿途始终能见着御林军，铠甲威武，反射着日光，更显霸气。 东方昊掀了掀唇，却没有说话。 前日美女糖衣炮弹又出了一轮，却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他在各大府院，包括宫里，布下的暗探，也没有传来警示。 如此看来，孝亲王府的幕僚已经正式下岗了。针对阿九的这盘棋，在皇帝东方归一的脑子里。 见他不说话，楚思九有几分不安，仰起头，眉眼乖顺地看着他，“寒冰公子与云鸿兄妹，跟着孝亲王府的车队。” “唔，听说了。”东方昊点头。 楚思九皱一下眉，“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东方昊撩起眸，声音缓缓，却语带双关，“你又没做什么坏事，怕甚？” 楚思九撇一记唇，面色正义，“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皇帝判我杖毙那回，我干甚坏事了？” “没干？”东方昊揶揄地看她。 楚思九的面上飞起了一团红云，磨着牙，恨恨道，“你还说？！” 东方昊就喜欢看她含羞带俏外加炸毛的小模样，心里头有再大的不悦，也会烟消云散。 扯过她的手，窝在大掌之中，“父皇是天子，是天下人的表率，就算要做些什么，也要逮着证据才行。阿九小心慎言，在狩猎场里就乖乖地呆在自己的营帐，不要到处乱跑，十五日过过很快的。” 楚思九轻“唔”一声，垂下眸子若有所思起来。 她这脑子多复杂啊，从东方昊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关键词。 证据？ 仔细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干的那些个事情。应该是没有落下什么把柄的，否则，在业城就能办了她。 所以？ 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些念头，速度太快，没抓住。 “孙进离开老家了。”耳边突然飘来这么一句。 眼睛巴眨了几下，“离开老家？是甚意思？” 东方昊的神情很淡，“肃王府在齐县的探子回报，十日前，孙进带了妻儿老小，一家十几口突然消失了。” 楚思九愣怔地看他，“王爷没有查他们的去向吗？” 东方昊微微眯起眼，眸底闪起幽光，“本王需要查他们的去向吗？” 话语里的机锋太盛，楚思九瞬时回过神来。 身子往后一靠，声音懒洋洋，“瞧我问的，孙进只是个小管家，哪里入得了王爷的眼。他身份特殊，老家那里都是知根知底的，抬不头来做人。从我这里得了大银子，换个地方重新做人吧。树挪死，人挪活，人呐，总要为自己做最好打算的。” “你给了他多少银子？” “前后加起来，得有五六千两银子吧。” “阿九出手真是阔绰。” “孙进现在是潦倒了，当年，他也是……”楚思九不痛快，面色绷紧了，“我有银子我乐意。” 心里头毛毛糙糙，要不吵一架吧。 说干就干。 扬起眸子，打算借题发挥了。 “阿九不高兴了？”东方昊那个反应啊，也是杠杠的。 顺手一扯，将她带入怀里，如哄孩子一般，大掌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别怕，本王会护着你的。” 楚思九的那口气，就这么被卡在了半道上，进退不得。 …… 这一路还算顺利，主要是楚思九不闹腾了。 既来之，则安之。 她若是快活了，自然把东方昊逗得眉眼舒张，心情舒缓。 “王爷，您有没觉得，陆道仁的面色有些发青啊。” “这几日，我在府里见过他两回，眼圈也黑，与之前仙风道骨神清气朗的模样，很不同啊。” “我判断呐，他是老房子着火，激动了。不懂啊？就是纵欲过度，精气神儿顶不住。” “这一趟，您把他带出来，是对的，也该歇歇了，养好了回去接着干……” “年岁大了，且战且珍惜吧。” “哈哈哈。” 她笑得欢快，声音传到后面的马车里，陆道仁怎么听着，怎么觉得瘆的慌。 …… 入了皇家狩猎场的范围，有引路之人，将他们领去驻扎营地。 准备很周全，望过去全是蒙古包，依着规制，大小不一地排列着。皇子们身份贵重，划到最好的一块地儿。 背山面水，风景秀丽。 “五皇兄，你们来了。”八皇子东方俊从一个蒙古包里出来，面色喜悦，“咱们两家挨着。” 东方昊淡定，“你那边是哪家？” 东方俊来得早，已然侦探过了。 挟一记眼，他笑得玩味，“皇弟一边挨着您，一边挨着六皇兄，您的另一边是二皇兄。” 贤妃撕X皇后，东方铭撕X贤妃，东方钰正在寻机会撕X东方铭…… 不是秘密。 这回的营地安排上，特意将这两家隔得远远的。 “孝亲王府的营地在后面，他们已经到了。”东方俊朝后头指了指。 东方昊跟着看了看，眉眼蹙起。那边的地势略高，可以看到这边的动静，两边又挨得近，过来十分方便。 绝对是个可以搞出事情，又跑得快的战略要地。 看样子，这回的主攻手便是皇叔了。 垂下眸，轻声地说，“阿九，去自己的营帐看看。” 楚思九也在观察地形，听说孝亲王府的营地在后头，而且很近，她的反应与东方昊的完全不同。 面上立时浮出了喜色。 说明她的两大跟班就在后头，安全感立时上了身，小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好啊。” 欢快地往最豪华的那个营帐窜去。 …… 这地方她小时侯来过几回。 最后一回便是13岁那年。 梅林之中，她见着东方昊舞剑，身姿矫健，剑风凌厉……倾心以待呐。 也是那一回，受惊跑开之后，她在附近的雪地里迷了路，发现自己的眼睛对雪景不耐，比普通人更容易产生雪盲的症状。 之后，她便老实了，再没有参加过冬猎。 重新回来这里，其实她还是有些小兴奋的。 营帐的布置与之前的差不多，帷幔锦帘，铺挂了厚厚的兽皮貂毛，挡风又保暖。 就生活质量而言，古代贵族的奢靡享受，前世的普通百姓是无法想象的。 第351章 口谕，是针对得我 楚思九是个心大的，选了个好位置，躺平了。 舒坦…… 浅浅地眯起眼，她做了个决定，这一回，她只干四桩事：吃喝拉撒。 管你外面是掉金子，还是万年坑，姐姐我敬谢不敏。 心思落定，精神上便松缓了。 缓缓地伸出一个懒腰，她果断睡着了。 待东方昊侦探完周边的环境，踱入营帐时，见到的便是一幅优美的海棠春睡图。 小小的一个人，窝在一堆质地柔软的白花纹兽皮里，乌黑的头发铺满了枕头，呼吸轻缓，面颊微红，唇角微微勾起，象是做着甚么好梦。 放轻了步伐，慢慢地过去，眸眼深深地看着，总也看不够似的。 …… 前面两日，算是集合时间，老大的一块营地，慢慢地填满了人。 楚思九派玉娇龙出去串联，顺利地把云朵勾搭了过来。 一来就是大呼小叫，嘴唇嘟得老高，“如夫人，你这营帐豪华，比我那个要大啊。” “我这是沾肃王爷的光。”楚思九不在意。 “你做王妃的时候，更威风吧。”云朵东张西望地看着稀罕。 楚思九莫名地愣一下，“没差别呀。” 云朵点头，老气横秋地说，“你虽然沦落成了如夫人，肃王爷却没有委屈你，还是照着王妃的规制对你。” 楚思九皱了皱眉，一时也答不出来。 还是问关键性的问题，“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云朵看够了，去她边上寻了个位置坐下。 “我和彤郡主住一个帐，二哥与寒冰哥哥住一个帐。二哥已经写信回去，等冬猎结束了，咱们再回去。” “这么好？”楚思九喜滋滋地扬起眉。 “寒冰哥哥不放心，二哥也觉得这里有古怪。”云朵酸溜溜地说。 楚思九呵呵地笑，“你跟他们讲，这十五日，我死守营帐不冒头，坚决不给他们添麻烦。” 云朵是个宽性子，眉眼笑得欢，“打猎这么好玩的活动，你不参加？” 楚思九哼哼两声，“杀生有甚好玩的。” “就凭你的功夫，谁猎了谁还不一定。”云朵的唇角俱是得意的笑。 这个么。 确实是楚思九的短板，反驳不了，只有吃进这个瘪。 “其实二哥不回去，还有个原因。”云朵与她交底。 “唔？” “睿王爷东方铭带了西南唐门的少帮主过来，二哥想留下来观察一番，也算是公事吧。” “跟着东方铭？那不是……就在隔壁？”楚思九迟疑地指指了左边。 “对啊。”云朵使劲地点头。 突地，她眸子一挑，想起桩了不得的大事一般，“林公子也来了呢，彤郡主激动得不得了，非要我帮着引见。” 这八卦……楚思九爱听。 神情丰富了，唇角溢满了笑，“你没与她讲过，林公子在老家有未婚妻？” “讲过呀，可是人家不在乎，未婚妻算个什么鬼，她可以先下手为强的。” “哇哦，妹子强悍，打算强抢民夫呐。” “她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是孝亲王不肯，让我管着她，不许她胡闹。” “哈哈哈。” 楚思九抬头大笑，声音里透着捉狭，“这么精彩的大戏，只能呆在营帐里脑补，太可惜了歪。” …… 她想得好，皇帝哪肯让她如意。 当天晚上就给每个营帐发了口谕：明日上午所有人去山前集合，营帐里不许留人。 楚思九有些愣，歪起个脑袋怔怔然，“王爷，我怎么觉得……皇帝的这道口谕，是针对得我啊？” 东方昊淡定，不带情绪地看她。 学一句她说过的话，“你脸大。” “噗。”楚思九笑出声来，心里头的那点儿不安又飘散开了。 “早点睡，明日精神好。”东方昊扯了她上床。 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么……哪里肯放过她。 上下其手，中间起力。 这里的隔音不好，两个隔壁都是外人，楚思九哪敢发出声响。 扯了被子蒙住，实在不行了，就乱咬乱咬，在东方昊的肩上啃出一个个的小月牙。 火头被她撩拨得更高了。 东方昊起了性，呼哧哈啦地连干两回。 “王爷，出门在外的，您……悠着点。”楚思九受不鸟啦，再不停她要大声叫啦。 东方昊拿唇堵住，不惜气力地继续。 …… 终于，营帐内消停下来。 楚思九急促地喘着气，身体里的那股子歪爽的劲头还没有下去，脑子更是晕乎乎。 东方昊拥紧了她，身上爽了，心思却是沉沉。 这两日，他一直在周围查探。 四大侍卫各自有了站位与负责点。 他与水寒冰接过头，虽然不至于交底，但是二人眸中透出的信息，却是各有领会。 至少，他的如临大敌般的做法，让水寒冰悟出些什么。 以孤狼的警觉，也会有所防范。 “阿九，明日肯定是男女分开坐的，你把云月叫过来，玉娇龙会一直跟着你。”垂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楚思九的脑子明显不在线，对他说的话反应迟钝。 老半天，才怏怏然地应出一句，“王爷，明日不会是鸿门宴吧。” “鸿门宴？” “就是有去无回的宴席。” “你乖乖地坐好，不要乱跑，如何会有事？” 楚思九总觉得不对，眉眼儿横起，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算了，睡觉吧。” “唔。” 出门在外，不方便泡澡。 东方昊叫了热水，亲自动手，简单地替她收拾干净。 下面，就真的是睡觉了。 天寒地冻，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抱于一起，体热相融，睡得舒畅。 …… 鸟儿的清脆叫声，唤醒了楚思九。 悠悠地睁开眼，东方昊的俊酷的面孔就搁在眼前。 这货平日里高冷得不要不要，睡着了的神情却是稚朗。 到底才二十四岁呀，搁前世，大学毕业才一年。若没能投个好胎，这会儿大概在受她这种无良学姐的虐吧。 唇角勾起笑，脑子里演起了情景剧。 “东方昊，帮学姐泡杯咖啡，放一粒糖。” “这份文件今天要赶出来，哎，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会放过你，一会儿一起加班。” “好嘛，会勾引小姑娘了，茶水间的那个实习生为毛朝你眯眯笑……” …… “笑得这般贼，在想什么呢？”东方昊突地睁开了眼。 他早就醒了，因为感觉到她的轻缓的呼吸，拂在脖颈处，特别舒服，才又闭了会儿眼。 陡然睁开眼，见到的竟是一张得意扬扬地窃窃私笑？ 这女人，又不知道在编排他什么？！ 必须质问之。 第352章 煞白，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心虚的人，比较容易吓一跳。 比如此时的楚思九，有点类似考试被抓包，尴尬又慌乱。 不过么，她的脸皮够厚，胡言乱语的级数也很高，立时组织好语言反攻之。 居然是实话。 “你不是说要与我三生三世么，我在想下一辈子的事情。” “唔？”东方昊挑起了眉毛，明显起了兴致，“会如何？” 楚思九的脑子还有一半浮在方才的情景剧里，闻言脸上立时绽出了花。 “下一世呢，我比你早投胎一年，就是大一岁，是你的学姐。” “若咱们俩真的是在再生石前分的手，那可能是我跑得快。总之，我比你大一岁。” “我投了一户富裕的人家，有钱任性。你呢，稍微差一点，家庭条件一般。但是你这张俊美的脸就跟了去了。” “既然是学弟么，就得听学姐的教诲，甭管你有多么地招蜂引蝶，在学姐面前还是很乖顺的，泡茶、写文书、应付客户、抹桌子打扫办公室……样样都拿得出手。” …… 话才说了一半，又被东方昊扑了。眸眼冷沉沉地瞪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满意？” “唔。” “行行，我重新想。” 好女不与男斗，楚思九怂人一个，立时举了白旗。 “第一，便如这世一般，本王比你大四岁。第二，你归本王管。第三，你爱本王爱得死去活来。第四，没了，你可以随便想。” 霸道地划好红线，他施施然地起床，走了。 楚思九莫名惊诧，切了个切，姐姐搞个文学创作，还要被丫的规定情节。不玩了，弃坑。 翻过身，抱了兽皮被子继续睡。 “夫人，王爷让您起床了。”春环进来了。 “起来干嘛？”闷闷地问。 春环凑近了，轻声说，“外面很热闹呢，却晚了就没得看了。” 这话一听就含着丰富的八卦养份，楚思九也不矫情，立时坐起身来，“拿衣裳。” 春环一边忙乎，一边给她作讲解。 “昨晚怡王妃的大丫鬟不见了，五更时哭哭啼啼地回去，说是被睿王爷这边的人给坏了身子，怡王爷领人过去讨说法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睿王爷带了个小少爷过来，长得还不错，但是整个人阴恻恻的。听说是从西南过来的，睿王爷对他极好，那个大丫鬟便是他弄的。” “啊？” 楚思九秒懂，闯祸的那个人是唐门的少帮主。 这下子可让东方钰找着机会撕X了。 楚思九来了兴致，眸子莹亮，“说法讨得如何了？” 这个春环果断不知道，摇头，“奴婢只瞧见个背影，具体不知。” 行行，我寄己个儿去打听。 动作极快地收拾妥当，她兴冲冲地奔出去，一头撞到东方昊的身上。 “哎哟。”抚着撞痛了的额角，楚思九没好气地瞪他，“您不去看热闹，往里头走个啥劲呢？” “阿九是出来看热闹的？”东方昊好笑地看她。 “对啊，东方钰不是杀去隔壁了么，两家撕得如何了？”楚思九睁大了眼，很是好奇。 “不如何。”东方昊替她揉几下额头，又牵上她的手，“外头好多人，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别为了看热闹把自己给搭进去，不值当。” 这话，是把她当小孩子来看么。 “王爷说得有道理，那您先把这一出的结果告诉我吧。” “早膳备好了，边吃边聊。” “哦。” 每个营地都有一个专供用膳的小帐篷，摆了桌椅，条件很是不错。 菜肴是特供的，大白馒头搭配小酱菜咸腿肉，还有香热的本地香菜肉糜粥，看着就有食欲。 抓过一个馒头，“说吧。” 东方昊无语地看她，“先吃行么？” “行行。” 这货是贵族派头，楚思九只得点头。 好不容易吃完，又看他拿着巾帕慢条斯理地抹嘴抹手指。 楚思九都要哭了，闹心呐。 “怡王爷把大丫鬟送给唐靖了。”他倒好，一句话就把情节给交待完完。 天雷滚滚。 轰得楚思九……外焦里嫩。 “就这样？”她大惊小怪地瞪起了眼。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东方昊的眼神儿淡淡的，完全不当回事，“两个王爷还能为个丫鬟打起来？” 楚思九不服气啊，“这两只不是有仇要报么，这么好的借口不用？” 东方昊瞥她，“阿九真是什么都知道。” 楚思九垂下眸，嘟喃着，“又不是了不得的秘密，朱雀街的茶馆店都能听着。” 东方昊不语，突地站起身子，过去牵她，“走吧。” 楚思九警惕地扬起眉，“去哪儿？” 东方昊不乐意了，皱着眉头看她，“父皇的口谕，去山前集合。” “哦。”楚思九老实了，站起身，把手放入他的大掌。 一边走，一边啰啰嗦嗦地念叨，“王爷，我这人直觉很灵的，今日晨间听到鸟叫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此时正好走到外间，日头虽然盛，寒风也是凛冽，一腔风过来，扑入她的嘴里。 “咳咳咳~~” “话太多。”东方昊眸色温润，言语却犀利。 大手帮着拍背，好不容易地止了咳。 看了看风向，楚思九换到东方昊的另一边，身子再靠过去些，就此挡住了风。 然后继续叨。 “王爷，自从上回的杖毙事件后，我就没见过皇帝。这会子一想到要见着他，小心肝儿扑通得紧，手掌心出汗，整个人都不舒坦，尤其是……那啥部位，抽得紧。” “怕甚？本王会管着你的。” “不行，我腿脚发抖，走不动了。” 拽住东方昊的袖子，楚思九耍赖皮，不肯走了。 垂下头，东方昊看到她的小脸煞白，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心头一紧，眉眼跟着耷下来。 阿九平时没个正经，在杖毙这件事情上，时常嬉皮笑脸地与他讲些不着调的话。现在看来，那些半玩笑半讲真的话，是在掩饰她的恐惧。 那五板子应该是打进她的心里头，将她打怕了。 东方昊心疼得要命。 早知道如此，便把她留在业城了。 然而现在形势比人强，无法退了。 止住步子，将她拥入怀里，声音温柔之极，“阿九，父皇不能无缘无故地处罚人，你乖乖的，他拿你没办法。” 楚思九确实怕，但她也知道，此时的自己根本没法跑。 面色还是白，交待后事一般，“王爷，赐死没关系，给个痛快的就行。别玩杖毙这种，太痛。” “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你痛。”东方昊拥紧她，郑重地给了承诺。 第353章 然而，没完 无论如何，楚思九还是挨到了山前的集合点。 皇帝又搞了一回大手笔，用粗重的糙布围了好大的一块区域。 男女分区，各有入口。 与东方昊分开时，楚思九的眸中是细碎的恐惧、疑惑、不舍……化成的复杂。 她总觉得自己有去无回，要被皇帝这只狂兽拖出去撕成碎片。 被她的这样的眸光看着，东方昊的内心是崩溃的。 用了他十几年练就的定力，收拢了心神，又踏硬了，方才能够看着她的背影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然后，便见到云朵从后头窜入。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 定了定神，与水寒冰对了一眼，前后步入了男区。 …… 离开了东方昊，楚思九的心情渐渐淡定了。 她的软弱，与她的无理取闹一般，只给与她相爱的人看。在外人面前，她勇往直前，百折不挠。 云朵从后头窜上来，笑吟吟地拍她肩膀，“如夫人，方才的神情怎么这般……生离死别？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肃王爷这般模样，象是剜了他的肉一般。” 见到她，楚思九的心情舒缓了，嘴上更是利索，“你与寒冰哥哥分开的时候，你那个小模样……咳，我就不形容了。” 云朵郁了个闷，“可惜寒冰哥哥莫有表情哇。” “继续、坚持、不要脸，总能把他的表情给整出来。”楚思九捏了捏拳头，热情地鼓励她。 “对，坚持不要脸。”云朵也捏了捏拳头。 她们来得早，四周围没人，只有玉娇龙在后头憋着笑。 拐了几道，是一个大场地，便如前世的体育馆一般，前面一块空地，摆了一排座位，下面则整齐地摆放着圈椅供贵女们坐。 丫鬟被拦在后头。 所以，玉娇龙被筛掉了。 左边是男区，与女区之间隔了一块深蓝的幕布，相互间看不到。 若不是还有个云朵，楚思九直接就放了单。 然而，没完。 见到两位进来，立时有宫女上前领位。 之后，楚思九与云朵便如牛郎与织女，横着隔开两排，竖着隔开四列。 现在都是空位子，相互间能看到。等到坐满了人，悉悉索索的声音一起来，就难顾得上了。 楚思九的手掌捏紧了，唇角却勾起了笑。 动作很自然，缓缓地从袖袋里掏出天石手套，端端正正地戴好。 有备无患。 云朵也是不安，她是武者，天生对危险敏感，眸光犀利，四下里扫视着。 人渐渐地多起来。 相互间打着招呼，气氛热烈。 楚思九安静地坐着，不与任何人打招呼。她只是个如夫人，与这些尊贵的女子搭不上话。 她淡淡地想着心事，顺便也替自己分析分析前途。 想得入神，就没太注意周围的情形。 左边坐下一个香气满溢的女子，她没理会。 右边又坐下一个香气满溢的女子，她还是没理会。 直到这两只吵起来，她才不得不理会。 撩起眸子看一眼，哟，是这两只貌似与她有些仇的二货：睿王妃韩明月和怡王妃李霞。 做了一年的王妃，也没听说哪个怀孕生子的。 年纪不大，粉却搽得厚，闻着香喷喷，面相却都透出些刻薄。 楚思九在业城贵女圈里呆得久，经验就是日子过得好的贵女，相对来讲，都宽厚些。 所以，这俩货应该过得都不愉快。 得出这个结论么，她就愉快了，楚家女的夫君哪是那么容易接手的。 心情不错地观战。 这场群撕战的第一颗火苗，是她扔的。 现在二位王爷逮着机会就要撕，两只王妃纵然过得不愉快，也是夫唱妇随，不逞多让。 似乎是从客套开始的，一人一句。 “昨晚，一个不要脸的女人爬上了唐公子的床，事后还有脸来纠缠，也不是谁教出来的？” “睿王妃，您这话说得过份了吧，寒玉虽然是个丫鬟，也是冰清玉洁的女子，被睿王爷弄来的阿狗阿猫坏了身子，不找你们找谁啊？” “冰清玉洁？怡王妃的用词很不妥当，好女子会去勾引男人么？也就唐公子厚道，收了她做妾，换个男子一脚踹了她。” “睿王妃，你嘴下留德哦，皇后……咳，算了，你爱怎么讲就怎么讲吧。我只是可惜了寒玉。” “怡王妃，你把话说清楚了，皇后怎么了？这是你能讲的么？” “那么韩家嫡长子去静林寺修养的事情能讲么？” “哟，贤妃和李家舞弊的案子也可以谈喽。” …… 她们也知道丢脸的事情不能大声讲，越吵声音越轻。 楚思九垂着眸，乐滋滋地听着现场直播，觉得她俩吵得还不够火爆。 心里头有些小嫌弃，到底是嫡二门的出身，若是换上韩明珠与李婉，火爆指数可以上窜十个点。 她啥都没说，不知为何引火上身了。 可能是因为话题没法展开，那架吵不下去。李霞率先掉转枪口，“哟，这个不是肃王府的如夫人么？” “对哦，今日是什么场合？怎么会有这种低贱身份的女子在场？”韩明月的攻击力还是强的。 楚思九轻轻地叹一声，二货就是二货，吵来吵去的，除了让人看笑话，能得到什么好处？ 缓悠悠地抬起头，不屑地勾起唇，“怎么？二位不再聊皇后、贤妃、韩家嫡长子，李家舞弊案了？” 李婉与韩明月俱是面色一沉。 又是韩明月先声夺人，怒吼一声，“贱妾大胆，这是你能谈的事情么？” “我没谈，我是听二位在谈。”楚思九微蹙了一下眉，厌烦地看着她，“睿王妃，大庭广众之下，你是不是也该有些王妃的样子？与我大姐比，你真是差得远了。” 韩明月羞怒交加，脸色青一道白一道。 “我让你乱讲。” 轻声地吼。 又如变戏法一般，从袖袋里捞出一柄利刃，往楚思九的胸口刺去。 …… 男区没有人领位子，随便坐。 当然，侍卫也是拦在后面的。 瞥着那块巨大的蓝色幕布，东方昊的心里头浮起些异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挑了离女区最近的位置，安稳地坐下。 水寒冰默不作声地坐到他后面。 “肃王爷，今日不太对劲。”蹙紧了眉，难得的与东方昊交流了一句。 “静观其变。”东方昊又瞥一眼蓝色幕布，那边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他的面色阴郁沉沉，脑子里想着福海说的话，父皇要试探阿九。 参照孝亲王府幕僚那里套来的消息，父皇就是在给阿九刨坑。 一直把她坑到坑里，明确了证据，才会下手。 今日是头一场，不会这么快见分晓。 第354章 剧本，不对啊 东方昊的判断是有道理的。 东方归一的段位多高啊，搞个大排场专心致志地与你们玩，哪有可能三板斧就收场呢。 精耕细作，玩得你们心服口服才有成就感。 …… 男区里陆续进来人，桥牌四友神奇地在这里会合了。 林梓陌是跟着崔文联来的，否则，以他的身份是来不了这里的。他性子圆滑，顶着新科状元的名号，在业城的权贵圈里很是吃得开。 进来之后，他便如鱼得水，与不同的人打招呼寒暄。 溜达了一圈后，跑来与东方昊预约桥牌时间。 “云鸿带了牌，今晚组一局如何？”眸子莹莹亮，看着颇兴奋。 “算牌的小童不在。”水寒冰淡声道。 “如夫人不是在么，临时凑个数。”林梓陌浅笑吟吟。 “好。”东方昊爽快地应下。 抬起头，他看向不远处的崔文联。 两年未见，这位前任兵部尚书老了许多，鬓角斑白，额头的皱纹也深了，眸光冷寂沉定，透着坚毅。 面色微白，精神却还不错。显见得他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两人对了一眼，崔文联眯起眼，朝他微微点头。 东方昊莞一记唇，二人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收回眸子，东方昊若有所思起来。 两年前崔文联因病退下兵部尚书的职务，当时很是突然，事后分析，他的那场病是有些可疑的。 父皇要动楚家，绕不过兵部尚书这个职务。比较而言，王相更容易操控。以父皇的谨慎，悄然地把崔文联弄下台，比较稳妥。 所以，那场病极有可能是父皇动的手。 这两年，崔文联深居简出，除了惺惺相惜地举荐了林梓陌入兵部外，无任何动作。 这回却莫名其妙的出山参加狩猎，有些费思量。 东方昊眉心微微敛起，眸子深了又深。 正想着，云鸿进来了。 他确实如云朵所言，来这里观察西南唐门的少帮主唐靖。所以，他姗姗来迟。 但是这个迟，却让他看到了一个秘密。 唐靖确实是被那个叫寒玉的丫鬟勾引的，东方钰一早带人过去理论，目的就是把寒玉塞给唐靖。 换句话讲，东方钰成功地往西南唐门塞了一枚钉子。 看寒玉瞥向东方钰的幽怨眼光，这两人搞不好是有一腿的。 所以，怡王爷对西南唐门也是有兴趣的。 红叶山庄是与肃王府合作的，这个信息自然要传导给东方昊。 扬起眸，在热闹的人堆里，他一眼便瞧见了沉寂贵气的肃王爷。 唇角抿出一抹深意。 云鸿是男人，看人的角度与楚思九、云朵之流不同，不会往俊啊帅啊酷啊之类的方向去。 男人看男人，主要看能力实力，还有就是气场。 在他看来，东方昊的格局很大，心思深沉，行事霸道，懂得谋划人心，又能步步为营……若皇帝眼不瞎，必然会选他做太子。 红叶山庄与孝亲王府关系深厚，从孝亲王的口风来看，这桩事情八九不离十。 所以，云豪才会绕开孝亲王府，直接与东方昊合作。 从后面的效果看，这个选择相当的正确。 刚想过去，林梓陌笑吟吟地过来了，“晚上一起打牌。” “唔。”云鸿点头。 沉下眉头想了想，淡淡地提示他，“方才过来时，我看到彤郡主在与侍卫长商量，打算堵你。” 林梓陌立时苦了脸，无奈地一叹，“这打又打不得，避又避不开的，如何是好？” 云鸿难得地露出捉狭的笑容，语调轻松，“还有林公子搞不定的事情么？” “诶。”林梓陌又叹一声，“彤郡主年少芳华，行事爽直，在下已经躲了她好几个月了……” 话音未落，便听到女区那边传来尖利的惊叫。 “杀人啦……” “啊……杀人啊……好多血。” “睿王妃……楚氏……啊，血啊。” 东方昊与水寒冰俱是面色沉下，几乎同时启动……只听得“刺啦”一声，蓝色幕布被他们扯开了一条大缝，女区暴露在众人面前。 楚思九面色严峻，冷沉沉地站着。 韩明月坐在椅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左腹，那里插着一把利刃，血，迅速地，一圈一圈地渗出来…… 李霞惊惧万分，神情有些呆。 边上的贵女，各种神情，大部分都在惊声尖叫。 云朵的反应也快，已然窜去楚思九身边，“怎么拉？怎么样？” 她一叠声地问着。 听到幕布扯开的声响，立时回过头去，朝那两只做了个“如夫人没事”的口型。 立时又觉出不对，嘴唇朝韩明月努了努，继续做口型：“她有事”。 东方昊微松一口气，眸子凛起，脑子迅速地转起来，这到底唱得哪一出？ 尖叫声，议论声还在继续。 男女有别，幕布虽然扯开了，无关人士只能看，不能过去。 相关人士是东方铭，自家王妃被刺，他岂能袖手旁观。立时换上一张焦虑紧张又关怀的表情包，迅速地跑过去。 “明月，如何会这般？”声音凄惶。 一边还要声嘶力竭地喊，“大夫呢，你们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还不赶紧把大夫找来。”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这剧本不对啊。 确实不对，韩明月死的心都有了。 挨得这么近，一把利刃出手，竟然被她空手捏回来。这是变得甚戏法？吓得她松开了手，那个恶女人捏住了，竟然就势刺了回来。 锋利地刀刃刺入肌肤，痛得她寒毛直立，周身紧绷。 眼泪不由自主的下来。 上回挨了一箭，这回又挨一刀。 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呜呼了。 呜~~~ 这睿王妃怎么就这么难做呢？！ 然而，想着那个大奖赏，她好努力地凝住一口气，伸出手，指向楚思九，“王爷，楚氏……她刺杀我。” 说完这一句，她便晕过去了。 纵然临时改了戏，东方铭还是得华丽丽地接下。 换上悲愤交加的表情包，他猛地转过身，高声喊，“来人，把楚氏拿下。” 这话一出，东方昊便成了相关人士。 双手莞于身后，他施施然地过去，“谁敢。” 这就算是杠上了。 东方铭面色冷凛，狠狠地瞪过去，“五皇弟，本王的王妃血染当场，言明是楚氏所为，你要包庇她吗？” “不敢。”东方昊随便答一句。 眸子落在楚思九的身上，只见她面色微白，却透了些大义凛然，显见得这桩事情是别人招惹她。 “不敢？”东方铭怒起，直起身子怼过去，“不敢就让人把楚氏拿下。” 第355章 讶然，这厮作伪证啊 东方昊冷冷一笑，“二皇兄，这把利刃可不是楚氏的。究竟谁刺得谁，需要研究一下的吧。” “刺在本王王妃的身上确是事实吧。”东方铭眸子一横，“楚氏，你自己说，是不是你刺的？” 楚思九沉浸在思索之中，没搭理他。 “楚氏。”东方铭怒喝。 “呃。”楚思九眼皮一跳，猛地抬起头。 突地她爆发了一般，冲着东方铭嚷起来，“你这个王妃先是与怡王妃吵架，吵得不过瘾，便寻上了我，一言不合还拔刀来刺，被我挡了一记，干脆扎到自己肚子上，还冤枉我。她这脑子是抽风灌水还是被门板夹过了，或者她干脆就是个疯的。若真是个疯了，也无妨，睿王府后院辣么大，随便找个院子看好了，不至于带出来丢人现象吧？” 她一直在研究角度，韩明珠刺过来的场景，后面的人可以看见。 但是扎回去的那一下，她有意识地拿身子挡了，没有人看得到。 她这一通轰炸，把东方铭的那个脑子轰得糨糊了，有些不确定起来。 眸子狐疑地看向韩明月。 这时已经有大夫过来，正在紧急处理伤口。 可能是痛，她缓缓地醒过来，正好听了半段楚思九的话，气怒交加，一口气上不来，又晕过去了。 “睿王爷，王妃的伤势很重，需要抬下去处理。”大夫抹着汗，心里头怦怦怦直跳。 场面太大，一个处理不当，很容易就吃了误伤。 “唔。”东方铭挥挥手，示意他们抬下去。 担架上来，一会儿功夫，人就抬走了。 然后如何呢？ 东方铭蹙起了眉头，看向东方昊，“五皇弟，楚氏不肯承认，皇兄以为，要带下去审审。” 东方昊沉着脸，“人都在这里，可以在这里问，是非曲直立时可现。” 话是对的。 东方铭立时看向李霞，“怡王妃？” 两家正撕X呢，李霞接到的任务是无论如何与韩明月吵一架。话语问到她这里，东方钰也成了相关人士，踱着方步子过来了。 “霞儿，有甚说甚，别怕。” 李霞已经缓和了心神，淡淡道，“睿王妃今日火气比较大，一进来就与我吵架，也不知怎么着，她挑起了楚氏的毛病。楚氏尖酸刻薄，惹恼了睿王妃。然后，就见血了。我坐在这一边，她二人侧着身子，挡了视线，没看到这刀子从哪儿来，也没看到谁刺得谁。” 只说了一半实话。 她自然看到韩明月拿了刀子出来刺人。但她不想给楚思九背书，故意说不知道。 东方钰微微一笑，他这个王妃，心计足够，不用他操心。 眸中无甚笑意，“二皇兄，继续。” 东方铭的感觉不太好，原本优雅的气场也有些端不住了。扬起眸，不冷不热地笑一笑，“还有谁看到吗？” 后面两排，有好几个人见着韩明月拿刀子刺楚思九，但是都没见着，那刀子最后为何刺到了韩明月的身上？ 心里头有些发毛。 睿王妃真的疯了？拿刀子刺自己？还是楚思九有甚妖法？传说她是白狐精啊。 被三个王爷盯着，明显哪个都是不好相与的。 本着不惹事的原则，吃不准的事情，还是少开口。 原本喧嚣的场合，瞬时鸦雀无声。 云朵倒是想做个证的，可是她离得远，听到叫声才奔过来，好多人可以作证她没看到。 抓耳挠腮，真是急死个人了。 还有几个政治倾向明显的，但是与云朵的情况相仿，张口就是伪证，只好眼巴巴地看着。 “怎么，都没看见？”东方铭眯起了眼，又意味不明地莞起唇，“五皇弟，要不咱们就这么僵持着，等父皇来判。” 听他这么一讲，众人才反应过来，今日的召集人，大余国最大的BOSS皇帝东方归一还没有过来。 完全是下意识的，楚思九的手指轻微地抖了抖。 东方昊知道她害怕了，怜惜地看她一眼。 对着那些人，他也问，“都没看到吗？” 声音和缓。 坐在正后方的是工部尚书的女儿。她仰慕东方铭，想入睿王府做侧妃，关键时刻自然要帮一把，顺便踩一脚韩明月。 “我有听到楚氏讽刺睿王妃，说她没有王妃的样子，不如她的姐姐。后来便看到了刀子与血，睿王妃方才一直与怡王妃吵架，说话极有条理，不可能失心疯，就算刀子是她的，也是楚氏捅的。” 有她开个头，立时有几个附议的，意思也都差不多。 东方铭得意了，重新戴上温润表情包。 “所以，你们讲的都是推测，谁都没有看到楚氏拿刀刺睿王妃？”东方昊的眸子很沉，视线烙铁似地在那几个女人脸上过了一遍，被他扫到的几个，寒毛都竖了起来。 “没有看到。”都不敢乱说。 “好。”东方昊转过头，语带讽刺，“二皇兄，这几位都证明，利刃是睿王妃的。今日的集会是父皇召集的，睿王妃袖中藏有凶器，她到底想干嘛？” 这一耙子打得好。 东方钰也是冷冷笑起，“对啊，睿王妃想干嘛呢？” 关于这点，东方铭早就打过腹稿，此时正好面不改色地回答，“出来狩猎自然要带些防身利刃，哪怕烧熟了切肉吃，也是需要的。”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一时又僵住了。 这时，后面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三位王爷，我有看到谁刺的睿王妃。” 众人的眸子都转了过去。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貌美贵妇，颤微微地站起身。 “你是哪位？”东方铭淡声问。 “回王爷，我……我是兵部尚书王相的内人。”她看着极害怕，唇角微抖，明显是怕得罪人。 楚思九愣了一瞬，又是兵部尚书，丫的是缘份来了么？ 东方昊的眸子也沉了，幽幽地盯住她，“说吧。” 尚书夫人还是紧张，使劲地咽一口唾沫。 “方才……方才先是二位王妃因事争执，如夫人坐在中间并未搭话。后来不知怎么的，睿王妃与如夫人也起了争执。然后睿王妃便拿出了利刃刺向如夫人，中间的过程我也没看得太清楚，但是最后，我是看到睿王妃拿碰着……可能是不小心吧，刺入了自己的小腹。” 楚思九讶然，这厮作伪证啊。 然而不管了，既然形势有利，她立时又嚷起来，“我都说了睿王妃脑子有恙，疯了。” “阿九。”东方昊喝止住她。 楚思九泪眼涟涟扑去他的怀里，“王爷，妾受了惊吓，要回营帐休息。” 她不管不顾了，总之就是不想见皇帝。 东方昊也是个绝的，立时拥住她，便如哄女儿一般，轻轻地拍着，又小声地安慰，“好，本王带你去营地看大夫，配些安神汤喝。” 自说自话的，这两只就这么走了。 现场秀恩爱，广洒狗粮，把那些贵女们噎得不要不要。 这就是她们的俊美淡漠，高冷桀骜的肃王爷么？竟然对楚氏贱妾这般地……宠溺。 鸣~~~ 受不鸟，芳心碎满地了（liao第三声）。 第356章 自认，招黑体 从集会处出来。 楚思九戴着受气小媳妇的表情包，垂着眸子，委屈得不要不要。 东方昊依旧面无表情，牵着她的手，偶尔垂头看她一眼，眸中俱是怜爱。 一入营帐，尤其是扑上那张兽皮铺就的超级大暖床，楚思九的神情立时愉悦了。 “王爷，方才好险呐，若不是云鸿给的那只天石手套，真要呜呼在那边了。”说起来还是惊险的。 “是你刺的？”东方昊面色沉下，冷冷地问。 “当然，敢来刺人，也要尝尝被刺的滋味。”楚思九昂起头，傲骄得不要不要，“没有刺她要害，是我良善，给自己积德呐。” “刺得好。”东方昊轻瞪她一眼。 “就知道王爷会给我撑腰，放心，我特意侧了身子，莫得人瞧见哇。”楚思九得意地莞起唇。 “没人瞧见？兵部尚书的夫人是怎么回事？”东方昊蹙起了眉。 楚思九有点心虚，迟疑了一下，“我哪知道，可能他们想攀你这根高枝儿吧。” 东方昊深深地看她，不语。 气氛有一瞬的沉寂。 楚思九尴尬地伸个懒腰，眯起个眼哄他，“王爷，我受了惊吓，需要卧床休养。” 东方昊沉吟着，半晌才应出一句，“好好睡，今晚桥牌，由你算分。” 楚思九半张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 也不知道东方昊是如何做到的，韩明月被刺的这桩事情，竟然风平浪静，一点妖风都没刮起来。 第二日一早，楚思九算分算得头晕脑胀之时，云朵兴冲冲地进来通报。 “睿王妃启程回业城了。” 四只男聚精会神地算牌，谁也没理会。 只有楚思九叹了声，“韩明月这个倒霉的，嫁给东方铭这个伪君子，痛死活该。” 四只男不约而同瞟她一眼，凝起眉子想一瞬，立时垂下眸子继续打牌。 这桩事情就这么过了，似乎大家都接受了韩明月脑子进水，失心疯的说法。 就连一向喜欢起刺的韩家，也没有出来闹场。 之后便是狩猎。 皇家一直是最会玩的，一个狩猎被他们搞出了好些花样。 有时候还要提前一日集合，进山呆一晚。 楚思九自认招黑体，死守营帐不出门。 四个侍卫，轮流替换。 两个打猎，两个守帐。 一时倒也平安。 这么多人聚在一处，八卦满天飞，每日都有新鲜题材，云朵讲一半，东方昊讲一半。 还有辣么多的猎物要处理，她一点都不闷。 很快就到了年三十，皇帝又颁出口谕，全体都要去开篝火晚会，共庆新年。 大冷天，黑灯瞎火的搞什么搞嘛，楚思九一点都不想去。 把陆道仁找过来商量，“我想如慕容晴雪那般的高热，一晚上就行。” 陆道仁震惊，眸光闪烁，“如夫人为何这么讲？” 楚思九多聪明啊，两秒钟内，脑回路跑马一般地转了一圈。 阴恻恻地呲一记牙，“你当我傻啊，高热烧得脑子都糊涂了，还能扯着王爷诉衷肠？听说你那个小妾是慕容老太爷送的，哼哼，那便是你做帮凶得来的好处吧。” 陆道仁脸都白了，“如夫人，您千万不能跟王爷讲，我也是被逼的啊。” 楚思九是个爽快人，小手一挥，“你帮我搞定这桩事情，我便不与王爷讲。” 陆道仁觉得自己命好苦，难得做两回坏事，都被逮了。莫得办法，也只有应下来，“容老夫出去准备准备。” “行行，剂量浅一点，别弄死我哦。” “放心，我会注意的。” 陆道仁灰溜溜地出去了。 年三十下午开始，楚思九果然发热了，面色潮红，昏昏欲睡。 她答应过陆道仁，不告诉东方昊的。否则以这货的神奇大脑，立时便能猜出他做帮凶的事情。 她这么个小人物生病，皇帝竟然派了太医过来。 把了脉，确定是真的有病，太医便回去了。 楚思九起了疑，有异必有妖。 “王爷，皇帝为何这般关注我？”她问。 东方昊黑眸沉沉，盯着她看了很久，“阿九生病，就不要多想了。好好睡一觉，陆道仁跟本王保证，明日你的高烧就会退。” 楚思九微微阖起眼，“唔。” “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回业城。” “好啊。” “睡吧，水寒冰和云月都在外面的营帐守着，不会有事。明早本王会早些回来。” “王爷少喝点酒。” “阿九还有什么话要与本王讲么？” 楚思九敏感地睁开眼，心里头莫名其妙地郁闷了，“王爷不会想让我与慕容美人儿一般地，与您讲些情话吧。” 这就是典型的鸡同鸭讲。 东方昊噎住了，替她掖了掖被子，“本王走了，你乖乖地睡觉吧。” 他真的走了，半个时辰后，楚思九在里头奄奄一息地喊，“春环，把陆神医叫来。” 陆道仁觉得自己真是个命苦的。 大年三十的也不给好日子过，原本说好一大早喝的药，这会儿必须马上给她弄出来，否则……此处省略一百字威胁。 陆道仁叹着气，谁让自己见色起心，帮慕容侧妃做了一回争宠的帮凶呢。 前王妃也真是厉害，这样也能看出来。 小药童没有出来，大冷天的，他唉声叹气地煮着药。 突地，边上闪过一道黑影。 寒毛都竖起来，“谁？” 外面黑呼呼，寒风吹过树枝哗啦啦地响，陆道仁疑神疑鬼了一会儿，走回去继续熬药。 一个时辰后，他端着药罐子进去了。 楚思九头痛得很，觉得慕容晴雪也不容易，为了说几句情话，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听陆道仁的意思，她下的血本可比她大得多了。 端起药碗，她狐疑地问，“喝了就会好？” “会好一大半吧，明日上午再喝一碗，就能好透了。”陆道仁态度诚恳，他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做这种会被人揪着小辫的事情了。 楚思九不疑有异，端起来咕咚咚地喝下。 “静卧半个时辰，便会觉得好些的。” “好。” …… 孝亲王府的营帐内，东方慕一坐在主帐内，一名黑衣人从外面闪入。 “王爷。”来人行礼。 “办妥了么？”东方慕一淡淡然。 “妥了，属下检查过大夫拿回来的药罐，空的。应该是喝下了。”黑衣人说得笃定。 东方慕一呵呵哒，悠悠然地站起身，“去做下一轮准备。” “是，王爷。”黑衣人退下。 东方慕一迈着方步子，得意扬扬地往外走。 皇兄啊皇兄，猜度人心，调度人手，这天下无人是你对手啊。 第357章 真的，不是幻觉，更不是梦 彼岸花，恶魔的温柔。 妖异浓艳，鲜红如血……铺满了整条路。 赤足踩到上面，花梗划刮于足底，颤栗在体内奔腾。路的尽头，是一条宽阔无垠的河，波浪翻腾，却又静谧如墨。 …… 楚思九的高烧确实退了好些，头也不那么痛了。 却有了幻觉，各种奇异的画面在脑海里浮过。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喝药的后遗症，刚想把陆道仁叫进来问问。春环进来了，“夫人，兵部尚书夫人来看您。” 楚思九脑子混乱，阖着眼想了会儿，“哦，你让她进来吧。” “是，夫人。”春环出去了。 不一会儿，云朵陪着那个美貌贵妇进来了。 楚思九靠躺在床上，浅笑盈盈地看着她们。 “王夫人，坐啊。”她客气地招呼。 “听说如夫人病了，老爷让我过来看看您。”王夫人很客气，手里拿了一个纸包，“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缺，这是我亲手做的糯糕，给如夫人尝尝。” “王夫人客气了。”她头不晕，视线却有些模糊，看人有重影。 王夫人把纸包放到边上，又仔细地看着楚思九，“真可怜哦，出门在外的，竟然生病了。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下雪了。这雪若是大了，咱们恐怕要在这里多呆几日呢。” “下雪了吗？”云朵来了兴致，“春环，你过来，我出去看看。” 她蹦跶了出去，营帐之内，暂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王夫人突然凑过头去，轻声道，“如夫人，老爷得过楚家的大恩，立志要为楚家报仇，他已经设好机关了。” 楚思九的头微微后仰，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 春环进来了，站得比较远。 王夫人微微笑起，伸手握住楚思九，声音很轻，“你是楚家的嫡女，也该尽一份力。” 这句话落入耳中，不断地放大放大，直到充满了整个大脑。 楚思九眼瞳缩紧，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王夫人还是笑，帮着整理了被褥，声音依旧很轻，“回业城之前，皇帝会带人进山狩猎。老爷的人会在那里伏击他。肃王爷太强，你要阻止他跟着，我在你的枕头下放了一包药，你想办法给他喝下。” 楚思九看着有些呆，王夫人拿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声音依旧很轻，“放心，那药只是让肃王爷睡一觉而已。” 她客气地告辞离去。 楚思九阖着眼，若她睁开眼，你会发现，她依旧是呆呆的。 因为她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王夫人说的那几句话，自带扩音系统，一遍一遍地对着她广播。 手悄悄地伸到枕头底下，果然摸到一个小纸包。 …… 第二日一早，陆道仁送来了药。 楚思九听了一晚的广播，头痛欲裂，要崩溃了都。 见着药，二话不说，咕咚咚地喝下，然后挺尸一般躺下，“多久会好？” “一个时辰。” 有过慕容晴雪的案例，陆道仁很有把握。 “唔，我睡了。”楚思九觉得自己再不睡要疯了，搞不好也会拿刀子扎了自己。 陆道仁提了药罐子往外走，走到半道上，想想不太对劲。 掉转身子往肖剑住的帐篷走去。 肖剑守了一晚，那是相当地困啊，刚刚准备躺下睡一觉。 然而陆道仁来了，说得还是与他有关系的安全保卫的大事情。 “肖侍卫，你到我那里瞧瞧，昨日晚上，还有今日早上，我熬药的时候，总觉得边上有个人。” 不得不说，陆道仁的第六感还是准的。 肖剑在熬药的帐篷外，发现了足迹。跟踪过去，发现那足迹通往孝亲王府的营帐。 这事情就微妙了。 那边是惹不起的，只有等东方昊回来再说。 肖剑悲催啊，熬了一宿，还得继续熬。 幸好东方昊回来得早，刚到营帐前，便被肖剑堵住了。 “王爷，属下有要事汇报。” 东方昊面色微变，扬起眸子看他，“唔？” 肖剑一个激灵，连忙更正，“如夫人无事，喝了陆神医的药，正休息着。” “唔。”东方昊松下眉。 肖剑皱了皱眉，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汇报不够稳妥，吭哧着说，“王爷请跟属下过来。” 领了他去熬药的帐篷外头查看，“昨晚开始下雪，积了一层雪，您看这里，下面有印迹，之后有雪覆上去。您再看这里……” 都是专业的，稍微讲了几句，便都明白了。 东方昊沉了眸，面色黑成了焦炭，“也就是说，陆道仁在熬药的时候，有人在外头看？” “是。”肖剑点头。 “连水寒冰都没察觉？”东方昊的面色极其难看。 “寒冰公子在主帐外头，离这里有些距离。而且您看这些痕迹，这人的轻功相当的高。”肖剑抿了抿唇，思忖着说，“属下知道孝亲王府有这么一个人。” “唔。”东方昊点头。 朝孝亲王营帐的方向望了望，他默默地站了会儿，“陆道仁呢？” “他在给如夫人检查身体。” 东方昊不再说话，漠然地朝主营走去。 其实他心里头焦虑得不得了，又有些不敢面对现实的恐惧。父皇行事诡谲，能够调动的资源惊人。 这一回他托大了。 营帐内，楚思九还在呼呼大睡。 陆道仁蹙着眉头给她把脉，春环在边上焦虑地看着。 见到东方昊进来，陆道仁连忙站起来，“王爷，如夫人无恙。” 东方昊松一口气，仔细地看她一眼，“高热退了吗？” 这个陆道仁太有把握了，“如夫人身体底子好，应该是痊愈了。” “恩，你们都去休息吧。”东方昊挥挥手，打发了他们。 他自己一晚没睡，想要抱着楚思九好好睡一觉呢。 …… 楚思九是被热得吓醒的。 梦里头，她被摆在炉子上烘烤，感觉自己快要熟了，吓得魂飞魄散，“蹭”地睁开眼。 然后就发现自己被东方昊死死地抱在怀里，汗哒哒地也不管。 “醒了。”东方昊嘟喃着，他还困着呢，“陆道仁说你出身汗会好得快，本王抱着你，再睡会儿。” 楚思九不想再被搁到炉上去烤。 但是她也确实得再睡一会儿。 脑子里有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真假假分不清。 默默地想了会儿，手指又悄悄地伸到枕头底下摸了摸，那个小纸包还在。 所以，昨晚见到王夫人，听她讲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不是幻觉，更不是梦。 第358章 这经……就这么唱歪掉了 楚思九有了心事。 表面上倒看不出来，还是如之前一般的兴致勃勃。 下雪天，皇帝宣布休整一日，于是乎，桥牌四友又会面了。楚思九大病初愈，轻伤不下火线，苦哈哈地替他们计算分数。 云朵在边上陪聊看热闹。 “林公子，彤郡主让我给你带句话。”眉梢儿挑得高高的，摆明了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你莫说，我不想听。”林梓陌面露难色，朝她摆摆手。 “那不行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云朵笑吟吟。 “说说，啥话？”楚思九在边上来劲地起哄。 “彤郡主让你不要灰心，她一定会说服父王，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入你林家大门。”云朵捂着肚子，笑得抽搐。 “不要灰心？”楚思九纳了闷，轻眨了几下眼，“林公子，你不会巧言令色，哄骗小姑娘了吧。” 林梓陌抬起一张便秘脸，“我躲还来不及，全是她在自说自话。” 云鸿打出一张牌，不冷不热地跟出一句，“你若有心，孝亲王那里，我大哥可以说上话。” “对啊对啊，我大哥阴险，一定可以让你抱得美人归。”云朵立时凑上去。 “本王也可以说上话。”难得东方昊也来凑趣。 水寒冰没有表态，却也扬了眸子看热闹。 林梓陌是有素质有文化有涵养的状元郎，哪能被这一帮子给哄倒呢。 唇角抿出一道弧线，笑意更是玩味，“在下在渭北老家已经订了一门亲，若彤郡主愿意做小，可以商量。” 切。 没戏。 这话题就算过了。 四只男低下头，继续算牌。 云朵还不甘心，嘟着嘴叨叨着，“彤郡主还说，她出嫁时的嫁妆，不会少于慕容家嫡女。” 楚思九来了兴趣，轻轻眨眼，“孝亲王府这么有钱？” 东方昊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瞟她一眼，“孝亲王管着皇室好些生意，宫里头的吃穿用度基本都是他的生意。” 楚思九懂了，在皇权社会里赚钱，与皇帝靠拢就OK了。 所以，东方昊的那一眼，意思很明确：想要做首富，哼哼，亲懂的。 楚思九很有骨气地回瞥他：亲懂，但是亲一贯不走寻常路，做首富也会做得很有格调，绝对不会占你们皇家的便宜。 眼神互杀了一阵。 之后，打牌的继续打牌，算分的继续算分，各司其职，很是忙碌。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白天又过去了。 用完晚膳，东方昊神秘兮兮地出去了。 楚思九一个人闲无聊，躺在床上想心事。 “你是楚家的嫡女，也该尽一份力。”这句话象是咒语，一直在脑海里头来回来地浮动。 这伙人打算弑君？ 楚思九觉得好不可思议。 就她的观念而言，小鱼小虾可以随便打，皇帝这条大鱼却不是随便可以动的。 原因有二。 首先。 大余国的这位皇帝，位高权重，掌控国家机器，拥有绝对的权力。杀个人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楚家灭门与后宫灭口事件，均能看出端倪。她之所以能苟活人世，不过是倚赖下一届皇帝东方昊的庇佑。 当然。 也不是完全不能动，但她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其次。 楚思九很清楚的，东方归一这个皇帝是很称职的。在他的治理之下，大余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杀了他，大余国必然会乱上一阵，应对不当，还会产生战乱。 楚思九是和平爱好者，厌恶战争。为了复一己私仇，涂炭百姓，绝对违背了她的价值观。 所以，皇帝只是记在她的小本本上，她所谓的报仇，只是小打小闹地找韩家、李家、慕容家的麻烦而已。 现在难题摆在面前了。 兵部尚书王相，想要弑君为楚家报仇？ 实话讲，她是怀疑的。 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妹子，她不仅有价值观，还有历史观。前世时，她有看过《吴姐姐讲历史故事》，从开天辟日一直讲到明末。 央央三五千年的历史，在十五本书里讲得清清楚楚。 课堂教育更有补充，历史她拿得是高分。 在她看来，王相打着替楚家报仇的旗号，拉了好些人入伙，必然有其个人目的。 现在又想弑君？ 把东方归一弄死了，谁来做皇帝？ 以她的历史观来分析，封建皇权社会的臣民相信正统，以皇室为尊。比如曹操这般牛逼的人物，还要挟汉献帝刘协来宣扬正统。 王相自己肯定当不了皇帝，所以？他应该是给某位皇子打工？ 这个想法一上来，身上就起毛球了。 丫的是想跟东方昊抢皇位啊？ 难怪要利用我给他下药，想搞一箭双雕哇。 睿王东方铭？ 怡王东方钰？ 八皇子东方俊？ 其余的皇子还小，目前能怀疑的就是这三只。 【东方俊弱弱的问，为毛还有我？楚思九瞪他，知人知面不知心，有备无患。】 咳，这经……就这么唱歪掉了。 …… 与此同时，东方昊、肖剑和鸣沙正在进行一场小范围的伏擒。 肖剑负责将那名轻功奇高的黑衣人引诱出来。 那厮艺高人胆大，黑灯瞎火的还敢往外头窜。然而，也确实了得，肖剑仅跟了他一百余米，便消失了影踪。 “王爷，跟丢了。”肖剑脸红红，轻声地说。 鸣沙从雪堆后出来，“那厮很警醒，觉出前面有危险，折返了。” 东方昊蹙紧了眉头，淡声道，“回去再说。” 肖剑恨恨地朝地上啐一口，“太奸滑。” 三个人，一前二后，默不作声地往营帐的方向走。 夜半的山林静寂，月光清朗，只有踩在雪上的“咔嗞”声。 突地，前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钝钝的，然后便是轻微的呻吟。两个声音连在一起分析，应该是有人摔倒在地。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 月亮正好探入云端，借着树端的灯笼，隐约看到一个身影。 “你们是在逮他吧。”有声音传来。 清冷，略带磁性。 东方昊听出来，是水寒冰。 “唔。”他懂的。 手一挥，肖剑与鸣沙立时上去。 “王爷，没错，就是他。”肖剑的声音带了几分兴奋，抬起腿狠踢了一下，“让你跑。” 又是一声闷哼。 气氛立时松缓了，郁气一扫而空， 东方昊淡淡地勾起唇，“拖去外帐。” “是，王爷。”肖剑和鸣沙一人拖一半，又扛又拖地把那人弄了回去。 水寒冰站着没动，意味深长地看着。 “有结果会告诉你。”东方昊淡声道。 有份参与，自然有份知道结果。 男人与男人，尤其是这种大神级别的，一句话就够了。水寒冰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 第359章 打死，也不承认 后半夜，床边微微陷下，一具温热的身子靠过来，拥住她。 楚思九已经习惯了，身体躬起，缩入他的怀里。 “阿九，睡了么？”舌尖轻轻地舔着她的耳垂。 “唔？”鼻音很重。 东方昊将她翻过来，轻轻地压住，缠绵悱恻的活动，又开始了。 楚思九轻轻地喘着，又拿被子蒙住头，咬他，再咬他。 …… 激情缓缓褪去。 简单地收拾干净，楚思九困累交加，阖上眼，便想睡去。 “阿九。”东方昊不肯消停，缠着她说话。 “我困啊，有什么话明日再讲。”楚思九不干，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再也不肯冒头。 东方昊无语了，抚了抚她的长发，抱着她也睡着了。 外头又飘起了雪，象鹅毛似的，飘飘洒洒。 天亮时分，营帐里出来的人，个个都是惊叹，好家伙，那雪足足厚了有三寸呐。 五更时分，海清在主帐外头汇报，“王爷，皇上有口谕，辰时在山口的狩猎场集合，今日有比赛。” 东方昊蹙了蹙眉，轻声地应一声。 垂下头，怀里的楚思九依旧呼呼地睡，象只小奶狗。 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抚几下。然而他又想起了什么，黑眸沉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据昨晚的那个黑衣人交待，他往陆道仁的药罐里洒过两回药粉。 第一回是迷幻粉。 第二回是解药。 他只负责这个项目，别的都不清楚。 这一点东方昊是相信的，这是父皇的惯用手法。把一个任务分拆成数个小任务，让不同的人去做，只问结果，不问原因。 如果对手很强大，他会做很多有用或无用的事情，让人摸不着头脑。最后，再由他自己拼合处理，直至达到目标。 楚家就是这么栽的。 现在，父皇把这些手法拿来对付阿九，或者说对付他。 也不知道阿九踩了多少个坑，有没被父皇抓住把柄？ 他急于问一问。 …… “阿九，你掉坑里了。”恶作剧一般地，在她耳边轻吼一声。 楚思九直接从梦里吓出来，眼睛还没睁全，抱住东方昊的脖子，象只八爪鱼一般地攀住他。 “怎么了？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东方昊淡淡地看她。 好不容易睁开眼，她有点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东方昊面无表情，缓缓道，“昨晚我们逮了一个人，他承认，前日晚上往你喝的药里投了迷幻粉。” 一语惊呆了楚思九。 老半天她才恍然大悟一般，“难怪！” 难怪她脑子里跟中了毒似的，幻像幻听幻觉……原来是嗑了药了。问题是，也没有前世那些嗑药的人那么爽掰啊。 “难怪甚？”东方昊沉声问。 “难怪我头晕脑胀，真真假假分不清。”她恨得牙痒痒，又有些毛骨悚然。 “不舒服为甚不与我讲？”眸光平静，质问的力度却很大。 楚思九愣了，“对啊，我为甚没与你讲？” 这一愣其实是在想旁的，那些个关联物，一样样地浮上来，一时不知道捡哪个过来瞧。 “唔？”东方昊瞪她。 楚思九已然回过神来，瞪回去。 “你又不在，我怎么与你讲？而且那晚我高热生病，谁知道那种幻想是不是发热发出来的？再说了，第二****喝了药，便好了呀，还有甚好说的。” 东方昊点点头，“那人在你第二日喝的药里投了解药。” 若不是陆道仁心里头不安，把肖剑找去查探。 若不是外头下雪，落了痕迹。 若不是东方昊起性逮了那人回来审…… 这桩事情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 楚思九很是不解，眨巴着眼睛，先问了个最重要的。 “我会不会上瘾？” 东方昊被她问得一怔，迷幻粉还能上瘾？但是他选择宽慰她，“陆道仁帮你检查过身体，说无碍。” 楚思九没有细想，垂下头思忖起来。 东方昊知道她在想什么，给了个友情提示，“之后，兵部尚书夫人来了。” 楚思九猛地抬起头，好些个事情从脑子里闪过。 这一回她抓住了，并且整理清楚。 脑子里塞进了一块明镜，真相呼之欲出。 “孙进是第一个坑。” 东方昊眸子一闪，“他如何你了？” 楚思九扁了扁唇，恨恨道，“他说兵部尚书受过楚家的恩，会帮我。” 东方昊淡淡抿唇，心里头笑话她，这种骗小孩子的话，都会信？父皇把王相弄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后，方才一举灭了楚家。 所以，王相是父皇的人。 “第二个坑呢？”他问。 楚思九冷哼一声，“那个我没太信。掉入右都御史府里时，我听到王相与钱史柯密谋，说要替楚家报仇来着。” 东方昊冷冷看她，“没太信？那你为甚不与我讲？” 楚思九语噻，停一瞬，她意兴阑珊地转过身去，“你姓东方，我姓楚。咱们没有共同语言。” 东方昊要被她气死了，冷“呵”了一声，“这些都是大事情，你若处理不当，便有杀身之祸。” 楚思九清楚明白得很呐。 那王夫人给的那包药，就是诱她入局的铁证。 “没事，我已经扔了。”她淡声道。 “扔了什么？”东方昊将他翻过来，严肃地盯着她。 楚思九郁结地瞪住他，语速极快，“第三个坑，王相的夫人作伪证，取得我的信任。第四个坑，找人给我下迷幻粉，趁着我心志迷糊之际，给我洗脑布置任务，让我给你下药。我想啊，若是我真的把那包药下到你的茶水里，下一个镜头恐怕就是斩立诀了。” 东方昊认真地听，挑着中间的刺，“为甚要给我下药？” 楚思九嘿嘿地笑，“给我讲了个故事，他们要替楚家报仇，不想你在场。” 逻辑是通的。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真的扔了？” 楚思九翘起个唇，很是不屑地说，“真当我傻的？之前我被人追杀，满大街乱窜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出来挡一道？这会儿想起我来了，就算我真的相信他们扯了楚家这张虎皮，想要干些什么，也与我无关。更何况……” 她哼哼两声，“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药可以随便乱吃的吗？万一是毒药呢？就算我要给你下药，也得找个信得过的。不认识的人给的药，我是断然不会拿给你吃的。” 东方昊唇角抽起，面色青白，“阿九的意思是，你还是打算给我下药的，只是那药要重新寻过。” 楚思九确实有过这个想法，然而不是没想好，也没实施么。 打死也不能承认。 “我哪敢给王爷下药……”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东方昊扑了，身体力行，XXOO的那种。 这女人不教训不行了！！！ 第360章 你想，还是不想？ 一言不合，就XXOO，这是东方昊干得出来的事情。 之前楚思九死杠。 现在还是得死扛。 她经验丰富，又硬气，咬紧牙关把那些“嗯嗯唔唔”都吃进嘴里，实在受不了，就“嗷呜”咬他一口。 一个回合下来，天色已经敞亮了。 考虑到辰时要出现在山口的狩猎场，东方昊见好就收，不再折腾她。 然而楚思九不肯，捏住他的硬梆子肉不肯放。 “那四个坑，都是皇帝指使人刨的，对不？” “不知。” 东方昊姓东方，他哪肯把自己家的大BOSS交代出来。 楚思九不干呐，她已然交代得底朝天了，还让他睡了一回，得不了一个准信太TM亏了。 “孝亲王刨的？”瞪圆了眼，继续问。 “昨日逮到的那个人，我让肖剑狠揍了一顿，又放回去了。甭管是谁刨的坑，他们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不会再如何你了。” 东方昊面色冷峻，认真地看住她，“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未抓住你的任何把柄。你只要乖乖的，便不会有事。” 他说得轻巧，楚思九的心头却已经掀起滔天的波浪。 缓缓地垂下头，死命地压抑住急欲冲破胸膛的情绪，她不语。 东方昊知道她不甘心，只得哄她，“回去业城，本王寻个机会带你去江南玩玩，那里花红柳绿，气候也合适。” 楚思九依旧不语，还阖上了眼，装睡。 东方昊也实在是来不及了，一边起床，一边交待她，“我要去山前集合，会尽量早回来。” 楚思九不搭理他，继续睡。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止了，又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出去，她才睁开眼睛。 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一圈，她在心中喊出一个“草”字。 这几个坑若不是皇帝安排人刨的，她跟他东方昊姓。 想到孙进竟然是引她入局的第一步棋，她不禁有些黯然神伤。毕竟是有着十几年情谊的老人儿啊，他肯定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回去后才会带上家里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轻轻地叹一声。 又出了会儿神，她突然有个新奇的想法。 东方归一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必定很忙，脑子里考虑的事情也很多，平日里搞得都是大事情。 楚家已然灭门，她被灌了绝子汤，贬成小侍妾。照理讲，他早该将她忘了，然而他却孜孜不倦地指挥人刨坑做局，与她为难。 搞不好这次的冬猎也是为她准备的。 堂堂皇帝不至于这么难为一个小女子。 难道？ 她蹙起了眉，难道楚家真的还有大势力存在于世？ 皇帝这么起劲地给她刨坑，其实是在抛砖引玉？ 楚思九陷入了沉思，心里头的十七八个吊桶上上下下，吊个没得完。 “夫人，您还不起来吗？”春环进来问。 楚思九一副想不好的神情，瞪瞪地瞅着她，却不说话。 春环被她看得发毛，忍不住上前摸一摸她的额头，“夫人您没有发热。” 废话，当然没发热。 “帮我烧些热水，我要泡澡。”楚思九没好气地说。 “已经烧好了，方才王爷走的时候吩咐的。”春环小心地说。 楚思九轻哼一声，丫的虽然姓东方，与她姓楚的势不两立，对她却真是挺好的。 …… 泡完澡，一身舒爽地坐在帐中。 “云朵呢？”她问。 “云小姐带话过来，说今日雪厚，是打猎的好日子，她与云二公子一起打猎去了。”春环应道。 楚思九撇一撇嘴，“寒冰公子呢？” “他一直在四周查探，要把他找来吗？”春环问。 “把他找来。” “是，夫人。” 春环出去了。 楚思九坐在圈椅上，托着腮，闷闷不乐。 半刻钟后，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帐帘一撩，一抹浅冰蓝的身影闪进来。 他习有神功，冬暖夏凉。纵使外头寒风凛冽，风雪飘然，他也只是加多一件棉衣而已。 照旧身姿挺拔，欣硕健美。 搁平时，楚思九必定要感叹几声，点个赞什么的。今日没啥情绪，默默地瞅着他。 水寒冰心中有数，肖剑已经将审讯结果告诉他了。 “怎么，心情不爽利？” “是啊。”楚思九蹙起眉头，郁闷得紧。 先讲事情，一二三四五，前因后果全部来一遍。 “如何？”她问。 水寒冰也蹙起眉，若有所思地看她，“你认为，楚家还有势力，但是你不知道？” “对啊，你不觉得吗？”楚思九眸光殷殷，认真地看他。 “没觉得。”水寒冰实话实说。 若兵部尚书这档子事情是皇帝刨得坑，楚家存在于世的势力之说，更是泡影。 楚思九皱起眉头，觉得要放个大招出来。 手指头勾一勾，“探头过来。” 水寒冰默默看她，“你说小声些，我听得见。” 大神到底是大神，牛逼。 楚思九舔了舔唇，又四下里看了看，小声地问，“你知道我二太爷仙冠道长么？” 水寒冰点头，“略有所闻。” “他能未卜先知。” “他算出楚家要亡？” “应该是的，老太爷死的时候，他回来奔丧，不哭反笑，赞老太爷去得及时，躲过一劫。他象是知道我能活下来，专程找我谈了一回话，跟我说了一句偈语。” 水寒冰眸子一闪，神情严肃了几分。 “说了甚？” 楚思九沾了茶水，在桌上写给他看。 “楚木林生，余灭北起。” 水寒冰的瞳孔收紧，眸子跟着深邃了。 沉吟不语，面色极其严峻。 半晌，他抬起头，声音低沉，带了不容置疑，“此事干系甚大，你谁都不能讲，尤其是肃王爷。” 楚思九使劲点头，“我当然不敢讲。” 本着大神无所不知的基本前提，她凑过头去，乐呵呵地问，“看得懂啥意思么？” 水寒冰冷冷瞥她，“你是楚家人，你不知道，我如何会知。” 楚思九也不失望，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这桩事情存在心里好久了，讲于你呢，等于卸了一个包裹，现在舒坦多了。” 水寒冰幽幽地看她，“你想，还是不想？” 楚思九愣怔，“想什么，不想什么？” “就是你讲的这个势力，想有？还是不想有？”水寒冰的眸子里闪着寒光，灼灼地盯着她。 他有直觉。 这桩事情绝对小不了！ 第361章 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楚思九被水寒冰问住了。 眸子忽闪忽闪，好半天没说话。 水寒冰也不催，拿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一盏茶，慢慢地抿着。 气氛沉寂又悠淡。 “其实吧，我对这桩事情的兴趣不大。”楚思九淡淡地开了口。 她也给自己倒一盏茶，润一润喉继续讲。 “但是这桩事情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若真有这么一股势力存在，我想或不想，都不会影响大局。不仅影响不了，还会被它左右命运。便如现在，皇帝拼命地给我刨坑，目的无非是试探、引诱与警示。所以，我连置身事外的可能性都没有。” 水寒冰听得眯起了眼，静静地看着神情复杂的楚思九。 “你可以跑，跑得远远的，便能置身事外。” 楚思九眼神儿一软，轻轻地咬起了唇，“我若能跑，自然会跑。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水寒冰了然地看她。 犹豫片刻，他清淡地说，“既知不妥，还是要早做打算。” “我省得。” 楚思九突地扬起声调，唇角更是勾得老高，“既然是目标，躲也躲不开，老是闷在这营帐作甚？外头虽冷，空气必然清新，我也出去溜达溜达。” 站起身，扯开嗓子喊一声，“玉娇龙，备马。” 水寒冰跟着站起来，眸中有暗流涌过，“去打猎么？” 楚思九呵呵哒，“我去打猎应该不会被猛兽给吃了吧。” “不会。”水寒冰很有把握。 “那就打猎去吧。” 楚思九趾高气昂地撇一记唇，“兵部尚书王相是个什么鬼？当年靠了我爹的签字才混上的侍郎，现在都敢欺上头来，真是叔可忍，妹不可忍。我既然投胎做了楚家女，嚣张霸道气势非凡的这些个优点都得带上。走！” 挥一记小手，又昂起个头，她铿铿地向外走去。 水寒冰淡淡地勾了勾唇，闷声不响地跟于身后。 出得主营，便见得玉娇龙不知所措地立在外头，声音迟疑，“如夫人，您打算出去？” “对啊，不能出去么？”楚思九气势正盛。 “那个，王爷说……您呆在营帐不……不出去的。”玉娇龙吭哧着说。 “那是我不想出去。现在我想出去了，备马吧。”楚思九径自往外走去。 玉娇龙傻了，在肃王府呆了一段时间，她已然有了应变能力。 “是，属下去备马。” 她一溜烟地跑出去，找师兄鸣沙去了。 楚思九反正是一根筋了，这个时候别说鸣沙，就算东方昊亲自来，她也要出去……打猎。 果然，谁也没拦住她。 从营地去猎场有一条小路，那上面的雪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楚思九声势浩大，带了三个男跟班，一个女跟班，慢悠悠地骑去了猎场。 其实她心里头老后悔了。 极目远眺，漫山遍野，俱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这个雪盲症患者，可咋整？ 幸好路上不时就会出来几个人，等于有视线坐标，所以，她把视线集中在那些人身上。 暂时无恙。 初进猎场，迎面看到的便是西南唐门的少帮主唐靖，便如春环所形容的，他五官长得端正，气质却是阴郁，尤其喜欢斜着眼看人。 见到楚思九一行，他微微昂起头，牵起马头，慢悠悠地过来。 “肃王府如夫人？”声音阴沉。 楚思九觉得不愉快，淡声应下，“唔。唐少帮主？” 唐靖斜眸瞟她，“正是在下。” 两人算是打了招呼，楚思九有留意到他马上挂的箭桶，里面插着的箭比一般的箭要长。 看他背上的弓，也是造型独特。 水寒冰也有留意，他认得，这便是当初在马场暗杀楚思九时，一箭分成三箭的那种弓箭。 所以，那人便是出自唐门。 他正想着，唐靖的眸光已经扫到了他这里，冷沉沉又寒森森。 水寒冰哪会怕他，眸光一凛，寒气已经扫回去。 唐靖觉出一股杀气，腾腾而来。心头一紧，眸眼立时紧了三分。 他不敢托大，冷哼一声，顾自离去。 这个只能算是插曲。 楚思九这回出来，是耀武扬威地来游街的。 是给那些刨坑的参与者们看，楚家女不怂，你们有啥坑赶紧刨，看我往不往里跳。 昂着头，眼眸子四下里梭巡着。 猎场四周疏散站立着好些御林军，轻盔铠甲，威风凛凛。 莫得办法，不敢看白茫茫一望无际的，只得往这些兵士的身上瞅，眸光还得严肃凛冽，往高冷的方向靠，讲真，不太容易的说。 她看人，人看她，两下里都不闲着。 这一看吧，还真是看出些名堂。 这拨御林军里帅小伙特别多，而且身形威武，都是好儿郎。站在排头的那个三十几岁的将军看着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而且，他也一直在看她，眸光颇有深意。 楚思九微怔，脑子里有些东西飘来荡去，却怎么都抓不住。 “如夫人，您打算进去打猎么？”耳边传来鸣沙的声音。 老这么杵着不是个办法，他也是友情提示。 楚思九收回了视线，脑回路也跟着转回来。 想了想，她果断点头，“进去吧。” 之前来过几回，楚思九对这里有一些些的熟悉。入口进去一百米的范围，有放养的山鸡、野兔，就是给女眷打猎玩的。 莫得危险。 尤其适合她现在的情况。 就是委屈了跟着她的这几只武林高手。 一行五匹马，从入口缓缓进入。 楚思九还是觉得有些异样，猛地转过头，还是那个御林将军在盯着她。因为有几分面熟，楚思九朝他笑了笑。 那人却迅速地垂下眸，不理会。 闹了个没趣，楚思九悻悻地转回头。 “认识他？”水寒冰拍马上来，悄声地问。 楚思九茫然地摇头，“面熟而已。” 水寒冰点点头，不再言语。 里头与十年前没什么区别，是一片小林子，落了雪，四下里很是静寂，隐隐可以听见山鸡的扑腾声。 为了让这些达官贵人们能够打到猎物，附近几个村的村民四处抓捕小猎物，再放来这里。 猎物们初来乍到的，不识地理，尚在熟悉的过程中。 “鸣沙，你和玉娇龙一起，逮几只山鸡野兔，咱们在这里等。”楚思九笑吟吟地下了命令。 这二人原本应该成亲的，可是事情太多，推到年后了。 有机会，也要让他们浪漫一下。 “是，如夫人。” 鸣沙的脸上泛起薄红，领了玉娇龙往林子深处而去。 第362章 猎场，套路深 “说好打猎的，怎么这里人这么少？” 楚思九左右看着，林间的雪堆积在地上，几乎没怎么动过。只有少数的几排蹄印，蜿蜒着通往几个方向。 “如夫人，这里是女眷打猎的区域，左右不过是一些山鸡，野兔，十几日下来，早玩腻了。”明凡笑着答道。 楚思九明白了，是她出来晚了。 呵呵地干笑两声，指着稍远处的一条清扫干净的小径，“那条路看着混乱，是入山的通道吧。” 明凡点了头，“是的，进山打猎都从那条道过，里头又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皇上派了好些御林军在那里接应。” “干嘛要接应？”楚思九有些奇怪。 “打猎总归有危险，出现意外，必须要有人进去救援。”明凡解释着。 “哦哦哦。”楚思九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问了个很莫名的问题，“这回狩猎的阵势这般大，这里头有多少御林军？” 明凡愣了一瞬，不太明白她为何问这个，但是也回答她，“下雪前，皇上觉得这里的护卫不够严密，紧急调了一队御林军进来，由不同的将军带领。按以往的编制计算，属下估摸着，整个猎场的御林军数量超过二千人。” 楚思九对这个数字不太敏感，听明凡的口气，二千人应该是多的。 淡淡的“哦”一声。 水寒冰一直默默地察看着地形，耳朵里听着二人的对话。 他一贯沉寂，只听不语。 气氛淡下来。 林间空气清寒，只一会儿，身体里便被雪的气息填满，冰冷又带着些莫名的爽感。 楚思九的脸颊冻得发红，一呵气眼前全是白雾。 牵起马头，她笑着说，“咱们溜一圈如何？” 水寒冰知道她呆不住，“好。” “明侍卫，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很快回来。”话音刚落，楚思九已然窜出去了。 水寒冰紧紧地夹一记马，立时跟上去。 明凡的任务是护卫楚思九安全，自然要紧紧跟随，“如夫人，我也去。” 一时间，三骑马在林间四散着跑起，惊起了好些山鸡野兔。 楚思九开心不已，银铃般的笑声，如花环一般，一串一串地绕起来。 …… 不远处，有两骑马停了下来。 前面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者，鬓角斑白，身姿端正。 “是她吗？”声音低沉。 “是的。”后面的男子温和清澈，唇角微微勾起，淡笑着应着。 “她的心情很好？”老者的眉心微微皱起，以他的消息来看，楚思九应该被皇帝设计得很是苦恼才对。 后面的男子爽朗地笑起，“她便是这般，旁人愁断肠的事情，在她看来，完全是庸人自扰。” 老者凝了凝眸子，面色沉静地说，“过去吧。” “好。”男子牵起缰绳。 两匹马往楚思九的方向驰去。 …… 骑着马，在林子里窜上窜下。 雪覆盖着地面，看不清下面的凹凸与不平，马儿有时候会踩歪，坐在上头很是刺激。 树上的积雪扑簌簌地往下落，掉到头上冰冰凉凉……楚思九正玩得开心，听到后面有人唤她。 “如夫人。” 牵一记马绳，她回过头。 眸子莹莹闪亮，声音透着惊喜，“林梓陌？你怎么来了？” “在下自然是来打猎的。”林梓陌穿得厚实，披了一件兽皮大氅，与楚思九是同一档的。 “就你穿成这样，还能打猎？”楚思九笑眯眯地看他，“没想到你会骑马。我还以为你只会读书，是个文弱书生呢。” 林梓陌好不服气，“如夫人，你会骑马，为甚我就不能会。有空咱们比试比试。” “行啊。”楚思九爽快地应下，上下打量他一番，笑嘻嘻地夹一记眸，“哎，我说你就别装了，鸣沙去猎山鸡和野兔了，一会儿分你几只，回去摆个样子就行了。” 林梓陌哑然失笑，转头示意了一下，“在下确实不会打猎，但是崔大人会啊，我是陪崔大人进山打猎的。” 楚思九愣一记，扬起眸子看过去。 不远处的路边，果然立着一匹马，上面端正地坐着一位精干的老者。 楚思九识得，那是前任兵部尚书崔文联。 “路过，过来打个招呼。”林梓陌解释着。 “哦。”楚思九禁不住眯了眯眼睛，脑子里浮起些画面，与这位前兵部尚书有关系。 画面里的崔文联要年轻很多。 “崔大人想与你聊几句。”林梓陌看着她的脸色，缓缓地说。 楚思九的眉头已然蹙了起来，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静了一瞬。 她后知后觉地抬起眸子，狐疑地看向林梓陌，“我过去？” 林梓陌笑得玩味，“崔大人想单独与你聊几句。” 迟疑片刻，楚思九牵起马绳，往路边而去。 身后，林梓陌在与水寒冰、明凡解释，“崔大人说他见过小时候的如夫人，如今长得这般大了，很是唏嘘，想与她聊几句……” …… 没几步，便到了崔文联的跟前。 微微仰了头，楚思九也不客套，笑吟吟地说，“崔大人，楚家灭门，众人俱避之唯恐不及，您知道与我聊几句的代价么？” 崔文联的眸子很深，隐隐闪着精光，“老夫退隐已久，不过与故人说几句话而已，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便定罪。” 楚思九笑起，“崔大人确有担当，您特意把我唤来，应该不止聊几句这般简单吧。” 崔文联抿紧了唇，淡淡地看她。 良久，他牵出一抹薄笑，“老夫还记得如夫人小时候的样子，精灵可爱，象是什么都懂的模样。老太爷说，你会是楚家的希望。如今来看，确有这般可能。” 第五个坑？ 楚思九眼眸微闪，脑回路已经陷入不正常的运转中。 崔文联也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两个人都是寂然。 停了一瞬，崔文联扬起眸子，沉定地看住她，一字一顿，缓慢而清晰，“此处是非太多，如夫人不如离去吧。” 楚思九愣怔，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没等她再问些什么，崔文联已然朝林梓陌挥手示意。 意思就是，他要走了。 楚思九只有彬彬有礼的拱一记手，“崔大人好走不送。” 崔文联眸光深刻，淡淡道，“如夫人客气了。” 林梓陌过来了，温和地与楚思九开了几句玩笑，两下里便是别过。 看着二人骑马消失于林间小径，楚思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猎场套路深，我要回业城！ 第363章 真相，快要揭晓了吧 想是这么想，一时半会的哪里回得了业城。 水寒冰很是敏感，冷眸灼灼，“如何？” 楚思九莞起唇，不以为然地挥一记马鞭，“走，去看看鸣沙猎得如何了？” 三骑马回到原处，鸣沙与玉娇龙满载而归，正在研究地上的痕迹，琢磨去哪儿找他们呢。 “如夫人，看我们打的猎物。”玉娇龙小脸红扑扑，兴致勃勃地献宝。 楚思九看得笑歪歪，“你们把附近的山鸡野兔都打完了，后面的女眷没得玩了哦。” 说笑中，鸣沙把猎物分给大家，每匹马上都驮一些，气势就更足了。 “回吧。”楚思九是总指挥，她说了算。 一伙人从原路返回，路过入口处，还是那些御林军。 这一回，那位面熟的御林将军没有看她，顾自给部下训着话。 楚思九也不在意，径自离去。 面熟的人多了去，草木皆兵不是她的风格。 …… 回到营帐，还没顾得上与水寒冰单独说上话，东方昊回来了。 他步履匆匆，一双冰冷的黑眸浅浅眯着，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霸道劲头，踏着大步子过来。 “你出去了？”声音冷沉。 楚思九最不痛快看他绷着个黑脸，把她当犯人的模样。 立时也绷了脸，鼻子冷抽一声，“你不是得了消息么，知道还问？我不能出去么？” 东方昊使劲地压住情绪，缓声道，“你不是说你有雪盲症么，这么大的雪，还出去。” 水寒冰站在不远的地方，原本淡淡地看着，听到这句话，眸子轻轻地闪了一下。 楚思九心里头窝着气呢，愤愤地怼回去，“不出去怎么找茬？” “找茬？” 东方昊被她气得笑了，扯了她往主营帐里走，“你打算找谁的茬？” 楚思九被他扯得歪歪斜斜，却还记得跟水寒冰打招呼，“晚上把云朵、云鸿叫过来喝山鸡汤，我做煲仔饭给你们吃。” 水寒冰淡淡地抿一记唇，悠缓缓地走出去。 他很清楚，与东方昊在一起，楚思九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 “煲仔饭是甚？” 入得营帐，东方昊已然跑了题，拧着眉头问她。 楚思九仰头看他，这货五官清隽，面色俊逸，气度更是雍容华贵，平日里，任哪个角度都能让她看得啧啧称道，恨不得上去啃上一口。 这会儿却是妖气上身，也是恨不得上去啃上一口。 然而此啃非彼啃，啃过就会知道。 冷冷地瞪他。 又瞪他。 东方昊多摒得住啊，眉眼不动，任由她瞪。 牙齿磨紧了。 突地，她扑上去，手肘横去脖颈，想要按翻了他……吸他血，啃他肉，嗷嗷了他。 东方昊有功夫傍身，自然能如了她的意。 果然被她按翻了，嗷呜一口，啃上了他的脖子，吸血ING。 东方昊觉得这个部位不合适，扯她下来，沉声道，“这里遮不住，重来。” 楚思九不肯，扭来扭去，就要咬这里。 东方昊是王爷，走出去讲究个面子，脖子上留个月牙弯，算个啥事情，自然不能让她这般胡闹。 “阿九。”冷喝一声。 楚思九猛地抬起头来，朝他亮出一口小白牙，“王爷知道吸血鬼么？” 东方昊一怔，“你中邪了？” 楚思九阴恻恻地笑，“让我吸你脖子上的血，然后你就会与我一样，也成了吸血鬼，咱们联手建立一个吸血鬼王朝如何？” 东方昊冷凝起眸子，研究地看着她，“你是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活的活的。”楚思九狠狠啐他。 戏演完了，颠三倒四地想要爬起来。 东方昊哪肯如了她的愿，翻个身将她压在身下，“阿九到底在玩甚？” 楚思九心头的妖气已散，又是阳光灿烂的萌妹子一枚。 绽出两个梨窝，眸眼更是弯弯，好不容易地从他身下掏出自己的手，掰了手指与他谈。 “王爷说的，一、大四岁；二、归你管；三、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四、随便想。于是，我就随便想了想。下一世，你原本是人，大我四岁。我是吸血鬼，因为太爱你了，吸光了你的血，让你死去，变成了吸血鬼活来。咱们建了一个吸血鬼王朝，我归你管……这个故事如何？” 东方昊无语地看她。 他心志沉定，山崩眼前亦能不改颜色，不至于听不下这么个惊悚故事。 唇角轻微地抽了两下，淡声道，“第五，必须是人。” “行行，咱们都是人。”楚思九的气已经散了，也玩够了，“王爷，下面虽然有地毯，也还是脏的，起来吧。” “煲仔饭是甚？” “好吃的饭，我研究过这里的米和腊肉，做起来肯定好吃。” “之前为甚不做给本王吃？” “为甚要我做？王府里没厨子么？” 火头又要上来了，东方昊动作很快，翻个身，不仅自己起来了，还把楚思九给拽起来。 “去换身衣裳。” 说完他就出去了。 听说女人小日子快来的时候，情绪都不太稳定，关于她出门找茬的事情，还是问鸣沙与明凡比较安全。 …… “西南唐门的唐少帮主与如夫人打了个招呼。唐少帮主不友好，被寒冰公子瞪走了。”鸣沙先汇报。 “唔。”淡淡地应一声，唐门的人刺杀过阿九，被水寒冰杀了，两下里算是有仇。 “崔大人与林公子路过，把如夫人叫过去聊了几句。”明凡汇报。 “前兵部尚书崔文联？” “是的，林公子说崔大人见过小时候的如夫人，如今长得这般大了，很是唏嘘，与她聊几句。” “只是他们俩？” “是的，属下不方便跟过去。” 东方昊冷隽的眸子，微微凝起。想了想，他继续问，“其余呢？” 鸣沙是个细心的，拱了拱手，“王爷，入猎场时，属下看到御林军的吴将军颇有深意地看着如夫人。属下看如夫人的神情，似乎是觉得他面熟，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吴令起么？” “对的，属下与他是同乡，有过数面之缘，所以认得。” “他是什么来路？” “他是武科状元出身，一直都在御林军，为人忠厚，做事勤勉，一步一个脚印地做到宿卫将军，明面上无甚可疑。” “唔。” …… 从边帐出来，东方昊显得深沉。 父皇在猎场故布疑云，一个坑接着一个坑。 之前，他以为都是针对阿九的，现在看来，又似乎不是。 方才在猎场时，孝亲王找到他，说了好些话。大概意思是，楚家确实有势力藏匿于业城。 让他不要死保楚氏，该放手时，要放手。 听他的意思，父皇这回要将他们，包括阿九一网打尽。 所以，他听说楚思九出去过了，才会那么地心焦。 真相，快要揭晓了吧。 第364章 明日，你要留在帐中 山里的腊肉、香肠和米饭，都是个顶个的好，煲仔饭出锅的时候，香气四溢。 难得做一回饭，楚思九做了很多，见者有份。 一伙人围在灶台前，正高兴着呢。 突地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公鸭嗓，“哟，在吃什么呢？这么香？” 福海大太监闻着香过来了。 见着杖毙事件的大帮凶，楚思九的眉毛立时竖了起来，拿起饭勺子敲了敲锅边，轻漫地说，“啥都没有。” 福海知道好多事情，骤然与楚思九打上照面，心虚啊。 扯起唇角笑一笑，“如夫人说没有，便没有吧。” 偷偷地看一眼灶里的饭，强自咽下一口口水，灰溜溜地去寻东方昊。 他是过来传皇帝口谕的。 “肃王爷在哪里？”随便找了个侍卫问。 “王爷在主帐。”接话的是海清。 眼见得福海公公在如夫人那里吃了一鼻子的灰，他甚是同情地将他领过去。 帘子掀开，里头有好几个人，瞧那神情，是在等吃的。 见到是他，面上都有些失望。 “福海公公，你怎么来了？”东方昊站起来客套。 福海轻轻咳一声，腰板挺一挺，“王爷，我是来传皇上口谕的，无关人员请先出去。” 那几个是楚思九喊来吃煲仔饭的云鸿、云朵和水寒冰。 闻言也不多话，都出去了。 一刻钟后，福海从主帐出来。 肃王爷面子大，不会亲自送，由海清送出去。 太监做得大了，也是有些气势的。 福海一共带了四个小太监，每人打一个灯笼。前后排好，把四面的路照得极其亮堂。 刚刚走到僻静处，突地一下，四个灯笼一起灭了。 光线一暗，寒风就妖了，嗖嗖抖抖的四下里乱窜。 福海是个经典的怂货太监。 全身发起了抖，“快，快，拿火石出来。” “是，福公公。”小太监急急地打火石，可是立在风头之上，一时半会的哪里打得着火。 福海是个明事理的，抖了一会儿，便知道自己是遭了报复。 果然，膝盖处象是被蚊虫叮了一口，腿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哎哟，摔死我这条老命啦。”他故意喊得响，趴在地上死活不起来。 小太监终于打好了火石，又点亮了灯笼。 福海才爬起来，由一个小太监扶着，一拐一拐地回了皇帝驻地。 …… 东方昊的营地里。 山鸡汤加上煲仔饭，一个个吃得满意得不行。 “如夫人，你如何会有这般好手艺？教我啊。”云朵见水寒冰难得地多吃了一碗饭，立时有了做饭的兴致。 “行啊。”楚思九眯眯一笑，缓悠悠地说，“有一句话讲，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你有这个想法，离成功就很近了。” “真的？那你之前怎么不教我？”云朵不乐意了。 “我又不靠这招，一时没想起来嘛。”楚思九弯起了唇。 “那你靠得哪一招？”云朵好奇起来，眸子朝东方昊的方向撩一眼，“肃王爷也是天下少有的俊美男子，你是如何搞定他的？” “妹子，咱们这儿不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么。我是典型的盲婚哑嫁，红盖头一盖，两眼一抹黑的就嫁进肃王府了。哪有什么招数？”楚思九好笑地看她。 “不是啊，嫁进去做王妃是一回事情，让肃王爷独宠你一个是另一回事情。你看看这天底下，哪个王爷只有一个女人的？”云朵嘴唇嘟得老高，嫌弃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快说，你是用了哪一招？” “哪一招？”这个问题，楚思九一时还真是答不上来，“容我想想，过几日告诉你。” 云朵是个实诚性子，尤其在追男人的问题上，非常需要成功人士的经验分享。 “那你记住哦，一定要告诉我。” “嗯呐。” …… 带着这个严肃的问题，楚思九与东方昊睡到了一张床上。 今晚的东方昊比较深沉，没有XXOO的兴致，半阖了眼睛，抱着楚思九想心事。 楚思九一直都在琢磨云朵的这个问题。 她自认在东方昊这里没有使过什么招数，如果真的有的话，只能是妖精打架了。 当然，最早的时候，她是抱着做炮you的态度，与他练习七十二式的。 但是这话如何讲给云朵听？ 鼓励她扑了水寒冰？ 也不是说不行。 这一世的性教育，其实比上一世做得还要好。云朵都快二十了，哪有可能不懂？ 但是？ 据说男女的思维不同，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 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是不是应该听听男人的意见呢？ 对，可以听一下。 轻轻咳一声。 没反应？ “王爷？”她只好唤一声。 东方昊轻“唔”了一声。 楚思九侧过身，“问您个问题。” “嗯。” “您是喜欢我这个人呢？还是喜欢与我做****之事？假设我是个石女，您还会喜欢我吗？” 东方昊的眸子闪了闪，直觉这个问题不容易回答，便如父皇刨得坑，一着不甚，便会连连失足。 “阿九为甚问这个？” 楚思九知道他奸滑，怕她给他下套。 干脆地给他交了底，“是这样，云朵问我用了哪一招套住得您？我思前想后，觉得我是用男女之间最重要的那一招，套住的您。” 东方昊无语了，低下头亲她一口，“你们女人在一起，就讲这些？” 楚思九嘿嘿哒，“云朵不是死追寒冰公子么，实在找不出办法，只能用这一招了。” 东方昊想了想，淡淡地说，“若只是想与水寒冰成亲，这一招或许有用。” 楚思九明白他的意思，若是想让水寒冰爱上她，怕是不够。 “如此说来，我也不是靠得这一招喽。” “阿九就算是石女，本王也会喜欢你，只是你的手和唇要辛苦些。” 楚思九一时没听懂，愣了一瞬。 突地，她爆笑起来，拿拳头捶他，“东方昊你这个臭流氓。” 东方昊抿唇而笑，覆身吻住她，温柔之极。 之后，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 激情缓缓退下，东方昊紧紧地抱住她，唇瓣覆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阿九，明日你要留在帐中，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去。” “你要向我保证。” “绝对不出去！” …… 福海传皇上的口谕，“明日上午，皇上会在狩猎场中心的黑风岭，请肃王爷看一场大戏。” 第365章 演技，大爆发 去而复返。 东方昊原本已经去了，走到半道，又返回来了。 楚思九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东方昊不怎么温柔地拍醒了。 “干嘛呢？”带了些起床气，她不高兴地翻过身去。 “起床了，本王带你去打猎。”东方昊很干脆地将她扶起来，又坐好。 大大地打一个呵欠，楚思九半眯起眼看他，“昨日晚上是谁叮嘱我无论如何不要出去，还要了我的保证的？” “拿衣裳来。”东方昊没搭理她，沉着脸吩咐着。 春环捧了衣服进来，走得急了，差点摔个大马哈。 “自己穿？”东方昊极其认真。 楚思九见他来真的，眉眼严肃起来，揉了揉眼，“王爷，有什么话您直说。” 东方昊面色平静，“带在身边放心。” 楚思九笑出声来，“王爷，您真把我当小奶狗了？放心，我一定乖乖地呆在营帐里不出去。除非三急，否则连这张床都不下。如何？” 东方昊不语，清俊尊华的面上带了些奇怪的情绪。 他直接拿起衣裳，“我帮你穿。” 这个太稀罕了哈，楚思九扭着身子很不合作。 “王爷，不带这么强迫人的，我有雪盲症，您别难为我啊。” 东方昊抿紧了唇，眸底闪着冷光，“若父皇下旨宣你，你必须得去。所以，不如跟在本王身边。” 楚思九愣怔，皇帝干嘛宣她？ “又有坑了？” “不知。” 东方昊不想说的话，都在他微蹙的眉心里头藏着呢。 楚思九立时泄了气，象个木偶似的，任由他摆弄着穿衣裳。这货脑子好使，懂得逆向思维，会脱也会穿。 收拾整齐，洗漱干净。 东方昊耐心地看着她喝掉一碗干粥，又吃下一个大馒头。 “走吧。”牵着就走。 这一回，他没有托大，特意把水寒冰喊来。 云朵没来。 据水寒冰讲，五更时分，云家兄妹被东方毓喊走了。 楚思九缩了缩脖子，嗅出些阴谋的味道。 一行人走了没多久，福海带了一队御林军过来。他这个悲催的，又被皇帝派来做恶人。 结果，东方昊先下手为强了。 福海又忧又喜，急忙赶回去汇报。 …… 皇家狩猎场依山而建，范围极广。 尤其是狩猎区，可以进到深山之中，想走多远，便可以走多远。皇家为了安全，在里头做了很多的标识。 零散的还盖了好些供休憩用的茅草屋。 楚思九还是头一回入得这么深，刚开始骑马，后来改成了步行。 除了眼睛不太适应外，其余还行。 东方昊找了块黑纱布，很干脆地蒙了她的眼睛。材质还不错，望出去黑乎乎，却能看清楚轮廓，比瞎子强好多。 水寒冰在边上冷冷地看，随手削了一根树枝给她当拐扙。 楚思九苦逼地发现，自己已然是瞎子阿柄的造型了。 东方昊很熟悉这里的地形，直接将她带到一处悬崖。 “咱们一起出来打猎，走散了，你和玉娇龙从这里摔下去，鸣沙和水寒冰搭救你们，直到我回来找你们。” 东方昊交待了剧本。 然后提供物资，饿了吃肉干，渴了抓雪喝，云爪、天石手套、马鞭全给她带出来了。 “山下也许有猛兽，不要下到最底下。” 楚思九断然没想到，这个没天良的，大冷天，把她扔来这里攀岩。 “一定要下去么？”她天真的问。 “父皇会派人来查探，该有的痕迹必须有。”东方昊一锤子打翻了她的幻想。 楚思九没奈何，与见皇帝比，她宁可在这里吹着西北风攀岩。 “如果我被拖住，会派肖剑或海清过来，除这二人外，不许跟任何人走。”东方昊黑眸烁烁，紧紧地盯住她。 楚思九皱起眉头，“若你们都不来，咱们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 水寒冰轻松地拂了拂袖子，“明日酉时不至，我会带走她。” 东方昊面色黑沉了，想了想，“你可以带她去红叶山庄小住，料理完事情，本王便会去接她。” 水寒冰淡淡地瞥他，未置可否。 …… 带了肖剑和明凡，东方昊匆匆地走了。 时间来不及，他要抄一条危险的小路，才能按时到达黑风岭。 他已然猜度出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这场戏若是唱歪了，父皇便会有危险。 “肖剑，你往这条路出去找海清，按之前讲好的办。” “是，王爷。” 两下里分散，各走各的路。 …… 山崖前，楚思九解了黑纱布，仔细地研究着。 这摔下去可是桩技术活，一个不当心，摔死了就完蛋了。 “你们说，咱们有必要这么拼么？”她与哥儿几个商量。 “有必要。”鸣沙点头。 王爷说的话，必须听啊。万一皇帝真来查，痕迹对不上，就是欺君之罪，杀头灭族，可不是好玩耍的。 水寒冰不以为然，“你若不想，咱们可以走。” “如何走？”楚思九纯粹是好奇地问一问。 “翻过这座山就可以了。”水寒冰说得淡然。 楚思九抬头看，绵延高耸望不到头……考虑到深山老林里随时出没的黑熊、老虎……还不如摔下悬崖，再爬上来呢。 下定决心了，摔吧。 玉娇龙有功夫傍身，给楚思九做替身，刷得一下就滑下去了，吓得楚思九脸色煞白，趴在崖上使劲地看. “玉娇龙……”她大声地喊。 鸣沙的面色也有些白，紧张地朝下面看。 “我没事。”下面传来玉娇龙的声音，听着有点深。 “你没有掉到最下面吧。” “还差好多呢。” “好，那我下来了。” 楚思九掏出云爪，开始尝试着往下。水寒冰闷声不响地攀着边上的石块，提前下去了。 …… 黄昏时分，楚思九千辛万苦地从崖下攀爬上来。 东方昊竟然在上面等她。 “本王终于找到你了。”眸光幽沉，他说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 楚思九注意到边上有两个她不认识的人。 演技大爆发，她哭着扑入东方昊的怀里，声音娇滴滴，“王爷，您终于来了，妾摔下山崖的时候，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 东方昊轻轻地拍她的背，轻声地哄，“没事了，咱们可以回业城了。” 楚思九哭得真心实意，下过雪的山崖真是太难攀了，又湿又滑，手掌起了泡，痛死个人。 她不知道，若不是躲来这里攀岩，迎接她的将是斩立诀。 第366章 楚家，不是灭门了么？ 冬日太阳下得早，只一会儿功夫，天色就暗了。 山里头雪化得慢，厚厚地叠着。 没有日光的反射，楚思九的眼睛好受很多，脑子里的疑惑却是愈积愈多。 这一路下去，竟然见着了好些肃王府的侍卫？ 御林军也有，与那些侍卫参杂，一个个面色严峻，如临大敌一般。 楚思九不敢问，眸子忽闪忽闪，偶尔瞅一眼水寒冰，希望得个提示。 然而大神的眸光也是严峻，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变化。 莫得空理她。 下到营区，守卫更多了，有些的穿着规制不是御林军，倒有点象城门前见过的兵士。 俱是重装。 手执长枪，身着铜铁铠甲，在昏淡的光线下闪着幽幽的寒光。 杀气，隐现。 象水寒冰这样的大杀手，已然嗅出，有血腥味混杂于空气之中。陡然间，他的眸中射出寒光，犀利又有力。 楚思九是个略迟钝的，低垂了头，默默地思忖。 然而就算是傻子也能悟出，猎场里头肯定出大事情了。 入得营帐，春环迟疑得站在边上，不敢上前说话。 东方昊肃沉着脸，牵着楚思九往里走。 所有人都在外帐，包括水寒冰。 他面色微微泛白，气息冷峭寒凉，寒眸四下里梭巡，又冷冷地瞟着身后的几个人。 那几只明显是皇帝派来监探的内卫，被他瞧了个透心凉。 主营帐内，东方昊把楚思九牵到床上坐好。 扶住她的肩膀，声音平静，“我让小厮烧了热水，你泡个澡就睡觉。本王还有好些事情要处理，今晚可能不过来了。你就按你之前说过的，除非三急，否则连这张床也别下来。” 楚思九心里头发抖，却又不想让他看出她在害怕。 勉强地笑一笑，“知道了。” 东方昊安慰地抱抱她，扯起唇角，“别怕，不会有事。等本王办完事情，咱们就回业城。” …… 两日后，东方昊带了楚思九回业城。 水寒冰、云家兄妹回红叶山庄。 就字面上看，一切都很正常。 回去的路上，与过来时差不多，御林军每五十米设一岗，二百米设一哨。御林军们重装盔甲，威风凛凛。 只是这一拨御林军，与上一拨御林军，不是同一拨。 楚思九大概地知道，上一拨御林军搞兵变，若不是东方昊当机立断，派肖剑与海清出去搬救兵，皇帝的老命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详情不知，也不想知。 东方家的天下，与她无关。 “王爷，回去业城后，一切如常吧。”她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生活，不要受到影响。 东方昊低头看文书，半晌没搭理她。 “唔，如常。”老半天才给了个反应。 楚思九朝他翻个白眼，嘴里哼哼着唱歌，还是个欢快版的，“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就象天边最美的花朵……摘下星星送给你，拽下月亮送给你……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东方昊撩起眸子看她。 “这回的兵变是楚家的人主使的。” 一句话就轰平了楚思九的小苹果，嘴张得半开，呐呐道，“楚家不是灭门了么？” 东方昊没有表情，淡淡道，“你爹有个私生子，一直放在外头养着，之后中了武状元，又入了御林军，一直做到了宿卫将军。你爹没怎么管他，全是他自己努力的成果。现在，他要替你们楚家报仇，发动了这场兵变。 楚思九默了，脑子里陡然闪过那个面熟的御林将军。 之所以会面熟，是因为在街头见过他几回，因为觉得他看她看得专注，所以多瞧了几眼。 如今想来，他是专程跑来看她的吧。 心里头酸酸的，眼泪跟着下来了。 “他死了？” “是的，有五百多御林军给他陪葬。” “他真傻。” 眼泪默默地流，“皇帝应该早就知道了，下了套等他。刚开始，皇帝可能想抓我的证据，给我刨了这些坑。如果我拿药给你吃了，那就是证据确凿，你也护不了我。没成功，皇帝也不急，他有得是办法。春环说，那日福海公公带人过来逮我，应该是想着一网打尽吧。有兵变这么大的事情，又都是姓楚，一锅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东方昊不语，只是看她。 阿九真是个聪明的，只挑个头，便将事情想透彻了。 “皇帝还会来找我的麻烦吗？”她问。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嘴唇抿了好几下，终于说出一句，“不会，但是朝堂上会有余震，坊间也会有传言，你呆在府里避避风头。” “好。”楚思九很干脆地应下来。 心里头很痛。 那个与她有着血源关系的御林将军，就这么死了。他真是傻呀，人生在世，可以珍惜的事情多了去了，为了个渣爹失了性命，不值当。 她深深地觉悟出，两世人的价值观是多么的不同。 忠孝节义，在她的心目中，都是有原则有条件的。 但是在古人面前，却是义无反顾。 傻！ 然而还是心痛。 痛得头都痛了。 阖上眼，把脑袋靠到马车板上。 脑子里很活跃，死去的人已经来不及了，活着的人却要挽救。 要不要搞一次洗脑活动？ 给水寒冰、云朵、刘文成、小苏儿、大贵、秦陌人、春环，讲讲个人价值，不要愚忠愚孝愚义。 然后她就发现，这个话题若要展开，就得从平等讲起。 在这个皇权父权夫权的封建社会，不亚于一场革命。 她琢磨着搞大事情，东方昊却以为她在为死去的庶兄难过。 “我让鸣沙将他埋在那处山崖。” 楚思九一愣，扬起眉看他。 “你若有心，十年后可以去祭奠。”东方昊补了一句。 十年后？ 这货是赌他那个皇帝老子十年后死翘翘。等他登了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她折腾吧。 牵起个唇，又缓缓地眯起眼，“王爷有心了。” 东方昊轻轻地叹一声，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阿九，你莫怪父皇，他有他的难处。” “不怪。” 楚思九抿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道，“不就是你死我活么，胜的人继续在这一世做人，败的人投个胎换一世做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阖上眼，头靠到马车板上，“王爷，我累了，到业城喊我。” 瞧了她一会儿，东方昊闷声不响地坐过去，抱住她。 “累了就好好睡，到了喊你。” 楚思九不语，反手拥住他的腰，果然睡着了。 第367章 我草，那变态要回来了 回到业城，官场上果然有大动乱。 兵部尚书王相，与楚氏乱党勾结，撤职查办。 这厮完全是个懵圈的反应，连最常见的喊冤都忘记了。快拖到殿门了，才反应过来。 “皇上，臣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您交待臣做的事情，每一桩每一桩……” 话还没说完，便被堵了嘴。 拖下去完完。 他的黑材料是明明白白的，经查证，他与本次兵变的楚氏乱党吴令起交往甚笃，关系密切。半年前，吴令起更是休了自己的发妻，娶王相的庶女为妻。 这些是明面上的。 王相以为自己是皇帝的狗腿子，这一次，又是给楚思九刨坑的主力手，皇帝不会因为庶女的事情扯上他。 哪里知道，皇帝是个薄情寡意的，用完就完。 他不知道，吴令起在一起酒醉时，曾与外人透露，他正在做一桩老泰山主使的大事情，事成之后……可以一飞冲天。 另外还有几次口误，直指此次兵变，王相也是有份的。 皇帝还在想呢，朕精心设计的坑，让你帮着刨。楚氏明明踩进去了，最后竟然滑溜了。 到底是朕的五儿子太厉害？还是你王相放水？ SOSO~~ 拿下不商量。 下去一个，就得上来一个。 原兵部尚书崔文联，因病退隐。然，在这次兵变平乱中立有大功，担任兵部尚书的职务。 兵部令史林梓陌，亦有功劳，升职为兵部长史。 这二人的功，便是告发吴令起兵变。 首先是林梓陌敏感地察觉到吴令起的异动，偶然与崔文联提了提，引起了高度重视。 经过精细地查探，崔文联意外地获知了吴令起与楚家的关系。 中间过程略去万字…… 最后，崔文联与林梓陌一起向皇帝告发了此事。 崔文联做回兵部尚书，是顺理成章。 长史，相当于尚书秘书。 一年之内跳了不止三级，林梓陌这官途也是了不得。 …… 这些事情，楚思九陆续都有得知。 她没什么反应。 说好给林梓陌的那幅画，于一个月后挂在画廊。 名字叫彼岸花。 主基调是红色。 是她幻觉中的画面：曼珠沙华，妖异浓艳，鲜红如血……铺满了整条路。路的尽头，是一条宽阔无限的河，波浪翻腾，却又静谧如墨。 观者无不心惊。 东方俊又是最积极的一个，一早来看，却被吓退。 特意进内院与楚思九交代，摆着一张严肃的学术脸，郑重之极，“如夫人，本皇子曾与您讲过，千叶青的画，本皇子都喜欢。但是，这回展出的，本皇子不喜欢，妖气太重。” 楚思九无所谓，笑一笑，“正好给别人收藏。” 然而东方俊又舍不得，蹙紧了眉头，在院子里磨圈子。 楚思九眼晕，使劲地冲他挥手，“八皇子殿下，您消停一会儿行不？出门左拐有酒楼，喊上您的那二位好兄弟喝上一盅，把这幅画给忘了，成不？” “不成。”东方俊不愉快，又磨了会儿圈，突地坐下来，开始歪缠楚思九，“虽然不喜欢，却走进本皇子心里了，一丝丝儿地勾着，挠着，放不开了。这幅归我成不？我出双倍价格。” 楚思九白他一眼，“八皇子，咱这儿可不流行插队，说好是谁的就是谁的。” “你不是拍卖么，价高者得。”东方俊不信自己拍不过林梓陌。 “哟，拿银子吓唬人呐。”楚思九邪乎乎的笑一声，“我这儿诚信最贵，您就歇了这颗心吧。” 正说着呢，一抹月牙白的身影闪进来。 若暖阳般的笑声，温和之极，“八皇子殿下，您有那么多幅千叶青的画，就不要与在下抢这一幅了吧。” 从猎场回来，楚思九还是头一回见着林梓陌。 捧一杯茶，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两只俊男拿话语绕圈圈。 东方俊也是个能言善辩的，然而这桩事情有个前因后果。他贵为皇子，用抢太难看，用骗又骗不着。 无奈之下，也只有放弃。 “扼腕叹息啊。”他高声地呼。 趁着画还挂着，他踱出去继续过眼瘾。 林梓陌笑吟吟，坐于楚思九的对面，“如夫人气色不错。” “林长史也是。”楚思九随口答。 “千叶青真乃奇人，竟能画出这样的画作，出乎意料啊。”林梓陌叹一声。 水寒冰眼眸微闪，淡声问，“林长史有何看法？” 楚思九笑眯眯地看他，等着听结果。 林梓陌沉吟着，字斟句酌，“千叶青的心思很细腻，他似有悲恸之事，却又懂得自我开解。那幅画似乎预示着，穿过这片血的花海，淌过那条大河，便是新生。” 话音落下。 是长久的沉寂。 轻轻地嘬着茶水，楚思九的眸中浮出锋芒。 “彼岸花，又名曼珠莎华，赤团花，由神魔之血混合而生。盛开于黄泉之路，引渡灵魂去往他乡。那条大河又名忘川，灵魂渡过此川，便可忘却前生的种种，将曾经的一切留在彼岸。不论是非对错善恶美丑，往生者将踏着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声音深沉又酷烈，神情却是玩味。 之后又是沉寂。 林梓陌的眸中闪着一道豫色，迟疑地看着她，“如夫人有甚想要问我么？” 楚思九笑起，缓缓道，“林长史，之前我有给你写过一幅高门大府与官衙名称的字幅，那里都是我不与交往的仇人。如今，那上面加上了崔尚书与林长史的名字。你我好歹交往一场，过程也算愉快。三日后，大贵会把《彼岸花》送去你的府上，祝林长史官运享通，得尽天下的荣华富贵。” 林梓陌的面色微僵，苦笑着，“如夫人果然性情中人，只是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另有隐情也不得知。” 楚思九眸光不动，冷冷看他。 林梓陌尴尬地站起，对着楚思九长长一揖，“罢了罢了，既然吃到闭门羹，在下也要识相，那幅画就笑纳了。” 依旧是风摇柳摆的丰雅姿仪。 走到门前，他突地回过身，“还有一桩要紧事情与如夫人通报，韩家嫡子韩明轩要从静林寺回来了。” 楚思九很沉着，冷板着脸，恍若未闻。 林梓陌轻轻摇头，“如夫人真是倔强啊。山水有相逢，春风入卷来。咱们来日方长。” 迈着稳稳的步子，他走了出去。 故意没走远，等着。 果然，内院里传来一声闷喝，“我草，那死变态要回来了。” 唇角轻轻勾起，林梓陌款步离去。 第368章 这活，她干不了 一月份，五云山大雪封山，韩明轩高热不退，在缺医少药的环境里，死扛了一个月。 有几日烧得厉害，差点烧成了傻子。 那地方不能呆了。 韩相庭跑去求皇帝，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又玩长跪不起的把戏。硬是把他的这个嫡长子给哭回来了。 得了消息，楚思九第一时间跑去找陆道仁。 “你那高热的药，男的也有效果？” 陆道仁不知道她要闹哪般，警惕地看她，“我是不会配合你给王爷下药的。” 切，谁稀罕呐。 “那就是说，对男的也有效？” “嗯。”陆道仁迟疑地点了头。 楚思九磨了牙齿，忿忿地说，“这玩艺儿虽然稀罕，但也不会是你独家经营，旁的大夫也懂吧。” 陆道仁消化了一番她的话，大概悟得了意思，半得意地说，“很少有人懂，有那味药的就更少。” 楚思九白他一眼，“韩家的大夫呢。” 陆道仁尚不知道韩明轩要回来的事情，不过，他给了个肯定答案，“韩家的大夫我识得，他应该也懂，也能搞到药。” 哦了。 既然使诈，必然不会烧坏脑子，变成傻子。 然而也不排除，那变态真有老天收拾。 半仰了头，她思忖了一会儿，要不到时候让水寒冰去探一探吧。 陆道仁傻巴巴地在边上看她，“韩家有事情发生？” 楚思九弯唇一笑，“陆神医，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帮慕容美人儿做的事情，搞不好会穿帮哦。” 陆道仁惊起，“如夫人，咱们可是说好的。” “放心，我是刘胡兰附体，绝对不会出卖你。”楚思九眯起个眼，给出一个信誉第一的保证。 陆道仁虽然不知道刘胡兰是谁，但是听明白意思了。 “如夫人的意思是，王爷有可能察觉？” “对，聪明。”楚思九给竖个大姆指，眸光莹莹又是眯眯一笑，“听说过城中火烧，央及池鱼么？你有可能会成为那池鱼。不过，你放心，我在猎场的那一晚，绝对是高热，与你无关。王爷哪怕严刑拷打，我都能挺住。至于你与慕容美人儿的那一出么，你寄己个儿想辙。” 意思都说到了，她背了手，悠哉哉地出了那个药香满园的小院。 陆道仁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些，轻叹一声，却也不懊悔做那桩事情。美人在怀，这样的日子于他而言，精贵着呢。 而且，他有所持。 赤莞果的成熟期快到了，王爷有求于他，是不会拿他怎么样滴。 挺一挺腰，陆道仁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 …… 回去梅花小院，正好是晚膳时间。 东方昊临时有事，让汪兴过来带话，说他今日会晚归。 楚思九不在意，只要他没在外头玩女人，阴谋诡计这些，随便玩。 慢悠悠地吃着菜，脑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事。 这些日子，她打听了那位庶兄的事情，知道他是个很厉害的人，武科状元，一步一个脚印地做到御林将军。 职业生涯堪称完美。 感情生活却不如意。原本娶了一个小官的女儿，日子过得和美，还生了一个儿子。 但是半年前，飞来横祸，儿子意外落河死了。 他迁怒于妻子，直接就休了她。一个月后娶了兵部尚书王相的庶女。 如此看来，他的家中已经无人了。 楚思九高度怀疑他是因为儿子出了意外，想不开，才会一了百了与皇帝死磕的。 傻，真是傻啊。 杀了皇帝，你也登不了基，就算占了那个山头又如何？等大军开到，还不是一样要死？ 楚思九是真的想不通，有本事做到御林将军的人，不至于这么没谋略吧。 所以，只有从古人愚忠愚孝的角度来理解。 他就是不顾生死，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杀死皇帝，替楚家报仇。 想到这里，楚思九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这活她干不了，若不能全身而退，她一根毛都不想拨。 …… 与此同时。 慕容府。 老太爷气咻咻地拍着桌子，“姬瀚漠真是太过份了，就算慕容家的女儿嫁给了姬瀚浩，他也不至于这般打压慕容家。” 东方昊面色淡然，“听说他扶持坞国的大商家，与慕容家抢生意。” “那几个商家都有坞国的皇室背景。”慕容云浩补充一句。 东方昊蹙起了眉，沉吟起来。 最近听到的关于北地国的消息，都有坞国的影子在上头盘旋，他直觉这中间有猫腻。“我让宋佑好好查查。” “昊儿，这桩事情你要上心啊。若是北地国的生意受损，慕容家相当于斩了半条臂膀。”老太爷语重心长起来。 东方昊淡淡然，“目前来看姬瀚漠登基已成定局，慕容家应该找人与他和谈了。” “昊儿所言极是。”慕容云浩微微颔首。 老太爷又激动起来，“慕容家在北地国的总管，一直找机会与他谈，可是他不搭理，还扔难听的话出来。” 东方昊眸光寒起，“慕容家财大气粗，可以联手大余国的商家，打几场商战败一败他的兴致。” 老太爷愣一瞬，狠咬一记牙，“明日传话过去，就这么办。” 北地国的话题暂告段落。 东方昊又与慕容云浩聊了些朝堂上的事情。 老太爷在边上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闭口不谈。 上回慕容晴雪装病，事情搞得这么大，还是不了了之。 这一回，楚家乱党搞兵变，满门杀头的大罪呐，昊儿居然还能保下楚氏。对于这个结果，他也是服气的。 自己养的外孙，太强大，他是痛并快乐着。 既然肃王府后院暂时翻不了天，他就继续观察着吧，也不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还熬不熬得住。 时间差不多了，东方昊告辞回府。 慕容云浩特意送出去。 站于府前，他的神情看着颇为难，“昊儿，芸儿想回大余国，但是怕你报复她，不敢回来。” 东方昊沉着眉头不说话。 “她生了个女儿，月子没坐好，想回来养身体。” “她一个人回来？” 慕容云浩迟疑地看他，“看她的意思，应该是一家三口都过来。姬瀚漠的母妃死在姬瀚浩手上，留在北地国怕有危险。” 东方昊皱了皱眉，“他们若有这般打算，应该与父皇商洽。父皇同意他们过来，必然会保证他们安全。只要她不再无事生非，本王亦无意见。” 慕容云浩明白了。 东方昊记了仇，但是只要东方芸老老实实，他也不会与她计较。 “舅舅知道了。”慕容云浩松一口气。 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第369章 本王，帮你治 很难得，东方昊心虚了。 从慕容府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想着如何与楚思九讲东方芸的事情。 他知道杖毙事件对楚思九的心理影响有多大，也知道楚思九一直琢磨着要报复回去。 只是听说东方芸怀孕了，才消停了一阵。 现在东方芸要回业城，他无奈答应不与她计较。在楚思九这里就……不好交待了。 不好办呐。 东方昊揉着额头，犯起了难。 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前世，媳妇与小姑子吵架，老公被架在中间火烧火燎，不知所措。 可怜啊，堂堂肃王爷，也有体会夹板气的时候。 回到梅花小院，楚思九已经躺下了。 不过还没睡着，正在想林梓陌的事情，这厮格调还算高，不会因为与他翻脸的缘故，就去告发她吧。 仔细想想，他知道不少她的秘密呢。 稍微透个风，就够她喝一壶的。 牙齿漏了风，呲了一声。 不怕，有寒冰大神，林梓陌这小心思得收紧了。 否则，哼哼哈嘿，我若喝上一壶，他就有机会踩上那条曼珠莎华大道，去忘川大河里游泳了吧！ 楚思九放心了。 人呐，首先要有善心，其次还要有运气。 比如她，因为有善心，救了少年寒冰；因为有运气，若干年后，少年寒冰升级为寒冰大神。 解了她多少后顾之忧呐。 她正得意着，卧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抹清俊雍华的身影走进来，拂起的袖摆，在床边掠起一道剪影，很是好看。 “王爷？这么早就回来了？” “唔。” 东方昊立在床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转身去净房泡澡。 楚思九与他过招这么些年，对他的情绪变化多少有些了解。 这货绝对有心事。 楚思九挑一挑眉，没当回事。 这二人的相处模式。 若女的有心事：讽刺、板脸、找茬、大声嚷嚷、讲各种道理、手脚并用……XXOO。 若男的有心事：别扭，别扭地忍，继续别扭，继续别扭地忍……死循环到最后，XXOO。 更多的时候，是混合。也就是男的有心事，别扭之后，把女的也搞出了心事，之后就进入了女生模式……直至最后XXOO。 总之，最后都是以XXOO结束。 有经验，所以不怕。 东方昊有心事，澡泡得就慢，想辙呢。 等他泡完回来，敞了半个领口，打算以男**之，发现女人已经睡着了。 抿一记唇，覆身上去。 这一回合相当的漫长，把楚思九挑逗得恨不得翻身上马，寄己来。却被他压得死死的。 “王爷，给我。”面色绯红，她求他。 东方昊绷得紧，却死扛着，还跟她坚持。 楚思九不行了，眼媚儿如丝，重重地喘气，“王爷，只要不是你玩女人的事情，咱们都好商量。” 话音刚落，东方昊立时勇猛了，几下子就把她送上了高峰。 …… 就这么，楚思九被男色征服了一回，签了不平等条约。 楚思九哀叹，这货的蔫损蔫坏值，已及顶峰，无人能及。 然而，她是个讲信用的好妹子。 再怎么讲，东方芸也是一个孩子的娘了，就算是为了小孩子的心灵美着想，她也不打算拍五板回去了。 然而，还得商量。 “王爷，我不报复是可以的，但是她也别来招惹我。按我对她的了解，她怕是忍耐不住。” “我会关照她。”东方昊也知道东方芸是个麻烦精。 轻叹一声，他也替东方芸说几句，“她嫁人不淑，又没了倚仗，不会象以前那般嚣张的。” “会吗？”楚思九表示怀疑，不过她也大方地表了态，“我是个大忙人，没事情从不招惹人，只要她别来惹我，咱们就相安无事。” 东方昊松一口气，覆身过去，“本王就知道阿九是明理之人。” 楚思九被他亲得脑子又是一晕，气息急喘间，觉出些不对，这以色侍人换点啥啥啥的手段，不是应该女人使的么？ 肃王爷怎么沦落到这个境地了？ 想笑又觉得不能，若是把这货搞成恼羞成怒，今晚就不用睡了。 强行忍住，又与他旖旎一番。 终于逮着了机会，拿手撑住他的肩膀，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说，是不是出去玩女人了？” 东方昊一怔，面色沉下去，“没有的事情。” 楚思九装得正经，“那你从哪儿学来的招数？” 东方昊懂了，傲骄地咬一下她的鼻尖，“这是本王的本事，不用学。” 楚思九哼哼地在他肩上咬一口，“只能用这一回，下回再用，就算我当时丧权辱国应下你任何的条件，事后都得作废。” 东方昊黑眸子盯着她，一声不吭。 楚思九抽一记鼻，又撇起了唇，“之前一直觉得王爷长得俊，活又好，然而做多了也没觉得有啥了不得。但是方才您那么一弄吧，我突然就发现了，王爷果然男***人啊。难怪后院的狐狸精们，瞅着您的小眼神，那叫一个灼灼有光华。搞得我这会儿都有些焦虑了……” “本王帮你治。” 眸中灼着火光，声音暗哑之极。 第二轮情事开始了。 …… 二月份，业城刚刚有了几分春意。 云朵独自回来业城。 莫得办法，云鸿被云豪派去了南地国。红叶山庄在南地国的战略合作伙伴是段清扬。 他给介绍的生意，要云鸿这个技术流亲自前往指导。 与云朵同时入城的，还有北地国传来的消息。 北地国皇帝姬烨驾崩，太子姬瀚漠登基。 大余国皇帝东方归一不打无准备之仗，十日前便派出了特使。 新任皇帝上任仪式一结束，特使送上贺礼，同时附上东方归一的一封书信。 大概意思是，东方芸乃大余国公主，长居北地国水土不服，欲回业城休养，其夫三皇子姬瀚浩会作陪，望北地国国君给出方便。 招不在多，好用就行。 自从东方昊说出水土不服这个病症后，东方归一便觉出了好处，这个时候果断拿来用。 姬瀚漠一个嘎嘣都没打，满口应下。 于他而言，去掉一个劲敌，又能给大余国国君面子，何乐而不为。 大丧不过半月，姬瀚浩立时打包了大部分的家当，携妻带女投奔业城而来。一路顺利，十二日后进城。 此时，韩家嫡子韩明轩已经入城半月了，依旧高热不退。 韩家遍寻名医，不果。 第370章 冰山，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印象画廊的内院。 一男二女循例开着茶话会。 “查探得如何？韩明轩这病是真是假？”楚思九嗑着瓜子，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暂时还看不出端倪。”水寒冰抿着唇，微微摇头。 “若是假的，韩家可是下出大血本了。”楚思九啧啧着。 “韩家不是在广寻名医么，让陆神医去看看呗。”关键时刻，云朵又有了神经发挥。 “他不肯。”楚思九毫不犹豫地摇头。 “为甚？”云朵好奇。 楚思九从来不与他们讲肃王府后院侧妃们的事情，象这种争宠的桥段更是不会提起。 随口应一句，“陆道仁现在是老房子着火，忙着呢，哪有功夫应酬外人。再说了，韩家与睿王府是合作关系，肃王府的人凑上去算个什么事情？” “啥是老房子着火？”云朵是只天真妹子，满脸疑惑。 楚思九吃吃笑两声，揶揄地夹起眉头，“他现在美女在怀，火势凶猛。年纪大了，更是时不我待，莫得空啊。” 云朵被她说得羞臊，别过头去嘟喃，“如夫人不正经。” 楚思九好笑地看她，“你不是厚脸皮么，这都听不下来，怎么扑你的寒冰哥哥。” 云朵的面上瞬时飞起两片红云，眸子偷偷地瞟水寒冰，“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男人主动的么。” 冰山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水寒冰的面色罕见地浮出些可疑的红色，闷声不响，推椅起身，出去鸟。 楚思九好奇，轻声地问，“云朵，你娘亲不教你的么？” 什么什么什么嘛。 云月的脸红成了猪肝色，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娘亲有教你？” 楚思九呵呵哒，“倒是找了个嬷嬷来教。” 下面的话她没讲，她哪需要这种教育，前世纵然没有实战经验，也是观摩过AV小片儿的。 随便几句打发了那嬷嬷。 “出嫁前会教。”云朵的声音轻得象蚊子叫。 “咳，来不及啊，这样吧，我帮你找几本那啥啥图来学学。我估摸着，只要你能把寒冰公子给扑了，他一准得娶你。这叫作先上车，后补票。”楚思九好努力地把纯情妹子往那邪路上带。 云朵也坐不住了，红着脸站起来，“我去看看寒冰哥哥在做甚？” 一溜烟地跑了。 “哎哎……”楚思九一把没拽住，这话题又得打住。 莫得事，多说几回，习惯了就好。 作为寒冰大神的娘家人，楚思九觉得自己也是够拼的。 …… 韩明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陆道仁肯定能知道。 在自己的小院叫苦不迭了几日。 然后就被东方昊约谈了。 地点是主院书房。 “汪管家，王爷的面色如何？”一路走，一路打听着。 汪兴有些奇怪，抬起眸子看他，“陆神医，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他的面色一贯如此的，哪能看出情绪。” 陆道仁干笑两声，抬头看看天色，“最近天气转暖，花粉开始飞扬，皮肤容易不舒服，晚些你来我这里拿些药草，给王爷煮茶喝。” “好咧。”汪兴应下来。 “王爷最近有见过……慕容侧妃么？”他笑眯起眼，装得很八卦。 汪兴立时来了劲，他也好这口，旁人那里不敢说，与陆道仁倒是时常有个分享。 “除了如夫人，王爷哪会搭理旁的女人。我看慕容侧妃有点死心了，就跟禁闭似的，终日呆在云霞轩里不出来。月梅不死心，经常会过来探一探，前几日还拿了慕容侧妃绣的彩蝶香囊过来，说要送给王爷。这不是痴心妄想么，王爷哪会用她们做的香囊，如夫人送的那三个，他宝贝似的藏着呢……” 陆道仁仔细地听，重点在于王爷没见过慕容晴雪，所以，不是东窗事发。 心里头有了底，听八卦的心思就盛了。 “其余几个侧妃呢？” “慕容侧妃这种倾城绝色都入不了王爷的眼，韩、李俩侧妃更没戏。至于姬侧妃么？禁足期已经到了，吃了三个月素，有点蔫，正养着精神呢。她这人啊，不会消停的，还会整出新招式的。” 汪兴嘿嘿地笑。 那只猴子国派来的逗比已然成了全肃王府最让人期待的一道风景。 陆道仁也是笑，一边还摇头装无奈，“也不知道北地国是如何养出这么一位公主的。” 聊得开心，不知不觉地就入了主院。 东方昊在书房，面色如常，看不出内容。 陆道仁心里头稍稍有些忐忑，敲门进去，行个礼，“王爷把老夫找来有甚要事？” “唔，韩明轩的事情听说了么？”东方昊扬起眸子，认真地看他。 陆道仁心头一沉，紧张地答，“这么大的事情，老夫自然知道。” 东方昊眸子深沉，“谈谈你的看法。” 陆道仁察颜观色了一会儿，没看出啥眉目，“老夫是大夫，只能从大夫的角度来谈。” “本王还能让你谈朝堂政治？”东方昊斜过眼去，讽刺他。 那就容易了，陆道仁行医多年，懂得多。 天花乱坠地一通侃。 东方昊的眉头愈蹙愈紧，终于不耐烦了，手指在案几上轻敲一记，“你就说会不会傻？会不会醒？” 陆道仁眨巴了几下眼，“王爷，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东方昊的眸子掠过一道寒光，“那你就做个简单的判断，韩明轩这一回的高热，是不是用药做出来的？” 陆道仁象是被雷劈了一道，头皮发麻。 “王爷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韩家想把韩明轩弄回来，出些奇招也是正常。”东方昊淡淡道。 陆道仁发现他还只是猜测，并没有把这事情往自己身上联想。 所以，楚氏说得是对的。 城中火烧，央及池鱼，我--就是那尾池鱼。 心里头叹一声，他老实交待，“王爷，确有一种药，可以产生这样的效果……” 他吧啦吧啦地交着底。 东方昊的眸光愈来愈沉。 他脑子好使，自然拐去了慕容晴雪离奇高热的事情上。 似笑非笑地，“陆道仁，你胆子不小啊。” 陆道仁站起身，长长一揖，“老夫色令智昏，被老太爷送的美色打倒，做了错事，请王爷惩罚。” “如夫人在猎场的高热也是你弄的？” “那个不是，如夫人是真的高热。” 楚氏说她有刘胡兰附体，严刑拷打不松口。他也不能怂了。 东方昊淡淡地牵起唇，“按你的判断，最大的可能是韩家故意拖着。” 陆道仁点头，“老夫是这么判断的。” “唔，你忙去吧。”东方昊挥挥手，很轻松的放他走了。 “本王让你办的事情，要抓紧。” “一定一定。” 陆道仁忙不迭地转过身，赶紧跑路不商量呐。 第371章 这个，真的是秘密 陆道仁的判断是对的。 这场高热确实是制造出来的，而且，为了制造轰动效应，韩明轩亲自下的命令，多喝三日药。 按着他的设想，也就是多烧五日而已。 这变态也是够拼的。 然后就发现坏了，解药灌下去，热度却止不住。 韩府上下，乱作一团。 “老爷，高热不退，现在可怎么办呐？”韩夫人眼睛都哭肿了。 “我有什么办法？找大夫呀。”韩相庭眉头紧紧拧起。 把闹心的韩夫人打发走，他唉声叹气着。 这一年过得不顺利，他觉得自己迅速地老了，腰酸腿疼全身都不舒服。昨日梳头时，鬓角的白发也多了很多。 儿子啊儿子，你老子老了，折腾不起了。 在韩明轩的丑闻爆出来之前，他对韩家的未来，有很乐观的期许。 楚家败亡了，慕容家非政治世家，只有挨边看热闹的份。 剩下韩、李两家斗法。 暂时来看是平局，但是李家的下一代中，没有明轩这般精明、能干又有韬略的人才。 韩相庭一直觉得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韩明轩带领韩家干翻李家，成为大余国的头号家族。 可是现在，精神支柱倒了，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他叹着。 管家奔过来，“侍中，钱大夫的师傅来了。” “真的？” 脑子空了一下，韩相庭激动地站起身来，“快，快请进来。” 老大夫鹤发童颜，是个真懂行的。 搭脉，再搭脉。 眸子微微阖起，想了想，淡淡地说一句，“清场。” 只留下钱大夫。 “师傅，怎么样？” “药量不对。” “怎么讲？” 老大夫瞥他，“徒弟，你这回闯大祸了。” 解药中的五龙藤，身体的耐受性很强。第一回一份，第二回就要翻倍，第三回就要再翻一倍……以此类推。 然而五龙藤又有毒性，多喝不宜。 “师傅，您要救我啊。”钱大夫急火攻心，嘴都歪了。 老大夫掉转头看向韩明轩，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长得还不错。” 钱大夫不懂，傻乎乎地问，“师傅是甚意思。” 老大夫玩深沉，凝起眸子半晌不语，最后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有救，但是会有后遗症。” 之后，老大夫与韩相庭闭上门，长谈了两刻钟。 出来时，韩相庭的面色青白不豫。 之后，老大夫便在韩府呆下来，专心治疗韩明轩。 十日后，韩明轩病愈起身。 老大夫与徒弟钱大夫，则悄然离开业然。 不走不行啊，韩明轩不举，迟早要找钱大夫的麻烦。 说了是后遗症，可是谁知道是咋回事呢。 老大夫留了一道古方，上面写得清楚：1、莫近女色；2、按方子用药，一日三服。 认真调养几年，兴许能调养回来。 这个真的是秘密，除了韩家父子与离去的两位大夫，再无人知晓。 …… 与韩明轩的这档子事情，同时进行的，便是十公主东方芸回归的事情。 总得来讲，就是两个字：折腾。 她先去皇宫哭泣。 哭皇帝没有帮她找好夫君，害她现在成了贵女圈的笑话。 东方归一能说啥呢？ 谁让他看走眼，以为姬瀚浩能做皇帝，更以为十女儿能做皇后呢。投错了筹码，女儿回来闹，只有做爹的认亏。 所幸他是皇帝，养得起。 让福海拿了几个宅院的契约出来，“挑个喜欢的。朕让户部拨银子修整，就当是你的公主府。” 东方芸破啼为笑，“还是父皇疼女儿。” 在皇帝那里哭来一座公主府。 东方芸转道去慕容府找老太爷哭。当初出嫁北地国，老太爷也是有份的，不找他找谁？ 还没开始哭呢，首富就认了亏。 承诺公主府的家俱装饰全包，另外还给她女儿送了一份厚礼。 东方芸满意了。 带了女儿，住在姬瀚浩在业城的府宅中，空了就去公主府看看进度，日子过得太平。 这些情况，楚思九全知道。 新烟翠TV里看了一半，东方昊与她讲了一半。 “十皇妹没敢来找我，她去落月楼找皇姐，请她跟我说好话。” 楚思九扁起嘴，警告他，“你别给她好脸哦，否则她顺着杆子又爬上来了。” 东方昊端端正正地坐着，黑眸扫她一道，“阿九不打算给她个机会？皇姐说她的女儿长得极漂亮。” 楚思九的眸光暗了一格，闷闷道，“王爷想生小孩就趁早说，也让我有个打算。” 东方昊噎住了，进退不得。 这个话题真心不好展开。 可是楚思九来了劲，非要往下讲，“这桩事情呢，我也是想得通透。我喝过绝子汤，这辈子不可能有小孩。但是王爷哪有可能不要子嗣，只是现在还年轻，能拖个几年。什么时候您想要小孩了，与我打个招呼，我收拾包裹走人，您就过团圆和美的王爷日子。百年之后，若我先去了，会守约去再生石前等您，见一面后，是喝碗孟婆汤各奔东西，还是真有个下一辈子，另说……” “阿九，莫要说了。”东方昊心里头酸涩难当。 楚思九不在意地撩他一眼，笑得牵强，“我这人喜欢把话说清楚，藏着掖着不是我的行事作派。说清楚了，您心头就有数，下回真想干点啥，权衡一下利弊就行。人心呐，每时每刻都是在变的，您这回子觉得我这头重，以后未必的。” 东方昊身形挺直，眸光里有着明显的痛，“阿九，本王向你保证，不会有这一日。” 楚思九笑起来。 笑得太盛，泪花儿都出来了，“王爷莫要保证，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是你负了我，便是我负了你。当时有多用力，到时就有多大的反力。平平淡淡才是真。” “阿九不相信本王？”声音幽沉沉。 楚思九心里头很沉，倒是想相信你的，然而正视现实也没错。 知道这货生气了，想了想，也只有机智地扯开话题，“段清扬给我写了封信，王爷要不要看？”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相信他都记在心里了。 东方昊气急，呼哧哧地喘起了气，他为毛觉得自己这么憋屈呢。阿九到底把他当什么？ 搭伴过日子的人？用完就可以抛弃的人？ “拿过来。”磨着牙齿，恨恨道。 楚思九黑眸子骨碌碌地转一转，她已然察觉出今晚会很危险。 每回都是这样，说的时候很痛快，做的时候么，咳，其实也是痛快的哉。 第372章 认真，你就输了 段清扬是个啰嗦的。 一封信写了八张纸，厚厚的一叠。 开头第一句话光明磊落，此信可以拿给肃王爷看。 信的内容么，前面七张纸可以忽略，全是关于爱情离愁的感叹。 只是在最后一页的最后一段，附了一句，他已经答应东方妍和离，过几日南地国便会发国书与大余国商榷。 东方昊蹙着眉头，身上象是罩了层寒气，冷若冰霜的。 楚思九瞄他，“王爷想什么呢？” 她觉得这封信里尽是些看不懂的无病呻吟，东方昊随便翻翻便下去了。没想到他看得仔细，一个字一个字地抠，足足看了两刻钟。 把她给无聊的。 要不是这货长得好看，专注凝神的样子更是美到爆，她哪里坚持得下来，早就溜堂出去玩了。 “他为甚给你写信？” 黑沉沉的眸子瞪住她。 楚思九莫名惊诧呐，扬起眸子怪叫起来，“那个蛇精病，在业城的时候就死缠着我，还是您拉的皮条呐，忘啦？我不想搭理的，是您非让我与他聊。他现在继续发神经，给我写信，里头罗里吧嗦地都写得啥啥啥呐，我都没看懂几句。还不如我胡诌几句朦胧诗来得有意境……“ “诌来听听。” “啊？” “朦胧诗，诌吧！” “听了别吐啊……我真诌啦。” “不吐，你诌吧。” 楚思九觉得自己被逼到绝境上了，睁圆了眼，舔着唇，好不容易地憋出一句，“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说完她就后悔，这句子……太那啥啥啥了。 不过，也够朦胧。 东方昊冷生生地瞧着他，眸光深不见底，沉定又复杂。 也不知道听懂了没。 “诌完了？” “完了。” “好，本王同意了。” 他收回视线，轻抿着唇，不再看她。 楚思九有点惹祸上身的感觉，不过想想之前似乎让他憋足了一口气，与其他动手，不如自己来。 这么想着，她又乐了，抿着唇呵呵地笑两声。 也有心情继续聊天。 “王爷，段清扬同意和离，四公主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也许。” “甚意思？” “两国间的皇子与公主和离是大事情，又是以国书的方式商榷，且有得弄呢。拖三年五载都有可能。” 楚思九晕一记，“不能特事特办加快速度么？” “特事？”东方昊嗤笑地看她，“有多特别？需要加快速度？” 楚思九语噻，想了想，她懒洋洋地说，“你们家的事情，你们寄己操心吧。下回段清扬再写信过来，我直接拒收退回去。” 东方昊表情平淡，“可以。” 行，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楚思九不在意，比较而言，她更上心韩明轩。 听说那死变态活过来了，辛乃良一直盯着他。传回来的消息，这家伙性情大变，终日呆在书房里修禅念经。 林梓陌让古碧琪带话过来，说韩家在替他谋大理正的职位。无意外，皇帝会答应。 毕竟韩明轩的业务能力还是在线的。 “王爷，听说韩家的那个嫡长子要重新出山了？”她试探着问。 东方昊皱了皱眉，“阿九的消息很灵通。” 楚思九撇起个嘴，闷闷道，“林梓陌那里传来的。” 说到这个东方昊的兴趣上来了，转过头来看她，“听八皇弟说，千叶青这一回的画风有妖气，看得他心肝都抽起了，晚上做梦，被那整片的血红惊起过好几回。那幅画被林梓陌得了？” 那几日东方昊忙得很，没空去画廊，就没看着画。 “嗯呐。”楚思九低了头，情绪不高涨，“我与林梓陌绝交了。” 这个消息东方昊有收到。 楚思九的这个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是那幅画就很值得玩味了，“阿九与千叶青交谈过？所以他才画了这么一幅画？” 楚思九咬着下唇不吭气儿。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她，两下里都静了。 老半天，楚思九才松下眉头，淡淡地说，“王爷，楚家灭门之后，寒冰公子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云朵是第二个，林梓陌是第三个。您是知道的，我这人心性淡，与人交往有距离，轻易不结交朋友。那日，若不是王爷应对得当，我已经死了。” 她没再往下说，但是东方昊懂她的意思。 被朋友背叛，乃诛心之痛也。 眸中带了怜惜，“阿九，本王不会背叛你。” 他又发了一回誓。 楚思九淡淡地笑起，“我相信您。” 我相信您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 日后若有变化，那也是造化弄人。天下事，尤其情之一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认真，你就输了。 …… 第二日五更，听着梆子的响声，楚思九准时睁开了眼睛。 身体酸痛，显见得昨晚战况激烈。 东方昊居然还在，感觉到她的动静，伸手拥住她，“再睡会儿。” “唔。” 这头刚应下。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海清。 “王爷，有急报。” 东方昊蹙了蹙眉，垂下头在楚思九的额上吻了一下，“你再睡会儿。” “唔。”淡淡地应一声。 东方昊走后没多久，楚思九也起来了。 眼皮儿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春环，外头有什么事情么？”她问。 “王爷进宫去了。” 春环在外头溜了一圈，没听到啥有用的信息。 “哦。”楚思九点点头，那有可能是与她无关的国家大事。 出得王府，水寒冰和云朵等在外头。见她出来，两下里也没说什么话，跨上马一起奔了画廊。 朱雀街上很平常，一丝风浪都没有。 皇宫内殿，东方昊正与东方归一汇报。 “父皇，儿臣在北地国的探子传来消息，北地国恐怕会乱。” 东方归一很是吃惊，最近兵部、内卫都没有风声呀。 沉吟半晌，他淡声道，“新帝刚刚登基，基础不稳，有些小动乱，是有可能的。” 东方昊摇头，谨慎道，“从儿臣这里得来的消息分析，姬瀚漠恐怕只是傀儡，他的背后另有其人。” 东方归一冷抽起一口气，“果真？” 东方昊凝起眸子，眉间带了一抹不容分辨的凛冽，“姬瀚漠并非大才，他能取得北地国的皇位，全赖身后的势力。儿臣推测，这股势力快要露出面目了。” 第373章 且过，且珍惜吧 严肃认真地谈完北地国的要紧事。 东方昊顺带着，把段清扬同意和离的事情讲了。 当然，那封信必须是写给他的。 “父皇，北地国若有乱局，咱们边关可就吃紧了。司徒天羽是重要的守将，要尽快把他弄回来。” 东方归一的眉头蹙得紧，儿女都是讨债鬼，前头刚打发了一个，这儿又要上来一个。 “朕下旨，把他宣回来。” 他也是恼火，这桩事情若是讲出去，便是皇室丑闻，脸都丢完。 这个反应不是东方昊要的。 楚思九昨晚说，“你们家的事情，你们寄己操心吧。” 他上心了。 早上收到的情报虽然紧急，按他以往慎重的性子，会搁一搁，看仔细了再来汇报。 然而他又想到了楚思九说的“特事特办加快速度”，脑子里转个弯，这不就是特事么。 于是他就来了。 皇帝的这句话非他所愿，需要纠正。 “父皇，司徒天羽与儿臣交过底，若妍儿和离成功，他会娶她，并且带她去山城。虽说镇武将军府不会同意，但是他的意志相当坚定。司徒天羽的军事天份极高，是大余国不可多得的良将，儿臣以为，这个结果是可以接受的。” 东方归一的眸子深沉了，犹疑的看着东方昊。 “司徒天羽真这么讲？”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他若不是存了这个心意，如何会追去南地国，逼得段清扬同意和离？！” 这个情报，东方归一还是刚刚掌握，半阖了眸子，好好地消化了一番。 “昊儿是想让朕……加快和离的速度？” 东方昊点头，“就时局而言，儿臣认为，宜快。” …… 从大殿出来，东方昊的神情还是淡然。 因为所议之事秘密，福海站在外殿候守。 见他出来，笑眯眯地道谢，“肃王爷让人拿来的山参，老奴已经收到了。都是极好的，多谢王爷厚意，实在是惭愧呐。” 东方昊淡淡地抿一记唇，“福海公公客气了。”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东方昊淡淡离去。 这桩事情说起来，又有前因后果。 司徒天羽追四公主追去南地国，镇武将军府拦截未果，又死活劝不回来。老镇武将军觉得没脸，托病躲在府里头不冒头。 从猎场回来后，皇帝让福海过去做交待。 言明，司徒天羽在落月楼的被刺事件，是御林将军吴令起所为。 老将军获悉此事，大惊失色。 他亦有提到楚思九。 福海的站位很准确，与他讲清楚，楚氏乃一介弱女子，楚家灭门后，一直被肃王爷严加管束着。无论是司徒小将军被刺杀的事情，还是这一回的猎场兵变事件，她均不知情。 老将军虽不甘心，也只有罢了。 东方昊知道这件事情，某日让人送了福海一箱山参，算是与他和解了。 福海时常吊起的那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 朱雀街。 久不露面的小忠勇侯燕欣朗终于冒头了。 忠勇侯府卧倒了这么些日子，真是把他给憋坏了。 阳春三月，暖阳高照，春风和煦，草长莺飞。如此大好时节，怎么可以少了业城三贵的气象呢。 一早差了小厮递帖子，哥儿仨聚起。 中午春花楼，晚上新烟翠，本小侯爷请客一条龙不解释。 那两只自然捧场，喝着小酒还埋怨呐。 “欣朗，你们家这时疫可真是猛的，生生地窝了大半年呐。你再不出现，咱们业城三贵的牌子都要被拆了。” 东方毓最近有点小得意，皇帝他去吏部当差。 虽说有点儿象个闲职，每日上午过去观察一个时辰，便可走人。正经也是份职业，按他爹的说法，这是皇伯伯在考察你，好好干，会有大好前程。 这会儿美滋滋地跟兄弟们分享一把。 结果被东方俊嘲笑了。 “你在吏部就是个行走，整明白那伙人整天都在干啥就行了。一年半载之后，父皇就会把你调去别的部，几年下来，六个部全走一遍。中间会让你赈几回灾，刷点声望，然后就安心回去接班做孝亲王吧。” “真的？”东方毓不太相信，他有事业心，一心一意地想干几桩大事情。 “差不多吧。”燕欣朗喝一口小酒，心情颇好，同样的酒，在这里喝滋味要好很多。 “父皇也就是看你有那份心，才这么折腾你。对我，他就没想法，随便我风花雪月，吃喝玩乐。” 东方俊呵呵哒，他的人生目标很简单，做个富贵王爷，平安一生就可以。 “对啊，这样也很好啊，皇家又不是养不起。我听说十公主回来了，还是个一拖二，皇帝照样修一座宅院给她做公主府。”燕欣朗窝在深府之中，消息却灵通。 说到这里，东方毓有点发言权。 “我亲爹入宫去，正好见到她在皇伯伯那里胡搅蛮缠，哭得又是一个声泪俱下。皇伯伯不弄不行啊，当初明明是九公主北嫁的，后来七搞八搞的，才变成的她。皇伯伯必须兜这个底。” 东方俊笑着摇头，“当初也是个乱局，其实是她自己作死。走之前还布局害楚氏，把五皇兄得罪狠了。这回都不敢回来，找慕容家的人做保，才回来的。现在她死缠着长公主，想让她撮合，但是五皇兄不搭理她。” “这个我有听说，”东方毓点头。 “得罪肃王爷可吃不了好果子，我看她还是消停点比较好。”燕欣朗的这个话是很正确的，这是整个忠勇侯府的看法。 燕家父子愁了大半年，生怕燕欣怡的事情东窗事发。 坞国那边有消息传过来，燕欣怡已经怀孕了，那一对算是圆满。但是，总TM有一种纸包不住火的感觉。 两父子闲了就做沙盘推演，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现在陆续转移资产中，他估摸着，自己与这两兄弟的好日子，也快有个头了。 且过且珍惜吧。 “你们说，北地国到底在整哪样？姬瀚浩好歹是个皇子，就算争皇位失败，也不至于就呆不下去，干脆跑来大余国做驸马了？” 东方毓是个耿直的，在他的思想观念里，有兄弟情这一说，不至于闹成这般样子。 东方俊笑而不语。 皇权至高无上，有排他性的。 关于北地国皇子争位的事情，燕欣朗是知道一些的，拿出来与兄弟们分享。 “姬瀚漠的母妃死在姬瀚浩的手里，这两兄弟，早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若是姬瀚浩登位，姬瀚漠也得跑。” 东方毓咋舌，顺手拍他一记，“到底是小侯爷，知道得还挺多。” 第374章 缺爱，还是缺安全感 燕欣朗呲一记牙，“忠勇侯府好歹有一块北方封地，两头挨着，知道些事情也正常。” 东方毓瞥他，“你们那块地明明挨着坞国，与北地国隔着老大一块呢。” 燕欣朗不自然地眨起了眼，“都在北边，多少知道些。哎？听说彤郡主死追林令史，哦，他现在是长史了。你亲爹不会答应吧。” 绝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东方毓的那对俊秀的眉毛立时蹙成了一团，“别提了，且闹着呢。我亲爹吹胡子瞪眼，天天与我亲娘闹腾。” “不能吧，闹腾王妃干嘛？”东方俊笑了，他的这位皇叔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女儿没生好，没养好，现在又没管好。”东方毓掰着手指头说。 燕欣朗“噗”地笑出声，“这三样，他不都有份嘛。” 东方毓直起脖子，叫起了屈，“我娘就是这么讲的，我也与他理论，让他好好管教妹妹。哪里知道他一甩手，把这桩烦心事交给我了。我今日来，也是想请教二位哥哥，如何才能把我妹子这头犟驴给牵回去。” 燕欣朗摇头，“我没办法。” 他心里头戚戚，自己完全就是个失败案例，亲妹子被人拐跑了都，闹心还没地方诉屈。 闷闷地补充一句，“哪家没一个糟心的妹子。” 那两只一看坏了，捅到人伤心处了。 人家亲妹子死了都呐。 东方俊干巴巴地笑一声，“对呐，本皇子也有个糟心妹子，我估摸着，十皇妹马上就会来我的府上闹腾。” 正常人都爱听别人的倒霉事，表面上安慰心里头暗爽。 “对哦，你家王妃也是出身慕容府。”燕欣朗点出了中心点。 说到这个，就连东方毓都咧开了唇。 最没上进心的八皇子，遇上了最有上进心的慕容老太爷，这两只PK起来也是没个完。 “咳，莫说了，都是泪呐。” 东方俊举起杯，“兄弟难得聚会，喝一杯。” “喝。”另两只也举杯。 …… 日子悠淡淡的过着。 几日后，南地国果然发来国书。 三皇子段清扬欲与大余国四公主东方妍和离。 理由么，也是个顺手的，东方妍在南地国水土不服，长年病榻，想回大余国养病。 消息瞬时传开，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都在议论。 正史野史花边趣闻加猛料，啥啥都有。 夹着这些传闻，之前藏着掖着的，司徒天羽夜半在落月楼被刺的事情，也传扬开来。 这就有些始料未及了。 平定猎场兵变后，包括东方昊都认为，刺杀案是吴令起做的。 吴令起一死，那桩事情就该掩埋到深处，再也无人提及才对。 然而一夜之间，春雨润无声的，就街头巷闻了。 东方铭首先找上门来。 这些日子，他与东方钰对撕得烦躁，身上的那股子温润小气质散了不少。 二人在肃王府的厅堂见面。 坐定，一人手上拿一盏茶，轻嘬几口。 “皇弟，上回咱们在茶楼酒肆候着，等着抓源头，消息没有出来。但是这一回，却是大张旗鼓，来势汹汹，你怎么看？” 东方昊眸眼深沉，眉头亦是微微蹙起，“此事象是有心人推动的，又象是无意间揣测出来的。本王派出的探子还未有找到消息出处。” 东方铭眯起眼，表情相当神秘。 “父皇怒极，但他只能当作听不见。私底下给皇叔与本王传了旨，要求十日内，业城上下无人议论此事。” 东方昊转头看他，淡淡道，“有劳皇兄。” 东方铭浅浅地挽起唇，意有所指，“父皇怀疑楚氏乱党尚未肃清，皇弟如何看？” 东方昊冷眸凝起，拿起茶盏轻轻抿一口，又放下。 神情淡定之极，“皇兄尽管去查，本王绝不包庇。” 东方铭呵呵笑起，“有皇弟这句话，皇兄就安心了。” 东方昊神情自若，冷傲的眸子与他对视片刻，一字一顿，“若无风起浪，无中生有，皇弟也不是好相与的。” 东方铭干干地看他，薄唇抿出浅笑，“这桩事情由皇叔为主，本王只是辅助，有什么合适或不合适的，还是要看皇叔的意思。” 东方昊沉出一口气，淡淡不语。 …… 晚膳时，东方昊捡着重点，将这桩事情的严重性与楚思九讲了讲。 与他预料的一样一样。 楚思九不干了，筷子一拍，眉毛竖起。 炸毛了。 “我说王爷，你们东方家的人是缺爱还是缺安全感，出点啥啥事情，都要往我身上撸。不把我弄死，还不肯完完了。说吧，下面是个什么坑？” 东方昊冷冷地挑起眉，“只是提醒你注意，别落人口舌。你没干过的事情，没人冤得了你。” 楚思九皱眉头，不翻本老帐，你还不认呐。 “我这会儿是没干，但是架不住人把我往沟里带啊。你亲爹皇帝东方归一上辈子是心理学教授吧，一环套着一环地给我刨坑，外带心理建设，最后把药送到我手里，就等着我下手拿到铁证弄死我。有这黑记录在，你还说……” 没让她把话说完，东方昊喝住她，“大胆，皇帝的名讳是你能叫的。” 楚思九眨眼睛，心里头恨起，猛拍一记桌子，轻吼着，“你去告发我呀。” 这声音响的，春环站得老远，都能听见。 身子抖一抖，心里头更是抽紧了，夫人啊，您真是不怕不怕啊。您这会儿又拍桌子又吼的那位是王爷呐。 真把他惹恼了，小命儿还在其次，生不如死都是有可能的呀。 然而膳堂里头没声响。 东方昊面色沉沉，根本就不搭理她。 有力气吵架，不如上床干活来得痛快又有赢面。 楚思九也是个受过教育的，知道迁怒于人是不对的，更何况这货只是给他提醒而已。 说到底，腥风血雨之中，她的靠山也只有他。 重新拿起筷子，忿忿地咬，“王爷如何看？” “看什么？” “到底是谁吃饱了撑的，放得流言？” “不知。” 东方昊答得简洁。 然而他的心里头，却是风淘浪簸，热血沸腾。 他有一个很不详的感觉，吴令起的兵变看着凶狠，其实只是烟雾弹，是为了遮盖一个更大的阴谋而生的。 祭出一个御林将军，再拿五百多御林军的性命来搏，这盘棋，或者说这个阴谋该有多大啊？！ 他陷入了沉思。 边上，楚思九也在喃喃自问，“这丫的……目的何在？” 第375章 折腾，不一样的颜色 还是避风头。 楚思九又在梅花小院里窝了十日。 她已然发现，自己就是间歇性禁足，隔三叉五地闭门思过，附带陪睡。 吃亏老大的。 幸好，甭管外头闹腾成啥样，梅花小院里还是很安静详和。 孝亲王到底没敢把战火烧进东方昊的后院，只是约谈了他一回。 让他管好楚思九，不要在这个风口浪尖的关键时刻出来浪。 皇帝最近火头大，哪哪都不舒服。 太医也有医嘱，说他殚虑过重，需要静养。 做儿子的要上心，别给老子添麻烦。 另外，五皇侄能力大，责任也大，尽管你老子没把话发到你这里，也要主动担戴些，早日把这些流言蜚语扫平了，你府上太平，皇叔也可以早些交差。 嘚吧嘚吧嘚，说了个没完。 东方昊瞟他，再瞟他。 “皇叔的意思，小侄明白了。定然不会让皇叔失望。” 孝亲王满意地笑了。 之后便是几家合力，上中下每一层都拿下了几个最来劲的，啥也没做，关起来，对外封锁消息。 谁也不知道那几个是被弄死了，还是弄残了……找关系也没用，面色黑沉沉，瞪你们。 皇家的谣言也敢传？ 绝对有寒蝉效应，风波就这么……慢慢地荡下去了。 …… 楚思九在肃王府闲着无事，练字。 这个最没破绽，静心加思考问题。 她已然把珠饰设计的任务交给了两个小徒弟。 秦陌人在宫里头耳渲目染，看多了这一世的顶级珠饰。楚思九因材施教，除了基本功练习外，对他进行创意开发。 他勤奋好学，成绩斐然。 最近三个月，九娘珠饰的新产品，大半出自他的设计，大贵只能打个下手。 有这个金牌小徒弟在，楚思九对九娘珠饰的前景，算是放心了。 所以，她安心地窝在梅花小院里头想事情。 还是那个问题。 “这丫的……目的何在？” 关键是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难道他爹还有私生子？ 考虑到男人具有播种的无限性，他爹又是个小风流的性子，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眉头拧得紧，想得头痛。 与此同时，姬芳华那里也有些事情发生着。 说到这只妖狐妹子，还真是一声叹息。 要知道，她是揣着“梦想有多远，她就能走多远”的愿景从遥远的北地国，走入肃王府的大门的。 学了大把的理论知识，一心想着把东方昊扑倒睡服。 却遭了N回滑铁卢。 绿油油的小青菜与白花花的嫩豆腐，管够。吃得她眼冒绿光，连爬墙的力气都莫得有了。 好在年轻，歇个几日，还能缓过来。 然而韩、李两家的小婊砸，看不了她重振旗鼓，上门来打击她。 与她打过两回架的韩明珠，带了两个会功夫的丫鬟，袖管里各藏一根擀面杖，与她谈心来了。 然而那内容，简直是诛心啊。 “懿妃死了。” “啊？” “与她的那个小公主，一起死的。明面上是染病而死，实际么……” “实际什么？” “皇后也被囚禁了，两件事情放在一起，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姬芳华完全茫然，她的逻辑点不在这种正常事务上，关键时刻对不上焦点。 “妖狐就是妖狐，哪有可能生得出正常的小孩。”韩明珠的声音轻得很，只限她能听到。 “你胡说。”姬芳华眼睛都直了，嘴唇不住地抖。 韩明珠吃吃地笑起，眸中俱是不屑，“你有脑子的吧，好好想想。” 一扭三摆地走了。 在主事侧妃投票中，她是拨了头筹的，韩明珠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大有所为的。 一阵龙卷风刮过，混乱的脑子还没调整到位。 第二股凄厉微风吹来了。 李婉是个温和的，谈心一般。 “姬侧妃在北地国的时候，是由皇后教养的吧。” “嗯呐。” “那你应该与三皇子姬瀚浩关系好吧。” “对啊。” “诶。” 姬芳华被她的这口气叹得莫名惊诧，妖媚的眸子里透出些慌乱。 “怎么了？” 李婉迟疑地看她，面带惋惜，“北地国四皇子登基了。” “这个我知道，王爷派汪管家告诉我了。”姬芳华轻轻眨眼，不明白李婉为何再来与她说这件事。 李婉瞥着她，“北地国呆不下去，你三皇兄姬瀚浩跑来业城了。” “真的。” 姬芳华兴奋地挑起眉毛，心里头有个小人在跳舞，太好了，有人给她撑腰了。 李婉好奇地看她，这女人的脑子缺一块的吧。 见她会错了意，她也只好把话给说透了，“没有北地国的倚仗，你三皇兄自身难保呢。” “为什么会没有倚仗？”姬芳华不懂了，神情看着萌萌哒。 李婉有点抓狂的感觉。 “不懂？” “不懂。” “你父皇驾崩了，现在的皇帝与你三皇兄是死对头，北地国还有谁能给倚仗？” “我们都姓姬，四皇兄得管我们。” 李婉无语了，这女人智商达标，情商偶尔在线，思维打混张，逻辑自成一体，非我族类，无法勾通。 “也许吧。” 抛下若明若暗的三个字，她果断撤退了。 …… 姬芳华的脑回路虽然清奇，也有拨正的时候。 没几日，她便想明白了。 姬常艾没能生出女儿，所以，她也成了狐妖，会吸人魂魄精气，没有男人敢碰她。睡服肃王爷的愿景，已然落空了。 她是皇后的养女，父皇驾崩，四皇兄登基，意味着她在北地国的根基断了。纵然三皇兄来了业城，也是仰人鼻息，自顾不暇。她就是个空心公主，无人管她死活。 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有若干盏明灯，我们称其为希望。 一个人若是没了希望，就是没有盼头，日子便过得浅淡了。 然而那是正常人。 姬芳华是不一样的烟火，所以，她还是能折腾出不一样的颜色。 她把目标对准了楚思九，不是找她麻烦，而是想从她那里找到一盏明灯。 这个纯粹是她的清奇的脑回路里臆想出来的。 思前想后，她发现自己每回与楚思九聊天，总能聊出一些她一辈子都没想过的东西，让她豁然开朗。 【楚思九弱弱的问，你确定你想的，与我讲的，是同一个意思？】 不管如何，还是要聊一聊。 姬芳华是个有一便是二，想到就要作的性子。没有禁足令高悬于头上，走起路来也是欢快。 “夫人，姬侧妃来了。” 梅花小院里，春环瞪大了眼，如临大敌。 第376章 呸了，个呸 然而楚思九却有些兴奋。 思考的问题太没边，只能空想，想得脑壳疼。 有个猴子国派来的逗比调剂一下心情，也是不错。 “好啊，让她进来。”她笑眯眯。 “夫人？”春环惊起。 “去，与鸣沙讲，我让她进来的。”挥挥手，她转身出去洗手。 心有多宽大，世界就有多大，我们要尊重异类，看看他们对这个神秘的世界，又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春环无奈地出去了。 洗完手，楚思九走去檐下的藤椅坐好。 每回见着姬芳华，她都会想起前世的艳星，比如玛丽莲梦露，安吉丽娜朱莉……其实也不是说长得有多象，只是因为那一股子旁人无法企及的风情。 脑子里想着，视线范围里，那只妖姬，扭摆着小腰，缓缓地走进来。 楚思九微笑。 皇帝会想到让她勾引东方昊，说明即便跨越时空，这类品种的女人，对于大部分的男人而言，还是有着勾心夺魄的魅力。 “如夫人。”声音脆亮，眸子直勾勾地看过来。 “坐啊。”楚思九很热情，招呼春环上茶，上点心。 姬芳华讶异，她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么善意的对待。 眸子轻轻眨着，坐下来。 “姬侧妃，今日怎么想了想？跑我这里来了？”楚思九好笑地问。 姬芳华叹气。 一二三四五，把韩明珠、李婉与她讲的话都给重复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悲伤失落表达清楚。 “如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眸子里含着期待，热切地看着楚思九。 “你想怎么办？”楚思九不回答，反而问。 姬芳华蹙起眉头，很认真地想起来。 春风轻轻吹来，拂起袍摆微扬，院墙角落摆着的黄色的花，明亮又漂亮。 姬芳华是个对周围气场极度敏感的人，安静地坐一会儿，只觉得胸口的郁躁缓缓散去，整个人都亮丽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坦然地说。 楚思九笑起，戏谑地勾起唇，“姬侧妃，不管你是不是妖狐，现阶段来讲，不睡男人，你会死么？” 姬芳华愣一瞬，“不会。” 楚思九继续笑，眸光莹莹，“出嫁随夫，王爷是缺了你的吃？还是缺了你的穿？你有啥好忧愁的？” 姬芳华苦恼地拧起眉头，“他老是让我吃素。” “你别整那些疯疯傻傻的事情，他才不会管你吃什么呢。王爷纵然不是大余国首富，往后推个几富也能轮上他，不至于刻薄你的吃穿用度。”楚思九说得高兴，心里头却是酸牛牛。 搁前世，老公再有钱，也不能养旁的女人。 这个操蛋的世道啊。 转念一想，自己比这女人的级别还不如呢。 得，多想多闹心。 她脑子里弯弯绕绕，超级不痛快。 姬芳华却被她开导得回过神了，“如夫人的意思是，我不愁吃穿，生活无虑，生命又有保障，没必要烦忧。” “对啊，不然你想怎样？”楚思九斜睨着她。 “我是肃王府的侧妃，不是应该睡王爷的么？”姬芳华脸皮厚，说得一本正经。 楚思九发现自己超级不高兴，之前肯定是想问题把脑壳想坏掉了，竟然打算与自己男人的女人逗趣。 “王爷是你想睡就睡的么？得他想睡你才行！”她也一本正经起来。 姬芳华沮丧了，掩面而泣，“他觉得我是妖狐，吸人精魄，哪里还会睡我。” 楚思九呸了个呸。 情绪不在线，不想与她唠嗑了。 “这个我帮不了你。”声音淡然。 姬芳华眼巴巴地看她，语气诚恳之极，“我知道你帮不了，王爷又不是没女人睡，干嘛要冒这个风险。这就是命，我不奢求了。” 抽一记鼻，她继续说，“娘家倚仗的事情，被你这么一说，我这会儿也想通了。有吃有喝有穿有用，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首先要活着，然后日子就这么过。” 听着好绝望哦。 楚思九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想通就好。” “我走了，谢谢如夫人开导。”姬芳华想到一出是一出，起身便走，干脆得不得了。 身形依旧娉婷。 楚思九盯着她的背影看，直到消失不见。 傻，这个男人不行，可以换一个的嘛。 抬起头，看一眼高远的天空。 蓝得透亮。 然而她郁郁不乐。 …… 赶着晚膳的时间，东方昊进了小院。 他已然听说姬芳华来过这里。 直觉不太好，感觉要吃误伤。 果然，楚思九看他的眸光幽幽然，带了好些难测的内容。 “传言已经被压制了。”他很镇定。 “明日我可以出门了？”楚思九夹了筷菜，慢慢地嚼着。 东方昊沉吟地看她，“再过两日吧。父皇已经向南地国发了回书，答应和离之事。” 东方昊摒得住，姿态优雅地吃着菜。眸子则有一下没一下地瞟她，猜度着她的心情状态。 气氛沉静。 最后是东方昊没忍住，状似无意地问，“姬芳华来过了？” “唔。” “这个猴子国派来的逗比，又闹甚幺蛾子？” “大彻大悟了。” “唔？” “不打算睡你了。” “……” “王爷，您若是不想睡她，就不要耽误她，可以仿效段清扬与东方妍，给她一份和离书，再大方些，给一份豪华的遣散费，让她去寻合适的男人。” “阿九以为，凭她妖狐的身份，和离之后，会有男人要她？”东方昊反问她。 楚思九板起个脸，哼哼哒，“凭她的妖功，总有不怕死的往上冲。你们男人不就是那么个破德性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东方昊郁闷了，认真地沉一口气，“阿九，本王只有你一个女人。旁的男人的事情莫扯到本王身上来。” 楚思九瞥他，再瞥他。 突然觉得自己好不讲道理。 咳，吃醋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吧。 一时抹不开面子，垂下头吃吃吃。 东方昊见她不说话，知道她想通了。 唇角微微勾起。 其实他挺喜欢看楚思九小吃醋的模样。闹得越凶，说明她越喜欢他。 楚氏灭门前，他确实闹不清-楚思九的想法，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生闷气。 最近一年，楚思九在他面前展现了真性情。凭他的聪明，加上细心观察，精心琢磨，慢慢地摸到了她的情绪脉落。 总得来讲，阿九还是讲道理的。 偶尔不讲道理，必然是吃味了。 他只需要表忠心，就能把局面挽回来。 比如这回的事情，搁到一年前，一人说一句，保管气得他脑充血。 现在么，就这么血不见刃血地解决了。 只是阿九的想法，太没有大局观。 他只能在心里摇头。 让他给姬芳华发一张和离卡？肃王府后院就多出一个侧妃名额，业城的那些贵女又要打破头的往府里头钻。 阿九能痛快？ 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第377章 竟然，玩起了小清新 流言散尽，一切象是走上了正轨。 三月下旬，楚思九从肃王府里出来。 禁闭的日子里，除了想那个不着调的问题，她还构思了一幅画。 因为是送给水寒冰的，她画得格外用心。 挂出来时，绝对是哄动。 竟然是一幅充满了童趣的卡通画。 一男一女两个萌萌哒的小小孩，坐在屋檐上看星星。小男孩侧过脸，漂亮得不象话。云朵认得，那是童年时的水寒冰。 小女孩只是个背影，小胖手指着天上的月亮，似乎在说些什么。 那满天的繁星，耀目得很。 这幅画的名字叫《希望》 水寒冰长久地在画前驻足，覆了寒霜的冷眸中，闪着莹灿的亮光。 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娘亲笑得温柔，亲他的脸颊，说他的小寒冰长大了一定有很多大姑娘喜欢，还说会帮他挑一个最好的，生一个大胖小子。 他就哈哈地笑。 那时候的他，还不懂得羞躁，无忧无虑，顽皮又欢快…… 时间太久了，他都忘了啊。 …… 得了消息，东方俊立时又奔来画廊。虽然不是他的，过过眼瘾也好啊。 然后，眼睛就瞪起了。 上一幅的妖气冲天，这一幅竟然玩起了小清新。 画风这般……诡异？ 眼珠子转，再转，再转转。 转身进内院，投诉，“假的，这幅一定是假的。” 云朵正扯着楚思九聊天谈心事呢，被这厮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 她不高兴了，嘟起俏唇，叉起腰，实力怼回去，“八皇子殿下，您这是砸场子来了？” 东方俊见这姑娘生猛，背景又强硬，一时无措。 眸子投向楚思九，“如夫人，千叶青的画风一贯稳重，怎么可能变化这般大，定然是拿错了。” 他说得客气，是拿错了。 楚思九淡淡一笑，饶有兴味地夸起了他，“八皇子，您长相俊美，喜着宽袖大袍，走路有风，姿态风流又倜傥。与睿王的装模作样不同，您的温润有礼是从骨子里出来的，品味也是高华，算是有几分嫡仙的派头吧。” 东方俊被她说得眉眼儿亮堂，腰板儿挺直，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如夫人，你还真有眼光呐。” 云朵不解地瞟着楚思九，不明白她这么夸人是个甚意思。而且，把他夸成了这样，寒冰哥哥岂不是要上天了。 楚思九翘着唇，懒洋洋地捧起面前的茶，撮一口。 下面的话么，就有些打击人。 “然而我也有见过八皇子心灰意冷，垂眸搭眼的模样，象是沦落人间九月天的缩毛龟，凄惶得紧。不用见着，我也可以猜到，八皇子若是个正常人，自然也会有咬牙切齿，怒发冲冠的时候……这变幻莫测的，难道也是拿错了？” 东方俊愕然，楚思九讲的这两种状态，他还真是有。 垂眸搭眼，是因为慕容晴雪。 怒发冲冠，是因为慕容老太爷。 所以，楚氏讲得是有道理的，谁没个情绪变化的时候呢？千叶青也是人啊。 想通只是一瞬间。 果然是君子，贵为皇子，也是知错便道歉，“如夫人，本皇子方才唐突了，请你不要见怪。” 楚思九莞尔一笑，“八皇子殿下乃性情中人，我很是欣赏的呢。” 又是夸。 东方俊的眉眼顺起，看向她的眸光尤其得温润有礼。 心理学有一个对应原则。 在东方俊看来，你这般看我，我自然也要给出匹配的涵养。 他格外彬彬有礼地告辞出去。 云朵呆呆呆，不可思议地看向楚思九，“如夫人，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哇？” “我也是做个试验，没想到八皇子还真是个君子，聪明又明事理。”楚思九不在意，随口说一句。 “来来，咱们继续聊。刚才咱们说到哪里了？哦，你说你打算扑一下寒冰公子，又怕实力不够。那是自然，你连闽青都打不过，还能扑着寒冰公子，对于这一点，我是绝对不看好的。” 云朵被她气得够呛，每回说她功夫差，就把闽青拿出来做比较。 “下回闽青来业城，姑娘我一定要单挑他一回，坚决将他打趴下。”捏着拳头恨恨然。 楚思九嘿嘿嘿，“闽青多久来一回业城？等他过来，你还是姑娘的话，那说明你的伟大任务还是没完成。” 云朵不明白呐，瞪着眼满脸的懵圈。 楚思九觉得自己不地道，“得，不逗你了，咱们继续往下讲。” 然而云朵已然明白了，面色绯红地站起来，表示要出去冷静冷静……得，又得下回分解。 …… 这一幅画，东方昊又没见着。 也幸亏他没见着，否则他也能猜出楚思九便是千叶青。 这一回，楚思九是托大了，当然，她不知道东方昊见过童年时的水寒冰。否则，她绝对画个蜡笔小新上去。 东方昊没见着这幅画的原因是，他忙。 他放在北地国与坞国的探子，不断地传消息过来。不断地佐证着他与皇帝汇报过的内容。 北地国果然乱了，背后的势力也现身了。 姬瀚漠登基之后，只做了一桩事情，便是扫除姬瀚浩的残余势力。他这人性情凶狠暴戾，下手更是不留余地。 也得亏姬瀚浩找了十公主这个王妃，有大余国皇帝托底，才让他全须全尾地逃去了业城。 否则那个下场绝对惨烈。 就在姬瀚漠大刀阔斧地肃清了异己之后，就发现不对了。 他背后的势力强势翻脸，起来造反了。 毫无预兆的，太监抬来一箩筐的奏折，打开一看，俱是让他禅位给坞国太子林胤景。 姬瀚漠脊背生寒，瞬时感觉到大事不妙。 引狼入室的故事并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因为那条狼早就在室内了。一年前，丞相向他引荐了林胤景，承诺帮他登上皇位。 当时，他在与姬瀚漠的争斗中，处于下风，正是急红眼的状态。 有人愿意支持他，自然高兴。 之后，他便觉得了这位坞国太子的厉害，六部中的四部转而支持他。 当时他就觉出了危险，北地国似乎早就在坞国的掌控之下。 只是姬潮浩手上还有一些势力，很是顽固。 现在，借着他的手，这一部分势力也被肃清了。坞国完全可以兵不见刃血地吞下北地国。 想明白也晚了，他选择负隅顽抗，拒绝禅位，并且调兵入呼城，要与林胤景一决死战。 三月底时，东方昊见到的消息，便是这些。 第378章 坞国？这么厉害？ 古时交通不便，信息传递速度很慢，事态的发展却在瞬息之间。 所以才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的说法。 东方昊深深地知道，等他看到情报，北地国搞不好已经翻天了。 他有些恼火，他有与兵部尚书崔文联提示过北地国可能出现危局。当时，崔文联神情凝重，表示会重视对待。 之后，依旧只是零星半点的消息，主要集中在姬瀚漠搞权力斗争的部分，没有对他背后的势力进行挖掘，更加没有提出预警。 也有可能是坞国太子太狡猾，事情做得隐秘又干脆，不到最后这一刻，谁都没看出他的意图。 林胤景，真是小瞧你了。 东方昊抿紧了唇，眼瞳缓缓地收紧。 ……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最高浪处却无动静。 无他，皇帝东方归一的头风症犯了，而且是病来如山倒的那种。可见得，思虑过多之人，除了早生华发外，还有头痛风险。 然而事情也不会因为你头痛，就自动消亡了。 一桩接着一桩，不消停。 皇帝这个职业，若轻漫待之，会被后世唾骂。若勤政再加些野心，便是天底下最劳碌苦命的。 一筐筐的奏折，看久了眼前便是一圈一圈。 每日都有烦心事，天灾人祸阴谋争斗轮流地来。 操心不完。 东方归一思忖着，也该把接班之人定下来了。 头风症发作前，他就与他那个耿直的皇弟东方慕一透过风，打算立东方昊为太子。 然而东方铭是嫡子，他肯定不会服。 东方钰倒还好，老威武将军已经明确表态不会支持他，贤妃又受了罚，他的争位之心已经淡了。 东方归一也是个绝的，把难题抛给东方慕一，让他拿个稳妥的方案来看看。 东方慕一瞪起了眼，老萌老萌地看他，“皇兄，您与我开玩笑吧，皇位传承这么大件事情，您让我拿主意？” 东方归一拿冷眸子扫他，“让你定人选了么？只是让你想办法安抚好铭儿。” “皇兄，您的儿子得您自己拿捏，皇弟哪干得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东方慕一翻白眼，不干呐哥哥。 东方归一眉梢儿一挑，弯出一抹笑，“毓儿最近在吏部行走，干得挺好。你说，下面给他派个什么活计，比较能够体现得出他的长处呢？朕觉得毓儿习有功夫，又有谋略，更有精忠报国的觉悟，让他去雁城……” “行行，皇弟去想辙，安抚睿王。”东方慕一磨牙齿，从小到大他都玩不过这个阴险的哥哥。 然而做皇帝就得是阴谋家，从这点来看，肃王爷接这个班合适。 现在，东方归一头风症发作，却依旧带病上岗，蹙着眉头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些奏折。 东方慕一愁坏了，在府里头苦思冥想，还真是让他想出一辙。 颠颠地入宫进言去了。 “皇兄，生儿子就是要扛事情的，您现在的这种情况，可以让铭儿和昊儿进来批折子。” 东方归一瞅他，深幽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机锋。 “皇弟的脑子，偶尔还是很够用的。” 就这么定了。 于是，东方铭与东方昊便入宫批折子去了。 一人一筐，无分厚薄， 刚开始两日，皇帝找了御医，坐在边上捏头。有不明白或重要的事宜，会给个提点。 之后，他便入内殿休养生息去鸟。 心里头乐颠颠，还是皇弟疼朕，给朕出了这么个好主意，终于享到儿子的福喽。 …… 收到北地国政变的情报，正是东方昊入宫批折子的第五日。 这桩事情太重要，他去内殿见皇帝。 “坞国？” 东方归一觉得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年他栽赃楚家与坞国内通，灭了楚家满门。如今坞国竟然要掌北地国的天下？ 这两者有干系吗？ “父皇，儿臣因缘巧合查探过坞国，发现其国势颇壮。如今看来，坞国对北地国的渗透早已完成，现在不过是借着姬瀚浩与姬瀚漠的太子之争，清除最后的壁垒。坞国太子林胤景上位北地国，几无悬念。” 东方归一的眉心紧紧拧起，这几日缓解的头风之症又呈汹涌之势。 捏着额头，他沉沉道，“兵部与内卫如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东方昊面色清淡，“儿臣查过，兵部有奏折上报，俱是姬瀚漠清除异己的消息。坞国太子逼位是最近的消息，应该这几日会报上来。” “宣兵部尚书崔文联入宫。” “是。” …… 北地国内乱的消息在业城传开。 绝对是马蜂窝被捅开的状况。 段清扬与东方妍和离之事，若是搁到现在，绝对是毛毛雨。报刊杂志上，给块小豆腐干的位置发一发，就哦了。 有编制的的政治军情观察家在皇宫大殿慷慨陈词。 无编制的民间政治军情观察家在茶楼酒肆口沫横飞。 各种奇谈怪论，总结到一起就是：看别人家的热闹，不嫌事儿大。 楚思九在画廊里头有一个茶话会，闲磨牙时，自然也会聊这桩事情。 恰好云鸿从南地国回来，过来业城看妹妹，顺便一起聊聊。 “坞国？这么厉害？” 楚思九对这个国家有印象，当初楚家灭门的罪名是里通坞国叛乱。她一直觉得是诬陷，也没太注意这个国家。 如今看来，大有文章啊。 红叶山庄从坞国购买铁矿，知道得多。 云鸿友情做背景介绍，“坞国面积不大，与大余国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隔河相望。盛产铁矿、铜矿，全民皆兵，是个兵械强国。而且那里良田沃野，粮食不仅可以自给，每年还能卖好些给北地国。坞国国君身体不好，太子林胤景自十六岁起便开始监国，精明能干，将坞国打理得很好。” “坞国太子敢于叫板北地国新晋皇帝，坞国对北地国的渗透，绝非一日之功。”水寒冰冷冷地补充。 云鸿笑一笑，很客观地作了个评价，“坞国只是属国，纵然地理位置优越，人口毕竟少，与北地国的地大物博没办法比。若林胤景能够拿下北地国，除了林家的深耕细作外，北地国姬家不作为也是原因。” “对啊，此消彼涨。”云朵补上一句。 楚思九若有所思，“你们的意思，这一回坞国一定能拿下北地国？” “十之八九。” 云鸿给出一个半官方的结论。 其实，关于坞国的好多事情，大余国未必有红叶山庄清楚。他们在坞国靠近铁矿的地区，秘密设有一个小型的兵械工坊，每年与坞国在兵械制造方面有合作。 据他们估计，坞国目前的兵械质量，已经领先央洲三国。 第379章 基本，靠吼 “瑞士。”楚思九淡淡地下一个结论。 一个希特勒全盛时期也不敢招惹的国家。 “唔？”三双眸子俱是疑惑。 楚思九不打算解释，抛一个重磅出去转移一下视线，“既然坞国把北地国给渗透了，那大余国呢？是不是也被透了一个透心凉？” 这个么。 云鸿笑而不语。 从逻辑上讲，坞国确实有可能与楚家勾结，完成渗透大余国的目标。 所以，皇帝掌握到了证据，师出有名地灭掉了楚家满门。 水寒冰的逻辑思维不亚于云鸿，立时也有所悟，默默不语。 稍后，楚思九反应过来。 “呸，我爹有这么傻么？放着好好的大余国权臣不做，与坞国太子勾结？勾结完了，林胤景做皇帝，楚家不还是做权臣么？费老鼻子的劲头又冒灭门的风险，好玩呐？！” 圆睁着眼睛，她说得极有道理。 云朵立时点头，“对啊对啊，楚家不该那么傻，绝对是……” 大余国皇帝诬陷的。 后半句不敢讲。 云鸿笑一笑，眸光温和，“北地国半牧半耕，历史上出过好几个昏庸的皇帝，国力远不及东方家族控制下的大余国。坞国虽然一直远瞻图强，毕竟国小势微，拿下北地国已属侥幸，觊觎不了大余国。” 话虽这么讲，也不能保证坞国太子不与楚家接触。 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 …… 因着这桩事情，楚思九闷闷不乐。 东方昊自然能感觉到，然而他太忙了，顾不得她的情绪。 他心里头很不安定。 父皇头风症愈发厉害，太医联合会诊，一个个都是欲言欲止，最后给出的医嘱却都差不多：针灸药汤和静思少虑。 东方昊有不详的预感，面色却是自然。沉定地看着面前的奏折，仔细地批阅着。 东方铭坐于他对面，面色深沉，若有所思。 他们俩都明白，大余国的皇位争夺战，已经开始了。 父皇没有让东方钰过来批奏折，说明六皇弟已然出局了。 孝亲王每日都入宫看望东方归一。 不过进内殿之前，会先过来看二位皇子批奏折。 有时候就是默默地坐一会儿，有时候却会与他们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东方铭是个客气的，会与他攀谈。 一般来讲，二人都会聊得挺好。 东方昊则有一搭没一搭地瞟他们。 然后，孝亲王就会入内殿与东方归一密谈，出来时孝亲王都是笑眯眯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北地国的乱局并不如观察家所言，持续很久。 四月份，局势便明朗了。 姬翰漠几乎没有组织起什么象样的抵抗，便宣告失败，但他是个强悍的，最后关头挟了一部分兵力，妄图出走北域。被林胤景亲自领兵拦截。 姬瀚漠血战沙场，用死亡，而不是投降，悍卫了姬姓家族最后的荣耀。 之后，林胤景登基。 北地国改国姓为林。 …… 理论上讲，东方铭是此役最大的输家。 他的母后是北地国的公主。 姬家一倒台，他的含金量立时就下去了。 事实上，业城百姓对此确有议论，尤其是敏感的民间政治观察家们，认为大余国的皇位之争可以休矣。 必定是东方昊上位。 然而，东方铭不为所动。北地国于他只是名义的倚仗，事实上，他没有落过一分一毫的好处。 纵使父皇倾向于东方昊做太子，那也是早就有的想法。与北地国姓姬，还是姓林，没有半两银子的关系。 只要嫡长子的名号在，他就有竞争皇位的资格。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有资格批奏折的皇子之一。 只是，他需要更用力。 爱拼才会赢！ …… 另一个说不出是赢家还是输家的，便是姬瀚浩。 听到北地国即将被坞国吞并的消息时，他的脑子是麻木的。 随后浮起的是超级复杂的情绪。 总结起来，便是喜忧参半。 忧就不必说了。 国破家国去，春花秋月何时了，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心头酸涩，眸光忧郁，独自惆怅了好一阵。 然后便是喜。 他乃根正苗红的姬姓皇族，完全可以组织一个流亡政府，与林胤景别苗头。 他这个想法是有依据的。 翻一翻这一世的历史书，如他这种情况，最后又登上皇位的，十个中间能成功半个。 也就是说，他有五个百分点的成功机会。 这五个百分点于他而言，是白得的。 没有半秒的犹豫，他决定争取一把。 在这里做驸马虽然安逸，但也实在是太憋屈了。 他热烈地盘算起来。 首先要得到皇帝老丈人的支持，这个是大靠山；其次要忽悠慕容老太爷出钱，这个是财神爷；最后便是联络北地国的旧部收拾旧山河，这个是枪杆子。 一二三四五，事情还是挺多的。 男人都是政治动物，要搞大事情的热血瞬时沸腾了全身。 他的第一个忽悠目标是东方铭。 毕竟，都流着姬家的血。 一荣俱荣。 …… 四月中旬，忠勇侯府突然爆出时疫。连续抬出两具尸体，俱是伺候夫人的丫鬟。 运尸体出城的马车，包扎得严丝合缝，用白布罩住车体。 运至城外空旷之地，又挖大坑架起柴火焚烧。 干活的人，一个个面色严峻，如临大敌。 业城内外，稍微站得高点，都能看到那股黑烟袅起。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怪味。 相当惊悚。 忠勇侯府再次封闭，形式完全参照上回的模式，门前连只飞鸟都没有。 封了几日，小侯爷燕欣朗托人把他的两个好基友叫过来。 他站在院墙上，全身封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洞一张嘴，象个怪物。 俩基友站在院墙外……稍远处。 离得远，基本靠吼。 “二位兄弟，小弟府里出大事了。” 东方俊和东方毓连连点头，傻子也看出来了。 “想让兄弟帮什么忙？”东方毓大声喊。 他是个忠心的，兄弟有难，必须两肋插刀啊。在这一点上，东方俊也不差，忧心忡忡地看着对面的那个怪物。 “请二位兄弟帮着给皇上带个信，为了不祸害业城百姓，忠勇侯府全府请求撤去北方封地避难。”燕欣朗一字一顿，大声地吼。 为了表示诚意，燕启诚也一般的怪物造型，出现在墙头。 “让二位费心了。”他也吼。 东方俊和东方毓面面相觑。 第380章 弄死，才放心 这两只都是自小游离在大余国权力附近的人。 耳喧目染，政治觉悟相当的高。 他们知道，这话不好带。 忠勇侯府是大余国的定国之府，赐封北方封地，但是从来没有全府撤退的说法。 至少要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留在业城。 比如上回燕启诚带了全家在北方封地巡视，但是老忠勇侯在业城啊。 这是政治潜规则，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现在你们要求全府撤退，而且还是在坞国太子强势北上的风口浪尖之时。 坞国又在北方封地的河对面。 你们想干嘛？造反吗？ 东方俊和东方毓都愣住了，傻呆呆地看着那俩怪物。 “二位兄弟，内人已经有了。”燕欣朗都要哭了，脸上那块半蒙着的布，都扭曲了。 比较而言，还是东方毓更讲义气，立时拍了胸脯。 “我去说。” 东方俊看他一眼，又回过头去看一眼燕欣朗，眉毛蹙得老紧老紧，呐呐地跟上一句，“带话是可以的。” 言下之意，咱们只是负责带话……而已。 即便这样，燕家父子已经感激不尽了。 …… 从忠勇侯府的院墙外回来。 这两只都有点做梦不醒的感觉。 明明天空还是辣么蓝，春风吹拂到脸上软暖融融…… “堂兄，我怎么有入套的感觉呐。”东方毓缓缓地转过头，脑子跟着转过弯来。 东方俊不语，眉心有个小结。 他实际是个藏拙的，聪明谋略自成一套，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给自己定了富贵王爷的目标，之后更是在三个强势皇兄的夹缝里悠游自得。 “这桩事情不好办，咱们虽然只是带话，带得不好会惹祸上身。”他给了个基本判断。 若忠勇侯府真是个不忠的，他们今日带的话，便是明日的黑材料。 纵然二人的牌头都硬，也是终身洗不干净的污点。 “可是欣朗有难，求上咱们了，做兄弟的，总要有个表示。”东方毓知道轻重，愁眉不展呐。 东方俊叹气，这话是对的。 义气还是要讲的。 但是忠孝节义，忠字排第一位。 “父皇身体不适，最近都是二皇兄与五皇兄在批折子。要不咱们去找五皇兄，让他帮着拿个主意？” 果真遇到麻烦事情，东方俊会找东方昊这棵大树靠靠先。 这是他多年下来的经验，五皇兄从来没有欺过他。 “行，咱们去肃王府。” 东方毓不敢回去，若是他老子知道他惹回这么个麻烦，保管追在屁股后头叨叨他。 …… 找了个小厮去肃王府门前的小路边候着。 两兄弟转去附近的茶馆，开个临街的包厢喝茶，等人外带放松心情。 闲聊天是必然的。 “堂兄，我亲爹说，皇上已经答应韩侍中，下个月韩明轩就要回大理寺重新做大理正了。”东方毓起了个头。 “韩家全靠这个嫡子充门面，他若能改了陋习，未来可以撑起门楣的。”东方俊不在意。 “本世子不看好他。”东方毓冷冷地嗤一声，凑过头去轻轻道，“我听人说，他这种是心理病，天生的，改不掉。” 东方俊蹙一记眉，“韩家还会养不起一个变态？实在不行就从外面买女人。” “作孽啊。”东方毓猛摇头。 两个人的心里都记着事呢，之前不过是嫌磨牙。 落到正经处，还是东方毓先开口。 “堂兄，忠勇侯府不会真的有外心吧。” 东方俊呲一记牙，缓声道，“不好说。” “咱们兄弟说过就过，你听我讲得有没道理？”东方毓面色忐忑。 “嗯呐，说来听听。”东方俊撩起眼，抛一个“小样你别装”的眼神给他。 东方毓抿一抿唇，眉眼周正，“忠勇侯府的燕家与咱们东方家是世交，二百年下来相处得挺融洽。但是，楚家也一样啊。虽说跋扈了些，与燕家的关系也是好得没话讲。这一回，皇伯伯灭了楚家，吓着燕家了。我估摸着，他们早就想跑路了，时疫是他们的机会。” 东方俊沉了沉眸子，淡声问，“你觉得……时疫是真的？” 东方毓惊起，嘴张得半大，“这还能是假的？” 东方俊斜睨他，眸子里俱是高深莫测，“为甚不能是假的？外头烧几柱黑烟，家里整一套行头就是真的了？” 好吧，东方毓默默地认下这种可能性。 “若是假的，他们选现在这个时间跑路，是不是傻了点？”他提出这个疑点。 “或许有什么不得不跑的理由呢？”东方俊深深地吸一口气，觉得这里头水贼深啊。 两个人都沉默了。 东方毓的心里很沉重。 他的成长背景没有东方俊那么复杂。从小到大，亲爹把他当个眼珠子似的看着。 所谓的权谋计策耍奸打滑，都是从故事里听来的。 对人性恶的认识不足够，性子单纯得紧。 现在，让他来怀疑一起玩到大，亲如兄弟的燕欣朗算计他？ 实话讲，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只好转过头去看街景。 东方俊知道他的脾性，淡淡地笑一声，也不当回事。这个靠锻练，多遇上几回事，就会懂了。 淡淡地喝一会子茶，他想自己的心事。 有些日子没去肃王府了，也不知道……幽幽的叹一声，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掂记不该掂记的。 但是美人的一娉一笑，始终装在他的心里，时不时地就会浮上来，让他很是惆怅。 “楚氏过去了。”东方毓轻叫一声。 东方俊抿了唇，又是笑，“她可真是个妙人儿，也难怪五皇兄抛了世间的美人儿，独宠她一个。” 东方毓撇一记唇，“狐妖变的，怎么弄都弄不死。” 东方俊爽朗地笑。 他听说了父皇不断地给楚思九刨坑，最后踩着了也让她滑溜走的事情。 “堂弟，你别小看楚氏，我觉得她有大名堂呢。” 东方毓回过头，凑过身去，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我听亲爹的意思，皇伯伯要把皇位传给五堂兄。但是楚氏是个祸害，必须要弄死了才放心。” 东方俊愕然，轻轻地眨两下眼，“真的？” 东方毓使劲地点头。 东方俊轻叹一声，“父皇这是何苦来哉，楚氏喝了绝子汤，没有子嗣还能翻出天么？更何况五皇兄多厉害……” 正聊着，小厮气喘吁吁地过来。 “二位爷，肃王爷回府了。” 第381章 原来，是思念啊 连续三日，东方昊被皇帝留在了宫里。 虽说有派人给楚思九带话，他的心里头还是不安，而且想得慌。 今日，顾不得东方铭冷眸子“嗖嗖”地瞟，他动作尤其得快，逮着了机会，早早地回府了。 方一入府，海清便过来。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东方昊不高兴，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好歹让他去梅花小院看一眼阿九。 面色绷紧了，“甚事？” 海清会看脸色，但是他无奈，忠勇侯府院墙外头这么大的动静，估计业城已经传遍了，他得赶紧汇报。 挑着重点，简单地说了一遍。 东方昊微微蹙起眉，黑眸子闪着犀利的光。 忠勇侯府闹了好几日的时疫，他一直冷眼旁观着，想看看他们到底想闹哪一出？ 这会儿亮出了底牌，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燕欣怡的事情，他们拿时疫做文章，处理得干净漂亮。 这会儿又拿时疫出来说事儿，求的还是全府撤出业城的大招？他们想干嘛？ 就算坞国以小吞大，干翻了北地国，林胤景登基做了皇帝，也不代表燕欣怡的事情会黄出来。 有必要怕成这样么？ 事有轻重缓急。 淡淡地想了一瞬，眸子惋惜地往梅花小院的方向扫了一道，抬起脚步朝主院走去。 汪兴在前头候着。 此时连忙过去，捡他爱听的话讲，“如夫人已经回来了，她心情不错，嘴里哼着曲子。” “唔，你过去带话，让她点几个爽口的菜。” “是，王爷。” 说话间，他已入得主院。想了想，折过身子往厅堂的方向走去。 汪兴有些愣，亦步亦趋地跟过去。 “八皇子与孝亲王世子会过来，直接请进来吧。”东方昊淡淡地吩咐。 “是，王爷。”汪兴退出去安排。 东方昊端正坐着，眸光很深。以他对东方俊的了解，碰上这种大事情，铁定过来找他拿主意。 这个分析判断是对的。 没多久，那二只爷便进来了。 装得都很自然还很得体，带着股子皇家的贵气，团团客气着坐下。 东方俊熟门熟路，先打起了哈哈，“皇兄，几日不见，您瘦了些呢。” 东方毓溜须拍马，紧紧跟上，“五堂兄为皇伯父分忧，辛苦了。” “我都知道了。” 简单的一句，便将这二只的原形给拍出来了。 东方俊耸起眉毛，叨逼叨地说了一大通，“皇兄，今日这桩事情真不怪咱哥儿俩。忠勇侯府是大余国的定国之府，欣朗更是一起玩的好兄弟，他把我们叫过去，于情于理都得去。结果忠勇侯父子让我们给皇上带话，暂且不讨论那话的内容，他有身份，欣朗有人情，咱们咬碎钢牙都得把这活接下来。然而仔细想想，似乎好象又有些不妥，所以来找皇兄商量。” “对啊，咱们可是冒着时疫的危险，去忠勇侯府的院墙外头跑了一趟。”东方毓列席补充。 “冒着危险，捧了个烫手山芋回来？” 东方昊损起人来，也是六得飞起。 东方毓扁起了嘴，好委屈地看一眼东方俊：你上。 东方俊咽一口唾沫，腆起脸笑一个，“皇兄，再怎么说，山芋都已经捧回来了，您给想个辙，咱们该如何捧去父皇面前，又没啥后遗症呢？” 东方昊的眸光很沉，带了些重量。 落到东方俊的脸上，更是带着好些信息。 话语却说得简单，“父皇头风发作，这几日根本递不进消息。” 东方俊眸子转几下，若有所思地看他，“若只是这几日递不进消息，那总要有递得进消息的时候吧。” “世间事纷繁变化，也许过几日时疫就好了呢？谁说得准呢？”东方昊淡声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拖几日看看情况。 东方毓急了，他觉得拿手段对付自家兄弟，不太地道。 忍不住插一句嘴，“五堂兄，时疫这个东西，拖日子会多死人的吧。” 东方昊定定地盯他一眼，唇角莞起一道弧线，“皇叔每日都会见父皇。” 东方毓缩起了脖子，老实回答，“父王要骂死我的。” 东方昊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地嘬一口，“你们若能搞清楚，忠勇侯府到底在搞什么鬼，亲自去见父皇也无关系。” 这句话的份量太重了。 东方俊与东方毓的脊背都有些寒，如此说来，忠勇侯府确实有问题了？那这个话，还真是不能带。 …… 送走了那两只，东方昊转头就去了梅花小院。 再大的事情都不如阿九重要。 “王爷，如夫人在偏房。”允夏慌慌张张地行一个礼。 东方昊没搭理她，迈着云淡风轻的步子，直接奔了偏房。 走到门前，立时嗅到了一股子墨香味。 脑子转了转，汪兴的情报有误，阿九的心情不痛快。 他有经验，楚思九每回来这里写字，都说明她心里不安稳，正在静心呢。 轻走两步，又推门进去。 只见楚思九拿了一杆粗笔，写狂草呢。 东方昊心下警惕，那就是阿九要随时找茬的节奏。 这些日子，他有感觉到楚思九心里头不痛快，但是因为自己思虑的事情多，没顾得上安慰她。 情绪积得久了多了，一下子发作起来，恐怕会是狂风暴雨。 想了想，身体挨过去。 鼻间嗅着了熟悉的轻幽香味儿，心里头的立时顺了，顾不得预测到的情绪警报，整张脸贴了过去，寻着她的柔软的唇，便要吻。 楚思九早就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心里头“蹭”地冒起了一股子无名之火，原本借着狂草发作着的郁卒之气，也朝着他那一个方向去了。 哪里知道这货二话不说，上来便吻。 力气还挺大，抱紧了又压住了，呼吸粗重，与她耳磨厮鬓，气息相缠。舌尖撬开了她的贝齿，一个劲地往里头勾缠，把她搞得气都喘不过来。 奇怪的是，原本蹿得老高的那股子郁火，缓缓地退下去了。 之后她反手抱紧了他，神魂颠倒地与他吻了起来。 终于，两个人分开了。 眼瞳里都是彼此的身影。 “阿九，我好想你。”东方昊叹息着，再次吻上了她。 楚思九缓缓地阖上了眼，感受着他的身体，他的气息，他的温柔……她也终于明白，原来是思念啊。 充斥于心头的这些懊与恼，都是因为没有见着他。 想明白了自己的心事，楚思九害怕起来，心尖子都颤抖了。 若离开的那一日真的到来，她该如何自处？ “专心点。” 东方昊不满意了，霸道地在她的唇上咬一口。 旋即又温柔地吻上，让她重新沉醉迷失于他的怀抱中。 第382章 扑朔，迷离 那一晚的旖旎自是不必说了。 四更天，外面下起雨来。 现在是春天时节，细雨时常这么悄悄地过来，润物无声。 府里的时官尽忠职守，不疾不徐地敲着梆子。 “梆梆梆梆……” 睡梦中的楚思九，突地蹙紧了眉头，手指跟着攥紧，脊背僵硬着，唇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 稍后，她轻声地哽咽起来，眼角渗出眼泪，无法自抑。 东方昊很敏感，翻过去抱住她，大手在她的腰背上轻轻地拍。 慢慢的，她整个人都柔软了，面庞也安详了。身体缩起来，在他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酣酣地沉入了梦乡。 她睡得熟了，东方昊却醒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阿九的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仔细想来，应该是从猎场回来后开始的。刚开始，十日左右一回，后来七八日一回，现在似乎三五日便会有一回。 陆道仁说，只有心里头不安、烦燥、且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频繁地出现梦魇的状况。 严重的喝安神汤都无用，需要在现实生活中安定无虑才行。 东方昊觉得心脏的部位，无声地抽起疼痛。 阿九就是这样，面上看着欢快，时常与人嬉笑逗趣，讲一些不着调的笑话。 其实她心思很沉。 楚家灭门是一道咒，时时地压着她。 业城肯定还有楚系人马，不时地搞出些事情。父皇受了刺激，也是惶惶不安，更加不肯与她罢休。 没完没了的设计、圈套、刺杀……让她如何安定得下来。 更何况。 东方昊明白她的担忧。 若他真的登临大位，四年选一回秀，后宫佳丽三千。以她的身份，恐怕连妃位都入不了。 她自认喝过绝子汤，此生无子。然而她又不许他染指别的女子。 做皇帝哪有可能没有子嗣。 所以，她早就想好了，真有那一日，她便会离去。 只是她也会舍不得，梦里的那些哽咽，还有那些眼泪，有一些是为他而流的吧。 轻声地叹起，垂下头，在楚思九的额上落下一吻。 拥紧了她。 他在心中与她发誓。 阿九，就算此生无子，本王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 经过一个晚上的辗转难眠。 耿直的孝亲王世子东方毓终于决定……与他的父亲交代了。 其实，东方慕一哪会不知道？ 忠勇侯父子唱的那台大戏，早就传遍业城了。他第一时间便听说了，咬着牙痛骂燕启诚不厚道，把他儿子给绕进去。 然后就听说，那两个倒霉催的去肃王府了。 行，还不算傻到家，知道找下一届皇帝托底。日后就算有个啥，也算是坦白从宽了。 孝亲王是出了名的爱儿子，从小便把这个嫡长子当眼珠子一般地盯着，怕他摔了疼了受欺负了。 东方钰欺负过一回东方毓，十岁欺负八岁，对于小孩子来讲，太正常了。 他这个亲叔叔竟然卷了袖子，亲自上阵吓唬东方钰。搞得皇帝和威武将军莫名惊诧。 事后，东方归一把他叫去谈心，哐哐哐的一通嚓，意思是你再这么干下去，儿子要被你管蔫了，孝亲王府的继承人会是个软蛋。 被骂醒了，也有了些悟。后来，他哄骗了八皇子东方俊看着东方毓，自己算是放手了。 东方俊是个聪明的，惯为充傻装愣，又会装风流小公子。东方毓跟着他混，没吃过大亏。 就是单纯了些。这不，被忠勇侯府的小侯爷给下了套了。 对于这个么，东方慕一也想得通，城府不是一日炼成的，不经过风雨哪能见着彩虹呢。 不搭理，看他如何发展。 唔，发展了一晚上，挂了两个黑眼圈，过来了。 “父王，您都知道了吧。” “唔，不傻。” “您说我该咋办呢？” “肃王爷如何讲？” “他的意思，忠勇侯府的这个行为有诈，让咱们借皇伯伯头风发作之事，拖几日看看再说。” “行啊，你五堂兄没有坑你们呐。” “可是，可是儿子觉得，这样对朋友……不地道。” 东方毓吞吞吐吐，眼梢儿瞟他，“父王，要不您给皇伯伯带个话？” 东方慕一冷笑，“燕启诚又是在城外烧尸体，又是大张旗鼓的把你们两个傻子叫去吼话……搞得这般满城风雨，他想干嘛？你不看看清楚，直个笼统的就去带话？你是想让皇伯伯看你父王的笑话，养了个没脑子的儿子么？” 东方毓傻眼了，带句话而已，为甚要搞得这么复杂？ 挠着头，他吭哧着，“儿子……还要去吏部行走，我……走了。” “走吧走吧。” 东方慕一无所谓地挥手，又瞪住他，“不许自作主张，就按你五堂兄的话办。” “嗯呐。”东方毓灰溜溜地走了。 还没到门口，便看到东方彤过来了，一蹦一跳，欢快得紧。 “哥，今日林长史休沐，我听说他要去城外的千佛寺上香，您带我去瞅瞅。” 东方毓的牙根子抽紧了，双手叉腰狠声地教训她。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林长史已经订过亲了，过年就会回去成亲，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东方彤扁起个嘴，也是叉腰，“不带就不带，耍什么横嘛，我让娘亲带我去。” 冷哼一声，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东方毓那个气啊，完全就是涓涓细流汇集成海的节奏，急需找个出口，不然要爆炸了都。 吏部也不去了，八皇子府走起。 俩兄弟的事情，必须俩兄弟共同面对。 …… 忠勇侯府的事情闹得这么大。 楚思九自然也会知道，她直觉这中间有猫腻。 两男两女继续八卦。 “你们说，忠勇侯这架式象不象……投诚？坞国马上抖起来了，一河之隔的北方封地主，急咻咻地投靠过去。”她给起个头。 水寒冰的眸子很冷，说出来的话也冷，“楚家被灭了，燕家吓破了胆，打算换个东家。” 楚思九不满地看他，“没事儿别老扯楚家灭门，我听着不爽。” 不爽。 这个词语云鸿记下了。 他淡淡地笑起，“燕家在大余国过得滋润，与东方皇族相处得也融洽，没有投靠异主的必要。也许就是时疫。” …… 若不是因为东方昊明确地知道，忠勇侯府之前的时疫是假的，知道燕欣怡嫁给了林胤景。 综合判断之后，他也会认为这一回有可能真的是时疫。 现在么，真亦假时，假亦真。 扑朔迷离。 需要沉下心来，仔细地看看想想，再分析分析。 第383章 厉害，非常厉害 千佛寺。 业城附近最大的寺院。 今日不是菩萨的重要日子，寺内人不多，善男信女们都是默默地拜佛，很是清静。 林梓陌与崔文联也在里头，他们没有拜，一路走着看。 寺里头有很多佛像，还有好几面浮雕，刻了姿态各异的菩萨像，认真看的话，几天也看不完。 崔文联的面色微白，眸光沉毅。 林梓陌已经来过很多回，与寺里的主持慧悟法师也已相熟，偶尔会过去听他讲经。 有小沙弥过来，见到认识的人，会合什打招呼。 看了一上午佛像，又吃了寺里有名的斋菜，二人出寺，往后山走去。 昨晚下过雨，山间空气清新，略有湿气。熟门熟路的，他们去了后面的清潭。 水寒冰放在那里的钓竿还在。 林梓陌带了块厚毯，铺到石块上，扶崔文联坐下。 自己则随便挑了块干燥的地坐下，捞过钓竿，捣了条蚯蚓装上，正儿八经地钓起鱼来。 “忠勇侯府的事情你怎么看？”崔文联问他。 林梓陌淡淡地笑一声，“燕家父子知道厉害，给自己找后路呢。不过，看他们的动静，燕家还是打算跟着东方家的。否则悄悄地溜便可，不必搞得这般大张旗鼓。” 崔文联抿了抿唇，眸子微微眯起，“燕启诚原本不须这般为难，静观便可。还是儿女债啊。” 林梓陌扬了扬眉，“木以成舟，燕欣怡已经诞下胤景的嫡子，你说他们如何脱得了干系？” 崔文联默一瞬，“看北地那里的情况，最多这个月底，胤景就可以拿下姬瀚漠，之后便会登基。咱们要做好准备，按计划进行。” 林梓陌轻“唔”一声，神色有些黯然，“只是苦了思九，明面上的刀枪都冲着她去了。如今想来，猎场那仗真是凶险，若不是东方昊应对得当，皇帝定然斩了她。” 崔文联眸光坚毅，铿铿道，“想成大事，必有牺牲。吴令起懂得，她也应该懂。身为楚家的女儿，这是她的命。” 林梓陌默然，眸光落于面前的那波粼粼潭水，半晌无语。 微风拂来，气息短暂地沉寂下去。 老半天，林梓陌若有所思地说，“东方昊确实厉害，非常厉害，他是我见过的最强的对手。” …… 东方俊和东方毓俩兄弟，斟酌再三，按着东方昊的意思，给燕欣朗写了一封信。 大概意思： 不是兄弟不帮忙，实在是皇帝头风之症太过厉害，根本没办法递进去话。你们再熬几日，等皇帝的头风症状缓和了，兄弟定然把话带进去。 找人把信递入忠勇侯府，俩人便各自卧倒装死不商量。 尤其是东方毓，没有帮到兄弟，心情超级不爽。 回去府里，见到东方彤还在歪缠娘亲，非要嫁给林梓陌。心里头蹭蹭蹭地往外冒火气，恨不能打她一顿出出气。 然而不能打，只能骂。 “东方彤，你还要脸不要？咱们孝亲王府也是业城有头有脸的皇亲大府，你是这里头的郡主，代表了孝亲王府的脸面。林梓陌那里传过来话了，你若肯做小，才能与他商量。你肯吗？肯吗？肯吗？你肯你父王肯吗？肯吗？肯吗？还有你哥我肯吗？肯吗？肯吗？” 一边九个“肯吗”，说得他嘴都要歪了。 暴喝一声，“我TM不肯，你再来讲这桩事情，我拿大棒子敲断你的腿。” 东方彤被他吓坏了，一向宠着她的哥哥是吃错药了？还是神经病了？竟然对她大吼大叫，还扬言要打断她的腿。 哭。 大声地哭。 坚决不商量地……哭。 孝亲王的脑门子都要炸了。 儿女都是债啊。 …… 收到了信。 燕欣朗第一时间拿去与他爹商量。 对于这个结果，两父子不意外。 忠勇侯府全府撤退，那可是桩大事，尤其是在这风口浪尖上。要是顺利地进行下去，才是奇怪之事。 “爹，欣怡已经替您生了外孙了。”清了清喉咙，燕欣朗先说一个高兴的事情。 可惜他爹不高兴，悻悻然，“我要她生？” 燕欣朗轻咳一声，“事已至此，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林胤景会登基做皇帝，欣怡的儿子会做太子。” “很稀罕么？如果我们燕家愿意搅和这些个混水，央洲大陆三国的皇室都会有燕家的血统。”燕启诚愈想愈生气，猛地拍了一记案几。 燕欣朗扁一扁嘴，甚是无奈。 “爹，从明面上看，欣怡已经死了，只要咱们不说，东方家的人也不会知道。有甚好怕的。” “不怕？你以为林胤景大张旗鼓地拿下北地国，只是为了做那个皇帝？”燕启诚气极败坏，又痛得呲起了牙。 这些日子火气大，唇上长了好几个泡，一激动裂开了一个。 “爹，别急，喝口茶消消火。”燕欣朗是个孝子，连忙端了茶给他。 燕启诚也知道激动无用，接过茶，轻轻地嘬一口。 沉下一口气，他缓缓道，“我已经想过了，这两家单论实力，肯定是大余国强。尤其是肃王爷东方昊，心机深沉，谋略高超。看现在的情形，皇帝若是和大余国没有仇，必然会将皇位传给他。林胤景能拿下北地国，倚仗的是坞国这些年对北地国的不断渗透，集了坞国林家好几代的心血。当然，姬家不争气也是事实。但是东方家的大余国不同，二百多年来，没有出过大的差错，兵强马壮，国富民安。威武、镇武两大将军府院更是励精图强，每一代都有实力将军镇守边关。咱们燕家得把宝押在大余国。” “那妹妹那边？”燕欣朗讪讪地看他。 “咱们不说，谁也不知道。”燕启诚怒气又上来了，磨了一会儿牙，他嘟喃着，“总归林胤景得认我这个老丈人。” 燕欣朗唇角勾起，松下一口气。 这么久了，老爹总算松了口，肯认妹妹这个女儿了。 “想什么呢。”燕启诚使劲拍他一记。 气咻咻道，“咱们忠勇侯府还得继续闹时疫，戏要唱足，事情再闹得大一些，看皇帝还能充耳不闻，不让咱们走？” “哎。”燕欣朗应下来。 继而他的面色苦起，“那些丫鬟小厮都是跟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忠心耿耿，真是下不去手啊。” 燕启诚叹起了气，“不然怎么办？找穷苦的，多给些抚恤银子吧。” 燕欣朗直摇头，“作孽啊。” 第384章 开始，搞大事了 十公主又怀孕了。 闹喜。 这头喝下汤水，调回头便吐出来，胃里头一点东西都存不住。 惨得不得了，整个人都憔悴了。 与怀女儿时的富贵圆润完全不同，下巴尖瘦，整个人瘦了一圈。 她那么惨，姬瀚漠却兴致勃勃，抱着她使劲地亲。 “这回肯定是儿子。” “儿子又如何？也没有世子的名号可以继承，只能跟着公主娘混在业城，得不了皇帝的宠爱，被那些皇子皇孙们欺负，憋屈死。” 东方芸诸事不顺，面相刻薄，说话也是尖酸。 女怕嫁错郎，她就是典型例子。 原以为，就算长得不行，好歹是北地国未来的皇帝，嫁给他至少有一个皇后的位份。 哪里知道，太子之争失败，性命危险，灰溜溜地跟了她来业城做驸马。 现在姬姓亡国，连个皇子贵族的身份都快没了。 她都懵圈了。 “别怕，北地国是咱们姬家的，下面有好多老臣子蛰伏着呢，只要我回去振臂高呼，必定响应者众。咱们的儿子日后是北地国的太子。” 姬瀚浩摸着她的肚子，温柔地说。 他是真心喜欢东方芸，娶进府之后，把那些美人儿侍妾都抛去了角落，独宠她一个。 生了女儿后，更是宠爱得不得了。若是再生一个儿子，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是完满。 当然，北地国的天下还是要去夺，就算是为儿女也要拼一把。 “你又骗我。”东方芸泪涔涔。 “放心，我已经与你二皇兄说好了，他会支持我。过几日，等你父皇头疾痊愈，便会带我见他。有大余国皇帝的支持，胜算又会多上两成。”姬瀚浩安慰她。 “可惜五皇兄还不肯与我和解，否则，以他的能耐，可以帮上大忙。”东方芸很是沮丧，她找了好多关系去与东方昊说情，他都不理她。 “都是那个狐妖，魅惑了五皇兄。” 她顿足，气得泪水又淌下来。 “不急，五皇兄那里可以等下一步，若父皇同意支持我，他必然会出手相助的。”姬瀚浩安慰她。 这两口子都揣着一线希望。 事实上，就后面的事态发展，东方归一真的有可能支持姬瀚浩，向天下宣告他为北地国的正统。 然而，林胤景算两步，走一步。 业城又有林梓陌这种智谋高手镇场，如何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 忠勇侯府开始搞大事了。 三天之内，又死了两个人。 说是怕传染，没再用马车把尸体运出去。 他们也是绝的，直接把府院中间的荷塘抽干了水，做成一个大焚场，架起柴火，在中间烧尸体。 忠勇侯府位于业城的中心地段，周边非富即贵。 哪怕是孝亲王府挨得也近呐，拐一条街，就能到。 那股子粗粗的黑烟上去时，场面绝对震憾。 皇宫里都能见着。 东方昊与东方铭都看到了，二人还交换了意见。 “这时疫，怕是厉害。”东方铭啧啧着。 “忠勇侯府祸不单行，也是急了。”东方昊淡然。 各自思忖一会儿，回去案几前批阅奏折。 孝亲王从内殿出来，也去看了会儿黑烟。之后，他将手背于身后，若有所思地走了。 有不怕死的探子进去查探。 回去后汇报，“真有死人，有浓重的异味，已然烧成灰了。” 第四日。 皇帝把孝亲王、东方铭、东方昊叫到一起。 “忠勇侯府的事情，你们如何看？” 可能是少了好些烦心事，东方归一的精神还不错。 然而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忠勇侯北方封地的对面是坞国。”东方昊抿着唇，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坞国太子林胤景快要拿下北地国了。”东方铭眸子微闪，顺势把话题带歪了。 “朕与兵部尚书崔文联商议过，他的意思，坞国是北地国的属国，这桩事情属于内乱，咱们可以袖手旁观。”东方归一淡淡道。 东方铭扬起眸，“姬瀚浩来找过儿臣，他想打回去。” “他拿什么打？”东方归一笑起。 “他说他在北地国有好些旧部，他若回去，可以收集这一部分力量，只要大余国支持他，对外宣称他是正统即可。” 东方铭稍显紧张，这件事情与他也有干系，若姬瀚浩事成，北地国就会成为他的倚仗。 “皇弟你怎么看？”东方归一把这个难题抛给孝亲王。 “这个嘛？”东方慕一没想到有这一出，一时语噻。眸子幽怨地撩回去，皇兄你是想让我打击睿王么？ 东方归一笑吟吟，继续看着他。 东方慕一无奈，只好表个态，“姬瀚浩是大余国的女婿，咱们自然要支持他，可是姬瀚漠……” “儿臣收到消息，姬瀚漠已经死了。”东方昊搭了一句。 东方铭怔起，扬起眸子看他，“皇弟的消息这般灵通。” 东方昊面无表情，声音清淡，“进宫时收到的消息，兵部和内卫马上会有折子上来。坞国实际控制北地国，若大余国决定支持姬瀚浩，必须有一个万全之策。” 东方慕一抽起一口气，习惯性地看向东方归一，“皇兄，您怎么看？” 东方归一抚住额头，显见得头又开始痛了。 “继续谈忠勇侯府。”他把话题扯回来。 众人又是沉默。 “昊儿，你先讲。”东方归一盯住他。 “儿臣以为，在现在这个时点上，忠勇侯府要求全府撤离的要求，不合适，不应同意。”他干净利落地给出答案。 燕欣怡的事情，他也有份，不方便说出来。但是，忠勇侯府的小算盘却不能让他们打响了。 他觉得这中间有秘密。 这个其实是共识，在座的人都是这个想法。但是忠勇侯府拿时疫作幌子，又在业城里头搞生化恐怖活动，容易造成恐慌。 “不同意的理由呢？”东方铭唇角勾起冷笑。 “不需要理由，让其撤退一半，另一半由皇室负责安排。”东方昊完全不在意，笃定又平静，“本王在业城还有一处空宅子，可以捐出来安置病患。” 东方归一淡淡笑起，五儿子还是靠谱的，这一招够燕家父子招架的了。 “就这么办吧，再派几个对时疫有经验的太医过去。” 想一想，东方归一又给出指示，“这桩事情就由昊儿督办吧。” “是，父皇。”东方昊平淡应下。 他也想看看忠勇侯府到底在闹什么。 第385章 画风，太突然 忠勇侯府没想到东方昊给他们来这一手。 顿时慌了手脚。 对于宫里来的太医，他们敬谢不敏。当然，态度很不错，表示自己府里的大夫还够用，等等云云。 东方昊提供的宅院，他们也不要。 忠勇侯府财大气粗，不缺宅子。 默了几日。 北地国传来消息，姬瀚漠薨，坞国太子林胤景即将登位。 忠勇侯府里头，燕启诚痛下决心。 “欣朗，全府撤离是不可能了，听皇帝的意思，撤一半是可以的。你们一家，二叔一家先去封地。” 燕欣朗自然不肯，一番争执后，也只有从了。 “其实咱们只要咬紧牙关，别把欣怡的事情露出来，就不会有事。”燕欣朗安慰自己。 “对啊，咱们还是把宝押在东方家的，撤退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我老皮老脸，跟皇帝、孝亲王都有交情，他们不会拿我怎么着。” 父子俩相互安慰。 两日后，忠通侯府拿布罩着马车，长长地出去了一溜。 燕启诚正儿八经地站在府门前送行，他这是给皇帝看呢，我做人质，我留在业城不走。 又过了几日，时疫这桩事情，淡淡地过去了。 …… 忠勇侯府的这一大场戏降下帷幕，便轮到姬瀚浩上场了。 东方芸侧应配合。 怀着孕，瘦得什么似的，还四处奔波。 谁都没料到，她第一个找的人……竟然是楚思九。 马车停在画廊前，由两个丫鬟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踩着车杌子下来。 “琴儿，进去递拜帖。”她轻声道。 “是，公主。”丫鬟拿了拜帖进去。 楚思九正在内院的工作室看新烟翠TV，最近的消息很杂很乱，基本上都与北地国有关。 完全是看热闹的节奏。 见到东方芸的拜贴，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这丫的脸真够大的，竟然堂而皇之地上门来了，也不怕揍她个生活不能自理？！ “说我不在。”声音冷冷的。 “是，夫人。”春环出去了。 没多久，她又进来，“夫人，十公主进画廊坐下，说是要等您回来。” 楚思九笑起来，方才看她拿了拜帖进来，以为她受了挫折，情商有进步了，结果还是这么不会看脸色。 “要我帮你赶么？”水寒冰眸色很冷。 “杀鸡焉用宰牛刀，我自己来。”楚思九戏谑地翘起唇。 最近心情不怎么爽利，正好找个人出出气。 拍拍手，就这么走出去。 东方芸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今日她穿了一身素雅的衣裳，发髻简单，仅插了一根流凤簪，容貌气质看着沉静。 与一年前的花团锦簇的粉装少女判若两人。 楚思九微怔，心里头咯噔一下，还是……有变化。 她一点也不意外楚思九从内院出来，也不计较她的失礼，浅浅一笑，“如夫人别来无恙。” 楚思九上下打量她，“十公主……瘦了。” 东方芸缓缓站起身，唇角浮起苦笑，“女人嘛，嫁得好，与嫁得不好，总归是看得出来的。你纵然从王妃沦落到了侍妾，但是五皇兄对你一如既往，你的面色就好看，气质也高华。我好生羡慕呢。” 楚思九轻轻眨眼，她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东方芸上来就示弱，搞得她都不好讽刺了。 只好淡淡道，“十公主不必羡慕别人，你贵为公主，有皇帝亲爹罩着，自有富贵喜乐的生活。” 东方芸笑一笑，“父皇对我自然是极好的。” 没办法怒怼出气，她只好问来意，“十公主这般正式地过来，有甚要紧事情么？” 东方芸轻轻地叹一口气。 “如夫人，你我也算是自小相识，双方知根知底。我一直看你不顺眼，找你麻烦。原因说出来很可笑，因为你一直对我爱搭不理，李家嫡女在我面前说，你讨厌我时常缠着五皇兄，还说你嫌弃我母嫔的位份低，虽然贵为公主，却不如皇后所生的四公主东方妍身份高贵。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如今想来，应该是被人挑拨了。你也不是只对我爱搭不理，对李婉也是如此。怎么会与她讲那些话。” 楚思九被她说得有些愣，原来还有那么一出呐。李婉啊李婉，还真是个狡诈的。 “你现在明白也不晚。” 东方芸看着她，突然流了泪，“也是晚了。” 这个画风太突然，楚思九表示有些凌乱。 然而深仇大恨还搁在心里头，她也不想安慰，只是默默地看着。 东方芸从袖袋里拿了巾帖出来擦眼睛。 之后她定了定神，稳定情绪后继续说，“之前我设局暗算你，害得你差点被杖毙。五皇兄恨上了我，怎么都不肯原谅我。” 楚思九明白了，这丫的实在没辙了，所以找到我这里来了。 “我也不打算原谅你。” 而且好想轰你走，这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来，烦完。 东方芸没想到她会这么讲，抽了抽鼻子，她恨恨地说，“事情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要不等我生了这一胎，你拿棍子打我一顿出出气。” 楚思九又是意外。 眼睛瞪得老大，这丫的瘦成这样，竟然还是怀孕的？ “如何？”她还在问。 “不如何，我与王爷说过，只要你不来惹我，咱们就相安无事。”楚思九回答她。 “我可以不惹你，但是你要让五皇兄搭理我呀。”东方芸扁起个嘴，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这我管不了，你自己想办法。”楚思九不欲与她继续下去。 想想也是惊险，刚开始还想着怼她出气呢，万一把这个怀孕妇女气得小产，那就罪孽深重了。 摆摆手，“好走不送。” 她回内院去了。 东方芸看着还是委屈，红肿着眼睛，由两个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车帘子一放下，她的神情就变了，清瘦的脸上露出狞意。 “回府。” “是，公主。” 马车踏踏地响起，车轱辘缓缓地转起来。 东方芸靠在车板上，眸子微微阖起。 上午，她去了一趟肃王府。没见着东方昊，只好去见慕容晴雪。 示弱的招数是她教的。 她说，“皇妹，你若想让王爷帮妹婿，一定要让楚氏不再防备你。她这人其实挺好哄的，示弱就行。” 台词也是慕容晴雪帮着设计的，没想到挺有效。 楚氏虽然没有给她看好脸，却也没有怼她。这样，在五皇兄那里也有交代了。 深深地吸一口气，她在心里头喊话。 楚氏，我就让你得意一段时日。若瀚浩能够杀回北地国，夺回皇位。我一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第386章 就是，这般天赋异禀 画廊内院。 楚思九若无其事地捧一杯茶，坐在藤椅上慢慢地喝。 云朵凑过来，笑嘻嘻，“这个十公主还真是性情大变呢。” 水寒冰缓缓地踱过来，眸光清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楚思九瞟他一眼，抿着唇乐了乐，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十公主为了她的皇后大位，也是拼了。只是姬瀚浩是那块料么？他真有那个本事，何至于被姬瀚漠逼得跑来业城做驸马？抱着安生日子不过，非要折腾，我看呐，他的那条小命儿要交待在这件事情上喽。” “你这么看？” 背后有弄堂风，是云鸿推了内院的门进来了。 他最近常来画廊。 桥牌四友的活动，因为林梓陌的叛变，消停了。 他技瘾，会来画廊与水寒冰切磋讨论，一边也商量着要不要再培养一个新的人选。 暂时还没有下文。 过来么，就会聊聊时事，听听各自的看法。 红叶山庄出来的人，格局都大，聊起来挺对胃口。 “姬瀚漠薨了，北地国效忠姬姓的人还是有的，若姬瀚浩振臂高呼，确实会有应者。”他继续说。 北地国的情况楚思九不清楚，但是她有历史观，有一个基本判断。 “坞国太子有本事拿到北地国的皇帝位置，不可能是一日之功，在关键的位置上应该早就有了自己人，林胤景象是个大才。姬瀚浩么，嘿嘿，不是我说他，当初会被东方芸弄翻一回，又会被你们那个阴险的大哥弄翻一回，就这质素，还想回去抢天下？我是不看好的。” 她反正是一脸的看不上。 云朵想起了往事，也是嘎嘎笑，“他还吃过我一记手刀呢。” 院落里的气氛轻松下来。 云鸿挑了一记眉，无所谓地说，“林胤景确实大才，从百姓的角度，北地国姓林，大家的日子更好过。” 姓林？ 水寒冰象是想到了什么，清隽的面上浮起些若有所思，冷眸子幽幽地探了几道楚思九，突然转身出去了。 那几只已然习惯他的大神作派，也不在意。 “方才从外面进来，茶馆里在议论韩家的嫡子，说他在大理寺断案，公正严明。”云鸿大概知道韩明轩的事情，颇多关注。 云朵立时嘟起了唇，恨恨道，“那个变态死十次都不够。” 楚思九示意云鸿坐，又客气地倒茶给他。 忙乎完了，她撩起眸子，淡淡道。 “这叫舆论战，自从上回韩明轩的事情东窗事发之后，韩家就搞了好些水军，在街面上散布有利消息，效果很好。这会儿韩明轩重出江湖，自然要洗白白地来一轮。越是心虚的人，越要干这种事情。” 舆论战，水军，洗白。 云鸿默默地消化着，又记入心里。 “听如夫人一席谈，在下立时清明了很多。”他眸光明澈，唇角浮起浅笑。 楚思九歪起个头，笑吟吟，“云公子真是太客气了，与你这种学神聊天，才让人受益匪浅呐。上回我与你讲的铅笔，研究得如何了？” 说到科研上的事情，云鸿的眸光严谨了。 “如夫人讲的这种笔，需要用一种叫作石墨的矿石。这些日子我有观察过，似乎没有纯净的，而是需要提练。要等我回去红叶山庄仔细地弄过才知道。” 楚思九连连点头，“嗯呐，若有可能，再找些五颜六色的矿石，看看能不能弄出作画的颜色。千叶青与我讲过多回，若有更多的色彩，他也可以创作出更佳的作品。” “在下会留意的。”云鸿很认真，俊眸沉定地看着楚思九。 她讲的这些东西，已然超越了他的认知。 便如上一回她拿来的云爪示意图，他也是琢磨了很久，勉强达到了她的要求。也因此，开拓了他的思路，改良了一批兵械，使其更为精良有致。 果真是她所言，是从他父亲的案桌上看来的图纸么？ 可是云朵说，她没有功夫，却可以借助云爪，在崖壁上如履平地。所以，绝对不是仅仅看到图纸那么简单。 而且她谈吐的视野极其宽阔，观念也是新奇。 云朵算是央洲大陆出类拔萃的女子，立于她的边上，除了武力值，其余都是远远不及。 他有脑子，会观察会分析。 虽然猜不出原因，却可以断定结果：肃王爷绝对是淘到宝了，而且，他有眼光，将这块宝护得紧紧的。 楚思九不知道他的脑子这般复杂，在猜测她的超能力从何而来。 当然，她坦荡。 不若小网文里常说的穿越女，她自小出生在这里，对这里的前因后果了若指掌，只是多一层无形的内核而已。 就是这般天赋异禀，你们能拿我如何？ 霍霍霍~~ …… 东方昊是个消息灵通的，东方芸刚从画廊出去，立时有人飞速地将消息传入宫中。 方式比较隐蔽。 夹在奏折里，递给他。 默默地看一遍，语句不长，大概意思：十公主递拜帖，如夫人不收。十公主堵在画廊里不走。如夫人不得不出来，最后，十公主红肿着眼睛离去。 东方昊的眸子深幽幽，面色却是深沉不变。 东方铭一直有观察他，感觉到气场微寒，淡淡笑起。 “皇弟有甚心烦之事？或许皇兄可以帮忙。” 东方昊淡瞟他，“皇兄以为，姬瀚浩是能成大事之人？” 东方铭不觉得，但是死马有时候也可以当活马医。淡唇浅笑，“能不能成大事，有时候也要看运气。姬瀚浩算是中上人选。” 这点东方昊确也否认不了，父皇至今未有说法，说明姬瀚浩还有希望。 垂下眸子，又看一遍那张字条，默默不语。 “皇兄有姬姓血统，十皇妹与皇弟一般，出自慕容家。同根同源，关键时刻，还是要施以援手的。”东方铭故作无意地说一句。 东方昊面色微沉，依旧不语。 殿中沉寂，只有奏折翻阅的声音。 …… 天色微淡。 东方昊有带话过来，说要回来用晚膳，楚思九只有乖乖地等。 幸好天气不错，微风轻柔，拂到脸上甚是舒畅。 这一转眼，又到了五月，好些花都开了，春意盎然，和风旭阳，天气不冷不热。在无空调无暖气的古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月份。 楚思九颇有些感慨，两年前，自己还懵懵懂懂，以为天下安平，万事无恙。然而没一个月，楚家便被团灭了。 她虽然活着，却是危机四伏，最惨的便是被杖毙了一回。 痛啊…… 想到时脊背都会紧起。 没料想，始作俑者东方芸，竟然过来求和？ 她嘿嘿哒。 这中间，有慕容美人儿的手笔吧。 第387章 不安，一点一点地渗出来 回府之时，楚思九便听说，东方芸今日来过肃王府。 东方昊不在，便去云霞轩见了慕容晴雪。 所以。 这种示弱的把戏，应该是那个倾城美人儿教的。 楚思九嘿嘿哒，美人儿纵然做得超脱，也有用力过猛的时候。 示弱就示弱吧，还把李婉扯出来。 这府斗的技巧，明晃晃又暗搓搓，段位很高呐。 见过今日的把戏，楚思九确信，当年的杖毙事件，必然有慕容晴雪的功劳。 呵呵，再呵呵。 美人儿阳春白雪，深藏功名，莲花观音不解释呐。 如何整她一整呢？ 这丫的每日躲在角落里不出来，象一条蛰伏着的蛇，逮到机会就窜出来咬一口，然后又缩回去，这个七寸不好打啊。 默默思忖。 “又在想什么呢？”声音醇厚，含了些宠溺。 楚思九懒散地抬起眸，瞟他。 鼻子里轻轻哼，“想如何府斗呢。您这后院子里什么品种都有，我打算挑只最难的练练手。” “哦？”东方昊眸中含了笑。 他知道她是说真的，方才进院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付要炸毛的小模样，可爱完。 “见过十皇妹了？”他问。 “知道还问？”楚思九又不乐意了，瞅着他那张三十六十度无瑕疵的俊脸，咬牙切齿。 挑了她边上的位子坐下。 东方昊的大掌覆上了她的小手，声音柔和，“她惹你了？” 楚思九是个客观的人，虽然觉得东方芸动机不纯，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没惹我，相反还表达了歉意，我没接受，也没打算谅解她。” “阿九想如何便如何，不必委屈自己。”东方昊毫不在意，一边挥挥手，示意可以上菜了。 丫鬟忙碌起来，一会儿功夫便上齐了菜。 吃起来，话也没拉下。 “王爷耳聪目明，应该听说十公主是红着眼睛出去的吧。” “唔？不知。” 东方昊很懂得什么情况下应该装傻，眼眸深沉，“她哭过了？” 楚思九斜斜睨他，装，你就跟我装。 “她是委屈的吧。原本多嚣张的一个人呐，我一直以为她是折头不折腰的人。哪里知道，为了夫君女儿还有腹中的小孩，也能低下这个头。” 东方昊意外，原来十皇妹又怀孕了。 这个是小禁区，他深深深地知道不能接这个话茬。 垂着眸子，扯去别的地方，“大皇姐说你好久没去落月楼，让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她。” “哦。”楚思九应下来，眸子一转，“四公主和离之事如何了？” “国书已经交换完成，这几日二皇兄便会出发去云城，做和离见证人。之后就成了。”东方昊说得淡然。 楚思九的脑回路清奇，立时就不高兴了，“那些奏折要你一个人批啦？现在只批一半已经难见人影，到时候岂不是要长住宫中了。” 东方昊的脑回路也是清奇，唇角勾出笑意，“阿九不喜欢本王住在宫里？” 啐他。 不商量。 眉眼竖起，“你说你喜欢住宫里，我立码让汪兴给你打包衣物，让你往得舒舒服服妥妥贴贴。” 东方昊的唇角扬得更高了，阿九俨然王妃的派头，他看得好喜欢。 “把阿九也打包带上，本王才能住得舒服妥贴。” 他现在已经可以准确地号中楚思九的脉落，说起情话来更是一眨不眨。 楚思九吃这一套，薄怒渐渐消去。 垂下眸子咬筷子。 东方昊面上无表情，心里头却是乐滋滋的。 “其实，那一半奏折，本王一个半时辰就能批完。”他眸眼挑起，神情颇为高傲。 “唔？”楚思九抬头看他，很不满意，“那你磨蹭个什么劲头？” “二皇兄也磨蹭。” 楚思九明白了，这两只在宫里头暗战呢。 鼻孔里头出气，懒得搭理他。 “若二皇兄不在，本王抓紧点，用完午膳便能出宫。很久未去画廊，听说千叶青给水寒冰的那幅画，是两个小孩。” “嗯呐。” “听八皇弟说，千叶青最近的画风很多变。” “嗯呐。” “阿九无话与本王说？” “有啊，你以前食不言，很清静啊。” “……” 用完晚膳，东方昊拽了楚思九去外头消食。 二人一骑，骑马消食。 天色渐沉，古人的夜生活不丰富，街面上的人很少。街道两旁陆续地有灯笼挂出来。 因为是春季，有鲜花与藤草附着围墙，黑黝黝地看不清楚，却能嗅到清淡的花香。 马蹄“踏踏踏”。 窝在他的怀里，楚思九心头静谧。 “王爷。” 轻轻地叫一声。 “嗯？” 东方昊垂下头，抚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送了送，那个轻软香甜的身体便覆住了他。 心里头陡然升起一股安稳踏实的感觉。 楚思九其实也没什么话想说，只是觉得叫他一声，心里头便会将他落得深一些。 最近她频繁做梦，二太爷在她梦里出现的次数多了，每回都讲那八个字。 她不傻，隐隐约约的，早就有了一个假设。 坞国的国姓是林。 “楚木林生”是不是预示着，坞国与楚家是有关联的，或许，这两家二百年前是同一个老祖宗？ “余灭北起”预示着，尽管楚家被大余国皇帝灭了门，但是同一个老祖宗的林家，在北地国起来了。 时局的进展，不断地验证着她的假设。 心里头的惶惑也是愈演愈烈。 二太爷只讲了这八个字，之后会如何呢？ 若是同一个老祖宗，林家这般高调地拿下北地国，不可能只是做个皇帝这么简单吧。 楚思九很不安。 作为楚家唯一活着的嫡女，她觉得自己又会走到风头浪尖之上，甚至面临残酷的选择。 她叹息，投胎真是个技术活啊。 她是真心不愿意面对这种复杂的局面，尤其是让她在东方昊与楚家之间做选择。 肿么办？ 内心深处的不安，一点一点地渗出来，让她夜寐不安。 …… “阿九想说什么？”东方昊见她不说话，垂下眸子，柔声地问。 “想你，所以唤你一声。”楚思九拥紧他。 深深地吸一口气，他身上的这股子混杂了沉香味与体味的香气，真是好闻呐。 东方昊被她蹭得激动，突得勒转马头，往王府的方向奔去。 楚思九微怔，立时又明白他的意图。 心里头啐一声，“色狼。” 第388章 你是，谁？ 二更，夜风卷起窗帘。 朱雀街后巷，林梓陌的小院里，悄然地隐入一个黑影。 书房内油灯点得亮，林梓陌眸光凝定，坐于案己前写着什么。敲门声起，连续三下，停，再两下。 他头也不抬，淡声问，“什么时候到？” “七日后到达。” “让古碧琪待命。” “是。” “退下吧。” 一分钟后，黑影又悄然隐去。 写完了手上的那份文书，林梓陌淡漠的抬起头，油灯在他的脸上打了一道阴影，神情略显阴郁。 眸光落在墙上的画上。 浓得化不开的一整片妖异花海……铺满了整条路，还有那条宽阔无限的河，波浪翻腾，却又静谧如墨。 “彼岸花，盛开于黄泉之路，引渡灵魂去往那乡。忘川河，灵魂渡过便可忘却前生的种种……” 他喃喃着。 良久，唇角勾起一浮玩味的笑。 思九啊，你纵然聪慧，能猜中这个局，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个局。这是楚姓之人的命，身不由已。 不论前方是妖异的花海，还是引渡灵魂的河川，亦或是幽冥之狱，你我只能向前走，没有退路。 我只是欣慰，在这条路上，能够遇上你这个通达邃晓的堂妹。 未来不可期，或许你真的是楚家的希望。 千叶青？ 你还真是有大才啊。 …… 梅花小院内，一场酣畅淋漓的XXOO刚刚结束。 楚思九懒洋洋地阖着眼，“我要泡澡。” 她说得理直气壮，便如前世的颐指气使的娇娇女，与自己的二十四孝男朋友在一起。 东方昊贵为王爷，却是任劳任怨，甚至还觉得挺享受。 拿出大被单，裹着她，又扛起，往净房而去。 小厮早已备好水，大浴桶里刚好容下两个人。 任由着她挂在他的脖子上，还负责帮她擦背抹身体。 “王爷，下一世我想与你去一千年之后，那里没有皇帝，咱们就做普通老百姓。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赚大钱。我就做米虫，由你养。” “一千年之后为甚没有皇帝？” “为甚要有皇帝？” “没有皇帝，这天下岂不是乱了？” “可以选举，几年轮一个。你别去选哦，我想过安生日子。你也别赚太多钱，一来辛苦，没时间陪我，二来外头小婊砸很多，见着钱多多就贴上去，风险太大。咱们小富即安，能养得起我做米虫，就可以。” “唔，还有呢？” “没了，我这人没啥大理想，过安生日子就可以。别象这一世，一出接着一出，精神高度紧张，大姨妈都不稳定。” “大姨妈……如何不稳定？” “就是女人的小日子，一紧张容易量多侧漏时间长短等等都不规律。咳，总而言之，我心里头累啊。老想着有朝一日你会负了我，或者我会负了你。” 声音幽怨了。 东方昊眸子沉下，“阿九不要胡说。” 楚思九沉沉地叹一声，反手抱紧他，“王爷，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啊。” …… 三更时，林梓陌的小院里又闪进了一道黑影。 身形很快，小心地查探着。 旋即，他闪去书房。 林梓陌还未睡，坐在案几后头思忖着什么。 突地，他似是察觉到什么，缓缓地抬起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声音温润，带了些笑意。 静了几秒，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抹浅冰蓝的身影闪了进来。 “坐。”林梓陌唇角微微勾起，指了指对面的圈椅。 水寒冰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坐下，“你如何知道我来了？” 林梓陌面色温润，笑意渐渐浮上面颊，“我对气息很有感觉，咱们好歹做过朋友，你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息，寒飕飕，离得近了便能感觉到。” 水寒冰眸光微微凛起，“没想到林公子还有这个本事。” “及不上寒冰公子半根寒毛。”林梓陌笑道。 旋而他扬起眸，语气淡定，又带着煦意，“寒冰公子深夜来访，是想找什么东西么？” 水寒冰冷冷看他，“你是谁？” 林梓陌哈哈笑起，“寒冰公子不知道么？” 水寒冰冷峭地看他，“二小姐与我讲过八个字，前四个字与你的姓氏有关。” 林梓陌的目光锐利起来，半晌才淡淡道，“思九倒是相信你。听说她画了一幅‘两小儿望星空’的画给你，你们幼年就认识么？” 这话的内涵很丰富。 水寒冰审视地看他，不语。 “听说孤狼幼年时曾在业城的街头流浪过，思九那时喜欢在街头闲溜达，她救过你，所以，你是来报恩的。” 林梓陌是学神体，悠缓缓地猜了个满分。 水寒冰眼瞳紧起，身形寒气四溢，“所以，若让我知道谁会对她不利，断然不会手软。” 林梓陌笑着摇头，“我是不会对她不利的。十岁那年，我过来业城，从客栈窗口望过她。她小小的一个人，却神气活现地在街面上四处溜达。我不服气爷爷说她是家族的希望，走下楼去，故意地撞她一下。她不恼，黑漆漆的眸子看我，直把我看得羞臊起来。” 水寒冰微怔，“你到底是谁？” 林梓陌的眸光掠过他，落到墙上的那幅画上，轻轻地笑一下，“我是她的堂哥，楚家嫡二门的嫡长子，仙冠道长是我的爷爷。” …… 四更时，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水寒冰从林梓陌的小院里头出来，面色异常的沉峻。 “我能与你讲的就是这些，之后肯定会有事情发生。思九绝对不可能留在业城，你要早做打算。” “你打算告诉她吗？” “合适的时候会讲。” “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 “你放心，不会很久。” …… 辰时，楚思九从王府里出来。 雨下得很大，玉娇龙跟在后面，撑了一把大大的油纸伞。却也拦不住溅起的雨泥，一点一点地附在裙边。 “如夫人，雨这么大，今日就留在府里吧。”她极力地劝着。 “府里头太闷。”楚思九不耐烦的皱着眉头。 不过这雨也实在太大，“去，让汪兴套个马车。” “哎。” 将楚思九送到门檐下，玉娇龙急急地往主院跑去。 楚思九走到府门外，密密的雨幕中，水寒冰撑了一柄伞，青松翠柏一般，翩然而立。 “过来……避雨。”顾不得欣赏美男的风姿，她使劲地招手。 缓缓走过来，“雨太大，云朵直接去画廊了。” “嗯呐，咱们坐马车去。” “好。”他默默地站去一边。 不知道是不是雨太大的缘故，楚思九觉得他的神情看着……格外的深沉？ 第389章 我要，出去浪 这雨，停不下来。 连续地下。 五日了都。 业城还算好，离业城比较近的麒麟县就遭灾了。 水量增加，两条交汇的河流，突然就改了道了，一片汪洋。 前面两日，睿王东方铭被东方归一派去南地国，做和离见证人。 莫得办法，坞国小吃大，干翻了北地国。虽说兵部没有传上来什么要紧的军情报告，但是东方归一的心里头还是不安，得赶紧把司徒天羽弄回来。 那厮在南地国做望夫石，东方妍不回来，他也不回来。 谁劝都没用。 东方归一的心里头已经认了这个女婿，顶着头痛，把镇武老将军宣进宫里来谈话。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老将军依旧没有松口，态度却好了很多。 东方归一不着急，现在是司徒天羽饿狼似的盯着他的女儿。他不打算棒打鸳鸯，若镇武老将军真有本事分开二人，他也认。 现在大雨不断，按以往的经验，麒麟县是先遭了灾，后面会有一系列的乡镇传来灾情。 好在是五月份，等太阳出来了，还能播上一季稻麦。 上回眉县遭灾，原计划由怡王东方钰去刷脸刷威望的，结果被慕容家劫了糊。皇帝挥挥手，那就继续吧。 只是这回的规模更大，要好好干。 然而东方钰不高兴，他原以为睿王一走，就可以让他进宫批奏折，结果被皇帝从权力中心踢去乡村野外搞政绩工程。 脸拉得老长，跟长白山似的。 东方归一是人精，一眼就瞅出他这个六儿子有情绪，他不打算安慰。现在他还活着，可以和风细雨的与他周旋，若他死了呢？ 最近头痛得厉害。 他有不详的预感，有些事情，该安排下去了。 …… 画廊内院。 “听说麒麟县遭灾了，那里应该也有慕容家的粮仓吧。”楚思九纯磨牙，笑眯眯地开玩笑。 “想干么？那一半人还能召回来。”水寒冰问。 这几日，他都在琢磨撤退的办法，觉得那支镖师杀手队还得再组起来。 楚思九淡蹙起个眉，正儿八经地思量起来。 “好马不吃二回草，开粮仓这桩事情，就算了。至于那一半人么？再等等，我总觉得业城不太平，容易被人盯上。” “辛乃良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带人去业城郊外找个庄子隐蔽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水寒冰坚持。 这个么。 楚思九其实也是无所谓的，“行啊，你看着弄。” 水寒冰二话不说就站起身来，也不管外面大雨瓢泼，径直去了。 楚思九好纳闷啊，总觉得他怪怪的。 “云朵，最近有甚特别的事情发生么？”她若有所思地问。 “没有啊，最近除了下雨还是下雨，能有什么事情。”云朵不解地嘟起唇，她也觉出了水寒冰的异样。 之前的从容淡定都被狗吃了么？ 因为下雨，二人坐在院檐下头，雨水浮起雾气，有些朦胧的美感。 楚思九不与云朵讲王府后院的事情，所以，就寄己个儿抿着味。 这么大的雨，东方芸拖了个怀孕的身体，五天来了两回肃王府，都是找得慕容晴雪。 这俩人啥时候好成这样了？ 在一块儿起坏水吧。 可惜不能让水寒冰过去听壁角，做不到知己知彼，也是件头痛的事情。 东方昊又在宫里头住了一晚。 带话过来，雨势太大，皇帝留王爷在宫里用膳，之后洽谈国事，晚了，就宿在宫里了。 虽说这货不可能在宫里头睡宫女，但是楚思九就是觉得不高兴。 那晚上做梦。 梦见东方昊与慕容晴雪卿卿我我，气得她拿东西砸他，结果把寄己给砸醒了，睁眼到天亮。 她当然不相信梦里的事情，却可以搞坏她的心情。 患得患失的感觉，太TM闹心。 “你在想什么呢？”云朵见她托了个腮，老半晌没说话，奇怪地问。 “世事无常，要珍惜正好在你身边的人。”楚思九讲了句知音体。 “这话说得好，你一定要讲给寒冰哥哥听。”云朵使劲地点头。 楚思九笑起，生活若是这般简单，就天下太平了。 …… 又下了两日雨，天空终于放晴了。 清澈湛蓝，白云朵朵。 窝了这么多日，楚思九觉得自己的身上都要发霉了。 站在画廊的内院，看着巴掌大的那片天空，她由衷地感言，“啊……我要出去浪……” 浪这个字，她已经教过云朵了。 就是出去疯玩、不回家、不务正业等等等。 云朵也是激动，“我也要出去浪……” “好久没去松岗岭的马场，咱们骑马去。”楚思九兴致勃勃，一巴掌拍到桌上，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然而需要汇报。 朱雀街上好些肃王府的探子呐，不能害他们失业回训颠沛流离。 “春环，出去打招呼，就说我去松岗岭的马场骑马。” “是，夫人。” 春环出去了。 那套班子瞬时忙碌起来，疾速奔去皇宫，找到相关责任人，写了字条塞进奏折，等批复。 肃王爷被孝亲王缠着聊天。 皇帝头疾严重，需要静目养神。东方慕一时常观察那些太医的神情，一个个眸头蹙得辣么紧，是甚个意思？ 他不敢问。 心里头却不安。 自出生那日起，他就是由皇帝老哥罩着。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想过，有招一日，这根主心骨会倒？！ 心里头空落落，只有扯着东方昊磨牙，缓解一下他的惴惴不安的心情。 “皇侄啊，业城雨停了，但是麒麟县那里还没停。老天爷老这么哭啊哭的，是甚意思啊？” 说完了又后悔，什么哭啊哭的，不吉利。 “皇叔的意思是，老这么下雨可不行啊？” 东方昊理解他的心情，耐心地回答他，“钦天监已经给出答案了，最多再下两日，这天就会晴透了。麒麟县每几年就会落一回灾，父皇在那里的高地建有蓄粮所，就是为了防灾用的。六皇弟与户部的官员已经出发了，这一回要求领粮的人，先种上应季的稻麦杂粮，有地方县员的批条，才可以领取抚恤的粮食。所以，灾情很快就会平息，不会有事。” “皇侄应对得很好，难怪皇兄放心又放手让你做事……哎，你说那些太医都是整什么吃的？为甚皇兄的头疾总是缓解不了呢？” “太医说要静养……” 说话间，东方昊的眸子瞥到了那张字条，心里头浮起笑意，阿九耐不住性子，想出去玩了。 按她的话讲，是出去浪。 一边应对孝亲王的叨逼叨，一边在纸上批：鸣沙带两组人，跟上。 第390章 淡定，四大皆空一般 连续下雨，甫一放晴。 不光是楚思九，业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们纷纷出城去浪。 一路上遇见好几拨，其中便有八皇子东方俊。 这货穿了一身淡青蓝的直襟宽袖，端正坐于马上，眉眼生动有神，袍袖烈烈生风，一派小风流的倜傥模样。 见着楚思九的队伍，他立时兴奋了，跟上去。 “如夫人，有些日子没见了，千叶青最近有无作画？下一幅就是本皇子的了，还是个大件。那个，你能不能跟千叶青讲一下，我的作风比较含蓄，太妖的或者太幼齿的都不适合我……” 他叨逼叨逼叨，得了楚思九老大一个白眼，“八皇子殿下喜欢美人儿，给你画个百美图如何啊？” “那个……咳，太俗气了。”东方俊觉得不妥。 “千叶青搞得是艺术创作，不是私人定制，出来啥样就是啥样，我不能去念叨，不然灵气莫得了，就是匠工的作品了。” 楚思九拿高段的话忽悠他。 水寒冰在边上冷冷笑。 “如夫人高论。”东方俊果断给点了赞。 “去马场吗？”他转了话题。 楚思九瞟他，“您也是么？” 东方俊摇头，挺直腰杆，“本皇子在青云山别院有一个诗友会，如夫人有兴趣也可参加。” 楚思九哈哈笑，酸诗会啊，“好走不送。” 她倒是干脆，东方俊也不恼，接触多了，他已然习惯楚思九的爽利性子。 挥挥手，各走各的路。 这头刚分开，后面疾驰上来一队人马，行色匆匆，奔得极快。 “让开让开。”侍卫在前头叫。 官道之上，偶尔会遇着赶路的人，不着急的便会让个道。鸣沙举起手，示意大家靠边。 七八匹马，马蹄踏起轻尘，席卷而过。 水寒冰眼尖，看清楚过去的这拨人是谁。眸子微微凛起，默默不语。 楚思九没在意，紧一记马，欢快地哟喝，“走啊，咱们比赛，看谁先到马场。” 云朵第一个响应，“我肯定第一。” 说完猛拍一记马背，窜将出去了。 楚思九不甘落后，紧紧跟上，侍卫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谁不知道如夫人马术精湛，跑得慢了落到后头，可就丢大脸了。 一路畅快地奔，胸中的郁气统统散去。 入得马场，里头人挺多。 楚思九也不多话，领着人，直接去了后头的河谷。 清静幽雅，水流潺潺。 爽意的微风轻悠悠地吹来，耳边可以听到对面峭壁飞瀑的声音。 云朵还是第一回来这里，眸子睁得老大，看什么都顺眼。 “这地方不错啊。” “是啊，烦闷了可以过来散心。”楚思九深深地吸一口，压力太大，好想大声喊。 云朵也有烦闷的事情，偷偷地扯了扯楚思九的袖子，小声说。 “寒冰哥哥有心事。” “怎么看出来的？” “咱们都是练武之人，尤其他练的是寒气功，最讲究气定神闲，你看他平时情绪多稳定，我再激他，他也是冷冷地看我，不为所动。但是这几日，我觉得他有些心浮气躁。” 武功的事情，楚思九不懂。 眉头微微蹙起，朝水寒冰的方向瞟一眼。与云朵的看法不同，她觉得水寒冰比之前深沉了，气势也更加内敛。 实在也是看不出花样，只有开一句玩笑。 “心浮气躁是不是意味着下盘不稳？机会难得，赶紧勾倒扑了他呀。” 云朵的脸上立时飞起两片红云，嘟着唇讪讪道，“如夫人又取笑我。” 楚思九呵呵哒，扯起个唇，笑得很是邪恶。 “男人和女人不同，很多时候都是下半身指挥上半身。你只需要把他的那点自然而然的劲头勾起来，精虫一上脑，那真是啥啥啥都行啊。” 哎呀，说得这般直白，云朵哪里听得下去。 跺脚便跑。 楚思九就喜欢逗这只爽妹子，看她又羞又恼又想听又臊得慌的样子，就想哈哈笑。 恶趣味上身，逗完了女的，打算再逗逗男的。 水寒冰立在一处河滩前，神情冷邃。 “大神，在想什么呢？” 一旦楚思九开口喊大神，便是要捉弄他了。 不给她机会。 转过头，眸光清冽，“方才，在路上遇上的那队急赶路的，是姬瀚浩和唐门的少帮主唐靖。” 滔滔不绝的话头被堵在了喉口，楚思九的神情看着便秘。 消化了一下，她愣愣地睁圆了眼，“这两只……八杆子打得着么？” “姬瀚浩与东方铭都有姬姓的血统，目前已经结成同盟。西南唐门与东方铭合作的，此二人走于一起，属正常。”水寒冰淡定地与她分析。 这几日，他一直在消化林梓陌与他讲的事情。 渐渐捋好了思路 这是楚姓的家族大事，他是外人，不便干涉，甚至不能多说什么。 他不相信楚思九会一点感觉都没有，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早有所悟，只是不说而已。 她是在观察、筹谋、比较与选择。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放弃东方昊的。 果然，楚思九蹙起眉头思忖起来，她的眸眼沉静，闪着微光。 河谷里的风缓缓吹来，她悠淡淡地说。 “所以，姬瀚浩是打算回北地国，与林胤景争夺江山了。” “看情形，应该是的。” “所以，这天下要大乱了。” “或许。” 楚思九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垂着头，半晌不说话。 鸣沙与玉娇龙定了下个月成亲，最近鸣沙的心情极好，指挥侍卫们搭起火架，去外头杀了一头羊，热火朝天的做起了烧烤。 “如夫人，桌椅搭好了，您休息一下吧。” “来了。” 收拾好心情，楚思九又是笑吟吟。 “走，吃烧烤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爱咋咋滴了！” 猛一拍手，她四大皆空一般，淡定地走开。 然而水寒冰知道，她的心里是非同一般的慌恐。因为有可能与那个男人的分开，她慌得整颗心都抽成了一团。 …… 回去的途中，他们遇见古碧琪。 这么晚了，她竟然是出城去。坐在一驾小马车里，掀着帘子悠闲地看风景。 见到楚思九，她欢快地与她打招呼。 “如夫人，这么巧？” “是啊，这个时间你要去哪儿？”楚思九疑惑地看她。 “我有个亲戚在城外的青云山，身体不好，我给他送枝人参。”她笑得惬意，顺手拿起手边的参盒给她看。 楚思九微笑，“天快黑了，路上要小心。” “恩，谢谢如夫人关心。” “有空来画廊玩。” “嗯呐。” 官道上，小马车“踏踏踏”地远去，车轱辘转啊转，碾着一路的微尘。 水寒冰眸眼紧起，静静地看着。 据他的观察，古碧琪的身手不亚于云朵。 半年前，在落月楼伏击司徒天羽的女人，就是她。 第391章 必然，是在坞国发现了什么 当天夜里，业城郊外的一处庄园，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械斗事件。 对外讲，是盗贼抢劫。 实际大有文章。 该庄园是睿王东方铭的产业。 二更。 夜风拂起，月明星繁。 郊外的青蛙鸣叫得格外响亮，内院之中，好几个人谈兴正酣，说到激动之处，哇哇地哭啊。 气氛很是热烈。 突然，中间说得最响的那一个，止了声音。 “有没觉得不对劲？” “唔？” 寂静……静得有点瘆。 “青蛙的声音呢？” 对啊，青蛙怎么都不叫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角落里，一直阴沉着脸，拿斜眼睨人的年轻男子，闷沉不语地从背后抽出一柄剑。 剑出鞘，一汪游动的波光掠起，又隐入暗沉的黑色中。 “好剑。”有人惊道。 话音刚落，外头有疾步的走动声。 “少庄主，有大量黑衣蒙面人出现，正往里攻。”声音紧张。 “箭阵布好了么？”。 “布好了。” 话音刚落，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少庄主，快跑，黑衣人突破箭阵，冲进来了。” …… 四更。 肃王府，梅花小院。 海清匆匆地走进来，他也不容易，没几个囫囵觉可以睡，经常三更半夜地起来看情报。 “王爷，有情况。”声音很轻。 东方昊警醒，听到他的脚步声时，就睁开了眼。 垂下头看一眼楚思九，她也醒了，眸光懵懂，手指拽着他。 “要走了么？” “你再睡会儿，乖。” 附下头，在她的额角轻轻吻一下。 楚思九心里头酸酸的，却不得不松开手。 翻个身，阖上眼，装出睡觉的样子。 其实她心神不定，总觉得他若是走了，再回来时，好些事情就会变了。 东方昊能感觉出她的不安，却也没什么办法缓解她的情绪。 静静地看她一会儿。 他想，或许那个计划要提前？ 沉了沉眸子，脑子里闪过好些需要解决的难题。 再难也要做，就把那桩事情定为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吧。 陆道仁那里要去催一催。 做了决定，他安心了。 穿戴整齐，弯下腰替楚思九掖好被子，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昨日出去浪过了，今日要乖乖的，等我用晚膳。” “唔。”楚思九应了一声。 他的话仿佛有些魔力，情绪莫名地缓和下来了。 走去院廊，海清等在那里。 见他出来，急急道，“王爷，出大事情了。” “不急，去主院讲。” “是。” 果然是大事。 昨晚，姬瀚浩在城外东方铭的庄园遭到暗杀，因城门未开，消息传送不畅，目前的情报是生死不明。 “他为甚要去城外？”东方昊眉头蹙得很紧。 “属下得到消息，他在北地国的拥护者过来，约好在城外见面。”前几日暴雨，诸事不便，海清这里消息收晚了。 东方昊面色沉寂，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地点。 这里头水很深啊。 想要组织这样的一场袭击，可不是一桩小事情。如此看来，林胤景在业城有强大的势力。 难道是去年带走燕欣怡时，留下的人马？ 脑子复杂地绕起来。 “王爷，许爷有消息传进来，他五日后进城。” 海清嘴里的许爷，指的是东方昊的师兄许墨。最近半年，他的行踪很是飘忽，最后一次消息显示，他在坞国。 东方昊眸光凛起。 师兄一般不会主动过来找他，若出现，必然是在坞国发现了什么。 沉定片刻，他发出指令。 “这桩事情会交给刑部处理。你与肖剑一同过去查探，不要留下痕迹。” “是，王爷。” …… 中午时分，城外传回消息。 姬瀚浩，腋下中一剑，背后中一弩，重伤； 唐靖，断一根肋骨，轻伤； 其余议事之人，当场毙命。 东方昊在批阅奏折，闻讯只淡淡说一句，“知道了。” 孝亲王东方慕一在内殿与皇帝聊天，听着消息，大惊道，“皇兄，坞国在业城也有势力存在？” 东方归一气息微沉，手指在额上捏了几下，淡淡道，“坞国可以渗透北地国，自然也会渗透大余国。如今看来，规模还不小。” “是啊，之前真是小看这个属国了。” 东方慕一也是个多疑的，垂下眸子想了想，“皇兄，之前您说楚家与坞国有勾结，定了楚家灭门的罪，您这证据是真的么？” 东方归一阖起眼，仔细地想了想，“证据是韩相庭和李乾弄的，原以为他们是捕风捉影，现在想想，或许有些是真的。然而么……” 东方慕一凑过头去，轻声道，“皇兄讲来听听。” 东方归一淡淡笑起，“就算楚家与坞国有联络，又能如何？我东方家族对大余国精耕细作，二百年来，少有犯错，百姓安乐，国富兵强，哪里是北地国的姬家能比的。楚家不傻的……” 话语说到这里，东方慕一明白了，皇兄是存心要灭掉楚家。 灭就灭吧，楚家这般嚣张，不把东方皇族放在眼里，该灭。 呸，就是该灭。 “那现在，北地国的姬家被坞国林家给灭了，您打算支持姬瀚浩么？”他小心地问。 “姬瀚浩是朕的女婿，又是北地国姬姓的嫡系子孙，从道理上讲，朕是应该支持他的。但是，朕不看好他能成事，只能当成一步棋，留着看看。” 东方归一头痛，万丈雄心都要随风而逝了。 “待铭儿从南地国回来，朕会宣诏昊儿为太子。”他已经想好了，太子之位必须定了。 东方慕一冷抽了一口气，心里头更是酸楚难当，皇兄这是……交待后事么。 …… 赶着关城门的前一刻，一辆严实的马车“踏踏”而入，将姬瀚浩送回了业城。 以他的伤势，应该静养不动。 但是他坚持回业城。 马车颠簸，他痛得晕过去，抬着入府。 见到包得象个白粽子一样的姬瀚浩，东方芸愣逼了。之前她确实有想过，争皇位是有风险的，极有可能会死人。 但是当姬瀚浩真的奄奄一息地躺在她面前时，她又觉得这个成本，她是付不出来的。 虽然她没有那么喜欢这个男人，但是她也得承认，这个男人确实全心全意地对她。 就算他争皇位失败，也从北地国带了很多钱财回来。加上她的公主身份，吃穿用度样样不愁。 争得了皇位，纵然风光，争不得，却是满盘皆输。 东方芸的心态与前世的股民有些相似，原本想着拉条大阳线，走上人生巅峰。结果遇上股灾，资产折了一半，还有退市的风险。 再高的心气，这会儿也喂了狗。 第392章 为母，则强 “姬瀚浩没有死？” “是。” “这已经是你第二回失手了。” “请公子责罚。” 沉寂，气息深沉。 屋内响起来回走动的脚步声，稍后，声音停下，“姬瀚浩必须死，你暂时不要走，等下一个命令。” “是，公子。” …… 梅花小院里，东方昊状似无意地与楚思九提了姬瀚浩的事情。 “重伤？”楚思九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十公主不是要大吵大闹了。” 东方昊漫不经心地说，“与谁吵？皇位是他们自己要争的，敢走这条路，就要敢面对后果。” 楚思九的心里打着结，难受得要命，“是坞国人干的？” 东方昊撩她一眼，“坞国太子林胤景已经在北地国登基了，应该说北地国的人干的。” “这么快就登基？不是应该算一算吉日，再搞些隆重的排场的么。”楚思九纯粹地没话找话。 “他是篡位，早早登基，让各方势力不敢轻举妄动。”帝王之道属于东方昊的专业范筹，讲起来头头是道。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讲。 情报显示，坞国太子勤政爱民，在北地国声望颇高。早早登基也是为了安抚民心，必竟老百姓要吃饭穿衣过日子，没几个喜欢打仗过苦日子的。 “哦。”楚思九没再多问。 她心事重重，若坞国林家真的与楚家有关系，他们会来找她吗？许她一个公主名号啥啥啥的。 想到这里，心里头的紧张值“嗖嗖”地往上窜。 那样岂不要召告天下，楚家尚存，不仅存在，依旧强势么？！ 然后…… 不敢想了。 小脸皱巴巴，苦得象是喝了黄莲。 “阿九为何这付面孔？”东方昊狐疑地看她。 “女人啊，苦啊。”她叹起了气。 “唔？”东方昊皱紧了眉头。 “我在说十公主，多强势霸道的一个人啊，现在手边一个女儿，腹中又有一个，夫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要崩溃了。” 她张张口，随随便便扯了个理由出来。 东方昊面色稍缓，淡淡道，“十皇妹有父皇和慕容家作底，不会惨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汪兴跑过来了。 声音焦急，“王爷，十公主来了，哭得什么似的，非要见您。”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楚思九扁扁嘴，“去吧，十公主也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快混成孤儿寡母了，您也要有些恻隐之心。” 东方昊也是无奈，站起身，“我马上回来。” “嗯。” 楚思九正好借这个机会醒醒脑子。 …… 主院厅堂里，东方芸梨花带雨，可怜得不要不要。 “皇兄，瀚浩被行刺了，腋下中剑，背部中弩，流了好多的血，奄奄一息的，也不知道活不活得下去。您要替皇妹做主啊。” 东方昊眉头拧紧，眸光却很淡，“他想杀回北地国做皇帝，怕是无人做得了这个主。” “不做了，我会劝住他，坚决不回北地国了。皇兄，我以我腹中的孩儿向您保证，以后他就是大余国的公主驸马，再也不会宵想北地国的皇帝之位。”东方芸止了哭，眼睛睁得老大，神情严肃，赌咒发誓起来。 东方昊没想到她脑子这么好使，这么短的时间就想明白了。 沉一记眸，他沉吟着说，“姬瀚浩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活着，林胤景怕是不会安心，本王只能尽力保他安全。” 东方芸见他松了口，精神跟着放松了。 “皇兄不计前嫌，皇妹感激不尽。”她轻声地啜泣起来。 东方昊心软，自小一起长大，又同样出于慕容府，能帮还是要帮一把的。 “皇妹怀有身孕，也要注意安全。天色暗了，让汪兴送你回去吧。” “谢皇兄。” 东方芸的性子确实被生活磨平了好些。 回去梅花小院，楚思九还在怔怔地想着心事。 可能是角度的原因，挂在边上的红灯笼，在她的脸上打了一道浮光，整个人朦朦胧胧的。 东方昊蹙起了眉头，阿九最近时常这般心不在焉，她有甚烦心事么？ “想什么呢？”柔声道。 楚思九抬起头，唇角勾起梨窝，“十公主回去了？” “唔。” “您答应帮她了？” “姬瀚浩想做北地国的皇帝，这桩事情本王帮不了，也不想帮。” “哦。” “他受了重伤，光休养就要三五个月，到那时，林胤景已然坐稳了北地国的江山，哪里还会有他的份。” “听王爷的意思，您还是更看好林胤景。” 这个问题涉及皇位传承的正统性，作为大余国的皇族成员，东方昊有一个政治正确的问题。 停一瞬，他淡声道，“本王看好哪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姬姓的天下，已经被林姓篡了。” 楚思九微微一笑，“王爷说得对，事实已成，多说无益。” 东方昊幽幽地看她，“阿九有心事？” 楚思九轻声地叹，“最近心里不安定，总觉得世事无常，一出接着一出，看都看不过来。便如两年前，从崖庄回来业城，楚家被灭门了。不想呆在王府，爽快地出了门，却被不同势力的人追杀。那两回，我都是懵而懂之，大难临头尚不自知。这一回呢，我却隐隐不安，不知道哪一日醒来，又成了这天下最麻烦的那一个人。” 东方昊拧着眉头，听完了她的这一长段话。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本能地想要安慰她。 结果本能战胜了理性，他放弃考虑这番话的内涵，直接坐去了楚思九的身边。 搂住她，轻声地说，“阿九别怕，本王会护着你的。” 楚思九笑吟吟，反手拥住他，“是啊。” 然而她很清楚，若猜测成真，东方昊也护不住她。留在业城，她只有死路一条。 …… 第二日一早，东方昊奏请皇帝同意，给东方芸的公主府派了一百个御林军守卫。 私下里，他让肖剑领了两队侍卫看守。 他猜测，会有第二拨刺杀。 关于东方芸的情况，他与皇帝作交待。 东方归一饶有兴味地问，“芸儿说，他们不争北地国的皇位了？” “皇妹是这么讲的，她怀有身孕，看到夫君这般模样，情绪很是激动。”东方昊淡淡道。 东方归一想了想，摇头道，“她托大了，这桩事情，她做不了主。不过，既然讲了，你就权且听着吧。” “为母则强，皇妹变了很多。”东方昊若有所思。 东方归一眸光凝起，严肃地，“昊儿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下一代了。” 东方昊点头，答得极其认真，“儿臣正在考虑这桩大事。” 东方归一不太相信，皱起眉头，审慎地看他。 半晌，他似有放松，轻快地笑出声来，“昊儿想通了便好，朕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第393章 或许，只是一枚棋子 第二拨刺杀，发生在第三日的白天。 对的，是白天。 这属于艺高人胆大。 乔装高手。 把公主府的丫鬟放倒，改扮了模样，暗搓搓地进去，在姬瀚浩的汤药里下了毒。 出府的时候为了躲避御林军的盘查，出了些小纰漏，被肖剑盯上了。 肖大侍卫，自忖肃王府第二高手，也是艺高人胆大的。 悄悄地跟着，想看她究竟会去哪里？ …… 皇宫里，东方昊正在看一份奏折。 是礼部传呈的北地国国书：林胤景登基，邀请大余国使节入北地国商洽国事。 这个是惯例。 新君主登基，友邻国家会去观礼，发贺信，强调双边友好关系，洽谈合作意向等等。 只是，这个是篡位。 而且，大余国还有个姬姓驸马，正叫嚣着，要杀回去抢回北地国皇位呢。 现在这般，是宣扬正统？还是顺水推舟？ 这个态果断不好表。 礼部把皮球踢上来，请皇帝定论。 东方昊批阅奏折，这个球便落到了他的手里。 蹙起眉头，手指在奏折上轻轻的点，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浮着好些复杂的情绪。 若大余国选择顺水推舟，让林胤景安稳地拿下北地国，这桩事情就会平息下去么？ 尽管表面上看来，会如此。 但是他存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之前司徒天羽与他讲过，北地国在做兵力轮换。若它早在坞国的控制之下，这种兵力轮换，也有可能是林胤景的授意。 他想干嘛？ 是为了顺利拿下皇位的调兵遣将？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要知道，北地国虽然国力不如大余国，但是骑兵凶悍。两国的战争攻击力指数不若GDP的差距那么大。 眼瞳愈收愈紧。 作为下一届皇帝的候选人，东方昊自然有家国社稷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事到临头，最好的结果与最坏的结果，他都要考虑到。 当然，最后还是要由届皇帝定夺。 拿了奏折，他走去后殿。 孝亲王晨昏定省，每日都会入宫来陪皇帝聊天。他们不谈国事，尽是闲扯淡，把小时候的那些个破事拿出来当笑话讲。 “皇兄，您说我那会子怎么就这么淘呢，没事情也总能让我整出事情来。然后就让边上的小太监顶包。有一回把父皇惹恼了，把我弄去惩戒房里打了一板子，哎呦喂，痛得我啊，这会儿想到屁股都抽筋呢……好几年不敢往惩戒房的方向走。” “有用么？还不是照样闯祸。连福海都帮你顶过一板子。” “对啊，孝亲王，老奴想到那一板，屁股也抽筋呢。” …… 一仆两主聊得挺开心。 想到幼年的那些个事情，东方归一的头都没有辣么痛了。唇角勾起，笑得欢畅。 “哟，肃王爷来了。” 福海其实早就看到东方昊了，趁着话题落下的时候，替他通传。 东方归一扬起眸，唇角还勾着笑意，“昊儿有甚要事么？” 东方昊行一礼，“北地国新皇登基，发国书过来，要求互遣使节。” “脸还真大哦。”东方慕一叫起来。 东方归一不语，手指在额头轻轻地抚，抿紧了唇，缓缓思虑着。 半晌，他淡声道，“昊儿如何看？” 东方昊淡声道，“派遣使节便是承认了林姓北地国，儿臣以为不妥。” “林胤景占据北地国已成事实，昊儿认为姬姓还有复国机会？”东方归一眸光凌厉，扫在他的身上。 “儿臣担心林胤景对大余国有恶意，想再看看。”东方昊面色无波，说得简洁。 “恶意？”东方归一严肃起来。 “司徒天羽与儿臣讲过，北地国边境守军有异常调度，怀疑其有险恶用意。”东方昊的眼眸很深。 东方归一沉吟着。 “昨日兵部尚书崔文联入宫与朕商讨国事，未有讲起这方面的情况，昊儿是否多虑了？” 东方昊眼眸紧起，声音冷冷，“坞国太子林胤景轻松拿下了北地国，大余国只有零散的消息，既没有提前预警，中间也无突出情报。兵部……是不是太过安稳了？儿臣……亦有担心。” 此话一出，东方慕一抽出一口冷气，“皇侄，你这是怀疑崔文联？是他提前通报吴令起与楚家的关系，皇兄才能做下猎场之局，将楚氏乱党一网打尽。” 东方昊默然。 良久，他抬起眸，面色沉寂，语调更是缓缓，“与北地国的大业相比，吴令起或许只是一枚棋子。” …… 朱雀街的街头，一如即往的热闹。 店肆林立，酒旗飘扬。 日光照在绿瓦白墙楼阁飞檐之上，泛着亮莹莹的光。街面上行走着的，是一张张恬淡笑意的脸庞，映衬着人们对这个央央盛世的自得其乐。 卖女人衣裳、首饰的店面，永远受着追捧。 各种模样打扮的女人，一拔进一拔出，显见得无论哪一世，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肖剑站在一处成衣店的外头，眉头拧得紧。那个女人进去一些时间了，还未出来。 突地，他眸子一闪，心道不好。 难道有后门。 疾步冲了进去。 店里头站了好几个小娘子，陡然见到一个俊俏的郎君冲将进来，面上俱是飞起薄红。 有胆大地嗔怪道，“侍卫大哥，您这般冲撞进来，不妥吧。” 肖剑面孔也是红起，拱手行礼，“在下有公务在身，冲撞了各位，实在抱歉。” “是找人么？”对于帅哥，女人们的宽容度都是很大的。 “各位有否见着一位绿衫丫鬟进来？”他问。 “她偷府上东西了吧。”一位穿着宫衫的胖女人圆瞪起杏眼，喋喋道，“我看她就不象个好人，进来以后就挤去那边的角落，不知道做个甚？” “对啊，我也见着了。后来……她似乎不见了？”青衣女子眸子轻眨，面上浮出疑色。 肖剑箭步向前，从那个角落里挑起一件绿衫。 眸子紧起，那厮换装了？ 扬起声音，“掌柜的，这里有后门么？” “有，客官直走便可看到。”成衣店掌柜忙得看，没功夫搭理他。 …… 后街，一阵阵的弄堂风吹过。 肖剑仔细地看着路边的痕迹，这个女人不仅是个易装高手，还是个破坏痕迹的高手。 眉头拧得很紧，眸眼狐疑地看着前方。 直走不远的地方……是楚思九的画廊。 第394章 草木，皆兵 画廊内院，三个女人一台戏，正聊得HIGH呢。 这第三个女人，便是古碧琪。 她是一刻钟前进来了。 因为楚思九与林梓陌绝交的缘故，这些日子，她来得少了。 楚思九不是个迁怒于人的性子，偶尔在街面上遇着她，都会笑眯眯地与她打招呼。 最后也会礼貌地跟一句，“有空来玩。” 所以，人家真的来了。 “如夫人，我要回渭北去了。”她是来告别的。 “你不是要在业城找郎君么？怎么？都没看上眼？”楚思九挑起了眉毛，眸光稍显诧异。 “业城这里高门大户确实挺多，但是规矩多，小妾一个接着一个的抬进门，太闹心。小门小户一般都有一个恶婆婆。看了一圈，还不如回渭北。”撅起个嘴，她说得直白。 楚思九想了想，“你说得倒也实在。” “碧琪，你长得好看，家世也不错，要不嫁来红叶山庄吧，我们那里有好多青年才俊，脑子好，生活稳定，见着女人会脸红。我让二哥帮你挑一个没有恶婆婆，家底殷实的，如何？” 云朵热心地做起了媒婆。 这种人选楚思九也是满意的，前世的工科男嘛。 她也来了劲，使劲地撺掇，“对啊，这一类的男人，聪明、务实、专一、动手能力强、笨嘴笨舌又怜香惜玉。再挑个闷骚有情趣又实诚的，比外头那些虚头八脑的男人好多了。” 古碧琪被她们说得很是心动，“这种确也不错，不过，要我爹同意才行。” “回去找你爹商量啊，你若有意，让人带个信过来，我让二哥挑好合适的，选个日子，你来红叶山庄玩，顺便也可以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云朵是个爽快人，自己的婚姻大事不顺畅，就尤其喜欢撮合别人成全成对，为自己结善缘呢。 古碧琪的面上飞起红云，“我回去就与爹商量。” …… 听女人议论男子与婚嫁，水寒冰也是听得稀罕，眸子清幽，脑回路处于一种很莫名的状况。 聪明、务实、专一、动手能力强、笨嘴笨舌、怜香惜玉、闷骚、有情趣、实诚。 脑子里回转着这些词汇。 默默思忖着，若没有东方昊挡在前头，自己也是符合这些要求的吧。 正想着呢，春环进来了，后头跟着肖剑。 “夫人，肖侍卫找您有事。” 楚思九扬起眸子，笑吟吟地看他。 月梅之事后，肖剑心里头愧疚，一般都是避着她走，还是头一回这么直杠杠地过来。 “有甚事情么？”她问。 肖剑没有立时作答，吊梢眼扫着院落的四角八面，仔细地查看着。 眸光落回来，放到那两位女客身上。 云朵，无可疑。 古碧琪么？ 眼眸微微凝起，“如夫人，这位……是？” 楚思九笑起，捉挟得瞄起眼，“这位姑娘姓古，是我的朋友，从渭北过来。她一直想在业城寻个如意郎君，肖侍卫进来之前，我和云朵正在帮她寻摸合意的人选。肖侍卫一表人才，也未婚娶，可有意向哉？” 她一直觉得肖剑赤胆忠心，然而所爱非人，月梅那女人就算了吧。 古碧琪配肖剑？ 两下里看一看，还挺顺眼的哟。 “如夫人，肃王府不能跟红叶山庄抢媳妇。” 云朵不乐意了，红山庄的好男人们都嗷嗷着呢。她好不容易忽悠了一个，不能让人中途截糊了。 古碧琪垂着头，耳朵根子都是红的，小声地嘟喃着，“二位不要这么讲，羞死我了。” 这个一半真实一半发挥的演技，也是杠杠的。 成功地带歪了肖剑的脑回路。 面色也是绯红，拱一拱手，“王爷让属下过来带话，今日早些回府。” 这个理由是胡诌出来的，说完他就走啊。 …… 肖剑走了没多久，古碧琪也告辞了。 “如夫人，无意外，我明日就会走了。”她眸子清亮，一眨不眨地看她。 “这么快？”楚思九颇觉意外。 古碧琪垂下眸，声音里带着些不舍，“林公子父亲重病，要回渭北探亲，我正好跟他的车队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话音刚落，水寒冰冷眸子闪起，迅疾地掠过她的背。 古碧琪有所感应一般，缩了缩脖子。 微微笑起，“这回来业城，能够认识如夫人，还有云小姐，我很高兴。” 楚思九有些无惜，她不习惯与人道别，“我就不去送你了，你……你们，一路平安。” 古碧琪笑起来，眉眼弯弯，“不用送，咱们还能见面的。” “对啊，古小姐会嫁去红叶山庄的呢。”云朵在边上搭话。 …… 古碧琪走了没多久，水寒冰突地站起身子，冷不闷声地……出去了。 “寒冰哥哥肯定有心事。”云朵很肯定地说。 楚思九没搭话。 她的脑子里有一团迷雾，正缓缓流动着。 林梓陌的父亲病重，要回去渭北？ 林梓陌也是姓林？ 他要走？ 方才肖剑为甚辣么可疑地进来，又辣么可疑地盯着古碧琪。她是一刻钟前进来的。这中间有甚猫腻么？ 是她疑心病犯了，还是这里头真的可疑，真的有事儿？ 心好累啊。 她觉得自己已然陷入了草木皆兵的困局。 …… 午膳后，东方昊早早地回了府。 他对崔文联有怀疑，却没有实际的证据支持。 滋事体大，兵部尚书这个职务甚为重要，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东方归一让其回来搜集证据。 意思很明确，捕风捉影也行，把崔文联弄下台再说。 肖剑已然在主院等候。 之前他有递消息入宫，因为及时察觉，姬瀚浩逃过一劫。他一路跟踪至朱雀街，却被她易装逃走了。 “你肯定是个女的？”眸光深邃之极。 “属下肯定。”肖剑拍起了胸脯，这要是还看错，真是……无语了。 “属下认为，司徒小将军就是这个女人刺杀的。”他讪讪地补充一句，连个女人都跟丢，超没脸呐。 “唔，不算笨。”东方昊剜他一眼。 肖剑面色通红，又想起件要紧事，“那个，我方才自作主张，去如夫人的画廊转了转，无话可讲时，便说您让她早些回府。一会儿她来了，您给我兜着点。” 东方昊眉心一跳，狐疑地看他。 半晌他问出一句，“你为何想到去……画廊？” 第395章 一把，扛起她 肖剑挠了挠头，颇觉得不好意思。 “属下从成衣店的后门出去，发现那里与画廊只差了几步路。当时脑子也不知道如何的，就想着进去查探一番。” 东方昊的眸子凝起了，周围那么多店铺，肖剑为甚会想到去楚思九的画廊查探？ 声音淡然，“查探到什么可疑的么？” 肖剑的面色突地红了红，眨巴眨巴眼，“没甚可疑的，如夫人还是和以往一般，搭了桌子与人聊天呢。” “与人聊天？哪些人？”每个字都咬得紧。 肖剑眸子一凛，将里头的情形一二三四五地与东方昊说了一遍。 “属下不放心，出去后，又打听了一下。据盯守朱雀街的侍卫讲，那位古小姐是林长史的同乡，去年过来的，有一段时间还在画廊帮忙，与如夫人走得很勤，不算可疑之人。” “唔。”东方昊的声音松了松。 脑子里有一点异样，迅速地闪过，想抓却没抓着。 停了一瞬，还是说重点，“你去与海清商量一下，在十二卫中抽调六人，盯守崔文联，事无俱细，都要汇报过来。” 肖剑愣怔，“兵部尚书崔文联？” “唔，赶紧去办。”东方昊不耐烦地盯他一眼。 “是。”肖剑领命退下。 …… 东方昊在书房里静静地坐着。 脑子里尚在画着圈圈，今日他与东方归一说的那番话，仅仅是当时的灵光一现。 没有任何的证据支持。 崔文联淡出朝政两年，陡然出现，便是告发楚氏乱党，致其一网打尽。这是大功劳，因而得了皇帝的信任，重新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 之后，也算是勤勤恳恳，兵部上下，对这个老尚书的口碑极好。两位兵部侍郎对他亦是信服。 仅仅因为他对坞国吞并北地国的事情，持不以为然的态度，就怀疑他？ 不妥当吧。 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着，东方昊诚恳地作着分析。 之前，东方归一为了对付楚家，私底下用药，重创过崔文联。从情理上讲，东方昊是不愿意误伤他的。 然而，他又真心觉得可疑。 查一查吧。 他正想着，汪兴过来敲门，“王爷，如夫人回府了。” 东方昊眉眼一动，唇角微微勾起，阿九还真是听话呢。 “知道了。” 稍候片刻，他神情淡雅，长身玉立地从书房出来，迈着缓悠悠的步子，往梅花小院走去。 …… 小院内，楚思九托着腮，坐在廊檐下发呆。 最近大约真有大事情要发生了。 就连一贯沉定稳健又冷若冰霜的大神，也开始发神经。 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便与她歪缠。说她许久未去千佛寺添香油，害得他心气不明，终日混沌。 楚思九莫名惊诧呐，掐指算算，确有三个月未去添香油了。 原来大神的下盘不稳，竟然是她造成的？ 作孽了哇。 “行，明日，我一定让文成去添香油。欠的三个月，缺一罚倍，每月加添三百金香油如何？” “可以。但是要你亲自去添。” “为甚？” “我是做你的跟班，不是做刘文成的跟班。每回都是他去，佛祖不高兴。” 楚思九觉得自己被雷避了一道，面皮都是龟裂的。 “当真？” “当真。” “行行，明日我亲自去添香油。” 大神的话，一定要听。万一他真的因为下盘不稳，被云朵扑了……其实也是好事一桩啊。 想归想，还是不敢不去。 得罪大神的后果，她不敢想。 然而出城是桩大事情，左右护法一大堆，要与东方昊打好招呼的说。 好没自由啊。 心累心烦心不调，更年期提前，急需吃几粒妇宝冷静冷静。 眉头蹙得紧。 视线范内，那只颜值始终在线的尊贵皇子出现了。 “阿九在烦愁什么？”声音温和，带了些治愈系的效果。 这个话题起得好，楚思九笑起来。 “王爷，我最近心绪不宁，喝药也不灵。方才寒冰公子提醒我，原来，我已经拖欠千佛寺三个月的香油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欠人钱财被追债的，断胳膊断腿那都是小事。如今我欠的是菩萨的钱，难怪整日里疑神疑鬼，感觉天要翻了地要覆了，小心肝儿扑通个没停。” 东方昊拎她的鼻子，难得地笑出一声，“阿九不是一向不信神鬼之事么。” 楚思九横起眼睛瞪他一眼，“宁信其有，莫信其无。” 东方昊怜惜地看她，“要本王陪你去么？” “您有空？”楚思九兴奋地看他，好久没与他出去玩了，逮着机会出去浪一浪也行啊。 东方昊应不下来，尴尬地看她，“本王要入宫批奏折。” 切。 楚思九拿小眸子挑他，“小样。” 东方昊恼羞成怒，一把扛起她。 哎？大白天的，你这是几个意思啊？ 莫得意思，本王想要亲你。 压到榻上，柔软的唇覆上去，舌尖深深地探入，勾缠着她，沉醉地吸吮着她的气息。 阿九，本王为甚这般稀罕你呢。 从第一回，在大街上看着你迈着两条小腿儿，眼眸漆黑，又神气得意地遛走开始，本王就想将你捧入房里，精细地养起来。 你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我纵然知道你是仇人之女，也没有断了与你百年好和的念头。 娶入了门，因着父皇的暗示，我惶惶不安，仔细地看管你……好不容易将你救下来，又要应对这一出又一出的戏码。 阿九，你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本王一定会倾尽所能，护你周全。 楚思九被他吻得完全找不着方向。 大脑里缺氧，空白一片，只剩下一股子热烈……热烈地想要与他融为一体的热情。 “王爷。”她呻吟着，紧紧地抱着他腰背。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这般地拥抱他几回？却知道，无论哪一回，都要全心全意地付出与得到。 身体微微一凉，雪白的肌肤露在外头，直直地晃着眼睛。 东方昊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将她剥得象一颗白笋子。 “阿九。”他叹息着，继续热烈地吻，吻遍全身，让她的身上开满了为他芬芳的花蕾。 年轻人，热吻之后，必然会做些什么。 然而又有什么关系呢。 身体覆上去，彼此融为一体，激动地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 这样的时刻，在日后分离的每个日夜，焦灼着，又闪亮着。 第396章 该来，总是会来 第二日晨。 千佛寺。 楚思九到的时候，正好是敲钟的时间。 紧敲十八下，又慢敲十八下。 隐隐可以听到佛语：“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 善男信女们跪地祈福，求去烦扰。 楚思九坐在马车里头，默默地听着，心里头的那些复杂……随着钟声，悠缓缓，又悠缓缓地散开。 “下车吧。” 难得寒冰大神积极，过来喊她。 掀起帘子，露出俏丽的脸庞，声音脆生生，“听说千佛寺每日要敲108下钟，这才敲了几下呢。听完了再上去。” 水寒冰没好气地看她，“一个时辰后才会继续敲，你打算在这里等么？” “这样啊？” 楚思九郁闷地皱起眉，难得有喜欢听的声音，就这么莫得了。 帘子“啪”地落下。 半刻钟后，她从马车上下来。 云朵得了感冒，怕传染给她，没有跟来。 换了玉娇龙过来。 鸣沙照例带了两支侍卫队，浩浩荡荡地跟在后头。 这两口子，快要成亲了，眉来眼去又羞又臊又欢快地紧。 楚思九喜欢与人方便，若她有权力，准保放这二人公费旅游去。 “鸣侍卫，我进去添香油，这么多人跟着会吓着菩萨，你安排一下，让他们在外面守着，你和玉娇龙跟我进去吧。” “好的，如夫人。” 鸣沙面色微红，以权谋私的劲头也上来了。 利索地，将那两组侍卫安排好。 作为专业人士，这些侍卫们的站位是很讲究的，研究过视角位，每人都有一个盯守范围。 基本来讲，就算千佛寺里飞出一只苍蝇，都会被他们定出经纬坐标。 楚思九不懂，但是她尊重侍卫的辛苦付出。 耐心地等着，直到鸣沙与她宣布。 “如夫人，可以进去了。” 走起。 心不在焉地过来添过好几回香油，算是熟门熟路。 里头佛像多，顺道走着时，她会研究性质地看一看。 楚家灭门后，她在梦里见过一尊金光闪闪、长了两个犄角的佛像。之后每回过来，都有好奇地看啊看，却从来没见着过类似的。 这会儿见水寒冰眉眼肃穆地站于身后，纯粹逗乐一般地问。 “哎，你在这个寺庙呆得久，有没见过一尊长了犄角的佛像？”她笑眯眯地在头上比了个牛角的手势。 水寒冰的眸子凝起，认真地看她，“你如何知道有这么一尊佛？” 哎哟我滴妈呀，楚思九瞪起了眼，“真的有？” “有。” “赶紧的，带我去看看。”她急不可耐地指方向，“往这边走？“ 水寒冰眸眼深幽，“急什么，办完事再看。” “哦，好。”楚思九爽快地点头。 佛祖要塑金身，开销很大的说。 添香油就是交银票，这个过程她很熟练。 端端正正，写上水寒冰的大名。这一回她绝对是大出血，除了之前的缺一罚倍外，又把今年的香油银子都给加足了。 “如何，大手笔吧。” 楚思九嘎嘎地笑两声，“见了我的香油银子，方丈也该出来阿佛陀佛了吧。” 水寒冰冷冷地看她，“方丈来了。” 这曹操哇。 楚思九无语了，因为她真的看到方丈大人了。 施一礼，老和尚笑成了一朵花，“施主乐善好施，佛祖甚是安慰。” 楚思九一边还礼，一边研究。 方丈长得不错，年轻时也是一枚帅帅的男神和尚。 他能做到方丈的位置，肯定是因为得了好些有钱女施主的亲睐，使劲地添香油。 赞助拉得多，业绩做得好，他便得了佛祖的欢心，一级一级地往上升……直至升到一寺之主。 不得不服哇。 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占便宜。 脑子里转悠的是一出，嘴里说得则是另一出。 尽是些云山雾罩，逼格很高的禅言，听得水寒冰的唇角都抽，老和尚更是惊诧，直呼受教。 之后的节奏比较莫名，尽管她一再的推却，还是被老方丈请入了内室重地，听禅讲道去也。 楚思九慌张脸，完全不懂这剧情是如何走的？ 只知道最后关头，是寒冰大神say 的 yes。 站在门前，她略有些犹豫。 事已至此，心里已然敞亮。昨日，一贯淡定的寒冰公子竟然歪缠于她，非要过来香佛寺添香油，便是为了……这一刻吧。 总归大神是不会害她的。 抱着这个坚定的信念，她淡淡地吩咐，“鸣沙，你与玉娇龙在门口守着，我进去听方丈讲经。” “好的，如夫人。”鸣沙应下来。 这一世的人，对于神佛之事都有敬畏。千佛寺方丈在他们的心目中是一个很崇高的存在。 有这老和尚出来顶缸，鸣沙一点意见都没有。 有机会与师妹呆一起，他的心里更是甜滋滋的。 走得慢，水寒冰在边上轻声道，“有人想见你。” “嗯。” “我与方丈在隔壁讲经，你若不想听，只需敲一下左边的墙板，我会过来带你走。” “嗯。” “不是故意瞒你，实在是因为滋事体大。” “嗯。” “你生气了？” “有点。” “想如何罚我？” “已经添掉的香油能讨回来么？” “不能。” “那再说。” “好。” …… 该来的总是会来。 楚思九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些日子的惶惑不安，不解与了解，答案都在那扇门里头。 从容站立，任由水寒冰推开门。 静一瞬。 抬眼看。 里头果然是那个温润有礼，斯文俊雅的林公子。他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袍衫，姿仪端庄，眉间隐见英气。 见着她进来，他笑得清朗，“终于来了。” 楚思九没有答，慢慢地看他，眸中带了好些审慎的研究。 很习惯她的不着调，林梓陌不以为忤，面色坦然地任由着她看。 老半天，楚思九吐出一口气，缓缓道，“二太爷穿一身道服，养一把胡子，终日拿着个拂尘装神弄鬼，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长相。我也只是简略地看过几回，窃以为他年轻时，应该是只美男。” 林梓陌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眼珠子转一转，“然后呢。” 楚思九不答，找了一块蒲草垫子坐好。 瘪一瘪嘴，没好气地说，“你与他长得很像。” 林梓陌笑起，手指轻轻地弹一记袍袖上的灰尘，状似无意地问，“那么你肯认下我这个堂兄了？” 楚思九沉下脸，静静地瞪住他，“你得把御林将军吴令起的事情，交待清楚了。” 第397章 说吧，下面会发生什么？ 林梓陌的面色淡下去，眸底浮起些伤感。 “这件事情，要从头说起。” 楚思九腰板挺得笔直。 清一记喉咙，淡声道，“无妨，我有时间，你尽可以慢慢讲。” 林梓陌浅眯起眼，唇角勾浮起一道飘忽的弧线。 静静地看她，他淡声道，“‘楚木林生，余灭北起’的预言，已经传了二百多年了。” 楚思九眸光一凛，“不是仙冠道长未卜先知么？” 林梓陌淡淡地笑，声音很是唏嘘，“二百多年前，楚家帮助东方家族立国之后，家族内便有一位神人预测，说几百年后，楚家会被东方家灭族。有人相信，有人嗤之以鼻。之后，这位神人又做了一些小预测，都准了。家族里的人便慌了，之后，历十年之功，楚家将自己的一支嫡系改姓为林，隐入北地国。之后挑动北地国内乱，集楚氏满门之力，建立了坞国。” 楚思九默默点头。 思忖片刻后，她扬起眸子，“楚家有本事建立坞国，为甚不干脆反了东方家族，自己做皇帝呢？” 林梓陌哑然失笑，“你当反叛立国是点菜吃豆腐？当时天下已定，东方家族有本事坐上大余国的皇位，自然也是势力雄厚。而且，楚家虽然建了坞国，大多数人对那个预言还是半信半疑的。再说了，几百年后？到底是什么时候？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要说楚家灭门，东方家灭国也是正常的情况。之后那位神人去了坞国，辞世前，留下了那八字预言。此事高度机密，留在大余国的楚家，只有嫡系一脉将这件事情作为家族秘密传下来。” 楚思九蹙起眉头，“如此讲来，我爹是知道的？” “他自然知道，但是他托了大，没有把这个忠告放在心上。以为自己牢牢掌控着朝局，楚家在他这一代无危险。”林梓陌淡淡道。 楚思九皱紧了眉头，仔细地回忆过往。 她不关心朝政，却也知道父亲专心政事，时常与幕僚挑灯夜谈，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眸色凝重，沉吟不语，表现得心事重重。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是志得意满，又蛮横霸道的，很少有人敢忤逆他的话。 如今想来，他的压力是极大的，对于高悬于头顶的这条预言，他应该也是怕的，只是存了侥幸心理吧。 心里头酸涩，情绪跟着低落了 声音轻淡，“那你爷爷，也就是我二太爷，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林梓陌一直都在小心地观察她的神情变化。 闻言，他淡淡一笑。 “我爷爷胸无大志，是楚家的异类。他守着一个秘密，便是他偶尔可以看到一些未来之事，而且每一回都能应验。他试着去改变，却总是不成功。他猜测，只有笃定会发生的事情，才会让他看见。投生于豪门大户，自幼锦衣玉食，原本他也是打算如八皇子东方俊一般，过自在潇洒的生活。然而十八岁起，他的眼前时常会闪过一片碎裂的片断，片断愈来愈多，一年后，他终于看清楚了，竟然是楚家满门被斩的画面。当时，你父亲还小，他看不出画面里的人是谁。他是嫡子，有权听这八字预言，也知道坞国的起源。两下里一对比，他知道楚家的命运已定。” “之后他便出家做道士，云游四海，仿效老祖宗，将他的嫡子一脉放去了渭北……” 楚思九冷哼着，帮他把故事补齐全了。 楚梓陌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天意如此，爷爷只有悄悄地做着部署。你父亲渐渐长成，爷爷看出楚家会在他这一代灭亡，心头悲怆，亦无奈何。他只有加紧训练父亲，还有我。你是真的不知道啊，为了考取这个状元，我是如何的悬梁刺股，埋头苦读。” 楚思九完全不懂，知道结果却不预警，任由楚氏一门被东方皇族屠灭，二太爷的心该有多大啊。 林梓陌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天地人道，轮回运转，自有它的命数。中间若有干涉，将会引来更大的灾难。这二十年间，爷爷做过很多回试验，想要改变预见，结果不仅不会成功，还会遭来更大的报复。你无法理解他心中的痛苦。老太爷死后，他回归楚家，之后跟着坐化，若我没有猜错，他是自尽身亡。” 楚思九黯然，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坞国吞并北地国，也是他预感到的？” “是，他不仅预感到，还帮着做了推动。我的父系一族，均在北地国为官，是坞国的内应。” 楚思九只觉得头痛，这盘棋太大了，便如打桥牌一般，需要运筹计算的地方太多，她不要玩。 中间的步骤不要听了，直接跳到最后一步，“我那个庶兄吴令起，他也知道么？又甘心情愿地做了中间的一枚棋子？” “大余国不会坐视坞国吞并北地，兵部尚书这个位置很重要。崔文联受过老太爷的大恩，十年前，若不是老太爷出手搭救，崔家早已灭门。所以，我先把崔文联拉进来。崔文联知道吴令起与楚家的关系，之后吴令起加入进来。半年前，吴令起作局，让世人以为他的儿子淹死，他休妻再娶。实际上，他的妻儿去了坞国。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林梓陌挑着重点，简单扼要地讲了一遍。 楚思九轻轻眨眼，“明知道会死，还与你们合作？吴令起真是傻得没边了。” “他姓楚。” 林梓陌的声音很淡，“这是他的命，也是你我的命。” 楚思九蹙起了眉，眸光现出些迷茫。 终于，这桩事情要与她有关系了么？ 气氛沉寂了。 像是宽慰，林梓陌补充了一句，“猎场那回，吴令起也不是全无机会，便如桥牌的明张，双方斗智斗勇。若不是东方昊觉悟得快，从外面调进人马。东方归一极有可能阴沟里翻船，让吴令起报得父仇。” 楚思九不语，半晌，她苦笑着莞起唇，“孙进没有骗我。” 他说兵部尚书得过老太爷的大恩，只是此兵部尚书非彼兵部尚书。总而言之，他没有违背良心，说亏心话。 颓丧了一会儿。 她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林梓陌。 “你们做这么多事，应该不会仅仅帮坞国的林家拿下北地国这么简单。说吧，下面会发生什么？” 第398章 时间，不多了 午膳时分，楚思九从内室出来。 说好了是去讲经论道听禅悟的，所以，她眸色深沉，神情莫测，周身带了些云淡风轻的冷静。 望之肃然起敬。 水寒冰跟在后头，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 “吃素斋去。”声音淡然。 一行人往寺院后头的膳堂走去，走到途中，水寒冰示意她往侧边的一条小路走。 “唔？”楚思九不解。 “你不是说要看长角的菩萨么？”水寒冰冷声道。 楚思九蹙了蹙眉，存心闹别扭一般，“不想看了。” 带着一股子冷酷劲头，“噔噔”地往膳堂的方向走去。 …… 没有在千佛寺久呆。 用完素斋，一行人便回去了。 天色尚早，日头挂在青白的天空，照得马车热乎乎的。薄风随着车轱辘的转动，从边隙吹入车厢，稍稍地缓解了里头的闷热。 楚思九茫然地靠着车板而坐，眸光飘浮，脑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林梓陌说的话。 “爷爷不甘心楚氏一族被灭门……老太爷虽然不明白嫡弟在做什么，却也给出了最大的支持。” “他与坞国林家谈好条件，渭北林家全力支持坞国吞并北地，立国之后，北地国要冠以楚姓……并且，替大余国的楚家报仇。” “楚姓立国，你就是公主，你要尽快离开业城，来呼城。” “东方昊姓东方，他会成为大余国的下一任皇帝。你们……不会有结果。”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 业城。 东方昊从皇宫里出来。 海清站在宫门前，神色很是惴惴。见他出来，立时奔过去。 “王爷，公主府里又有人混入下毒。” “抓住了吗？” “抓住了，但是那人咬毒自尽了。” “男的女的？” “这回是男的，肖剑有所发现，他认为……”后面的声音很轻。 东方昊的眼眸凝起，“牵马过来。” 飞骑扬起尘土，往公主府奔去。 距离不远，一刻半后，东方昊已经立于十公主府的膳堂，人员早已清退，地上有一具尸体，肖剑拧着眉头站在那里。 见到东方昊过来，他立时窜将过去。 “王爷，下毒之人是从兵部尚书府里出来的。” “肯定么？”东方昊眼眸凝起。 “昨日王爷下令盯防崔文联，当即，属下便去兵部尚书的府中查探了一番，正好见到这个人。”肖剑抿着唇，神情相当的肯定。 东方昊微微眯眼，审视片刻后，淡声道，“传话出去，姬瀚浩中毒，性命垂危。” 肖剑愣怔，眸子一转，立时有所领悟。 “是，王爷。” 他走去门前，突然又站住，神情看着很是犹豫，踯躅片刻，他掉转回头，“王爷，属下还有一事报告。” “唔。” 肖剑走近过去，轻声道，“属下昨晚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脑子里始终浮着一双鞋子。” 这句话听着奇异。 东方昊眸光幽深，“别绕圈子，直接讲。” “是，王爷。” 舔一舔唇，肖剑继续道，“属下跟踪那个下药的女人，有看到她穿了一双浅粉色的绣花鞋，侧面有一朵梅花。后来，我去如夫人的画廊查探，看到古小姐。当时，如夫人与属下开玩笑，说要搓合我俩。属下不好意思，当时就告退了。之后，一直觉得不太对劲，方才检查这具男尸时，突然想起，画廊里的古小姐穿得也是一双粉色的绣花鞋。那人易装，换衣，却没来得及换鞋。” 东方昊的神情很古怪，紧紧地盯住他，“你之前有说，那位古小姐是林长史的同乡？” “对，属下有调查过。”肖剑愣怔地点头。 东方昊深深地吸一口气，扬声喊道，“海清，速速查探，林梓陌现在何处？若有见着，立时拿下。” “是，王爷。”海清在外头应声。 一干人等，尽数启动起来。 …… 楚思九的车队缓缓行进着，快进城的时候，听到外头人声鼎沸。 她兴致缺缺，懒得掀帘子查看情况。 马车停下来，似乎在等待入城。 突然，车帘子一掀，一个绛紫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仔细一看，竟然是东方昊。 楚思九愕然，“王爷，您怎么来了？” 东方昊的眸子很冷，淡淡地看着她，“本王不能来吗？” 这话，听着，别扭。 楚思九心情不好，却不想让他看出来，唇角浮起笑容，“当然能来，王爷批完了奏折，出来舒活筋骨的吧。” 东方昊不语，审视着她。 马车“踏踏”地动起来，车厢里有一瞬的沉寂。 “阿九添完香油了？”东方昊抿着唇，眉头微蹙。 “是啊。前面三个月缺一罚倍，后面又添到了年底，出了老大一笔银子呢，想想都肉痛。千佛寺的老方丈就高兴了，笑得眉毛都象在跳舞。”楚思九尽量想些开心的事情，脸上的肌肉跟着放松了。 东方昊的眉头也松开了，似笑非笑地说，“阿九这么会赚钱，就不要肉痛了吧。能赚会花，尤其是添香油这种事情。或许佛祖一高兴，就赏你个首富做呢。” 楚思九嘎嘎地笑两声，“还是王爷会宽慰人。” 聊天聊得这么干巴巴，就这二人而言，还是头一回。 都有些不自然。 对望眼，半晌不语。 终于，楚思九摒不住了，“王爷，您到底在闹哪般？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 东方昊静静地看她，眉头又蹙起来。 楚思九原本就心虚，见他这副模样，心火上来了，轻声吼他，“喂，有事情赶紧说事情，要杀要剐也就一下子，别给我来沉默是金的套路。” 见她炸毛了，东方昊头痛了。 捏了捏额头，他淡声道，“姬瀚浩被人下毒了，怕是活不下去了。” 楚思九眉头挑起，诧异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日上午。” “抓到人了？” “抓到了，不过那人咬毒自尽了。” “那您到城门口来干嘛？” “昨日还有一个人去下过毒，肖剑追了一半让她跑了。今日肖剑想起她是谁了？” “谁？” “古碧琪。” 这一问一答，六得飞起。说到最后一步时，楚思九的眉头挑得老高老高，那股子出乎意料的惊诧，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刚才她与林梓陌谈的都是大事，没有扯到古碧琪。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歪。 “啊？” 这一声惊叫，感情真挚得可以加到附加分。 瞬时打消了东方昊对她的怀疑。 第399章 确实，需要静 “您确定是古碧琪干的？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如何会有这个本事？”楚思九心里头已经敞亮，面上依旧诧然。 东方昊冷冷瞟她，“司徒天羽也是她暗杀的。” 楚思九的脑子转得不够快，暂时还没想到这个茬。被他这么一提醒，又是一声真挚无比的惊呼。 “啊？” “阿九知道她去了哪里么？”东方昊的眸光又冷峻了。 楚思九心里头有一个小鼓，咚咚咚地敲响了，象是战鼓擂动，竟然有了作战的感觉。 面色还很勉强地维持在自然的状态。 这个时候，东方昊要是发神经，抱她一抱，感觉一下她的欢快的心跳，便知道这女人有多么地心虚了。 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选择东拉西扯。 “王爷若是逮住了她，会弄死她吗？” 东方昊其实还是瞧出些异样的，不过这个异样刚刚好，显示出楚思九与古碧琪有些交情，担心她的安危。 毕竟，楚思九在东方昊的心目中，是个善良的好孩纸。 “她犯的是死罪。” 楚思九倒抽了一口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以，阿九知道她去了哪里？”东方昊继续问。 楚思九直觉他已经怀疑上林梓陌了，暗自幸庆着，这丫的跑得真及时。方才她带队去用素斋，便是为他腾出跑路的空档。 几个时辰过去，他应该跑远了吧。 咬着唇，又垂下眸，“古碧琪为甚要刺杀司徒天羽，还有……毒杀姬瀚浩？” 东方昊强忍住气，详细地给她作解释，“她是坞国的奸细，因为坞国要并吞北地国，怕大余国干涉，刺杀司徒天羽是为了挠乱视听。至于毒杀姬瀚浩是为了免除后患。” “哦。”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点头，突又问，“那她应该是有功夫的喽？” “据肖剑说，她的功夫不亚于云朵。”东方昊耐着性子，回答她。 楚思九觉得自己再磨叽下去，对面这只王爷要怒了。 偷偷地瞟他一眼，“她与我讲，她要回渭北老家了。” “今日走么？” “这我不知道，她只是说这几日，昨日，今日，明日都有可能。” 东方昊眸色深沉，紧紧地看她，“她还有说甚？” 楚思九觉得这话问得……象是在试探她？ 撩起眸子，似乎有不解地看他，“我与她又不是非常的熟，她能与我说甚？哦，她有说，她会搭林梓陌的车队回去。你知道的，我与林梓陌绝交了，不爱听这方面的消息……” 她叨叨着，东方昊的眉头松了下来。 他自然知道古碧琪跟着林梓陌走了，刑部已经派人从各个驿站传信出去，拦劫林梓陌一行。 宫里头有消息传出，崔文联紧急入宫，向皇帝告发林梓陌。行刺姬瀚浩的那个人，是林梓陌埋在兵部尚书府的暗探。 崔文联是否清白，尚不清楚。 但是林梓陌基本可以确定为坞国埋在业城的头号奸细。 考虑到林梓陌曾经与楚思九关系密切，必要的试探是需要的。 “林梓陌也是坞国奸细。”他淡淡地说。 这一回楚思九没有惊叫。 她只是慢慢地停了说话，又呆呆地看他，“确定么？” “确定。” “那他为甚要告发吴令起？” “为了取得信任，官职愈高，他能做的事情愈多。” “哦。” 闷闷不乐地垂下头，“王爷，我想静一静。” 她确实需要静啊。 然而心里头的那面小鼓，还在“咚咚咚“，真是不想让人活的节奏啊。 东方昊知道她想起了吴令起，果然不打扰她。 垂了眸子想自己的心事。 就这么静啊静的，到了王府。 …… 把楚思九送入梅花小院后，东方昊便要出府去。 这么多事情发生着，他这个皇帝候选人必须站在关键的岗位上。目前来看，这个岗位必须是皇宫。 所以，今晚他不一定会回来睡，阿九你要好好休息，不要记挂他。 他关照着。 楚思九委屈地点头。 东方昊无奈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乖乖的，明日本王一定会回来的。” “恩。” 楚思九轻声地应下。 看着他的清俊朗贵的背影，消失于视线范围。楚思九的心头浮起不舍，心脏象是被一只大手捏紧了，呼吸都很困难。 “我累了，睡觉去。没有特别的事情，不要来吵我。”她关照春环。 “马上就要用晚膳了，您吃完……”春环犹豫地看她。 “不用，中午吃太多，撑着了，晚膳不用吃了。”摆摆手，她径自走去卧房。 心累，睡一觉或许会有缓解。 晚上，东方昊果然没有回府。 皇宫里头，灯火辉煌，孝亲王父子被紧急宣入宫。东方归一忍着头痛，给他们开小会。 直到四更天，小会才开完。 调子定好了。 一、崔文联错用下属，犯下大错，革去兵部尚书职务，留府查看。（就是监禁的意思。）孝亲王东方慕一暂代兵部尚书，东方毓为长史。 二、清查林梓陌，所有与他亲近的人，都要审查一遍。 三、派东方铭、东方钰去云城、山城巡视，加强边关防守。（和离之事已经办妥，东方铭一行正在回程的路上。东方归一发出口谕，让其直接去山城，不用回业城了；东方钰的刷脸工程交给户部，立时动身去往云城。） 四、暂时不支持姬瀚浩。（一来他的伤势太重，至少三个月才有起色；二来需要看看林胤景的后续动作。） 关键时刻还得看自己人。 东方昊坐阵中央，其余姓东方的各司其职。 五更早朝，前三条一经抛出，举朝哗然，皇帝定下的这个基调，从侧面肯定了太子之位必属东方昊。 其实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 大余国的朝堂，与楚思九无关。 蒙头睡了一大觉，也没能缓和心情的她，郁郁寡欢地坐在画廊内院……嗑瓜子。 云朵的小感冒还未痊愈，经常打个喷嚏啥的，明面上的说辞是怕受感染，实际上是想说些悄悄话。 总之，水寒冰耐着性子，把云朵送回府里去了。 回来时，楚思九依旧眉眼寡淡，还在……嗑瓜子。 难得寒冰大神也有些按捺不住，急不可待地在她对面坐下。 “一晚上了，想得如何了？”他问。 楚思九淡淡地看他，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为甚会有长犄角的菩萨？他是管什么的？” 第400章 便如，二次投胎 水寒冰愣一瞬。 然而他毕竟是练过寒气功的，耐得住性子。 拿起桌上的茶盏，轻嘬一口，缓缓道，“千佛寺只有一尊长犄角的菩萨，叫紧吾那菩萨，因头上长角，被称为非人。事物均有善恶两端，哪怕佛祖，也有善念与恶念，他专司镇守恶念。” 楚思九若有所思起来，“善念恶念？” 水寒冰默默地看她，不言语。 楚思九却有了谈话的兴致，“所谓的善与恶，是有标准的吧。就算是普世价值，在不同的时代，也有着不同的解读。比如世人讲忠讲孝，换个时代来看，就有可能觉得是愚。” “愚？”水寒冰听不懂她的话，眉头蹙起来。 “对啊，为了所谓的忠孝，陪上自己的性命，是不是很不上算呢。比如我那个庶兄，他姓吴，说明我爹没把他当儿子看。可是你看他，愚孝，心甘情愿地做了炮灰。” 楚思九是真心替他不值，大好青年一枚，事业有成，有妻有儿家庭幸福，何必来淌这趟浑水。 这个说法颠覆了水寒冰的价值观，他扶一记额头，缄默不语。 楚思九却是愈说愈来劲。 “善恶，有大善与小善，大恶与小恶。小善作大恶，小恶却有可能是大善。要放到一个更高的高度来看。” 水寒冰的眸子亮了亮，“你想说什么？” 楚思九却扁了扁嘴，不想说了。 水寒冰不催她，淡定喝茶。 终于，楚思九叹气一般地说，“我爱好和平。” 战争的阴影笼罩于天际，这个世道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你知道么，在遥远边际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都有可能引来咱们这里的龙卷风。” “不知道。” “凡事有因有果，我爹伙同皇贵妃，害死了皇帝的宠妃。这是因，其实还有更远大的因，楚家在大余国耀武扬威，早就惹得东方皇室不满。东方归一要除去楚家，一来替宠妃报仇，二来也是完成东方皇室的夙愿。但是满门抄斩也太过份了，连嫁出去的女儿都不放过。有一说一，谁犯的罪，谁来受。为什么要牵连这么多人呢？所以楚家报复起来，也是无边无际。为甚要这样呢？真有这本事，找些大神这般质素的牛逼刺客，入宫杀了东方归一，不就完了么。难道是楚家人的命尤其的高贵？非要拿老百姓的命来祭奠才行？看着很隆重，实际很愚很蠢。人死如灯灭，一个人只有一个灵魂，转去另一世道，就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与事。这些鱼唇的人类啊，自以为是，又愚蠢之极。” 水寒冰贵为大神，完全听懵圈了。 使劲地眨两下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思九懒懒地趴到桌上，没好气地抿一记唇，“我在发牢骚，发完之后心情好多了。” “哦。” 与楚思九呆得时间久了，水寒冰的脑回路也很清奇，甩去那些听不懂的，依着她的逻辑推导，挑了根骨头出来。 “若我入宫杀了东方归一，大余国三位皇子各执一派人支持，天下大乱，重开战端。如何办？” 楚思九呆了呆，“东方昊这么厉害，搞不定么？” 水寒冰嗤笑，“他是人，人总归只有人的本事。” 楚思九默了，难道这就是二太爷所言，若中途改命，会遭致更大的祸端？ 叹气，继续叹气。 她不过小小凡人一枚，就算是带着异世的价值观，也不比古人高明多少。大格局的事情多想多乱多烦恼，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发过牢骚之后，任督二脉打通了一半，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寒冰公子，按时下的情况下，我必须得跑路。” 终于说到正题上，水寒冰松出一口气。 “唔，跑去呼城么？” 楚思九拧起眉头，“这个我还没想好。” “什么时候会想好？” “这个说不好，也许明日见着云朵，跟着她打个喷嚏就想好了。也许到不得不走的那一刻，还在犹豫不绝。” 水寒冰淡淡地看她，“你不要抱侥幸心理。” 楚思九心头一紧，抬起眼皮看他，“我懂，这件事情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想保住性命，就得择机跑路。然而……” 深深地吸一口气，眸光又飘忽起来，“便如二次投胎，落点很重要。” …… 大余国朝堂。 东方归一淡缓缓地将三点意见讲读完成，又你你你的指一通，分配完工作。挥一挥手，“散朝。” 一晚上没睡，头很痛，他懒得听朝臣们叽歪。 然而朝臣们也不想叽歪，信息太丰富。关系到后面的站位，一个个急不可耐地走出殿门，各回各府，各找各幕僚商议去了。 慕容云浩静静地站在殿外，等着东方昊出来。 他面色沉静，心里头却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情势已定，若东方昊顺利接下太子名号，之后又顺利登位，慕容家就算不能一步登天，也可以保百年平安。 忧得是家里的那位老太爷怕是不安份，又要上窜下跳的搞事情。 他已经够烦的了。 半刻钟后，东方昊出来了。 “舅舅？等我有事么？” “唔，边走边聊。” 二人也不多说，缓缓地迈着步子，往宫门走去。 “外公的六九寿辰快到了，之前府里头有大准备，想要大搞一场。但是最近时局不稳，芸儿的夫婿又是那个样子……” “外公什么意思？” “上一回，欣儿出嫁太高调，以至于后头惹了不少的事情。你外公的心气淡了好些，他的意思是不要大搞，只是把亲近的人叫到府里吃一顿，就算了。” “那样也好。” “晴雪是从慕容府出去的，你外公坚持要叫她。你……” 东方昊不动声色，淡声道，“我会让汪兴送她过去。” 慕容云浩松出一口气，“那就好。” 二人对于这个话题都是厌烦之极，说完就完。剩下的时间，捡了朝堂上的要紧事情，交换了各自的看法。 也就几步路，出了宫，分开走人。 刚才有宫人给东方昊带话，师兄许墨进城了，无意外，这会儿应该在肃王府等他。 东方昊对许墨有期待。 他的这位师兄，神龙见首不见尾，平素里对他的事情也是关心，在外头时，很是留意时政民情，会提点他。 这一回，不知道他会带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第401章 静静，静静哉 肃王府，主院书房。 许墨缄默地站着，眸子明澈，落在墙上的一幅画上。 《秋日》，千叶青。 天空高旷深远，大片的麦浪，此起彼伏，一股旺盛的生命力由然而生。 他知道东方昊极喜欢这幅画，挂在书房里时时的看。 许墨淡淡地莞起唇，以他对东方昊的了解，这应该是照进他阴霾内心的一缕阳光吧。 便如那个女人。 这趟出去，他很意外地探知了楚思九的一点小秘密。 仔细想想，不是什么大事，然而能在东方昊的眼皮子底下作出这些动静，不得不讲，这个女人的心思不是一般的深沉。 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他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稳健有力又气若神闲，一听便知是东方昊来了。 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书房的门“吱呀”推开。 “师兄，你来了。” 声音里略有些兴奋，于东方昊而言很是难得的。 许墨眸子很亮，在他的脸上扫一道，“师弟气色不佳，昨晚未睡么？” 东方昊抿起唇，“最近事情很多，来，坐。” 他招呼着，又扬起声，“汪兴，泡一壶雨前雾井过来。” “是，王爷。”汪兴在外头应着。 不一会儿，小厮便将茶水送上来。 摆出叙话的姿式，许墨也不寒暄，直入主题，“我这回在北地国转了不少地方，尤其是靠近大余国的几个区域，感觉不太妙。” “唔？”东方昊的面色很沉，“请师兄详细说。” 许墨点点头，“坞国太子登基之前，北地国的边境就有异动，我仔细观察过几处，发现他们基本处于外松内紧的状态。外面看着与平时无甚二样，其实里头军纪极严，兵练得很勤。换防之事，你应该有听说，事实上，他们不是简单的换防，而是一路招兵一路换防，那样不容易引起注意。” “他们在招兵？” 这个信息太重要了，东方昊的眉头拧得极紧。 “在北边招兵，南边基本维持原样，然后换防过来练兵。” 许墨说得认真，“林胤基登基之后，从坞国调了好些兵马过来。我潜进去看过，坞国的兵械要优于大余国。” “如此说来，林胤景是打算与大余国一战了？” 东方昊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一口，气息缓缓，似乎在调理内心的波动。 许墨静静地看他，语调沉重，“方才入城时，我遇到肖剑，他说林梓陌是坞国奸细。他是一年前会试中第的，算上提前一年的乡试，足足两年。而林家在渭北扎根也非一日之功，这盘棋怕是早就落子了，师弟不可大意。” 东方昊抬起眸，面色凛冽又强势。 “我大余国非鱼腩之辈，威武、镇武两府都是打出来的威名，不怕他们。” 许墨笑起，铿锵壮言，“我对师弟有信心，若真的开战，师兄必然为你摇旗呐喊。” 二人的情绪俱有些高昂。 “师兄今日留在府中，我把肖剑喊来，咱们三人好好喝一杯。” “好。” 许墨应下来，“不过师兄还有些事情要忙，晚些过来。” “好，本王便在府中恭候师兄。”收了这般重要的情报，东方昊也要深思熟虑一番。 …… 许墨去了朱雀街，在画廊对面的茶馆要了一个包间。 “客官，您要的茶。”有小二进来。 许墨笑得温和，他五官不出众，但是有一股干净内潋的气场，很容易便让人产生亲近感。 “小二，对面画廊的画如何？” “那个画廊是肃王爷开的，由他的如夫人管着。生意很好，业城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去那里买画。”小二热心地介绍起来。 “王爷的侍妾也可以出来做生意么？”他表示不解。 “客官，这个如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呐，她是楚家的嫡女……” 小二絮絮地介绍着楚思九的生平，连根带底，连她小时候街面上救助穷人的事情都讲了，顺带着又提了她与九娘珠饰店的关系，喜欢去的地方等等等。 许墨饶有兴味地听着，间或提点一两句。 小二聊得更细致了。 “呶，那个少年便是九娘珠饰店的大贵，如夫人收了他做徒弟。小的有个同乡，在新烟翠青楼做帮工，时常看到他去那边，是个艳福不浅的。” 小二指着楼下的大贵，说得很是顺口。 许墨轻轻瞟一眼，笑吟吟地说，“年纪这么小，果然艳福不浅。” …… 按着惯常的时间，楚思九从画廊里出来。 高手都有气场，水寒冰冷凝起眸，朝对面的茶楼瞟一眼。 许墨低头饮茶，神情普通之极。 水寒冰未有看出异样，眸子顿一瞬，又警惕地往四下里扫了一圈。 稍后，画廊的小厮从后头牵来大马，一行人踏踏而去。 半刻钟后，许墨从茶楼下来，若无其事地踱入画廊，淡淡地看着。 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几个回转之后，他已潜入内院。 半个时辰后，他神情自若地从画廊踱出。 …… 晚膳时间，梅花小院内孤灯一盏，楚思九独自用膳。 主院内倒是灯火辉煌。 “如夫人，王爷今晚高兴，要与师兄不醉不休，今晚就不过来了。他让您早些歇息。” 汪兴过来带话。 楚思九轻轻地哼，“知道了。” 汪兴有些不安，多说两句，“许师兄大半年才过来一回，王爷高兴，所以才会这样。” 楚思九嘿嘿哒，“汪管家，你看我是这般小气的人么。莫得事，我会早些歇息的。” 她是真的不生气，前世的男人也是这般德性。有歌为证：朋友一生一起走……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 难得东方昊这个闷驴子也有这种豪情，她哪里会小心眼。 汪兴见她笑得明辙，放下心来，高兴地回去复命。 他哪里知道，楚思九最近心累得很，东方昊不过来正中她下怀。她正想找静静，静静哉。 主院内，已是酒过三巡。 气氛很是热烈。 肖剑虽然不是燕聂的弟子，但是两个师父之间很有渊源，相互间走动得勤快。肖剑之所以会跟着东方昊，也是因为许墨的一句话。 你一杯，我一盏，喝得很是高兴。 也会说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喝了酒就无大小。 肖剑面露喜色，“许师兄，王爷已经被皇帝内定为太子了。” 许墨眸子挑起，举起杯，“那要敬师弟了。” 东方昊沉定，“世事无常，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如何。” 他一饮而尽。 许墨微微笑起，跟着饮尽。 放下酒盏，眉眼缓缓严肃起来，语调还是温和，“师弟，师兄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402章 可有，做得更多？ 肖剑留在主院里头，维持着亮堂的灯火。 许墨与东方昊悄没声息地，从侧门出去，隐入暗浓的夜色之中。 东方昊极其信任许墨。 头一回去芦城学武时，他才十岁，正是别扭的年纪，加上母妃被害，心头郁结难耐。终日冷绷着脸，端着皇子的架子默默不语。 许墨比他大六岁，性格豁朗。 男孩子在一起，又是练武之地，最多的便是对战。 东方昊哪里打得过许墨，刚开始，最多三招便会被打翻在地。他性子倔，不屈不挠地练习，渐渐地可以战到五招、六招、七招…… 他窃喜不已，继续苦练，以求进步。 就这么打着，感情便打得深厚了。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些进步的招式，都是许墨让他的。 在东方昊的心目中，许墨是他的良师益友，是真正关心他的朋友。 因而，他毫不犹豫地听从他的安排，又跟着他走。 都有轻功，走得快。 只一会儿，二人便站于印象画廊的后街。 夜深人静，巷子里没有人，轻风徐徐吹来，将附近一处石灯里的火苗吹得四散舞动。 东方昊的眸子很沉，“师兄为甚带我来这里？” “嘘。”许墨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左右观察了一番，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功夫好的，都是会做贼的。 跃上屋顶，选了一个正确的方位，速度极快地将瓦片掀出一个洞。 相继跃下。 “卟”，火折子亮起。 东方昊识得，这里是楚思九的工作间。不过，他每回只在院子里停留，没有进来过。 “师弟你看。”许墨将火光引到桌边的一个隐蔽角落，那里有一个小铃铛。 凑过头去，东方昊仔细察看，那上头连着一根细线。 眸子收紧了，顺着细线仔细地看，可惜屋子里太暗，看不清楚走向。 “我白天来看过，这根线一直连到外面。见着可疑的人或事，外面的伙计便会扯一下。”许墨轻声地介绍。 东方昊抿紧了唇，面色阴沉。 直觉……这玩艺儿就是拿来防他的。 接下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地查探起来。 边上的那排柜子都有小锁，不过难不住许墨，他自带起锁工具，一会儿功夫便打开了好几个。 拉开抽屉，掏出里面的本子，密密麻麻的小蝌蚪，完全不知所谓。 “师兄识得这些字符么？” “不识。” 东方昊是个聪明的，两个本子放在一起比对，发现这些小蝌蚪字符是有规律的，象是某种神秘的文字。 眉头皱得死紧，面色寂黑。 …… 一个时辰后，二人从朱雀街回来。 肖剑还在主院等着。 小酒抿一口，再与汪兴调侃几句，原本乐哉着。 然而见到一个面色冷寂，气息寒凉的东方昊进来。眸光冷飕飕，扫过来，象是要找茬？ 他是个识趣的，跳将起来，“王爷，您和许师兄叙旧，我还要去兵部尚书府看看情况，先走了哦。” 找得还是公务的借口。 “唔。”东方昊挥一记手，放他走了。 许墨的神情倒是自然，唇角微微勾起，“肖剑，可有相中的女子？师兄给你做主。” 肖剑面色红起来，伸一记舌，“有劳师兄费心，下回再聊。” 他逃也似的跑了。 许墨笑着看他消失了身影。 转回头，东方昊已然坐下，且斟满了酒，声音沉寂又淡定，“师兄，干杯。” 眯了眯眼，许墨缓缓地走将过去。 喝下一杯后，他也不瞒着，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讲出来。 “师弟知道辛乃良吧，杀手界的劳模，使得一手的好刀。一年半前，他突然弃暗投明，过来业城做了大镖头。这种事情原本也正常，武林中人，做杀手与做镖师，都是靠得一身功夫吃饭。” 东方昊听得认真，眸眼深沉。 辛乃良在业城外做镖头这桩事情，他是知道的。便如许墨所言，只要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犯案，他也不会过问。 “师兄这趟过来，在路上遇到了辛乃良的师弟。因缘巧合，师兄搭手救过他，他非扯了一起喝酒，喝多了，讲了好些事情。刚开始师兄没在意，后来，隐隐约约地，听出了些眉目。原来，辛乃良的这个镖局大有文章，是一个打着镖局名号惩恶扬善的大组织，由业城的一个有钱人养着。那个有钱人很神秘，连辛乃良都不知道是谁。” 东方昊面色如常，心里头却是抽紧了。 “师兄就套了套他的话，拼凑起来，慕容家的货物被劫，眉县的开仓放粮，李家舞弊案，韩家嫡子现形案，均是他们的手笔。” 扬起眸，看着东方昊的冷硬又死板的黑脸，许墨的笑容很是温和，“师兄是好奇之人，顺着线索查了查，发现楚氏很可疑。但也没有确实的证据，只是猜测而已。” 东方昊闷沉地喝一口酒，垂着眸子不说话。 许墨微笑，跟着抿一口酒，“其实师兄挺佩服那个人的，韩李两家的事情，可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若真是楚氏所为，与她幼年时，在街头行善的行为倒是如出一辙。” 东方昊的眸光微微闪动，好久才淡淡地说出一句，“应该是她做的。” 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些事情，阿九，你的本事真是大极了。 大极了啊！！！ 这些便也罢了。 你可有做得更多？ …… 后半夜，楚思九睡得正酣，突得被一个重重的身体压住。 “啊……” “莫叫。”声音暗哑，气息里带了好些酒气，吹到她的脸上。 半醒不醒地被一个醉鬼压住，楚思九也是够够的。 “王爷，您别压着我。”小声地与他商量。 “不压你，如何……睡你？”东方昊的声音不稳定，明显是喝多了。 楚思九没有这种经验，这货一向自持，喝了酒便老老实实地醒酒，从来不倚醉卖醉。 一时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阿九这么厉害，本王让你睡如何？”抱紧了再翻个身，变成了楚思九压他的模式。 什么什么什么嘛。 跟个醉鬼没有逻辑可言，楚思九悄悄地往下翻，一边还哄他，“王爷，喝多了就要老老实实寄己睡觉，不能随便乱搞。万一搞坏了，以后就没得玩了。” 东方昊哪里肯，力气还忒大，三下五除二的，扒光了她。 “做忠臣，乖。” 他还反过来哄她。 肿么办？ 楚思九无奈之极，只有顺了他的意，累死累活地做了一回忠臣。 第403章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 四更天。 楚思九被东方昊看醒了。 莫得办法，被一双冷眸子，一瞬不瞬地，沉幽幽地，瞪……上半个时辰，梦里也会遇上鬼，醒来不商量啊。 “王爷，您这是干嘛呢？”楚思九懵懂脸。 瞪得时间久了，东方昊的眼睛有点酸，阖上眼休息。 楚思九木讷地看他，这货喝多了是酱紫的？ 有点瘆人，又有点傻缺的说。 见他一时半会不打算睁开眼，她没打算与他杠，打个哈欠，继续睡。 还没等她与周公接上头，东方昊又压上了她。 这一回，他是自己使力气，还是下足了的那种，把楚思九做得差点昏厥过去。 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她。 他是个霸道性子，心思沉寂，习惯也必须掌控大局。他可以容忍楚思九对着他冷嘲热讽，大吼大叫，哪怕拿刀子当面捅他，都可以。 但是不能瞒着他，私底下搞一套。 还搞得辣么大。 一边做，一边爽，心里头却在冒着火气。 阿九你真是聪明啊，做个铃铛防着本王，难怪每回过去，你都是一脸的若无其事，干着正经的不得了的事情。 那些小蝌蚪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真是白狐精，拿这些字符与你的那些同类勾通交流？ 你还知道暗搓搓地搞大事情。 而且还很高妙，在本王的眼皮子底子，悄悄地把事情给办了。 韩李两家也就罢了，把本王的外公搞得差点死翘翘。那是救了本王性命的外公呐，你还真是下得去手。 亏得本王觉得亏欠于你，还一直认为你是个善心之人。 阿九，你原本真是个善心人呐，现在为何…… 司徒天羽的事情，你有份么？你与林梓陌走得这么近，你们之间有交易么？ 你姓楚，姓楚啊。 为了替楚家报仇，你做了坞国林家的奸细么？ 他愈想愈远，情绪愈发地激动，动作更是……总归眼珠子都红了。 “嗷”一声，他爽翻过去了。 楚思九也爽，同时，那口气也快绝了。 脑子跟着抽了筋，就想着报复回去。 阖起眼，她使劲地养起了精神。 半刻钟后，便如僵尸复活一般，眸子蹭地睁开，也不管旁边那人是个甚想法甚造型甚思路，抱着一颗同归于尽的心，她奋起扑上去，指甲挥起在他的脖子上嗷地划拉了一长条。 还伴有话外音。 “你不是怕丑么，我特妈不过了，大不了让你也划拉一条，破相完完。” 振聋发聩呐。 东方昊连个条件反射都没起来，俊脸上没有一丝的怒意，眸底涌动的是酸楚、委屈、伤感……总之很复杂。 楚思九傻眼了，自己貌似在跟一个醉鬼计较。 讷讷然，“王爷，您有错，我也有错，咱们扯平了，行不？” 东方昊闷沉不语地看她，直看得她眼睛眉毛皱成了一团，苦不堪言的感觉。 “你错在哪里？” 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 楚思九趴去他的身上，仔细地检查那道划痕，有血珠子，怕会有几日没脸见人。 “王爷，我帮您上药。”她想起来，却被他按住了。 “你错在哪里？”还是这个问题。 听说醉鬼和乌龟有共性，喜欢咬住了不放。 “王爷是大人物，最近更是每日都要进宫批奏折。我不知轻重，在您脖子上划拉了一条，留了印记。现在是春末，衣服穿得少，遮都遮不住。被旁人见到了，准保会笑话您。哎呀，您的脸面多精贵呐，我真是错得太厉害了。” 楚思九好诚恳地做着自我批评，愈说愈觉得自己太不应该。男人掉面子，自己就会光荣吗？ 真是个猪脑子啊。 她还在叨叨叨，东方昊伸手将她抚入怀里，声音很伤感，“这是小事，阿九，这桩是小事，本王不会与你计较。” 然而那些大事呢？ 沉下一口气。 阿九，本王曾经在父皇面前说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东方皇室灭你楚家满门，你若真的做下什么，我会原谅你一回。 …… 之后几日，各方各面按部就班，业城内外相对平淡。 明面上比较激动的是十公主东方芸，按着既定方针，她去皇宫哭诉了一回。皇帝头痛，没有接见。 她便与东方昊哭了一通。 怀着身孕，还要这么颠沛，东方昊也是同情她的。 外头疯传，都说姬瀚浩快要死了，仅仅靠着肃王爷给的一株千年人参吊着气。去皇宫哭过后，东方芸便闭门不出，只是派了心腹丫鬟每日去药房买参药加散布姬瀚浩性命垂危的消息。 林梓陌的出逃是有计划的，至今没能捞着他一根毛。 许墨在业城呆了两日，便只身离去。 师父年纪大了，他打算去芦城住一段时间。 东方昊也不留他，芦城不远，有事情联络起来还是方便的。 楚思九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底已经被许墨端了，照旧兴致勃勃地收拢新烟翠TV，做研究。 毕竟，跑路是一桩技术活。 东方昊新组了一套班子，盯死住她，新烟翠TV的秘密，亦落入了他的眼中。 原来阿九是这样收集情报的。 他啧啧称道。 楚思九在业城干的那几桩经典案例，被他拆开合拢翻开覆倒，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个透。 每一桩都给打了满分，韩明轩的那桩，甚至给了附加分。 因为那日，他也在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楚思九窜进窜出……轻松地把整桩事情给安排妥当了。 人才呐。 他由衷地叹。 阿九做侍妾真是屈才了，有这些手段傍身，日后管理后宫，必定是妥妥的。 没有查出楚思九与林梓陌、坞国有关联，东方昊的心情极是愉悦。再来看她，便是哪哪哪都好。 ……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 一旦发生了，便是万劫不复。 慕容老太爷寿辰。 按着之前说好的，东方昊一早便让汪兴把慕容晴雪送过去。他有与楚思九做报备。 楚思九表示理解。 其实她是想通了，自己早晚要走，也要给这货与那些侧妃们联络感情的机会。 她当然有听说，皇帝定下基调，太子之位非东方昊莫属。 而且，皇帝头疾甚重。目前的大余国，事实上由东方昊监国，孝亲王辅政。 关于东方归一的头疾，内外都是讳莫如深。 楚思九却是冷冷笑，这还不简单？脑子里长了瘤子呗。按时下的医疗水平，活不了多久的。所以，东方昊快要做皇帝了。 以前想到这个，她会狠伤感。 现在么，却是轻松。 老天爷帮她做了这道选择题，以后就各走各的路吧。 第404章 究竟，是个甚？ 五更时，东方昊照例去皇宫批奏折。 东方归一现在基本不出现了，卧于深宫之中，潜心养病。人撑不过命，该退下来的时候，还是要退。 朝堂上的事情，北地国的事情，都是东方昊的事情。 他现在唯一操心的是顺利接班的问题，眼睛盯着睿王与铭王是否有异动。窝里反，可不是好玩耍的。 孝亲王掌管兵部，最近也是忙得六起。 东方毓没有林梓陌能干，长史干得吃力。上阵不离兄弟兵，死拽硬拖，在皇帝那里要了一份圣旨，把东方俊拉上了这条贼船。 形势好的时候，你是皇子，可以风花雪月，无病呻吟。形势紧张的时候，就得为东方这个大姓奋斗，搞不好还得奋斗个终身。 楚家二太爷仙冠道长，是前车之鉴。 东方俊无可奈何，灰溜溜的跑去兵部上班。孝亲王把他派去主内卫，与段清扬一般，当了间谍头子。 万事开头难，轰隆隆的开动起来哉。 …… 老太爷的寿辰那日，东方昊批了一日的奏折，又招了一批对应的朝臣进来商量事情，出宫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夕阳夕下了。 他是故意的。 该送的礼，一早便送过去了。 有慕容晴雪在，他还是晚去些比较好，省得听啰嗦。 走得沉稳，一路上，太监宫女都绕着他走。主子们还没有想好如何抱这条大腿，他们少自作聪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宫门口，肃王府的马车停着。 今日比较奇特，除了一贯要来汇报些情报的海清，鸣沙也来了，边上还站了个眼生的侍卫。 这几个的神情都不太妙。 侍卫们受过特训，尽量做到喜怒不现，象现在这般面上又是凝重又是苦巴巴的纠结状，是不多见的。 尤其鸣沙。 东方昊心里头咯噔，难道阿九又出事情了？ 原本沉稳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走到跟前，海清刚想说什么。 东方昊淡定地说，“去车上说。” 一弯腰，他已然上了马车。 三个侍卫轮番上到车头，与他作汇报。 海清第一个上，作序言：“王爷，前些日子鸣沙跟着如夫人去过一趟千佛寺，有意外发现。” 眼生的侍卫，怯怯然：“那日，属下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午膳时间，兄弟们都去用素斋，属下没去。找了个地方拉稀，之后靠坐在一棵松树后头休息。无意间抬头，看到好几个人从千佛寺里出来，打头的那个看着眼熟，便多看了几眼。从千佛寺回来，属下一直觉得心头不安，这些日子每日去城门口看林梓陌的画像。若属下没有看错，那个看着眼熟的打头之人，便是林梓陌。” 鸣沙上来作尾序，“王爷，那日如夫人去过方丈的内室，听禅讲道。时间大约一个时辰。这段时间，属下在门外等，只有寒冰公子跟着。” 这三只干净利索地交待完毕，一副心事已了的神情，却把东方昊搁到了正中间。 合着帘子，莫得人看到他的神情。 黑沉，寂寥，愤怒……交杂于一体，车厢里有一股诡谲的低气压，盘庚着，压抑着…… 什么心绪不宁，喝药也不灵？什么欠的是菩萨的钱，整日里疑神疑鬼？什么宁信其有，莫信其无？ 都是为了去千佛寺见林梓陌找得借口吧。 你们果然相互勾结。 猎场之事，你被林梓陌出卖，恼羞成怒，与他翻脸了。 又或者，你其实也是有份的，所谓的绝交戏码是演给本王看的！ 林梓陌跑路，要与你交待事情，你们约了千佛寺见面，一个时辰谈下来，就算没能结成攻守同盟，也能谈成好几个交易了吧。 东方昊的脑袋瓜子也开始痛了，太阳穴胀鼓鼓地一跳一跳。 阿九，一直以来，你都是在利用本王么？ 楚家灭门了，你被人追杀，穷途末路之时，你回来本王的身边，之后开画廊、青楼、镖局…… 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游刃有余地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行报复之事。 翅膀硬了，愈玩愈大。 林梓陌的出现，更是给了你达成宿愿的机会。 …… 东方昊端正而坐，面色沉淡，心里头象是被扎了一刀，汩汩地流着鲜血。 微微阖起眼。 阿九，本王在你眼里，究竟是个甚？ …… “王爷，慕容府的崔管家来迎您了，说寿宴快要开席了。”车夫在外头轻声道。 静了一瞬。 “走吧，去慕容府。”东方昊的声音低沉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王爷。” 马车“踏踏踏”地启动，车轱辘碾在青石板的路上，发出悠长的叹息声。 …… 慕容府里，一片欢腾喜悦的场景。 老太爷穿了一身贵重喜气的衣裳，坐在正中的主位。从小带大的外孙，铁定要做皇帝了，双喜临门，他乐得嘴都合不拢。 晚辈们轮番上来磕头行礼。 首富有钱不讲究，大大的红包砸下去。 不时地传来哇噻的惊呼声。 “昊儿怎么还没来？”他回头问。 “他现在要入宫批奏折，相当于监国。现在北地方向不太平，需要花的心思也多，会晚些过来。”慕容云浩在边上解释。 其实他门儿清，把慕容晴雪叫过来，昊儿铁定晚来。 老太爷没有这个意识，他喜欢听别人讲“东方昊忙于国事，鞠躬尽瘁”这般的话。 乐呵呵应道，“好，好。” 女眷区，慕容晴雪与东方芸坐于一起。 二人头碰着碰，很是亲密地聊着天。 慕容欣儿坐在另一桌，眉眼清淡地看着她们。 偶尔她也会瞟一眼东方俊。 女人都敏感，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已然看出东方俊对慕容晴雪不一般，扫过去的视线似是无意，却夹着期许，隐忍着情意？ 作为大余国最具价值的新娘子，慕容欣儿的日子过得不如意。 东方俊是温润君子，长得好，带了满满的皇家贵气，作派风趣又有情趣，很容易便入了慕容欣儿的心。 然而东方俊对她，却是只有敬重而无情意。 照着规矩，每个月初一、十五，他必定会去她的院里，平日里却是人影全无。她肚子不争气，总也怀不了孕，后院的侍妾却生了庶子。 比较成亲时的高调圆满，现实生活充满了挫败。 现在还让她发现，东方俊喜欢的人，是慕容晴雪？ 她晕啊，这个倾城美人儿，是爷爷训练了数十年，又处心积虑弄进肃王府的侧妃。就算表哥不喜欢，也轮不到东方俊来觊觎啊。 慕容欣儿郁闷得无话可说。 而东方昊终于来了。 第405章 血液，瞬时窜上了头顶 “老太爷，王爷来了。”崔文急吼吼地进去通报。 老太爷立时坐直了身体，喜眉滋滋地盯着门口。 他对东方昊的喜爱是很真挚的，超过了慕容家的嫡孙慕容廷。 当年获知慕容毓端的死讯时，他一个咯嘣都没打，直接就奔去了皇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从东方归一那里把他求出来。 在外头养的那一年，他也没闲着。 为了给东方昊创造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他使劲地往宫里头扔钱。 宫女、太监、嬷嬷，但凡搭得上线的，他都给钱，还是月例制的。只要东方昊平安，就能从慕容府支银子。 有大功的，还会有大赏。 确实有效果。 靠着他养的那些人，东方昊一回又一回地避过了宫里头的黑手。 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 如今总算长大成人，而且还是个有出息的，马上要做皇帝了呢。 老太爷眼眶湿润，默默地看着这个若朗星一般高高在上的皇子外孙，迈着清俊尊贵的步伐，缓缓地向他走来。 “外公，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眸光温存，声音沉定有力。 “好好。”老太爷老泪纵横，擦一记眼眶，又拍拍他的手，循例拿一个红包给他。 东方昊也是动容，唇角抿得很紧。 一切尽在不言中。 开席了，老太爷坐在主位，嫡子嫡孙坐半边，外孙与孙女婿坐另半边。 下一届皇帝，丞相，兵部的内卫头子，这种人员配置，搁前任的慕容家家主，是想都不敢想的。 老太爷志得意满，让人拿来三十年的醇酿老窖。 “今日高兴，大家多喝点。” 东方俊是酒仙，识得天下美酒。酒一入口，眉梢就挑起来了，“好酒啊，纯净透明、醇馥幽郁。” “这酒后劲很足，‘泯湖曲’尚不如它。”慕容云浩提醒他们。 “泯湖曲”是大余国出名的烈酒，后劲足得可以醉翻一头驴子。 “真的么？试试。”东方俊将信将疑。 美酒斟满杯，轻松话语讲起来。 每回的酒席都是东方俊鼓动气氛，这回也不例外，“祝老太爷富贵安康，事事顺意，干一杯。” “祝老太爷吉祥如意，幸福长伴。” “绿琪千岁树，杖朝步履春秋永。” “松龄长岁月，皤桃捧日三千岁。” …… 说一句，干一杯。 老太爷心情不错，喝得也多，只是年纪大了不胜酒力，提前退了席。 他一走，慕容云浩也抚着额头，托辞酒醉，离席了。实际是把酒席留给年轻人。 如此，剩下的人酒兴更浓了。 你一言我一语，说到兴头上，便是干杯。 酒仙东方俊却悠着，不敢多饮。莫得办法，有慕容晴雪在，他怕自己当众出丑，那可是要闯祸滴。 东方昊却很配合，冷抿着唇，说到便喝到。有时候还会主动加一杯，完全是一个不醉不归的架式。 一场酒下来，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 一直喝到一更天，才算散席。 “皇兄，您今日喝得多，皇弟送您回去？”东方俊没见过东方昊这般喝酒，跟在屁股后头招呼。 东方昊面色微青，眸中闪着莹光，若有所思地看他一会儿，“你管好自己的事。” 这话太过意味深长，东方俊咂摸着嘴，思忖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只见得美人儿婀娜的身姿，凑去了东方昊的身侧。 茫然地看一会儿。 又怅然地垂下眸子。 不爽啊。 回过头，慕容欣儿的眸光直白又有力度，直直地戳着他……使得他，冷不丁丁地打了个寒颤。 …… 马车“踏踏踏”，车轱辘碾得紧，可以听到后头还跟着一辆，无意外，应该是慕容晴雪。 方才她想过来扶东方昊，却被他的冷眸子瞪开了。 很是委屈，却又不甘心地跟着。 蛰伏得久了，她看得很清楚。 东方昊心情很差，而且，他喝了很多酒。 或许，有机会。 这酒的后劲果然足，东方昊只觉得头愈来愈沉，浑浑噩噩间，他感到自己的眼眶是湿润的。 这么多年了，只有母妃去世时，他有过嚎啕大哭，之后基本忘了哭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不太相信地抹一记眼，果然有泪水。 苦笑，那个善良又美好的女人，背叛他了呢。 头靠到马车板上。 意识愈发的模糊。 马车停了很久，有人在外头恭敬地请他下车。他不搭理，整个人像是浮在云端，飘飘沉沉，又虚虚实实。 轻软的身体靠过来，模糊的香气，秀气的手挽住了他。 是阿九么。 他犹疑着，只有阿九敢这么挨近他，又挽住他。 要乖乖的，不然阿九会生气的。 …… 入了主院，上了床，一把抓过身边的女人。 “阿九。”他唤得深沉，拥紧了。 瞬时，怒火冲上了额头。使劲地挥起手，甩开她，“你为甚要骗我？” 心里头委屈啊，但是他说不出来。 阿九竟然骗他，骗他啊。 她要为楚家报仇，所以她联合外人，要取他东方家的江山。 阿九摇晃着身子，又过来了，声音轻婉，好听地如同黄莺啼鸣，“王爷，您消消气。” 东方昊的眉头蹙紧了，猛地推开她，“你不是阿九。” 虽然他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阿九是不会这般柔顺的。她会恼恨地扑上来揍他，拿手指甲划拉他，也不管他痛还是不痛。 因为她不喜欢他，她只是利用他而已。 东方昊心里头嗷嗷的，胸口象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酒劲又上来了，意识渐渐地涣散开去。 “王爷。” 女人不屈不挠，又附身过来，身体轻软无骨，散着幽香。 然而他已陷入昏沉的睡梦之中。 …… 第二日，四更。 “梆梆梆梆。” 时官尽忠职守地敲着梆子。 主院，卧房内。 东方昊缓缓地睁开眼，头很痛，眸光有些飘忽。 停了一瞬，意识缓缓地回来，他想起来了，昨晚老太爷寿宴，他喝多了。 苦笑一声，这回比上一回喝得还多，都醉了呢，阿九要生气的吧。 眸子转了转。 天色微亮，房间里还很模糊，他看出这里是主院的卧房。心里头宽泛了些，看样子昨晚还有些意识，知道不能去骚扰阿九。 脖子上的那道痕迹退了没多久，他可不想再添一道。 缓缓地翻一个身。 身体突地僵住了，血液瞬时窜上了头顶。 身边怎么会有一抹娇小的身形？ 而且……不是阿九。 第406章 有异，必有妖 眸子眯起，沉沉地看着。 昨晚的记忆落在马车停在肃王府门为止，之后的事情，他都忘了。 断篇了~~ 倒推回去分析，他的脑海中浮出慕容晴雪挨过来，他瞪开她的场面……所以，这个女人，是慕容晴雪！ 睡？没睡？ 手指微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只穿了里衣，小弟弟很规矩，不象活动过的样子。 血液依旧在头顶，额角突突地跳。 “慕容晴雪。”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沉寂又飘忽。 那个身形动了，头侧过来，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果然是慕容晴雪。 她的神情有一瞬的迷糊，被他的冷沉的眸光扫到，立时清明了。急急地半跪着坐起来，“王爷，您醒了。” 东方昊也坐起来，眸光阴郁又犀利，审视着她，尤其是细节。 唔，她也穿着里衣，不凌乱。 心里头松泛了些。 “你如何会在这里？”声音冷鸷。 慕容晴雪羞赧地侧过头，“王爷都忘了吗？” 东方昊眼瞳收紧起来，身形寒起，“本王想听你说。” 他站起来，慢条斯理地穿好外裳，淡定地坐到圈椅上，又冷冷地看她。 慕容晴雪撩一记头发，动作唯美，美眸水汪汪地瞟过去，“昨晚王爷喝醉了，是妾身扶您进来的。后来……后来……” 她羞怯地咬着唇，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浮起了红云，眸底春波荡漾，一圈一圈地泛着涟漪。 东方昊的心沉了下去。 站起身，他“唰”地撩起薄被，牙白的床单上印了一块初红。 慕容晴雪的面色更红了，轻声道，“王爷，妾身是您的侧妃。” 东方昊的身形凝滞，眸光沉寂如海，整个人静默得象一块石头。 良久。 他突地暴起，只听得“哐沧哗啦”的声响，卧房里的东西“噼啪”地砸在地上。 慕容晴雪吓得抱住头，跪伏在床上，瑟瑟发抖。 外头响起脚步声，有小厮过来，“王爷，您……” “把汪兴叫来，速度快。”声音冷厉，带着杀气。 “是，王爷。”飞快的脚步声，远去。 东方昊重新坐回圈椅，面色冷沉地如同阎王附体。 “慕容晴雪，本王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即刻出城，住去月梅养过伤的那个庄园。本王会帮你在北域置产，半年后送你过去。” 慕容晴雪猛地抬起头，面色惨白，“王爷，您不能这样对我。” “不能？你以为你是谁？”东方昊冷笑起来，面色阴恻恻，“第二个选择，本王即刻送你归天。” 慕容晴雪惊疑、害怕、紧张、惶恐不安…… 终于她啜泣起来，身体颤栗不止，“王爷，妾身没有做错什么。” “你敢爬上本王的床，便只有两个选择。”东方昊已经平静下来，身形依旧肃杀。 “选吧。” “王爷，您饶了我吧。”慕容晴雪的哭声响起来，整个人伏在薄被之上，心里头说不出来是悔还是恨。 外头脚步声匆匆而来。 “王爷，您找我？” 汪兴惊惧交加地站在卧房前，牙齿咯咯地打着战。 过去喊他的人，必然是讲过这里的情形了。 昨晚他看着慕容晴雪扶着东方昊入卧房，当时他是真的想拦，还试探地与东方昊说了几句话。 当时东方昊朝他看，还破天荒地微笑了一下，之后便神色自若地跟着慕容晴雪入了卧房。 他吃不准啊。 谁知道王爷喝醉了酒，会这般乖顺呢。 这会儿他暴怒了，来找茬了，可如何是好呢。 “进来。”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轻轻地推开门，汪兴惊到了。 卧房之内甚比地震现场，找个落脚的地方都很困难。 小心翼翼地站过去，“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东方昊已经恢复了喜怒不现的状态，眼眸冷飕飕地剜他一道，又扫去床前。 “选吧。我数三二一，不选就当你选了第二项。” “王爷，您不用数了，我选第一项。”慕容晴雪也是个有志气的，愿赌服输一般地挺直了腰杆。 汪兴挑起眸子，偷偷地看她一眼。 美人儿就算狼狈，还是辣眼睛的美。 “但是王爷，您可不可以让月梅陪我去城外的庄园。我一个人……害怕。”眼泪缓缓地流下来。 “好。”东方昊爽快地应下来。 回过头，他沉定地看向汪兴。 “昨晚之事，若是走漏半点风声，本王取你性命。” 汪兴脖子一寒，整个人都僵直了，“王爷，昨晚这么多人见着了，属下如何？” 东方昊的眸光黑沉沉，眸底寒光四射，“不惜一切代价，你若做不到，提头来见我。” 汪兴明白了，就算是把主院的人都杀光，也可以。 “属下明白了。” 挺直了腰杆，脑子里紧张地盘算起来，“王爷，时间紧急，属下去处理了。” “去吧。”东方昊随意地挥手。 汪兴一走，卧房里又静下来。 东方昊的冷眸子又落到了慕容晴雪的身上，“你也一样，若消息从你这里走漏出去，你别指望能够保住性命。” 事已至此，慕容晴雪算是明白了，楚思九在东方昊的心目中，怕是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王爷，您就那么喜欢楚氏？”她惨惨笑起，“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妾身实在是不懂啊。” 东方昊根本不回答他，眸光清冷地看她，声音冰冻刺骨，“你收拾一下，半刻钟后，我会让肖剑进来接你，即刻出城。” …… 汪兴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本事。 他豁出去了，把整个肃王府的稍微有些关联的，可疑的，嘴杂爱打听的……丫鬟、小厮全部集中起来，运去了城外。 而且，全部都是木头人，一个都不许说话。 鸣沙领了一班侍卫看着。 具体的内容就不解释了，鸡飞狗跳的三五千字打不住。 五更时，春环出来溜圈打探消息时，发现……肃王府空寂一片，莫得人？ 有异必有妖。 她窜回小院。 这个时候，楚思九刚刚睁开眼，脑回路还没上线。 她跳进去，“夫人，肃王府里好象发生了什么。” “什么？”楚思九迷糊地问。 “不知道啊。”春环挠起了头，很是不解的样子。 几个意思啊？ 楚思九还困着呢，不过她记得问一句，“去主院看看，王爷昨晚回来了没有？” “好嘞。” 得了鸡毛令箭，春环再次窜将出去。 …… 【强注：本文1V1，王爷只与阿九嘿咻，慕容美人儿在玩算计呢。】 第407章 日子，我自己定 主院里头，也是空寂一片。 春环溜边转了一圈，终于见到一个活人。 “三福。”春环压着嗓子，使劲地招手。 那个叫三福的小厮四下里看一看，面色犹豫地走过去，“有甚事么？” 春环与他关系还不错，时常互递个消息啥的。 唇角勾起，笑得灿然，“王府里头怎么突然少了辣么多人？都去哪儿了？” 三福挠了挠头，很顺溜地说，“王爷要在城外的庄子里请客，场面很大，汪管家把这里的人都调去帮忙了，我也会过去。” 春环点头，表示懂了，“王爷呢？不在里头吗？” “王爷昨晚喝多了，睡在主院里，今日一早宫里头传话过来，让他早些去。这不，已经去了呢。”三福就跟背书似的，说得极快。 春环完全没有怀疑，笑眯眯地说，“知道了，走了哦。” “嗯呐。”三福也笑。 春环一走开，三福重重地吁出一口气。 他是被汪兴派来应对梅花小院的查探的，那两段台词是汪兴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着他背出来的。 方才在主院里头闲溜达时，一个劲地背着呢。 幸不辱命。 总算打发了春环。 作为昨晚的目击证人，他很自觉得走去后门，排队出城。 …… 回去梅花小院，春环立时去卧房汇报。 “城外的庄子要请客？”楚思九有点小纳闷，转念一想，这货要做皇帝了，搞些比如与民同乐的活动，也是应该的。 有这闲功夫操心他的事情，不如为自己做些打算。 跑路需要要一付好身板。 她老老实实地起床，晨练去。 走到门前，看到梅云在犯嘀咕，下面的粗使丫鬟被汪兴调去了一个，人手不够了呢。 虽然有些小可疑，但是在老骗子汪兴的主导下，没出什么大纰漏。 连一贯鼻子灵敏的李婉都没嗅出来。 她只是敏感地察觉到，慕容晴雪和月梅同时不见了？ 对于这个么，汪兴代表东方昊拿了一个说辞出来。 慕容侧妃装病欺骗王爷的事情，曝光了。 罚她去城外的庄子禁足。 陆道仁灰溜溜地出来背书了。咳咳，确有此事。 楚思九一贯不搭理后院里头的琐事。 美人儿住在王府后院，还是去了城外的庄子，于她而言，莫得分别。 与她有关系的事情也有一桩，东方昊住去宫里了。 汪兴每日早请示，晚汇报。 王爷国事繁忙，被皇帝留在宫里过夜。不过，他有带话出来，让如夫人吃好睡好休息好。 有两日，还让人带了宫里的点心出来。 楚思九鼻孔里头出气，哼哼然，这货算好了她的小日子，所以呆在皇宫里头不出来。 她就不信了，等她例假完了，他还不出现？ 然而，还真是不出现。 十日了都，楚思九每晚躺在床上画圈圈。 生意不成仁义在，就算要走，也得见一面，睡个分手觉……才行吧。 …… 皇宫。 东方昊眼眸冷彻，挑灯夜读。 自从崔文联下台之后，北地国的军情消息，便源源不断地递上来了。 便如许墨所言。 外松内紧，一边招兵，一边换防演练。 坞国的兵械也在源源不断地运送过去。 据兵部的专业人士分析，照这个架式发展下去，最多半年，便有与大余国一战的实力。 军情紧急，大余国的威武、镇武两府俱已动员起来。两位老将军都坐不住了，起身赶往驻守区域。 东方铭、司徒天羽、东方妍从南地国回来后，直接去了山城。 东方钰业已到达雁城。 战争的阴云已经布满天空。 这些日子，东方昊不断地与六部商讨对策，忙得焦头烂额。 他也刻意地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海清每日都有送楚思九的动向进宫，厚厚的一叠纸，事无俱细，连神情变化，情绪心态，音容笑貌都有描述。 半夜时分，他会一遍一遍地看，研究，分析，推测…… 北地国有消息传来，林梓陌已经到达呼城，官拜中书省侍中，深居简出，守卫森严。 他有意识地，通过新烟翠把这条消息传给她。 因为是定向侦察，纵使水寒冰有再大的本事，也让他摸到了蛛丝马迹。他知道辛乃良重组了杀手镖师队伍，隐在郊外的一处庄园。 仔细查查，那庄园是楚思九从他这里拿去的嫁妆。 哑然失笑呐。 综合分析之后，他推测，水寒冰打算带楚思九……跑路了。 心里头苦涩。 阿九，你终于打算离开本王了。 …… 楚思九最近想得最多的是，跑去哪里？ 这个问题实在是磨人。 水寒冰见她这般磨叽，也是醉了。 很干脆地给个建议，“你姓楚，北地国是楚姓的天下，你先去那里。日后若能想出更好的去处，可以再走。” 楚思九黑眸子转起，这话倒也实在，可以把北地国当成一个中转站。 “行，先去坞国。”一榔头敲定先。 “为甚去坞国？”水寒冰不解。 “去看看老祖宗给老祖宗选了块什么风水好地？”这话有些绕，不过水寒冰听懂了。 “唔。”淡淡地应下来。 “咱们得把云朵带上吧。”楚思九探他的口风。 “带她作甚。”水寒冰果然say了no。 楚思九叹起了气，苦口婆心地劝解，“我说寒冰公子啊，云朵对你这般一往情深，你就从了她吧。给她一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机会吧。你若不娶她，等她二十岁时，便要嫁给不喜欢的男人，很惨的。” 水寒冰冷冷地瞟她，“这世道，有几个女人能嫁到自己喜欢的人？最后一个个不都过得好好的。” 这话是对的，楚思九辩解不过。 然而还不死心，她最后替云朵争取，“这话也可以反过来听，这世道，没几个男人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最后一个个也都过得好好的。所以，你就当行善，成全云朵，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如何？” 水寒冰冷冷看她，“哪一日出发？” 楚思九叹气，不忍心就这么抛下云朵。 妹子真是太可怜了。 “你不定日子，我帮你定。”水寒冰慢吞吞地说。 这句话象是踩了楚思九的尾巴，她“蹭”地跳起来，眼眸子瞪得老大，“日子我自己定。” “哪一日？”水寒冰继续问。 “让我算算。”楚思九坐去边上，一本正经地掐起了手指头。 第408章 箭在，弦上 楚思九想见一回东方昊再走。 可他奏是不回来。 又等了几日，时节进入了初夏六月。 燥热的风儿吹起，整个业城充盈着一种小欢快。 久不露面的东方俊冒头了。 他这个苦逼哈哈的，被逼做了大余国的内卫头子。每日看军情记要，政界秘闻，高门丑事……俱是些匪夷所思的。 就算是他这个沉浸后宫，看惯阴谋诡计的皇子，也是击腕高叹。 完全是个重塑三观的节奏。 必须给自己找一些正面的，有审美价值的，能陶冶情操的……舒缓一下情绪，感受一下美。 所以，他就投奔画廊而来了。 进来就吆喝。 “如夫人，欠我的千叶青大件呢？” 理直气壮的哦，终于轮到他了，可是为毛拖这么久，还莫得影子呢。 楚思九是个讲信用的，等人的同时，也确实在画画。只是思路不畅，画得很是磕绊。 “急什么？你当画画是剥毛豆，动作快一日保证可以剥十盘。”挑起个眸子，没好气地瞪他。 听说这丫的与段清扬做了同行，间谍头子的干活。 想想自己的跑路事业，搞不好还会落到他的手上，心里头也是起毛球。 东方俊有求于人，态度自然端正。 风月无双的眸子浅浅眯起，笑得潋滟，“如夫人，你说话直白，却含了满满的道理，本皇子一向是服气的。最近，静下心时，我会想起千叶青的那幅《希望》，心境大所不同。千叶青果然通透，人世间龌蹉之事太多，只有稚龄幼儿与满天耀目的星辰，才能给人希望呐。” 楚思九笑起，“八皇子好感慨呐。” 东方俊重重地叹一声，“咳，总归一言难尽呐。” 他是个聪明的，看多了情报，也悟出来了。 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北地国真有可能向大余国宣战。所以，他的风流倜傥，风花雪月的好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见他这般愁苦，楚思九也是好笑。 人与人呐，真是不一般，东方昊这种大概属于天生爱操心的，整天介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样，眸子深幽幽，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一般人被他算计了，怕是还在替他数钱。 皇帝这个职业倒也合适他干。 还有三宫六院辣么多的女人可以睡，也不枉了那副好身板。 心里头酸牛牛，唇角却是微微勾起，扬声道，“最多五日，你那个大件便会挂出来了，到时候来看便是。” 她给拍了板，东方昊你丫的再不出现，我就……走了。 得了准信，东方俊的眉眼绽开了，兴致勃勃地告了辞，又去画廊转一圈，陶冶了一番情操，浑身舒泰地走出门去。 …… 朱雀街上还如以往一般的热闹。 东方俊现在是内卫头子，看人看物已与之前不同。能从繁华中看出糜烂，亦能从瑰丽中看出黯淡……总之，人生少了好些乐趣啊。 抬开步子，在街面上闲溜达了一会儿，便欲回兵部找他的好基友堂弟东方毓发牢骚。 马车赶过来，车杌子摆好，刚想上去，便听得附近有人轻声地喊。 “八皇子殿下。” 愕然地回过头去，若他没有听错，应该是个女人。 那边有好些人，各自忙着事情，没有看出花样。 垂下眸子想了想，他不欲搭理，踩了杌子上车。 “去兵部。”声音懒散，心里头更是郁郁。 他是真心不爱打这份工，却不得不为之。莫得办法啊，身为皇子，享尽天下荣华富贵的同时，也要承担天下兴亡的匹夫之责。 这是他的命。 马车踏起，还没走出一百米，有侍卫跟上来，“八皇子殿下，有一个女人让属下给您送一封书信。” “唔，递进来。”他淡淡道。 车帘子掀开一个角，递进一封书信。 信封扬起，上面是一手娟秀的工笔小楷，规整有行气。 东方俊“蹭”地直起腰，眸眼更是闪出了光芒。一把接过信，光一个信封便看了半晌。 手指轻微颤抖，从里头抽出信纸。 迅速地看一遍，又细细地从头至尾地看。 旋即，他垂下手，身体靠在马车板上，眉头蹙紧，眸光微闪，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心情紧张又雀跃。 良久，他终于缓和了心情。 掀起帘子看了看，马车离兵部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手指摩挲着，犹豫再三，他抬起手，在马车板上轻敲了几下。 “转道，去南门。” “是，八皇子殿下。” 南门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主要是商贸人士，赶着货车进进出出。 角落里，有一抹婀娜的身影。 淡烟绿的薄裙，配了嫣红的托底裤，轻风吹来，撩起那抹亮色，很是养眼。许是太阳太大，她戴了一顶大笠帽儿，上头覆了薄纱，掩住了面容。 没多久，八皇子的马车过来了，随着人流缓缓出城。 牵上身边的马，这女子跟了出去。 仔细看，牵马的那只手，缺了一根小指。 …… 定下跑路的日子，水寒冰明显忙碌了。 东方昊虽然还未登基，却是监国的架势，与皇帝已无差别。眼线布得满满登登，稍微做点什么，都会落入他的眼中。 何况还要甩开云朵。 红叶山庄与肃王府合作，按冠冕堂皇的话讲，不要拖他们下水。 楚思九不欲想这些心烦事，她专心致志地作画，东方俊的那个大件已经完成了大半。 按着前世的印象，加上西游记火焰山的套路，她画了一幅意识流的《大漠沉阳图》。 很难讲有什么特别的意蕴，就是胸中有那么一股子喷薄而出欲望，想要宣泄出来。 又过了五日，东方昊还是没有出现。 最近她睡得很安稳，没再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只是确定跑路日期的次日早晨，睁开眼时，她发现枕巾上是湿的。 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她哭了一晚。 终归还是舍不得啊。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水寒冰做了周全的安排，将跑路当日会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讲给她听，如此如此如何如何。 楚思九听得莞尔，走都走了，还要搞这么大的一出，寒冰公子你是与业城有仇啊？ 云朵不知道他们的打算，嗑着瓜子，扯些没营养的话题。 “二哥快要来业城了，你让他研究的笔，做出来了。” “真的？”楚思九好惋惜。 “嗯呐，我二哥多聪明呐。”云朵嘟起唇，好不得意的样子。 楚思九讷讷地看她，心里头叹得不要不要。 不过莫得事，跑来跑去也跑不出这个时空，可以托人来取的嘛。 想到这里，她又轻松了。 好吧。 下面。 就是……出发。 第409章 到底，还是来了 让一个顶级杀手安排跑路。 你得有些想象力。 至少楚思九就想不出这个局。 事实上，水寒冰早就开始安排了，辛乃良配合。两个都是杀手出身，一说就明白的。 讲出来很简单，就是“杀手捉盗贼”的游戏。 把那些个罪大恶极的，遭官府通缉的恶徒，骗来业城。又以1:2的比例，招募了相应数量的杀手，进来擒拿他们。 一个两个的，不起眼。 弄来30:60的数量，那就可观了。 足以把业城搞得乌烟瘴气。 其中，朱雀街占了一半。 以至于楚思九惶惶不安，老觉得背后冷飕飕，会有飞刀出来。 “哎，这么干会不会太缺德啊？万一……” 万一杀手不给力，让恶徒横行天下，老百姓岂不是遭了殃？！ 水寒冰知道她的想法，冷眸子里傲气十足，“有辛乃良看着，他会收拾干净的。” 楚思九翻个白眼，感觉很不靠谱。 “这些人都是官府抓不住的，这回一锅端，是为民除害。”水寒冰安慰她。 “行行，屁……尾巴扫干净就行。”她随意地挥挥手。 画廊内院只有他们两个人。 云朵被派去九娘珠饰店。 她也是个阴险的，事情只讲一半。告诉云朵，自己布了局，要在朱雀街抓江洋大盗，让她小心看着小石头。 因为之前做过行侠仗义的事，有些信用。 云朵完全没有起疑，小脸红扑扑，兴高采烈地去九娘蹲守，勤等着看大热闹。 “寒冰公子，我心里头不落忍啊。日后真是没脸见云朵啊。”她唉声叹气。 “那就不见。”水寒冰说得干脆。 楚思九绝望了，歪过头看他，“你再也找不到一个这般爱你的女人，迟早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水寒冰冷眸子深幽幽，淡淡地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强扭的瓜不甜。 服了。 懒懒地趴到桌上，抬起手随便挥一挥，“行吧，走的时候喊我。” 心里头原本就不得劲，这会儿更是不想说话。 昨晚东方昊还是没有回来，她就这么走了……日后他在庙堂之高，她在江湖之远，这一世怕是真的见不着了。 真的只有再生石前的相见了？！ 苦笑一声。 死了有灵魂这桩事情，她知道。但是灵魂是个如何的运动轨迹，她是完全不知道。 反正上一回，她既没见着孟婆，也没见着再生石。 算了，多想多烦。 大街上，已经有大呼小叫的声响了。 “杀手抓盗贼”的游戏，开场了吧。 直起腰，她一本正经地问，“什么时候跑？” 水寒冰的神情有些玩味，唇角勾起的弧度带了些促狭，“有一桩事情，我忘了跟你讲。” 楚思九的眼珠子转起来，狐疑地看他。 “我多找了十个盗贼。” “嗯呐。” “他们的目标……是你。” 楚思九“啊”一声，面色跟着苦起。 她已然反应过来，东方昊安排在朱雀街的，站得远远近近的，包括鸣沙在内的那些侍卫，得找人绊住了。 郁结地瞪他一眼，“怎么不早讲，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水寒冰高冷地看她，“你有啥好准备的？” 楚思九语噻，武功这玩艺儿，一时半会儿的确实准备不起来。 “心理准备。”她恶狠狠地拍一记桌子，“你搞突然袭击，很容易造成我的心灵创伤，万一得了那啥啥创伤后应激障碍，那就残了。” “若真有你讲的这个啥啥，你早就得了。”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怼回去。 楚思九又是语噻，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只听得屋顶上“咔嚓”一声…… 下意识地抬起头，哇靠，这就来了？！ 明晃晃的刀，魁梧的身材，铜铃一般瞪起的双眸……与书上写的盗贼形象，一模一样噻。 “跑。” 随着一声轻喊，楚思九撒开丫子便跑。 脑子里盘算着：马鞭—插在后腰上；天石手套—袖套里；云爪—“雪球”的褡裢里。 哦了，要往后街跑。 别的不行，疾走这桩事情，她是杠杠的。 …… 街面上……果然乱糟糟。 看到好几堆人在打架，杀手，强盗，傻傻分不清。 行人缩在店铺院墙的角落，担惊受怕地看着热闹，侍卫探子们立在屋角檐头，盯着自己的目标，紧张万分。 看到楚思九惊叫着从画廊里跑出来，好几个护卫上去了。 水寒冰暂时没见着，按他们的思路是被里头的刺客缠住了。 楚思九不敢往九娘的方向跑，怕招了云朵，转身跑了相反的方向。 她脚头功夫好，跑得爽利，后头跟上的盗贼不断地被肃王府的人拦截……汗淋淋地跑去后街，水寒冰牵好了马，等在那里。 “还有十个。”他预警。 楚思九一愣，面色无奈，“你倒是一次性说全了。” “全了。” 一边说，一边从容不迫地放倒一人，调转回头，“按你上回的方法，从巷子里走。” 强项啊。 楚思九的兴致上来了，一个漂亮的侧翻上马，“走。” 角落居然射来一根短箭。 吓得她猛地一伏身，箭枝从耳边“嗖”地过去。 玩真的呐。 水寒冰的眸光也是一寒，只身几个飞跃，从角落里揪出一人，犹疑地看了看，一个手刀打晕掉。 “走。”他也上马。 两匹马窜出去，后头又跟出了数十人，也是骑马，追了上来。 …… 进了巷子，便是楚思九的天下。 她脑子里有一张业城的街巷图，那是她从四岁起，亲自用脚量出来的。 加上她的高超的骑术。 左拐右拐，前突后转……后面追着的人被她拐得晕头转向，好几个卡在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也有强的，那么两个，始终追着。 水寒冰放他们追。 这样比较真实。 就这么，两骑加两骑，跑去了业城的北城门。 这里不如南城门热闹，进出的车马不多，秩序井然。 水寒冰是个敏感的，牵住马绳，“停。” 楚思九以为他要与后面的两只开玩笑，也是猛地拽住马绳。 果然，后面的两个收势不及，冲到了面前。 她早已做好了准备，马鞭起，一招横扫千军……鞭起人落马。 银铃般的笑声，串串响起。 城门口，有人听到笑声，微微仰起头，面色沉寂如铁，一双颠倒众生的眸子里俱是寂寥与失落。 “阿九，你到底还是来了。” 第410章 恶人，先告状 六月初夏，栀子花的清香在鼻间时隐时现。 城门高耸，灰旧的城墙蜿蜒远去，当值的兵士手持腰刀，眉眼严肃，又威武站立。 城门前，出去的人多于进来的，秩序良好，面色也很正常。 陡然望过去，无甚特别。 刚刚一鞭子干翻两个追兵的楚思九煞是得意。 眉眼挑得老高，“走吧。” 牵起缰绳，便欲向前。 “等等。” 水寒冰牵马而立，眼瞳缓缓收紧，眸子里闪着寒光。他有在城门前放两个人，现在这两人都不在，说明这儿有问题。 “怎么了？”楚思九紧张起来，脊背都僵硬了。 水寒冰不语，眉头蹙紧，脑回路迅速地奔腾着。 良久，他牵起马绳，淡声道，“今日不宜出城，咱们回去吧。” 搞了这么大的一个工程，临了却说“不宜出城”？ 楚思九不傻，已然觉出城门前有诈。 心里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笑吟吟，“朱雀街那里且闹着呢，咱们去马场遛弯吧。” 水寒冰无所谓。 两骑马缓缓地往北城马场踱去。 “王爷，如夫人与水寒冰往马场的方向去了。”肖剑从城门下来。 东方昊穿了一袭尊贵的玄色云纹锦衣，淡淡地立在外城门口。他情绪不高，眸光凝于前方的某个点，默默不语。 肖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王爷，要不要属下跟过去看看？” “不用。” 东方昊抬起头，步子迈得沉稳，缓缓地朝“黑雾”的方向走去，“玩够了自然会回府的。” …… 由水寒冰主导，辛乃良辅助的“杀手捉盗贼”游戏，午膳后便结束了。 五十名大盗，最终落网了四十八名，两人下落不明。 夕阳西下之前，六十名杀手尽数撤出业城。 云朵帮着逮了至少三名。 今日她绝对是欢快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死追不放的男人，差一点就滑溜出城，再也不回来了。 出逃失败，水寒冰的心情不爽利。 在北城门马场的两个时辰里，他那张脸一直拉得老长，明摆着不高兴。 楚思九只得安慰他，“头一回没跑成，还可以有第二回，第三回……咱们俩明摆着看，都是长命之人，总能跑成功的。” 水寒冰冷冷看她，“你挺高兴？” 楚思九高呼冤枉，“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还没干成功，我也郁闷的好吧。” 不过她也好奇，“你怎么看出城门有异的？” “我安排的人不在。”水寒冰答得浅淡。 “哦。”楚思九点头，大神做事果然老道。 水寒冰的眸子微紧，掉过头，静静地看她，“由此可见，东方昊已经知道我们的动向。” 楚思九倒抽一口气，“他知道我要跑？” 水寒冰点头，“若我没有猜错，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盯着我们。” 楚思九牵紧了马，停在原地。眸眼复杂地蹙起眉头，“你说，他会不会知道林家与楚家的关系？” 水寒冰缓缓摇头，“不会，这件事情干系太大，若他知道，根本不会让你去画廊。” 楚思九的情绪颓淡，垂着眸子，恍恍惚惚地有些失神。 “怕了？”水寒冰瞟她。 “怕？”楚思九犹豫地抿了抿这个词，从嫁入肃王府开始，她似乎就没有怕过他。 每一回闹得凶了，都是他退一步，就算是扛上床办了，事后，也会让她占一点小便宜。 以取得心理上的胜利。 实话讲，她还真是没有怕过他。 但是现在她却有些怕了，怕他知道了真相，会伤心难过。怕他知道自己要离他而去，骂她没有良心。 “确实有些怕。”她老老实实地应下来。 水寒冰眼风儿紧起，很是自责的样子，“若是怕，就不回去了。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先。” “那还不至于。”楚思九连连摆手。 “咱们机智地跑来了这里，没被逮着现行，他不能把我怎么的。没事，你继续策划。我就不信了，咱们会跑不成。” 水寒冰沉着眸，看着很不得劲。 难得看到大神吃瘪，楚思九只得继续安慰，“放心，我能克服这种不正确的情绪。” 又冷冷哼一声，“你有见我在他面前吃过亏么？” 水寒冰静静地看她，依旧不语。 …… 在北城门马场闲溜达了两个时辰，楚思九提早回了肃王府。 嘴上说不怕，见着那抹清俊健硕的身形向她走来时，她的小心肝儿不由自主地扑通起来。 “怦怦怦”，那是她的心跳。 东方昊站于她的面前，面色自然，“怎么？有些日子没见着，不认识了？” 楚思九的心跳愈发地快了。 突地，她一把推开他，恶狠狠地恶人先告状，“你是在宫里头养女人了吧，玩得高兴了，都不记得家门往哪个方向开了。” 东方昊面色一沉，刚想说些什么。 楚思九已然绕过他，“蹬蹬蹬”地往卧室的方向跑，还转回头挑衅他，“来啊，看我如何收拾你。” 这话，太……引人遐想。 东方昊哪里肯受这个激，立时跟上去不商量。 还嫌她跑得不够快，扛上肩膀，几个回转踢开门，又压上了床。 二十几日没见了，肉香扑鼻，两个人都有些激动。 扯着扭着，迅速地扒干净。 正戏开场之前，东方昊压紧她，声音沉哑有力，“你有错，我也有错，咱们扯平了。” 说完，也不等她的反应，死命地攻进去。 楚思九的智商原本在线的，脑回路在他的这句话上打了几个转，甚意思？ 然而，他的勇猛的攻势，瞬时便撞塌了她的意识。 思绪片片破碎，唇角溢出羞死人的吟声。 …… 晚膳都没有用，这俩货一直在床上奋勇作战，刚开始楚思九还能接上招，甚至反攻回去。 后来么……咳，她不想说了。 沉沉地睡着了，直到第二日清晨。 手臂伸去，东方昊已经不在了。 “春环，现在几时了？”她腰酸背痛，吃力地仰起身体。 “已经辰时了，王爷让我不要叫您，让您自己醒来。”春环从外头窜进来。 “哎呀，你赶紧去府门前，与寒冰公子打个招呼，让他等我两刻钟。”楚思九急急地吩咐。 “好。”春环窜出去。 卧房里头，楚思九手忙脚乱地穿衣裳。 身上到处都是暧昧的印迹。 鼻子哼一声，昨晚这货真是凶狠的，不过滋味还不错。 美滋滋地穿好衣裳，起身洗漱等等等。 正忙着，春环大呼小叫地跑进来。 “夫人，不好了。王爷和寒冰公子在王府门前打起来了。” 第411章 前因，后果，差不离了 楚思九惊起。 眼眸轻轻眨，脑回路来回来地打转。 春环在边上急得不行，“夫人，您赶紧出去看看呀。” “看？有甚好看的？”楚思九斜瞟她一眼，转过身子往膳厅走去，“早膳备好了么？我饿死了。” 梅云从边上过来，“王爷早上有交待，给您准备了紫米花生粥，益气补肾，还有鸡汁面饺，云层糕和脆饼。” 她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楚思九饿得简直了，几步跨入膳堂。 昨晚这么辛苦，连晚膳都没用，果断饿惨了。 直接掏爪子，抓起一个云层糕，咬咬嚼嚼嚼…… “梅云，王爷用早膳了么？”问得随意。 “用过了，他说您喜欢吃鸡汁面饺，特意让膳房做的。”梅云得了汪兴的嘱咐，逮着机会就要说几句窝心话。 楚思九点头，“端十个鸡汁面饺上来。” “哎，好。”梅云下去了。 看她慢条斯理，一付大吃特吃的模样，春环实在是急坏了，“夫人，您不出去看看？” “哦。”楚思九仿佛才想起这件事情，转过头去吩咐，“你出去看着，等他们打完了，进来通知我。” 春环懵圈，“您……不亲自……” 楚思九不耐烦了，瞪她一眼，“还不快去。” “哎。” 缩一记脖子，春环迅速地奔出去。 楚思九摇头，可惜玉娇龙待嫁去了，否则哪里轮得到她叽歪。 鸡汁面饺端上来，夹起一个，细嚼慢咽，慢吞吞地品咂起味道。 脑子也没闲着，思虑着。啧啧，好多个问题呐，照着老规矩，倒推逻辑线，一个一个来。 一、谁挑的事？ 百分百是东方昊，他是下一届的皇帝，谁敢跟他挑事儿啊。准保是他主动与水寒冰约架。 大神多牛逼啊，管你什么职业什么身份，约架，就干架。 Who怕who！ 于是乎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二、东方昊为甚主动挑事？ 说明他知道昨日业城的治安乱局，是水寒冰整出来的，目的是想拐了她跑路。 然而因为他们机警，没被他逮着现行。 回来后，没等他质问，又被她机智地拐去了床上，莫得机会发作。 起床后这货愈想愈不甘心，于是…… 三、他认为，她为何跑路？ 1、他不知道林家与楚家的关系。他若知道，绝对是暴风骤雨，不可能让她轻松过关。 呃？现在这般算是过关了么？ 2、因为他不知道林家与楚家的关系，所以她跑路的原因，只能是她之前暗示过的，他若登基做皇帝，她不愿意入后宫为嫔，跑路。 那么，跑得是不是早了点？ A、他连续二十几日不回府，生气了，所以跑路。 B：未雨绸缪，怕他权力愈来愈大，日后跑不掉。 四、她这般想，是不是太简单了？ 水寒冰的计划可以讲天衣无缝，但是东方昊却可以提前预知，在城门口等着逮她。 便如水寒冰所言，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盯着他们，知道她们的动向。 倒推到第三个问题。 若是担心他登基做皇帝，不愿意入后宫为嫔，选择跑路。 现在为时过早。 最近北地国异动，他终日忙于国事，应该是疏于盯防她才对。 难道？ 东方昊发现她之前做过的事情？ 所以，他才在宫里呆了二十几日，不回来。 所以，他派了人一直盯着她。 所以…… 楚思九的眸子凝重了，认真地回忆起来。 “你错在哪里？” 脑子里灵光闪现，她终于明白那一日，他为甚这般凶猛，之后又反复问她“错在哪里？” 他知道她干的那些事了。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了，所以他盯着水寒冰，发现了他们打算跑路，他沉定以待，打算在城门口逮了她。 结果没逮着，心里头郁卒，找寒冰公子打架了。 哦了。 前因，后果，差不离了。 …… 想明白了，她也就不愁了。 没什么了不起的，敢作敢当么。 慕容老太爷是她差点被杖毙的元凶，韩、李两家一直追杀她。 她干得不亏心。 哦，还有皇后那桩事情，牵扯了好些的无辜者。但是，那笔帐得算到皇帝头上，是他不拿人命当回事，杀了辣么多人。 报应来了，脑子里长瘤，痛死他丫的。 慢悠悠地想，又慢悠悠地吃，七八分饱的时候，春环回来了。 “夫人，王爷与寒冰公子打完了。” “谁胜谁负？” “奴婢问了汪管家，说未分输赢。” “哦。” 楚思九不以为然，之前有听说他们打过，当时就是不分胜负的说。 站起身，“我吃完了。” 出门去，今日千叶青的巨幅大作要挂出来呢。 也不知道东方俊那丫的会不会满意？ 抱着死猪不怕开心烫的精神，她昂首挺胸，气势绝绝地出去了。 六月天，小暑。 一路上阳光普照。 楚思九走得快，才到王府门前，额头上爬出了好些汗。 这两只果然打完了，各自站一头，冷飕飕的眸子隔空交战着。 楚思九看着新鲜，笑眯眯的，“二位打完了啵？听说是平手，不错，各自还有提升空间。” 云朵兴奋得不得了，跃跃欲试。 “如夫人，你怎么才来。”她啧啧摇头，直叹可惜，恨不得让那两只再打一场，让楚思九也长长眼。 楚思九明显得不感兴趣，撇嘴看她。 打架有甚好看的，有这力气这闲功夫干点啥不好？比如XXOO，然而她心酸。 云朵哇，你家寒冰哥哥油盐不进，跑路都不带你。眼瞅着时光蹉跎，你咋整呐。 诶，掉过头去。 “二位，打完了就各走各路，各干各事吧。”她高调得不要不要，“男人大丈夫，约架莫得关系，打完完，别寻仇啊。” 眸子剜一道东方昊，这话就是针对的你。 东方昊一点不肯吃亏，冷眸子剜回去，“本王入宫去，你……准时回府。” “嗯呐。”楚思九心情不错，朝他挟挟眼，“您若不回来，找人给我带个话，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本王会回来用晚膳。”东方昊沉定地说。 昨晚他说过，“你有错，我也有错，咱们扯平了。”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若楚思九知道他犯的错，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事已至此，他只希望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 而他，会原谅她所有的错。然后，他们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东方昊以为自己已经洞悉了全部。 哪怕楚思九真的与林梓陌勾结，妄图抢夺东方家的江山，他也会帮她抹去所有的证据，不让她受到牵连。 然而现实…… 第412章 太傻，太天真 印象画廊内，千叶青的那幅《大漠沉阳图》高高地悬挂着。 东方俊出人意料地没有出现。 好些人围着看，神情都是迷惑。 “千叶青最近的画风很诡异哦。” “是啊，剑走偏锋，出来的都是大家想不到的。从这幅画上看，他的情绪很是激昂啊。” “高人毕竟是高人，非我等凡人可以揣测的。” “用色这般浓艳，一般人不敢的。” …… 水寒冰站得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心里头却是沉重。 他与楚思九的思维方向是一致的。 东方昊必然知晓了二小姐的秘密，这些日子，一直不露声色的盯着，以至于昨日在城门前候着，就等着逮他们一个现行。 未果。 胸中有郁气，又不能发到二小姐身上。 一早与他约战，大打一场出气。 心思深沉，又果决于事。 最重要的是，他贵为皇子，目前处于监国的状态，权势滔天。原本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如今看来，要从长计议了。 一同打过桥牌，又干过架，彼此都是知道对方的厉害。 这一场攻防战，怕是热闹。 水寒冰缄默地站了大半个时辰，突地转身外出。 画廊内院，楚思九正与云朵谈心。 首先是听她聊，从昨日的杀手抓盗贼聊起，一直讲到今晨的两强对战。 “……狭路相逢，刀光剑影，寒冰哥哥的招式简洁，走一剑封喉之势，肃王爷则大气磅礴，开阖自若。二人战得激烈……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呐。” 楚思九笑眯眯地听，这成语哇，用得真是杠杠的。 “哎？他们干嘛要打？”看完了热闹，开始想原因。 这妹子的脑回路反着走，也是够曲折的。 楚思九挑起眉头，扰乱视听，“你们武人比武，需要原因的么？” 云朵愣了，眉头蹙得老紧，“不需要原因的么？” 她还真是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一时就被问住了。 “哎，王爷和寒冰公子打过两回了，都是平手。我可是听说孤狼的厉害的，怎么可能干不过养尊处优的皇子？”楚思九继续带歪她的思路。 这个云朵是知道的，嘟一记唇，下巴抬得高，“寒冰哥哥练的是寒气功，若他凝出底气，那就是天下无敌。但是，那股气太霸道，会反噬身体，造成很大的损伤。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使出那一招的。” 楚思九明白了，之前她在马场被刺杀，水寒冰拼命救她的那回，应该就是凝出底气了。 所以，他面色很白，整个人象是罩了一层冰似的，后来还休养了七日。 她正想着，云妹子的倒走的脑回路，又发威了。 “哎？昨日你们去了哪里？” 楚思九扁扁嘴，“我被二十个盗贼追，在业城里头四处乱窜。” “后来，后来去哪儿了？”云朵追着问。 “后来我回府了呀。”楚思九没好气地瞥她。 “哦。”云朵垂着头，闷闷不乐，“我问寒冰哥哥，他都不肯告诉我。” 楚思九心里头叹气，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只会卖萌会耍赖的可爱妹子，能够抱得美男归。 但是这一回，她是试出来了，水寒冰对她，是真的没意向。 咋整？ 一头劝不好，只好劝另一头。 “云朵，有没想过后路？”端起茶盏，她状似无意地问。 “啥后路？”云朵敏感地盯住她。 嘬一口茶，继续装无辜，“你有没想过，寒冰公子也许……是弯的呢？” 云朵的眸子迷糊了，俊俏的脸上浮满了不解，小狗巴巴地看着她，“如夫人，你说话愈来愈高深了，啥叫弯的？” 楚思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也是猜的啊。你有没觉得寒冰公子与王爷站一起时，特别般配啊。他们俩今晨的这场架，会不会是因爱成恨呐？” 云朵的表情是龟裂的，心情是崩溃的，人生观是轰烈的。 哭丧着脸，“如夫人，你在骗我？” 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表情，又权衡着利弊。 “云朵，这种叫作性取向，每个人生而有之，若寒冰公子真是弯的，他是不会喜欢女人的。你们做不了夫妻，可以做兄妹的，那样的感情更长久，源源不断……” 话还没说完呢，云朵“蹭”地跳起来，“我要去问他。” “哎……别啊，这个是个人隐私，你贸然去问，他会恼羞成怒的。” 楚思九在后头叫着，然而云朵已经跑得没影了。 “我怎么就这么缺德呢？”楚思九托着腮，叹着气，觉得自己就是个猪八戒，里外不是人。 也没多久，云朵又跑回来了。 神情绝望之极，啜泣着问，“如夫人，如果寒冰哥哥是弯的，是不是就治不好了？” 楚思九无语，将她扯到自己的身边坐下，缓缓道，“云朵啊，你已经十九岁了，在这个世道，你这个年龄的女人，基本都结婚有孩子了。你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但是若他不喜欢你，不肯娶你。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个弯的，不会喜欢任何女人……你也要为自己想想后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所以，寒冰哥哥不是弯的，他只是不喜欢我，不肯娶我而已。”云朵终于忍不住了，伏在楚思九的身上哇哇的哭。 心酸呐。 楚思九轻轻地拍她，神情黯然。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能够讲出来的，却不足一二。凡事都要自己想通，现在觉得要死要活，几年之后回头来看，会觉得自己当年好傻好傻。简而言之，太傻太天真。”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她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 画廊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人长得周正，穿一身富贵的新竹滚边云锦袍衫，眸眼端正，眉头拧得紧，一看便是个做大事的。 他微微眯着眼，盯着《大漠沉阳图》，久久不语。 自他过来，边上的人陆续地让开位置。 渐渐的，画作前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外头有议论声。 “画廊里头的那个，对，站在千叶青画前的那个，是韩家嫡子，大理正韩明轩吧。” “对啊，听说他深居简出，仅在大理寺与韩家两边来回，今日竟然来了肃王爷的画廊？” “最近不太平，昨日朱雀街还闹了好大一场，感觉不太好啊。” “是啊，韩家……与睿王爷走得近，而且……大理正之前的那桩案子，刑部的人还有说法的呢。” “嘘，少说几句。” “嗯呐。” …… 第413章 这是，开战了？ “夫人，韩家嫡子在外头看画。”春环悄声地通报。 云朵原本一直在哭，闻言“蹭”地立直身子，“韩明轩？” “嗯。”春环点头。 “他来干嘛？”云朵挽袖子，好想打一场泻火气。 “春环不是说了，他在外头看画。”楚思九笑起，抽了巾帕给她，“擦擦脸，象只花猫，难看死了。” 云朵抓过巾帕，胡乱地抹两下，恨声道，“变态看什么画？肯定不怀好意。” 楚思九心里头也有好些想法，面上却很镇定。 “就算变态，也是个读过书，学问极好的变态，看个画很正常，你别自乱阵脚。” “那现在怎么办？”云朵懵咚咚。 “你原本打算干嘛？” “哭呐。” “那你继续哭。” 云朵愣愣地看她，突然笑起来。 “如夫人，我已经哭明白了。寒冰哥哥不喜欢我，不愿意娶我。你肯定费了不少的口舌，实在是没招了，只好回过头来劝我。没事，我其实早就想通了，我这么死缠着，他肯定也很烦……” 嘟一嘟唇，摆出一张赖皮脸孔，“再缠他半年，今年春节回去后，我就不出来了，娘亲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 楚思九只有叹息，妹子挺聪明，立时便明白了。 她也实在无话可讲，只有抓一把瓜子，“来来，也别你一个人惨，我给你讲讲肃王府后院那四只侧妃的事情。” 心理学家说，正常人都喜欢听别人的倒霉事。 果然，云朵听得笑哈哈，幸灾乐祸得不得了。 “我就说呢，哪个后院里头会没点闹心事，就说我娘吧，照样被我爹的那几个妾气得七晕八素的。” “你爹也有侍妾？” “有啊，不过不多，才四个而已。红叶山庄有家训，嫡系三十岁前无所出，可纳妾。否则就是四十岁之后纳妾。我有三个庶弟，还有一个庶妹。” 云朵是这一世的人，介绍起来无甚压力。 楚思九淡淡笑，不搭话。 云朵倒是对姬芳华上了心，暗搓搓地问，“猴子国派来的那个逗比，最近如何了？” 楚思九想了想，不确定地说，“消停了吧。” 云朵挺同情她的，“其实她也是吃了误伤，狐狸精原本就是皇后杜撰出来害你的，事情演化到最后，竟然砸到了她。” 楚思九笑而不语。 哪有什么现世狐狸精，还吸人魂魄精华，吓谁呢？！ 东方昊自然知道原委，关键在于他想不想睡她。 姬芳华若不打算换碗汤，就继续在这锅里头熬着吧，等她走了，也许就有机会了。 这话题莫得劲，楚思九不聊了。 “春环，外头那谁……还在么？” 春环迅速地窜出去，又探回头来，“走了。” 警报解除。 女人心绪不佳，还有一个办法，逛街买东西。 两个女人，心情不是那么爽利，却都装得神采奕奕，在街头溜达着。 她们都没有注意到，画廊斜对面临街的包厢里，坐了两个人。 俱是神情玩味，淡淡地瞟着她们。 …… 唐门少帮主唐靖坐在靠窗的位子，他长得还不错，就是气质阴郁，与西南的气候相仿，阴云密布。 “大理正肯定么？”他问。 韩明轩缓缓地勾起唇，眸底闪着些意兴阑珊。 “我在静林寺静心大半年，将业城的所有势力归划成档，仔细分析，最后只找出她这么一个破绽。回来的三个月，我又搜集了好些情报，集中起来，日看夜念，原本也没有那么肯定，直到昨日的那场大乱……若我的猜测没错，昨日她是想出城跑路，却被肃王爷拦下了。” 唐靖轻轻眨眼，若有所思地问，“楚家已经灭门，她靠了肃王爷的庇佑，才能混得这般风生水起，搞这么多事情，又想跑路？这个女人的野心倒是大。” “楚家一贯霸道，跋扈又强横，楚家的女人自然不逞多让。”韩明轩眸光冷冷，“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妖法，竟然让肃王爷对她这般死心塌地，也是稀罕。” 说到这里，唐靖的眉头蹙紧了，“听说皇帝要把太子之位传给肃王爷了。” “照目前的局势看，是的。” 韩明轩无所谓，手指在桌上轻点了两下，“韩家两头下注，倒也无妨，总之胞妹肯定能入四妃之列。” 唐靖的脸色不好看，“唐门与睿王合作，虽说打开了局面，与红叶山庄比，还是远远不及。” 韩明轩清淡地笑一声，“唐门觉悟得晚，有些距离是正常的。一口吃不下一个胖子，现在这般慢慢来也不错。少庄主与睿王结盟，现在又与韩家合作，只要唐门拿出实力，定有出头之日。” 唐靖淡笑。 一边抚了抚胸口，断掉的那根肋骨还隐隐作痛着。 他想得通，若想让西南唐门在他的手上振兴，必须与这些权贵合作，付出一些代价是在所难免的。 深吸一口气，他举起茶盏，“只要大理正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一定开口。” 韩明轩阴郁地笑一声，也举起茶盏，“客气了。” …… 晚膳时间，东方昊准时进了梅花小院。 楚思九坐在檐廊下，笑吟吟地与他招手，“王爷，快过来，我饿呢。” 眸底浮起一些暖意，步伐却迈得矜持。 “傲娇货。”楚思九鼻孔里出气，却好脾气地看着他。 眸光在空中交战，相互试探着。 “韩明轩来过画廊了？”坐定之后，东方昊首先问。 “王爷啥都知道哇。”楚思九殷勤地给他舀一碗汤，说起来，二人有二十几日没在一起用膳了。 “肉丸豆腐清汤，很鲜的。” 东方昊接过汤，幽光幽幽地探她，话题依旧落在那里，“你对韩明轩没看法么？” “王爷不是什么都知道嘛，还问个什么劲。” 楚思九毫不在意，藏着掖着不是她的作风。既然你都知道了，咱就撕破了脸的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不怕。 东方昊一怔，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话，只得低下头喝汤。 一时静下来。 “八皇子今日没有过来。”楚思九扁一记嘴，告状一般。这丫的之前催得紧，真挂出来了，居然人影全无。 “他出城去了。”瞟她一眼，东方昊又添上一句，“八皇弟公务繁忙，在城外呆了好几日了。” 楚思九无所谓地应一声，原本也是没话找话，继续干巴巴地说，“就他那个性子，真是难为他了。” 东方昊沉吟地看她，突地放下筷子，“阿九方才的话，是甚意思？” 他这是开战了？ 第414章 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 开战就开战，楚思九还真是不怕。 挑一记眉，淡淡道，“莫得甚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东方昊沉下一口气，打算在楚思九的优势项目上挑战她一回。 “字面上的意思，是指本王知道，你与韩明轩的关系？”他慢慢地说，打算在实战中积累一些经验。 楚思九唇角抿起，玩味地问，“王爷以为，我与韩明轩是甚关系？” 关系？ 你当我是厦大毕业的？还敢拿这个词来吓唬我？ 东方昊也意识到这个用词太暧昧，眸眼沉一记，磨着牙齿问，“阿九与那个变态有关系么？” “有关系，但是关系不紧密。”楚思九乐了，玩字词是她的强项啊。 “不紧密，如何解释？” “紧密是指连得很紧，比如我和王爷，便时常如此。不紧密么，就是没有这样的关系。” “阿九的脸皮很厚。” “也可以很薄的，那样的话，字词的解释就莫得这么生动有趣，王爷理解起来会困难很多。” “比如？” “比如说不紧密，哎呀，奴家害羞啦。王爷懂我在说甚么？” “不懂。” “所以，脸皮还是要厚。” 东方昊被这一通绕，脑子有点晕。 但他不恼，静下心来慢慢想，终于找着了方向，继续战斗。 “阿九的意思是，本王知道你与他有一种不紧密的关系。” “唔。” “本王确实知道。” “唔。” “他在大街上抓了刑部尚书的小妾，之后行变态之事，将其弄得半死。他之所以落网，是阿九设的局。” 楚思九低笑一声，“我为民除害，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王爷不用誉奖我。” 东方昊沉沉看她。 半晌，他淡声道，“若你当时告诉本王，确会誉奖你。” 楚思九懒洋洋地瞟他，“您看我是缺誉奖的人么？做人要有境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东方昊无言以对，在对方擅长的领域开战，确实是失策了。 也有可能是次序搞乱了。 便如之前那般，先扛上床，办结实了。 然后再来聊，或许会有破绽吧。 重新拿起筷子，淡淡道，“菜都凉了。” 这就息战了？ 楚思九可惜地咂摸了一下嘴，感觉很不过瘾。 “还不吃？” 东方昊撩起眸子看她，眸光里含了好些的内容。 楚思九多有经验啊，立时悟出，这货打算在自己的优势项目上展开攻势，现在是休整时间。 汤确实凉了，入口没有辣么地润口。 一边喝，一边掂量。 体力不敌对手，开辟第二战场，对己方不利。不如……有范围地坦白从宽？ 轻咳一声，“王爷。” 声音很诚恳。 “唔？”东方昊的俊眸眯起，天色微淡，身形微有些朦胧。 楚思九斜着眼睛瞄他，心里头荡起涟漪，这货哪个角度都好看，真是便宜那些挤破了头往他这里钻的女人。 酸牛牛的情绪又上来了，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阿九想说什么？”东方昊迟疑地看她。 楚思九悠哉哉地放下碗，“我吃饱了。” 鼻子里头哼哼然，好赖这口美食尚在我的锅里，得让姐姐吃够了先。 …… 接下来的这场床战，不激烈，甚至可以讲很温柔。 相拥相依，如诉如泣，细水长流一般地款款而来。 “阿九。”东方昊的声音从遥远遥远的地方飘来，声音里含了深沉的忧伤，又轻柔地吮舔着她的唇瓣。 “唔？”她阖着眼眸，沉浸其中不能自拨。 …… 激情缓缓褪去，东方昊又扛了楚思九去泡澡。 极尽全力，将她搞得舒舒服服的再扛回，窝于怀中抱好，继续晚膳时的话题。 东方昊起得头。 “本王知道你之前做了好多事情，李家舞弊案，韩家嫡子现形案，还有慕容家的两次劫货，以及眉县开仓放粮的事情。” “唔，都是我干的。” 半阖着眼，楚思九爽快地应承下来。 “阿九，你可有想过，本王的性命是外公救的，你对他下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本王的感受？”东方昊倒不是要与她算帐，只是想提醒她。 “我第一回被刺杀，第二日早晨的毒烧饼是他找人做的，后来的杖毙之事他亦有份。他要的是我的命，我却只是劫了他的货。王爷认为我没有考虑您的感受么？”楚思九漫不经心地说。 除了皇后那桩事情，连累了那么多条性命，心里头戚戚然。其余的事情，她都不亏心。 振振有词，以及理直气壮。 东方昊的眸子沉了一下，俊美的面孔有些僵硬，“阿九总是有道理。” 楚思九扯一记唇角，缓声道，“王爷，抛开大是大非，每个人都有一个立场，没有绝对的对错与道理。” 东方昊眸光深沉，直梗梗地盯住她。 “阿九，之前的事情，你我一笔勾销。之后你莫做对不住我的事情，我也不会做对不住你的事情。如何？” 楚思九头痛，阖紧了眼思索起来。 东方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感受着这股沉重，楚思九的心里头亦是沉甸甸。 跑路是必然的，这算是对不住他的事情么？ 在他看来，算的吧。 那我如何能答应他？ 思虑再三，她睁开眼，目光里有一抹涩意，“王爷，除非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否则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何为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东方昊的眸子收紧。 “不能预见、不能避免并且不能克服的情况。”楚思九淡淡地笑起，声音轻缓，“比如台风、地震、泥石流……等等等。” 东方昊看着她，眸光愈发的幽暗，“阿九，你这般说，是甚意思？” 楚思九阖上眼，放弃治疗一般，“王爷，我能答应你的，就是这些了。” 东方昊眉心微紧，突地翻过身压住她，“本王登基不能算‘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 楚思九的身体僵硬了……咬一记唇，她恨恨地应下，“好，不算。” 东方昊松缓下一口气，翻身抱住她，柔声细语，“阿九，本王不会委屈你的。” 楚思九轻幽幽地叹出一口气，将身体缩入他的怀里，缄默不语。 这个男人啊，她是真的喜欢。 喜欢得都想放弃原则了呢。 幸好老天爷帮她做了选择。 所以，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第415章 静观，其变 既然答应了东方昊，他登基为帝，不是她跑路的必要条件。 那么，跑路这件事情，就要做得更加的隐秘，不能让他嗅出一丝一毫。 楚思九是个爱动脑子的好孩纸。 托了腮帮子，坐在画廊内院细细地……思量。 眼珠子转过来又转过去，看得云朵心里头直发毛。 “如夫人，你是在算计谁么？” “嗯呐。” “谁？” “王爷。” “算计他什么？” “不告诉你。” 切，云朵扁起了唇。 抬起眸子看水寒冰，也是差不多一般的神情。 她恍然大悟一般，拍案而起，“你们俩想的是同一桩事情，但是不告诉我，你们把我当外人，你们……气死我了。” 腮帮子鼓起，气愤得不要不要。 楚思九呵呵哒，调侃地笑道，“妹子，我若是男的，整天只琢磨一桩事情，就是如何把你娶回家。你说，我与寒冰公子想得是同一桩事情么？” 这个玩笑打负分。 云朵的气愤加了倍，“寒冰哥哥，你为甚不肯娶我？” 哎哟喂，楚思九的牙梆子酸了，只好继续胡说八道，“云朵，我上回不是与你讲过了么，那个弯啊直啊的，是天生的，莫得药治的。” 云朵紧起了眉头，不知道该信是不该信。 水寒冰依旧默然，眸子里却闪出些狐疑，冷冷地瞟着楚思九。 正尴尬呢，内院的门被推开了，云鸿进来了。 他浅笑盈盈，直接踢馆不商量。 “什么弯啊直啊？” “二哥。”云朵捞到了救命稻草，委屈地扑过去，“寒冰哥哥不肯娶我。” 云鸿摸摸她的头，淡声道，“你是红叶山庄的嫡女，想娶你的男人一大把，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怎么你们都说一样的话。”云朵嘟起了唇。 “不然你想听什么话？强扭的瓜不甜？”云鸿的声音依旧很淡。 “算了。”云朵没精打采地坐去边上嗑瓜子。 尽管这种场面重复地上演，楚思九还是不落忍，坐过去，委婉地劝。 “你二哥有一句话是说对的，想娶你的男人一大把，你尽可以挑个好的，过上极好的日子。等你的这个死硬心肠的寒冰哥哥，落泊潦倒之时，炫耀给他看。” 云朵扁一扁嘴，“我没有那么坏良心，如果我不能嫁给寒冰哥哥，我也希望他日后过得比我好。” 这话，境界之高，楚思九自觉不如。 就连水寒冰也是眸光一闪，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云朵。 云鸿把这些都收在眼里，面上情绪不多。 他有新的话题，“我在外头看到千叶青的大作，画面用了好些叠进的颜色，画风出神入化，意蕴深远，又气势恢弘，很容易便能进入画作的情绪当中。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个是忠粉，楚思九笑眉滋滋地收下他的膝盖。 “客气客气。” 水寒冰冷眸子扫过，心里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云鸿见云朵还是怏怏然的模样，果断地拖她出去散心。亲哥哥哄妹子，有得是办法。 楚思九咂摸着嘴，还是那个结论，“哪家的闺女嫁给云鸿果断有福了，他铁定是个好爹。” 什么逻辑？ 水寒冰古怪地看她。 然而云鸿是好爹的问题，他管不着。 直接问与他有关系的，“弯啊直啊是甚意思？” “啊？”楚思九东张西望，脑子里灵光一现，使劲地扯开话题，“把辛乃良那伙人解散了吧，每个人都发一笔遣散费。” 水寒冰咬住了不放，“弯啊直啊，说清楚先。” 对于大神的这个乌龟属性，楚思九也是无奈得紧，“两个男人是弯的，一男一女便是直的。” 水寒冰眸光一凛，刚想说些什么。 楚思九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上回你骗我去千佛寺的事情，拿这个来顶，咱们扯平了。” 真是说什么好呢？ 水寒冰也是无语到家了，眸光沉一沉，转到正题上，“为甚把辛乃良这伙人解散掉？” 楚思九懒散地往后一靠，“东方昊什么都知道了，辛乃良必定在他的监控之下，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反而会成为目标。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说话不讲究，万一哪天得罪了东方昊，他不会拿我怎么样，却有可能迁怒于人，继续留着是危险，搞不好还会成为掣肘，不如散去，此为一。” “二呢？”水寒冰淡声问。 “东方昊会愈来愈强大，咱们要示弱，放松他的警惕。”楚思九怅然若失地眯一记眼，这货要登基做皇帝的呢。 水寒冰眸光沉沉，若有似无地看她。 良久他点头，“说得有理，下一步有何打算？” 楚思九浅浅笑起，“东方昊是要做皇帝的人，脑子里都是大事情。这一部分，我相信林梓陌会让他接到很多招的，咱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水寒冰是只聪明的，拧起眉头想一想，似乎只能如此。 “行，我去解散辛乃良那伙人。” “多给些遣散费，至少让他们两年内不用去做杀手。回去家里冷静一下，好好地想想人生，想想理想。” 楚思九本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原则，从寄己的小荷巴里取出一把钥匙，“钱箱子在那边，随便拿。” 她想得透彻，钱财都是身外物，跑路时根本带不走。 倒是想留给东方昊的，可惜那货是只大土豪，看不上她这仨瓜俩枣。 不如济了贫，尤其是那些跟过她的人。 水寒冰知道她的想法，大大方方地拿了钥匙过去提银子。 楚思九顾自踱去了外间。 《大漠沉阳图》光芒万丈地悬挂于墙上。 她久久驻足，心思跟着画意浮动。 这幅画因不满而生。 不满楚家的老祖宗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最终却将她困在棋局中央。 不满因着各种因缘巧合的原由，使得她必须离开深爱的男人。 不满自己带了前世的记忆，却解不开这一世的纠葛。 …… 这许多的不满，汇集在一起，结成了愤。 她将这股不满的愤，倾注到画作上，铺陈与弥漫……大漠残阳，红霞万丈。世人可以看到恢弘与高旷，唯美与绝望。 却无人能够看到……灵魂深处的那一抹无法言说的忧伤。 忧伤离别呐。 轻轻叹一声，掉过头去，她欲离去。 却看到东方俊站在后头。 也不知道这丫的是个什么属性，悄没声息的，真是要吓死个人了。 而且一副性情大变的模样，眸子落在画上，神情专注又落寞。 情绪转得快，楚思九的唇角勾起，调侃他，“八皇子公务繁忙，还有空过来画廊，蓬荜生辉啊。” 第416章 防备，之心 东方俊尴尬地咧一记唇，“如夫人见笑了。” 眸子重新投向那幅画，意味深长地叹道，“千叶青情绪多变，意向莫测，每一幅画都能发人深省，实在是高深呐。” 楚思九原本想走，听他这么一讲么，来了些兴趣，“八皇子从这幅画中看出了甚么？” “本皇子看到了绝望，是比上一回的血色花海还要浓重的绝望。”东方俊咂摸着嘴，认真地说。 嗯？ 所谓相由心生，能在这幅画中看出绝望？ 这厮有心事？ 楚思九上下打量他，眼睑下头挂了些黑眼圈，看着确有些憔悴。 可怜哟。 明明可以过“花间一壶酒”的写意生活，却被迫走入凡尘，终日繁忙，干起了堕落黯淡的俗务。 唇角勾起向上的弧线，楚思九给他一个“理解万岁”的微笑。 她是个善心人。 本着“日行一善”的基本原则，笑眯眯地开解他。 “八皇子，暮鼓晨钟，四季轮换，日夕落而朝升。你眼中的这片绚烂会随着沉阳落幕，亦会有下一片绚烂随着朝阳浮升，哪有可能绝望哉？” 说完，她便想走。 东方俊却盯住她，慢吞吞地竖起一个大拇指，“如夫人心思透彻，见识不凡。只是本皇子还有一问。” “唔，请问。”楚思九调头看他。 “第二日升起的那个朝阳，会是前一日落下的那个沉阳么？”东方俊问得那叫一个……古怪。 楚思九轻轻眨眼，这丫的忙傻了，开始思索哲学命题了？！ 然而她只与他讲物理。 “既然您这般好学，我就与你讲讲太阳升落的原因。” “唔。” “呃？”楚思九突然意识到，这个世道还是个天圆地方的概念。莫得科学常识做衬托，太颠覆，不好讲啊。 蹙起眉头，死命地看了会儿东方俊。 脑回路兜兜转转。 最后她决定放弃，很干脆地摊一记手，“我忘了。” 说完她就走啊。 东方俊满脸的狗血，追着她走，嘴里头还在念叨，“如夫人，你不能这般戏耍于我。” 楚思九嘿嘿哒，怎么着，你咬我啊？！ …… 这头还在闹腾呢，韩明轩又来了。 今日他穿了一身绿绣纹的紫色长袍，步伐稳重，眸眼端庄。 米索图是个有眼力的，赶紧派一个伙计过去招呼。 “我想买这幅画，请你们掌柜出个价。”他很淡定地指着《大漠沉阳图》。 小伙计鞠个躬，“这位爷，这幅画五日后拍卖，现在只是挂着展示，您若有购买意向，先交钱做会员，五日后过来拍。” 他细细地将拍买流程与韩明轩讲了一遍。 “掌柜的好算计啊。”韩明轩淡淡笑起，一边跟着伙计办了会员号。 很守规矩。 东方俊跟了楚思九在内院，闻讯朝外头看了看。 略有些不安，“如夫人，韩明轩也看上这幅画了。” 楚思九淡淡瞟他，语调不屑，“您贵为皇子，还会怕他？” 东方俊又是尴尬，轻声道，“他这人不太正常，上回的事情……是真的。” 到底是做内卫头子的，看过确凿的文书，给了个百分百的肯定。 楚思九笑起，她当然知道是真的。 语带调侃，“八皇子，您是男的，怕个甚啊。知道他是个变态，您就拿银子拍死他，就当是为民除害。” 东方俊叹一声，“韩家不好惹啊。” 楚思九不乐意了，同样是内卫头子，段清扬虽然是个难缠的，可有骨气多了。 眉毛竖起，“八皇子，我发现您今日有点儿颓啊。好歹您姓东方，是大余国的皇族，坚决不能怕了姓韩的变态？” 东方俊被她鼓动得腰板儿直了些。 怔怔地看她一会儿，他与她说掏心窝子的话，“如夫人，你还真是楚家的种，霸道嚣张。只是你知道哪些能为，哪些不能为。若你们楚家的人都有你的这些个分寸，不至于落到现在的下场。” 楚思九抿紧了唇，不说话。 东方俊知道自己说多了，干脆再多说一句，“只是苦了五皇兄。” …… 韩明轩又去画廊的消息，转瞬就传回了皇宫。 还是夹在奏折里。 东方昊冷凝了眸子，面色严峻。 之前父皇被韩相庭磨得没办法，让韩明轩回了大理寺，重新做了大理正。这桩事情，他一直觉得不妥，却腾不出手来应对。 这些日子一直忙于研究北地国的动向，精力不逮。关于他们的消息却一直在看，因为睿王东方铭的关系，韩家、姬瀚浩、西南唐家，串在一起，象是要搞大事情的节奏。 姬瀚浩受了伤，东方铭去了雁城。 韩明轩与唐靖便走得近了。 海清这里陆续有消息传来，韩明轩似乎盯上了楚思九。 东方昊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着，这厮做大理正时的口碑极好，断案精准，说明他思维缜密。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左思右想，他坐不住了。 …… 好不容易把东方俊打发走，楚思九歇口气，在画廊内院嗑瓜子。春环匆匆地进来，“夫人，王爷来了。” 楚思九无语，抬头看了看天。 今儿个是甚日子？ 这一个两个的都往画廊里头跑？ 还没等她起身，东方昊已然推门进来了。 “王爷，您怎么来了？”她作出欢快的模样。 东方昊情绪不明地看着她，“韩明轩又来过了？” 楚思九点头，“嗯呐。” 东方昊四下里看了看，眉头蹙紧，“你的两个跟班呢？” 楚思九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说，“寒冰公子出去办事了，云朵心灵受了创伤，跟她哥出去散心了。” “就你一个人呆着，也不怕来个刺客？！”东方昊不高兴，瞪她一眼，“韩明轩的脑子不正常，什么事情都敢干。” 楚思九倒不这么看，漫不经心地喝口茶，“他家大业大，不至于辣么不讲究吧。好歹我也是肃王爷的宠妾，您天天在宫里头批奏折，就没点威慑力的？” 东方昊冷磨一记牙，“小心撑得万年船，你自己也要当心。” “行，我当心。”楚思九若有若无地笑一声，试探他，“王爷，您既然来了，带我出去玩啊，马场、桃花林、青云山……都可以啊。” 果然，东方昊面色一沉，“最近你不要想出城的事情。” 楚思九心里头微紧，面色却是自然之极，“不去就不去，马上就是大暑天，我也确实哪都不想去。” 相互看一眼，都垂下了眸。 毕竟，还是有了防备之心。 第417章 软萌，易捏好推倒 七月八月，大暑。 这世没有温室效应，业城亦不在副热带高气压控制的范围。所以，纵使日光暴躁，也在容忍范围之内。 更何况，高门大府都建有冰窖。 朱雀街也有。 冬储夏用。 楚思九很习惯这般状况，她财大气粗，在画廊的边边角角都搁了冰块，定时更换，纵然与前世的中央空调没法比，却也不至于汗流浃背。 天气热，街面上的人少，大多数的生意都进入了淡季。 楚思九每日辰时出门，未正三刻回府。 很有规律。 按着“示弱，放松东方昊警惕”的既定方针，她现是是一只软萌易捏好推倒的乖乖小白兔。 东方昊也不赖，再忙碌，晚膳前必回梅花小院，两人一同用膳，聊点街面上的闲事，亦会清谈国事。 与大余国的高温不同，北地国纬度高，天气很是凉爽。 战略意图已然暴露，林胤景也不藏着掖着，砺兵牧马不商量。 东方昊告诉楚思九，大余国不怕他们，全国总动员，招兵买马，分散入威武、镇武两府的势力范围，默默地做着应对准备。 每回他讲这些的时候，眼眸总是特别的深邃，象是敲山震虎一般。 楚思九一般都是萌萌哒的神情：你们男人太凶悍，我不懂也不打算插嘴。 按东方昊的理解就是：你们打，我站中间，中立不表态。 心里头超级的不得劲，却也不能发作。 毕竟楚思九的态度很好，气氛也是和谐，他不能轻易破坏了。 他很清楚，楚思九装怂的样子是假象，若是惹恼了她，真干起来，除了床上放倒那一招，其余他都不是对手。 仍旧紧紧地盯着她。 消息陆续地传来。 首先便是水寒冰解散了辛乃良的那支杀手镖局。 每一个都给了大银子，按海清的话讲，这些杀手哭着喊着还想继续跟着有钱人干。 替天行道有荣誉感，银子又TM地忒好赚。 辛乃良拿了最大的一份。手下的小部队解散了，他依旧不肯撤退，带了个小徒弟在业城里头晃悠。 后来，也不知道水寒冰与他讲了什么，一个晚上的功夫，他便没了踪迹。 至此，业城最神秘的一支力量……消失了。 “王爷，属下觉得很可惜啊。”海清是做情报工作的，知道组建这样一支队伍有多难。 东方昊冷冷瞥他，“这中间有诈么？” 海清摇头，“属下仔细查探过，确实都走光了。有几个去了红叶山庄，那边缺人，录用了。” “唔。”东方昊低头看文件，不再搭理。 海清还是觉得可惜，这些人对业城的大街小巷熟悉透了。根据之前的实战，可以看出业务能力也是杠杠的。 若不是关系微妙，他亦会下手招募一些。 总之是可惜了。 这头刚结束，楚思九开始活动了。 替她的青楼妹子们找后路，挑选合适的郎君。 说起来真是搞笑，她把李槐叫到画廊，好好地聊了聊。让他把白城、柳城的家境殷实的，适龄待娶男子的简要情况列出来。 仔细斟酌，划定人选。 “王爷，您知道如夫人挑选郎君的条件是什么？”李槐鬼搓搓地跑来汇报。 “无妾侍？”东方昊挑起了眸子。 “这是第一条，还有第二条。”李槐的表情很怪异。 “唔？”东方昊盯住他。 “父母双亡者优先。”李槐的声音很轻。 在重视孝道的社会，提这样的要求是为大逆不道。 东方昊不理会，手一挥，“照着办。” 他早就看出来了，楚思九的三观偏实惠，对自己人尤其得好，两者冲突时，有一套自定义的标准。 而且你还说不过她，小道理六得飞起。 其实，楚思九的想法很简单，正经人家的婆婆都会轻视青楼出身的女子。 而她的这些头牌妹子，个个都有银子傍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夫教子那都是妥妥的。 没必要看恶婆婆的脸色。 她还有一条呢，如东方昊这般写下“终身不纳妾”字据的优先。 这桩事情云朵果断要来插一脚，“如夫人，你看不起红叶山庄。” “啊？” 满脸的犹疑不商量。 红叶山庄乃牛逼的科学院，象我辣么崇尚科学的人，看不起皇室，也不敢看不起红叶山庄呐，委屈脸，“妹子，你这话如何说起的呢？” 云朵在边上看了好久了，一直没开口，就是想等着她自己觉悟。 哪里知道她一条道走到黑，点了几个重点人选，让李槐弄来业城，说要亲自考察。 “红叶山庄那么多适龄男子，你为甚不考察？”她振振有词地问。 “呃……他们愿意娶青楼女子么？”她犹疑着问。 这些人在前世是高大上的工科男，搁这一世介于读书人与匠人之间，社会地位很难定义，三观也比较模糊。 青楼女子再牛逼，也是受人歧视的。 “我说的是娶，不是纳。”楚思九补充道。 “总有愿意的。”云朵也不是很确定。 “那简单，与李槐那边的要求一致，你把愿意的人的情况介绍弄来，我先给把把关。然后，就看她们自己乐意了。只要乌龟绿豆能看中眼，我莫得意见。”楚思九是开放式心态，妥妥的。 于是么，红叶山庄这头也忙起来了。 有了竞争，这桩事情进行的就神速。 到了八月上旬，已然成了一对了。 …… 那一日楚思九特别兴奋。 晚膳时，桌上摆了一瓶米酒。 “王爷，今日高兴，咱们喝几杯。” 她的黑眸子莹莹闪亮，唇角莞出梨窝，不若寻常女子的婉约，却是清新爽丽，淡雅潇洒。 东方昊自然有听说她的壮举，眸中隐隐伏着一层复杂，淡声道，“好。” 两人坐定，楚思九殷勤地给他斟上酒。然后端起自己这一杯，笑吟吟地说，“来，祝贺明月找到如意郎君。” 东方昊淡淡地喝一口，一边听她叽叽喳喳地讲。 “明月的那个郎君，是红叶山庄的管家，年近三十，年龄稍微大了些。他妻子早亡，没有子嗣。听云朵讲，这人精明能干，不好色。明月能看中他，出乎了好些人的意料……” “父母双亡？”东方昊挑了挑眉，缓声问。 “有一个寡母，云朵说这是个好婆婆，知书达理，不挑刺的。”楚思九嘿嘿哒，“王爷也知道我的择偶标准啊。” “唔。”东方昊应着。 犹豫了一瞬，她若无其事地说，“那人写了永不纳妾的字据。” 第418章 我呸，你个呸！ 这个夏天，对于楚思九来讲，帮人相亲做媒婆是主基调。 别人不知道她为甚这般热心，水寒冰是清楚的。 这些人都是帮她收集过情报的。 之前楚思九不知道东方昊查出她的老底，才敢把她们留在业城。 现在车马卒炮都摆明了，若她成功跑路，东方昊迁怒于人，这些人都是潜在的被打击对象。 要安排好了才能安心。 至于刘文成一家，楚思九还没想好。 按她的想法，东方昊是做皇帝的，日理万机，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不至于会想到弄死他们。 九娘在全国有好些个分店，她跑路前，通知他们一家跑路还来得及。 暂时这么想，具体的到时候再说。 东方昊象只被踩着尾巴的大黄狗，一直警惕着，她尚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能跑成，郁闷着呢。 机会发生在八月的最后一日。 前一晚，软萌易捏好推倒的乖乖小白兔楚思九，与高冷霸倒大灰狼东方昊，你来我往的过了好几招。 醒得晚了，出府也略迟了些。 日头依旧很晒，她撑一把油纸小伞，行步款款地往外走，路过主院时，汪兴探头出来打招呼，“如夫人，您出去呐。” “嗯。”楚思九笑吟吟。 她依旧往外走，韩明珠意外地窜出来，她气焰很高涨，叉着腰，“楚思九，你给我站住。” 哟？这是个甚节奏？ 傻缺妹子好久没有出来撒泼打滚了，骤然一见，还是挺新鲜的。 不理她。 楚思九依旧往前走。 “楚氏，你站住。”韩明珠气着脸孔涨红。 她把晴川院的丫鬟都带来了，每个人都拿了一根擀面杖，气势汹汹围住了楚思九。 玉娇龙与鸣沙成亲没多久，楚思九放她回老家了。这会儿身边只有一个不给力的春环，貌似要吃亏呀。 只有停住步子，淡声道，“韩明珠，大热天的发什么神经呐。” “我娘给我的陪嫁--如意簪不见了，听人说，你昨日就戴了一根如意簪，拿给我看看。”韩明珠嚣张地说。 楚思九觉出些不对，这女人再疯，也不会为了一根簪子大动干戈，她想干嘛？ 脑子里的那根府斗天线竖了起来。 说话间，汪兴跑出来了，鸣沙带了侍卫也过来了。 就形势而言，韩明珠明显落下风。 但是她袍袖一扬，一股奇异的香气飘出来，楚思九只觉得喉口一甜，“哇”地吐出一口血。 腿一软，顺势便倒下了。 晕过去之前，她听到韩明珠尖叫着，“啊，楚氏死了。” 你才死了。 我呸，你个呸！！！ …… 今日皇宫里头的气氛略有些诡异。 莫得办法，一山不容二虎。 东方铭回来了。 之前他一直在雁城，陡然地出现在宫里，太监宫女包括进来议事的朝臣，都有那么几分尴尬。 毕竟他是嫡长子，在一般人的观念里，太子都是立嫡又嫡长的，单从位份上看，他妥妥的太子。 但是皇帝又摆明弃了他，要立东方昊为太子。 朝臣中还是有不少观念正统的人，替他不值的。 不过，他的神情倒是自然，温润表情包妥妥地戴着，笑若春风，面色温和如常，满满的皇家风范。 他有机密军情与要与皇帝汇报。 但是内殿之中，太医正在给皇帝捏头加针灸，一时没法接待。闲极无聊，他去母后的椒房宫里坐了会儿。 皇后虽然被圈禁，却没有禁止人进去看她。 东方铭是亲儿子，一向出入自由。 算好时间回来，皇帝还有一项捏脚的任务。也不知道哪个太医想了来的，说足底有一处穴道主脑，可以舒通大脑经络，三天前刚刚加进去的项目。 还得等半个时辰。 东方铭便转悠去了东方昊批奏折的地方。之前他也在那里批过奏折，满满的两个筐子，一人一个筐。 现在还是两个筐，却全部摆在东方昊的案几前。 “皇弟为父皇分忧，辛苦了。”他笑得朗润。 东方昊抬眸看他，眸光沉幽，“皇兄在边关巡视，也很辛苦。” 东方铭拿起一份奏折，随便地翻了翻，“边关清冷，本王在雁城时，夜间睡着了，时常会梦到自己在大殿之中批阅奏折。” 撩起眸子，意有所指地笑起来，“边上可没有皇弟哦。” 这话说得直接，东方昊却是眉眼不动，淡淡道，“做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东方铭仰头大笑，“皇弟说得极是。” 轻淡地过了一招，二人不再言语。 东方铭溜达开去，地方不大，没多久他又站到了东方昊的身边。 “皇妹与司徒天羽私定终身了。”他轻声道。 东方昊微蹙了眉头，似是想了想。 “这样也好。” 东方铭轻叹一声，“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只是镇武将军府那里，还需要父皇搞定。皇弟有机会，也帮着进言吧。” 他二人在这件事情上，是统一战线。 东方昊颇诚恳地点头，“本王会进言的。” “这般便好。” 东方铭松缓了神情，一副心事已了的模样。 又是沉默。 这当口，福海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柄拂尘，直着腰板，模样看着比平时要端庄，“睿王爷，皇上唤你进去。” “嗯。” 东方铭朝东方昊微一点头，转身往内殿走去。 福海迈着方步，紧随而入。 东方昊默默不语，眸眼里有一波深潭，缓缓地泛着波纹。 …… 沉定下心，东方昊继续翻开手边的奏折，静心看起来。 半刻钟后，外头有消息传来。 依旧夹在奏折之中，呈递过去。 东方昊微微垂着眼皮儿，漫不经心地翻开来，心情看着很是平静。 下一刻，他圆瞪着双眸，“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字条上的字迹很新鲜，简单一句话，“如夫人吐血倒地，生死不明。” 东方昊的第一反应是：有诈。 血液冲了头，脑回路不太清醒胡乱地转着圈。手指微抖，他用尽全身的努力，静下心来。 “谁送上来的？”淡声地问。 有太监上来耳语，“王爷，老地方送过来的。” 眼眸寒起，俊颜立时覆上一层阴霾。 不再犹豫，他径直往外冲去。 …… 他刚刚离开，殿外缓步过来一位主事太监。 看衣着，与福海的位阶相同。 拂尘轻轻一甩，稍远处过来两个太监，抬了老大一株雪兰，摆到殿门前。 主事太监的兰花指轻轻翘起，对着殿内的几个小太监点点点。 小太监们心领神会，须臾功夫，此处再无一人。 第419章 相互，算计 楚思九晕晕沉沉地睡着，梦里都是那股子可疑的香气。 “呲……好痛。” 那个痛字只说了一半，便被捂了嘴。 “嘘。”一个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清寒又带着磁性，“醒了就睁眼。” 听清楚是水寒冰的声音，她缓缓地睁开眼。 脑子里最后的回忆是韩明珠的那一声叫，“啊，楚氏死了。” 蹙了蹙眉，那傻逼妞儿又来害我？！ 眼面前是一张放大的精致俊脸，眼睛漂亮地不象话，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中了茉花毒。” 楚思九蹙起眉，好几个问题同时浮上脑海。 水寒冰依旧捂着她的嘴，沉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先别问。现在有一个机会，咱们可以跑路了。” 扯开他的手，“为何？” 水寒冰犹豫着，似是在做什么权衡。 趁这个当口，楚思九迅速地瞟了一眼四周，淡雅的蓝色帐幔，花梨木雕花大床……这里是梅花小院的卧房。 “你如何会在这里？”楚思九想到了自己的闺誉，若是被东方昊知道，水寒冰入过她的卧房，怕是要狠狠收拾她的吧。 “肃王府现在很空虚，现在跑路的话，东方昊保证逮不住你。”水寒冰淡声道。 “为甚？”楚思九缓缓地坐起身来，手掌抚着脖子，只觉得里头寒飕飕的，极不舒服， “东方铭搞宫变，东方昊被他带来的人围在皇宫，暂时出不来。肃王府的人都去增援了。”水寒冰与她讲了实话。 这话太惊悚，楚思九唬了一大跳。 眉毛扬得老高，“现在如何了？” “东方铭与西南唐家合作，弄了好些弓箭手，都是一变三的那种，极其霸道，东方昊被他们逼入了冷宫。” 水寒冰眸光清寒，坚定地说，“他功夫很高，肯定跑得掉。宫里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城门未闭，咱们要抓紧时间，现在跑路还来得及。” 楚思九双手抱着臂，使劲地摇头，“不行，这种时候我不能跑。” 水寒冰沉沉看她，“若他死了，东方铭当皇帝，你必死无疑。若他活下来掌握朝政大局，失了这次的跑路机会，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跑，林家的秘密被公开，你也必死无疑。” 他说的话，楚思九都懂，可是心里头翻腾的浪潮，却汹涌得让她血气狂涌。 眼泪流下来，翻过手背擦去。 眼圈儿还是很红，一把扯住水寒冰的手，“寒冰公子，你功夫高，你帮我去救他好不好？” 水寒冰不能置信地看她，“你不是最惜命快活么？你还与我讲过：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楚思九的耳膜“嗡嗡”地响，整个人虚弱地喘不过气来。 “我的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是建立在我知道他活得好好的情况下。他若死了，我哪里会有快活，惜了性命又有何用？” 水寒冰怔怔地看她。 半晌，他冷冷道，“你是这般的心思，他却未必值得你这般去做。” 楚思九使劲地摇头，“水寒冰，认识我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只做我觉得应该做，想做，和愿意做的事情，我不考虑回报的。” “总之我是不会走的。” “水寒冰，求你了，帮我去救他。” …… 一刻钟后，水寒冰赶到了皇宫。 此时，宫变已经接近结束。 这些日子，皇帝东方归一只做了一件事情，便是监控他的另外两个有望夺位的儿子，尤其是东方铭。 这一次宫变，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是在东方昊这里出了点小小的意外，他若呆在大殿之中不动，东方铭拿他没辙。 一旦出去，中了箭阵的埋伏，一路退逃至冷宫。 他也确实是强悍，这样都杀不死他。 最后箭阵被御林军剿灭。 水寒冰站在远处的宫殿屋檐，遥遥地望他一眼。东方昊很敏感，立时感受到了这股略带寒意的注视。 似有所悟的，他抬起头来。两道眸光又一次隔空对阵。 电闪雷鸣的相互攻击了一番。 垂下眸，东方昊抿起唇，面上浮出了一道笑痕。他的阿九没事，不仅没事，还没有跑路，知道他有危险，更是派了水寒冰过来支援他。 心里头暖融融，阿九啊，阿九，你也是稀罕本王的。 抬头看一眼庄重的宫墙飞檐，此时日头正盛，太阳光明晃晃，照在瓦片上反射出耀目的光。 强光晃到眼里，瞬时象是被什么东西扎着一般，难受又沉重。 还有一场大戏需要收场。 面色沉下来，他缓缓地回去内殿。 …… 东方铭成王败寇，面色惨淡。 然而他师出有名，与皇帝讲诉动机时，只有一句话，“父皇，自古皇位都是传于嫡长子，儿臣不服。” 东方归一头痛心亦痛，在这桩事情上，他确实有愧。 若他没有头疾，或许他会和风细雨地处理，比如将东方铭在睿王府圈禁起来，就算没有皇帝做，也会保他荣华富贵。 但是现在不行了。 北地战乱一触即发，头疾顽症凶多吉少，他若不能为东方昊扫清障碍，大余国会乱。 然而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他杀不下手，只得将其贬为庶人，圈禁于业城外的一处皇家院落。 这一回的宫变，皇后是主力军。这个他下得去手，一碗毒酒解决了，椒房宫内的太监宫女尽数屠灭。 西南唐门是帮凶，交由东方昊处置。 此役下来，皇帝的头疾又重了三分，这一回是真的要静养了。 他交了一部分暗卫给孝亲王，又将东方钰交给他监视。若有异心，参照东方铭的下场。 东方昊的位置更加稳固了。 …… “那一日幸好没有跑路。” 几日后，水寒冰就事论事地总结经验教训，“老皇帝早有准备，宫变结束得太早，咱们跑不远。” 楚思九莞尔，“东方昊相信我不会跑路了。” 那日东方昊回来很晚，一进来便抱住她，将她压在床上一通狂吻，之后当然是例行的XXOO。 两人交手已久，楚思九能够从他的动作中悟出他的情绪。 那时的他，是欣喜若狂，亦是如释重负。 …… 然而，楚思九与水寒冰都不知道。 这些日子，东方昊悄悄地安排业城的城门守兵，轮流过来朱雀街看他二人的长相。又画了画像传递着看，四个城门的守卫全都认识他们。 而且是滚瓜烂熟的那种。 所以，没有东方昊的同意，他们没可能和平地走出城门。 这两只相互算计。 论腹黑，不逞多让。 论权势地位，楚思九远远不如。 所以，这场跑路战，实在是有些艰辛的说。 第420章 来自，北方的女人 韩明珠傻叉了。 她是被她亲哥给坑的。 “王爷，我真是冤枉的呐，我娘给我的陪嫁--如意簪真的不见了，我就是出来问问如夫人而已。我哪知道她会吐血的……早知道她身体这么差，下回，下回妾身离她十步远，再不靠近。”她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东方昊没耐心，沉着眸子看她一会儿，很干脆地说。 “韩明珠，你在袖子里藏了茉花毒，扬起来使得楚氏中毒吐血倒地。证据确凿，不要狡辩了。你院里的丫鬟已经招了，本王没功夫看你在这里演戏。汪兴替你在后院重新寻了一个院落，里面建了佛堂，你就在里头静心思过吧。” 韩明珠顿时瘫倒，神情破败，凄厉地哭起来，“王爷，我是被人害的。” 东方昊嗤笑，没脑子的人才会被人害。 冷淡地挥挥手，“拖出去吧，本王不想见到她。” 汪兴早已做好准备，此时几个嬷嬷一起上，死拖硬拽地将一个垂死挣扎的韩明珠弄了出去。 场面不怎么好看。 春环在外头看热闹，窜回去与楚思九汇报。 眉眼带着不屑，“再怎么说，韩侧妃也是高门大府里头出来的大小姐，敢作敢当嘛。就算是受罚，也要站直了，被下人又拖又拽的，象什么样子嘛。” 楚思九笑一声，语带揶揄，“不想吃素吧。” 春环抿着唇笑，“王爷这回放大招了，让她在后头的破落院子里头吃素念佛，也没说个时限，苦死她了。” 楚思九噙笑地眯起眼，“圈禁升级到吃素，再升级到念佛，下一回不知道能整出些啥花样？可怜哦，花季少女一枚，竟然沦落到这个下场……” 凝一记眸，她淡笑一声，“有韩家撑腰，也就这样了。” 瞧她这个大局观，若是被东方昊听到又要鄙视她。 也不往自己这头想想。 韩明珠占着一个侧妃的坑，把她弄走了，这个坑里头，不得再填入一个萝卜。你能愿意？ 最近业城的那些个高门大府又在跃跃欲试，不要讲侧妃的位份，就算是侍妾也大把人往上凑。 若东方昊登基，就算是侍妾，也能混个嫔位。比选秀入宫，一步步往上爬可容易多了。 果断捷径啊。 这一个个的眼睛……可都是雪亮地瞪着呐。 …… 韩府。 韩相庭怒不可遏，圆睁双目，手指抖抖地指着韩明轩，“明珠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让她做这等事情？” 韩明轩若无其事，冷冷地抿着唇，“这桩事情只有她做得成，而她也确实做成了。” 韩相庭脑冲血，气得胸口一阵阵鼓动。 “若肃王登基，明珠就是四妃之一，你……” “就算东窗事发，她也会是四妃之一。”韩明轩毫不在意，缓悠悠地坐下，“她能入肃王府为侧妃，成为四妃之一，靠得是韩家的权势。只要韩家不倒，这个位置没得跑。” 韩相庭呼呼地喘着气，面色却沉缓下来。 “肃王爷原本就不喜欢她，她做或不做这桩事，在肃王爷的心目中，有甚二样？父亲你也是男人，难道不知道男人的心理么？妹妹在肃王爷的心目中，除了韩家两个字，其余怕是什么都没有的。” 韩明轩眸光阴鸷，幽幽地闪着寒光。 “睿王虽然逼宫失败，起事之前却是无人知晓。这一注，您不押么？若他成了呢？” 他神色平淡，话语却是有力沉达。 韩相庭老谋深算，自然懂他的意思。 面色依旧黑沉，老眼更是横起，“然而睿王失败了，韩家却因为明珠的这桩事情，被肃王盯上了。他是日后的皇帝，咱们这一注的风险太大。” 韩明轩沉默地看他，眸底阴沉。 沉吟片刻，他淡声道，“富贵险中求，站位原本就是一桩有风险的事情。韩家这次并未出手，以最小的代价投一注，儿子认为值得。” 韩相庭拨高了声音，怒道，“一旦肃王登基，他能饶了韩家？” 韩明轩眸子一深，唇角却是勾起波纹。 拂了拂衣角，又轻笑一声，“韩家将二门嫡女嫁与睿王，此举已经宣布与睿王为盟。今日睿王起事，韩家一点表示都没有，反而要被肃王看不起。” 韩相庭的面色微变，心里头默默地盘算起来。 “父亲，您不用着急。在肃王爷眼里，韩家是大余国的权臣，是制衡李家的棋子，是可以倚仗的势力。现在北地国不太平，战争随时会起来，动韩家，会动摇国本，肃王爷不傻的，不会与韩家计较这一出。东方家的人惯会与虎谋皮，楚家便是最好的例证。韩家需要做的，是励精图治，外加高度警醒，这个才是保持韩家百年太平的大计。” 韩明轩说得浅淡，凉凉的面孔上覆着阴霾。 自从不举之后，他便一直如此。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起劲。 无聊啊！ 韩相庭知道他的情况，但是他无奈。现在看他对自己的胞妹这般无情，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可是明珠被狠狠地罚了，她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苦头。万一，皇帝老当益壮，肃王府就这般将她摆在后院吃斋念佛，好好的一个人，要废了的呢。” 韩明轩眸色晦暗，寂寂然，“明珠性子暴，吃斋念佛正好可以收心养性。现在也是个机会，养好了性子，去到宫里为妃才不会吃亏。” 韩相庭苦笑，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明轩有把握？” 韩明轩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嘬一口，“自然，情势不正朝这个方向走着么。” 韩相庭微微点头，倏尔，他扬起头，声音极轻，“你把西南唐门的唐靖藏起来了？” 韩明轩眯一记眼，“父亲，有些事情您就当不知道，上朝讲话时，也可以理直气壮。” 韩相庭无语。 凝视他，又严肃道，“明轩，韩家最终会交到你的手里。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父亲希望你能带领韩家走一条稳健向上的道路。” 韩明轩平静之极，“一切都是命数，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确实命数，韩相庭垂下头，心里头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想起静林寺方丈说过的话，韩家在他这一代，会有一个大劫数，但是走向很奇特，最后是一个来自北方的女人挽救了韩家。 当时他不信。 现在么，他宁信其有。 来自北方的女人？ 他打算好好地寻一寻。 慧能法师这个老秃驴，倒是哪里都能插上一杠。 第421章 心思，藏得极深 九月，稻穗初熟，田地初黄。 北方的微带寒意的冷风，初初南下。 画廊内院。 云鸿正在给楚思九展示他的第二十次的修整成果。 一枝与前世有着八成相似度的铅笔华丽丽地摆在桌上。 云朵见惯不怪，嘟着唇，“与之前的比，没看出什么不一样。” “外行。”楚思九啧啧摇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拿起铅笔，在宣纸上横着画一道，又竖着画一道。 “有变化，不容易断了。”她兴奋地笑，眸光莹动。 “我做了十几根，你用用试试。”云鸿温和地说。 “行行，我感觉这根可以。”楚思九使劲点赞，接着便是勇拍马屁，“红叶山庄就是牛掰，云二公子更是牛掰中的大牛掰，大神里头的战斗大神。” “你每回都这么说。”云朵嘟唇，抬下巴，表示不屑。 楚思九又是啧啧，“你别小看这一根笔，这可是……咳，你想象一下，写字不用毛笔是个甚光景？” 这可是跨越千年的科技大进步，成就甚比四大发明。 楚思九有一肚子六到飞起的自吹自擂，说不出来哇。 云朵倒真是开动了一下脑子，可惜脑容量有限，连个捏笔姿式都想象不出来，果断放弃治疗。 “行行，你慢慢玩。反正我二哥闲着也是闲着，你还有甚想法，可以让他继续弄。” 闲着？ 云鸿唇角微微勾起，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忙。 东方昊知道红叶山庄与坞国有合作，之前不好说什么，现在情势天翻地覆，自然要好好计较一番。 把云豪喊了来，眸眼深邃，威胁加利诱。 孝亲王在边上语重心长，礼义道德亲情友长一溜的帽子往上压。 云豪纵然阴险，也被他们说得青一阵白一阵。 他是当朝驸马爷，亲疏关系理得清。当即表态，红叶山庄将从坞国撤资撤人，将来不会做北地国林家的生意。 他给自己留了后路，万一姬家复国呢？北地国这么大一块市场，红叶山庄不能白白放弃了。 东方昊知道他的想法，放了他一码。 云豪懂，转手做人情，把亲弟弟给卖了。他答应东方昊，把云鸿借给大余国的兵械坊做三个月的技术指导。 所以么…… “明日我有公事，要离开业城，年底前才能回来。”云鸿淡声地交待。 “嗯呐，我会给你写一份试用报告。”楚思九朝他挟眼睛，“这种笔若是能推广起来，可是个大生意哦。” 云鸿点头，这个他相信。 云朵来兴趣了，凑过头去，“还能赚银子呐。” “那是自然，你可别小看它，方便着呢。”楚思九掌握宇宙秘密，牛逼得很呐。 水寒冰眸光岑寂，淡然地看，不言语。 自从听楚思九说了心里话之后，他的心理有了细微的变化。 之前，他知道楚思九深爱东方昊。却因着她幼年时讲过的那句话，抱了幻想。 “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你自己。更加不要被仇恨蒙住了眼睛，看不到世间的快乐与美好。” 她这么对他讲，也是这么做的。 楚家灭门，她被仇人反复追杀。 换一个人大概要崩溃了。 她却豁达地接受了。 她也有报仇。在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她小心翼翼地结丝作局，又步步为营地算计，将仇人搞得人仰马翻。 之后，在了解局势之后，她毫不犹豫地决定跑路。 似乎根本就没把东方昊放在心上。 以至于水寒冰以为，她天性便是如此，或者说，她的观念原本就与众不同。再大的恩怨情仇与个人的幸福安康比，都可以放到第二的位置。 恨如此，爱也是如此。 然而他错了。 为了东方昊，她是可以放弃生命的。 深深地沉下一口气，水寒冰的心头涩涩的，原本的那些小幻想小希望，便如一个个小泡泡，轻飘飘地散开，又破灭。 他很了解她的性格，表面上看一切无所谓，高兴了与你和（huo第四声）个稀泥，不高兴撇一撇嘴，也不计较。 实际上，她立场坚定，而且……心思藏得极深。 她对东方昊的这份深情，便是如此。 水寒冰苦笑，说到这一点，自己与她又有甚区别呢。 然而男女有别，若他想一直守卫她，必须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眸光闪动，他默默地思忖起来。 …… 第二日，云鸿果然走了。 楚思九则乐滋滋地用着他做的铅笔。 真的不容易，要知道她只是画了张示意图，语焉不详的形容了一种矿产，之后蹙着眉头，吭哧哧地说，“可能……有加粘土，还有别的啥啥啥的。” 那个啥啥啥，是个啥啥啥，她也不知道哇。 大热天的，云鸿也不怕热，一遍遍地做着试验，居然就给弄了个七八分像的出来。 不试不知道，前世小网文里写的，那些穿越前辈拿杨柳条烧的炭笔写字，那个简直了……呵呵，楚思九试过，不灵，完全不灵的说。 中文也就算了，拿这个笔写英文，那是妥妥的如鱼得水。 然而，新烟翠TV快要OVER了。 因为她的勤奋，李槐与云朵的高度配合，她的那些个头牌们，基本都定好了出嫁的日子。 只有莫愁这个死心眼的，咬着牙，就是不肯松口。 楚思九明白，她是想入八皇子府，吃东方俊这块小香肉。 这种属于犯贱了哈。 喜欢她的男人不要太多哦，其中有三个肯给她写永不纳妾的字据，这中间，还有一个父母双亡的。 长得不错，小身板儿结实，性格忠厚，家底殷实。 这样的不要？非要去东方俊那个后院玩府斗？ 莫愁啊莫愁，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这是打算把自己给作死呀。 果断叫过来，开专题茶话会，苦口婆心地……劝！！！ “莫愁，我知道你喜欢八皇子，可是你要知道，他就是一株长在烂泥地里的水莲花，远远看着确实漂亮，挨近了你就知道了，下头的那些烂泥可不是好玩耍的，随时溅你一脸泥啊。” 莫愁长得婉约，气质优雅，一看就是个才女。 低垂了头，轻轻地咬着唇，“我知道。” “知道你还上？” 云朵惊呼，她的脑子已经被楚思九带得相当得正面。 她已经想好了，若拿不下水寒冰，不得不回去嫁人，得让娘亲按着楚思九开的条件帮她找郎君。 父母双亡太刻薄，但是至少得拿一张“永不纳妾”的字据才行。 第422章 人各，有志 莫愁尴尬地笑笑，“你们都别取笑我了，八皇子看不上我。” 对哦。 楚思九眼珠子转一转，八皇子府的后院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云朵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挠了挠头，“肃王爷与八皇子亲厚，可以让如夫人去说说，八皇子准保肯纳了你。” 完全是下意识，楚思九点了头，“这个面子王爷还是会给我的。” 莫愁抬起头，眸光莹莹，闪动着希望。 水寒冰坐得远，眼睁睁地看着这道楼被带歪掉。 只得……提示性地轻咳一声。 楚思九已然悟出不对，果断反悔，继续苦口婆心。 “莫愁，皇子后院是个坑，一旦入坑，两条腿可就陷进去了。纵然你棋艺高超，琴艺不差。但是高府后院的贵女俱是内外兼修，你在外头拨高，在皇子府后院不一定出彩。而且，你要知道侍妾是由王妃管的，你……” “我真的知道。”莫愁打断了她的话，眼眸真切地看着她，“二小姐，若不能入八皇子府，我宁可不嫁。” 楚思九诧然地看她，莫愁混迹青楼，见多了虚情假意的男人，竟然还是个情种？ 她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你想好了？” “想好了。” 莫愁的大眼睛里蒙了一层薄雾，神情怅然，“或许在你们看来，我很不识时务，但是我是真的喜欢八皇子，每回他来我这里下棋，我面上镇定，心里却是扑通得紧实。他若夸我一句，我能欢喜一整个晚上。二小姐，您不懂的，其实我也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我就是觉得，没有他的生活就是行尸走肉，只要能够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我便是明日就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楚思九倒还好，云朵已然听得眼泪汪汪，她喜欢寒冰哥哥也是这般的呀。 “我懂的。”她轻声地说。 楚思九懂是懂，但是她的价值观与她们不同，底线高，不会允许自己这般卑微。 深深地吸一口气，语调沉重，“我可以帮你入八皇子府做侍妾。” “真的吗？二小姐您真的肯帮我？”莫愁又惊又喜，大眼睛里浮动着希翼。 “你不嫌那是个烂泥坑，我总要帮你吃上那口肉。”楚思九气鼓鼓地说。 “肉？”莫愁诧异。 “对啊，小鲜肉。”楚思九没好气地说。 思忖半晌。 神情严肃起来，“莫愁，路要你自己选，一脚踩上这个烂泥坑，前方有可能是万劫不复。而且，我只能帮你进去，之后就没办法帮你了。你还愿意去吗？” 莫愁被她言语中的苍寂惊到了。 怔讷地看她，却又坚决地应下，“二小姐，我愿意。” …… 送走了莫愁，楚思九闷闷不乐，随手抓一把瓜子慢慢地嗑。 “人各有志。”难得水寒冰安慰她一句。 楚思九轻叹，“她说她知道，其实她不知道，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水寒冰皱一皱眉头，“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奇谈怪论。” 楚思九瞥他，“这么久了，你还没习惯？” 水寒冰掀一记唇，不再言语。 也许是莫愁的那番关于喜欢的话，刺激到了云朵。她一直没搭话，也是闷闷不乐地嗑瓜子。 喜欢了这么多年，她还能换个男人不？ 莫得希望啊！ 楚思九淡眼看她，知道她在惆怅什么，心里头也是叹息。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情痴，一副缺了谁就活不下去的模样。 知道情痴的成本有多高么？ 高投入，低回报，一个不当心就赔上一生。 “如夫人，你真能帮莫愁入八皇子府？”云妹子没心没肺，自怨自艾了一会儿，已经回过神来了。 这个楚思九不担心，“又不是侧妃，有数字拘着，侍妾就是一顶小轿的事情。东方俊是个风流皇子，送他个女人总是肯收的。” 说完她的面色就沉下了，寄己也是侍妾，地位真TM低下。 得得，反正要跑路了，不计较了。 …… 得了任务，便要完成任务。 她也是幸庆，除了莫愁，其余的头牌儿俱实惠，择偶标准与前世丈母娘挑女婿有得一拼，选的都是老实敦厚，家底殷实的。 总之看着就是特别靠谱。 让她很放心。 然而一米养百人，就概率而言，这些个美人儿中，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情痴，也是符合数据常识的。 楚思九想得通。 天气不错，秋高气爽，凉风习习。 楚思九早早地回去王府，让汪兴去莲花池捞了些秋藕，照着上回的发挥，做了三个菜。 今日东方昊回来得稍晚，进院门时，天色微暗。 却看到一溜的红灯笼，挂于廊檐，红影颜韵间，美人儿含着笑，情脉脉地看着他。 嘿嘿，楚思九还在搞情调呐。 莫得办法，有求于人，必须搞得隆重些，至少要让人看到她的诚意嘛。 东方昊微微地眯起了眼，唇角不合时宜地抽了抽。 好象还是头一回见着阿九这般……温润如水。 迈着高贵的步子，神情潋滟。 “阿九，有甚特别的事情要本王应下么？” 一张口就破坏气氛，果断是个没情趣的。 楚思九不爽了，撇一撇嘴巴，“王爷，我让汪兴捞了新鲜的秋藕，做了几个菜，您尝尝。” 看样子这桩事情还挺大。 东方昊扬起个眉，眸光灼灼地盯住她。 刚想说些什么，被楚思九喝住了，“王爷，我忙了很久，您先坐下，吃几口菜垫垫肚子，再听我讲，要您应下的事情。” 感觉都是老夫老妻了，玩情调确实有点象在做局刨坑让他跳。这货马上要做皇帝，心思深沉，有点想法正常。 楚思九表示理解。 东方昊不再说话了，老实听话地坐下来，拿起筷子，按着楚思九的指示，一样菜一样菜地品尝。 “唔，阿九的手艺有进步了。”他还给点赞。 楚思九挺高兴，她很喜欢这个温馨的气氛。 所以，她不急着讲莫愁的事情，而是东拉西扯地与他聊天，说到兴奋处，眉飞色舞，又笑靥如花。 虽说每日都在一起用晚膳，象今日这般花心思地搞，还是不多的。离去的时间愈来愈近，她很珍惜这种相聚。 终于，她笑眯眯地打起了商量。 “王爷，八皇子最近如何？” 轻咳一声，状似无意地补一句，“我是指他的后院，如何情况？” 东方昊愕然，若有所思地沉起眉头，“阿九想让我应下的事情，与八皇弟的后院有关系？” 第423章 阴霾，在空中凝聚着 “嗯呐。” 楚思九不矫情，托人办事儿，还是这种关系到终身幸福的大事，扭扭捏捏的可不行。 果断应下来先，然后便是给解释。 “新烟翠的莫愁，就是您认识的那个棋艺高手。她极喜欢八皇子，想入他的后院做侍妾。” 东方昊意外，四下里看一看，“阿九花这么大的心思，就是想让本王帮莫愁入八皇子府做侍妾？” “对啊。”楚思九点头，给他夹一片藕，软萌萌地笑一记，“王爷给个痛快话，行不行？” 东方昊无语地看她，高冷雍容的俊朗容颜上挂出无奈。 好歹他也是要做皇帝的人，这种小事情至于搞这么隆重么？ 害得他想东想西，甚至以为，楚思九要与他谈判，给自己讨个皇后的位份，才肯陪他入宫。 结果……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心情很复杂。 沉一口气，他淡淡道，“若本王不肯，你想如何？” 楚思九倒也不愁，大不了画一张画，“王爷若不肯，我只好自己找八皇子商量。” “八皇弟不肯，你待如何？”东方昊杠上她了。 “他会不肯么？莫愁长得好看，棋艺高超，行情好得很呐。若不是八皇子没事儿老是去撩她，把妹子的痴情给撩出来了，哪有可能轮到他。”楚思九鼻子出气，很是不值。 一时收不住了，愤愤然地诉控起来，“你们男人呐，总觉得女人是个玩物，高兴起来便养猫逗狗似的玩一玩，根本就不过心。然而女人也是人，有情有欲有想法的，这不，莫愁就掂记上了，非这魂淡不要了。他那个后院，我不用脑子都知道，女人心计，各种坑，莫愁这只天真妹子算是被他给坑了。” 东方昊皱了皱眉头，提醒她，“莫愁是青楼女子，八皇弟每回去，都是花银子的。” 楚思九语噻了，蛮不讲理地瞪他，“对啊，那银子都入了我的口袋呢。” 东方昊淡淡地瞄着她，一字一顿，“阿九为甚帮那些头牌儿找夫婿？新烟翠不打算开了么？” 楚思九挑一挑眉，也不瞒他，“我的头牌们年纪大了，该嫁人了。新烟翠已经找到人接手，嫁出去一个，便会上来一个新人。最多一个月，新烟翠就不归我了。” “这么赚银子的买卖，为甚不开了？”东方昊眸光深沉。 楚思九眸眼眯起，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当初我开新青翠的目的，就不是单纯为了赚银子。后来能赚这么多银子，也是机缘巧合。我又不喜欢做老鸨，镖局都散了，还要新烟翠作甚。” “阿九倒也坦白。”东方昊夹一筷菜，慢悠悠地嚼起来。 “秘密多了容易老。”楚思九随便调侃一句。 垂下头，二人专心地吃起来，气氛一时沉寂。 “莫愁的事情，我会与八皇弟讲的，应该可以。”东方昊见她不太高兴，递一个准信给她。 “唔。”楚思九不意外。 女人，或者讲侍妾，在他们这个位份的男人眼里，就是个物件，随便哪里都好摆，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 东方昊蹙了蹙眉头，犹豫地说，“八皇弟最近有些魂不守舍，似乎有心事。我不确定现在与他讲这桩事情是否合适。” 楚思九微怔，眼珠子转了转，“您这么一讲吧，我还真是想起来了，他确实有些性格大变的迹象。” “何以见得？”东方昊挑起眉，想听她的看法。 “千叶青的那幅《大漠沉阳图》，您还记得么？”楚思九的大眼睛灵动地看着他。 “印象很深刻。”东方昊点头，那幅画很多人抢，最后还是落入了东方俊手中。 “王爷从那幅画里看出甚情绪么？”楚思九笑吟吟地看他。 东方昊眼瞳收紧，面色微微沉寂下来，“本王觉得他很不满，胸中有一股郁气，宣泄于这幕沉阳之中，然而当光华出现之时，他的心情似有舒缓，之后便是满满的忧伤，充溢其间。” 楚思九果断傻了，这个知音也太让她伤感了。 东方昊撩起眸子淡淡看她，“本王收有一幅千叶青的《秋日》，大片的麦浪，热烈而又奔放，画面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轻快与喜悦。沉阳的气场与之差异极大。本王推测，这两年，千叶青应该受过打击，情绪由大喜转为大悲。” 楚思九垂着眸子，沉讷无语。 心底叹出一口气，她想，这货真是懂我啊，真是不亏得自己辣么地喜欢他。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她扬起头，面色自然之极。 “同样的问题，我问过八皇子，他说他看到的是浓重的绝望。” 东方昊皱起眉，“绝望？” “对啊，八皇子一贯潇洒自若，如何会这般消极的看法呢？不正常啊，于是我就开解了他几句，与他讲太阳落了还会升起。然后他又问，‘第二日升起的那个朝阳，会是前一日落下的那个沉阳么？’您瞧瞧他问得这个问题，对人生充满了怀疑，困惑。而且，他面容憔悴，与平时神采奕奕的样子也是大相径庭。肯定有事。”楚思九愈想愈觉得他不正常。 东方昊拧紧了眉头，心里头也是狐疑。 见他满脸深沉，楚思九笑着宽慰他，“其实吧，我是觉得八皇子是不是太忙了，闲散惯了的人，突然套了绳索，天天让他拉磨，一时不适应，对人生有点绝望，也是正常的。” 她见过世面，上一世，好些孩子被父母逼着学习，上各种培训班，抑郁了一大堆呐。 想想也是可怜。 “最近几个月事情多，确实挺忙的，明日本王多给他派几个人。”东方昊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个答案了。 他这个皇弟聪明是足够的，脑子也活，有谋略。 就是懒。 “另外，本王会与他提莫愁的事情。” “嗯呐，让王爷费心了。” “阿九打算如何答谢本王呢？” “以王爷喜欢的方式。” “唔？” “哈哈，王爷，莫装嘛，您懂的。” …… 这个楼直接盖去了卧房。 之后便是两情相悦，身体交缠，灵魂纠葛……使得他们没有多想东方俊的异常，究竟缘于何处？ 此时，假若楚思九的脑回路肯再多转几回，东方昊能想到派人查一查东方俊的去向。 甚至就着这个话题，二人能再多聊个半刻钟。也许，他们就不会轻松地放过这么大的一个线索。 阴霾在空中凝聚着，终将汇成黑色的浓雾，笼罩住他们的人生。 第424章 时间，不多了 因为东方昊开了口，九月中旬的某一日黄昏，在满天云霞最为灿烂的时刻，一顶小轿子悄然地抬入了八皇子府的后门。 此时，楚思九正与东方昊一起用晚膳。 她心不在焉，总觉得自己把莫愁推入了火坑，身上就象被蚂蚁爬着一般，坐得极不自然。 东方昊闷登登地看着她，很是无语。 终于，她忍不住了。 “王爷，我听说慕容欣儿的性子还算纯良，应该不会虐待侍妾吧。”她微拧着眉头，心事重重一般。 东方昊黑着脸看她，“阿九，莫愁是从青楼出来的，伺候男人的本事，比你强多了。只要她能得了八皇弟的欢心……” 话还没说完呢，楚思九已然翻脸了，还是掀桌子走人不商量的那种。 什么叫作伺候男人的本事？ 什么叫作比我强多了？ 我TM就是个以色伺人的侍妾，伺候你这个大王爷，大男人，得了你的欢心，所以日子过得滋润，是吧。 楚思九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门，但是她搂不住这把暗火。 离开的日子愈来愈近，她内外不调，就想与这个男人大吵一架散散心。 东方昊诧异地看她，“阿九，本王是在说莫愁。” 他已然感觉到楚思九最近的情绪很不正面。 前两个月的软萌萌的使劲讨好他的那股子劲头，不知道喂了哪只狗。 “阿九是本王最稀罕的女人……”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一声，筷子使劲地拍在桌上。 楚思九冷冷笑，“最稀罕？对哦，王爷还有四个侧妃，最稀罕嘛，还有第二稀罕，第三稀罕啊什么的。要说这日子，还是王爷最滋润呐。” 确实啊，三宫六院，美人环绕，高兴了可以搞个选美大会，评个一二三四五的……还有酒池肉林……啥啥啥的。单单这一部分，现代男人哪里玩得过封建帝王。 冷抿着唇，愈想愈气愤。 东方昊的俊脸上却象是被泼了墨，黑了又黑。 “阿九。”声音酷烈。 楚思九的眉头又拧起了，这货原本就是喜怒不现的高冷总裁架势。入宫批了半年的奏折，又戴了监国的帽子。眼瞅着老皇帝脑子的那颗瘤子愈长愈大，命不久矣，他也愈发有了帝王之相，心思深沉，冷鸷霸道。 这日子果断过不下去了。 狠狠地咽下几口唾沫，她突地笑起来，缓缓地靠到椅背上，“王爷，我小日子快到了，体内不稳定，影响到情绪也不稳定。女人嘛，是正常现象。” 东方昊的眉心皱紧，看着她陡然淡定下来的小脸儿，视线深邃了不少。 “明日让陆道仁搭一下脉，煎几副药调一下。” “好。”楚思九重新拿起筷子，垂下头吃菜。 安静地品尝美味，心思却是活跃，作为21世纪正规教育体系出来的好学生，楚思九是个极明事理的人，也有一套开放式的思维逻辑。 至少，她懂得自省。 林梓陌让人递了消息过来，年前必须跑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明北地国已经做好准备，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最近的她很是焦虑，脑子里长了毛，时不时地就会钻个牛角尖。 从心理学的角度讲，她是在为自己寻找理由、藉口，力图证明自己的被迫选择，有其合理性。 然而，理智的她也非常清楚，她找来的这一些，都是未经证实的臆想。 老天爷啊，你TM的真是缺了大德了。 …… 玩过多米诺骨牌的人都知道，当第一张牌推倒的时候，后面会忽拉拉地倒下一大片。 现实生活中亦是如此。 于是便有了好些概念。最流行的说法，便是命数。 有一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搅动着全局，推动着历史的进程，朝向一个扑朔迷离的方向…… 楚德钧与楚贵妃，他们在合谋害死东方昊的母妃时，大约不会想到，东方归一会蛰伏十数年，一举灭了楚氏满门。 而东方归一也不会知道，他的精心之作，却启动了二百年前楚家老祖宗布下的棋局。在楚家的另一个先知式的人物—二太爷仙冠道长的推动下，将东方家族的江山社稷摆到了一个飘摇的境地。 这是大历史，大命数。 中间夹杂了无数人的小人生，小命运。 西南唐门，这个老牌的兵械制作大族。 原本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着安逸简单的生活。却因为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继承人唐靖，作了错误的选择，在皇权更替的关键时刻，又站错了队，惨淡地成了炮灰。 总算他们还有些核心技术。 东方昊给出了活路，让其投诚，改吃皇粮。 林梓陌也来插一杠，派了间谍过来利诱。 暗战了几个回合，西南唐门选择分裂。一部分投诚，跟着大余国吃皇粮，一部分北上坞国，接手了红叶山庄废弃的兵械坊。 家族有了选择，在业城边上苟延残喘的唐靖就比较尴尬了。 原本他是威风八面的唐门少帮主，走出去前呼后拥，倍有面子的。现在成了家族罪人，至少大余国这一头是指靠不上了。 “大理正，我该怎么办？”他蹙紧了眉头，很是不安。 韩明轩将他藏在业城的一处别院里，俨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你想如何？”韩明轩斜着眼睛瞄他一眼。 “大余国我肯定是呆不下去了，我爹去了坞国，他会罩着我。” 唐靖心里头门儿清，唐门之所以会分裂，是因为他亲爹给他留了后路，为他找了新的去处。 韩明轩当然也懂，浅眯了眼，眼神淡淡地看他，“你想去坞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肃王爷布了局，四处找你呢。” 唐靖狠狠地捏一记拳，眸子里喷出怒火，“那厮真是强悍，功夫高得惊人，那日在皇宫里头，箭阵都射不死他。” “他是燕聂的徒弟，自然是强悍的。”韩明轩嗤笑起来，手指在桌上点点点，“那日，你若是了结了他，这会儿便是睿王爷登基，西南唐门哪至于如现在这般委屈，你这个少帮主更是熠熠生辉，业城的豪门大族都要攀附于你。” 唐靖的气头被他挑了起来，额角一跳一跳。 韩明轩淡笑，到底是偏隅角落里出来的，没见识，稍微挑拨一下便扛不住了。 “你想去坞国，我可以帮你。” “那真是太谢谢大理正了。” “哪里，少帮主客气了。不过，走之前，你想不想报仇呢？” “嗯？” “肃王爷害得你这么惨，怎么着，也要给他留些念想的吧。” 唐靖的眉心狠狠一敛，面色阴恻恻，“应该如何做？请大理正明示。” 第425章 妹子，这是科学 九月下旬的业城，暗流涌动。 得了林梓陌的消息，水寒冰也有些焦虑。 然而东方昊盯得紧，他不能有异动。 他有出过两回城，总觉得那些官兵看他的眼神，带了好些审视。 他精准地下了结论，“我觉得，守城门的官兵已经识得咱们了。” 楚思九眼皮儿也不眨，“恩，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云朵在边上纳闷，拧着眉头看他们，“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楚思九挑她一眼，淡淡道，“我想跑路，可是王爷不让，正想辙呢。” 哎哟喂，这可是桩大事情，云月的面色严肃了，瞪着她，“你疯了？好好的跑什么路？” 楚思九不搭理她，径自抓一把瓜子，悠闲闲地嗑起来。 话说一半，坑人呐。 云朵急得什么似的，绕着她转圈圈，“哎，你倒是说话呀，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俩也不给我透个风，偷偷地干，几个意思啊。” 楚思九吊儿郎当地瞟她，“跟你讲，就有办法了？” “我不行，但是我有大哥呀。我大哥这么阴险，肯定能帮你想出办法。”云朵嘟着唇，很委屈。 在她的心目中，她的那个阴险大哥—云豪，就是支万金油，包治百病的说。 楚思九“噗嗤”笑出声，“得了吧，上一回差点被王爷逮个正着，要不是我救场，红叶山庄那块牌子都得倒了。” 那桩事情确实有些尴尬。 云朵小脸红扑扑，狡辩起来，“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大哥纵然阴险，可是肃王爷也不差呐。再试一回，很难讲鹿失谁手的。” 楚思九莞尔，指了指对面的藤椅，“你别在边上拉磨转圈圈，我头晕，有话坐下聊。” 云朵是个心大的，已然消化了楚思九要走的消息。 坐下来，她一语中的，“我猜呐，你是不想入宫。” 楚思九眉头一挑，眸中掠过一道欣赏，“嗯呐，猜中了。” 若没有楚家老祖宗下得那盘大棋的逼迫，她也是打算跑路的。只是……会天人交战，纠结得紧。 最终，走或不走，五五开吧。 云朵小得意，与楚思九呆得久了，她的三观已然打偏，一个咯嘣都不打的，接受下这个时人眼中匪夷所思的想法。 不过，对于东方昊，她的心里还是留着一块阴影面积的，想起来就有些瘆的慌。 眉头紧起，“肃王爷哪会让你走，这桩事情不好办呐。” 楚思九笑一笑，“别把你大哥弄进来，他会为难的。” 云朵郁闷了，转回头看水寒冰，“寒冰哥哥，你有办法的吧。” “唔，会有办法的。”水寒冰的声音很淡。 最近，云朵大约是真的想通了，说话做事正派得很，不怎么纠缠他了。水寒冰也会按着正常的情势与她交谈。 两个人的关系反而好了很多。 云朵确实是心大的，既然寒冰哥哥说有办法，那必然是有办法的，她不再多想，与楚思九聊起了别的话题。 “如夫人，你让我盯着莫愁的情况，这几日还真是有些新鲜事。” “说来听听。”楚思九的注意力立时调开了。 云朵乐呵呵地，把她侦察来的情况与她汇报了一通。 “八皇子的后院，现在乱得很。慕容欣儿看着威风，其实没啥实权，八皇子按着祖训，初一十五去她的院子，平时基本在几个侍妾那里混。她死活怀不了孕，侍妾倒是一个接一个的怀孕，庶长子已经生了，还有一个怀孕五个月显怀的。莫愁入了后院后，还挺得宠，连续三晚都在她的院里，能不能怀孕就看她的造化了。” 楚思九不耐烦，“这些个破事我都知道了，直接讲新鲜事。” 云朵嘟一记唇，淡声道，“前几日那个庶长子生病了，找了太医来看，说是吃坏了什么，闹腹泻。那个侍妾比较蛮横，直接打去了慕容欣儿的院子，说是她害的。” 楚思九蹙起眉，“这侍妾这么不懂规矩，应该不是宫里来的吧。” 云月扬起眉，“如夫人还真是懂行的，这个侍妾是哪个小官的女儿，仗着有儿子傍身，嚣张得紧。” 楚思九冷笑，“慕容家的女儿也敢欺负，她是不知道肃王爷有多厉害。” 云朵怪叫起来，“如夫人呐，你还真是懂你府里头的那一位啊。这桩事情果然惊动肃王爷啦，他把八皇子叫去宫里，也不知道说了甚。回去后，八皇子寻了个破落的院子，在里头搭个小佛堂，把那个侍妾圈禁起来吃斋念佛。又从宫里找了个嬷嬷，独门独院地专门养那个庶子。” 楚思九闷闷地笑，韩明珠若知道自己成了反面案例，不知道是个甚表情。 “八皇子从了政，所以老老实实地给慕容欣儿立威了。”她摇头兴叹。 便如前世的那些叛逆小孩，等到他们发现，前方只有一条路的时候，也会老实规矩地走。 “看情形应该是的吧。”云朵不太确定。 “这还真是个新鲜事儿。”楚思九若有所思起来。 掐指算算，慕容欣儿嫁给东方俊也有一年多了，怎么还不怀孕呢？她后台够硬，东方俊应该不敢下药。至多就是不睡她，或少睡她，减少怀孕机会。 但是东方俊是个守规矩的，初一、十五都过去，若她身体健康，这么久都没怀孕，恐怕是月事的时间凑得太巧，那两日正好都是安全期。 楚思九念念有词地算着。 心里头有了想法。 “莫愁若想在八皇子府安然地呆下去，得让慕容欣儿生个小孩，最好是儿子。” 这话一出，不要说云朵，就连水寒冰都瞪住了她。 “莫要这般看我。” 楚思九被他们看得发毛，“我是按常理推断，王府里头有个正牌嫡子镇场，侍妾们才会消停嘛。保险起见，便如红叶山庄那般，两子一女，妥妥的。” “话是这么讲，但是慕容欣儿一年多都没怀孕，谁知道她会不会生啊。”云朵哼哼着。 “试试就知道了呗。”楚思九也是哼哼。 实在不行，东方昊也给想了辙了，让那个侍妾归天，把庶长子抢来养，也是一样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府斗啊府斗！！！ 写了封信，交给云朵，“找机会递给莫愁，让她自己看着办。路是她自己的，我能帮的就是这些了。” 云朵好奇极了，“我能看么？” “看吧。”楚思九很大方。 云朵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眨巴着眼睛，又看一遍。 似乎还是不太明白。 “咳，就是让她跟慕容欣儿结盟。结盟的方法就是献一个能让她生出小孩的方子。”楚思九简而言之。 “找医生调……日子，就行？”云朵偷偷看一眼水寒冰，咬着唇说不下去。 “别人不行，但是慕容欣儿的情况，或许行。”楚思九高深莫测地笑起来。 妹子，这是科学噻！ 第426章 修行，争取修上天去 当晚，云朵就把信捎给莫愁了。 楚思九则把这桩事情抛去了脑后。 以她前世的价值观，把莫愁送入八皇子府的后院，她是亏心的。所以，她尽力做补救，希望可以帮到莫愁。 然而她也知道，人性是很复杂的。 对东方俊一往情深，于是一脚踩入那个泥坑的莫愁，是不是已经滋生了野心？她是否愿意让慕容欣儿生出嫡子？ 她的棋艺很高，是棋盘上作局的高手，会不会黑化成府斗作局的高手呢？ 都是未知数呐。 楚思九不欲多想，路是自己走的，后果也要由她自己承受。 她责任已尽，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去。 …… 那晚，东方昊回来得很晚，而且喝了酒。 他倒也识趣，在主院的净房泡澡，把酒气散了才过来。 楚思九已经睡着了，象只小猫一般地缩在角落里，面色安详，呼吸轻缓。她睡相不好，也可能是因为热，踢了一半的被子，白嫩嫩的肩膀和修直的大腿露在外头。 东方昊满意地看着，喉结不住地滑动，手指很不老实地勾过去。 “唔嗯。” 楚思九扭着身体，喉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东方昊来了劲，整个身体压上去，唇瓣准确地找到她的嘴，舌头很烫，轻轻地吮舔起来。 将她吻得意识全无的当口，他熟练地翻动着她，一波又一波地攻击，她的身体象是通了电，战栗不已。 …… 四更时，东方昊按着他的生物钟醒来。 习惯性的，他先转头去看楚思九。 她依旧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头枕在他的肩窝，身体缩在他的腰侧，大腿与他交叠着。 心里头暖融融，俯首过去，在她的额头轻吻一下。 看她微微蹙起眉，又放松地展开，与他心目的小奶狗一模一样噻。 东方昊莞起唇，眸中潋滟一片。 又看了一会儿，脑子里浮现出那两大筐奏折，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轻轻地叹一声，父皇也真是不容易。每日看这些闹心事情，又没个松缓的人在边上宽慰，难怪得了头疾。 微微摇头。 垂下头，唇角又往上勾了勾。 他有阿九，这是老天给他的馈赠。她那么机灵搞笑，再难的事情，在她眼里都有个解决的办法，实在做不了，她也会双手一摊，事在人为，尽心便可。 愉快又小心地给楚思九摆一个舒适的姿式，他起身出门。 汪兴在外头等着，眉眼稍显古怪。 见他出来，他急忙上去，“王爷，姬侧妃有事情找您，在外头候着。” 东方昊的眉头蹙起来，猴子国没给发干粮么？这逗比又要作妖了？ “甚事？”语调沉缓。 “她不肯讲，但是她有强调，说一定要等到王爷，与您说一桩重要的事情。”汪兴弯着腰，恭敬地说。 “唔。”东方昊淡声应下。 迈步出去，姬芳华老老实实地站在院门边上。 今日她穿得素淡，月白颜色的长袭纱裙纬地，腰间束紧，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秀发轻轻挽起，插一根流苏簪，散风吹过，流苏荡起，别有一番韵味。 这般绝色，在东方昊的眼里却是略过。 “有甚事情？”直梗梗地问。 姬芳华对勾引到东方昊这件事情，已经不抱幻想。 正正经经地走上去，施一记贵女礼，“王爷，妾身想去城外的月佛庵修行。” “唔？” 东方昊勾起眸，认真地看她，“说说想法。” 垂下眸子，姬芳华的言语很是真诚，“王爷，妾身之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干了好些不当的事情。后来，妾身终于醒悟，找如夫人聊了聊，更是神志清明……” “楚氏与你说什么了？”东方昊打断了她的话。 “啊？” 与东方昊讲的这番话，姬芳华是打过腹稿，又多次练习的，骤然被打断……脑子又乱了。 好不容易连上线，她讷讷道，“如夫人说，不睡男人，我不会死。” 这不是废话嘛。 东方昊发现自己与这妖勾通有困难，“唔，继续说。” “如夫人说，王爷不是我想睡就睡的，得您想睡我才行。”她果然继续说。 汪兴在后头使劲地憋着笑。 东方昊无语了，只得再提示一句，“本王的意思是，你想去月佛庵修行这件事情，继续说。” “哦哦。”姬芳华的脑子乱糟糟的，使劲地寻了一下线索，找不着之前的腹稿了。 咬一记唇，她只得说起了大白话。 “如夫人的话是对的，光我想睡王爷是没有用的。但是呆在王府里头，王爷每日进出，妾身忍不住就想要睡王爷，又怕闹出事情，被禁足吃素。其实吃素也没什么的，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妾身……” “准了。” 东方昊不欲再听，面孔转向汪兴，“找人安排一下，就这两日，将姬侧妃送去月佛庵修行。” 说完他就走啊。 修行吧，争取修上天去吧。 …… 五更天，楚思九按时醒来。 她现在又勤奋了，琐事都抛了，只剩下勤奋锻练一桩事情。 跑步、跑酷、模拟攀岩……重点练这三桩事情。 “春环，把衣裳拿来。” 春环立时跳进来，笑嘻嘻，“夫人，姬侧妃要去月佛庵修行了，这两日就走。” 楚思九莫名，懵懂地抬起头，“昨晚上还好好的呀？这一大早的，她又犯什么错了？” 春环嘿嘿哒，“是她主动要求去的。” “她不会是走火入魔了，想修成狐仙回来扑倒王爷吧？”脑补了这番场景，楚思九嘎嘎地笑了一番。 “风险这么大，王爷能如了她的愿？” 说完又是嘎嘎地笑。 春环愣怔，还能这样的么？ “开玩笑的，继续讲。”强忍了笑，楚思九示意她继续。 春环也是个蔫坏的，鬼搓搓地笑，“姬侧妃说她呆在王府里头，就忍不住想要睡王爷。王爷那脸啊，立时就黑了，话也不要听了，直接让汪兴送她去月佛庵修行。” 楚思九哈哈大笑。 这个逗比啊，为了娱乐劳动人民，付出的牺牲也是蛮大的。 “行了，我知道了。” 穿衣起床洗唰唰，精神抖擞的出门跑步。 李婉等在院墙边上，衣饰精致，神情淡雅。小小年纪，便有些看破红尘的味道。 “如夫人。”与她打招呼。 楚思九笑一记，“李侧妃，有空啊。” 李婉缓缓过来，眸眼看着复杂。 她现在不绕圈子，有话说话，“肃王府共四妃一妾。现在，韩明珠在后院里头吃斋念佛，慕容晴雪被放逐去了城外的庄园，动向不明。今日姬芳华又自请去月佛庵修行。如此一来，王府后头只剩下你我二人，兔死狐悲，我心戚戚。如夫人有何想法么？” 第427章 已是，强弩之末 见她如临大敌一般，楚思九轻笑一声，“思虑过多，早生华发，李侧妃年纪轻轻，不要想太多。” 李婉静静地看她，“王爷钟情于你，给你独宠。你不喜之人，一个个地都没了好下场，我有担心，也是正常。” 楚思九眯起眼，审慎地看她。 “李婉，你是聪明人，懂得趋利避势，但是格局太小。王爷摆明了是要登上大位的。韩明珠有韩家撑腰，就算她在破落院子吃斋念佛，未来也会与你一般位列四妃。慕容晴雪去了城外庄园，又如何？有慕容府撑腰，你认为她会惨成什么样？至于姬芳华，确实是个异数，但是也很有趣，谁知道未来会不会杀个回马枪拨个头筹呢？我还是那句话，思虑过多，早生华发。你有李家撑腰，有甚好担心的？” 李婉眉头蹙起，瞪瞪地看她，“你真是这般想的？” 楚思九的语气里是和煦的淡然，“我如何想重要吗？这天底下每日都在发生事情，有几样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李婉的眸中升起些敬佩，“楚氏，我不如你。” 楚思九微微一笑，“每一个都有自己人生，想清楚，再往前走。不要抱侥幸心理，你的任何选择，最后都会回报到你的身上。” 日行一善，今日的知音体就给婉妹子了。 跑步哒。 点头笑一笑，她顾自跑去。 李婉默默地看一会儿，又想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 …… 辰时。 日头已经挂上了高空，阳光洒下来，微微有些刺眼。 肃王府门前，水寒冰一如既然的清肃内敛，气质寒凉，云朵却是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眯眼看去，这两人其实很有互补型的夫妻相。 但是楚思九已经绝了撮合的念头。 缘份这个东西，不是努力就有回报的。该放手时就放手，退出去，可见海阔天空。 “走了。”她爽朗地笑一声。 姿式翩华地翻身上马，一行三人踏踏地往朱雀街驰去。 一刻钟后，他们便到了画廊的门前。朱雀街上，行人往来熙攘，气氛欢快又详和。 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天下太平。 然而却有杀气。 水寒冰极其敏感，眸光挑起，闪电般地射向对面的屋檐。 果然，好几个黑衣人埋伏在那里，动作极快，朝着他们的方向，弩箭齐刷刷地射出。 水寒冰拨剑迎击，“噼啪”的声响不绝于耳。 云朵的反应也很快，一把扯下楚思九，又猛打一记马屁股，让马儿奔去保命。 柳叶刀已然拿在手上，舞得细密，将楚思九挡在后头。 形势看着紧张。 水寒冰的眼风瞍着四周。 关键时刻，肃王府的那些护卫都去了哪里？ 一看之下，心里头又是惊起，这一场暗杀绝壁是精细查探，又周密安排的。那些护卫的周边都有二三个黑衣人缠斗着。 屋檐上的弓弩队也有补给，弩箭源源不断地射来。 眼瞅着云朵这里有些支撑不住了。 画廊里头没有人冒头，也不知道是个甚情形？也不敢随便往里头撤。 权衡了利弊，水寒冰心火起来，身上寒气四溢，皮肤瞬时白至透明，剑风起势，冰雨骤起，周围的温度跟着下降了好几度。 他陡然跃起，起身回转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与速度，跃上了屋檐。 屋檐上的数十人拥散而逃，然而，杀神已至，他们哪里还有跑的机会。 剑起……血溅…… 一个个地倒下，再无生机。 然而，致命的杀机，在对面茶楼的沿街包厢里。 就在水寒冰跃上屋檐的那一瞬，包厢里头站起了一位黑衣男人，气质阴鸷，眸中含着腾腾的杀机。 他的耳边回响着韩明轩与他的对话。 “肃王爷最宠的女人叫楚思九，就是他的如夫人楚氏，你应该见过的吧。为了这个女人，他连他的皇帝老子都敢杠。你若杀了楚氏，定然能给他留个大念想。” “如何做？” “我招了一批死士，一直在朱雀街侦探着，大局我来布，会引开她的男跟班。她的那个女跟班是红叶山庄的小姐，按你的身手，只需要射三箭便能将他们一锅端了。射完你就走，我帮你安排了跑路线路，你去坞国呆两年，日后咱们还能合作。” “好。” …… 准备就绪。 一弓三箭，齐头并进，朝着云朵与楚思九呼啸而去。 因为距离短，唐靖有作过调整，效力更增一倍。某种意义上讲，他也是个兵械天才。 而此时的云朵正处于慌乱的状态，眼眸里噙着泪，大声叫着。 “寒冰哥哥。” 别人不知道厉害，她可是知道的，水寒冰凝出的这股底气，攻势越猛，反噬越重。 “云朵小心。”楚思九在边上大叫。 她现在勉强算是有功夫的人，马鞭握在手，见势不妙立时挥出去，居然也让她打掉了一箭。 另两枝箭当然是云朵打掉的。 还没等她得意，另外三箭又来了，速度快得骇人。 云朵已然回过神来，凝神屏气，一一格开，但她已是强弩之末，眼瞅着又三枝箭奔着楚思九而去了。 …… 皇宫里，东方昊略有些心烦。 一大早进来看到的奏折，就没一桩好事情。 不想看了，随手将奏折扔到桌上。 手指按压着额头，微阖着眼靠在椅子上休息。 “王爷，慕容丞相来了。”有小太监过来禀报。 “唔。”睁开眼，他看向殿门。 慕容云浩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走进来。 他的后头竟然跟着宋佑，这厮头一回来皇宫，东张西望地瞅着热闹。 陡然见到东方昊，他略有些兴奋，语无伦次起来，“王爷，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您坐在这高殿之上，那威仪果然是妥妥的哇。这日后，若是……” “咳。” 东方云浩见他说得快要没分寸了，冷冷地在边上咳一声。 “嗯嗯，总之那啥啥。”宋佑心领神会，尴尬地收住嘴。 “你如何来了？”东方昊冷冷哼。 这话题要往长了说，宋佑看一眼慕容云浩，客气地说，“丞相舅舅，我这里要说老长一段呢，您有什么话先说。” 慕容云浩是被皇帝召来的，哪有空与他们唠话，“我去内殿，你们聊着。” 两下里又客气了一番。 看着慕容云浩消失了身影，宋佑立时跳去东方昊身边。 压低了声音，鬼搓搓地说，“王爷，您让我去北域办的事情，我可办得差不离了。” 第428章 王爷，是唐靖干的 东方昊淡定地扫他一眼，“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宋佑不答。 他苦起了脸，一副要哭的模样，“王爷，我帮您做了这桩事情，怕是要被老太爷逐出慕容家了。” 东方昊冷飕飕地剜他一道，“本王保你无恙。” 行啊，要的就是这句话。 宋佑扯起了嘴巴，笑意立时就上来了，“行，那我先给您汇报一下北域的情况，再由您来定夺。” 东方昊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表妹的那个苑莎国被北戎攻破之后，已经灭国了。现在那里是北戎建立的一个新国家，叫疏苑国。按当地的话，可能是美女之国的意思。哎，你还真别说啊，那里头确有不少的高鼻大眼美女，而且一个个的身材都是……” 宋佑拿手做着比划，瞧那个小风流的贱样呐，眉眼都要飞出花来了。 东方昊也不在意，松缓缓地看着他，“说重点。” 宋佑嘻嘻一笑，拉过话头继续说，“疏苑国由北戎的一个皇子管着，不过，那位皇子孔武有力，却无甚大脑，整天就知道打猎玩女人，基本不在城里。实际的事务都由一个穆拉帝力的人掌管着。我在里头置业，引起了他的注意，把我叫去聊。这一聊呐，竟然聊出内容了。” 收住口，挑起眉，很是得意地看着东方昊。 “继续说。” 东方昊淡淡地瞄他，无甚特别的表情。 摸了摸下巴，宋佑颇有些意味地看着他。 “这个穆拉帝力，竟是晴雪表妹的亲舅舅。当年北戎打进去的时候，他命大活下来了。后来那个皇子不爱管事，把他从牢里提溜出来，管理新的疏苑国。数十年下来，他得了北戎的信任，算是混得风生水起的。” 东方昊蹙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后问，“你有交底么？” “没有。”宋佑使劲摆手。 “这桩事情干系太大，我哪里敢多说半句。不过，我倒是与他混得厮熟。北地那里不是阻了商路么，咱们在江南收的粮食倒是可以运去他们那边，也是以物置物。我盘算着，不管您是不是打算把晴雪表妹送过去，咱们都可以把那里当成个据点，长期经营。就是路上折腾些。” 他是个生意天才，早就思虑周全了。 补充了一句，“北域的骏马，与这边的品种稍有不同，速度稍差但是胜在耐力好，卖给驿站哨所刚刚好。” 生意上的事情，只要他能确定的，东方昊都不会干涉。 沉吟着，手指在案桌上轻轻地点。 黑眸子落到他的脸上，“按你的说法，江南的货几时可以运去北域？” 这个么？ 宋佑掐起手指算起来。 “最快下个月中旬可以走第一批货。”他给了肯定的答案。 紧一记眉，东方昊淡声道，“往业城拐一拐，带上慕容晴雪。” 宋佑瞪大了眼，唇角抽起，“王爷，您不再考虑了？” 东方昊面色沉起，脸色顿时就难看了。 “成成……我只是个做事的，有什么后果您自己看着办。”见势不妙，宋佑立时扯了白旗出来挂上。 可是他又忍不住，咂摸了几下嘴巴，贱兮兮地凑过去，“王爷，您不过就是睡了表妹一回，不至于这般如临大敌的吧。” 东方昊冷瞪他，声音寂寂，“你听谁讲的？” 宋佑吓着了，跳起来，“没有听说，我猜的。对，是我猜的。” 东方昊杀气十足地盯住他，“这桩事情，本王还未有定论。你若敢吐半个字出去，别怪我下手狠辣。” “懂……懂懂……我懂。” 宋佑还是头一回见到东方昊这般模样，吓跪了都要。 瞅这阵势，晴雪表妹是真的惹毛王爷了，若不及时送走，怕是一刀宰了她都有可能。 这头正僵硬着。 小太监送上来一份奏折，“王爷，这是外面送上来的。” 意思很明确，是您的情报来了。 “搁到桌上。”东方昊心头不快，声音冷寂。 小太监见势不妙，缩着脖子走过去，将奏折摆到案桌上，又立时退下去。 “出了宫你就去江南，动作快，最晚十月中旬，第一批货一定要出发。”东方昊便秘脸，冷沉沉地给出最高指示。 “嗯呐。”宋佑乖得不得了。 话说完了，东方昊指了殿下头的一张圈椅，“你坐去那儿等舅舅，让他带你出宫。” “哎。”宋佑灰溜溜地过去坐好。 从小到大都是这般，王爷的臭脾气一上来，他只有装乖顺从一条道可以走。 四下里看一圈，大殿之上庄重肃穆又威严，置身其中，心里头由然得生出畏惧敬仰恭顺等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宋佑也是感慨，从小一起长大的王爷，要做皇帝了，皇帝呐！！！ 日后见着了，得三拜九叩的吧。 他正喜忧参半的琢磨着，只听得“啪嗒”一声，似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在这个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的刺耳。 转过头去，只见得东方昊窜起身来，迅速地从他身边掠过，出殿去鸟。 几个意思呐？ 宋佑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愿意放过这方热闹。 “哎，我跟您一起出宫。” 屁颠颠地跟出去，却见他闪了几道便消失了人影。 宋佑傻眼了，这地方他不认识路啊。 扯了边上的一个小太监，“小公公，麻烦你带我出去。” “没有王爷的吩咐，奴婢不敢。”小太监缩着身子躲了。 再傻一次眼，跑慢了竟然是这种下场？ 他倒也不担心出不去，慕容云浩会管他的。 然而明摆着有热闹可以看，却看不着，心里头有好几只猫爪子在挠啊挠啊…… 唔，出去后要学楚氏一般，练练疾走。 就这么不太愉快地决定了。 …… 宫门口，海清候着。 见东方昊出来，连忙迎上去，“王爷，是唐靖干的。” 东方昊冷沉着脸，“如夫人如何？” 海清这才发现自己说话的次序颠倒了，额头上俱是冷汗，轻轻抹一记。 “如夫人受了惊吓，但是没有大碍。红叶山庄的云小姐中了两箭，那箭上啐了毒，很是紧急，陆神医已经过去了。” “水寒冰呢？” “寒冰公子面色俱白，似是动了真气，情况亦不乐观。” “唐靖呢？” “他有准备，已经逃窜出城，下落不明。” 东方昊默了一瞬，扬起眸子看他，“立时派人去找投靠过来的唐门弟子，让他们交出解药。” “是，王爷。” 招一招手，“黑雾”过来。 翻身上马，一行几骑，往朱雀街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429章 竟然，如释重负 画廊内，乱成一团。 楚思九已经好久没这么哭过了，抱了脑袋坐在云朵边上，眼泪就象没有关紧的水龙头，扑簇簇地滚下来。 云朵面色惨白，躺在临时抬进来的床榻上，紧闭着眼，一点声息都没有。 “傻瓜。”楚思九喃喃着。 情况最紧急的时刻，云朵的眸光掠起，看到水寒冰满眼绝望地看着楚思九。 心念微动，她唇角扬起，一招“雁归云”，闪到了楚思九的前头，抱住她飞旋倒地。 电光火石之间。 一枝箭羽擦头而过，另外两枝箭尽数射入她的身体。 “噗”一声，口里吐出鲜血，明晃晃地漾满了地。 楚思九大惊失色，眼泪瞬时飙出眼眶。 反手抱住她，“云朵，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啊。” 云朵的脸上却浮出笑意，“如……如夫人，我有跟你……跟你讲过，我会舍身救……你一命。然后，寒冰哥哥就不再欠你了，他的那条命……那条命……就是我的。” 楚思九哭得象只花猫，气都喘不过来，“云朵你傻啊，你太傻了。” 云朵的眼瞳微微有点放大，迷迷糊糊中，她看到水寒冰带了满身的光华，向她来。 身姿挺拨，俊美绝伦。 他蹲下来，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 声音仿若飘在半空，远远近近地在她耳边回响，“活下去，我会娶你。” …… 云朵持续昏迷。 业城内外炸毛了。 首先是云豪带了精锐兵力，气咻咻地过来了。 云鸿也从大余国的兵械工坊过来。 西南唐门是只什么鸟？老子青出于蓝胜于蓝，早就兵强马壮可以连盖你十个帽了。 唐门上下也是哗然。 唐靖你个臭小子，你爹为了你，出走北地坞国，不惜让传承了几百年的唐门分裂。 你倒好，吃苦不计苦，还去搞什么报复行动。有本事你倒是找准目标啊，刺杀肃王爷的如夫人算是哪档子的事？ 真没几个人搞得懂他的逻辑。 就算是刺杀肃王爷，也不至于呐？ 与肃王爷有仇的是圈禁在城外的东方铭，唐靖就算与他关系好，也没好到这个份上吧？ 然而也没辙，只能当他神经病发作。 这个烂摊子还得收，不然有灭门之灾。 派了个精于毒道的弟子过去，仔细研究了病症，回去配制解药。 云豪确实是阴险的，见他们态度好，一时没去找他们麻烦。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追捕唐靖上头。 整个盘子看一遍，他立时有悟。 唐靖不是神经病，他是被人利用的。 “二弟，咱们来分析分析，究竟有谁想要如夫人的命？或者与肃王爷有仇，想让他难受？” 静静的夜晚，两兄弟研究分析起来。 “这个就多了去了，肃王爷马上要登基做皇帝，东方铭虽然被圈禁，但是他的势力还是有的，唐靖与他关系近，被撺掇的可能性是有的。” “唔，还有呢？” “东方钰也想要皇位，然而行刺如夫人只是泄愤，并不能帮他拿到想要的。所以，东方钰可以排除。” “对的。” “咱们看过整套布局，唐靖只射三箭，射完就走，以寒冰的功夫都没能捞着他，时间计算严谨，过程严丝合缝，绝对是个谋略高手。” 听到这里，云豪的眸子凝起了，抿着唇半晌不说话。 孝亲王含蓄地与他表示过，皇帝一直掂着楚思九，觉得她是个祸害。肃王爷登基之前，先想办法铲除她。 所以，会不会是宫里头的这个老大干的？ 愈想可能性愈大。 所以，云朵是吃了误伤了？这个傻丫头，为了寒冰真是什么事情都肯干，连命都不要了。 爹妈生她养她，真是一场空呐。 脑回路拐来了这一边，轻声地叹，“云朵这回倒是因祸得福，寒冰终于同意娶她了。” 云鸿默默点头。 “爹娘总算可以安心了。”云豪又是叹。 靠到椅背上，他微微眯起眼，眸底缓缓地浮出几丝算计，“凶手的事情，就留给肃王爷去考虑。咱们反正盯紧唐靖和唐门。” 与这只阴险的比，云鸿的心思要纯朴很多，但是他很了解这个哥哥，眼眸深邃，缓声问，“大哥猜出了什么么？” 云豪挑一挑眉，也不瞒他，“我猜是宫里头的那位做的。” 云鸿微微一惊，手心攥紧，“大哥为何这么讲？” 云豪静静看他，慢悠悠地说，“如夫人姓楚，肃王爷会登基，就这两点已经足够了。” …… 肃王府，主院书房。 海清在做情报汇报，肖剑旁听。 “全部都是死士，当时没死的，都咬了毒药立时身亡。身上的衣物全是手工做物，随便哪个农妇都有可能做出来。扒光了看过，身上亦无记号。几个城门的值守兵士都来看过，认出一个，说是三日前入的城，其余不详。” “唐靖的出逃线路很简洁，射完三箭后，他从后门出去，那里停了一匹马，骑上后直接奔去北门，之后走水路，已经派人循线路侦查，无意外，他应该去坞国。” 抬起眼皮看一眼东方昊，见他无所应，继续说。 “属下分析，这桩事情不是唐靖一个人做的。他没这个本事，应该有大势力参与，并且有谋略高手布局，画廊这边的情况，被他们踩熟透了。” …… 夜深沉，月光晕淡。 楚思九独自靠坐在藤椅之上，双眼微眯地看着沉寂的天际，那里只有几颗孤星，微微闪动。 她还没有从刺杀的场景中缓过神来。 三根箭，以骇人的速度向她奔来……她瞳孔收紧，紧张得发抖，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脑海里点了一盏小灯，幽幽地照出东方昊的脸。 她笑着与他告别。 她想，死了……就不必为离别为难了。 竟然如释重负。 而且，她一点都不想分析，究竟是谁要刺杀她？ 自从楚家灭门后，一场接着一场的刺杀，一桩接着一桩的阴谋……她已经麻木了。 反正楚家马上就要崛起了。 北地国林家会改“楚”为国姓，继而会高调向大余国宣战，对东方家族进行报复。 楚家这块招牌，会熠熠生辉地出现在央洲大陆，再次成为百姓望而生畏的豪门大姓。 这就是家族的荣耀啊，想想还是有些自豪感的。 抿着唇，她淡淡地笑起来。 院门前，东方昊缓缓地走进来，眸光幽淡，眸底浮着些疑虑，阿九竟然在笑？ 第430章 难道，她真是妖狐转世？ “阿九在想什么？”东方昊缓缓地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 楚思九依旧扬着唇，眸中闪着微光，悠闲地笑，“寒冰公子终于答应娶云朵了。” 难得的，东方昊的唇角也扬了扬，“她这回的苦头没有白吃。” 楚思九摇头，“傻妹子啊。” 东方昊心头揪紧，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掌握起小手，轻轻地抚着。 “唐门的解药配好了，但是他们要本王作保，要红叶山庄保证不找他们的茬。云豪是个知进退的，当时就应下了。黄昏时分，解药送过去了，方才陆道仁让人带消息过来，说云朵已经醒了。” 楚思九惊喜交加，“蹭”地坐起来，“那她应该无恙了？” “陆道仁说她亏血太多，至少静养三个月。” “三个月？” 楚思九掰起了手指，眉眼绽出笑容，“正好可以赶在年前成亲。” 趁着她的兴致，东方昊讨好地抚住她的肩头，“若他们邀请，本王可以带你去红叶山庄观礼。” 楚思九身形微微一僵，一股道不明的情绪，在心窝子里头迅速地蔓延，难受得紧。 “阿九不想去么？”东方昊很敏感，立时觉出些不对。 “哪有，我的两大王牌跟班成亲，我当然要去观礼。”楚思九缓过神来，揉了揉心窝子，“方才我突然心悸。” 东方昊惊了，立时站起身，“我让汪兴去找陆道仁，给你开一张安心的方子。” “不用。” 楚思九起身拽住他，“只一会儿，没关系的，云朵刚醒不要去打扰她。” 东方昊直直地站着，很固执的样子。 “我才二十一岁，不会这么快得心脏病的。”楚思九摆出一张笑脸，硬拉着他坐下。 她不想说刺杀的事情，随便扯个轻松的。 “姬芳华也是个有趣的，竟然想到去庵堂修行。您竟然也同意，万一她修成狐仙回来找您双修，您是从了呢？还是从了呢？还是从了呢？” 东方昊额角轻轻一跳，心里头还真是寒了一记。 不过，他面色如常，云淡风轻地瞄她，“阿九想我从了她么？” 楚思九哈哈笑起，“若她真成了狐仙，您不从也得从啊。” 这个话题有趣的，勾起了楚思九的兴致，“王爷，我给您讲个狐妖与人的故事。” “唔。”东方昊随便应下。 楚思九便给他讲宁采臣和聂小倩的故事，讲到最后，全身都寒嗖嗖起来，使劲地抓着东方昊的手，“王爷，我大约是记错了。” 东方昊正听得来劲，莫名其妙地看她。 “哪里错了？” 楚思九蹙紧了眉头，脑回路来回来地搜索着帮助信息。终于，她想到了，嘛嘛咪呀，是人设有问题哇。 “王爷，我记起来了。” “唔？” “聂小倩不是狐妖，她是……女鬼。” …… 月佛庵。 姬芳华唉声叹气地，也在仰望星空。 同样的，只有那几颗孤星，在黑沉沉的夜空中闪啊闪。 “公主，天色晚了，回房睡觉去吧。”侍女出来唤她。 “再等等。” 她心绪难宁，又孤枕难眠，心里头有一股子自怨自艾想要发泄出去，又找不到一个正确的出口。 做人难，做女人更难。 她感慨得不得了。 原本以为出来城外，呆在静寂无人的庵堂里，便可以静心，哪里知道心绪更乱了。 “挑个灯笼，咱们出去走走。” 她是想到就要做的性子，转过身，蹬蹬地往庵门外走去。 侍女苦起了脸，摊了这么个主子，她们也是三生有幸哉。 外头如意料中一般的黑咕隆咚。 好在那些路都是白天走熟的，哪里有坑，哪里拐弯，哪里有树墩……大概的状况都是知道的。 姬芳华是个胆大的，她走得欢实，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那两个侍女却是激灵灵地打冷战，浑身汗毛来回来地立正卧倒又立正。 “公主，走得远了，咱们回去吧。” 这样的话，说了好几回。 终于，灯笼灭了！ 万籁俱寂，只有狮吼一般的风，呼啦啦的刮过来。还有两个侍女发出的“咯咯咯”的牙齿打战的声音。 姬芳华愣住了，脊背微微寒起，整个人定在那里，站立不动。 倏尔，云层盖住了月光……一片漆黑的说。 树叶微动，发出细索索的声响，象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啊……鬼啊！！！” 也不知道谁叫的。 反正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惊起……跑，而且是朝着三个方向狂奔。 …… “谁在叫？” 韩明轩皱起了眉头，朝林子外看了一眼。 外头有人把风，进来汇报，“大理正，外头有三个女人，似乎是从月佛庵的方向过来的。灯笼灭了，吓得四处逃散。” “唔。”他随便挥了挥手，“看住了，别让她们过来。” “是，大理正。”那人离去。 云层很厚，依旧盖着月亮，整片林子里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俗话说得好，月黑风高杀人夜，这种时候不杀人，什么时候杀人？ 他慵懒地朝林子深处走了几步，那里有几个人正在挖坑。 挖巨深的坑。 韩明轩有强迫症，去静林寺静心调理，好了很多。但是某些习惯还是保留着，就是他杀人刨得坑，必须有水井一半的深度。 所以就费力气了。 四个大汉，满头大汗的干了一个时辰了。 “大理正，您看看够不够深？”见他走过来，其中一个人立时奔过来，点头哈腰请他过来看。 “扔个火折子下去。” “哎，您看。” 火折子掉下洞，照得亮堂堂。 “唔，可以，埋吧。”韩明轩淡定地扬一扬手。 稍后，一个黑色的身影被扔了下去。 韩明轩随手又扔一个火折子下去，照到一张端正阴郁又不甘心的脸。 土一铲一铲地往下落，没多久，便将他深深地埋入了地底。 …… 在附近有一座韩家的别院，那日，韩明轩模拟了唐靖从水路逃去坞国的假象。 实际这些日子，他一直呆在这里。 今日么……呵呵。 韩明轩无聊地打个呵欠，心里头淡淡然，唐靖这个傻瓜，干系这么大，难道我会让你出去交待出韩家么？ 杀人灭口是常识啊。 可惜你要到地底下去学习了。 这四个挖坑的，明日找个机会再灭了吧。 百无聊赖地站在边上看，眉头微微蹙起，楚氏还真是个弄不死的，这样都能逃出生天！ 难道她真是妖狐转世？ 他正想着，突然边上传来窸窣的声响，还伴着大口的喘气声。 转回头，示意那四只继续。 他有脑子，按常理分析，应该是方才惊叫的三个女人中的一个。 猫起腰，他缓缓过去，打算逮TM一个正着。 第431章 至少，还有四人 确实逮了一个正着。 但是谁都没落到好。 之前姬芳华跑得急了，一不小心摔进一个牛屎坑，那里头有好些农人收集的干湿牛屎。 那副尊容可想而之了。 她也是个强悍的，一脚高一脚低地爬出来。眼睛糊了，随便扯了一坨草过来擦。 天色还是黑。 她辨不出方向，稀里糊涂地进了林子，趴在一个草窝子里头喘气。 突地，有人在背后拍她。 寒毛嗖地站直了，身上象是爬进了一堆毛毛虫，搔得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一点都不商量，直着嗓子喊起来，还是个三连拍。 “啊……啊……啊……” 声音清亮，带着极强的穿透力，直入云霄。 我靠。 这里头在搞杀人埋尸的大事情，能让你这般吆喝。 纵然是干惯了杀人越货的韩明轩也经不住呐。完全是本能，伸手捂住她的嘴。 那手感？ 粘不拉几的糊在手指缝里，还带着一股强烈的牛屎干的味道。 韩明轩是个病人，首先是性心理变态，其次是强迫症，最后，他其实还有些洁癖。 现在换成他寒毛站直，身上象是爬进了一堆毛毛虫，搔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不许叫。”他轻声地吼。 姬芳华眼睛瞪得大大的，不住地点头。 放开手，她果然没有叫。 只是那双勾人的眸子依旧瞪着他，在白月光下，瞧着瘆人。韩明轩算是个神经病，见着这种模样的女人倒也不怵。 一边拿巾帕擦手指，一边阴恻恻地看她，“瞧见什么了么？” 姬芳华指指眼睛边上的可疑糊状物，又拿起手边的一坨草，意思是我正在擦眼睛，啥也没瞧见。 她紧闭嘴不说话的模样，引起了韩明轩的重视。 “哑巴？” 姬芳华使劲摇头。 韩明轩想起来，刚才她有吊过嗓子。 “女鬼？” 这个纯粹开玩笑，女鬼绝对不会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 姬芳华自然摇头。 “狐狸精？”他似笑非笑地看她。 这女人的神情很玩味，她的眸子明显地现出些疑惑，之后很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韩明轩来了兴趣，歪着头看她，研究了一会儿，说一句很伤姬芳华自尊心的话，“有你这么蠢的狐狸精么。” 恼了。 将手边的那坨草抛过去，“你才蠢。” 说完她转身便走，步履蹒跚，依旧是一脚高一脚低的。 韩明轩怔了一瞬，竟然没去追她。 后头有人过来，声音极轻，“大理正，干完了。” 韩明轩的眸子依旧看着前方，尽管那里已经没有人，声音淡然，“按要求做的吗？” “当然，压结实了，上头摆了两块大石头。”那人应道。 韩明轩转过身，不明所谓地勾一记唇，“明日去樊头那里领赏。” 那人小兴奋，“谢大理正赏。” 正说着，守在外头的人跑进来，神色有些慌，“大理正，好象有个女鬼从林子里出来。” 韩明轩勾头拍她一掌，“你看花眼了，这里哪有女鬼。走……” …… 唐靖失踪了。 东方昊和红叶山庄都有出动人马，撒了天罗地网，却没有捞到他一根毛。 云豪答应不找唐门的茬，却没有答应不找坞国姓唐的茬。 他这只阴险的，自作主张，把出走去北地坞国的那些人开除出了唐门。 想给唐靖留后路，门儿都没有。另外，红叶山庄扔在坞国的兵械坊，是随便可以接的么？ 师出有名，整顿好人马，就打算杀过去了。 就在出发的前一日，云鸿收到了林梓陌的书信。 这两人有牌友的交情，收个信也算正常。 林梓陌写得客气，但是主要的几点都说到了。 一、刺杀事件，只与唐靖有关，唐门其余的人均不知情。 二、他已在坞国布下暗线，只要唐靖入到坞国，必定拿下遣返，任你们处置。 然而，以他的眼光来看这桩事情，与唐靖合作的这个人，心思太过缜密，唐靖铁定被灭口了。此意见，供参考。 三、红叶山庄之前与坞国合作良好。现在红叶山庄要站位，北地国表示理解。 但是也请红叶山庄不要随意破坏北地的军械资源，否则就是与北地国为敌。 …… 云鸿把信拿去给云豪。 “大哥，林梓陌这人心思诡绝，轻易不要与他为敌。”他给出一个指导性的建议。 云豪仔细地看一遍，捏着信纸半晌没说话。 林梓陌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就是告诉你，我布了暗桩了，你敢来，我就收了你。 呸了个呸，还真是大脸。 不过，他的话是对的，唐靖铁定被人灭口了。 至于这个人是不是宫里头的那个？ 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好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帐先记着吧。日后寻机会吧。”他给拍了板。 “唔。”云鸿淡淡地应下来。 云豪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莞一记唇。 “云朵老是说我这个大哥阴险，如今看来，央洲大陆能领到阴险这块牌子的人，至少还有四人。” …… 半个月后，云豪带了云朵回红叶山庄养伤。 水寒冰留在千佛寺静养。 这一回，他身体反噬得厉害，五脏六腑都有损害，需要一至两个月才能恢复健康。 不过，他与云豪有过交谈，约定春节前回红叶山庄，与云朵成亲。 楚思九知道，他要留在这里帮她跑路。 这一点云朵也是清楚的。 走的那一日，她偷偷地跟楚思九讲，“过年前，你若没有跑成，就来红叶山庄观礼，那里是我的地头，一定能帮你跑成。” 楚思九呵呵地笑，“我才不会在你的大喜日子头添乱呢。” 云朵与她一起的时日久了，脸皮厚得紧，“没事，等我睡了寒冰哥哥再帮你跑。” 楚思九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贼眉兮兮地挟一记眼，“记得找个嬷嬷提前学一下。” “那是当然。”云朵腆起个脸，脸皮厚得飞起。 “还有啊，你打算跑去哪儿要提前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个准备。寒冰哥哥说了，日后咱们还是做跟班，继续跟着你。” 楚思九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朵其实什么都明白，她慢吞吞地说，“你若不让我们跟，寒冰哥哥会甩了我，偷偷地跟着你。你就当积善行德吧。” 楚思九尴尬地笑，“哪能呢，有你们在，我逼格都要高一大截。” 停下话语，她好生地想了想，似乎也不错哦？ 她高兴起来。 “咱们可以去这天下游历一番，然后，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隐世高人。” 哦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432章 可以……做很多事情 之后便平静了。 缺了两大王牌跟班的楚思九，老老实实地呆在梅花小院，锻练身体。 她隐隐有个想法，实践起来却有点难，需要拿出她前世百分百的功力，甚至超常发挥才行。 啥也别说了，练起吧。 东方昊最近很忙。 皇帝这个工作，职业技术要求太高。天灾人祸，勾心斗角……一出接着一出，没个完完。 若想做得好，确实需要日理万机，甚至于鞠躬尽瘁。 东方昊的职业技术点位高，干得不算很费劲，却也忙得六起。原本就是喜怒不现的性子，现在更是沉鸷了，眸中时常带着审视，看什么都是疑虑重重。 想想也正常，朝堂里头的那些个官，个个都是寒窗苦读全国划拉起来的人精尖子，智商俱是在线的。在官场混迹一段时间后，更是滑不溜湫，忽悠起来那绝对是旁征博引，一个坑加一个坑的。 莫得办法，被忽悠得多了，自然就有了多疑的职业病。 东方昊再是个能人，也是个入职新人，脑子里时常要画些圈圈。 有些事情就被他忽略了。 十月份，宋佑在江南大干特干，力争在BOSS的规定时间前，将第一批货发往北域。捎带手的，把晴雪表妹儿装车厢里带走。 他也是个滑溜的，多说多错，他坚持不与慕容府的人接触，省得湿手沾上干面粉，到时候不好交待。 老太爷再牛逼，也杠不过未来的皇帝。 皇帝呐，他脑补一回东方昊登基的场面，心里头就漾出一回膜拜的冲动。 十月二十日，东方昊收到了他的消息。 “一切顺利，三日后。” 东方昊心领神会，缓缓舒出一口气，心里头一直吊着的这桩事情，终于要结束了。 …… 晚膳时，他突地有些兴致，批了这么多日的奏折，也该放松一下。 “阿九，明日咱们去落月楼看看大皇姐。她跟我叨了很多次，说你不过去看她。” 楚思九挑了挑眉毛，“确实哦，四公主的事情之后，我就没去过了。” 斜抬起头，揶揄地笑起，“王爷每日入宫，忙得象那啥似的，居然有空陪我去？” 东方昊皱起眉头，拉过她的手来。 “阿九是怪我不陪你么？” 楚思九呵呵地笑，“王爷，您是在宫里头批奏折，又不是睡女人，我有啥好怪的？莫得事情，您忙您的，我自己去好了。” 东方昊紧了紧她手，眸子深幽幽，“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楚思九的心沉了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又浮上了心底，难受哇。 吸一口气，她笑得欢快，“王爷这个大忙人肯陪我出门，我当然要珍惜。明日我一定打扮得漂漂亮亮，闪了您的眸子。” 她笑靥如花，落在东方昊的眸中，便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 第二日。 东方昊照旧四更起床，去主院的书房做事情。 走之前他有关照春环，今日要去落月楼看长公主，五更时唤楚思九起床。 “是，王爷。”春环恭敬地应下。 时间一到，她迫不及待地进去，“夫人，起床了。” “五更了？”楚思九还有些困，顺势打了个哈欠。 “是啊，王爷让您早点起来，说今日要去落月楼看长公主。”春环絮絮叨叨，一边帮她拿了套淡青色的襦衫。 楚思九拧了拧眉头，想起来，确实有这么桩事情。她还吹牛说要收拾得漂亮的。 “不要这套，把我上回在彩衣坊做的淡霓虹的纱裙拿来。” “哦。”春环在衣柜里头一通地翻。 楚思九无聊地眨眼睛，“王府里有头有啥事情没？” 春环闷闷地摇头，“自从姬侧妃去了月佛庵，王府里头冷清了呢。以前，她就算不出来闹腾，她那个院子里也会有琵琶声传出来，很好听的。” 楚思九笑得眼睛弯起，“她这会儿可能在庵堂里头弹琵琶，牛鬼蛇神们都候着她呢。” 春环愣起，“真的么？” 楚思九又是哈哈笑，“开玩笑的呢，来来，把衣裳拿来，今日我要美美的出门。” 从卧房里头出去的楚思九果然是只美妹子。 云鬓挽得利落，插了秦陌人最新设计的百折黄金簪，雅致的玉颜上画了梅花妆，眉心一点朱砂若隐若现，微微眯起眼，有一丝妩媚的娇俏。 最近锻练得勤快，身上都是细致线条的肌肉，裹在那身淡霓虹的纱裙里，身姿娉婷，更有一番别样的风姿。 汪兴在院子里候着，见她出来，只觉得眼前一亮。 如夫人平日里随意，骤然这么一打扮，美人儿光环也是耀目得紧，一点都不输给慕容侧妃。 乐呵呵地走上前，“如夫人，王爷让您去主院用早膳。” “哦。”楚思九也不在意，跟了他出去。 主院里头，东方昊正与陆道仁商讨事情，抬起眸子，见到她的款款身影，竟是愣怔了。 阿九二十一岁了哦，脸上已然褪去了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勾魂慑魄的妩媚。 眼眸垂下，又挑起，若有所思地看着陆道仁，“你答应本王的事情，又过了一个月了。” 陆道仁知道他在说什么，苦起了脸，“王爷，这个要看老天爷的，我……” “行了，你继续盯着吧。” 东方昊不欲多言，径自走去楚思九的身边，“阿九今日很漂亮。” 楚思九得意地挑起眸，脸上泛起惬意的表情。随意地转个圈，裙摆拂起，整个人莹莹生辉，“对啊，我有说过的嘛。” 东方昊宠溺地捏一下她的鼻，“去，让陆道仁搭个脉。” “啊？为甚？”楚思九很是不解，她最近身体挺好的呀。 “上回你说有心悸的。”东方昊提醒她。 “哦哦哦。”楚思九连忙点头，老实地走过去。 老话都说了，一个谎言，必须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轮到她只是搭个脉而已，当然了，还有可能喝苦药。 陆道仁搭得认真，他任务重，不仅要查心疾，还要查别的啥啥啥。 在东方昊的沉重的眸光压迫下，他终于完成了任务。 “如夫人身体康健，可以……做很多事情。” 他说得含蓄，然而东方昊懂了。 满意地点头，又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下一任皇帝是惹不起滴，陆道仁现在老实得不要不要，他很干脆地一记长揖，华丽丽地滚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出门就晚了，等到他们到落月楼的时候，辰时都过了。 第433章 前方，有一场大戏等着他们 东方韵知道他们要来，差人在门前候着。 见着了人，立时进去通报。 东方韵就急急地就出来迎，今时不同往日，明明白白的下一任皇帝，就算贵为长公主，东方韵也是不敢怠慢的。 更何况，她有事情与他商议。 两下里便在园子里碰着了。 “皇弟，这么些日子没见，还是那般俊武不凡呐。”长公主豁达，时常也喜欢开个玩笑，吹捧起来更是一溜溜的。 东方昊抿起唇，“皇姐也是贵气依旧。” 楚思九在边上乐呵。 这话说的，就算长公主又胖了些，也不至于这么说嘛。 然而她也添一句，“长公主家宅安宁，和乐有福气。” 东方韵哈哈笑，“如夫人美艳动人，在业城的贵女圈里可以拔到头筹。” 楚思九乐得眯起眼，这话的意思就是我把慕容美人儿给踹到下头去了呗。大公主真是会说话呐，通体舒畅，比大夏天吃到根冰棍儿还爽哉。 各自又夸了夸，舒眉舒眼地入了月楼。 坐定，下人上茶。 按着这世的规矩，各自又客套了几句。 终于，东方韵入了正题。 “皇弟，妍儿的事情，你如何看？” 东方昊蹙起眉头，神情颇有些为难，“父皇最近都在静养，一般的事务都不愿意听，没有办法讲这桩事情。” 东方韵叹一口气，“妍儿现在的处境很尴尬，虽说司徒天羽对她好得不得了，但是镇武老将军始终不肯点这个头。而且……” 她犹豫地看一眼东方昊，“皇后薨了，胞兄被贬为庶人，她在世人眼中的倚仗就没了。公主的成色一淡，镇武将军府更加不肯松口……” 这个情况东方昊自然知道，但是他最近也忙，腾不出空来。 扬起眸子，他沉声问，“大皇姐有甚打算没？” 东方韵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皇弟现在的身份不一般，若是你能出来给妍儿撑个腰，镇武将军府就不敢这么嚣张了。” 嚣张？ 这话说的？ 楚思九自从解散了新烟翠TV，消息不灵通，这会儿听得新鲜的紧，忍不住跟了一句，“如何嚣张了？” 有女人加入，这话题说起来就溜了。 东方昊只需要沉着眸子在边上听便可以。 “自从那……之后，妍儿的身价便跌下来。边关军情紧急嘛，镇武将军也调去了山城，将军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个娇滴滴的表妹，让他带了去。住在同一个府里头，那表妹就是勾搭司徒天羽去的，面上装得乖巧又温顺，动不动抹个眼泪啥的。转过头去，对妍儿很不敬重，说出来的话都是含讥带讽的。” 东方韵说得气愤，呼哧哧地喘气。 “白莲花啊。”楚思九明白了。 古代男权社会，女人都指着男人过日子，盛产小白莲。 见东方韵摆出一张愣怔脸，她笑呵呵地给个解释，“就是外表清纯，装无辜，背地里耍心机，算计他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 眸子挑起，笑盈盈地在东方昊的面上转一转，你那个慕容美人儿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圣母白莲花是也。 东方昊略有所悟，眸子紧一记，却面无表情装不懂。 东方韵深有同感，使劲地点头，“对对，就是这种人。妍儿性子直爽，遇上这种人厌烦得很，便想离家出走了。” 哇哦，有连续剧啊。 楚思九的眸子亮了，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后来呢？” “司徒天羽哪里肯啊，带了妍儿住去了别处。然后么，将军夫人过去了，把那个委屈的白莲花接回业城了，扬言说只认这个媳妇。”东方韵扁起了嘴。 “这将军夫人，怎么一点都不给东方家面子哇。”楚思九勾眼看向东方昊，行挑拨之计。 东方韵心领神会，“对啊，妍儿再如何虎落平阳，那也是咱们大余国的公主，东方家的女儿，怎么可以让外人欺负呢？” “老祖宗拼命打江山，攒人望，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不让人欺负嘛。现在小婊砸都欺上门去了，当家的得哼一声的吧。”楚思九若无其事地叨叨着。 东方昊的眸子紧了紧，轻轻咳一声，“皇姐的意思，是要我与老镇武将军谈谈？” “对。”东方韵要的就是这句话，“父皇身体不适，咱们不能拿这些小事情烦扰他，只有辛苦皇弟了。” 楚思九在边上哼哼地笑。 皇帝不好做啊，顺带着还要做东方家族的大家长，七干娘六外婆的事情都要管，有你忙的。 东方昊冷眸子扫她，本王会管的人只有那么几个，阿九排第一。 女人聊八卦的热情还是很高涨，既然来了，楚思九也不客气，问了好些东方妍的事情。 东方韵就细细地讲。 她现在与司徒天羽厮混在一起，两个人象模象样地过着日子。 司徒天羽还正儿八地搞了一场拜堂，又带她去山城的庙里许了愿，意思就是两个人已经成亲了。 但是这世道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怎么着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 皇帝头疾发作，顾不上。 镇武将军府就装聋作哑，死不承认，还送小婊砸过去提醒东方妍现实状况。 东方韵愁得很呐。 “四公主如何想？”楚思九也是好奇。 “妍儿能如何？她喜欢司徒天羽喜欢得要死，没名没份的也愿意跟。就怕将来有了孩子，就麻烦了。”东方韵轻声叹起。 “四皇姐的事情，我会帮她弄好的。”东方昊被她们说得眉心抽起，果态地表了态。 真是开玩笑了，我东方家的女儿，能让镇武将军府给欺负了？！！！ “行行，那有劳皇弟了。”东方韵乐滋滋地说。 这么一番谈，她愈发觉得楚思九是个宝。端庄大方明事理，昊儿对她更是一往情深。 东方韵见过的人事多，眼光很准。 东方昊这般沉寂的心思，在楚氏面前，完全是一副毛头小子的模样，还有些刻意讨好的劲头。 真不是一般的喜欢呐。 她在心里头暗叹，若不是父皇灭了楚家，将楚氏从王妃贬为侍妾，这一对的恩爱之路会好走很多。 想归想，面上还是喜乐，捡一些有趣的话题，絮聊着。 宾朋尽欢，又一同用了午膳，东方昊带了楚思九告辞回府。 午后的业城，人不多，街面上显得冷清。 楚思九略有些疲乏，半阖着眼，倚靠在东方昊的身上。 东方昊眸眼里含了些宠溺，缓缓地抚着她的腰。 车厢里的气氛淡淡的，带了些小温馨。 此刻的他们完全不知道，阴霾已经汇成黑色的浓雾，立时便会笼罩住他们的人生。 第434章 天晕，地旋 “阿九，你喜欢……”东方昊欲言，又止。 听了一半，莫得声音了。 楚思九懒洋洋地抬起脸，迷糊地问，“喜欢什么？” 东方昊淡淡地莞起唇，他心里头有着喜悦，想知道阿九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但是这话暂时问不了。 只好随便扯一句，“阿九喜欢的南地海国珍珠，已经入到库房了，你啥时候去看看。” 走都要走了，还要这种身外之物作甚。 “唔。”楚思九随便应一声。 东方昊继续拢住她，嗅着熟悉又好闻的气味，他一个人畅想。 他喜欢女儿，想要一个如阿九小时候一般的小奶狗女宝宝，可以捧进自己的房里小心地养。 不过，他若登基做皇帝，阿九必须生出一个皇长子，地位才会牢靠。 所以，得先生个儿子。 然而，拥有楚氏血统的皇子，定然会引发朝堂上下的争议与不安。 尤其是孝亲王这一脉，会引发强烈的反弹；东方钰会趁火打劫；外公会行哀兵政策；韩李两家更是不会安耽…… 东方昊的心思渐渐沉下，脑回路淡淡地转着。 总归，在他这里，结论早就已经定了。他的孩子，只能由阿九来生。皇位也只能由阿九生的儿子传承下去。 眸光冷冷。 斗争再激烈，又如何？ 应战呗。 …… 马车缓缓停下，汪兴候在外头，声音颤抖，“王爷。” 东方昊眉眼一沉，心里头浮起不好的预感。掀开帘子看去，汪兴沮丧着脸，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 “事出突然，属下来不及。”他继续说着，眸光瞟着侧边，神情复杂之极。 东方昊若有所悟，朝他瞟得方向看。 那边停了几驾马车，因为视角的缘故，看不完全，似乎是……慕容府的马车？ “谁来了？”声音很淡。 “有什么话进去说。”侧边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慕容老太爷缓步踱过来，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东方昊蹙起了眉头，唇角擒起一抹淡淡的冷意，“外公，您如何过来了？” 还在府外头候着？ 摆明了……是在堵他，想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想-干-嘛？ 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却不敢往下想。 “怎么？还不下马车？”老太爷柱着拐杖，神情很淡定。 东方昊始无前例的紧张，手心攥紧，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楚思九也觉出了异常，诧异地看他。 “怎么了？”做了个唇形表示。 东方昊沉下一口气，拉过她的手，抚了两下。 帘子落下，沉默着，深深深地看她。突地他扯过她，紧紧地抱住，“阿九，无论如何，你都要原谅我。” 原谅你？ 这话……太费思量。 楚思九蹙了一下眉头，看着他瞬时冷若寒冰，又毅然决然的神情，若有所思起来。 是祸躲不过，东方昊拽紧了楚思九的手，起身下马车。 外头的阵仗有点大。 除了老太爷，还有慕容云浩和几个慕容家的长辈。 见到东方昊和楚思九下来，眸光俱有些复杂。当然这一个个的都是老甲鱼，脸色变得快，立时含了笑，走上前来说恭喜。 楚思九莫名其妙。 恭喜个毛啊？ 这货今日登基么？ “孝亲王在主院厅堂等您。”汪兴凑过来，轻声地说。 一边偷偷地瞄一眼楚思九。 东方昊沉默着，面色愈发深沉。 “外公请入内。”拿出主人的姿态，他淡定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边狠狠地拽住楚思九，不让她走开。 簇拥着，又虚伪地说着客套话，一行人往王府内走去。 夹在中间，楚思九懵懵懂懂地听着他们的话，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又觉得不太可能。 做梦一般的，直到走到主院门前，看到慕容美人儿娇滴滴的，带着她的无比强大的美人光环儿，羞怯地站在那里。 等等。 楚思九的眼睛瞪大了，眸子闪出满满的不可思议。 美人儿的站姿很奇特，手掌抚着肚子。而那个肚子，竟然是微微凸起的？ 联系到东方昊刚刚与她讲的话。 OHMYGOD。 天晕地旋了，有没有？ 楚思九无语凝噎。 心里头一道一道地抽紧，果然高手，竟然给她使了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脚步停住了，她不欲往前。 “阿九。”声音轻软，带了好些的哀求。 楚思九慢吞吞地看向他，唇角缓缓地扯开，“王爷有家事要处理，妾先回梅花小院了。” 一个一个地掰开他的手指，又挺直了腰杆。 楚思九缓缓地往梅花小院的方向走去。 东方昊站立不动，眸子停在她的背影上，心神一点一点地被抽空，气息则一点一点地寒沉下去。 …… 回到梅花小院，楚思九闷沉不语地去了卧房。 睡一觉先。 春环和梅云都知道了主院的事情，面色俱是惶惶。 汪兴偷偷地跟过来。 扯了梅云去墙角，轻声地问，“如夫人，如何了？” 梅云回头看向主卧的方向，“进卧房了，春环跟进去了。她每回都是这样，遇到不高兴的事情，就去睡觉。” 汪兴面色极难看，“这回怕是睡觉也不灵了。” 梅云纳闷，“慕容侧妃真的怀孕了？” 汪兴唉声叹气，“你不是偷偷出去看过了？都显怀了。算算日子应该五个月了。她也是厉害，这么些日子闷声不响，等到这一胎怀稳了，才跑去老太爷那里求保护，老太爷知道自己搞不定王爷，把孝亲王也找来了，这下子可如何是好哇？” 梅云苦起个脸，愁啊。 抬起头，看到春环急急地跑出来，眼泪汪汪地叫，“汪管家，快去把陆神医找来，夫人吐血了。” “啊？” 汪兴猛一顿脚，急冲冲地跑出去。 …… 主院厅堂内。 东方昊周身寒凉，默不作声地坐着。 四周围是一片喧嚣声，“嗡嗡嗡”。 他恍若未闻。 早上还是好好的，阿九打扮得漂亮，他们一同出门，与大皇姐言谈甚欢，回来的路上，他还想问她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猛地一惊，眸子落到慕容晴雪的身上，她的那个微凸的肚子尤其的扎眼。 心里头冷笑，阿九说得都是对的。 这果然是一朵白莲花，外表娇弱柔媚，看着纯良无害，鬼知道背后耍了多少心机，做了多少手脚？！ 可笑他竟然落了她的圈套。 “昊儿，这件事情，你要给个明确的说法。”耳边响起外公的怒责声。 第435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头子生气啊。 东方昊下了封口令，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不知道慕容晴雪被送去了城外的庄子。 直到三日前，月梅偷偷地回城，又做贼一般地潜入慕容府，与他讲了这桩事情，他才知道。 喜怒交加。 喜的是天上终于掉了馅饼，还是个纯肉馅儿的。 怒的是他一手养大的外孙，竟然要把他亲自调教的有慕容家血统的绝色美人，送去遥远的北域。 他也是个老谋深算的，立时定下计划。 终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将事情摆到了场面上。 事关子嗣。 东方昊是他养大的，他很清楚他的性情，表面上极冷漠，却有良善的底线。再如何，他也不会对自己的小孩下手。 慕容晴雪这一回算是死里逃生。 最好她一举得男，也省了他好些心思。 这一局至关重要，他一定要东方昊当着孝亲王的面，认下慕容晴雪肚里的孩子。 “明确的说法？” 东方昊寒着脸，直梗梗地看他，“外公想要如何的说法？” “晴雪是你的侧妃，现在又怀有身孕，四个月后，便会诞下肃王府的世子或郡主。你如何可以将她弃于城外的庄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伤害的是你的子嗣，你如何对得住列祖列宗？”老太爷圆瞪着眼，愤愤不已。 周围均是附和的声音。 孝亲王跟着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昊儿，你父皇可是一直都盼着你的子嗣呐。他若是听说这桩事情，头疾都能好上三分。皇家的子嗣是重中之重，外公的话是对的，再如何，也不能将她弃于城外的庄子，好歹要接入王府找人好生伺侯才行。” 东方昊轻飘飘地扫一眼慕容晴雪。 她坐在最下首的位置，轻垂了头，手指抚着肚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美人儿嘛，楚楚动人，得了好些垂怜的眸光。 东方昊面沉如水，冷冷地扔一句话过去，“怀孕了，不在厅堂里头好好坐着，为甚去院门前站着？” 慕容晴雪心头一凛，颤微微地抬起头，声音抖抖，“妾身好几个月未见着王爷，想念得紧……” 东方昊眼瞳收紧，淡淡地又抛去一句，“知道自己怀孕，不找人给本王带信，显怀了才去找外公，这中间有甚猫腻么？” 慕容晴雪大惊失色，连连看向老太爷。 然而她反应也快，眼圈儿红起，缓缓地跪到地上，“王爷，妾身害怕您不要这个孩子。” 话音刚落，梨花带雨，眼泪扑簇簇地掉下来……怎么叫一个凄凉哦。 边上的人大多数都是慕容家的长辈，这会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齐刷刷地看向老太爷。 老太爷那叫一个气啊，面色铁青，“昊儿，你什么意思？不想认晴雪肚里的孩子么？” 东方昊确实不想认，可是他不得不认。 眸光深邃地望着老太爷，“外公，您想外孙如何处置？” 老太爷不急着回答，挥手让边上的丫鬟扶起慕容晴雪。 回过头，他谆谆教导起来，“城外的庄子不养人，晴雪已经回来了，待会儿就让她回自己的小院。这边让汪兴赶紧请一些懂得调养身体的嬷嬷，精力照料。缺什么就说，外公那里什么都有……” 东方昊没有耐心听下去，“便如外公说的做吧。” 厅堂里头俱是松一口气的声音。 这伙人还真是怕东方昊翻脸不认人，坚持把慕容晴雪送走。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也是捏着一把汗的。 然后便是暗喜，东方昊是太子已无异议，继位登基也就是个时间问题。慕容晴雪若能首开得子，慕容家族的运道真是要提升了。 好几人的眸子已经落到了慕容晴雪的肚子上，研究圆尖方直，判断男女了。 孝亲王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吃不准皇兄是否喜欢慕容家拨得这枝头筹？ 默默地想一瞬，他站起身来，“那个，在下要入宫与皇兄分享喜讯，各位请便。” 众人立时起来相送，又团团和气地说了些客套话。 孝亲王走后，众人见东方昊面色黑沉，极度不爽的样子。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跟着拱手告别。 毕竟谁都不想惹着这尊大神，到时候给自己穿小鞋可不是好玩耍的。 很快，厅堂里便只剩下慕容老太爷、慕容云浩和慕容晴雪。 月梅其实也在，不过她聪明了，躲在暗处不出来。 “哪个去把汪兴叫来。”老太爷大喇喇地发话。 立时有一个小厮跑出去。 没多久，汪兴便进来了，神色极之惶惶。眸子落在东方昊的脸上，使劲地眨两下眼。 东方昊面色微变，客气话都不说一句，直起身子便走了。 老太爷蹙起了眉头，很不高兴，但是他不计较。 只要东方昊不亏待慕容晴雪，让她安全地生下孩子，他才不管他宠爱哪个女人呢。 逮住了汪兴，一桩事情一桩事情地交待着。 慕容云浩继续做背景板，沉默地看着。 这桩事情太过出乎意料，慕容晴雪竟然能够算计到东方昊？以他做了这两年丞相的眼光看，他的这位外甥女很不简单呐。 慕容晴雪继续端着一张柔弱的乖巧脸，楚楚可怜地抹着小眼泪，其实她的心神都放在东方昊身上。 见他匆匆离去，便知道楚思九那里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心里头暗爽。 是的，她就是故意站在主院门前，让楚思九看到她的肚子，她相信，毁掉一个人，只需要毁掉她的信念便可。 东方昊以为自己与他有染后的反应，太耐人寻味的。 他愈怕，说明这件事情的后果愈严重。 果然，楚思九见到她的肚子时，眸光中浮出寸寸破碎的悲伤。她是女人，她很清楚这是伤透心了。 彼之伤心，此之开怀。 慕容晴雪郁结已久的心灵，在那一刻放飞了。 天知道她为此付出了什么？ 一时的算计，换来的竟是流放北域。她不要啊，那里战火纷飞，一个不当心就会失去性命。 然而这还在其次。 去了北域，她就永远见不着这个冷漠俊美，风姿卓绝的王爷，那是她挚诚爱戴的夫君啊。 慕容晴雪经历过生离死别，品尝过世间最大的痛苦。所以，她有着蒲草的坚韧，耐心又不气馁。 谁的人生不是奋斗的人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成功了！ 阖上眼，眼泪缓缓地流下来。心中默默地念，“王爷，您别怪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您逼我的。” 第436章 银针，能扎脑子么？ 时间倒退半个时辰。 汪兴惊慌失措地冲去陆道仁的小院。 “不好了，如夫人吐血了。” 陆道仁摆出一张懵逼脸，“我早上刚给她搭过脉，身体康健着呢。如何会吐血？” “说来话长，您赶紧收拾药箱。”汪兴手忙脚乱地过去帮忙，却是越帮越忙。 “我自己来，你讲情况。”陆道仁当机立断。 于是，汪兴急赤白脸地挑着重点，与他讲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陆道仁收拾完了药箱，二人一同出门去。 “慕容侧妃怀孕了？”陆道仁觉得好不可思议。 “是啊，那晚王爷喝醉了……” 汪兴把那晚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陆道仁是大夫，对于技术性的问题比较敏感，看个二傻子一般地看着汪兴，“你们就不会想着给慕容侧妃喝一碗断子汤的？” 哎呀，这话果断说到汪兴的痛处了。 眉头都拧到了一处。 “陆神医呐，王爷那会子宿醉刚醒，脑子大概还有些不清楚，把卧房都给砸了，当时慕容侧妃若是说错一句，他当场就能宰了她。之后就下狠命令让我封锁消息，杀人放火都可以的那种。当时已经四更多了，如夫人五更起床。急得我呀，脚都要跳上来当手使。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呐……” “估计王爷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最后他沮丧地添上一句。 结果还是得拜托，“陆神医，您能与如夫人说上话，劝劝她，莫与王爷置气，这桩事情真的是意外。” 陆道仁哪会不知道？ 整个央洲大陆，只有他最懂得东方昊对楚思九的情意。 “王爷是被慕容侧妃算计了。”他淡淡地下了个结论。 汪兴抽着冷气，啧啧道，“真没想到啊，几个侧妃当中，看着最温柔无害的慕容侧妃，心计却是最深。” 陆道仁帮慕容晴雪干过一回争宠的事情，对她有一些了解。 冷哼着说，“咬人的狗不叫唤。” 汪兴猛点头。 这两人说得来劲，他们哪里知道，慕容晴雪已经被逼到绝境了，这个胎她死活是要怀的，就算你们想到要灌她绝子汤都一样。 中医汤药哪有百分百成功的，喝了之后又怀孕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她手里只攥着这么一步棋。 兵行险着。 爱拼才会赢。 东方昊总归是被她讹上了。 …… 入了梅花小院，陆道仁独自走进卧房。 楚思九闷闷地坐在床上，面上俱是郁卒之气。 见他进来，撩起眼皮淡淡道，“陆道仁，你早上的脉是如何搭的？无缘无故的，我怎么会吐血？是有什么隐疾没有查探出来吗？” 陆道仁听了要吐血，这还是无缘无故？ 摇摇头，他也不争辩，踱了方步子过去，耐心地搭起了脉。 之后，他实话实说。 “如夫人，你是一时心气骤然郁结伤神，情绪过于激动，引发的吐血。吐了就好了，对身体反而有好处。我给你开个养生的方子，喝个两日便无恙了。” 楚思九心头不畅，找他的茬，“吐血反而是好事？你倒是吐两口血出来养养生啊。” 陆道仁哼哼起来，“我没那伤心事，干嘛要吐血。” 楚思九被他点中了要穴，噎得不要不要的。 “如夫人呐，你就消消气，别与王爷置气了。他这一回是被慕容侧妃算计到了，老太爷寿辰那日，王爷喝醉了，按汪兴的话讲，可能是把慕容侧妃当成你了，属于无心之失。第二日早晨，他发现不对，差一点就杀了慕容侧妃。后来与慕容侧妃谈了条件，要送她去北域，怀孕这桩事情纯属意外。” 陆道仁开启了唠叨模式，一边从药箱里拿出一沓银针，“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扎几针，可以消火气。” 楚思九缩回手，“不要。” 与扎针比，她宁可有火气。 陆道仁叹气，“如夫人，你是不知道王爷对你的好啊。为了你，他真是什么事情都敢做。我被他逼得……总之，日后你会明白他对你的一片真心的。” 楚思九抿紧了唇，不说话。 有些事情，纵然有再大的理由，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陆道仁摇头，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继续叨逼叨。 “如夫人，我也是不明白，这世间的女子，有几个象你这般，一定要求夫君忠实于一个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日后是要登基的。这迟迟早早都会发生的事情，你为甚死杠这口气呢？” 楚思九死沉沉地瞪他，突地喝问，“你那个银针，能扎脑子么？” 陆道仁被她喝得吓一跳，一把抱住药箱，“你想干嘛？” 楚思九冷瞥他，“知道失忆之症么？脑袋上扎几针，可以把之前的事情都忘掉。” 陆道仁使劲摇头，“老夫医术粗浅，没有这等办法。” 楚思九呲起个牙，“我不要喝苦汤药，你说无事，便这样吧。” 陆道仁还想说些什么，只听得门“哐”地被推开了，东方昊带着一股子风冲进来。 方才他在院门前徘徊，心神不宁地忖度着，阿九是在里头摔东西？还是收拾东西想要离去？ 鸣沙从院墙边窜出来，神情焦虑，“王爷，如夫人吐血了。” 眸色一惊，他提起一股子气急跃而入。 在她的床前站定，仔细地看，面色果然苍白了些。 心里头抽紧了，扭过头看向陆道仁，“如何？” 陆道仁已然收拾好药箱，下一步就想跑路。 按着之前的话，他又说一遍，“如夫人是一时心气骤然郁结伤神，情绪过于激动，引发的吐血。郁血积在体内对身体不好，吐了反而好。” “无恙？” “对，如夫人身体依旧康健。” 既然楚思九说不要喝汤药，他也不想多事。“王爷，无事我便滚了。” 东方昊不语，意思就是准了。 陆道仁头也不回，迈着方步子，直接滚出去。 …… 卧房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东方昊黑眸沉沉，盯着她。 嘴唇更是动了好几回，也说不出一句话。 楚思九烦躁得不得了，因为楚家老祖宗二百年前的大布局，她与这个男人的缘份，最多也就是到年底。 换句话说，她原本就是要弃他而去的。 她有心理准备。 等她走了，他会愤怒。 知道实情后，就会恨她。 消沉几个月，他会接受现实，渐渐的也会忘了她。他有这么一副好身板，自然不会荒着，待他尝过了别的女人的滋味，便会……呵呵，男人嘛。 每一回，她都只能想到这里，然后呵呵叹息，不敢细想。 在她的心目中，这便是她与他的完满结局。 如今，她被现实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 原来，在她愧疚自己终将离他而去的时候，他已经睡过别的女人了。 讽刺啊。 愤怒啊。 “你滚。”她只说了两个字。 第437章 莫名，惆怅了几秒 东方昊哪里肯，径自坐到她身边。 依旧拿他的黑眸子盯她，却不说话。 楚思九扬起眸，眼面前的这个男人依旧好看得让她牙根抽紧。那双紧紧盯着的眸子，便如装了漩涡一般，会吸去她的魂儿。 “阿九。”声音沉哑之极。 楚思九的面色苍白，声音缓缓，“东方昊，我很早以前便与你有过约定，你若近了旁的女人，我便不会要你。如今你违约了……” “阿九，给我一次机会。”东方昊从来没有这么卑微地求过人。 呵……呵…… 楚思九的眼前浮起慕容晴雪手抚肚子的场景。 东方归一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这一世她都不可能如同慕容晴雪一般，幸福地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眼泪要溅出来了。 喉咙也哑了，“东方昊，你我原本就不会有未来。现在是一个机会，你走吧，以后都不要来了。” 东方昊觉得心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血汩汩地流出来，“阿九，莫要这么讲。” 霸道地抱住她。 在身体温度交融的瞬间，他产生了一个错觉，之前发生的那些……只是个噩梦。是假的，虚幻的，不存在的。 只有他紧紧抱着的软糯温暖的阿九才是真的。 她依旧是他的，且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然而现实给他当头一棒。 楚思九暴怒地跳起来，竭尽全力地甩开他，抓他挠他咬他踹他……他不还手，任由着她折腾。 打得累了，她呼哧哧地喘气，又放声大哭地吼他。 “东方昊，我现在很恨你。” 咬紧了牙，她继续吼，“真的，我恨得牙都痒，恨不能咬下你一块肉。一想到你睡过别的女人，却还来睡我，我气得全身都发抖。” 东方昊血气翻涌，心口子揪得紧紧的。 又一次抱紧她，声音沉哑，“阿九可以恨我，但是不要离开我。” 楚思九的心里头有一只只蜇人的虫子，啃啮得她痛不欲生。 毕竟是吐过血的，又狠狠地折腾了一回，身体虚弱地有些撑不住。 眸光飘忽，脑子亦有些不灵清，喃喃着，“明明可以好聚好散的，你就不能让我对不起你么？” 东方昊沉默不语，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靠着他的肩膀，鼻息间萦绕着那股子好闻的沉香味，楚思九的眸中蓄满了泪，轻轻眨一记，便会流下来。 “东方昊，求求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你知道我的脾气，遇着事情的时候，我只想睡觉。睡一觉醒来，也许一切都OK了。哦，对了，你听不懂什么叫OK。OK的意思就是万事大吉，甚烦心事都没了。” “每个人都有一条底线，我的底线在有些人眼里很高，在有些人眼里很低，但是，底线就在那里，一直都没动过。过了这条底线，咱们就OVER。OVER的意思就是结束了。” “你走吧，以后都不要来了。其实这样也好，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使劲地痛上一回，便可以放下了。” “你日后是要做皇帝的，高殿之上，俯含众生，威风是够威风了，但是你要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要尊重民意，以百姓的疾安为已任。皇帝这份工不好打，凡事要看开三分，实在不行，退一步也是海阔天空。” “不管怎么样，日子都会照样的过，不管遇上什么样的事情，我们都要努力，好好的过，还要笑着过。” …… 她唠唠叨叨地说了好些话，最后她说，“我需要时间冷静，这两日，你别来烦我。现在，我要睡觉了……” 终于，这个世界安静了，楚思九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梦里头，有一大片的水，望不到边，又没有止境的遥远。 ……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给了东方昊希望。 坐在床前，黑眸沉沉，专注地看着她。 阿九是喜欢他的，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不然她哪有可能气怒交加地吐血。 东方昊心疼得无以复加。 更有一团怒火熊熊燃烧着。 慕容晴雪，你胆敢算计本王？！本王一定会让你体味到……生不如死是甚滋味！！！ 沉一口气，握住楚思九的手，眸子里浮着希望的流光。 阿九，你喜欢本王，所以一定会给本王机会的。 本王不烦你，给你时间好好静静。 你放心，等慕容晴雪生了，本王一定将她放逐得远远的，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至于那个孩子？ 东方昊一时还没有想好。眉头蹙紧，随即又放开，阿九这么善良，绝对不会跟一个小孩计较。 当然，大余国的皇位，一定会由阿九生的孩儿继承。 想好了这些，他似乎放心了。 傻呆呆地坐着，看她的瓷白粉嫩的小脸，细密的睫毛，微肿的眼睛，秀发乌黑铺满了枕巾……他的眼眸湿润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有着坚强的信念，阿九是他的。 对的，阿九是他的。 若有一日，他再也见不到阿九？！那将会是一个如何黑暗、枯乏又无望的世界啊？ 不敢想，也不能想。 攥紧了手，他再次告诉自己：阿九是他的！永远不会离开他。 …… “梆梆梆……” 王府里的时官，准时出来敲梆。 楚思九的眼睛“蹭”地睁开了，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她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手臂缓缓地探去边上，空荡荡的没有人。东方昊果然让她静静，没有过来骚扰她。 莫名地惆怅了几秒。 定下神，她蹑手蹑脚地起身，穿好衣裳。 因为早就存了跑路的打算，也依稀设想过一种跑路的方式，有备无患的，她存了好些油纸。 此刻，用最快的手法，装备妥当。 一道黑影闪出卧房，路过膳堂时，探身进去。果然，桌上摆了好些糕点。毫不客气地，抓了几块塞入袋中。 下面，GO~~~~ 每日围着小院跑步，她自然知道哪一块的院墙是查控死角。极其顺利地，她便从梅花小院里翻出去。 探起头看一眼主院，那里挂了一溜灯笼，在静谧的夜色中，散着晕淡的光，很有些岁月静好的雅致。 楚思九重重地看了两眼，鼻子抽出些酸涩。 东方昊，不管是谁负了谁，咱们……撒油那拉了！ 毫不犹豫的，她掉转回头，悄悄地转了几个方向，消失于暮暗的夜色中。 第438章 天涯，海角，我都要追你回来 四更天。 梅花小院里头乱成一团。 春环哭丧着脸，拖着步子从卧房里出来，“梅云，夫人走了。” “啊？”梅云惊叫一声，手里端着的木盆“啪”地掉到地上。 条件反射一般，她往偏房跑去。 过了一会儿，她讷讷地回来，“没有人。” 春环一屁股坐到廊檐下，抱着头，灰心丧气地说，“柜子里的衣裳少了几套，还有夫人藏在衣柜角落的东西，都没了。” 她成天跟着楚思九，见她做的那些事情，隐约猜到她要跑路。 心里头复杂得紧，夫人一心一意想跑。 现在，终于跑了。 为甚她这么想哭呢？想了一会儿，她真的哭起来，“我大概再也见不到夫人了。” 酿酝了这么久，终于逮到王爷防守松懈的机会……以夫人的本事，肯定能跑掉，而且跑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梅云急了，过来拽她，“你哭什么啊，赶紧去主院汇报啊。” 春环眼瞳无光，茫然地看着她，“我不能告发夫人。” 梅云晕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讲义气呐？！ 得得，那我来做这个叛徒吧。 转身跑出小院。 外头风平浪静，汪兴微蹙了眉头，从主院走过来。东方昊派她去梅花小院侦探，有什么短缺需求，要立时补上。 顺便带些如夫人的消息回去。 然后他就看到梅云了，跑得象只落荒狗似的，让人产生很糟糕的联想。 “梅云，你跑什么？” “汪管家。”梅云是个沉着的性子，没有大喊大叫地惑乱人心。疾步冲过去，喘着气，轻声道，“如夫人不见了。” 汪兴瞪大了眼，“偏房看过了？” 梅云答得快，“看过了，空的，没有人。春环说，卧房柜子里头少了衣裳和好些东西，应该是如夫人带走了。” “带走了？”五雷轰顶一般，汪兴觉得自己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办？”他也哭丧起了脸。 “赶紧去通知王爷呀。”梅云急急地推他一下。 “哎，哎……” 汪兴叹着气，走路都不利索，一脚高一脚低地往主院里头奔。 脑子里回放的是东方昊眼皮子底下的黑眼圈。他暗自思忖着，王爷一夜未眠，再听到这个噩耗，会不会把主院给砸喽？！ 没多久，主院里传来很响的东西落地的“噼啪”声。 然后，便看到东方昊神情冷肃，面色酷烈地从里头大步出来，“把肖剑喊过来，另外，让鸣沙通知十二卫剩余人员待命。” 汪兴在后头小跑，“是，王爷。” 梅云站在外头，被东方昊凌厉的眼风扫到，心头猛的一寒，扑通跪倒在地，“王爷。” 东方昊没搭理她，寒着脸，迈开大步径直走去梅花小院。 春环依旧坐在廊檐下抹眼泪。 见到东方昊冷峭凛冽地进来，吓得跳起来，腿一软也给跪下了，“王爷，如夫人走了。” 东方昊的声音平静，隐忍着肃杀，“为甚是走了？” 春环抖抖嗦嗦，偷偷地看他，“夫人放在衣柜里的一应用物都不见了。” “有甚特别的么？” “奴婢查探过，如夫人带走的物什中有衣裳、银子、马鞭、云爪……哦，还有好些油纸，都带走了。” “油纸？” “半个月前夫人在朱雀街买了好些质地很好的油纸，她拿水做过试验，说效果很好。然后一直放在衣柜的角落里。方才奴婢看过，全都没了。” 春环低着头，感受着头顶的寒芒。 突地，那股子沉重的压迫感没有了。惊异的抬起头，悄没声息地，东方昊已然走开了。 然后，便听到肖剑在外头叫，“王爷，您过来这里。” …… 无论如何，都是有蛛丝马迹的。 只一会儿功夫，肖剑便探清了楚思九的出逃路线。 “王爷，如夫人很厉害，这两处都是府内侍卫巡视的盲点。”肖剑是专业人士，一番查探之后，给了个客观的点评。 东方昊沉肃着脸，手掌捏得很紧。 所以，阿九其实早就想跑，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 冷磨着牙，吐出一个字，“追。” 鸣沙带了一众人员在王府外头集合。 肖剑爬高伏低，顺着楚思九的踪迹，将大家带到了业城西南面的某处城墙。 这地方东方昊熟悉。 眸色深邃，幽沉地看着，前一年元宵节，他曾经带着楚思九，从这面城墙翻上城楼，眺望业城的大街小巷。 那时候，烟花映红了半边天，到处都是红通通的花灯，随着街道的延伸蜿蜒向前…… 在那里，楚思九很干脆地告诉他，“我不喜欢业城。” 当时他就想，阿九哪有可能忘掉楚家的灭门之痛，这个心结恐怕至死都解不开。 他正想着，肖剑从城墙上攀爬下来，“王爷，如夫人就是从这里爬上去的，又从另一面跳入护城河。” 鸣沙与海清互望了一想，眸色俱是惊奇，原来如夫人会凫水。 东方昊眼眸收紧，面色比冰块还要冷。 怪不得准备油纸。 阿九，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追。”调转马头，一行人往西城门奔去。 …… 秋日的清晨有薄雾，天空微淡，业城郊外的青云山，静谧安然。 密林深处，一道轻巧的身影隐隐绰绰。 突地，她警觉地往后一探，眼眸黑漆漆，眸光如小鹿一般灵巧澈澄。 “这么快？”她嘟喃了一句。 蹲下身，迅速地从背包里拿出几个爪子状的物件。然后，她掉转头，往峭壁的方向跑去。 小半个时辰后，几个黑衣人循着痕迹搜寻来此。其中一人站起身，手指放入口中，林中响起布谷鸟的声音。 片刻，十几人围了过来，中间之人身躯昂扬，气质尊贵，长得更是俊美绝伦。 “王爷，如夫人往峭壁的方向去了。” 东方昊的眸色冷得近乎刻板，面色黑沉，“追。” 一行人追至峭壁。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薄雾散去，远远的峭壁上攀附着一抹藕粉色的俏丽身影。 动作轻盈，姿态优美。 似乎听到了声响，停下身，她转过头去。 唇角缓缓地翘起一抹冷笑，眸光清冷又疏离地瞥着东方昊。 突然，她手一松，整个人栽了下去，瞬时消失于密林之中。 呼吸都停滞了…… “王爷，如夫人手上捏着绳子。” 东方昊也看到了，他狠狠地眯了一下眸子，手指捏得“格格”地响。 胸中怒火滔天，“阿九，天涯海角我都要追你回来。” 第439章 阿九，会选哪一个？ 青云山并不高，却很广袤，向外绵延几十里。 山间青草，野花，树木，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还有清澈的山溪，由高至低，蜿蜒而来。 从峭壁一头栽下去的楚思九，落在一株繁茂的桐树上。 实话讲，刚才的那个动作真是有些危险的。 为了跑路，她也是拼了。 忍着痛，她慢慢地从树上攀爬下来。 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手掌、小腿都擦破了皮。都是轻伤，从背包里拿了巾帕出来，简单处理了一番。 眸光依旧澈澄，朝峭壁的方向望一望。远远的，似乎有几个黑点，正在往下攀爬。 楚思九知道这一世的武林高手都是TM逆天的存在，她想成功跑路，只有用上前世的户外越野技能。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做这方面的训练。 脑子里亦有一份详细的青云山地形图。 当她把自己的出逃方式告诉水寒冰时，他立时为她勘探了这里的地形，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水寒冰以为她会约他一起跑。 一个自小生活在城里的娇养小姐，纵使会攀岩，到了野外，也是要被猛兽叼了去的。 东方昊也是一般的想法。 他以为，失了水寒冰与云朵这两大跟班，楚思九便会乖乖地呆在肃王府。 哪里知道。 这个胆子大得没边的女人，竟然在三更时分，成功地跑出了王府，跑出了业城，还不要命地从峭壁上跃下去…… 真的那么想跑？连命都不要的跑？ 东方昊心噻得恨不得飞下去扯住她抱紧了死都不放啊。 一刻钟后，他们追来了这里。 还是肖剑，仔细观测研究，“王爷，如夫人落到这棵树上了。” 说完，鸣沙爬上去了。 也要替兄弟分忧不是？ “王爷，树上有细微的血迹，如夫人可能有擦伤。”他闷闷地说。 没办法，看到什么就要汇报什么。 东方昊的眸子果然沉下去，气息都散了一格，“分散开，查找踪迹。” “是，王爷。” …… 楚思九沿着山溪而行，虽说小腿上的擦伤碰到水会很疼，但是还忍得住。 沿溪走的好处是不容易被跟踪，坏处么，呵呵，很多大型的动物会过来这边喝水，一个不当心就会撞上。 一个时辰而已，她已经撞上了几拔麋鹿，野猪。 幸好她有前世的经验，提前避开了。 她研究过地图，与水寒冰讨论过几种走法。过了青云山，会有一片湿地，有船只帮助通过。 再后面就有大河，可以坐船去忠通侯府的北方封地。 之后，便可去到坞国。 这一段路，看着很顺畅，实际却很危险。 因为这里水路通商，繁荣之极，每年大余国都能从这里收到高额的关税。因而管理得尤其严格，往来人员都有通关路牌，严禁携带外人。 除非你一路游过去了，否则很容易被东方昊查到。 虽然这条路被否了，但是楚思九还是按着这条路的方向走了一段。之后爬去树上，象松鼠一般，窜入了密林深处。 …… 即便是肖剑这样的追踪高手，也以为她去了湿地。 因为只有去湿地，才能在白天走出青云山。而去往另外几个方向，都必须在山区呆一至两日。 在他们看来，若楚思九这种无野外生存能力的女人，湿地是唯一选择。 “王爷，要不要让水泽司停止所有的船运？”海清对这一带很熟，给出建议。 东方昊冷凝着眸子，一声不吭。 双手负于身后，他在溪涧与密林之间的开阔地徘徊。 顺溪而行，便是湿地。 侧转身去，却是密林。 阿九会选哪一个？ 来回来地走，脑回路缓缓地转着，他将楚思九在业城干的那些丰功伟绩都过了一遍。 阿九做事情有一个特点，她不打无准备之仗。 开青楼收集情报，开镖局训练杀手，都是提前几个月，甚至半年开始做的，准备得相当充分。 之后，她耐心观察，又默默谋划，机会到来之时，她毫不犹豫，短平快处理，然后全身而退。 包括这一回，她想跑路。 她很早就开始默默地做准备。包括解散镖局，帮她的那些头牌们找郎君……解除后顾之忧的同时，她也在观察，而且不断地调整着战略。 终于，她等到了本王松懈的机会，一击即出，再不回头。 以她的聪慧与达谋，她会不知道湿地那条线路，是很容易被本王截获的？ 所以，她必然走的密林。 她在谋划的时候，是把水寒冰考虑进去的，所以，她并不认为在密林里呆一晚会有甚危险。 但现在，她敢从峭壁上跃下，自然也敢豁出性命，去密林呆一晚。 心里头酸涩，阿九，你就这般想要离开本王？ 沉一口气，他的手指又攥紧了，眸中射出危险的光芒。 “海清，你带一队侍卫，去湿地查探。”声音很平静。 “是，王爷。” 海清应下来，心里头却有些不解，他问，“需要去水泽司停运船支么？” “不用，查探更可。”东方昊耸起眉峰，冷冷地挥一挥手，“剩下的人跟我去密林。” 他打头往前走。 肖剑和鸣沙面面相觑，王爷认为如夫人去了密林？ 她有这本事？ “还不跟上？”声音不耐烦。 “是。”一行人屁颠颠地跟上去。 …… 东方昊出城追拿逃妾的消息，悄没声息地在业城传扬开来。 当然，中间还套了个慕容晴雪怀孕的消息。 举城哗然。 相比较而言，肃王爷有子嗣一事引来的争议更多。 韩李两家俱有嫡女在肃王府为侧妃，却被慕容家拔得头筹，那种酸爽的心情就不必说了。 两家的家主私底下都在与谋士商议，要不要出些阴招，让慕容侧妃肚子里的孩子生不出来？ 李家对李婉有些信心，打算下手。 韩家这头，韩明轩懒得说好听话，冷淡地说，“你们以为把慕容家的小孩弄没了，明珠的肚子里能种上肃王爷的种？别吃不到羊肉反惹一身骚，慕容老太爷是个直梗子，疯起来不比我差。” 一句话便熄了大家的劲头。 韩明轩对楚思九有兴趣，提示大家讨论这个话题，“楚氏还真是个胆子大，竟然敢脱离肃王爷的庇护。你们看，怎么弄她一弄？” …… 皇宫里，东方归一正与孝亲王聊天。 神情松缓，意味深长地“呵呵”笑着，“楚氏跑了，倒省了不少精力。把上回的那支暗卫派出去，杀无赦。” “是，皇兄。” 第440章 狡兔，三窟 密林，远远近近俱是遮蔽天日的大树。 前世时，楚思九时常与人相约露营，偶尔也会去远离人烟的荒郊野外。却很少去这般的密林。 一来是因为这样的林子少，二来还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容易迷路外加野生动物的不可预测性。 当然了，以她这种级数的户外高手，偶尔也会获得这样的邀约，去过那么一两次。 各种超眩的装备。 诶，一千年的差距，莫得比啊。 幸亏她有这一世的科学院--红叶山庄的支持，混了三样称手又实在的工具。这回能从业城出来，功不可没。 还有就是临出门时抓得那几块糕点，也很实在。 至少不用挨饿了。 入了密林，首先要分辨方向。 这个她有经验，观察即可。 找几棵周围有草的大树，仔细观察树干周围草的生长情况。通常情况下树干南面的草生长较旺盛，现在这个季节，南面的草枯萎也较快。 看了一段路，她大概辨清了南北。 柳城在业城的西北方向，是楚思九的第一目标。那里水网发达，可以通到四处八方，是商贾之都。 在大余国的地位，类似于前世的上海。 楚思九早就让刘文成帮她在那里建了个临时据点，躲进去，闷头住一两个月，基本不会有人发现。 所谓狡兔三窟，自从她盘算着要跑，就做了几手准备。 同样的临时据点，在白城也有一个。不过白城在东面，不在这次的出逃路线上。 东方昊对她的判断是很正确的。 她确实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行事逻辑。 日头渐渐偏西，在密林中穿行的楚思九感觉到气温缓缓降下。想了想，她决定给自己找个休憩的地方。 这个么，只能上树了。 幸好现在已经入秋，蛇们减少了活动，否则还真是麻烦的呐。 楚思九最怕蛇了，若现在是春夏季，哪怕被东方昊逮住的概率高达七成，她也会选择去湿地。 选一棵树叶尤其茂盛的，树干粗壮的……她麻利地干起活来。 …… 入得密林，东方昊这伙人就有些晕。 倒不是说他们不适应这种环境，而是不知道方向。 “王爷，这里看着无路，实际四通八达，咱们聚在一起挺多人的，分散入林，就不够看了，得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 肖剑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东方昊当然知道，一入林子，他便进入了长考的状态。 “鸣沙，把南北方向辨一下。” “是，王爷。” 鸣沙按着他们的方法，很快辨清了方向，“王爷，往这边是北，这边是南。” 东方昊不语，脑子却在活跃得跳动着。 阿九会去哪里？ 眸底微冷，他仔细地回忆着楚思九与他讲过的话。 “……如果不嫁入皇家，我希望嫁出业城。大余国还有几个商业发达的城市，比如白城、柳城。如果可以，我想嫁个父母双亡，白手起家的商人。长相么，只要过得去就行。” 这句话一直存留在他的心底，原本有些忘了，后来见她给那些青楼头牌们挑选郎君的标准，他陡然又想起了。 这句话是真的，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柳城？白城？ “肖剑，从这片密林，可以到达柳城么？”他沉吟着。 “可以。”鸣沙在后头搭话。 跟着东方昊时间久了，肖剑的脑子也是时常在线。 迟疑着，他给了一个重要的判断依据，“王爷，柳城水网发达，去到哪里都方便。若如夫人有下一步的打算，恐怕会去那里落脚。” 东方昊也是这般想的，抛一个肯定的眼神过去。 “肖剑、鸣沙跟着本王，往柳城的方向。其余人分散，二人一组，每个方向都要有。” “是。” 鸣沙是十二卫的头子，赶紧地分派下去。 一刻钟后，这一行人，散入密林，立时都消失了影踪。 …… 楚思九知道东方昊聪明，却不知道他这般聪明，便如一条识主的猎犬，就这么准确地跟踪过来了。 所以讲，东方昊还是有忠犬体质的。 天色暗下来，楚思九在树杈上给自己搭了一个简便的小窝，勉强可以混一晚。 夜幕降临下来，林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悉悉索索嘁嘁喳喳。骤然一听，会觉得很害怕，听一会儿就习惯了。 静下心来，楚思九开始想事情。 与其说想事情，不如说想东方昊。 脑子里浮进浮出的俱是他的那双深邃幽沉的眼睛……又是委屈，又是愤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便如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楚思九只有叹息。 他睡了慕容美人儿，美人儿又很争气地怀了孕，再过几个月，肃王府便会有个欢蹦乱跳的小孩，他的人生顺势便会进入下一个阶段。 嫉妒啊，恨不得跳起来抓花他的那张俊脸。 然而她也知道这种情绪不正面。 她的跑路是必然的，东方昊迟早要进入这个流程，无非是早早地把这一幕端上来，让她看到了而已。 而已啊。 却让她的心，那么的痛，那么的痛…… 想做驼鸟都不行呢。 眼圈儿红了，憋不住的泪水又涌了上来，一下子便湿润了她的眼眶。在这个静谧的自然之夜，她放声痛哭起来。 据说泪水是可以净化心灵的。 哭过一场，心情果然好多了。 一边拿巾帕拭泪，一边暗暗发誓。 东方昊，终究是你负了我，所以，我走得心安理得，这一世，便与你撒油那拉，再不相见了。 至于死后去不去再生石见你一面？ 到时候再说吧。 潜意识里，她还是舍不得呐。 …… 密林的另一边，离她大约5里地的地方，东方昊靠在一棵大树边休憩。 追了一日，大家都累了，侍卫们在周围寻了位置，七倒八歪的，都睡熟去了。 纵然昨晚一夜未眠，东方昊依旧没有睡意，黑眸子浅浅眯着，脑子里浮现的俱是楚思九的身影。 她笑，她嗔，她哭，她恼…… 她勾起唇，促狭得朝他挟眸子。 她嘟起嘴，生气地与他拍桌子。 她叉着腰，晃着脑袋，摆出一脸贱贱的笑，与他讲不好意思的话。 …… 摸一下眼角，发觉不知不觉中，自己又流泪了。 阿九，他在心底深沉地叹息。 本王不能没有你啊，要如何你才肯原谅我呢？ 第441章 尖利，惨叫一声 消息在朱雀街上传开，已经是下午。 小苏儿带着她的小石头宝贝睡觉，突然被一个手掌拍醒了。 “不好了，不好了。”还伴着惊惧的破锣嗓声音。 小苏儿的第一反应便是回过身去哄儿子。 小石头确实受了惊，小嘴扁起来，粉粉嫩嫩的小手扬起来，象是要哭。 刘文成连忙闭了嘴，站在边上小心地看。 好不容易哄好了儿子，小苏儿起身与他到外面说话。 “二小姐跑了。” “真跑了？” “真的。慕容侧妃怀孕了，都五个月了呢。昨日慕容府的老太爷带了好些长辈，还找了孝亲王做公证，去肃王府找王爷论理。二小姐见到了，可能是生气了，晚上就跑了，王爷已经追去了。” 小苏儿的眸子瞪圆了，“寒冰公子和云朵小姐都不在，二小姐还真是敢呐。” “咳，废话不要讲了，你赶紧收拾吧，咱们也要跑路避风头。”刘文成推搡她，“二小姐交待过，若是听到大的风声，便让咱们退去柳城。” 小苏儿有心理准备，转过身，想起了什么，又转回来，“你赶紧给寒冰公子带信啊。” “大贵已经去了，你赶紧收拾吧。”刘文成挥挥手，示意她赶紧。 小苏儿转身入屋，刘文成去院墙角落的藤椅上坐了会儿。 因着对楚思九的盲目信任，他使劲地捏一记手掌，坚定以及坚决地相信：纵然杠上肃王府这般可怕的终极BOSS，二小姐也一定能够跑路成功。 …… 千佛寺，水寒冰悠哉哉地在水潭边钓鱼。 他的身体还没有好透，面色依旧苍白。 不过，他心思沉寂，做什么事情都是得心应手，哪怕是在佛院边上钓鱼。 一条接着一条，钓起……又扔下。 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手势微顿，身体侧过去，浅浅地看着。 几秒钟后，小和尚了空带着大贵过来。 “水施主，这位客人找您。”了空轻缓地说。 “唔，谢谢了空小法师。”水寒冰微微示意。 了空笑一笑，和什退下。 大贵的急得什么似的，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话，一脚跨过去，凑到他的身边轻声的说起话来。 好长一段话，他一路背诵过来，此时说得格外溜畅。 “……总之，师傅已经跑了，肃王爷带了好些人追去，已经一个白日过去了。” 他唿哧哧地喘着气，“二叔说，师傅有关照过他，若有听到风吹草动，便离开业城。这会儿他应该收拾了东西，去业城外的庄子避一晚，明日便会启程去柳城。” 水寒冰的神情很复杂，眉头微微蹙起，沉吟地看着他。 大贵不知所措，以为自己哪里说得不周到，又不知道该如何纠正？ 纠结得很。 “慕容侧妃确实怀孕了？五个月？”声音很淡。 大贵使劲点头，“这个确实的，街面上传得最厉害的便是这桩事情。” 水寒冰的眸子紧起，偏起头看起了天色。 “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业城去。” 抛下一句话，他起步便走，步子迈得不快，然而几个回转便掠得没了踪影。 稍后，千佛寺的后院奔出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面端坐之人，神情寂淡，眸光寒凉。 纵然带着病容，他亦如一把出鞘的宝剑，锋利，带着耀目的寒芒。 …… 寂沉的一晚，过去了。 在数不尽的鸟叫，以及鸟粪的干扰中，楚思九从树杈的缝隙里探出头来。 她是个有经验的，收了些晨露，洗一把脸。 之前的发髻自然是没法看，她有带梳子，坐在树上打理这满头的青丝，也是想想美好，实际悲催。 总之各种不方便。 这个时候就会想念家里头的那个心灵手巧的春环，随便搞搞就能帮她挽出美髻。 懊恼起来，干脆扎了个马尾巴辫，虽说与这个时代违和，重在方便。 还有些点心，就着收来的露水，嚼吧嚼吧。 今日脚头快的话，应该可以走出这片密林，地图上显示，前方是清水镇。 这个镇子以养花养草著称，每年五月十日，业城的那个大花市上的花，有一多半，是这个镇子的人运过去的。 早闻大名，却从未去过，楚思九也是向往得很。 此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东方昊正在离她不足五里的地方查探着。 肖剑这个眼光独到的，亦已找到了她路过时留下的痕迹。 吊梢眼挑起，欣喜若狂地指着一处树干，“王爷，您看，这里有一块新鲜蹭掉的树皮。” 东方昊一个箭步过去，拧着眸子认真地研究。 “这里还有一道擦过的印迹，您看这高度……”肖剑凝着眸子想一想，又瞟一眼东方昊，想象一下楚思九站于他边上的情形。 在心里头比划了一下，他大胆地下个结论，“属下认为，是如夫人留下的。” 鸣沙觉得自己真是个倒霉催的，尽看到些不好的。 灰溜溜地指着地上的痕迹，“王爷，昨晚这里有黑熊经过。” 东方昊身形一凛，整个人象是晃了晃……额头突突地跳，好久，他沉哑着嗓子，“散开搜寻。” “是。” 侍卫们应得整齐，散开的速度更是飞快，就怕走慢了被肃王爷找上茬。 其实东方昊不太找茬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都格外地怕他找茬，也是个迷。 …… 那只黑熊，是天明之前从这边路过的。 这会儿已经走到了楚思九的附近。 而此时，楚思九刚刚扎好了马尾辫，打算爬去树下。 真的是爬到了一半。 一半呐。 眼角突然瞄到了那只黑熊，我滴个嘛嘛眯呀，它正歪着头疑惑地盯着她这个不明生物。 眼睛陡然瞪大了，一股子凉意蹭地蹿上了她的脊背。 楚思九有常识，黑熊这种动物看着体格强壮、力气大，但其实胆子很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跑。 所以，她冲着它……尖利地惨叫了一声。 然后，便看到楚思九撅着个屁股，半点形象莫有的，三下五除二地往树上爬。而那只黑熊呢，也果真受了惊吓，往边上的草丛窜逃而去。 …… 四里外，东方昊若有所思地扬起眸，“肖剑，你有没听到什么声音？” “有，王爷，似乎有人在惊声尖叫。”肖剑也听到了。 “是个女的。”鸣沙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专门汇报坏消息。 东方昊的脸瞬时黑沉得象是泼了墨。 使劲地挥一记手，一群人迅速地向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第442章 阿九，恨我 两刻钟后，这伙人到达了楚思九呆过的那棵树下。 此时尚早，四下里还有些雾气。 草木泥土俱有些湿润，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只黑熊站直又逃跑的痕迹。 肖剑挠挠头，“王爷，那声尖叫把黑熊吓跑了。” 东方昊沉着眉头，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棵树。 突地，他提一口气，借着树干的凹凸，轻松地攀上树去。 鸣沙与肖剑对望了一眼，立时跟上。 树杈之间，残留着楚思九折下的松软的枝叶，小小的一个圆窝，象一个放大版的鸟巢。 所以，昨晚楚思九是宿在这里的。 “王爷，如夫人的野地生活能力，比很多侍卫都要厉害啊。”肖剑迷惑之极。 这两日，他一直跟踪她。 发现她在山地行走时，路线选择得相当精准，也有掩藏踪迹的能力，甚至他都觉得，方才那一声尖叫，是因为她知道黑熊胆子小，故意吓跑它。 东方昊不语。 楚家灭门之后，楚思九就不断地给他意外，挑战着他的思维宽度，现在更是翻陈出新……达到了新的高度。 其实，仔细想想，纵观整个大余国，哪有四岁就懂得上街溜达，救助穷人的小姑娘？五岁时更能对着水寒冰说出那番哲理深厚的话语？ 吸一口气，他不欲多想。 无论如何，阿九就是阿九，是他一心一意想要相伴终身的女人。 是他的阿九。 “仔细查探。”声音淡淡然。 “是，王爷。” 鸣沙也是个技高人胆大的，试着往枝头的方向走了几步。 “王爷，这里有云爪的痕迹。”他叫起来。 肖剑是个有学习精神的好孩纸，闻言小心翼翼地窜过去，仔细地看，又是一通琢磨。 “王爷，如夫人用云爪和马鞭配合着，跃去对面的那棵树了。”他佩服地说。 东方昊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这里是密林，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很近，她害怕树下的黑熊，只好从树上过。 阿九的脑子好使，技术也够用。 哥儿几个都是有功夫的，莫得楚思九辣么费劲。 助跑跳，下一枝干接住……基本就是这么个套路。 一路查探着，又追着，离楚思九愈来愈近了。 …… 连夜赶路，水寒冰绕过了青云山，提前到达清水镇。 一夜未眠，他的面色略有些疲倦，然而眸子依旧很亮。 在镇上转了两圈，买了一匹成色还算可以的小母马，牵着骑去通住密林出口的小路。 他与楚思九一起做过精准的核算，如果走得顺利，最晚午时便能从这里出来。 眯起眼，看一下天色，最多半个时辰，楚思九就该从里面出来了。 密林中。 楚思九欢快地在一棵树与一棵树之间跳跃。 别说啊，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费劲，掌握技术要领之后，就愈来愈轻松，看准方向，马鞭轻轻一挥，缠住。 再一扯，人就过去了。 所以，速度也是愈来愈快。 林中看不到太阳，她也不知道时辰，只是觉得前方愈来愈开阔。心里头暗暗喜悦，应该是快出去了吧。 又跳了几回，大树之间的距离也远了，将马鞭插回腰间，她爬到树下。 痛快地拍一拍手，又回头看了眼，心里头还有些戚戚然，那只大黑熊应该不会跟了过来吧。 掸一记衣袖，她正欲往前。 突地，耳朵微动，似乎听到远远的后面有细小的窸窣声。 眸子凝起来，楚思九的心里浮起些不好的预感。 千辛万苦的跑出来，可千万被逮回去哦。 拧着眉头想了想，她觉得着急也没用。踏踏实实地，拿出每日在梅花小院前跑步的劲头，调理好呼吸，慢慢地跑起来。 …… 东方昊已经追到了最后的那棵树，马鞭的痕迹消失了。 所以，她应该是下树了。 他也抬头看，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透过密布的枝叶，也有几丝细散的光线落下。 “几时了？”声音很沉。 “快到午时了。”后头有专门计算时辰的侍卫。 “追。” 沉定地下令。 一行人在林中穿梭。 楚思九听到后面有声音，而且愈来愈近，心里头着急，跑得依旧不紧不慢。莫得办法，呼吸不调理好，一会儿更加跑不动。 所幸，前面已经可以看到小路了~~ 呼呼地喘着气，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突地，她眼前一亮，两匹马停在小路的边上，其中一匹枣红马，油光放亮，四蹄赛雪……好眼熟啊。 抬头看，浅冰蓝的身影，更是熟悉得紧呐。 哽咽着，完完全全地体会了，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胜利会师时的心情。 “水寒冰。”她气喘吁吁地叫着。 水寒冰正凝神静气地观察着周围的动向，听到这一声堪比天籁的声响，身体陡然一动。 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 “快，追过来了。”他说。 楚思九凝起最后一口气，呼哧哈拉地跑到他面前。 “上我的马，这匹快。”水寒冰将枣色马牵到她面前。 楚思九已经累毙了，差不多是爬着上去的。 水寒冰皱着眉头，在边上看。 “追来了。”他轻声地说。 楚思九蹭地直起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夹一记马，又用力拍一记马屁股，两匹马几乎同时冲出。 “阿九！！！”身后传来悲寂的喊声。 似乎还有劲风掠过来。 楚思九累得不行，紧紧地抱着马脖子，顾不得回头去看。 水寒冰却是猛得抽出寒剑，剑风起…… 东方昊被迫停下步子，眼睁睁地看着楚思九趴在马背上，向前疾奔着消失于他的视线中。 “王爷，您怎么样？”肖剑在后头大喊。 他看到东方昊不顾性命地朝前追去，又有看到剑光闪起，惊得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鸣沙也是一样一样。 一群人奔上去，又不敢靠得十分得近，仔细地打量着他。 “阿九。”东方昊还在喃喃着。 她拼命得跑，都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东方昊，我现在很恨你。” “真的，我恨得牙都痒，恨不能咬下你一块肉……” 东方昊失魂落魄地站着，耳边不时地响起楚思九说过的话。 林间的风一阵阵地吹过来，拂动着他的衣袍，天地静寂一片。 肖剑和鸣沙面面相觑。 心里头都是戚戚，如夫人当着王爷的面，与水寒冰一起离去。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呢？ 第443章 而且，还要笑着过 两匹马直接跑，不带歇的，一阵风似的，直接跑过清水镇。 太阳快要下山了，得找个地方落脚。 扯住缰绳，二匹马缓缓地停下来。四下里看一看，找了个路边的拐角停下。 楚思九又累又饿，“水寒冰，有吃的么？饿死我了。 出来时带的那些糕点全都祭了五脏庙，原本打算在清水镇大吃一顿的，结果……就这么落空了。 水寒冰拿冷眸子看她，“没有。” 窝勒个去啊，楚思九仰天了哇。 还没等她哭诉几句，水寒冰递过去一个油纸包，“上午买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个傲娇货啊。 楚思九翻他一个大白眼，又一把抢过油纸包。 里头是几块清水镇有名的花糕，各种口味，芳香扑鼻，好吃得舔舌头哇。 两块糕下肚，才算有了些精神。 长长吁一口气，她抬起头，精致的下巴微微抬前，不远的天边，几抹绚烂的火烧云飘浮在空中，漂亮得不象话。 微微眯起眼，她语带怅然，“在业城呆了这么多年，就这么骤然跑出来，而且再也不回去了，心里头竟有些空落落的。” 水寒冰知道她在空落落些什么，不就是那个男人么。 但是他不说，抿紧了唇，冷飕飕地看着她。 “算了，就这么着吧。” 楚思九又沉沉地吁一口气。 拿出一块花糕，往嘴里噻。 何以解忧，唯有吃吃吃。 …… 清水镇。 肃王爷驾到，这可是本镇蓬荜生辉的一日啊。 皇帝要把位子传给肃王爷，基本来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全天下皆闻啊。 清水镇的镇管领了一帮乡绅，屁颠颠地将他迎入全镇最豪华的一所宅院。 古时皇权不下县，最低的是九品县丞。村官是没有“品级”的。虽然没有正式的政权机关，但是，朝庭要依靠乡间地主，统治和控制农民。会派乡村里的地主当户长、镇管之类的职务，来“课督赋税”。 清水镇以养花著名，这个镇管是本地最大的花农主。 镇公所太普通，拿不出手。 就将东方昊带去了自家宅院。 “王爷，您请。”点头哈腰，又恭敬万分。 东方昊面色沉寂，深邃的五官上没有半点的情绪，声音更是寡淡，“寻个地方让我休息。” “哎哎，好。” 镇管一时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问，直接将他引去府里最好的一间卧房，“王爷，您先歇着，有什么需要……” 话还没说完，东方昊直接走进去，“晚膳时叫我。”。 “哎……哎。”镇管喃喃地应下。 突得，脑子转过来了，王爷要在这里用晚膳？！ 大事件，绝对的大事件。 镇管路都走不直了，刚想说些什么，又连忙捂住嘴，不能吵了王爷休憩啊。奔得远远的，开始三五喝六的大干特干起来。 卧房内，东方昊倒下便睡。 两晚未睡，精神紧张，又有大的体力消耗，就算是个铁人也顶不住了。 梦里头，楚思九穿了那身淡烟萝紫的百合长裙，拂袖轻摆间，暗丝金线的蝴蝶若隐若现地翩翩起舞，妩媚有致。 她缓缓地向他走去，眸中带着深沉的情绪，一瞬不瞬地看他，“东方昊，我不会回来了。” “阿九。”他跳起来想拽住她。 然而却是空，阿九象是空气一般，在她面前缓缓地消失了。 东方昊只觉得心头一阵一阵地抽痛，立时便让他喘不过气来。 猛地坐起身，大口地呼气。 稍候，他缓过神来。 想到梦里的那个场景，他的眸光暗下去，渐渐地又浮起寒光。 手掌攥紧了，又清凉地笑一声，“阿九，你是我的女人。除了与我在一起，你还能和谁在一起？你不肯回来，只有本王辛苦一点，把你找回来。” …… 另一边，楚思九与水寒冰已然去了前方的一家小驿站。 “掌柜的，要两间房。” 水寒冰大咧咧，一点都不怕传消息回去。 行踪已经暴露，东方昊迟早会找过来。 今晚是个时间差，安稳休息半宿也是好的。 掌柜迟疑地看着二人，方才有官差过来通报，形容了一男一女的模样。这个男的符合，但是这个女的？发型太奇怪了。 心里头存疑，生意却也要做。 让小二将他们领去楼上的雅房。 就在楚思九张口张脑地看着环境的时候，水寒冰在外头吩咐小二，各种生活琐事，包括弄热水泡澡等等。 小二点头哈腰的应下，又卖力地去准备。 水寒冰闷沉不响地下了楼，话说得客气，“掌柜，房间门有些问题，烦劳您上来看看。” 掌柜正想出去找马夫商量这桩事情呢，闻言面色略显尴尬，“好好，我马上上来。” 水寒冰的冷眸子盯着他，淡淡道，“现在不方便吗？” 掌柜被他将住了，讷讷地放下手边的算盘，“方便，当然方便。” 两个人一起上的楼。 下一步，唔，寒冰大神一个手刀劈晕了他，将他塞去旁边房间的柜子里，锁住了。 对的，挂了锁。 掌柜这条命能保住，但是落枕是免不了。 小二不知情，热情地干完了所有的事情，唔，与掌柜同等待遇，一记手刀，外加锁入柜子。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楚思九正在舒舒服服地泡澡，这两日一夜，她也是够够的了。 微阖了眼，全身的毛孔都舒畅地张开。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截然一人了。 东方昊。 她默默地念一声。 轻叹着气，她又默默地念一声。 手指在水里头画着圈圈，她又默默地念一声。 心里头还是痛呐。 将头浮入水中，水泡泡咕嘟嘟地冒起来，达到窒息的极限前，她浮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忘记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 她前世的好朋友，在失恋的时候，问过她这个问题。 当时她紧急地求助了度娘。 答案五花八门，从几个月到几年的都有。最沉痛的那一个，是这么回答的：忘记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自欺欺人！ 此时想起来，真是太绝望了哇！ 然而日子还是要继续的过，而且还要笑着过。 两刻钟后，她笑盈盈地出现在水寒冰的面前。勾着唇，眸光晶亮，语调更是夸张，“哇哦，有吃的啊。” 淡淡地抬起眸，水寒冰看着眼面前的这个女人。 干净明朗，皮肤水嫩得就象刚剖了壳的鸡蛋。 眸底闪过一道微光，声音依旧冷淡，“小二说，这家驿站的牛肉远近闻名，你多吃点。” “好啊。” 乐呵呵地坐下，方拿起筷子，又关心地问一句，“这里安全吗？” “安全。”水寒冰淡定之极。 “明日几时出发？” “四更。” 楚思九与他比了个OK的手势，便埋下头去，大吃特吃起来。 第444章 朗声，出发 清水镇，镇管院宅。 夜幕降临，院廊内外挂了好些红灯笼，虽未至灯火通明的地步，却明显带着喜乐的气氛。 东方昊霸占了厅堂，与肖剑、鸣沙等议事。 镇管与镇管夫人躲在外头的假山角落，窃窃私语。 “夫人，王爷今晚还会宿在咱家。你看……咱们是不是需要……”镇管挠着下巴胡子，犹豫不绝的。 “需要什么？”镇管夫人瞥他一眼，语带兴奋地说，“一直听说肃王爷英伟神武，今日一见，比听说的还要俊朗不凡呐。” “妇人呐。”镇管摇起了头。 “对哦。”镇管夫人的脑回路转过来了，站直了看他，“老爷的意思？咱们是不是需要给王爷送一个侍寝的女人？” “对啊，万一攀上了，日后可是荣华富贵呐。” 镇管来了劲，一把将夫人扯到更暗些的角落，悄声道，“你看咱们家秋棠如何？” 镇管夫人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秋棠已经订亲了，年后就要成亲的。” “这不还没成亲嘛，若是肃王爷要了她，咱们家可就是皇亲了。” 四下里看一下，凑过去耳语，“我听说，当今皇上头疾厉害，肃王爷不定哪天就登基了。” 镇管夫人依旧惊恐懵逼脸，“老爷……这事儿能行？” “行不行也要试试，好歹是个机会。” 镇管能做到镇管，那就绝对不是吃咸干菜的，关键时刻敢下手，“去，跟你女儿好好说说，把过程讲一讲，让她好好伺侯王爷。” 镇管夫人的那个小心肝呐，扑通扑通的，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捏一记拳头，豁出去了，“行，我去说。” 就这么又愉快又不愉快地决定了。 …… 厅堂内。 东方昊面色冷漠，淡淡地听着汇报。 海清是刚刚赶到，他不容易，得了消息便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一路上还作了不少的布置，这会儿由他主讲。 “王爷，属下已经作了安排。今晚，从清水镇出去二百里的驿站都会得到通报，若发现如夫人的行踪，会立即汇报。另外，属下还整理了几条有可能的线路，请王爷帮着分析判断。” “唔。” “若王爷肯定如夫人要去的地方是柳城，有三种方法可以到达那里：陆路、水路和翻山。陆路就是官道，这条路虽然顺畅，但是沿途眼线较多。如夫人之前放弃湿地，改道艰难的密林，说明她是个谨慎的性子……” 海清一二三四五地作着分析，与东方昊想得基本一致。 “……这一趟跟踪显示，如夫人的攀山技能极佳，体力也好，无意外，她会选择翻山。” 肖剑频频点头，“对，如夫人的攀山技能，包括她的野地生存能力，出乎意料的强。而且……” 瞥一眼东方昊的黑沉面色，他果断选择闭嘴。 气息沉了一格。 鸣沙是个忠的，有些话总归要有人讲，你们都不讲，就他来吧。 硬着头发，又垂下眸子，努力地克服掉东方昊的冷肃气场，“王爷，如夫人已经与寒冰公子会合，如虎添翼……” 寒飕飕地眸风扫过来，压得他气都要喘不过来。 咬紧牙关，怂一句，“不过，寒冰公子身体还未痊愈，今日见到时，属下观察到他的面色还显苍白，应该……没有以前那么厉害。” 忠言逆耳，鸣沙也算是拼过了。 “对，寒冰公子的面色还显苍白。”肖剑也来尽忠，意思了一句。 气息寂淡，缓缓流动的空气里微妙地带了些份量，沉重着。 哥儿几个相互偷瞄着，都不敢说话。 良久，东方昊轻淡地问，“从清水镇去白城，会是如何的走法？” 海清眸子一亮，这倒是个新思路。 若如夫人发觉去往柳城的路都被封了，她对柳城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换道去白城也是可能的。 他是个路路通，立时侃侃而谈，“清水镇去白城，主要是走官道，六十里外，有一处水泽通，那里有水路相通。若要继续走陆路，也有几条小路可走。具体的属下要去查探。” “柳城与白城都是可能目标，这两个方向的道路，都要严查。有消息立即回报。” 捏着额头，东方昊一一地下达命令，“去往白城的陆路为重点监探目标，肖剑与鸣沙各带一支侍卫分路去查。” “是，王爷。”三人俱是讶惊，却也应了下来。 东方昊的眸光很凉，他已经接受楚思九跑路的事实，也知道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离开他。 但是他不许。 不许她这般无情无义地抛弃他。 对的，抛弃。 这两个字噬毒着他的身体，心底流淌着悲鸣。 阿九，就算是本王的错，你也要给本王机会改正。只要你回来，你想如何便如何，本王都应你。 至于水寒冰？ 沉沉地凝起眸，思忖片刻，淡声道，“肖剑，你给许墨传个话，让他过来。” 肖剑撩起眸子，唇角动了几下，没敢说出不同意见。 “是，王爷。”他应下来。 …… 入夜，东方昊回去卧房。 床榻之上，有软香暗玉，一张还算美的面孔，眸子里俱是惊艳。 声音娇滴滴，“王爷，今夜……便由奴家来伺侯您。” 小美人儿紧张激动恐惧……样样情绪都有，这个造型，这个声音，都是娘亲现教的，她好好地学了一阵呐。 然而见到一个这般俊美高贵、风华绝代的男子，她的本能被开发出来了，更是面色若桃，美艳动人。 东方昊表情不变，冷冷地看她。 小美人儿有些吃不准，按娘亲的说法，见到她这朵清水镇之花，正常男人都会立时扑上来才对呀？ 难道？王爷不正常？ 呸呸，这个不能乱想。 剧本没对上，只有临场发挥了。轻轻地扭起腰枝，她附起身子，“王爷，奴家为您宽衣。” 下一秒，身子腾空而起。 连人带被子，被扔出了门外。 扔得还挺远，直直地落到假山石的旁边，若是侧个半米，美人儿香消玉殒了都可能。 镇管和镇管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抹沉重的抛物线落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门哐当地关上。 …… 四更，天空浮起一道鱼肚白。 驿站内，楚思九与水寒冰已然整装待发。 总算大神还有些良心，或者讲恻隐之心，临走前，把那两个柜子的锁给下了。 楚思九精神百倍，带着一腔外出打怪升级的豪迈心情，朗声道，“出发。” 水寒冰淡定之极，“唔。出发。” 第445章 皇上，传来口谕 东方昊的猜测是对的。 楚思九打算去白城。 她与柳城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不过就是个隐匿与转道的场所而已。既然这个方向被堵了，那就去白城好了。 那里娱乐业发达，是业城有名的烟花之地。 青楼云集，纸醉金迷。 对于楚思九来讲，倒也是个专业对口，就当是业务考察，说不定日后来了心情，还会开个大青楼的说。 马踏飞了个燕，两匹马争先恐后地奔了出去。 这头刚走，掌柜便从那个万恶的柜子里掉出来了。 这厮是个心大的，醒来后挣扎了几回，感觉出不去，歪了个脑袋睡着了。这会儿因为睡姿欠佳，一个不当心从柜子里掉出来了。 “呲……” 歪脖子又捂住撞痛了的歪脖子，那心情，必须是嗷嗷的。 摇晃着往外走，听到“呜呜”的哭声，便寻了去。 是从另一个房间的柜子里传来的，仔细听，似乎是小二。 歪着脖子蹲下，轻轻地敲一敲柜门，“是启双么？” 里头的哭声骤然停了，语调扬起，又惊又喜，“掌柜，是您来救我了么？” “救，救个头啊。” 掌柜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又使劲地踢一脚柜子，“自己滚出来。” 小二明显地噎住了，如何滚？ 小心翼翼地试了试，“扑通”，他也掉了出来。 脖子也歪的，神情却是兴奋，“太好了，我不会死了。方才我一直在想，若我死了，我娘亲该如何？还有家里刚给我说的小媳妇，还有堂姐家的小母狗等着我去接生……” 小二是个心细如发的，愈说愈伤心，又开始呜呜了。 掌柜摇头，径自走了。 回到楼下柜台，朝里的位置摆了一锭银子，应该是昨晚那俩强盗放着的。见着银子，掌柜的眸子瞬时点亮，心里头的那点儿小恨意全都喂了狗。 这锭银子够得上家里一年的开销了。 他乐滋滋地捧着看，好啊，这脖子歪得值啊。 小二跟下来，哭丧着脸，“掌柜的，咱们是不是应该报官呐。” “应该，应该。”掌柜心不在焉地应着。 “那小的去了。”小二摸着脖子，往大门走去。 要知道，这里是驿站，传消息是很方便的。 然而还没等他跨出两步，只听得“扑通”一身，更是伴有一声惨叫，“启双，我手脚不能动了，你赶紧帮我找个大夫来。” “啊？啊！我马上去。”小二折回来两步，又紧着往外奔去。 身后面，掌柜抱着脑袋躺在地上。 昨晚没睡好，趁这个机会再睡会儿。 因为这锭大银子引发的义气，东方昊晚了一个时辰才得到消息。 此时已近正午，日头高悬。 镇管府宅，厅堂。 气氛肃然。 海清神情为难，“王爷，皇上传来口谕，让您速回业城。” 东方昊寒板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肖剑和鸣沙俱已带队离去，此地只有海清一人可进忠言。 硬着头皮，他继续说，“王爷，如夫人已经跑远了，一时半会肯定是追不到的。所以，您呆在这里无用，不如回业城。那里收发消息的渠道更加通畅……” 在说到“一时半会追不到时”，东方昊的面色已经黑沉如乌云过境。 海清愈说心里头愈是寒冷，直觉得脚底板都生出了寒气。 然而他亦是忠的。 勇敢地扛住了，还在说，“皇上头疾，传口谕让您回业城，您必须回去。” 压力好大，不过终于说完了。 海清轻轻地抹一记额头，有冷汗了都。 东方昊明白，海清的话，是对的。 但他就是不想回去，似乎只要倒退一步，便会离阿九远一步。 气氛寂然。 终于有侍卫过来解围，“王爷，玉山镇附近的驿站传来消息，在那边发现如夫人的下落。” 东方昊与海清同时撩起眸。 “什么时候的事情？”东方昊的声音很沉。 “如夫人昨晚在驿站住宿，今日四更出发离开。”侍卫按着情报内容回答。 “为何现在才报过来？”声音冷彻入骨。 侍卫舔一记唇，慌乱地看一眼海清，“情报上讲，同行的男子将掌柜和小二打晕后锁入柜子，出发时才解了锁，掌柜的因此落了病症，所以……所以回报得晚了。” 东方昊的手指攥得紧，面色却平静，“你下去吧。” 侍卫逃也似的退下去。 问答之间，海清已经拿了地图研究完完。 纯学术讨论，“王爷您看，这里是玉山镇，介于去柳城与白城的中间点，尚看不出如夫人的下一步动向，属下立时过去查探。” “唔。”东方昊亦站起身。 海清急了，单膝跪下，咬着牙再尽一回忠。 “王爷，时间已经过了两三个时辰，如夫人早就走远了。皇上的口谕已经到了，您不回去就是抗旨。如夫人的事情您就交给属下，属下肝脑涂地，定然把如夫人找回来。” 东方昊眸色冷硬，声音却淡，“去完驿站，本王就回业城。” “是，王爷。” 海清松下一口气。 然而刚刚立下的军令状，却让他的心头沉重之极。 如夫人谋略过人，寒冰公子武功高强，是他这辈子见过的，鲜少的能与王爷较上劲的人物。 他莫得底气啊。 不过，想到即将过来支援的许墨大神，心里头又安定了些。 忐忑间，一行人到达了驿站。 那个装病的掌柜听说肃王爷来了，慌得手脚果真不能动了。肃王爷啊，妥妥的下一届皇帝呐，居然来他这个小驿站？ 心里头悔得都要长毛了。 窝勒个噻的，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头？老子难得讲一回义气，不会被肃王爷给灭了九族吧。 心再大，这会子都憋成个鹌鹑蛋了。 古人对于皇权的敬畏，那真是杠杠的。 掌柜手与脚并抖，大夫拿针使劲戳，都莫得反应。 然而东方昊根本没理他，只是海清过来盘问他。事无俱细，一样一样问得仔细。 东方昊四下里看着，将小二唤过来。 “带本王去客房看看。” 小二歪着脖子懵逼脸，“是，王爷。” 上了二楼，他傻乎乎的不知所措，胡乱地开了一间门，“王爷，您请看。” “她住哪一间？”冷肃的声音飘来。 小二愕然。 这个时候就看出英文的优势了，she，he一听便懂。 “唔？”东方昊皱起了眉头，不耐烦了。 小二的脑子终于挂上了档，大老爷们住过的房间有啥好看的。所以，女的，肯定是那个女的。 猜出正确答案的他，颇有些兴奋，声音扬起，“王爷，您这边请。” 第446章 楚氏，不除，朕心，不安 站在客房门前，东方昊的心情很奇特。 昨晚，阿九便是呆在这里。 在里头的时候，她可有想过本王？ 客房很简洁，仅一张床和几个柜子，床单看着也是粗糙。与梅花小院里头的雕梁画栋、低调奢华，莫得比啊。 东方昊缓缓地走进去，语调冷淡，“说说，她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小二是个心思细致的，回答这类问题甩了掌柜好几条街。 就是心情紧张，声音略显颤抖。 “那位小姐长得真漂亮啊，眼眸很亮，唇角有两个梨窝……当时我就在想，老天爷开眼了么？降了个仙女儿来咱们驿站。” 东方昊坐到床上，紧蹙的眉头松缓了些，“你也觉得她很漂亮。” 小二惊惧交加，悟出自己说错了话，好好地说事情，干嘛要加上自己的评语。 小老百姓的反应都是真挚与纯朴的，“扑通”一声，果断地跪下来，“小人不敢妄议。” 东方昊平静地看他，声音淡淡，“继续说。” 小二的脊背上堆满了汗，浸湿了衣裳。 使劲地咽下两口唾沫，他认真且仔细地交待起来，“她脾气很好，客气礼貌又与人亲近。看了客房后，她很满意，说比她昨日晚上睡的那个地方强多了……” 小二正说着呢，突然听到很轻的一声笑。 就跟见了鬼似的，他偷偷地瞄一眼东方昊。 面色平静如水，眸底却有些小小轻快，一掠而过。显见得刚才的那声笑，是从他这里发出来的。 小二回忆了刚刚说的话，似乎没什么毛病？ “继续说。”声音松缓了些。 “是，王爷。” 小二挠了挠头，突地想出了点什么，迟疑地说，“那位小姐的发型很怪，没有挽髻，拿了块大巾帕，把所有的头发扎到……大概这个位置。” 他拿手在头上比划了一下。 东方昊的眸光泛出流光，唇角微微勾起。 阿九出自高门，自小便有人侍候，自有丫鬟帮着挽髻，估计自己不太会。荒郊野外的，只好这么随便地处理了。 脑回路拐了拐，脑海里浮起她趴在马背上，疾驰而去的背影。 头上确实扎了老大的一块巾帕，从后面看，也是很好看的呢。不知道正面是个什么模样？ 自行脑补了一番，哪个角度都是美。 心情又松缓了些，冷峻的面孔上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继续讲。” 小二又偷瞄了他一眼，感觉气氛好多了。 胆子大了些，声音也不抖了，把楚思九进来以后说的话、做的事，一桩一桩地讲出来。 评语是不敢加了，却有了好些模仿，说得声情并茂。 东方昊默默的听，心里头有一汪清泉汩汩地流动着。 阿九，没有你的日子，真的是荒芜啊。 深沉的叹息，漫长而悠远…… 终于，讲完了。 小二的膝盖都跪得肿了，眨巴着眼看着东方昊，“……然后，小的就晕了，醒来后便在柜子里头了。” 他估摸着王爷不会想听他的心路历程，果断地闭上了嘴。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终于，东方昊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一声，“赏。” 小二也得了一锭挺大的银子，眸子里生出了光，陡然生出与掌柜一般的想法，这脖子歪得值啊。 …… 另一头，海清早已问完了掌柜。这两人堪称短平快，一问一答，简洁又有效率。 与楼上那对的问话方式，不是同一个流派。 之前派出去的探子陆续回报，得了切实的消息，他又出去侦探了一番。 待到东方昊从楼上下来时，已经有了一个确实的结论。 “王爷，您真是料事如神呐，如夫人确实去白城了。速度快的话，今日傍晚他们就能到水泽通，肖剑大哥就是去的那里，属下已经传消息过去，让他严密查控。”海清心情不错，眸光跃跃。 肖剑的功夫不错，水寒冰伤势未愈，两边对上的话，成功率五五开。 东方昊抿紧了唇，眼风冷冷地扫着他。 “本王猜他们会避开水路。” 海清微怔，眉头拧得紧，“王爷为何这么讲？” 东方昊面色很平淡，“如夫人喜欢骑马，水寒冰的那匹马是世上少有的骅骓马，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不会放弃这匹马。” 有道理哎。 海清的脑回路转起来，鸣沙在陆路，他的功夫比之肖剑要差一些，成功率掉到了三成。 诶，可惜王爷要回业城，否则…… 打住打住，这个问题不能继续想。 而且还要继续表忠心，表信心。 “王爷，您放心回业城，属下一定会把如夫人找回来。” 尽管心中没底，言语还是要豪迈，不然王爷不回去啊。 东方昊哪会不知道他的想法。 “芦城的信送出去了吧。” “送了，无意外，明日许墨大师兄便会到清水镇，属下会在这里等他。王爷您就去业城指挥，属下会事无俱细地给您传递第一手的消息。” “唔。” 东方昊不再多言，闷沉着脸走去驿站外头。 业城的侍卫已经把“黑雾”带过来了，翻身上马，又昂起头。事已如此，总归是要面对。 夹一记马，他默然离去。 …… 业城，皇宫。 皇帝东方归一与他的好皇弟孝亲王聊天中。 “楚氏离开清水镇，打算去白城？” “对的，暗卫已经跟过去了，会在中途找寻机会截杀她。”东方慕一做了个杀的手势。 东方归一微微颔首，“楚氏也是个怪，这么多人，这么多回都杀不了她，不知道这一回，能否一举中的。” 东方慕一也是纳闷，摇头道，“确也奇怪，有几回明明都快成了，又功亏一篑。哦，朱雀街的那回刺杀，好些人都认为是您干的。” 东方归一微微扬起头，“查出是谁干的么？” 东方慕一面露难色，“这个人藏得深，皇弟出了好些暗卫都没能探着。唐靖也失踪了，无意外该是被灭口了。” 东方归一轻轻地捏着额头，叹息道，“朕老了，这些事情要留给昊儿去办了。” “皇兄。” 东方慕一偷偷地瞟他，迟疑着问，“您既然已经定了昊儿做太子，为甚到现在都不宣布呢？” 东方归一的眸底似有似无地掠过一道寒光，“楚氏不除，朕心不安，此为清君侧。只要楚氏的死讯传出，朕就会下旨，立昊儿为太子。” 第447章 得得，都是人才 正如海清所预测的。 黄昏前，楚思九与水寒冰已然到达水泽通附近。 也如东方昊所预测，他们放弃了船行，选择继续骑马。 原因也是如他所言。 楚思九若是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全被东方昊猜着了，心里头至少会说一声“草”吧。 “想好了么？三条路，咱们走哪一条？”水寒冰眯眼看她。 做杀手的时候，他走南闯北，对大余国的路况熟悉得很。方才在路上，他已与楚思九讲过各自的优缺点。 他的倾向性意见是走--过山林的那条道。 楚思九未置可否，她有不太好的预感，拧着眉头半晌不语。 水寒冰已经很习惯她凡事多想，不说话，默默地等。 “上回朱雀街的暗杀，至今没有查出是谁干的。” 这句话一出来，水寒冰就明白了。 冷眸子凝起，脑回路也转起来，“你担心他们暗中布局？” “对啊，山林里头多容易埋伏啊。我一想到满林子的刺客朝我奔来，汗毛都竖起来了。” 楚思九冷抽着气，感觉自己得了“被刺杀妄想症”。 水寒冰也是无奈，语气凉丝丝，“我是顶极杀手。” “双拳难敌四腿啊。”楚思九瞪他，看你脸色白的。 “那你想走哪条路？”他很有耐心。 楚思九蹙起个眉，感觉哪条都危险。 “你是杀手，你来看，哪条路不容易被人刺杀？”手一摊，把这个难题交给大神。 水寒冰冷冷的，又懒洋洋地看她，“你凫水的技术很好？” 楚思九点头，“嗯呐，可以在大余国的女人圈里拔个头筹。” 水寒冰已经见怪不怪。她第一回与他讲，打算从护城河游出来的时候，他确是象看个二傻子似的看她。 然而她还真的游出来了。 还是不值一提，很轻松的那种。 “走水路。”他淡定地说，“实在不行，你可以跳水里去。若你真有本事，定能避开刺杀。” 这话有道理，但是楚思九反对。 “那不行，你这匹骅骓马天下少有，我不舍得。”翘起唇，宝宝不肯呐。 “我有认识一个人，可以把马寄养在他那里，日后来取。”水寒冰也不舍得，出了个折中的主意。 楚思九想了又想，毕竟还是命重要些。 “行吧。你认识的人住在哪里？咱们正好去补充些给养。” “跟着。” …… 水寒冰认识的人，自然也是杀手界的朋友。 陡然一见，楚思九很是纳闷，那厮个子瘦小，长得也不起眼，属于混进人堆基本就看不着的那种。 这样的人也能做杀手？ 他正在磨刀，打算出去做一票生意。 见到杀手界的传奇带了个貌美女子过来，那个兴奋啊，“孤狼大哥，您怎么过来了？” “路过，想把马寄养在你这里。”水寒冰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您那匹骅骓马吗？”小个子杀手的兴奋值明显高了一截。 水寒冰瞟他，唇角微微弯起，“怎么？想骑出去溜溜？” “是啊。我觊觎很久了，您肯让我骑出去么？”小个子杀手腆起个脸，眸底俱是跃跃欲试。 “可以，骑完了送去钱五那里。”水寒冰就等他这句呢。 “行行。”小个子杀手连续点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天上砸下个肉馅饼的感受，就不必说了。 欢欣鼓舞地奔出去，围着骅骓马转一圈，口中啧啧称道，“好马，果真是好马啊。” 之后的行程超级的顺利。 小个子杀手是土著啊，水泽通这里人面儿熟，悄悄地，帮他们联系了一条好船。 “船夫是我二伯，他那条船是今年刚置的，成色新，坐着舒服。” 完了还搞了辆马车，帘子一拉上，谁都看不见他们。 杀手时常需要跑路，他这里是交通点，时不时会做一回中介，因而套路很熟，一条龙服务不商量呐。 “孤狼大哥，你们一离开，我立码挂锁走人，我走的道没人知道。”挟一记眼，妥妥的啊。 有了这个地头蛇的帮忙，半个时辰后，水寒冰与楚思九已然坐到了船上。 船篙一撑，一江秋水向东流……去鸟。 楚思九伏在船仓里，掩了一半的身体，轻声问，“那个是肖剑吧。” 水寒冰淡淡地“嗯”一声。 眼眸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说，“他们的速度倒是挺快。” 楚思九也是纳了个闷了，明明她有精致算计，亦有隐匿踪迹，东方昊那货咋就能咬得她死死的呢？ 而且，若不是她临时起意，想到刺杀的这个大事件，这会儿搞不好已经与鸣沙那支小分队……短兵相接了。 轻咳一声，又抿一记唇，她扬起声音，“船夫，这船直接就能到白城么？” “可以啊，只是需要些时日，客官要耐心啊。”船夫得了不少银子，心情很不错的说。 “莫得事，路上有什么好吃的，记得停下来。”楚思九的欢快性子又上来了。 何以解忧，唯有吃吃吃。 还有一句话：日子还是要继续过，而且是笑着过。 她打算把这句话当成座佑铭，每日念个几遍，以抵抗时不时就会泛滥起来的情潮。 水寒冰是个沉静性子，兀自拿了船夫的渔杆，坐在船边上钓鱼。 楚思九时不时地会瞄他一眼。 五官清隽，脸颊线条分明，眼睛的形状极漂亮，眼角微微上扬，眸光莹亮。因为身体尚未处于最佳状态，面色依旧显得苍白，气息也是寒凉。但是不知道为何，楚思九总觉得他心情不错，清悠自得，向她实践何为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楚思九不是个耐不住的人，然而她无奈，静下来时，脑子里便要胡思乱想。 只有寻着话题与他唠嗑。 “那个小个子杀手厉害么？” “还行。” “还行是个甚状况？能打过云朵么？” “不能。” “这么菜？” “菜？” “唔，就是差的意思。” “他功夫不是最强，但是他能隐身。混在人群里，冷不丁的出手，能收到奇效。而且他轻功很好，跑起路来，没几个人追得上他。” “哦。” 楚思九明白了，按这种人的技能点位，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有甚外号么？” “梁君。” 楚思九的眸子瞪大了，这丫的偷富济穷，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业城街面上也有关于他的传奇。 “梁君不是个小偷么？改行了？” 水寒冰抿唇，“他的主业是杀手。” 楚思九无语，敢情这丫的不务正业，嫌职干得比主业还要顺手。 得得……都是人才。 第448章 江湖，年轻人的世界 一江秋水向东流。 楚思九承包了船仓，水寒冰与船夫，一个船头，一个船尾。 刚开始是条小河，两个岸靠得近，船工们时常碰面，好些都是街坊邻居，住来熟悉，照面时打个招呼，远远得还会说几句荤话，引来一长串的哈哈笑声。 气氛很是轻松。 刚开始的时候，水寒冰怕楚思九不好意思，贵女嘛，往来无白丁，玩得都是高大上的琴棋书画，哪里见得了这种粗鄙的场面。 然而，她黑眸子乌溜溜，唇角勾得老高，很是接得了地气。 转念想想，四岁开始，她便在业城的大街小巷溜达，每日乐滋滋地看小流氓打架，那些人的嘴里也是吐不出象牙的。 想明白了，他就不再理会。 依旧清风细雨，莫名风流地做着他的安静美男子。 然而，他想安静，别人不肯呐。 来来往往的船上有好些小娘子，见着个美男，就跟老猫见着了荤鱼，劲道也是老高老高的。 “小哥~~你这么俊，来我船上耍耍哇。” 两船交汇时，一个泼辣的美女小娘子，描了两道秀气的眉毛，擦了满脸的香粉，挺一挺胸前闷鼓鼓的两大坨子，笑得那叫一个淫\荡。 哎哟喂，这个热闹要赶的。 楚思九从边上探出头来，笑出一个眯眯眼，着实想看看大冰块PK骚娘们。 水寒冰眼观鼻，鼻观心，眼风儿都不给一个。 小娘子不高兴了，扭着身子娇嗔道，“小哥，我来也可以啊。” 话音刚落，丫的扒着船板，利索地爬了过来。 楚思九原本笑嘻嘻的，突地觉出些不对，这女人怎么这么高？ 水寒冰冷眸子挑起，寒光直直地射过去，“哪个码头的？” 那人还在夸张地扭身子呢，“小哥，你说什么呢？” 啧啧，这演技，浮夸得让人身上起出鸡皮、鸭皮、甲鱼皮，看得楚思九恨不得送他一本前世名著：《论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她才不会天真地认为这厮是个男同，在这里找绝世美男抱团取暖。 有异必有妖。 她惊叫起来，“男的，他是男的。” 水寒冰哪会看不出来，身形骤起，剑风亦起……只见一道冰蓝的寒芒凌冽闪出，角度刁钻得匪夷所思，逼得那只假货腾身跃起，又扑通落入水中。 下一秒，小船突然加了速，迅速地与边上船只擦身而过。 楚思九回头看，原来是二伯船夫拿蒿紧撑了河底，将船移开了位置，又加力前行了。 她不懂得厉害，以为这是船工们的基本功。 水寒冰却是晓得，这位二伯船夫功力深厚，必然是位武功高手。 大隐隐于市，他只是淡淡地瞥一眼，并不多言。 身后头，那只假货从水底浮出头来，“呸”地吐出一口水。抹一把脸，露出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唇角抹着笑，“孤狼，果然名不虚传。” …… 一江秋水继续往东走。 小船行得飞快，直接拐入一片稍宽的水域，往来的船只明显得少了。 水寒冰靠在船边，默默不语。 楚思九哪肯放过他，托着腮帮子，使劲地与他念叨。 “咱们这是被发现了么？那个假女人是个甚来头？下面会有大部队追过来么？” 一口气念出三个问题，却没有半个回应。 使劲地拍两下船板，“喂，你倒是哼一声啊。” “他是杀手。” “废话，这么明显我都看不出来，我傻啊。你不是杀手界的传奇么，不认得那厮么？” “不认得。” “喂，太简单了吧，不认识可以分析呀。那厮特征这么明显，你好赖猜一个嘛。” 楚思九前世武侠小说看得多，这会儿灵感很多。 “我觉得这人不男不女，长得似乎不错，可以叫他玉面妖狐。如何？” 得意洋洋，求表扬哉。 水寒冰懒洋洋地瞟她一眼，“不错，就这么叫。” 楚思九哈哈笑，“人生呐，果然是关了一扇门，便会打开一扇窗。” 姐姐现在算是江湖中人了噻。 得意了一会儿，她想起了自己的处境，江湖似乎不那么友好噻。 纠结地仰起俏脸，黑乌乌的眸子认真得紧，“你还没回答呢，他干嘛来杀我？后面会有大部队杀来吗？” “他是玉面蛇君，擅长化妆，独来独往的。”二伯船夫听不下去了，淡淡地搭了一句。 水寒冰静静地看过去，未动声色。 楚思九却是半忧半喜地拍了记手，“猜对了两个字。” “玉面蛇君一直在南地国行走，怎么跑来大余国了？”水寒冰眯起了眼。 这话自然不是问楚思九。 二伯船夫拿出个旱烟袋，慢吞吞地装着旱烟，看似随便地应了一句，“自然是有人高价请了他。” 水寒冰寒起了眼，垂下眸子，又是不语。 楚思九还在纠结“蛇君”这俩个字，憋不住地问，“这人叫蛇君，是玩蛇的高手么？” “他是南地国最有名的杀手，养了一条绿松蛇，很有灵性。”水寒冰总算应了她一句。 江湖……有点恐怖噻。 楚思九缩起了脖子，手臂上起了鸡皮，她最怕蛇了。 “绿松蛇没有毒，只是他的小宠，而且，这种蛇性热，只能呆在南地国，他不会带过来的。”二伯船夫是个好心人，一边抽旱烟，一边宽慰她。 楚思九松下一口气，转过头去，“我猜，这蛇君是朱雀街刺杀案的幕后黑手请的。” “唔，那人不敢暴露，干脆请顶级杀手出来。而且……”水寒冰的眸中射出寒光，“能够请到玉面蛇君的，绝对是业城数一数二的门户。” “韩明轩！”楚思九脱口而出。 水寒冰的眸子也是一亮。 二人对视一眼，塞在胸口的那团疑云瞬时就散开了。 韩家势重，有强大的组织能力。 韩明轩是大理正出身，逻辑思辨自然也是出色。而且，因为东方铭的缘故，他与唐靖走得近，有忽悠的机会。 所以整场暗杀，丝丝入扣，没有缝隙，事后又能全身而退，不留一点痕迹。 “他知道是你干的。”水寒冰指出了重点。 “所以与我不死不休。”楚思九重重地舒出一口气。 慵懒地靠到船板上，河风吹来，拂起发丝飞扬。 她的面上浮起笑容。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TM的知道仇人的滋味真是好呀。 想必韩明轩猜出，是她做局揪出他的时候，也是这般酸爽的滋味吧。 “你想如何？”水寒冰淡定地问。 “他有仇报仇，若我躲得过去，寻了机会再报回去呗。”楚思九债多不愁，满不在乎地应一句。 “好。”水寒冰一惯随她，淡淡地应下来。 二伯船夫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女娃娃倒是淡定，有大将风度。难怪孤狼这等人才，都会听命于她。 转回头，看一眼碧波漾漾的水面，心里头却是平静。 江湖，那是年轻人的世界哇。 第449章 妒火，如野草疯狂生长 韩明轩请的杀手，已经追到了他们的踪迹。 另外两拨自然不会落后。 业城，皇宫。 东方昊的案面前有三大筐的奏折。自他回来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各方上呈的奏折数量陡然增多了。 各种乱七八糟，有些还是非常劳烦心神的事情。 “王爷，这是新呈上来的奏折。”小太监汗淋淋，又抱了一筐过来。 东方昊不语，淡淡地抬一记下巴，示意就扔在那儿吧。 小太监是个完美主义者，整整齐齐地摆好，看到前面有一筐摆得不好看，手痒痒地又去扶了一把。 东方昊微拧着眉，幽沉的眸子扫着他。 小太监立时悟出不对，寒缩了脖子退去角落。 东方昊淡漠地看着那几筐奏折，心中了然，这必然是父皇授意的。想用繁琐的公事，将他绑于宫中。 冷冷地勾一记唇，垂下头，继续研究海清传递过来的情报。 阿九最后，还是选了水路？ 之前他诧异。 今日的消息显示，居然有刺客尾随？！所以，阿九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个危险，所以，干脆地选了她擅长的水路。 游得过护城河，她的水性应该相当不错。 只是他如何都想不出来，楚思九何时学会的凫水？ 略过。 手指在案桌上轻轻地点，脑回路转到了刺客上头。 无意外，刺客应该是朱雀街刺杀案的幕后黑手派去的。半阖了眼，他思虑起来。 之前，他怀疑过朱雀街的刺杀案与父皇有关系。 因为楚思九无恙，且没有追究，所以，他也就放宽了追查。如今看来，那桩事情不会是父皇干的。 大余国的皇帝多的是资源，暗卫内卫一大帮子，随便踢一脚都能产生一拨正或负的能量，根本没必要请什么杀手。 所以，只能说明另有其人。 而且，那人不想暴露。 在业城有势力，怕被他报复的？ 并且与阿九有仇的？ 韩明轩！ 毫不犹豫地，他也想出了这个人。 阴险，冷鸷，思维缜密，与唐靖有渊源……就是他了。 眸中聚起了滔天的阴霾，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作为大余国的下一届皇帝，他不方便对韩家出手，但是，有得是能出手的人。 站起身，他往殿门走去。 “王爷。” 小太监在后头怯生生地喊，“皇上口谕，批完奏折后，请您过去一趟。” 东方昊装作没听见，袍袖扬起，一个转身便消失了人影。 小太监皱巴着脸，都要哭出来了。 不管在哪个场景里，小人物都是最悲催的背景板。 小太监控诉脸：索性是个背景板倒也罢了，就算少了子孙根，辛苦安耽也能过一生。就怕这种两句台词后，便要挨板子，甚至于领盒饭的…… 想归想，该领的板子还得去领，万一呜呼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垂头丧气地往后殿走。 八皇子东方俊进来了，他最近性情大变，风流小模样换成了忠诚严肃脸。 声音沉寂，“肃王爷呢？” 小太监“扑通”跪下，“八皇子殿下，肃王爷出了殿门，可能出宫去了。” “奏折批完了？”东方俊眸子敛起来，眉心微微蹙起来。 “没有，四大筐呢，王爷今日一本都没看。”小太监心噻不已。 之前东方昊勤奋，批阅的速度又快，拿进来的奏折几乎是不过夜，当日便结清。 他以为东方昊会是一代明君。 这才多久啊？就负了他的期望。 诶。 还没等他叹完息，抬起头，八皇子东方俊只剩下了一个脚后跟，再一瞬，亦出了殿门，拐弯不见鸟。 小太监叹气，起身去后殿汇报。 皇上头疾愈发沉重，最近的脾气很不好，听不得坏消息。 他已然做好了挨板子的准备。 之后，他果然挨了板子，不过是最轻的那一档，打完了还能休息一日。 …… 东方昊回了肃王府。 心腹全派出去了，身边只留了一个海天。他是海清的弟弟，同样擅长跟踪与刺探消息。 之前一直被东方昊派在北地与坞国之间。 现在那边大势已定，东方昊亦有掌握国家机器的权利，便将他调回来了。 刚好由他与海清做情况对接交换。 亦换成他去宫门前迎候东方昊。 然而今日东方昊回来得意外，他没有思想准备，正在与汪兴交流看法。 “汪管家，王爷对如夫人这般好，为甚如夫人要跑呢？” 追溯往事，楚家满门抄斩，王爷一力保下楚思九，后面更是出尽心力，保她无事。 对于这一世的普通男人来讲，海天觉得王爷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王爷给了如夫人盛宠，允许她上街开画廊，在外头随便溜达。纵观业城的高门大院，哪家的小妾有这等威风的？如夫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说得畅快，没有注意到汪兴便劲地冲他眨巴眼。 “还有啊，她这回出逃，与那个寒冰公子在一起，情报上显示，他们住在一条船上，这……” 汪兴终于忍不住了，重重地“咳”一声，大喊道，“王爷，您回来了。” 海天这只悲催的，瞬时感受到冷射在后脑勺上的寒芒。 缓缓地转过身，满脑门子上俱是冷汗，“王爷，您回来了。我……我这里有最新收到的情报，要与您汇报。” 这厮也算有些急智。 正是用人之机，王爷不会弄死他。 东方昊静静而立，满身的肃杀之气，腾腾地笼住他。 海天腿一软，单膝跪下。低垂下头，沮丧地说，“王爷，属下自请去威岭回炉重训。” 东方昊寒板着脸，大步过去，一个窝心脚将他踹得飞了起来。 “滚。”声音更是凌厉。 落到地上，海天低咳不止，面上更是红涨一片。 汪兴在边上一个字都不敢搭，年轻人呐，很多跟头都是栽在这张嘴上。 东方昊理都不理，径直去了书房。 半刻钟后，汪兴轻轻地敲门，“王爷。” “进来。”声音里含着滔天的怒气。 海天的最后一句话，果断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妒火如野草疯狂生长…… 抿紧了唇，眸光沉沉地盯着推门进来的汪兴，“甚事？” 汪兴压力好大，使劲地咽一口唾沫，“海天收拾行装，马上便会去威岭。他让属下与您讲，他知道错了，他不该妄议如夫人……” “别的事情？”东方昊不耐烦地看他。 “海天把最新的消息交给属下了，您看看。”汪兴连忙过去，把一叠文书递过去。 第450章 套路，很足 东方昊依旧沉着脸，半眯着眼，眸子里俱是戾气。 “去把李槐找来。” “是，王爷。”汪兴急忙退下。 海天一走，能接下这份工作的，也只有宋槐了。王爷有先见之明，提前把他调回来了。 书房里沉寂一片。 只有纸张微扬的声响。 两刻钟后，东方昊抬起头，眸子里的情绪已然平和下来。 阿九坐船去白城，已经走了大半的行程，无意外，五日内便会上岸。 目标已经暴露，而且有杀手出来示过警，以阿九的脑子，会傻乎乎地自投罗网么？ 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地点着，脑回路缓缓地转。 书房的门又轻轻敲响，小厮在外头通报，“王爷，八皇子殿下过来了。” 手指停了一拍，“请他进来。” “是，王爷。” 脚步声渐渐远去。 过了一会儿，东方俊进来了。 东方昊的眸光淡淡地从他面上掠过，“皇弟，坐。” 东方俊稍显沉默，心理压力，再加上做了这些日子的内卫头子，他整个人都阴沉了。 默默地坐下，撩起眸子看一眼东方昊，“皇兄，您怎么不在宫里批奏折？父皇会生气的呢。” 东方昊轻“唔”一声，手指拨了拨面前的茶盏，“皇弟喝云雾茶？” “可以。” “泡一壶云雾茶来。” 没多久，小厮便端来了茶。 端起茶，又轻轻地抿一口，东方俊心事重重地放下茶盏，“皇兄，皇弟最近收了条消息。” “唔。”东方昊不甚在意地应一声。 自从做了内卫头子，他的这个皇弟便有了大变化，时常见不着人影。 见着了也是默默不语，偶尔对上一眼，他立时便会闪开眸子，象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东方俊依旧犹豫，垂头不语。 正好东方昊也没什么心情，心思游在半空，也不说话。 就这么静着…… 突地，东方俊站起身来，急急地说，“皇兄，皇弟想起一桩要紧事情，要赶紧去办。我先走了。” 一阵风似的，他窜了出去。 东方昊皱起了眉头，皇弟这是怎么了？最近一直这么奇奇怪怪的。 想到楚思九说过的话，“……闲散惯了的人，突然套了绳索，天天让他拉磨，一时不适应，对人生有点绝望，也是正常的。” 心头一痛。 脑子跟着转回来，自怨自艾地耷下眉头，不再搭理东方俊的蛇经病表现。 …… “王爷，您找我？”李槐在外头问。 “进来。”声音里带了些疲倦。 门推开了，李槐的神情很是忐忑，“属下在外头看到八皇子殿下，他看上去很忧虑的样子。” 东方昊冷冷瞟他，本王看着不忧虑？ 李槐已经听说了海天的事情，心里头寒颤颤，没有留意东方昊的情绪反应。 继续刚才的话题，“属下与他打招呼，他说了一句很莫名的话。” “唔。”东方昊不在意。 “他说，天下大乱了。”李槐有半句话隐着没说，东方俊面孔朝着云霞轩的方向，灰心丧气，又似有所指。 东方昊嘴角抽了抽，皇弟疯得不厉害，可不就是天下大乱了么。 挑起眸，淡淡道，“最近由你与海清做情报对接，事无俱细都要与本王汇报。” “是，王爷。”李槐点头。 “你先做几桩事情。”东方昊的眸子里一片平静。 “朱雀街的刺杀案，是韩明轩做的，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消息扩散去红叶山庄和坞国唐门。” 李槐懵逼脸，又不敢问，“好的。” “传话出去，如夫人的生命安全是底线，若有遇到刺客，杀无赦。” “好的。” “准备一份详细的水泽通至白城的水路图，戌时交来。” “好的。” 李槐唯诺称是，半点都不敢马虎。 “还有。”东方昊冷冷瞥他，眸光冷厉之极，“哪个敢妄议如夫人，海天便是下场。” “是，王爷。”李槐的手心里攥出了汗。 他是个重情义的，心里头想着，这条必须第一时间发出去，免得兄弟们一个不当心犯了王爷的忌讳，落个不好的下场。 交代完了事情，东方昊面色沉寂地站起身，往外头走去。 皇宫里还有四大筐奏折没有看呢。 …… 清凌河，碧波荡漾。 五更时分，一轮红日在河谷升起，耀出霞光一片。 楚思九靠伏在船板上，看着这片瑰丽的景象，神情极之陶醉。 “不出来，还真是看不到这般美景。”她喃喃着。 水寒冰神情淡然，“还有四日便会到白城，看现在的情形，河岸之上怕是有好些人等，你如何想？” 楚思九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情，“其实我也没有必须去这里，或者必须去那里的想法。哪怕是之前商定的地点，我也不是非去不可。” “那你想如何？”水寒冰依旧淡定。 总之，你说如何，便如何。 二伯船夫坐在船头抽旱烟，迎着霞光，神情略有惆怅。 见二人商量去处，他敲了敲旱烟袋，淡声道，“老夫在前面的镇子里，置有一处家宅。一直空着没人住，若二位有兴趣，可以租给你们。” “真的？”楚思九的眸子立时亮了。 “租金很贵的哟。”二伯船夫笑盈盈。 “没事没事。”楚思九笑得开怀，姐姐就是钱多多啊。 二伯船夫抿着唇，又勾一勾。 从随身的包袱里头拿出一个很大的铜环，“你们去包水镇豆腐店，找一个叫二豆的，把铜环交给他，他会带你们去。” …… 一个时辰后，楚思九与水寒冰已经脚踏大地，迎着晨暮，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二人改了装扮，楚思九穿了大红袄扮成一个娇弱的小娘子，水寒冰贴了胡子扮成伟岸的大丈夫。 路上遇到有抬轿子的，楚思九娇滴滴地瞥他，“相公，奴家走不动了。” 之后，凉轿抬了一个美/娇/娘，俊相公在边上缓缓行，也不是那么招眼的，进入了包水镇。 二豆跟大贵年龄相仿，也是个机灵无比的。 悄无声息地，领二人去了镇边上的一个大宅院。 “这里便是梁爷的院落，你们有铜环，便是梁爷信任的人，以后我每日辰时会来送菜，你们有什么需要尽可以跟我讲。” “好啊好啊。” 楚思九乐开了花。 套路很足啊，这里铁定是个隐匿犯事杀手的地方。 瞧这一个一个专业的。 …… 清凌河上，被称为梁爷的二伯船夫，依旧不紧不慢地往白城赶去。 第451章 必须，是世界和平 夜。 繁星闪烁。 八皇子府里静寂一片。 唯有书房，点了一盏微淡的灯，灯蕊忽闪忽闪，映着一张沉重的俊颜。 已经五个月了啊，他夜不能寐，揣着一份饶幸心理，期望这件事情就这么悄悄地过去。 哪里知道，慕容晴雪竟然怀了身孕，还讹上了五皇兄。闹得楚氏夜奔，五皇兄紧急追去。 此时，他方才悟出，他被慕容晴雪算计了。那勾魂夺魄的三日两晚，是她在向他借种。 他不太理解皇兄为甚会被慕容晴雪讹上，她明明……诶，有些话只能藏在心里，也许这一辈子都没机会说出口。 他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鬼迷心窍呐。 昨日，慕容晴雪的那个死忠—月梅，偷偷地找他，与他讲明了前因后果。 “八皇子殿下，王爷要将侧妃送去北域，您是知道的，那里是北戎的天下，说不定哪一日就开战，以慕容侧妃的姿色，极有可能伦为北戎头领的禁脔。她是真的走投无路，才走得这一步，您……就成全她吧。” 东方俊无语之极，这种事情如何……成全？ 他是内卫头子，小消息很多。 之后便有探子暗搓搓地报告他，李家打算下手肃王府慕容侧妃肚里的小孩。 天人交战啊！ 今日他原本是想与东方昊讲，让他注意。 然而他又想，此为天意，若是那个孩子没了，他的罪孽是不是就可以小一些呢？ 于是他又奔了出去。 然而现在，他的情绪又是低落得一塌糊涂。 再如何，那都是他的孩儿，就这么……虽然它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东方俊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原本他是最不愿意操心，与世无争，就想着平安富贵过完一生的风流皇子。 为了这个伟大目标，不惜冷落王妃，诞下庶长子，把后院搞得乱七八糟。 现在竟然落到了矛盾的中心点。 若慕容晴雪生下这个孩子，万一还是个儿子，就成了皇长子，未来极有可能登上高位。 他现在是内卫头子，看目前的状况，未来也脱不了身。 他心仪慕容晴雪的倾城绝色，风华仪态，还有高人一筹的文采……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那日收到她的信，他是真的以为，她亦心仪于他。 现在的他其实还有一丝情伤的失落。 她是虚情假意地算计他。 也对啊，看过五皇兄的绝代风华，她哪有可能看上他呢？ 失落之极。 他正颠三倒四地惆怅着。 外头有人敲门。 “俊郎，我煮了圆子，给您端来？” 东方俊茫然地直起腰，听到这个称呼，他知道是莫愁来了，其他人不会这般叫他。 “进来吧。”声音淡淡然。 门“吱呀”地响了，莫愁端了个小托盘进来了。 眉眼温婉，眸底含了些春色，“俊郎，您这些日子辛苦了，要注意身体。” 东方俊确实觉得饿了，拿起碗刚想吃，却愣了一瞬，那些圆子五颜六色的，绿的红的黄的……看得极是诱人。 心头一动，眸中便有了情绪。 他是个有情致的人，原本就该过了无心事，又风流雅致的生活。 便如现在这般，有知己美人儿相伴，吃这种带着审美趣味的圆子，说些俏皮又有格调的话，之后情投意合，软香温玉，岂不乐哉。 贵为皇子，这样的要求过份吗？ 深沉地叹一声，出了这桩事情之后，他的人生已经走过了拐道，再无可能归位啦。 “俊郎，事情每日都有，做得来就做，做不来也不要勉强，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莫愁关心地说。 东方俊浅浅地勾起唇，府里头的这些女人，若论善解人意，伺侯男人，真是没有人比得了莫愁。 青楼出来的，到底是不一样的。 “你这圆子倒是做得细巧。”他岔开了话题。 莫愁知道他不想多说，摆出一张天真脸，“这些都是蔬菜汁做的，绿的是菠菜，红的是浅叶菜，黄的是黄兰……把那些菜榨出汁水，揉上面，做出来就是这样五颜六色的。既好看，又得了蔬菜的精华，味道也不错。俊郎若是喜欢，妾下一回再做。” “原来这么麻烦啊，那本皇子要细细地品尝了。”东方俊笑得真挚，果然细嚼慢咽起来。 他性子纯良，不难伺候。 你给他付出七分，他至少也会还你五分，皇子当中，算是极善良的了。 莫愁见多了男人，对东方俊可谓全方位的了解。 这碗蔬果圆子，是楚思九教的。她给每个头牌儿都写了一份精巧的食谱，按她的话讲，若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这会儿拿出来现眼。 想到楚思九，她也是叹息。从小到大，真正真心实意对她的人，也只有她了。其余的人，就算是真心实意喜欢着的东方俊，在真正相对的时候，她又付出几分真心呢？ 她亦听说楚思九跑出业城的事情。 仔细想想，其实早就有了蛛丝马迹。莫愁冰雪聪明，立时明白楚思九为甚要将她们这些头牌儿嫁走他乡，是怕受牵连啊。 走就走吧，还让云朵给她带了一封信，里面写了如何让慕容欣儿怀孕的办法。 也如楚思九所料，入了八皇子府的莫愁，明显有了野心。 她想看看再说。 脑子里活跃，面上依旧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东方俊吃完了这碗圆子。 下面就是顺理成章的XXOO了。 东方俊顺应本能，吃圆子的这点时间，他已经想明白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回不去。 再如何，慕容晴雪都是他的挚爱，午夜梦回时，那些蚀骨缠绵的画面兀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他不忍心将她打入地狱。 所以，他即不揭穿，也不挽救，就这么袖手旁观着，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做一只将头浸入沙堆的驼鸟。 …… 远在包水镇的楚思九，依着梅花小院里的习惯，端了把藤椅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水寒冰若有所思地坐在边上。 楚思九不若慧能法师那般神道，她看星星，便只是看星星。 一道流星闪过。 “许愿许愿。”她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睁开眼，她笑盈盈，“知道么，在流星落地之前许下的愿望，都是能够实现的。” “你许了什么愿。” “我的愿望……”楚思九笑起来，唇角勾起两个梨窝，声音盈脆响亮，“必须是世界和平啊。” 第452章 果然，如王爷所料 李家果然下手了。 曲线救国。 从陆道仁的小药童那里下手，在慕容晴雪每日喝了补药里头，下了一种叫作苦竹的药粉。 这种药粉喝一两回没关系，连续喝一周以上就会起效果，看着就象是自然流产一般。 小药童莫得办法，他的家人被李家控制了，做不好这桩事情，他就家破人亡了。 慕容老太爷最近象是嗑了药一般，每日都是神清气明，隔一日必定过来肃王府检查工作。 这个孩儿是流着双重慕容家血液的--未来的皇长孙呐。 老太爷想想就是个激动。 他知道东方昊不会管慕容晴雪的死活，亦知道韩李两家都盯着这个孩儿，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脑子竖着一根斗争天线，时刻警惕着。 他规定陆道仁一日要搭三回脉，随时了解慕容晴雪的身体状况。饮食上尤其精细，有专门的小厨房，又找了好几个人监督，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李家也是观察了很久，实在无空子可钻，才把主意打到小药童的身上。 所以啊，小人物的悲催有时候是因为他站在一个关键性的岗位上。 想安安静静地做个背景板都不成，莫名其妙地就被拉上了战斗的第一线。 连续三日下去，慕容晴雪肚子里的孩儿有了异动。 快六个月的小生命，意识到了危险，以他自己的方式发出求救信号。被每日三请脉的陆道仁接收到了。 蹙了眉头，思忖着。 这个时候，就知道经验有多重要了。 作为时常奋斗于宫斗府斗第一线的资深大夫，陆道仁敏感地查觉到了苦竹的存在。 而这味药……只能加在补药里头？ 陆道仁的眸光投向了小药童，心里头复杂得无以复加。这孩子踏实肯干，天资聪慧，他有意将其收为关门弟子的。 然而，现在？ 他默默不语地观察，看着小药童将苦竹药粉洒入补药中。 从后面走过去，“简轩。” 这个叫作简轩的小药童，浑身一震，药碗“啪”得摔在了地上，惴惴不安地回过头，“师父，我……我不是故意的。” 回过身，急急地蹲下，捡地上的碎片。 陆道仁的目光微沉，淡声道，“简轩，师父待你不薄，你为甚要害我？” 简轩怔住了，眼圈慢慢地红起，“师父，徒弟若不做，全家都得死。” 陆道仁明白了，仰起头叹了口气，“这里的事情，我会帮你遮掩，你回家去吧。” 简轩哭着跪下，“师父，徒弟真的没办法啊。” 陆道仁摇头，袍袖挥起，“走吧，日后，你要好自为之。” 看惯了高门大府的斗争，陆道仁一直觉得自己的这颗老心已经很生硬了，现在轮上了他的小徒弟，他的心咋就这么酸楚呢。 摇晃着脑袋，沉重地离开了。 只留下简轩一人，趴在地上，哀哀地哭泣着。 他聪敏好学，跟了这么一位国医圣手，原本会有一个大好的前程，却毁于这桩事情上。作为小人物的他，甚至不明白前因后果。 一声叹息呐。 费了老鼻子的劲，慕容晴雪肚里的孩子终于保住了。 这件事情烂在了陆道仁的肚子里，在旁人看来，他的小徒弟因为家事离开，之后又因为慕容老太爷的高标准，高要求。他贵为神医，却事事亲力亲为，为慕容晴雪顺利诞下麟儿，立下汗马功劳。 此为后话。 …… 包水镇，与水寒冰搭伴过着农家生活的楚思九欢快得紧。 光适应那个农家大灶，就搞了两日的时间。 幸好有水寒冰帮忙。 “哇塞，烧火这么高难度，你都会？”楚思九看得瞪眼睛。 大神这么牛逼，怎么可以干这种烟火之事。关键是他行云流水，看着也不LOW么。 水寒冰眸色自然，淡定得很，“我与师公一起住，这些事情都是从小做的。” 楚思九眨了眨眼，想起当年在业城，他被师公风傲天带走的时候，才六岁吧。诶，小小年纪，竟然要干这些个家务活，真是可怜见的。 心里头有些小酸楚，可怜的娃，以后要过好日子哦。 这么，就想到云朵了。 这些日子颠簸流离的，她又老是沉浸于自己的失恋伤情中，都没顾得上关心那只萌妹子。 兴头上来了，挑着眸子，她兴奋地说起来，“一个多月了，云朵的伤势应该好了大半了。等我去坞国安顿好，你就回红叶山庄与她成亲。之后，你们……” “水开了。” “啊？哦哦……” 楚思九蹬蹬地跑去前面，手忙脚乱地把她做的那些五颜六色的蔬果圆子下到水里。 一通忙碌之后，陡然忘了刚才的话题。 灶台后头，水寒冰沉了眸子，若有所思地发起了怔。 …… 一江秋水向东流。 比预定时间晚了半日，梁爷的船晃悠悠地到了白城外的水运码头。 鸣沙带了一众侍卫守在那里，边上站着水运司的小吏。 “来了。”小吏有些小兴奋，他已经在这里陪了两日，累哈哈。 鸣沙精神一振，眸眼更是炯炯。 扫视一圈，果然如王爷所料，没有如夫人与寒冰公子的身影。 冲过去，客气的拱一拱手，“这位爷，请问搭你船的二位客人，在哪里下的船？” 梁爷狐疑地看他，“请问您是？” 小吏急忙过来打圆场，“梁爷，这位是肃王府的侍卫爷，你要好生讲呐。” 梁爷挑起了眸子，轻轻地“哦”一声，拱手回礼，“原来是肃王府来的呀，难怪这般体面精神，镇上公堂的衙役真是没法比啊。” 都是劳动人民的出身，鸣沙也是客气。 强忍着心头的焦虑，客套着，“梁爷客气了，不知那二位客人？” “哦，他们很阔气，中途下了船，却又拿了银子给我，让我继续把船驶来这里。收人钱财，自然要照办啦……”梁爷笑吟吟，很是配合地说。 鸣沙向后面招一招手，立时有侍卫送上来一份简易地图。 “请梁爷指点一下，他们是从哪里下的船。” 梁爷面色温和，心里头却有盘算，看来这些人早有准备，肃王府的人果真厉害。 拿过地图，装模作样地看，脑回路则是转来转去，最后，他点了距离包水镇五十多里地的一处河岸，“大约是这里。” “谢谢梁爷。”鸣沙客气地道了谢，领了一干侍卫急急地退去了。 梁爷在后头淡淡地看，看来孤狼拐走的这位小妾，还是肃王爷极喜爱的？ …… 楚思九懵逼脸：梁爷，您想错了！ 第453章 操心，不完呐 在楚思九的心目中，杀手是传奇。 一听到杀手二字，脑海里便会浮出“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样的警世名句。 辣么慷慨，辣么悲壮。 后来见到水寒冰，杀手中的大神，便如出鞘的利刃，寒芒流动。长得又是辣么的完美，啧啧，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的正义杀手形象。 若不是因为她心里头已经塞满了一个叫作东方昊的男人，这颗蓬勃的少女心，定然会倾于他的身上。 【水寒冰心噻……无比。】 之后的辛乃良，以及他带的那一伙杀手镖师，长得如何她不清楚，事情却都干得利落，显示出高超的个人素养。 所以，楚思九对于杀手，还是存有一份想象的。 出来之后么，连续看了几个杀手。 呃，实话讲，在这个讲究共性的封建时代，杀手相对于普通人讲，确实闪烁着强烈的个人主义色彩。 他们是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的另类存在，”杀手“二字于他们而言，是一个称号，更是一份职业。 一点都不悲情。 当然，从法律道德的层面，统统都要抓起来。但是，在法律还不健全的封建社会，杀手这个黑色职色，便这么存在下来，而且发展得还挺好。 所谓，蛇有蛇路，虾有虾路。 杀手们虽然独来独往，却有接生意的需要。所以，在好些地方，都有类似于杀手工会的存在。 由退下来的有资历的老杀手担任主席，不收会费，是很纯粹的服务性机构。有帮着介绍生意的，按着惯例，生意成功之后，会抽一成的费用。 很是合理。 每三年，就跟华山论剑似的，各地的工会头脑们，还会约时间地点聚会，畅谈工作体会、讨论规范要求、介绍新晋杀手等等等。 梁爷便是水泽通这一块的杀手工会主席。 水寒冰是杀手界的传奇大神，单独扛牌子，很少与工会打交道。 辛乃良是依着这条路子找来的。 至于梁君，纯属偶然。 那厮在一次神偷活动中失了手，看在大家职业相同的份上，水寒冰顺搭手救了他，之后便有了交情。 水寒冰性情寡淡，梁君没有特意介绍过他的杀手世家，更没有讲过他有一位杀手工会主席的二伯。 这回梁君看出干系重大，特意嘱托二伯照看着。 关键时刻，果然派了用场。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追踪、暗杀的几方人等，都有着不可告人的想法，想悄悄的来。 比如皇帝，他若想大张旗鼓，直接下命令做水上拦截，还能逮不着这两只妖怪变的？ …… 七日过去了。 楚思九与水寒冰“如泥牛入水”一般，不见了。 依着规矩，东方昊每日上午入宫批奏折。面前依旧是大筐的奏折，他面色沉寂，气息一日比一日凉沉。 哪里还看得下去奏折，整个人都要魔怔了。 脑回路只围绕着一个中心思想：阿九到底去了哪里？ 想到她正与水寒冰在一起，笑靥如花，心中的那几簇嫉妒的野草，疯狂地长啊长啊，撩拨得他心绪不宁，又心神恍惚。 沉沉地吸一口气，他告诫自己。 要相信阿九。 水寒冰已经答应与云朵成亲，大丈夫一诺千金，他铁定会娶云朵。 云朵是阿九的救命恩人。 阿九是个重情义的人，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如此一想。 面色松缓下来。 脑回路又转回到最前面，那么，阿九到底去了哪里？ “皇侄，想什么呢？”孝亲王面色不怎么好看。 皇帝的状态时好时坏，他亦是心事重重，出来找东方昊聊几句宽宽心。 水寒冰起身迎他。 两下里坐好，孝亲王沉重地说，“皇侄啊，你父皇的头疾怕是……不乐观呐，太医说，再下去怕是会失明。” 说到这个话题，东方昊也是沉重，拧着眉头，默默不语。 “你父皇的意思，你都明白。我这个皇叔呢，也表个态，孝亲王府满门忠良，都是支持你的。” 其实不急着站队，但是皇帝的状况着实让人担忧。也是顺口，孝亲王就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多谢皇叔。”东方昊淡淡地客气了一句。 默默地瞅他一眼，孝亲王这只耿直的老货，又往外扔话。 “皇侄啊，大余国的江山是咱们东方家的老祖宗拼命打下来的，这二百多年，东方皇族每一代都是尽心竭力，不敢有半分的懈怠，将这大余国治理得物阜民安，民富国强。” 东方昊抿紧了唇，似是猜到他要说什么一般，眸光明显地暗沉下去。 瞥他一眼，孝亲王继续说，“你父皇灭掉楚家满门，一来是为你母妃与胞妹报仇，二来也是因为楚家实在是嚣张跋扈。无论如何，东方家与楚家都是不死不休了。楚氏既然离去了，你便由她去吧。” 顿一顿，他语重心长地说，“你要记住，你姓东方，是东方皇族的后代，又是你父皇选定的太子人选。你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心里头更是要有一杆秤，楚氏一人是小，国家社稷才是重中之重。” 这番话他准备了好几日，此次说来，更是振聋发聩。 然而东方昊没反应，沉耷了眸子，不语。 孝亲王有心理准备，他也没觉得一回就能把这头倔牛给拽回来，慢慢磨吧。 他素以“守卫东方皇族的天下”为己任，这句话更是孝亲王府的家训。这些日子，皇帝的病情日益严重，他的那些依赖思想……慢慢地消失了。责任心使然，过来与东方昊说这些话。 当然，也与他正在办的事情有关系。 皇帝让他悄没声息地，把楚氏弄死在外头。 暗卫们一直都在活动，每日都有消息过来。 他知道东方昊将肃王府的大部分势力都弄去追踪楚氏，最近楚氏消失了。他每日都有在殿外瞄一眼，只见得东方昊日益的阴郁消沉。 他有些吃不准，万一楚氏死了，他的这个皇侄子会不会就此倒下了？ 无奈啊，只有过来叨几句。 操心不完呐。 转念一想，皇兄有可能会撤手西去。他倚靠了一辈子的兄长，竟然要没了，心里空得都能敲出声响来。 “皇侄慢慢忙，皇叔先走了。” 缓缓地站起身，他决定找个无人的角落，好好地哭一场先。 “皇叔慢走。”东方昊欲起身相送。 “不用，你忙。”孝亲王摆摆手。 他刚走，便有小太监拿着奏折进来，里头夹着李槐最新收到的情报。 “许墨师兄去了包水镇，一众线索指向那里。” 第454章 象个，钟摆似的 包水镇，是远近闻名的木工之乡。 周边有七八个自然村落，一半以木工传家。 而且还有产业配套，打家俱的，雕花的……俱是代代相传，有好些精巧的技术。 因而，包水镇上有许多展示家具木器的铺子。 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外乡人进出。 有看中满意，直接拉走的；有量好尺寸，上门订做的；也有过来请师傅去家里的……总之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梁君之所以把宅院置在这里，就是看中了这个特点。 你想啊，古人没有隐私概念，若是人员固定，以务农为主的村镇，有外人进来，一群人行注目礼，还有小屁孩跟着……官府过来查探时，一堆人上前汇报，哪有可能随便往里头带人？ 杀手这个职业高收益，高风险。一个不当心，便需要跑路隐匿。作为杀手工会的主席，梁爷确实因为这个原因，才置得这所宅院。 这些年，给不少杀手提供了庇护，收益也是丰厚。 他没有儿女，把梁君当儿子看。最近半年，他把房子收回来，好好地归置了一番，想送给梁君做婚房。 临到末了，竟然收留了传奇杀手孤狼，以及肃王爷的宠妾？ 明年便是三年一期的工会聚会，他也算是有话题了。 …… 在包水镇宅院里的七日，楚思九基本都在折腾吃的。 便如她的座佑铭：何以解忧，唯有吃吃吃。 心里头的念想愈是疯狂，她对吃的灵感愈是丰富。 包水镇附近有好多水源，淡水鱼丰富。 各种各样的鱼，还有各种做法。 清蒸、红烧、水煮、香烤……第七日，轮到了酸汤鱼。 楚思九知道做法，却不会实战操作。大神的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大材小用地拿来剖鱼切鱼收拾鱼块块了。 她有哄他，“民以食为天，你现在干的事情比杀人上算。” 水寒冰冷冷瞥她，“杀人有银子拿。” 楚思九瞪他一眼，“赚银子是为了吃饱肚子，你这会儿不就在干这桩事情嘛。” 这不是强词夺理嘛。 水寒冰不搭理她，神情淡定地垂下眸子，细细地削起了鱼片。 按着她的要求，每一片都是薄得恰恰好，放到水里能漂起来。 “知道业城南门的‘吾家鱼味馆’么？里头的招牌菜--酸汤鱼，便是我教的。你头一回削鱼片，已经比那里的大师傅强了。”楚思九拿筷子挑着鱼片，啧啧称道。 水寒冰神情淡漠，漫不经心地说，“他若如我这般练十几年的功夫，会削得更好。” 好吧，被你打败了。 端了鱼盆，楚思九笑盈盈地往膳房里走，“弄好了喊你烧火。” “唔。”水寒冰应一声。 冷眸子看着她的窈窕背影，他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 楚思九确有厨艺天赋，她调的酸味料，很有想象力，比之吾家鱼味馆，多了些鲜甜味。 “如何？”眸子亮莹莹，求表扬呢。 水寒冰难得地弯起唇角，“明日再做一回。” 心脏的某一处隐隐作着痛，可她的笑容却是灿烂得紧，“好啊，明日我再加些香料粉。” 此时天色尚早，两人搭着桌椅在小院里头，边吃边聊。 “我有预感，最多两日，他们就会寻过来。”水寒冰淡淡然。 楚思九蹙起个眉头，“这么快？” 水寒冰默了片刻，夹一片鱼放进嘴里慢慢地嚼，咽下去，又喝一口汤，“若我没有猜错，许墨也会过来。” 楚思九瘪一记嘴，“这里这般隐秘，许墨能找着咱们？” 水寒冰浅浅地眯起眼，“若是我来找，明日就能找着。” 楚思九无语，大神的世界她是不懂滴。 “那咱们，走？” “唔，三日前，我让二豆发消息出去，让梁君把我的马骑过来。最晚明日上午就能到。” “走陆路？” “水路肯定被他们掌控了，我问过二豆，包水镇到柳城有一条商道，不过中间有一段缓坡山路，可以骑马过去。” “行，咱们去柳城。” 楚思九嘎嘎地笑，这一趟出行，真够可以的，象个钟摆似的，一会儿柳城，一会儿白城，也没个正确目标。 正笑着呢，院门口传来声音，“吃什么呢？这么怪异的香味？” 回过头去，小个子梁君来了。 还有水寒冰的那匹骅骓马。 楚思九乐了，说曹操，曹操倒头就来啊。 “是酸汤鱼，我做的，好多呢，过来一块儿吃。”她起身去膳房拿碗筷，热情友好地邀请梁君一起吃。 梁君很稀罕地看着她，一边把马栓去角落。 “孤狼，肃王爷的这位宠妾很奇特哦。”他跳着跑过去，顺手拉一把椅子坐下。 “我怎么奇特了？”楚思九拿了碗筷出来，笑眯眯地问。 梁君啧啧啧，甚是直爽地说。 “我听说你是大余国楚家的嫡女，之前做过肃王妃的，虽然楚家灭了门，你沦为侍妾，但是肃王爷一直把你当成个宝，在肃王府的地位与之前做王妃时，没得两样。象你这种出身的大小姐，哪有这般爽利的，竟然还会做菜，真是惊到我了。” 楚思九哼一声，“你倒是知道得周全。” 梁君嘿嘿哒，小眼睛眯起了一条缝，“想不知道也不行呐，肃王爷围追堵劫你，水泽通这一片都传开了。” 说着，他捞起一片鱼，左看右看了一番，又是啧啧啧，“孤狼，你这么俊的功夫拿来切这个鱼片，真是……” 水寒冰冷冷瞟他，“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梁君缩一记脖子，把鱼塞进嘴里，“哇，好吃得掉舌头啊。” 之后他就不说话了，筷子下得飞快，迅速地把鱼块捞去自己的碗里。 那动作……眼花缭乱啊。 楚思九连连眨眼，“你这是甚神功？” “神偷的基本功呐。”梁君一边捞鱼块，一边说话，两头都没耽误。 楚思九除了佩服，也没别的想法了。 终于他停下了手，再看大盆里头，已经没几片鱼了。 得，明日做两条。 “外头甚情况？”看他吃得差不多，水寒冰淡悠悠地问。 “还行吧，肃王府的侍卫正在排查方圆五十里的村镇，最多三日，便会查来这里。” 梁君吃得痛快，趁二人不注意，一筷接着一筷，把剩下的鱼都给吃了。 “我们打算明日出发。” “行啊，去哪里？我送你们，路上给做这种鱼就行。”梁君舔着舌头，意犹未尽啊。 “白城。”水寒冰淡淡道。 楚思九眸子一扬，煞是不解地看他。 第455章 若你，肯收我 “白城？” 梁君蹙起了眉头，“防守得很严，不好走啊。” 水寒冰面色极淡，拿筷子在桌上摆了个角度，“我在那里有一个相好的，可以帮着躲躲。” 相好的？ 楚思九狠狠地咽下一口唾沫，大冰块真是敢说话啊。 再看看梁君，他若有所悟地扬起眸，哈哈笑起，“白城可是个温柔乡啊，既然有相好的，当然要过去了。这边过去，走水陆最方便，我给你们搞一条船，在包水镇东边的码头上船。” “好。”水寒冰淡淡地应下。 接着便是梁君的事面，他胡乱地讲着这些日子的见闻，楚思九饶有兴味地听着，杀手的世界果然精彩呐。 突地，梁君停了下来。 水寒冰也是缓缓地沉下眉头。 楚思九莫名其妙地看他们，“怎么不讲了？” 梁君嘿嘿地笑，“想听，拿酸汤鱼来换。” 切，楚思九瞪他一眼。 回过头，目光尖刺般地瞪向水寒冰，“看不出来啊，你居然有相好的？云朵知道么？” “方才有人在偷听。”水寒冰看傻子一般地看她。 “啊？谁？”楚思九愣一记，几个意思？ “应该是玉面蛇君，他擅长跟踪与刺探，又有杀手圈的信息，所以第一个寻过来。”水寒冰冷冷地说。 “云朵是谁？”梁君挑了关键词出来。 “你不知道？”楚思九奇怪地看他，红叶山庄的云朵不是鼎鼎大名的么？ “我为甚要知道？”梁君好奇呐，挑着眸子，兴致盎然地看她。 “送我们去柳城。”水寒冰斜刺里插进来一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嗯呐，没问题，明日一早就送你们去。”梁君很不在意地应承下来，一边继续看着楚思九，拧着眉头猜测着，“姓云？与红叶山庄有关系？” 楚思九感觉到气场有些冷，瞟一眼水寒冰，那张脸果然比平时要冷肃一些。 她虽然八卦，却是现代人的价值观，既然当事人不愿意公开隐私，那她就忍痛不分享吧。 作出一副凶相地，扯开话题，“云朵是我的好闺蜜，我要替她看着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相好的？” 水寒冰原本还没有辣么寒凉，听了她的这番话，面色骤然沉下去。 站起身，冷冷地说，“去弄两匹马，咱们现在就出发。” 梁君的脑子“咯噔”地打了个折，狐疑地打量着楚思九，“连夜赶路？如夫人能行么？” “等……” 楚思九做个STOP的手势，唇角翘起，“你先把称谓改一下，叫我二小姐。” “二小姐？楚家二小姐？”梁君颇有些吃惊。 这才刚刚跑出来呐，就把肃王爷给撂下了？ “对啊，我是楚家的嫡二女，之前别人都管我叫二小姐。”楚思九扬起眉毛，很是神气。 “楚家以嚣张霸道，飞扬跋扈著称于世，你少惹我啊。” 梁君挠了挠头，目光烁烁地看她，“在下去过业城，远远地看过一眼二小姐，早知道你这般有趣，那时就来结交于你了。” 楚思九爽朗笑起，“现在也不晚呐。这一回多亏你了，不管能不能跑出去，我都交定你这个朋友了。你放心去弄马，我能夜行的。” “你们先收拾，我很快便会回来。” 梁君开心之极，兴高采烈地出门去了。 水寒冰冷清清地看她，“你倒是豪迈，如鱼得水一般。” 楚思九翘起嘴角，笑容甜美，“怎么，抢了你的好基友，嫉妒啦？” 见她嘴里又吐出不懂的词语，水寒冰直觉不好，不欲与她纠结，回去房里收拾东西。 楚思九却不肯放过他，跟了去，“说，到底有没有相好的？” “没有。”声音冷冷。 “就是嘛，寒冰大神就象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一般，一看就是个玉洁冰清，不染纤尘的，哪有可能与那些风尘女子扯上干系。必须由云朵妹子这种高洁无华又没皮没脸地收去啊……” 水寒冰真是搂不住心口的那股子郁气。 掉转回头，冷眸子灼灼地盯住她，一本正经地说，“若你肯收我，也可以。” 轰隆隆，一个响雷打到了楚思九的头上。 龟裂。 之后。 反应极快地闪身而出。 跑得快，还抛下一句话，“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 …… 夕阳灿烂，铺满了天际。 一行三人，“踏踏踏”地驰上了去往柳城的小路。 趁着天色微明，着实急奔了一阵。 待到天色尽黑，三人往路边的深处拐了拐。 这里是丘陵地带，小缓坡一个接着一个。拐去边上，有平坦的草地与岩石，倒也干净。 这几日，除了弄吃的，楚思九还做了一个类似上世帐篷的东西，丝绸的面料，拿竹子撑起，刚够她一人进去。 这玩艺儿不挡雨，但是从男女有别的角度讲，倒也十分合适。尤其这会儿与两个大男人呆在一起。 水寒冰默不作声地捡了些枯枝，又劈了些木块，点了一堆火。荒郊野岭，取暖照明防狼三合一。 梁君是只好奇宝宝，觉得楚思九的那个篷子很稀奇，又碍于男女之别，只能远远地瞟着，嘴里头还是啧啧啧。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随便拿一样东西出来，便瞎了我的狗眼。” 楚思九抿着唇笑，“这东西有讲究的，等我找着人，批量生产的时候，送你一个。” 梁君没有听到“批量生产”的意思，但是他听懂了“送他一个。” 眸子立时亮了，欢喜地说，“二小姐真是爽快，那我就等着了哈。你这个玩艺儿若是做出来，我能帮你卖出去不少呢。” 这话一点都不吹牛，有梁爷这个杀手工会主席做后盾，妥妥的哇。 “好啊。” 楚思九没想那么多，却笑盈盈得应了下来。 梁君还在叨叨，“还有那个鱼，啥时候教我一教，我的刀功纵然比不上孤狼，切这种薄鱼片，还是妥妥的。” “好啊。” 这头刚刚应下，突地水寒冰眸光凛起，寒沉的气息散出一圈，整个营地的气场都沉了。 “嘘，不要说话。” 蹙起眉头，手指搭到了剑柄上，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度警戒的状态。 梁君的神情也是深沉，缓缓地从地上捡起四根枝叉，摆了两个角度，意思是边上至少有两拨人。 水寒冰微微点头。 第456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气氛紧张。 楚思九大概猜出周围有人，却不知道是东方昊的人，比如肖剑、鸣沙之流？还是那只据说实力超强的大杀手--玉面蛇君？ 暂时她还没有想到，皇帝亦有派暗卫过来解决她。 老老实实地从帐篷里钻出来，细细地折叠起来。为了缝这玩艺，她的手指上着实被针扎了好几下。 辛勤的劳动成果，很宝贵的噻。 水寒冰哑然，二小姐真是愈来愈淡定了。 梁君也是诧异，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女子，颇有些“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派头。 奇归奇，还有正经事情要做。 他配合水寒冰干过一票大的，两人有些密语。 捡起一块小石头，摆在左边的枝叉，意思是他负责这一拔。 水寒冰摇头，捏起拳头放到地上，意思是，你会被砸成稀巴烂的。 这么强？ 梁君吃惊，捡起石头，放到空档处，又从边上捡起一块更小的石头，摆在一起。意思是，我带着二小姐，一起跑。 又把大拇指竖到地上，这里就留给您老大处理？ 水寒冰点头。 哦了，就这么办。 梁君状似无意地站起身，往楚思九的方向走过去，嘴里头打着哈哈，“二小姐，您也太客气了，这个篷子太小，哪里够我睡。” 楚思九已经戴好了天石手套，腰上插上了马鞭，摆出了一级战役准备。 见他过来，知道他要带着她跑。 笑盈盈地站起来，往马的方向走，“你个子高，那头还有几样备件，我拿给你。” “好啊，我帮你。” 这俩人一唱一和，慢悠悠地走了马的旁边。 松开马绳，楚思九还在演，“天色这么黑，能骑马么？” “试试就知道。” 梁君略微有些紧张，轻声道，“我识得路，你要跟紧我。” 楚思九淡定加从容，一个漂亮地侧身上马。 “走。” 话音刚落，只听得“嗖”一声，一声暗弩朝她射过来。 水寒冰一直注意着周边的情形，手里头早就捏了石头。只听得“呼”的风声，石头呈破空之势，追上暗弩，将其击落在地。 “跟我走。”梁君亦已上马。 嘶呜响起，两匹几乎同时跃出，堪堪得从两拨人的中间跑过，去到小路之中。 “不要回头看。” 梁君很有战斗经验，对水寒冰又是无条件的信任，“跟紧我。” 楚思九果然不回头，紧紧地跟着梁君。 暗夜之中，只有月光微明，小路蜿蜒，又高下起伏，两匹马踏踏踏地急速往前。 “二小姐，你骑术相当高明啊。”梁君大声地喊。 “对啊，我很厉害的。”楚思九大声地应。 二人俱有些兴奋，奔得飞快。 一口气跑出了十里地，马儿疲乏了，缓缓下来。 “二小姐，您与孤狼是如何认识的？”梁君是个闲不住嘴的，眯着小眼打听起来。 在他看来，这俩人一个在业城的深闺高院，一个在江湖的山高水远，八竿子打不得，如何能撞到一起？ 楚思九淡笑起来，“我和他幼年时一起玩过，后来楚家灭门，他便过来找我了。” “哦哦。”梁君懂了，这种行为果断符合孤狼的侠义形象。 楚思九猜度他下一句要问甚，直接扔出一句，给拍死了，“不要问我云朵是谁，想知道自己去问孤狼。” 梁君哼哼哼，“他哪肯告诉我。” 楚思九的眸中含了笑，“那就忍着。” 梁君果然忍了会儿。 马蹄踏了踏，月光洒满了小路。 又行了一段，梁君自言自语一般，“若云朵是孤狼的什么女人，二小姐又怎么肯跟着他私奔呢？” 楚思九诧异地转头，啥叫私奔？ “喂，你瞎叨叨个啥？”语调激愤了。 “莫得啥。”梁君装傻。 楚思九扬起马鞭，指着他的脸，义正言辞地说，“别胡说八道啊，我和孤狼只有兄妹情谊，他帮我跑路而已，没有私奔这种说法。” 这话梁君不太相信，挠一挠头，“孤狼俊美，武功又高，若不是因为与他有了私情继而私奔？您干嘛要跑路？我听说，肃王爷是将来的皇帝，就算他长相，身板都不如孤狼。留在那里做个宠妃，也可以尽享天下富贵嘛。” 楚思九冷冷瞥他，“你见过肃王爷么？” “没有。”梁君小老百姓一个，哪有可能见到王爷。 他就是觉得，水寒冰便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人才，莫有之一。 楚思九面孔黑黑，严肃认真地通知他，“肃王爷是燕聂的徒弟，他与孤狼打过两场，俱是平手。” “燕聂的徒弟？”梁君倒抽一口冷气，这可是武者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呐。 “至于他的长相，你找一百个女人过来看，不会有一个说他不如孤狼的。”楚思九愤愤然。 一时也没想明白，为甚听人讲东方昊的长相、身板不行？她会辣么地火冒三丈呢。 “那你跑什么？”梁君懵了个圈。 楚思九不搭理他，夹紧了马背，锵锵地又跑将起来。 梁君见她不高兴了，也不敢多言，老实地跟在后头。 这一跑，直接跑到了晨曦初起。黎明的微光从树影缝里透下，四散的鸟儿叽叽喳喳。 前方有一片开阔的河谷。 梁君神色略松，紧一记马走到她的边上，指着斜面的一处缓坡，“从这里过去，有一个很小的防风谷，一般人不知道，你去那里等着，我回去侦察。” 楚思九浅浅地眯一记眼，“行，我去那边休整，你辛苦些，再跑一趟。” 梁君带了她过去。 果然，那里的坡地有一个下凹，然后又突起，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坑。后面有树，人窝入其中，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到。 楚思九挺满意这个地方，轻轻一跃，把身子缩一缩，瞬时消失了身影。 伸出半个头，还能探到前面整片的情况，OK得不得了。 “好地方。”她笑盈盈地竖起大拇指。 梁君叮嘱了她几句，将她的马牵走，免得露了破绽。 “马我会藏好，你就呆在这里，等我过来。” “嗯嗯。”楚思九连连点头。 将她安顿好，梁君便急匆匆地走了。 土窝子不深，楚思九在下头铺了件衣裳，仰天靠躺，微闭双目，感受着清风拂面的快意，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滋味。 休憩片刻，她警醒地转过身，探出半个头，小心地看。 似乎有人过来了？还是大队人马？ 第457章 静静，等着暴点的出现 楚思九眉头蹙紧，眸子盯着紧。 小心肝儿扑通扑通。 果然，小路那头奔过来数十匹马，领头那人楚思九认识。 面色严峻，一双小有精神的吊梢眼左右看着。旋即转过头，与身后的侍卫说着什么。 是肖剑呐。 楚思九愣一瞬，这伙人还真是机灵，这么就追上来了？ 声音随着微风，飘带过来几个字符，“……暗卫……要传……王爷……” 楚思九不知所谓，努力地竖起耳朵。 可惜风向变了，再也听不得半个字。 然后，他便看见那个侍卫往河谷方向，疾驰而去。 那意思应该是往水路，传消息去了。 防风谷里，楚思九的眉头愈拧愈紧，据她所知，大余国的皇帝有一个暗卫系统，专职搞刺探与暗杀。 这个体系是大余国的第二个皇帝建立的，二百年下来，已经十分的稳固与强大。楚家之所以会栽在东方归一的手上，这套系统功不可没。 而且，暗卫效忠东方皇室，仅听命于皇帝的指挥。 昨晚的刺杀，若是暗卫干的，便是皇帝想趁此机会杀了她？ 嘛嘛了个巴子的，老皇帝到底想干嘛？姐姐招他惹他了？长了脑瘤快要死了，还不消停？ 楚思九气得不得了，画着圈圈诅咒了他一番。 再看肖剑，这厮领了几个人，开始查探路上的痕迹。 慢慢地，朝楚思九的方向走过来。 窝了个草，又小看他了。这丫的平日里人模人样的，竟然还有这猎犬的本领？业务能力也太强了吧。 楚思九目瞪口呆，眼巴巴地瞅着这伙人慢慢地接近。 …… 突地，肖剑皱起眉头，转头朝身侧后看去。 几个侍卫均是眸色严谨，一突儿地奔过来，站成防御阵型。 河谷里的风缓缓地吹，四下里静寂一片。 楚思九摸不着头脑，缓缓地缩回头去，看样子哪个方向又有人过来了。 果然，半刻钟后，四下里响起了马匹疾行的踏踏声。领头的是辛乃良，跟着他的是之前的镖局杀手。 声势浩大，足有三十余人。 这些人中，一部分是最后被红叶山庄招去的，剩下的是分散于各处休整的。都是从杀手工会那边得了辛乃良的号召，自发聚拢过来。 而辛乃良是刘文成CALL来的。 得知他之前跟的“那尊大佛”竟然是肃王府的如夫人，另外她正处于跑路的状态时，辛乃良惊一阵惧一阵又热血沸腾一阵…… 要知道，他可是视“那尊大佛”为人生知己的。 在业城的一年多，不仅实现他劫富济贫的英雄理念，还成功的打了韩李两只大老虎，为老百姓除贪官除变态。就算不能召告天下，也可以给子孙后代留下老祖宗的传奇故事。 那种精神的愉悦，绝对不是盖的。 士为知己者死。 手一挥，把兄弟们哟喝起来，大大地干一票。 过来之后，与这边的工会主席会合，相互试探之后，发现是一伙的。 定好坐标，直接就过来了。 “肖侍卫。” 辛乃良挺客气，抱拳打招呼。 肖剑识得他，也是抱拳，“辛总镖头。” 辛乃良得了梁君的提示，知道楚思九藏在附近，乐呵呵地挥一挥手，“此处风景不错，我等在此休憩，肖侍卫没有意见吧。” 肖剑凝起眉头，面色微微变了变。 辛乃良只是客气，并不是真的征求他的意见。手一挥，一伙人纷纷下马，各自寻了地方坐下。 “不错啊，凉风习习，舒爽。” “对啊，跑了一宿，正好眯一会儿。” “来，给个果子吃。” …… 就这么歇下来，还四下里走动，把前先留下的痕迹破坏殆尽。 肖剑那个气啊，面色寒凉。 但是他会看风景，一来，对方人多。二来，他在业城时见过辛乃良的身手，他纵然能赢，也占不了大便宜。 一时却发作不得，转过头与身后的侍卫做了个手势，又点一记头。 侍卫心领神会，骑上马也往河谷的方向驰去。 辛乃良淡淡地瞟一眼楚思九的方向，心里头默默算计，如何才能兵不血刃地把“那尊大佛”弄出去？ 派了人出去招援兵，肖剑也淡定了。 无意外，楚思九就在附近了，否则这帮人哪里肯在这里磨叽。 “辛总镖头，有些日子没见了，出来走镖么？”他笑眯眯地套近乎。 辛乃良灵光一现，陡然发现，镖局这个身份还可以继续用。 “别说了。” 他状似为难地摇头，“在下还没找着这趟镖呢。” 肖剑狐疑地看他，心里头七上八下，这厮的意思，不会是指他要保的这趟镖，是如夫人吧。 他知道，辛乃良在业城的时候，是跟着楚思九混的。 也不问，淡淡地笑一声，“辛总镖头辛苦了。” 又客套了几句，各自走开。 …… 见着辛乃良这伙人，楚思九的心里安定多了，当初的血本真没白下，关键时刻回报丰厚呐。 窝在防风谷里，她缓缓地思忖着。 肖剑顶多是逮她回去。 玉面蛇君和皇帝的暗卫，是要取她的性命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 目前来看，贸然跑出去危险更大，不如躲在这里等水寒冰过来。 拿定了主意，她便悠哉了，冒了半个头，偷偷地看着。 肖剑现在的心情亦很复杂，对方人多势众，打起来肯定要吃亏，不如在这儿守着等援兵。 找了棵树靠着坐下，他愁眉苦脸地思考起来。 这桩事情果断闹大发了。 原来皇帝并没打算放过如夫人，趁她跑路的机会，派了暗卫刺杀她。 暗卫呐，这个组织可不是好相与的。 这一届的领头人叫司空影，是上一个暗卫头头的儿子，自小接受残酷训练，功夫深不可测，最关键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见过他。 却是出了名的难缠。 楚家灭门后，听说司空影去哪个山头隐居了，也不知道这回刺杀如夫人的行动，是不是由他调配。 若不是还好。 若是的话？ 肖剑的眉头蹙得更紧。 不管是不是他调配，暗卫代表的是皇帝的旨意。若是正面对上，他是战呢？还是战呢？还是战呢？ 这道题目不好做，却也有答案。 总归王爷下命令，如夫人的安全是底线。 肖剑是只愚忠的，王爷的话是第一位的。 所以，必须战！ …… 两伙人，加上一个楚思九，在这面河谷僵持着。 各自的心里都有盘算，静静地等着暴点的出现。 第458章 离奇，失踪 鸣沙掌管水路。 得了消息，立时换了快马，领了两支侍卫，从河谷方向抄近路过来。 两下里一汇合，人数上就算没有占到明显优势，亦是持平了。 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和平的状态。 肖剑把鸣沙喊到边上，窃窃私语了一阵。 鸣沙绷紧了脸，面色是僵硬的，“真的有暗卫？” “肯定。” 肖剑点头，悄声道，“与水寒冰缠斗上了，两下里斗得激烈，我没敢上去。” “消息带出去了吗？”鸣沙惊诧着。 “传出去了。海清那里用飞鸽传书，傍晚时分，王爷便会收到消息。”肖剑作了个大概判断。 “你猜，王爷会如何？”鸣沙眉头拧得很紧。 “我哪知道？反正不乐观。”肖剑摊一记手，无奈地说。 低低的，鸣沙“嗯”了一声。 垂下眸子，他闷闷地问，“你是甚打算？” 肖剑一听便明白，淡淡道，“我反正听王爷的。” 鸣沙挺高兴，重重地点头，“我也是。如夫人待我不薄，不管谁过来阻拦，我定然会救她。”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 时间缓缓过去，夕阳西下， 之后，天色便昏暗下来。 从这段路走的，基本都是附近的村民。见到河谷里头坐着这些人，俱是惊疑，却也不敢造次，加快步子离去。 坐着的人，一个个都很淡定，你看着我，我着看你，死扛着。 披着霞光，一骑白马过来。 上面坐了一个白面书生，见到这么多人，大喜过望地下马，嘴里头叨叨，“太好了，这里有这么多人。小生还在担心露宿野外，被野狼拖走呢。” 他带了一块竹席，挨着一名侍卫坐下，腆着脸不住地道谢。 侍卫瞥着他，好心地提醒，“书生，你会去前面的河谷吧，那里空气好。” “不用不用，我喜欢人多的地方。”书生长得俊俏，笑起来尤其好看。 侍卫不好再说什么，垂下眸子不再理他。 这个算小插曲。 …… 楚思九死猪不怕开水烫，仰着头阖目休息。 昨日一晚没睡，她要养好体力精神，才有力气继续跑路。 借着夜色，偷偷猫过来的梁君，愕然地发现，她居然睡熟了。 这心大的哇。 轻轻地拍她，悄声道，“走了。” 楚思九被他吓一跳，差点惊叫着跳起来。 “嘘。” 梁君吓得虚掩了她一记，“别叫，是我。” 楚思九轻拍了几下胸，吓死宝宝了。 回过头去探了探，下面的六十几人，均安静地靠坐着。也没有人生个火堆，倚赖微淡的月光，望见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小黑点。 乌央央的一大片。 至少没有打起来。 猫着腰，楚思九正欲起身。 突地有一骑快马奔来的声音，稍后，又一骑快马过来……跳下来的人，朝着肖剑与鸣沙的方向跑去。 声音急促，隐隐可以听到“暗卫”什么什么的。 楚思九的心拎了起来，转过头去，梁君的神情看着有些呆。 “怎么了？”轻轻地推他一把。 梁君回过神来，悄声说一句，“你继续躲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楚思九急了，一把拽住他，“孤狼呢？” “在那边。”梁君指了指河谷的方向，“我在那里藏了条船，实在不行，咱们走水路。” 他悄没声息地下去了。 肖剑与鸣沙俱是眸色沉重，面对面相互看着，寒光渐渐凛起。 “如夫人肯定在这附近，若她有恙，咱们都得提头去见王爷。”鸣沙捏紧了拳头。 “有夜色作掩护，咱们大战一场，日以可以推脱，说不知道是谁。”肖剑想了退路。 “对。”鸣沙点头。 两个人俱把眸光聚到辛乃良那边。 肖剑开了口，“辛总镖头，借一步说话。” 辛乃良警惕地看他们，缓缓地过来。 事已至此，肖剑也爽快了，“辛总镖头，咱们都是明白人，也不说暗话了。方才探子来报，暗卫各领五十人，从两头过来，马上就要把咱们包圆了。” 辛乃良听得心惊，他有见识，自然知道暗卫是什么意思。 “宫里的那位，要……她的命？” 鸣沙沉沉点头，“我们的任务是力保不失，所以，肃王府的侍卫会力扛到底。不知辛总镖头是何意思？” 辛乃良有点怂了，皇权社会，纵然是有个性的杀手，直接杠上皇权，心里头还是寒颤的。 而且，大余国暗卫声名在外，若是被他们盯上，怕是……牙齿咬了又咬，转回头去看那帮兄弟，自己也就罢了，连累他们合适吗？ 肖剑知道他在怕什么。 不要说辛乃良了，他也怕啊。 但现在是用人之时，忽悠吧。 “辛总镖头，不知道你有无听说，宫里头的那位头疾严重……咳，此役事关重大，日后，你的那些兄弟，若想求得庇护，可以加入王爷的侍卫队。这个……我肖剑是可以做主的，鸣侍卫是侍卫长，也说得上话。” 这是给一条弃暗投明的路啊。 辛乃良原本就想答应，此时算是有了借口，不再犹豫，“好，一起。” 这样就算是众志成诚了。 …… 当夜，河谷地区发生了一场大型混战。 激烈鏖战一整夜后，第二日白天继续。 皇帝的暗卫从小路的两头增援，肃王府的侍卫则从河谷水运支援。 混战规模，从六十人对一百人，持续上升至二百人对三百人……于第二日夜间结束。 双方各有死伤，俱默默不语，各自抬人离去。 下午时分，河谷边沿有一场类似“华山论剑”的高手对决。 央洲大陆的绝顶高手： 杀手界的传奇孤狼PK第一剑客燕聂的嫡系传人许墨。 此战惊天地泣鬼神。 据当时在场的梁君言，看过这场对决，他才知道自己这些年只有神偷这门技术还能算得上顶尖。 其余的，都TM的是小菜，完全不够看。 旁人问他，“谁输谁赢？” 他高深莫测地挟一记眸，“不好说。” 呸~~ …… 这场大混战的争夺对象—肃王府的如夫人楚思九，离奇失踪了。 之后，肃王府的侍卫肖剑，依旧不眠不休地四处追踪着。 辛乃良一战隐名，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他手下的那些镖局杀手，死二人，伤七人，由肃王府抚恤。其中，有十名杀手弃暗投明，去肃王府的威岭特训。 白面书生由玉面蛇君扮演，见过这般阵势后，他悄然离去，经查，楚思九的失踪与他无关。 孤狼与许墨战成平手。 因为他之前内伤未愈，此次又有凝出底气，反噬厉害，发现楚思九失踪后，他面色寂白，默然地随梁君离去。 稍后，红叶山庄接手这桩失踪案。 第459章 所以，她嫌弃他了 包水镇与业城之间的官道上，一驾马车缓悠悠地驶着。 现在是秋季，远远的山坡上俱是黄黄绿绿的树叶，混杂于一起，煞是好看。 车夫是个中年人，挥着小马鞭，哼着小曲儿，看着很是惬意。 午膳时间，马车靠边停下。 不一会儿，从后头飞驰上来一匹马，上头坐了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小心地将两个锦盒递给车夫，“李爷，辛苦了。” 被称为李爷的车夫，笑着接过来，“一个时辰后，送些新鲜水果过来。” “哎。”年轻人应下来。 拨转马头，他迅速地离去。 这一头，李爷转过身子，轻轻地敲了敲后头的门板，“老爷，用午膳了。” 稍候片刻，只听得“啪嗒”一声，下头开出了一个暗格，刚好可以将这两个锦盒塞过去。 锦盒收入，暗格“啪嗒”关上。 李爷淡淡笑起，马鞭儿甩起，小曲儿哼起，车轱辘“嘎嘎”地转动起来。 此时若有明眼人经过，必然会发现，这辆马车的车印尤其地重，一般的车夫可驶不动它。 …… 车厢内。 楚思九倚靠在马车板上，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 东方昊微垂着眼皮儿，不动声色地将锦盒里头的菜色摆到桌上。 “有你喜欢的糯米香饼。”声音平淡之极。 楚思九装没听到。 那一日，这货陡然出现，一个手刀劈晕了她。 待她醒来，便在这个车厢里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马车，四面都是铁板，刀枪不入。顶上装了天窗，边上有暗窗，两头通风，倒也透气。 眼睛刚睁开，便看到他的深幽的眸子，一瞬不瞬的，象是要把她嚼吧嚼吧吞下肚子一般。 见她醒来，也不说话，霸道地吻住她， 把她吻得神魂颠倒的时候，还想进一步，被她狠踹了一脚，丫才老实下来。 “再如何，总要吃东西吧。”东方昊态度不错，语调柔和地哄着她。 楚思九冷冷瞟他，“我跑都跑了，你还来逮我干嘛？你就不能成全我一回？” 东方昊慢悠悠地看她，“本王不来，你就死了。” 楚思九气急败坏了，瞪住他，“若不是你猜出我的行踪，玉面蛇君也好，皇帝的暗卫也罢，哪个跟得到我？” 这个么，东方昊还真是反驳不了。 “阿九很厉害。”眉头松缓缓，慢条斯理地说一句。 啊呸~~ 那你不是更厉害？ 楚思九恨鼓鼓地抓起一块香饼，打算吃饱了与他干仗。 东方昊的唇角微微勾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虑、嫉妒、烦躁、心律不调……统统喂了狗了。 只要视线里头有阿九的存在，他的眉眼便舒展了，心里头晴空万里，风都是柔和的。 没有阿九的日子，真是荒芜啊。 “我不回业城。”楚思九一边往嘴里塞香饼，一边说。 “唔。”东方昊淡淡应下。 你想去也去不了。 父皇撕破脸，非要弄死你，本王只有把你藏起来。 先对外宣称你失踪了，过些日子随便从河里捞一具女尸出来，谎称你死了，把这桩事情了了先。 父皇时日不多了，等本王登基，给你换个身份入宫，直接做皇后。 东方昊已经谋划妥当了，每一个环节都敲定了人员跟进。 肖剑最幸福，领了公费旅游的环节，在清凌河附近游山玩水，女尸捞起之时，便是销假之日。 楚思九哪里知道他的想法，眯起个眼睛试探着他，“放我走？” 这个就是想多了。 东方昊凉飕飕地瞟她，“阿九还想走？” “想啊，太想了。” 楚思九就是个欠吻，这话一出，立时被东方昊抵住了，还是个马车板咚的造型。 “喂，我嘴里好些饼糊糊呐。” 她舌头伸出一点给他看，恶心叭啦的一坨。 “本王等得起。” 意思是你总得咽下去吧。 楚思九觉出这货的画风不太对，TM不要脸了哈。 义正严辞，拿手推他，“东方昊，你睡过慕容美人儿了，咱俩已经不可能了。” “我没睡。”东方昊答得迅速。 呵呵，再呵呵。 楚思九笑出一个意味深长，“你是说她偷人么？” 东方昊没有正面回答。 静了一瞬，他哀求地说，“阿九，那晚我醉得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归，在本王的感觉里，是没有睡过。” 楚思九斜着眼睛看他，声音冷漠。 “王爷，我可是听说，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都是不举的。你播得了种，说明醉得还可以。” 东方昊蹙起了眉，认真得回想起来。 楚思九见他不说话，用了点力，推开他。 语调淡缓缓，“王爷，做都做了，就不要抵赖了。毕竟人家美得明显嘛，喝些小酒助了兴，一时没把持住，正常。实话讲，我也没有特别伤心，以王爷的身份，这是迟早的事情。” 东方昊被她说得脑回路不够用了，又转悠回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沉默。 “王爷一诺千金，咱们之前有过约定，现在不过是照着约定办而已。我自由来去，您别拦着我。” 楚思九谈了自己的诉求，希望那货能听进去，真的放了自己。 当然只能是美好的愿望了。 东方昊闷沉不响地看她，做锯了嘴的葫芦，奏是不说话。 楚思九恼了，米饼嚼得响，一大口下去，把她噎得够呛。 “唔，喝茶。”东方昊递一盏茶给她。 “咕咚咚”地喝下，楚思九语重心长地说。 “东方昊，你马上要做皇帝了，后宫之中，一皇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还有无数宫女随便睡。浩浩荡荡的女人哇，我都怕你这副小身板儿不够用啊。你知道自古帝王为甚都短命？” 东方昊撩起个冷眸子，瞥她。 “呵哈。” 楚思九怪笑着，“一大半都是睡死的。” 东方昊静静地看她，“阿九是嫉妒了？” 楚思九抬起下巴，冷冷哼，“高看自己了哈，我这人有洁癖，想到你下头的那玩艺儿，今日去这里，明日去那里……恶心死了。” 东方昊的心里头难受。 阿九的意思，他已经被慕容晴雪弄脏了，所以她嫌弃他了。 很难得的，他露出了颓然的面容，气息寂寥又空洞。 楚思九心里头很不落忍，抿紧了唇，默默不语。 车厢里一片沉寂。 第460章 果真，是妖狐变的 马车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 黄昏时分，在接近业城的三套口，马夫李爷小马鞭儿挥挥，轻松地将马车拐去了侧面的一条小路。 车厢里头，东方昊与楚思九尚处于冷战状态。 楚思九硬起了心肠，装作没见着东方昊的失落。 东方昊是真失落，心里头满溢着无处发泄的郁气。 马车“咯噔”一声，转了方向，稍后又有了新的节奏。楚思九敏感地悟出，这是拐去了一条小路。 眸子里有了疑色，浅蹙的眉头，皱得深了些。 但是她吐血忍住，奏是不问。 东方昊继续低垂着眸子，闷闷不乐。 徐徐地行了半个时辰，车顶上的霞光缓缓褪下，暮色降临了。马车缓缓地停下来，车夫李爷敲了敲马车板，“老爷，到了。” 楚思九警惕地抬起头，眸中带了些寒气，“你打算把我弄去哪里？” 东方昊还在抑郁中，随手倒了杯茶给她，“喝口茶。” 楚思九正好有些渴，也没有多想，轻轻地抿一口，“你说清楚啊，否则我不下马……” 话还没说完呐，眸中现出些不可思议，“你……” 头一歪，她睡着了歪。 东方昊淡定地接住她，温软的身体挨到身体的那一瞬，他猛得一个激灵，身体敏感得不得了。 抱入怀中，轻轻地吻她的脸颊，心里头是沉重地叹息。 阿九，你不能嫌弃本王。 本王不仅要你的今生，还要你的下一世。 兀自伤感了一会儿，他敲了敲马车板，淡声道，“开门。” …… 业城。 韩府。 韩明轩独自坐于书房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浮光在脸上印了一半剪影，整个人显得格外的阴鸷。 三日前，红叶山庄的人偷袭了韩家设在清风谷的侍卫营，损失惨重之极。 云豪更是放下狠话，红叶山庄与韩家势不两立。 很明显，云豪已经知道，导致云朵重伤的那场暗杀，他是幕后黑手。 以韩明轩的神经病体质来讲，他并不害怕与红叶山庄杠上，打打更健康。 韩家势重，清风谷不过是离业城最近的一个侍卫营。 他有得是人。 只是？ 他凝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安排得这般周密细致，也会让人猜出是他所为？到底是哪个环节露了破绽呢？ 他是一个爱思考的好孩纸，默默地思忖着。 突地，窗口有一块小石头扔进来，正好打到他面前。 心念一动，眸子微微抬起，“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俊俏的男子从窗户跳入。 仔细看，与韩明轩还有几分相象。 “失手了还好意思回来？” 韩明轩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眸子里稀罕地露出些暖意。 那人嘿嘿一笑，一双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桩事情你让神仙过来，也办不了。” “唔？说说。” 韩明轩饶有兴致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一杯茶给他。 那人不客气，接过来缓缓地喝。 唇角含了笑，“皇帝也要楚氏的命，派了暗卫出马。清凌河的河谷地带，肃王爷的人，与皇帝的暗卫打了一日一夜。” 这个情况，韩明轩已经掌握了，完全没兴趣，“楚氏去哪儿了？” 那人淡声笑，“大家都以为她失踪了，却被我看到了行踪。” “哦？”韩明轩坐直了身子，眸中阴霾翻滚，“如何？” 那人哈哈笑，黑眸子里却没有半分的温度，“让我娘入韩家宗祠，我就告诉你。” 这个，韩明轩做不了主。 沉下眸，他淡淡道，“我说过两回了，父亲不肯。” 那人哼一声，站起身来便走，“我回来帮你做这件事情，只有这个条件。这桩事情太棘手，你另外想办法吧，我走了。” 说完，他一个咯嘣都不打，轻轻一跃，翻出了窗户。 韩明轩连喊“卡”的机会都没有。 慢吞吞地坐下来，眸子缓缓地紧起来。 “看到了行踪？” 这话意味深长哦。 韩明轩是个思维缜密，推理能力超强的人。 若楚氏是自己跑的，那人肯定会上去弄死她，然后回来强势要求，将他的娘亲入韩家宗祠。 但是他没有。 说明楚氏是被人带走的，而且那个人是他惹不起的。 在这个世道里，能让玉面郎君表示惹不起，又与楚氏有关系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河谷大战的前一日黄昏，东方昊赶在关城门之前，悄然离去。 漏夜赶路，快马加鞭……时间倒也是赶得上。 所以。 重重地敲一下案几，楚氏是被东方昊带走了。 因为有暗卫出现，东方昊知道皇帝要楚氏的命，不敢正面对抗。曲线救国，对外宣称楚氏失踪，实际……是把她藏起来了吧？！ 嘴角抽一记，韩明轩意兴阑珊地靠到椅背上。 说点什么好呢？ 这女人啊……果真是妖狐变的。 皇帝出动暗卫都弄不死她，玉面蛇君自然是杠不动了。 脑回路拐了拐，搭去了最早的那个问题。 眸光亮起，会不会是因为玉面郎君刺杀楚氏的事情败露了？又有人知道玉面郎君与韩家的关系，所以…… 他觉得太有可能了。 抽起一股子冷气，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蠢啊。 为解一时之气，却给韩家惹了祸端。 太医那里的消息，老皇帝时日不多了，东方昊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红叶山庄知道的事情，东方昊哪会不知道？就算韩家势重，与皇帝结怨总归不是好事情。 韩明轩体质有病，不举之后，脑子里头也中了毒，神经病的症状日益严重。 但是他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从小到大耳喧目染，对家族的忠诚始终是在线的，关键时刻也有奉献精神。 理得清“大我”与“小我”之间的关系。 思前想后，还是得避其锋芒。 要不，就跟东方昊示个好？ …… 皇宫。 东方归一慵懒地躺在榻上。 头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痛了，视力却弱了，有一只眼睛几乎看不见，靠着另一只眼睛感受着光亮。 “福海，昊儿回来了么？” 福海刚从外头看了消息进来，闻言面色尴尬，“还没有，不过，清凌河那边的探子传消息来，说没有见着王爷。” 东方归一冷呵呵地笑，“昊儿是燕聂的徒弟，他想做些什么，探子们怕是探不到的。” 福海垂下头，惴惴地说，“楚氏失踪了，清凌河那边在组织打捞，怕是凶多吉少。” “你信？”东方归一面色阴沉。 第461章 各怀，鬼胎 “皇上，暗卫做的事情，您还不放心吗？”福海自然不信，但是他不是要宽皇帝的心嘛。 东方归一阖起眼，声音淡淡飘起，“昊儿翅膀硬了。” 福海垂着头，身子禁不住地往后缩了缩。 可不是嘛，肃王府的侍卫，连代表皇帝旨意的暗卫都敢拦，还一打就是一日一夜，这胆子呐，真是没边了。 可是皇帝只是生气，也没有说要怎么着肃王爷。 大局便是如此了。 “去把司空影找来。”突地又传来声音。 福海一惊，小心地说，“皇上，您不是答应，放他三年自由的么？” “朕等不了了。” 东方归一声音苍凉，轻轻地挥一挥手，“去，传消息下去，让司空影来见朕。” 福海无奈地躬下腰，“是，皇上。” …… 日上三竿，太阳亮闪闪地照着大地。 楚思九缓悠悠地睁开眼，一双灵动的眸子里带着刚醒来的迷茫，一眨不眨地看着床榻的帷帘，屋内的摆设。 与梅花小院里头一模一样。 她这是回肃王府了？ 蹙了蹙眉头，脑回路搭上了线。 东方昊答应她不回业城，这货贵为王爷，基本上还是说话算话的。所以，这里……她兀自思量着，耳边传来欢快的声音。 “夫人，您醒了？” 是春环？ 楚思九狐疑地转过头去。 果然，小丫鬟喜眉滋滋地跑进来，“夫人，小膳房里熬了鲜虾鱼粥，您起来就可以喝。” 吃的话题一起来，肚子果断咕咕叫唤了。 东方昊丫丫的给她下了睡觉的药，害她晚膳都没有用，可不就饿得慌嘛。 春环知道她是只吃货，使劲地诱惑她，“早上刚捞了一笼黄膳，小膳房里给做了黄膳饼，好吃极了。“ 楚思九皱起了眉头，“刚捞了一笼黄膳”这是个甚意思？ “唔，帮我拿衣裳。” 懒得问，起来看看就知道了。 “好啊。”春环巴结得很，欢快地帮她拿好衣裳。 起床出门。 这里果然不是肃王府的梅花小院，只是卧房的布置一模一样而已。 看着象是个别致的农家小院。 东方昊也是个绝的，把梅花小院的全套班子都搞来了，梅云端了个木盆，笑吟吟地看她，“如夫人早。” 还早呐？ 太阳都在头顶上了。 不过楚思九也不介意，笑着回一句，“早啊。” 转过头，另外两个丫鬟也是眼熟的，麻利地在杂物间里忙乎着。 看着很让人生出感慨。 楚思九肚子饿，直接奔了膳堂，一通狂吃之后，她开始关心：“如今的她，究竟身在何处？” 空气里有股子淡淡的腥味，楚思九在河上漂过一段，很有些熟悉感。 没有犹豫，她淡声道，“咱们这是在水上？” 春环眸子一亮，“夫人真聪明，咱们确实在水上。” 就跟做“脑筋急转弯“似的，楚思九敞开思维，慢悠悠地分析起来，“这地儿挺实诚，不摇晃，还盖了小院，肯定不会在大船上。” “恩呐。”春环使劲地点头。 从河谷坐马车过来，跑不了多远的距离，“肯定也不会是海岛。” “奴婢还没有见过海呢。”春环瞪着眼点头。 所以，楚思九慢悠悠地说，“这是个河上的岛，文雅些，咱们称之为沙洲。” “夫人，您……实在是太聪明了。”春环处于一种膜拜的精神状态。 跑出去了一趟，夫人整成神仙体了，随便掐掐算算，就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楚思九笑眯眯地挑眉。 东方昊你丫的真有能耐啊，居然整出个沙洲？ 你不知道姐姐会游泳的么？ 挽一记袖子，她直爽地站起身，“走，看风景去。” 春环屁颠颠地跟上去，嘴里头叨叨着，“夫人，这里的风景是真的美啊，一览无余的，全是水。” “全是水有甚好看的，有山有水才好看。”楚思九教育她。 “哦。”春环瘪一记嘴。 走出小院，外头种了好些桔子树，现在正是收获季，黄澄澄的很是诱人。 有几个搭在下头，楚思九随便摘一个来吃，“不错啊，很甜。” 春环笑得傻，“是啊，很甜呢，奴婢每日都有摘了吃。” 楚思九微笑，掉转头仔细地看那个小院。 院墙象是新彻过的，用了青皮小孔砖，是她喜欢的颜色与造型。 里头的环境，她方才亦有观察过。 处处都有装修改造的痕迹，不惜工本，用得都是好料子，外观形式尽量地模仿梅花小院。 …… 纵使楚思九没有干过装修的活，她也有常识。 跑路至今，不过二十日。 就算有神仙帮忙，也不可能完成这项农居改造工程。 这桩事情，很意味深长哦。 脑回路转啊转啊。 一边缓缓地往外头走去。 过了一小片桔树林，外头便开阔了。这沙洲还挺大，沿着一条石板铺的小路，蜿蜒出去。 陡然的，如同春环所言，茫茫的一大片……水。 白鹭，三两成群，顺河而飞……远远远的对岸，隐约可见水沼沃野。 一个字：美。 “春环，我改主意了，没有山的水泽，也很美。”她惊叹着。 “是啊，尤其是清晨的时分，河上弥着雾气，便如仙境一般呢。”得了肯定，春环兴奋了，眸子亮莹莹。 “清晨？你们怎么过来的？知道这是哪儿吗？”楚思九锐利地看她。 春环扁起了嘴，闷闷道，“奴婢们都是被遮了眼睛送过来的。” 楚思九恨得磨牙，刚好脚底下有块小石头，硌脚，一脚给踢飞了去。 春环在边上咬嘴唇。 出来前，汪兴把她和梅云喊了去，做思想工作。重点讲王爷对夫人的好，一桩一桩，俱是举例证明。 关于慕容晴雪勾引王爷，那晚的真相，也给了全面而又真实的放送。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让她们俩逮着机会帮王爷美言几句。 那现在，算不算机会呢？ “夫人，其实吧，奴婢吧，觉得吧，王爷对您是真心实意的。”好不容易地憋出一句。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看她。 眸子轻眨两下，答非所问地说，“你从业城过来，花了多少时间？” “啊？”话题没对上，春环被问得一愣。 “哦哦……”她又回过神来，“坐马车大半日的时间。” 楚思九微微地点着头，按这个说法，现在的沙洲距离业城六十里左右。 春环又主动投诚，“业城南门铺的青石地，与另外几个门不一样，马车行进的节奏也不同，奴婢觉得，咱们是从南门出来的。” 于是，答案呼之欲出。 业城南面六十里左右的大河，只有青龙河。 而且，东方昊早就选好了这个地方，一直在做秘密改造。 她一直想跑路。 那货就一直想着把她弄来这里幽闭。 楚思九想想就觉得好笑，面对着那面水域，她哈哈大笑起来。 各-怀-鬼-胎，指得就是他们俩吧！ 第462章 阿九，究竟想跑去哪里？ 定了坐标，楚思九就安心了。 这片水域虽然大，努力加油，还是游得过去的。 心里头嘿嘿地笑。 东方昊在挑选地点的时候，是把这片水泽当成天堑来看的吧，哪里知道，姐姐高大上，竟然是个游泳健将。 在听说她游过护城河的时候，这货受到的伤害点数是double的。 哈哈，感觉虐到了东方昊，楚思九阿Q精神高高扬起，欢畅得紧呐。 “走，转一圈看看。” 作为有过实践经验的跑路专家，楚思九认为，巡视防守级数是很重要的环节。 春环灰溜溜地跟在后头，“夫人，王爷让我给您带句话。” “唔？” 楚思九止住步子，回头看她。 春环又咬唇，吭哧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王爷说，让您别费脑子了，别说您只会凫水，就算您像那些白鹭一般会飞，也莫得用。” 楚思九眨一眨眼，“原话？” “嗯呐。”春环垂下眸子。 呵呵，再呵呵。 丫的挑衅哦。 楚思九斗志昂扬，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四下里打量着。果然见到附近隐隐绰绰的浮动着一些身影。 看样子这货实行的是二十四小时紧盯防守。 心里头有数了，转过身去，“走，溜几圈消食。” …… 就在楚思九哼着《寂寞沙洲冷》，巡视那片困住她的沙洲时。 东方昊安然地坐于大殿之上……批阅奏折。 气息肃沉，面色冷得紧。 小太监战战噤噤，唯恐闹出些声响都会连累他被打板子。 孝亲王与皇帝聊完了天，从内殿走出来，装出一副随意的模样，“皇侄啊，这两日去哪里逍遥呐？” 东方昊直起身子，声音淡淡然，“皇叔不知道吗？” 孝亲王也不尴尬，端了一张亲切脸，坐去他的边上，谆谆道，“你父皇的身体很不好，批完奏折后，你也要进去陪他聊聊。” 东方昊抿紧唇，没有搭话。 重重的叹一声，孝亲王的眉子耷下来，声音哽咽。 “皇侄啊，你真是不知道。别看你父皇现在这么威风，当初可是被楚家欺负到头上呢，你母妃怀着孕，生生地被他们算计着弄死了，一尸两命呐。那时侯，他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他跟我说，东方皇族与楚家势不两立。这十几年，他每日都在盘算做局，思虑过多，才得了头疾。方才他与我讲，昨日晚上，他梦见你母妃了，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他们都在冲着他笑……” 孝亲王说不下去了，老泪纵横，拿袖子抹眼泪。 东方昊的神情缓和下去，垂下眸子默默不语。 “人呐，便如皇兄这般硬朗的，也拗不过命，父子俩哪有隔夜仇？你有你坚持的事情，你父皇有你父皇坚持的事情。退开来看，各自都有道理，百善孝为先，你……好好想想吧。” 不得不说，孝亲王是个做思想工作的好手。 也难怪孝亲王府忠孝满门，思想觉悟都是杠杠的，那都是他一点一点地磨出来的。 “皇侄知道了。”东方昊艰难地答了一句。 “好好。”孝亲王满意地站起身来。 东方昊站起来相送，孝亲王刚想走，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回头。 面色有些尴尬，欲言又止地说。 “前些日子，你外公过来兵部，找我聊了聊，意思是你太忽略府里头的慕容侧妃，让我与你谈谈。好歹……那是咱们东方家的血脉，你是不是也上点心？” 东方昊的眉头又拧紧了，气息冷了不止一格。 “让皇叔费心了。” 孝亲王察颜观色，知道自己这段话白讲了。 哦了。 识趣些吧。 孝亲王走了，大殿里又陷入了沉寂。 东方昊沉凝了心思，认真地批起了奏折。这几日皇帝没再动手脚，奏折的数量如常，动作快一些，两个时辰便能批完。 加上前两日积下的，晚膳前，也必定能做完。 正忙着呢，福海出来了。 端正地行一个礼，“王爷，皇上让您进去，一起用午膳。” 东方昊略犹豫，沉吟片刻站起身来，随福海进去。 …… 与皇帝一起用膳，有食不言的讲究。 这个对于东方昊来讲，并不困难。 皇子嘛，寝食规矩，都是从小恒定的，平日里也执行得好。哪里象楚思九，学学一套，做做是另一套。 云淡风轻，又尊华高贵地淡淡食之。 “楚氏失踪了？”东方归一突然发问。 东方昊意外，眸色却无半分改变，放下筷子，他淡声回答，“失踪了。” 东方归一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从声音上判断，他不急躁，心态很是从容。 所以，楚氏必定是被他藏起来了。 扬了扬眉，东方归一也放下筷子，缓缓道，“朕已经传旨下去，让司空影前来。实在找不到的话，可以让他帮帮忙。” 东方昊身形骤然冷起，语调依旧淡定，“儿臣的侍妾，便由儿臣自己去寻吧。” 东方归一凝起他的那双几乎看不见的眸子，又沉下声音，“楚氏于你，真的有那么重要么？比大余国的江山，还要重要？” 东方昊皱起眉头，慢吞吞地说，“父皇，楚氏不过是儿臣的侍妾，一个女人而已，能翻得出什么花样？” 东方归一笑起来，“三更半夜，有本事从肃王府跑路，攀上城墙，又游过护城河。这样的女子翻不出花样？什么样的女子可以？” 到底是皇帝，情报收得周全。 如此说来，楚思九确实象长了三头六臂的奇女子。 东方昊抿紧了唇，实力怼回去，“父皇不会以为，大余国的江山，仅凭这三脚猫的功夫便会颠起风浪吧。” 东方归一呵呵一笑，“到了皇帝这个位置，小心驶得万年船，斩草除根，防患于未燃。” 东方昊沉声不语。 这顿午膳用得不可谓不沉重。 回去大殿，东方昊暗自思忖。 司空影？ 他要来了？ 心头又是庆幸，幸好这回的河谷大战不是由他指挥，否则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王爷，最新的奏折。”小太监递上来一份夹有情报的奏折。 “唔。” 随手拿起，又翻开来看。 眸子陡然一沉，直起腰反复地看了好几遍，“清凌河附近，发现大量北地国探子，现已撤出。” 东方昊蹙紧了眉头，思绪跟着复杂了。 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阿九，究竟想跑去哪里？ 第463章 打算，修仙 柳城在北，白城在东。 单从这两个地方看，很难看出楚思九的目标在哪里？ 清凌河与北地国八竿子打不着，很少会有北地国的探子过来。 这份情报，隐含了一个线索：林梓陌派人过来接阿九。 而且。 东方昊猜测，若不是他的围追堵截，阿九首先便会到达柳城，在那里休整一段时日后，便会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柳城四通八达，沿水路，可以很顺利地到达北方。 所以，阿九极有可能……去北地？ 眸子浅浅地眯起来，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心情，东方昊诡异地笑起来。 阿九，本王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也不管你打算做什么？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会原谅你所有的过错。 既往不咎。 他这般高风亮节，也不求阿九的回报，只是让寄己觉得好受一些而已。 这么想着，心里头郁结的那些小块块，慢慢地消散开来。 …… 沙洲。 楚思九来来回回地巡视了三遍。 眸子朝外，四面八方的水泽，看着心旷神怡……转回头，沙洲本身并没有什么好看。 再大的沙洲，也就屁股大的一块地方，随随便便就走了个七七八八。楚思九有野外定位能力，脑子里已然生成了一张小型地图。 防守确实严密。 根据楚思九的观察，沙洲上至少有二十个侍卫，由鸣沙打头。分了几个班，轮流盯着她。 侍卫们住的房子建在沙洲的北角，古人讲究人景合一，就算是侍卫住的房子，也有一个别致的颜色与造型，摆在那里一点都不唐突。 楚思九左看右看了一番，终于把鸣沙给看出来了。 他端了一副笑面孔，“如夫人，出来逛啊。” 楚思九上下打量他，把他看得毛耸耸的。 “鸣侍卫，辛乃良带的那些人，死伤如何？”终于她发问了。 鸣沙松一口气，拱一拱手，“如夫人真是体恤下面人。” 楚思九抿一抿唇，微微笑之，“他们为我而战，我岂能负于他们。” 这个鸣沙懂。 沉一沉眸，他认真地回答，“两死七伤，按侍卫的标准，肃王府给了抚恤。剩下的人中，有十人愿意加入肃王府的侍卫队，已经过去特训。辛乃良走了，去向不明。” 楚思九有些伤感，垂着眸子半晌不语。 “死的两个，寒冰公子又让人拿了银子过来，已经交给他们的家人了。”鸣沙宽慰她。 楚思九依旧默默。 良久，她抬起眸子，淡淡道，“我住的小院外头，有一片小桔林，午后你带些侍卫过来，把那些熟的都摘了吃了，免得浪费。” “哎，好。”鸣沙憨厚地点头。 两下里分开。 楚思九回去小院里头。 这么几圈下来，她发现东方昊的话一点都不狂妄。想要从这个沙洲跑出去，难度系数不是一般地高。 思前想后，她做了个决定，“春环，拿纸笔过来。” …… 当日夜里，东方昊的案几上，摆了一份清单。 字迹娟秀，明显是楚思九写的。 清单内容包括：琴、铅笔、各种调味料、灵石（各种高品质的玉）、一尊头上长角的菩萨（紧吾那菩萨）…… 在侍卫传回来的消息里头，写了楚思九对着河面哈哈大笑的场面。 这里要插一句，东方昊在沙洲上安排了一个文笔极好的文书，侍卫们负责口述，由文书润笔整理。 生动有文采，看着极有趣味。 两份摆在一起看，东方昊的神情有那么点哭笑不得。 阿九的脑子里到底装的甚？ 她要“灵石”与“长角的菩萨”干嘛用？ 难得高大上的王爷，也有不耻下问的时候。把汪兴喊过来，眸子深幽，装着随意地问一句，“知道紧吾那菩萨么？” 汪兴蚊香眼，“属下不知。” 东方昊其实也没报多大的期望，淡淡道，“明日跑一趟千佛寺，那里应该有这个菩萨，长角的，你找人照着那个模样做一个小的。” 长角的……菩萨？ “王爷，那菩萨叫……紧啥？”汪兴实在是没记住，可怜巴巴地看着东方昊。 “紧吾那。” 东方昊瞥他一眼，随手拿起笔，端正地给他写了一幅字。 …… 第二日，汪兴便去了千佛寺。 还真是看到了那尊传说中的长角的菩萨。 “施主如何会想到来看这尊菩萨？” 汪兴是肃王府的红人儿，千佛寺的方丈--慧悟法师亲自带他过去看。 这个真是不太好回答，汪兴是个狡猾的，嘿嘿笑一声，“府里最近不太平，有人讲长角的菩萨实诚，能镇宅。 还真是让他给蒙着了，紧吾那菩萨就是镇守恶念的。 慧悟法师笑笑不语，带了他去寺外头的一个手工作坊，那里有专司仿做佛像的工匠。 千佛寺因佛像众多而著称于世，好些香客回去时，都会想着把合眼缘的佛像请回家供奉，曰佛缘。 时间一久，寺庙里就有这么一个收费的一条龙服务。 听说肃王府的管家要仿做紧吾那菩萨，作坊里头的工匠俱有些纳闷。 “汪管家，小的在这里做了三十几年佛像，还是头一回有人要做紧吾那菩萨。这里头有甚讲究没？” 汪兴哪里知道甚讲究，只有给出一个迷之微笑。 肃王府里要的东西，作坊里头赶工加班，第二日便由专人，将仿好的紧吾那菩萨送去肃王府。 午后，东方昊从宫里回来，便见着那尊长了两个角的，威严凶狠的佛像，摆在主院的厅堂里。 眉头蹙起来。 阿九，要这尊佛作甚？ 汪兴看出他面色不善，连忙递上随附送来的简介。 “王爷，这是紧吾那菩萨的介绍。” 东方昊闷沉不语，拿起来缓缓地看。 “紧吾那菩萨，因头上长角，被称为非人。事物均有善恶两端，哪怕佛祖，也有善念与恶念，他专司镇守恶念。” …… 当日黄昏，楚思九便收了清单上的所有物什。 东方昊果然是快要登基的皇帝，大手笔，拿了满满一箱的玉过去，基本都是老坑货，玉质奇佳。 把楚思九看得一愣一愣，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有近一年没去他的库房搜刮，没想到他攒了这么多的好货。 值老大的银子呢。 现在当成灵石，全给她捎过来了。 楚思九嘎嘎地笑起来。 那尊长角的菩萨，摆在屋里太瘆人，楚思九将他放到小院的藤架下头。 春环在后头看着新鲜，忍不住地问，“夫人，您到底想干嘛呢？” 楚思九也如汪兴一般，迷之微笑。 她能干嘛？ 大家都这么无聊，折腾点新奇的事情玩玩呗。 “我打算修仙。” 第464章 藏了，一个烫手山竽 修~~~仙~~~~ 这个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被文书润泽得如同天书。 如夫人修仙。 假以时日，可凌波微步，踏浪而行；或可飘然出尘，腾云驾雾。 总结起来，就是牛逼……哄哄。 东方昊能信么？ 黄昏时分，楚思九正在屋里头调试琴音，鸣沙来了。 站在院子里头，眸子瞟着藤架下头的紧吾那菩萨，面色很是尴尬。 “夫人，鸣侍卫找您有事。”春环进去通报。 “让他进来。”楚思九不怎么在意。 “是，夫人。”春环出去了。 过一会儿，鸣沙慢吞吞地走进来，轻轻地咳一声，“如夫人，王爷让我给您带句话。” “唔。”楚思九低头调音，淡淡地应一声。 “王爷说，请您好好修仙，灵石还有很多，那箱用完了，可以继续送。”鸣沙说得很没有底气。 楚思九“噗嗤”笑出声来，丫的还拽上了。 扬起眸子，她笑盈盈地说，“麻烦鸣侍卫给王爷回个话，就说多谢他的关心，我不会客气，修仙需要的东西还有很多，会列出清单给他。” 鸣沙抱一记拳，“属下记住了。” 这句话，被文书微微地润泽了一番，传去了业城。 东方昊微笑，回上一句，“本王听说，修仙之道，还有双修之捷径，本王天资尚可，可以配合阿九。” 这一回鸣沙是直接拿信纸过来的，“如夫人，王爷请您在下头批注。” 楚思九微怔，打开一看，丫的耍流氓，不方便给下属看着。 眉眼淡淡，在下头狂草一句，“双修你妹！” 东方昊回一句，“本王的妹妹资质愚钝，无修仙之资格。” 楚思九接上，“修仙贵于心诚，资质可开发之。” 东方昊回一句，“资质相符，方能齐头并进，本王与阿九便是如此。” 楚思九只写一字，“呸~~~” 东方昊郁闷地接，“本王很想睡你。” 楚思九又写一字，“滚~~” …… 一日两回，便如前世的BBS一般，一人写一句。 BBS背影板--鸣沙，很忙。 至于那个紧吾那菩萨，一直呆在藤架下头，也没个遮掩，日晒雨淋，很快就暴裂风干，遇水消融了。 “夫人，菩萨……菩萨……” 春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楚思九瞟一眼窗外，雨还挺大的噻。 见她这般为难，她友情帮助她，“菩萨捐躯了？” “对对对。”春环使劲地点头。 到底是夫人，说话比较讲究，能捡着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楚思九不以为然，“你去找鸣侍卫，让他给王爷带话，再送一尊菩萨过来。” 春环呆怔着点头，“是，夫人。” 古人对神仙鬼怪佛像都是有敬畏之心的，见楚思九毫不可惜地“捐躯”了一尊佛像，心里头会害怕。 怕有报应啊。 冒着大雨，春环出去给鸣沙报了信，回来时遇上一腔邪风，油纸伞被打翻，淋成了个落汤鸡。 小心肝儿“怦怦怦”地狂跳起来。 回去后，换了身衣裳，去楚思九边上伺候。 咬了好久的唇，终于忍不住了，“夫人，您说，紧吾那菩萨会不会来找咱们麻烦？” 楚思九就象看个二傻子似的看她，“为甚？” “您……您请了他来，却……却没有善待他。”春环垂下了头。 楚思九意识到自己亵渎了古人的信仰。 放下手中的铅笔，她认真地回答，“佛祖慈悲为怀，知道我没有恶意，不会与我计较。” 春环的心里头还是不落忍，垂着眸子吭哧道。 “别人把菩萨请回家，都是放到正厅，好好供奉着。您却任由着菩萨在外头，日晒雨淋……” 楚思九暗暗叫苦，这小丫鬟较起劲来了。 只好继续认真地忽悠她，“紧吾那菩萨与别的菩萨不一样，他专司镇守恶念，看家护院，不能摆入内屋。” 春环恍然大悟，对哦，那菩萨凶神恶煞的，还长了两个角，确实不合适摆入正厅。 “菩萨一生正直，对抗恶势力时，时有捐躯，因而幻有万千真身。一个倒下了，再请一个进门便是。” 楚思九把自己都给说相信了。 “奴婢懂了。”春环连连点头，拿了伞又要出门去。 “你干嘛去？”楚思九不解。 “奴婢去找鸣侍卫，把方才的那番话讲于他听，不能让他对夫人有误会。”春环振振有词地说。 哦了。 楚思九知道这帮子古人都有迷信信仰，为了保护他们心灵健康，可以适当地扩散一下这番言论。 春环不再心事，走起路来沉稳多了。 看着她的背影，楚思九淡淡地勾起唇。 莫得办法啊。 现在已经十一月，待她想出办法下水，估计得是隆冬了。 天寒地冻之时，河水必是冷彻心肺，她得是与自己有多大的仇，才会想着搞一次冬泳跑路？ 按林梓陌的意思，开春之后，北地国便会启动一系列的行动。 她有一种小驼鸟的心态，不想看到东方昊知道实情后，幽恨复杂的情绪，更加不想他左右为难。 按这个世道的正常价值观，若她这种身份的人，该绑去阵前祭旗的吧。 呵呵。 东方昊，你知道自己藏了一个烫手山竽么？！ 没奈何。 她在这里插翅难飞，只有倚赖外面的人过来救。 千佛寺是水寒冰的地头，若他看到肃王府的人过去仿做那个奇奇怪怪的长角的紧吾那菩萨，应该有所领悟的吧。 …… 就在楚思九假模假样--修仙的这几日，业城发生了一桩大事情。 韩家的嫡长子，下一届家主，变态神经病韩明轩，在大理寺前的白马街，遭遇刺杀。 坞国唐门尽遣精锐，带着自行研制的精良兵械，强势截杀于他。 陡然间，箭弩齐发，吓得他抱头鼠窜之。 当然，后头有韩家的侍卫帮他顶着，中间不乏高手。有红叶山庄袭击清风谷之事在前，他心里头不安，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保护自己。 还真是遇着了。 四下里窜逃之时，神经病的脑子格外的清明：红叶山庄与坞国唐门，俱是同一个人引来的。那个人不是楚氏，便是东方昊。因为他们心里头有鬼，知道楚氏曾经作局揪出过他…… 这一条逻辑线，杠杠的。 然后，只听得“噗”地一声，一枝特殊改造过的箭羽直直地没了右胸。 剧烈的痛，刺激着大脑。 就算是个神经病，在生死面前，他的反应也是正确无比。 “啊？我要死了~~~啊，我不甘心呐~~~~啊，我要报仇~~~” 眼瞅着不行了，他那个庶兄玉面蛇君出现了。 问他一句，“可以让我娘亲入韩家宗祠么？” 靠着毅力，韩明轩顽强点头，“只要我活下去，只要我做到家主，一定让你娘亲入韩家宗祠。” 都快要死的人了，“可以”两个字便可以搞定的事情，居然说了这么长一句话。 玉面蛇君也是服他的。 勉强逃出现场。 之后，韩家强势反击，坞国唐门只逃出一半，其余尽数被屠灭。 大余国唐门心头恓惶，却只能作壁上观。 韩明轩被韩家雪藏养伤，行踪不明。 第465章 究竟，在玩甚花样？ 月佛庵。 星月微拢，气氛淡寂。 姬芳华却拿了琵琶出来，坐于庵后的山院，对着满谷的寂寥，愤而奏响战曲。她指法凌利，情绪饱满。 声波是一种机械波，空气、水、木头等俱是良好介质。 月佛庵周边地势空旷，声波扩散尤其顺畅，在方圆几里的地界里，形成了声场……激荡，又震撼人心。 远处的先不说，佛庵的尼姑们第一个扛不住。 然而扛不住也得扛。 北地国前公主的名号已经势落，但是肃王府侧妃的招牌依旧锃亮。月佛寺虽然地处偏僻，每日也有零散香客，悄息并不闭塞。 她们知道肃王爷会成为下一届的皇帝。 所以，这位拥有高超琴技，尤其喜欢在深夜“嘈嘈切切错杂弹”，挥洒出“金戈铁马”“十面埋伏”的姬侧妃，会是未来的皇妃。 皇权至上。 尼姑们认了。 往好处想，这便是皇妃在本庵修行过的证据，拿来宣传，会招揽香客。说不定月佛庵会因此声名大振。 于是，心平气和了。 月佛庵的众尼们，就此改了作息时间，昼伏夜出。白日里，庵堂之内空寂无人，俱在后院补眠。 内场以这种平静的方式接受了。 外场么。 呵呵，再呵呵。 巧或不巧，韩明轩被韩家藏来了此处的别院。 高热昏迷了两日，连续地做恶梦。 隐约之中，只觉得战鼓齐擂，追杀之声不绝于耳。 惊……且惧。 第三日，他悠缓缓地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谁在弹琵琶？” “回大理正，是月佛庵的一位清修之人。”边上有小厮回答。 很明显，月佛庵的尼姑们存了些忌讳，还没有大肆宣传姬芳华的未来皇妃身份。 附近被波及到的人，并不清楚她的身份。 “清修？”韩明轩咧嘴笑起来，又痛得猛抽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自己是病入膏肓的神经病，哪里知道这里还有个病得更厉害的。 “找几个人过去，把她宰了。再在她弹琵琶的位置挖坑，就地掩埋。” 话说得狠了，牵到了痛处，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老子这两日在梦里受得惊吓，得找人买个单。 下头人面面相觑，宰人容易，可是在月佛庵后院刨坑埋人，这事儿靠谱么？ “还不去？”声音阴恻。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韩明轩的心腹--韩柱应了下来。 心里头其实没底，蹙着眉头思忖着。 才走到门前，被玉面蛇君给拦住了。 “怎么，才醒来就要喊打喊杀？”语带讥诮。 韩明轩失血过多，苍白脸。 硬撑着仰起头，冷冷怼他，“你一个大杀手，听到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兴奋的么？” 玉面蛇君冷嗤着膈应他，“杀手拿钱办事，心理是正常的，不变态。” 说到这个变态的问题，韩明轩拧出一抹戾气，“白刀子入，红刀子出的时候，你就没点快乐的感觉？” 玉面蛇君也是韩家的种。 他母亲比韩夫人早入门，生了他这个庶长子。因为他这个倚仗，嚣张了，时常与韩夫人掰个手腕。 最后被韩夫人算计得犯了大错，被赶出韩家，送去了庵堂。 郁气重的人都活不长，不久，她便死在了外头。 玉面郎君并没有受他母妾的牵连，韩相庭照样给他安排了很好的前途。他倒好，闷声不响地离家出走，没几年，在南地国的杀手界闯下了大名号。 韩明轩自小与他玩到大，俩人颇有些兄弟情。 却因为各自娘亲的缘故，心里头搁了刺，说话不讲究。 玉面蛇君知道他想把自己心理变态这桩事情，赖到家族遗传上。虽然有些同情他，却不愿意如他的意，“我杀人就象切西瓜，心里头无甚感觉。” “变态。”韩明轩得意地哼出一声。 玉面蛇君哑然失笑，可不是嘛，正常人哪有可能杀人无感觉？ 行吧，就算是韩家的血统不好吧，临了临了的，出了两个变态。 “说正经事。”他绕回来。 “唔。” “那个弹琵琶的，我有打听过，是肃王府的侧妃。” 每日晚上作死一般的折腾，是个正常人都会冒出一股子想要弄死她的火气。 玉面蛇君潜过去看过，肯定这是只绝世美女，且琵琶技艺高超。只是在月黑风高，阴风阵阵之时，陡然见到这么一人，合格古人的第一反应必然是：此乃女鬼也。 胆子还算大，捡着日头高照之时，玉面蛇君进去勾搭了侍候姬芳华的宫女，探得人物身份。 此刻讲来，惊起了韩明轩的两道眉毛。 人生处处有相逢。 难道？ 自己与肃王府后院有孽缘？ “哪一个？”他紧声问。 “唔？”玉面蛇君不懂。 “肃王府后院有四个侧妃，弹琵琶的是其中的哪一个？”韩明轩解释着。 “侍候她的人管她叫公主。” 韩明轩哦了，鼎鼎大名的北地妖狐哇。 传言她专吸男人精魄，所以肃王爷怕了？搁在后院里头也瘆的慌，干脆弄来月佛庵清修？妖狐不服，晚上起来作乱……遂，把这儿整得妖风四起，简直了呐。 思维如同脱缠的野马……腾腾地去了。 韩明轩发现自己的下三路，似乎有了感觉？ 古怪地笑起来，扯到了伤口，又是一通呲牙咧嘴。 轻咳着，他果断表态，“梁柱，找几个人去盯着。那琵琶精就留给等本公子了。” 到时候，该宰该埋……还是整些别的花样，再说。 “是，大理正。”梁柱松一口气。 …… 肃王府。 书房。 此时已近午夜，东方昊依旧无眠。 根据北地国探子传回的消息，无意外，林胤景会在春节过后宣战。 对于这一点，他是不理解的。 就算坞国林家吞了北地姬姓的江山，大余国至今没有发声，说要支持姬姓复国。 他有甚理由对大余国开战？ 难道林胤景要统一央洲大陆，做始皇帝？ 东方昊揉了揉太阳穴，直觉不是这个原因。 他没有这个实力。 掉过头去，案几上头摆了沙洲的最新消息。 “如夫人诚挚修仙，紧吾那菩萨在镇守恶念之时，不幸‘捐躯’。他幻有万千真身，一个倒下了，需再请一个进门。” 文书还真是敢写，一本正经地瞎咧咧。 东方昊眸光幽沉，紧紧地盯了几秒，仰起头，思忖起来。 阿九明明不信这些，却煞有其事地搞着事情，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说她穿了身白衣裳，坐在小院里头弹奏佛音。 琴音袅袅，飘然若仙，仿佛下一刻便会羽化一般。 …… 她究竟在玩甚花样？ 阿九淡淡曰：演戏演全套呗！ 第466章 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不过几日而已。 当汪兴再一次，熟门熟路的，跑去千佛寺的手工作坊时……血压陡然升起，差点被吓出门去。 一整排的紧吾那菩萨，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什么情况？ 做生意的，都重视商誉，也有售后服务意识。 作坊主见到贵客，连忙跑过来，“汪管家，您来了？上回请入府的佛像有甚要紧事么？” “挺好挺好。”汪兴心不在焉地点头，手指头点着那一整排，戚戚地问，“这是甚个意思？” 汪兴不是第一个被吓到的，今日进来的客人，受到惊吓时的表情都是差不多滴。 作坊主连连鞠躬，“不好意思啊，自从上回您代表肃王爷过来请了紧吾那菩萨入府镇宅。香客们得知消息后，争相去寺院内敬伺菩萨。之后，又得了慧悟法师的禅语，认识到紧吾那菩萨的威力，都想请菩萨回去镇守恶念，以保家道平安。” 汪兴懂了，心思极其复杂。 咽一记唾沫，他淡声道，“王爷再让我请三尊紧吾那菩萨回府，有现货么？” “有的有的，小的马上安排。”作坊主连连点头。 这么好的宣传点岂能错过？ 抓住这拨行情，够他过个肥年了。 …… 下午，东方昊从宫里回来。 缓缓步入主院之时，他也被排成一行的三个紧吾那菩萨瞪得……惊了一瞬。 眉头蹙起，“这么快？” 汪兴已经看熟悉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是的，王爷。” 他尽量简洁地介绍了一番千佛寺手工作坊的情况，最后跟一句，“属下认为，假以时日，业城的家宅大院，俱会由紧吾那菩萨看守。” 东方昊无语之极。 皱起眉头，又看一眼那三尊佛像。 迅即，他掉开眸子，淡淡道，“一尊送去南地国圣佛寺，赠予慧能法师。隔一日，将另一尊送去白城，搁在南门城楼下。秘密运送，让海清着人跟踪。” “是，王爷。”汪兴继续等。 东方昊眯起眼看他，“赶紧去办吧。” 汪兴愣一瞬，“剩下一尊呢？” 东方昊冷凝起眸子，森森道，“搬去梅花小院的院廊里摆着。” 呃？ “是，王爷。”汪兴大概悟出些道理，低垂了脑袋，悄悄地退出去。 身后头，东方昊却是轻松地转过身，心里头憋出些蔫坏。 阿九，本王很喜欢你玩的花样。 咱俩资质相当，双修起来定能事半功倍！ 诶。 本王很久没有吃肉了。 想到这一句，他又想到了下一句，可是阿九嫌弃本王。 眸子暗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巧不巧，月梅过来了。 她穿了一身淡绿的裙衫，绛紫红的托底库，身形婀娜，面色红扑扑，有那么点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味道。 “王爷。”规矩的行一礼。 东方昊心情正自不爽，见着她，火气更是冒上来，直接赐她一个字，“滚。” 月梅愕然，“王爷，老太爷让您过去一趟。” 东方昊冷冷沉下眸，“本王的话，没听到吗？” 月梅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进入主院的机会，就这么灰溜溜的滚了出去。 …… 没有如期等到下一尊紧吾那菩萨，楚思九悟出了不对。 那货察觉出甚了？ BBS板上，双方不那么愉快地勾通交流，还在继续着。 “紧吾那菩萨呢？” 东方昊不急躁，附了长篇大论，介绍因她而起的这场大流行，结论就是，紧吾那菩萨幻变真身的速度太慢，而需求旺盛…… “阿九要排队。” 窝勒个去，快要登基做皇帝的人，拿个泥塑菩萨还要排队？你骗鬼呐。 “莫耽误我修仙。” “双修么？” 狂草之：“双修你妹。” 呃，这就属于磁带卡壳，进入循环状态了。 而那一头，海清已然发现，送去南地国圣佛寺与白城城门的佛像，俱被人盯上了。 仔细查探后回报，“王爷，跟踪佛像的是红叶山庄的人。” 东方昊心头突一下，阿九果然与水寒冰有暗号。 这桩事情有心理准备，酸牛牛了一阵，他撇开了去。 抬起眸子，凝视了一阵海清。 “司空影回来了，你去跟一跟。” 海清噎住了，轻轻地眨了两下眼，干巴巴地说。 “王爷，咱们肃王府虽然与暗卫干了一架，但是当时都没报名号，明面上没有结仇。而且，一直以来，咱们两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相互间不行跟踪刺探之事。属下若是派人刺探了，后面怕是不好收拾啊。” 这话是有道理的。 东方昊冷酷的眼神儿挑起，淡声道，“司空影有一队心腹，一直呆在北门外的祈庄。明日你亲自跑一趟，下一个拜帖，就说本王想见司空影。” 这个可以有。 海清松下一口气，“是，王爷。属下明日就去办。” …… 深秋时分，每下一场雨，天气便会寒沉几分。 沙洲地处水泽湿沃，西北风一览无余地吹过来，冷得紧。 这方面，东方昊做了细致的安排。 楚思九住的小院以椒和泥涂壁，既温暖，又芳香。 还搭有地龙，力保此地温暖如春，又无湿气。 楚思九猜得没错，这处沙洲是东方昊早就选好了的，最近半年一直在做秘密改造。 一个月前方才完工。 当初，东方昊知道皇帝要让楚思九喝绝子汤，把陆道仁找来问话，知道这世间有钩藤果与赤莞果，二者配合，可以保证绝子汤无效。 理所当然的，他动了手脚。 这件事情严格讲是欺君抗旨。所以，楚思九怀孕生子之事，是不能大张旗鼓的。 崖庄已被众人获知，他只有另辟蹊径，再建一处秘密居所。 如今，机缘巧合的，这处沙洲，成了幽禁楚思九，外加躲避皇帝眼线的场所。 倒也合适。 原本一切顺利，却因为司空影的意外出现，使得东方昊放弃了从清棱河捞女尸，假造死亡的方案。 现在，又因为楚思九搞出了紧吾那菩萨事件，引来了红叶山庄的虎视眈眈。东方昊明白，以水寒冰的本事，迟早会摸到沙洲的方向。 还有北地国的林梓陌。 据海清的最新线报，北地国的探子虽然撤出了清棱河区域，却扩大了侦探范围，看情形，也是在搜寻楚思九的下落。 …… 东方昊懒洋洋地抿着茶，脑回路却在兜来转去。 司空影有一套暗卫班子； 水寒冰有红叶山庄做后盾； 林梓陌更是有北地国撑腰。 没有一盏，是省油的灯。 第467章 隐隐，带了些无奈 东方昊一直都没有送“紧吾那菩萨”过来，楚思九明白透了，她的这步棋被破解了。 外头冷，水泽纵然美，也看得审美疲劳了。 无甚兴趣出去，终日呆在小院之中。 懒得玩BBS的游戏，一见到鸣沙背景板出现，她就进卧房，然后死活叫不出来。 鸣沙苦巴着脸，“春环，你跟如夫人说说，别难为我们下面人呐。” 春环左右为难，硬着头皮进去卧房，“夫人，鸣侍卫是无辜的。” 楚思九冷清地瞟她，“你让他带话回去，没有紧吾那菩萨，就别拿那破玩艺儿过来。修不了仙，我莫得心情。” 春环把话传出来。 鸣沙苦笑着回去，他也不傻呐，如夫人嘴上说修仙，实际行动却是极少，还任由那菩萨风吹雨淋，最后倒地“捐躯”。 摆明了有猫腻嘛。 王爷多聪明，估计是识破了。 不肯送菩萨过来。 如夫人就闹上了。 咳，他也真是不明白，王爷对如夫人这么好，如夫人为甚就不肯为王爷着想，消停一些呢？ 好多话只能放在心里头，叹一声，他转身出去了。 文书比较倒霉，这一篇写得格外的困难，把楚思九话里头的恶意减了七分，又润泽了些暖意。折腾了一上午，才算把信传出去。 …… 收到这封信的同时，东方昊也收到了司空影的回帖，言辞客气，约好第二日辰时，在祈庄的一处茶楼会面。 司空影纵然神秘，对于下一届皇帝还是不敢怠慢的。 事实上，二人曾经有过一次照面。 而且是不打不相识的那种。 别人不识得司空影，但是东方昊，是识得的。 “去做安排。”东方昊把回帖拿回给海清，淡淡地吩咐道。 “是，王爷。” 海清面色严峻地走了出去。 乖乖，明日要与传说中的暗卫头子司空影会面了，咱们肃王府十二卫也是赫赫有名的，绝对不能坠了自家的威风。 东方昊不理会海清的想法，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到文书写的那封信上了。 沉吟片刻，他把汪兴叫来。 “用绝密通道，把梅花小院的那尊佛像送出去。” “是，王爷。” 汪兴心领神会，他亦有风声，知道如夫人生气了。 王爷终日喜怒不现，异常地沉稳，就算扛上皇帝也是坦然。就是在如夫人这里，他……扛不住。 …… 二更天。 整个业城都陷入了沉寂。只有微淡的灯笼，依着火光无力的石灯，在静寥的夜色中，缓缓地舒张着。 皇宫。 老皇帝隐有风寒，重重地咳嗽着。 福海不放心，在寝殿的隔壁置了张小榻，窝躺着，随时听着动静。 突地，帷帘之后转出一道黑影，声线儿轻柔，又温和。 “福海公公，本座能过去见皇上吗？” 福海一惊，又定晴一看，“是司空大人呐，皇上等了很多日了。” 低低地笑一声。 司空影从帷帘后头走出来，他穿了一件黑袍，身形高大欣长，一双狭长的凤眸清亮有神，“本座不是来了么。” 福海急急起身，“司空大人稍等，容老奴进去禀报。” “有劳福海公公。”声音如春风般柔和。 福海躬一躬腰，进去寝殿。 空气寂沉下来，司空影若有所思地站着，仔细看，可以看出他的眸底隐隐带了些无奈。 不多时，福海出来了。 “司空大人，请。” 司空影淡淡笑起，抬起步子跟着入了寝殿。 晚上光线不好，东方归一近乎瞎子，只能凭着声响判断来人的方向。 声音瓮然，透了好些的不满意，“为何现在才来？” 司空影凤眸眯起，淡淡地观察着老皇帝的神情。 心里头叹起，声音更是柔缓，“皇上许臣三年自由，臣便跑得远了些。收到消息后，急急赶来，今日刚到，便过来了。” 东方归一沉下脸，冷冷着，“就算朕时日不多，拿你是问的能力还是有的。” 司空影意向不明地勾起唇，恭敬地答一句，“臣哪敢与皇上对抗。” 东方归一沉下眉头，“朕喊你过来，是有要事。” 司空影皱一皱眉，“请皇上明示。” “朕要楚氏的性命。”东方归一狠声道。 司空影轻叹一声，“皇上，肃王爷死保她，前些日子河谷那场大战，暗卫损失不少呢。” 东方归一猛烈地咳了几声，福海连忙跑上去，又是敲背，又是递茶，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安定下来。 挥一挥手，示意福海出去。 寝殿里头静了一瞬。 东方归一仰起头，语调坚决，“朕打算把江山传给昊儿，却不放心楚氏在他身边。朕要清君侧，你必须做到。” 司空影的眉头皱得紧了。 “现在楚氏明面上是失踪了，实际应该是肃王爷藏起来了。前些日子暗卫一直在打探，始终探不出方向，肃王爷这一回是倾尽全力了。” “大余国的暗卫建立二百余年，是整个央洲大陆最让人恐怖的力量。司空家族前后六代俱是暗卫老大，你自父亲那里传承来这份荣耀。老司空与朕携手共进，为除去楚氏立下汗马功劳。他意外去世，暗卫由你接手，之后亦是成绩斐然。可以讲，楚氏能除，你们父子有一半的功劳。楚氏是最后一战，你一定要将其剪除。”东方归一语调铿铿，又娓娓道来。 司空影微微怔住，稍后，唇角缓缓地浮起一抹无奈。 “臣，领旨。” …… 第二日。 卯正三刻。 东方昊带了一队侍卫，从北门出去。 这个时辰，天色尚淡，空气甚是清新。 东方昊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氅，清隽的眸子冷沉淡定，面色则严肃刻板。不知何时开始，他逐渐带起了帝王的气质，哪怕静立不动，也带着咄咄的气势。 眸光幽沉，视线投向东面，地平线上，有一颗特别明亮的“晨星”。 俊酷的面部线条缓和下去，他想起五年前，他有带过楚思九去江南。晨起赶路时，楚思九指着那颗亮星告诉他，那是金星，又叫“启明星”。 陡然想起，东方昊的心头升起些许的暖意，又浸润出好些惆怅。 阿九什么时候才肯原谅他啊？ 正想着，海清从前头策马过来。 “王爷，祈庄那边都安排好了。” “唔。” 淡淡地应下来，紧夹一记马，一行人踏踏地远去了。 第468章 必然，有一个秘密 祈庄。 喜来客茶楼。 暗卫走的是低调路线，茶楼掌柜是组织里的小头目，胖墩墩，生了一张弥勒佛的笑脸。 他知道厉害。 一早就立在门前守候，见着东方昊大BOSS过来，立时上前行礼，恭敬得不得不得了。 “王爷，大掌柜在里头等您。礼数不周到之处，请您谅解。” 东方昊冷沉沉地瞥他，直把他瞥得浑身不自在，面孔都笑得僵直了。 “无妨。” 爽利地翻身下马。 听到这一声，胖掌柜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活动一下面部肌肉，重新摆出弥勒佛笑脸。 躬着腰，作出一个请的姿式，“王爷您往这里走。” 东方昊冷板着面孔，缓缓走入茶楼。 肖剑面色酷淡，吊梢眼炯炯有神，四下里转着看，又紧紧地跟在后头。 …… 茶楼早已清场，空无一人。 胖掌柜陪着笑，“大掌柜在二楼，请王爷独自上去。” 大余国的暗卫头子有特权，可以不见除东方皇室以外的人。 这种阵势，神秘是够够的了。 东方昊自然知道规矩，漫不经心地瞟一眼肖剑，语调缓沉，“你就在这里等吧。” 肖剑点头，径自走到楼梯口，“属下就在这里等。” 淡淡地凝一记眸，东方昊缓步走上楼梯。 二楼是一个大开间，司空影穿了一身极普通的灰袍，站在靠窗的位置。外头有光，他反而暗了，看不清眉目。 声音依旧是春风般的柔和，还透了些暖意。 “肃王爷别来无恙。”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司空大人别来无恙。” 司空影轻声地笑，从窗边走来，立时，有光线落到他的面上，现出一张风华绝代的俊脸。 六代暗卫头子，俱能娶到如花似玉的夫人，基因一代一代的调和下来，到了他这一代，如何都能落到一张好面容了。 皇室也是一般的道理。 万里挑一的人才，自小接受超乎常人想象的严酷训练，出类拨萃这个词语放到这两人的身上，俱是合适的。 中间的茶桌上，放了一壶茶。 司空影依旧客套，“王爷请坐，试一试祈庄有名的红茶。” 东方昊不语，淡定地坐下。 司空影手势柔缓地倒着茶，也不语。 各自捧了一盏茶，浅抿之。 稍后，东方昊微微点头，“好茶。” 司空影凤眸扬起，笑出一道流光，“得王爷的夸赞，祈庄的红茶有福了。” 东方昊勾一记唇，“要本王的茶庄收购么？” 司空影笑着收回视线，“祈庄红茶的产量极少，每年都不够喝，不劳王爷费心了。” 东方昊抿一记唇，继续喝茶。 这二人一说一答，甚是风平浪静。似乎今日过来，便是来喝茶的，而已。 然而，脑子里都在组织语言，想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终于，司空影先发话了，“本座昨晚见过皇上了。” 东方昊微微挑起眸，语带讥诮，“司空大人三日前便已回来，怎么昨晚才去见皇上？” 司空影心头一凛，声音却很柔缓，“王爷派人刺探本座么？” 东方昊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看他，“本王每日在宫里看奏折，关于司空大人的下落，纯属偶然，是从奏折里头拼凑出来线索的。” 司空影半信半疑，半晌没说话。 东方昊静静看他，冷眸平淡无波，“你答应父皇什么？” 司空影轻轻眨一记眼，似笑非笑地说，“世人皆知肃王爷是皇上内定的太子，然而皇上迟迟未有宣布，为何？” 东方昊面色微冷，“司空大人僭越了。” 司空影眸光一闪，唇角擒起一抹笑容，“其实王爷是知道的，皇上在等一个人死。若她死了，皇上立时便会下旨。” 东方昊冷冷地看他，“所以，司空大人应下了？” 司空影轻叹一声，拿起手里的茶盏看了半晌。 “楚家灭门之后，皇上原本许我三年自由，却提前将我召回。暗卫宣誓效忠东方皇室，皇上的话，是圣旨，本座如何能不听？” 东方昊端正而坐，气息渐息寒沉。 司空影淡抿着唇，手指把玩着茶盏，欲言又止。 如此这般地僵坐了一刻钟。 东方昊扬起眸，“没有别的事情，本王回去了。” 正欲起身，司空影轻柔温和的声音响起，“王爷稍安勿躁，本座另有一事要与您商议。” 东方昊沉下身子，缓缓看他，“甚事？” 司空影看着犹豫，凤眸眯起，眸底有着几分不确认。 “这二年半，本座一直在大余国四处游荡，最近几个月，则逗留在忠勇侯府燕家的北方封地。王爷，不觉得燕家很奇怪么？” 他不说倒还好，一说立时便挑起了东方昊心里头的疑惑。 淡声问，“何以见得？” 司空影呵呵一笑，“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座掌控的暗卫有不少的刺探高手，也会拼凑线索。原本应该嫁入肃王府的燕家嫡女，成了北地林胤景的皇后。这桩事情，王爷是有功劳的。” 东方昊眸子一松，淡淡道，“暗卫确实有些本事。” 司空影的神情颇是玩味，“忠勇侯府燕家闹了两回时疫，想着尽数撤去北方封地。之前看不懂，现在看林胤景一步一步地先是吞掉北地国，又摆出了与大余国兵戎相见的架势，便可以明白，燕家是怕嫡女嫁给敌国皇帝之事败露。所以，在给自己找退路。” 东方昊的脑回路处于高速旋转的状态。 司空影则继续提出问题。 “燕家嫡女与坞国太子情投意合，坞国太子又是世所 公认的才俊，燕家把嫡女拖到二十岁，也不肯让她嫁给林胤景，为甚？” 这些问题之前就有困惑过东方昊，却没有仔细想过。 “司空大人在燕家的北方封地，探到了什么吗？”他眸光严谨，沉定地问。 司空影扯出一个无奈的浅笑，“本座原本可以做些什么，却被皇上召回来了。” 东方昊垂下眸，沉思不语。 片刻后，他扬起眸，开始讲自己的疑惑与见解，“燕家不许嫡女嫁给坞国太子之时，林胤景的坞国尚无异动，然后燕家似有预见，知道后面的全盘进展。所以，这中间必然有一个秘密。” 司空影点头，“本座也是这般以为。” “而且，这个秘密，与林胤景拿下北地国后，砺兵牧马，打算攻打大余国有直接的关系。” 东方昊冷静地下出结论。 第469章 皇帝，就是天下人的爹 一个时辰后，东方昊从茶楼下来。 眸光凛冽，维持着高冷雍容的气度。 肖剑迎上去，“王爷，回去么？” “唔。” 胖掌柜依旧端着一张弥勒佛的笑脸，恭敬地将他们送去门外，又团团作着揖，“王爷您慢走。” “黑雾”一路疾驰，眼前的风景急速地在眼前掠过，东方昊的心思沉静又有力度。 关于阿九，司空影明确表达，他已经接下圣旨，暗卫对皇帝负责，该做的事情，会认真去做。 按他的原话，“请肃王爷见谅，且拿出本事来，本座不会手软。”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体象是即将出鞘的利刃，愈绷愈紧。 为了阿九，本王必定会拿出全部本事。 司空影，你且接招吧。 肖剑等人紧紧地跟在后头。他们长年跟随东方昊，大概能够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以他们的经验来讲，王爷与司空影的会面必定不同寻常。 是宣战么？ 无妨，尽管放马过来。有下一届皇帝撑腰，咱们不怕暗卫。 感觉大战将即，侍卫们俱是精神抖擞。 …… 回去业城，东方昊又去皇宫上班，国家大，细琐的事情就多，每日稳稳的两大筐奏折，逢着灾荒，还会多出一筐。 做皇帝，就是做天下人的爹。 天下的小孩好了，有孝敬，不好了，就来哭诉。 你得细致耐心地帮着解决。 现在，有邻居来挑衅，做爹的得组织家里能打架的兄弟，出去干仗。 打赢了还好，若是打输了？ 大余国有威武、镇武两府，驻守与北地的两大关卡。这么些年下来，一直都很稳健。 百年前，北地国因为连年灾荒，民不聊生，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姬姓皇族率军南下，两国有过一次兵戎相向。 那一回的战役集中在威武府镇守的雁城区域，当年的威武将军血战沙场，为国捐躯。最后，在镇武将军府的驰援下，将北地骑兵阻于国界之外。 僵持不下之时，南地国段姓皇族出来调和，由南地国调派米粮援助北地饥民，北地大军方才退兵。 这场大战，威武府损失惨重，皇帝为表彰其功勋，将威武府提了一级，之后历任威武将军，俱是一品一等大将军。 比镇武府要高一级。 武将以战功立世，对此，镇武府也是服气的。 之后，东方皇族痛定思痛，采用了当时丞相提出的勤商政策，鼓励大余国商贾与北地国以物置物，用米粮换马匹等。 北地国有了粮，老百姓能吃饱饭，渐渐安定下来。 自此，央洲大陆三大国之间，超过百年未有战事，国家富足，百姓安乐。 当然，各自都有些异族外患，尤其是北地国，因其地理使然，北面的戎族极其强悍，时常挑起战争。双方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 但是北戎如何讲都是小股，充其量只能算战役。 不能与两个大国之间的对战相提并论。 大余国这一边，异族外患较少，历任皇帝对于两府坐大，亦有戒心。精心培养过一些非两府的高级将领。 以最后的实效来讲，这些人都不如带有家训，宣誓效忠东方皇室的二府传人忠诚。 之后，也就罢了。 转而实行约束性的政策，比如建立符兵制，利用兵部牵制两府的兵权等等。 如今大战在即，两府的压力陡然增强。 东方昊每日都看前线军情战报。 他知道威武将军梅耀辉重用闽青，委其独立骁骑将军称号，单独训练了一支骑兵，很有战斗力。 镇武将军这边，司徒天羽想用战功换取与东方妍的长久安乐，亦是志气昂扬。只是镇武将军的夫人偶尔骚扰之，很是不识时务。 仰起眸子，他淡声问，“孝亲王在内殿么？” 小太监立时上前，“回王爷，孝亲王已经离去了。” 东方昊点点头，这桩事情得让皇叔去。他那个嘴皮子，尤其擅长做这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事情。 多磨个几次，至少能把老镇威将军心里头的那道老茧给磨薄了，后头就好办了。 一桩事情想完，他的脑回路又转去了忠勇侯府—燕家。 入宫前，他让海清派人过去侦探。 手指在案桌上点点点。 他肯定，燕家有大秘密！ …… 深秋，是红叶山庄最美的时节。 枫叶、银杏、栌树、乌桕……的树叶，纷纷变了颜色。深的黄，淡的橙，浅的红，甚至还有紫色。 层林尽染，叠叠不尽。 所以，云朵有大自信，楚思九一定会喜欢秋天的红叶山庄，最早见她的时候，便拿这个做幌子来忽悠。 如今物似人非。 她中了毒箭在山庄养伤。 没多久，楚思九闷声不响地从肃王府里跑路了。 第二日，二哥便回来了。 云豪另派了三个资深人士过去坐他的位置，以显示红叶山庄对大余国的重视。 二哥回来后没多久，收到了韩明轩是朱雀街刺杀案的元凶。仔细分析之后，确定无异。 之后，便组织了一场大报复，直接捣了韩家的清风谷侍卫训练营。 原本想去支援寒冰哥哥的，结果……楚思九，失踪了。 寒冰哥哥再次底气反噬，脸色白至透明，被大哥好死赖活地拽回来疗伤。 他拍着胸脯，保证找出楚思九的下落。 结果呢？ 遣尽精英，半个月了都，一点线索都没有猫着。 真是坠了他那块阴险的招牌。 几日前，二哥带消息回来，说业城因为肃王府的缘故，流行让“紧吾那菩萨”镇宅看院。 还托运了一尊回来。 见到这尊佛像，水寒冰立时认定，这是楚思九在给他递信。 所以，她是被肃王爷藏起来了。 虽然之前就是这个定论，但是总有个万一，不能百分百肯定。 得了准信，云豪的胆子也大了，藏一个人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下人这么多，总有那么一两个出疏忽的。 …… 红叶山庄。 云朵的闺房。 “小姐，您还没有好透呢，别起来啊，大夫让您卧床的。”小丫鬟急得很，拼命地拖住她，“马上就要喝药呢。” 云朵完全不在意，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寒冰哥哥来了没？” “哎呀，小姐，寒冰公子每日下午都会来，且说一会儿话呢。您不用这么着急。喝完了药，再过去探一眼嘛。”丫鬟知道她的脾气，只能好言好语的劝。 想想也对，云朵又躺了回去。 两只手枕着头，叹息道，“原本以为伤好了就可以嫁人。现在这种情况，连爹娘都闭口不谈了。” “小姐啊，寒冰公子是个重诺言的，他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您就等着做新娘吧。”丫鬟笑眯眯地宽慰她。 云朵眼神儿淡起，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第470章 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 红叶山庄。 议事厅。 云豪正与水寒冰讨论事情。 “肃王爷前后运了两尊佛像出去。一尊往南，一尊往东，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前一尊去了极南，看情形得去南地国。后一尊干脆摆去了白城的城门下，肃王爷完全是在戏耍咱们嘛。” 云豪倒也不生气，换成他搞不好也会这么做。 休养了这些时日，水寒冰的面色缓和了些，虽然还是寒白，却没有之前白得那般透明。 他若有所思地拧着眉，声音淡沉，“防得这么严，也是好事情。咱们找不到，皇帝的暗卫也找不到。” “对啊。” 云豪嘴上应着，心里头却是怂的。 红叶山庄家大业大，哪里敢跟皇帝拼？何况这届的皇帝辣么凶残，连楚家都能连根拨起，满门抄斩。 他自问红叶山庄极盛之时，与楚家也是有差距的。 所以，刚刚听说暗卫出现的时候，他果断懵圈了。 此时说来，他依旧戚戚然。 水寒冰是自己人，他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表个态。 “暗卫出现，说明是皇帝要杀如夫人。红叶山庄不若肃王府，敢短兵相接地与暗卫对战。只能帮着刺探消息，真要打的话，山庄里头有一些以前跟着辛乃良的杀手，你让梁君再招募一些合适的人来用，费用可以由红叶山庄来出。” 水寒冰知道他的心思，也理解他的顾虑。 淡淡道，“现在，加上我们，有四方势力在争夺二小姐。暗卫由另外两股势力对应。我们只需要捡着漏洞，悄悄带走她便可。” 云豪有些愣，“除了肃王府与暗卫，还有哪一股势力？” 水寒冰眸眼深沉，缓声道，“北地国的林梓陌，梁君有探到他的人在清棱河附近。” “林梓陌喜欢如夫人？”云豪莫名其妙哉。 水寒冰冷飕飕地瞟他一眼，“二小姐与林梓陌干系极大，他的人若是与暗卫扛上，会不惜一切代价死拼到底。” “哦哦。”云豪点头。 脑回路拐来拐去地想了一大圈，得出一个结论：原来，如夫人是北地林家埋在肃王爷身边的细作啊。 那就不方便再往下讨论了。 换个话题。 “那啥，云朵的伤势快要好了。原本打算春节前结婚的，现在这样，你到底是个啥意思？” 这话，云豪放在心里好久了，一直稳着没问，是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妹子可怜啊，死缠烂打了这么多年，最后拿命搏来的夫君，搞不好又要滑脱了。 水寒冰淡拧着眉头，似在思忖。 “寒冰，不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偏袒。云朵整颗心都扑在你身上，若负了她，日后绝对找不到对你这么好的女人。”云豪语重心长地说。 水寒冰淡然地瞟他一眼，“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别扭？”云豪低吼起来。 水寒冰的神识有些飘忽，脑海里闪过楚思九的身影，从她小小的一只在街面上溜达开始，一直到现在……眉眼莹莹亮的与他耍宝逗乐。 心里头轻叹，纵然再喜欢又如何？她喜欢的人是东方昊。 抬起头，他淡定地说，“春节之前，我一定要找到二小姐，并且将她带走，否则她会有生命危险。我身体已经大好，明日便会走了。” 云豪愣一瞬，“那云朵？” 水寒冰垂下眸子，淡声道，“若二小姐无恙，我定会回来与云朵成亲。否则，寒冰对不住红叶山庄，请庄主夫人为云朵另择佳婿。” “寒冰哥哥。” 突地，云月从后头冒了出来，她偷偷摸摸地过来，想看看水寒冰，哪里知道听了一句喜忧参半的话。 “如夫人大吉大利，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我会在红叶山庄等你回来娶我。以后我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说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如夫人说过，咱们可以去这天下游历一番，然后，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隐世高人。我都跟她说好了。” 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声音更是哽咽。 水寒冰眸光幽沉，深深地看她，“好，就这么说好了。” …… 第二日，水寒冰果然走了。 深秋之后，便是寒冬。 风沙拂起，那抹浅冰蓝的身影愈来愈远，转瞬便消失不见。 “大哥，寒冰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云朵实在忍不住，抱着云豪哭了起来。 云豪哄小孩一般，轻叹着，“都快二十岁的人了，换到别家，娃都有两个了。还哭成这样，寒冰该嫌弃你了。” “他一直都嫌弃我。”云朵扁着嘴。 “嫌弃你，还会同意与你成亲？”云豪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唉声叹气地说，“你不是一直说大哥阴险嘛，放心，这一回大哥一定出尽阴招，把如夫人找出来。” 云朵不满意。“找出来有什么用，还得安全地弄出来。” 云豪猛点头，“行行，你别哭，大哥明日就去业城，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云朵破涕为笑，“还是大哥最好。” 云豪“嗯嗯”着，心里头却在哼哼，用得着的时候，就是最好。用不着的时候，你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一鼻子心酸泪呐。 …… 沙洲。 楚思九终于收到了新的“紧吾那菩萨”，附带BBS。 鸣沙理直气壮，“如夫人，您说过的，没有菩萨，修不了仙，您莫得心情。那现在有菩萨了，您应该有心情写了。” 楚思九笑起，“行，不让你为难。拿过来吧。” 又不是甚大事情，不过是去BBS写个贴嘛。 翻开来，东方昊唠唠叨叨地写了好些字，仔细读一遍，原来这货找道士研究过修仙的方法，重点是双修，说什么月圆之日啥啥啥的，总之都是些下三路的事情。 楚思九乐了，这货是打算做黄段子手么？ 鼓励之：王爷很勤勉，然我有不同的看法。 楚思九在前世的时候，看过一些修仙的小网文，此时乌烟乱罩的瞎咧一通，足以让他琢磨一通了。 “行了，拿去吧。” 她是拿铅笔写的，小小的字不占地方，毛笔需要写一叠纸的内容，她只用了一张半。 鸣沙不太满意，王爷拿来这么厚一沓，如夫人回这么薄一点，不对等啊。 “这么久没写了，再写几个字吧。”他恳求。 哟，这是只忠的。 楚思九也是个绝的，一厚一薄拿出来，都数了数，“瞧，我比王爷还多写十个字呐。” 鸣沙懂了，原来是工具不同的缘故。 高高兴兴地拿着出了门。 身后头，楚思九皱起了眉，“春环，今日是几号？” 春环掰了掰手指，“二十三了呢。” 楚思九沉了沉眉，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还能跑出去么？ 第471章 逻辑，也是通的 楚思九现在有点灰心。 天气愈来愈冷，靠自己跑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只有等外头人来救。 然而，信息闭塞，她根本不知道水寒冰有没有收到“紧吾那菩萨”传递出去的信号。 她只知道，东方昊懂了，指不定在外头干什么坏事呢。 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 似乎，只有这样。 心里头消极得不得了。 抱了古琴弹了一下午的，高山流水的，古老调调。 然而，不过一晚上，睡够了的她满血复活，打算继续奋斗。 方式就是在BBS里头给东方昊做思想工作。 “东方昊，咱们有过约定，若你近过旁的女人，我便不要你了。你一个快要做皇帝的人，三宫六院粉黛娇颜，贤惠的、可爱的、泼辣的、端庄的、文静的、甜美的、冷艳的、温柔的……什么样的没有？你想玩得多激爽都可以。一对一，一对二，一对三，一对四……一对无数。只要你的小身板够劲道，如何都可以。你说你关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女人，干嘛？” “本王喜欢阿九这种十全十美型，与阿九一对一，小身板够劲道，阿九想做几回便几回。” “王爷想多了，我与你而言，只能看，不能用。而且我姓楚，你姓东方，咱们两家有血海深仇。你就不怕我哪日疯起来，拿刀子砍了你？” “阿九，你早已嫁给本王，你是东方家的媳妇。哪日，你真疯了，本王不怕你拿刀砍。” “我呸啊，你亲爹已经把我贬为下堂妇，还给我喝了绝子汤，这会儿更是派了大余国的恐怖势力追杀我。我不仅会疯，会拿刀砍人，还是个烫手山芋。王爷没有感觉到吗？” “本王喜欢吃山芋，阿九让本王吃。” “滚。” …… 话不投机半句多。 楚思九深沉地叹息。 和他说实话么？ 与其让林胤景来爆这一条，不如自己来爆？ 思前想后，又觉得不妥。 再怎么讲，她是楚家人。 老祖宗二百年前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二太爷仙冠道长为此殚精竭虑，穷尽一生。 现如今，战争已然不可避免。她不是圣母体，纵然有自己的看法，也只能顺其发展，不应该去干扰或者破坏它。 万一林胤景或林梓陌有战略布署呢？ 她这么一爆，东方昊脑子一热，挥师北上，先下手为强。若有个好歹，她不是成了楚家的罪人？ 总归怎么都不行，只有卧倒装死，装逼修仙，瞎掰强身。 她把“紧吾那菩萨”放在屋檐下，撩起眸子便能看到的地方。 心里头唠叨。 业城的亲们，你们都被忽悠了。 这物镇守恶念，不是镇守恶灵。需要放在心中潜心修行，不是摆在府里头镇守家宅的。 …… 业城。 肃王府，主院书房。 海清正在与东方昊作情况汇报。 “王爷，属下亲自去忠勇侯府摸了一圈，冷清得很，只有忠勇侯一人住在里头。属下又查了一下，最近半年，忠勇侯府在业城的亲戚基本都是举家搬迁。大部分去了北方封地，还有一些去北地国、南地国投靠亲戚。忠勇侯孤家寡人，深居简出，基本不与外人接触。” 东方昊撩起眸子，沉吟得看着他，“你有什么判断？” 海清知道得多，跟了东方昊这么些年，有些见地，“王爷，这种情况自然是可疑了。象是他们知道自己犯了满门抄斩的罪，跑几个算几个。” 东方昊抿一记唇，嫡女嫁给敌对国皇帝，就算有罪，也不至于满门抄斩，应该是更严重的。 他懒得猜，淡淡道，“让汪兴明日去忠勇侯府下一张拜贴。” “是，王爷。”海清应下来。 “说说暗卫的情况。”眸子凝起，专注地看过去。 这一部分，海清作充分的准备，轻咳一声，他开始汇报。 “暗卫很活跃，属下研究了他们的侦察方向，应该是以清棱河河谷为中心，扩散一百里的距离，来查找。属下认为他们是参考王爷离开业城，又回去业城的时间计算的距离。沙洲也在他们的关注范围内。现在，他们正在密集搜查，属下认为，最多二十日，他们就会摸去沙洲。” 这个方法很科学。 东方昊沉下眸，“想办法扰乱一下他们的思路。” 海清眯起眼，想了想，“属下虽然有一些办法，至多拖他们十日。最后还是能找过去。” 东方昊眸底浮出寒光，“大不了就打，让他们疲于奔命。” 海清半张了口，王爷您这是造反的节奏呐。 “合适么？” 东方昊没好气地看他，“不是让你打，本王让大理寺和刑部去找他们茬。” 也不是只有云豪会使阴招，肃王爷使起来，也是杠杠的噻。 海清明显地松一口气，王爷威武，然而他还有话讲。 “红叶山庄的探子一直盯着下面人，咱们与沙洲的消息传递，是不是要减少一些？免得被他们看出破绽。属下查探到，水寒冰已经在清棱河附近出现。那里有一伙杀手，与他关系极好。” 东方昊舍不得BBS，但是那个确实要耗费不少的人工。 然而现在是风头浪尖之上。 静一瞬，他淡淡答应，“好，减少一些。” 汇报结束，海清便离去了。 东方昊慵懒地靠在倚背上，眸光幽沉，漫不经心地落在千叶青的《秋日》上头。 天际遥远，一望无际的麦浪在日光下汹涌地生长着。 那是阿九啊。 在他的晦暗的生命里，只有阿九……才如画中的麦浪一般，有着明媚且欢畅的生命力。 看了一会儿，他的脑回路悠悠地又转了回来。 父皇已经病入膏肓，太医的意思，要考虑后事了。 他知道，皇叔已经偷偷地哭过好几回了，他也伤心，但是事已至此，回天无术了。 自私点想，只要能扛过这段时间，待他登基，暗卫听他的命令，阿九也就无恙了。 所以，一定要拖住他们。 …… 至于忠勇侯燕启诚，明日他要好好地探一探。 害怕到这种程度，必定是个大阴谋。 难道？ 东方昊的眸子抽紧了，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与坞国一河之隔。坞国太子一直在四方布子，其中就包括了燕家。 燕启诚不肯嫡女嫁给林胤景，表明了拒绝的态度。 然而，林胤景抢走了燕欣怡。 之后，燕启诚见他果真拿下了北地国，再加上骑虎难下，所以，燕家想投靠北地国林家了？ 不得不说，这逻辑也是通的。 第472章 妹子，也成了债 忠勇侯府。 收到东方昊拜帖的燕启诚，心里头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焦虑了这么久，终于到了交待的时候。 二方面，到底要不要交待呢？ 三方面，是有选择的交待？还是一锅端的交待？ 四方面，若是现在就跑呢？ 五方面，跑的话，东方昊会让镇武将军府（相对近，算是他的防守区域）杀去北地封地，把燕家给灭了么？ 六方面，若是这样，与女婿合作造反如何？ 七方面，造反不成，燕家会比楚家还要惨。 八方面，造反成功，北方封地并入北地国，对燕家又有甚好处？ 九方面，…… 这么多的方面，在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稀粥。 其实这锅粥一直在搅，半年了都，也没搅成个干饭，得出个确切的结论。 莫得办法，燕启诚还是觉得大余国的赢面大，而且，燕家在大余国扎根这么多年，东方皇帝对燕家不薄，日子过得极其滋润，造这个反，对燕家既无必要，又没好处。 林胤景虽然是他女婿，那也是隔了一层。 反正他还是想跟东方家混。 交待？ 不交待？ 就在他天人交战的时候，东方昊来了。 燕启诚端出一张诚挚的老脸，“肃王爷啊，今日怎么有空来忠勇侯府？之前时疫那么厉害，虽然空了半年，但是……” “无妨。”东方昊打断他，似笑非笑地说，“侯爷无事，本王也不会有事。” 燕启诚略尴尬，连忙做出友好的姿式，“王爷请喝茶。这是北方封地自产的茶叶，尤其的香。” 东方昊不语，端起茶盏浅浅地抿一口，“唔，确实很香。” 二人随便地客套了几句。 燕启诚耐不住，终于进入正题，“听说王爷每日都去宫里批阅奏折，这么忙还过来忠勇侯府，不知道有何要事？” 东方昊沉下了眉头，面色黯淡，却不语。 燕启诚被他弄得全身发毛，眸中略显紧张。 东方昊将他的神情收入眼中，眸光渐渐寒沉，声音却轻缓，“侯爷，父皇身体愈发不好，你们是幼年时一起玩到大的伙伴，有空的话，入宫与他聊聊天。” 听到这个，燕启诚心里头也是伤心的。 东方归一为人不错，护短，对孝亲王尤其得好，对他也是不错。 按民间的说法，他们就是发小啊。 虽然在楚家这件事情上，被他摆了一道。 然而，总体来讲，燕家在东方归一这一朝得到的利益是极大的。 下一代里，燕欣朗与东方俊、东方毓两大皇族子弟，混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若不是中间横插了这桩事情，燕家没野心，铁定能过富贵日子。 这些都是很实在的，比那个女婿靠谱。 这是燕启诚不愿意背叛东方皇室的原因之一。 听了东方昊的话，他心里头感慨，面上更是浮起伤感。 “因为时疫的原因，本侯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去宫里看望皇上了。明日我约一下孝亲王，一起进宫与皇上聊聊。” “皇叔每日都有进宫，有劳侯爷了。”东方昊察颜观色，见他对父皇尚有关心，说明……他没有造反的意思？ 燕启诚继续伤感，“当初呐，本侯与皇上、孝亲王都是亲近的，岁月不饶人啊。” 东方昊眸光微敛，拿起茶盏轻抿一口，闲聊天一般，“燕世子去了北方封地，有半年了吧。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燕启诚之前有想过他会问这个，准备了一个标准答案的。 这会儿被东方归一的事情打了叉，脑回路打了结。 然而他也是老甲鱼，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稳定了情绪。 “欣朗的夫人怀孕了，大腹便便行走不易。打算生完小孩，做完月子，再回来。” “哦。”东方昊点点头，这个理由很正当。 燕启诚觉得自己发挥得挺好，心里头小得意了一会。 然而东方昊又开问了，“方才进府时，觉得里头很是冷清，马上就要春节了，别的人也该回来了吧。” 燕启诚尴尬地笑起来，“那是自然，春节还是要回来过的。”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眸光寒凉，飕飕地盯住他。 时下快要进入十二月，西北风一日比一日凛冽，天气原本就冷，再被他这般地看，燕启诚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那里往上窜。 扛不住了，只好搭一句，“王爷为甚这般看我？” 东方昊唇角勾起，意味深长地说，“侯爷与皇叔亲近，有甚不方便与本王讲的话，可以讲与他听。” 燕启诚面上平静，心里头却是翻江倒海。 刚想说句甚。 东方昊微蹙了眉头，声音凉淡，“最近北地方向不太平，林胤景砺兵牧马，想要挥师南下。燕家的北方封地，由镇武将军府防卫。本王已经发消息过去，不日，司徒天羽便会派出队伍巡视，以防万一。” 这句话绝对有五雷轰顶的效果，燕启诚唇角微抖，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心里头的那锅粥继续搅着，搅得他心肝脾胃肾俱都抽紧了。 …… 走了一趟忠勇侯府，东方昊更加肯定，燕家肯定藏着一个大秘密。 没有当场交待，说明燕启诚的心理素质不错。 也说明今日的这场震慑，威力还不够。 他立时给司徒天羽发了军报，让他亲自去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走一趟。 他不相信，这样都敲打不出来？ …… 就在东方昊敲打燕启诚的当口，云豪来了业城。 他是只阴险的，先去孝亲王府临世面，探些情报。 孝亲王可能是夹心层做得久了，满心的委屈没地方诉苦，与他叨叨个没完。 “世侄啊，这桩事情真不能怪皇兄，他一心一意要把皇位传给昊儿。可是昊儿对楚氏这般痴情，历史上妖妃惑乱宫闱的事情，时有发生。虽说昊儿极有可能是个明君，但是万一呢？皇兄为家国社稷着想，要对得起老祖宗传承下来的这份基业呐。” 不得不说，孝亲王说得话都是对的。 凡事看你站在哪一个角度。从东方归一的角度来看，滋事体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豪是家族传人，担着一份家业，很是理解东方归一的选择。 但是他也有自己任务，要是楚思九死了，水寒冰搞不好会一了百了，豁出性命地给她报仇，家里头的那只妹子是个傻的，万一再豁一次性命？ 想想都害怕。 人家都说儿女都是债，轮到他这里，妹子也成了债。 满腔的苦楚无处可诉啊。 第473章 励志，故事 云豪是只阴险的，给孝亲王灌了点迷汤，“王爷，这桩事情您可不能参与太多，万一肃王爷恨上您，给您的满门忠良穿小鞋啊。” 这话真是说到孝亲王心槛儿里去了，“就是说啊，本王心里头虚着呢。眼瞅着……咳，总之啊，这桩事情不宜靠得太近。幸好皇兄把司空影招来了，这个任务已经交去他那儿了。” 云豪惊起，“三年已经到了？” 孝亲王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讪讪道，“没到，不过皇兄提前将他招回来了。总之皇兄下决心了，一定要取楚氏的性命。” “哦哦哦，皇上威武。”云豪心不在焉地点个赞。 心里头抽起，这桩事情果断大了。 若是让楚思九知道，以阴险著称的云豪都忌惮司空影，她铁定建议千佛寺照着司空影的模样塑一个雕像，然后号召大家搬回府里镇宅。 …… 从孝亲王府出来，云豪回了红叶山庄在业城的宅院。 他听说云鸿在里头搞数据分析。 在没有科学精神的古代，大多数人都不能理解云鸿的脑子里头到底装得啥？但是云豪可以理解，而且对他有迷之信任。 原因很简单，从小到大，他被云鸿打击到的次数太多太多。 原本，他也想研究兵械制作。 干得也还不错。 然而，与云鸿一比，就不够看了。在专业制造领域，二人之间的差距，是巨大且无法跨跃的。 揣了一万点的伤害，他转而走去兵械销售的道路。 嘿嘿，在这个领域，云鸿只能帮他提提鞋。 这是一个励志故事。 教育我们，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术业有专攻。 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着力于自己的长处，不要拿短处拼别人的长处。回到自己擅长的领域，花心思研究、学习、实践、提高，最后必然能够取得成功。 绕回到云豪这里。 他已然入了宅院。 “二公子呢？”随口问一句。 “他在厅堂里……钻研着呢。”管家云同上来回话。 云豪呵呵一笑，也不说什么，径自去了厅堂。 于是，便看到云鸿正埋头写着什么。 用的是楚思九让他研制的铅笔，他有学习精神，跟着楚思九学会了握笔姿式，勤练了几日，便可以写出象模象样的字了。 “钻研得如何？”云豪饶有兴趣地过去看。 云鸿没搭理他，低着头继续写写画画。 云豪也不在意，他这个弟弟，做事情极其专注，全神贯注，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等了大约半刻钟，云鸿忙完了。 抬起头来看他，“大哥怎么来了？” 哟，轮到他了啊。 云豪立时摆出一张苦瓜脸，“不来不行啊，寒冰说了，若如夫人死了，他就不娶妹子了。我看他那架式，大约是要入宫找老皇帝报仇的。他若死了，咱妹子也活不了。你说，我这个做大哥的，哪里还坐得住啊。” 云鸿沉静地看他，“若如夫人无恙，寒冰便会娶她么？” “会。”云豪点头，又狠狠地撇一记嘴，“妹子说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跟着寒冰流浪去。” 云鸿浅笑，“寒冰不放心如夫人，要做她的跟班，妹子自然要跟着。” 云豪轻轻叹气，“寒冰的这颗心呐，总归是放在如夫人身上的。也就咱们家这只傻妹子，愿意这么委屈自己。” 云鸿淡淡地垂下眸，掩住了心思。 静了一瞬，云豪突地想起来，“哎？你在钻研甚？” “哦。”云鸿将手边的纸拿给他看，一边解释着，“我让探子盯着肃王爷的几个重要下人，将他们每日去的地方记录下来，又登记在册。刚开始没感觉，时间久了，便可以看出一些规律。” 云豪狐疑地看着上面的数据，左看右看的，隐隐有些明白。 “这些……说明什么呢？”他认真起来。 云鸿也是认真，指着上面的数据与配套的地图，讲解起来。 说开了也不复杂，东方昊把楚思九藏去外头，肯定有配备好些侍卫，那么多人的给养，必定要由府里头的下人采办。 吃的，可以就地解决。 用的，或许就要业城这边支援。 当然，前提是，云鸿也如司空影一般，分析了东方昊那一日的出现时间，再加上他很清楚东方昊对楚思九的感情，不会把她搁得很远。 应该就在业城附近。 那么…… “我判断他们有频繁的书信往来，让探子在几个城门蹲守，收集数据。交叉比对的结果，我判断肃王爷把如夫人藏去了南面。”云鸿下了结论。 “猜一个东南西北，还要这么多时日？”云豪眨巴着眼睛，摆出一张蒙圈脸。 云鸿笑起，“我与肃王爷打过桥牌，他思维缜密，心思深沉，图谋划策更是胜人一筹。这一回他倾尽心力，动用各种资源摆了好些迷魂阵。这个方位，也不是那么好猜的。” 云豪皱眉，“下一步呢？” 云鸿微微眯起眼，淡声道，“方向已经找准了，之后便是顺藤摸瓜。我已经派人去南门的几条路蹲守，等下一批数据出来，便能判断出准确位置。” 对于云鸿的思维逻辑，云豪是服气的。 不能坠了那块阴险的牌子，他补充说明，“那你就继续干正经事，我就负责指挥人去踩肃王爷摆的那些迷魂阵，不能让他察觉咱们的动向。” 对于大哥的阴险，云鸿也是服气的，“好。” 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然而有桩事情还是要交待。 拍拍云鸿的肩膀，云豪语重心长地说，“二弟啊，咱们红叶山庄是皇商，虽然实力也很强，但是跟皇权扛上的话，那是必输。皇帝把司空影找回来了，下定决心要弄死如夫人。所以，咱们能做的，是赶在暗卫前头找到如夫人，再让寒冰偷偷地带走她。” 听到司空影的名字，云鸿的面色也是骤变。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凝起眸子，坐下来，认真地研究南门外的地理状况。 他自有一套分析方法，敲对了南门，比之司空影便是领先了三步。 然而，暗卫势力庞大，人力物力充沛，可以四步同行。 速度……也不慢。 不过呢，东方昊找了正当的理由借口，把大理寺与刑部派出去，与他们纠缠。 暗卫有配合这两个部门的义务，也确实拖慢了他们的步子。 另外。 林梓陌的人，在清棱河附近找到了水寒冰。 …… 第474章 叹息：干事业不容易啊 山雨欲来，风满楼。 呆在沙洲的楚思九，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感觉。 主要是BBS停运了。 鸣沙背景板几乎不出现了。 为甚呢？ 闲得身上长白毛的她，使劲地琢磨起来。 A、丫的有新欢了？ 酸牛牛地撇一记嘴，就算现在没有，也是迟早的事情。 B、老皇帝死了？这货自觉停止娱乐项目了？ 一个下去，一个便会上来，东方昊做皇帝，那些侍卫们总得有些表示吧，看过去，一个个的神情都很自然，应该不是。 C、怕被人发现？ 难道是“紧吾那菩萨”在业城的流行，引起水寒冰的注意。东方昊有了压力，所以…… 这么一串头地想下来，楚思九的心情爽利了很多。 弹琴、画画的劲道也足了。 弹琴很多人都能听到，欢快的、忧伤的、前世的、今生的，技巧俱是高超。 文书是音律高手。 能写好文章的人很多，他却是因为音律这项特长，被东方昊选中，放去沙洲的。 所以，每当楚思九开始弹琴，他便抱了大被子，抖抖索索地窝在围墙外的避风处，听壁角。 冷确实是冷，琴也确实是弹得好。 文书属于……痛并快乐着。 回去后，他要把楚思九弹了何种曲子，弹奏过程中的心情如何，写成文字汇报过去。 有些没听过的曲子，还要记谱。 沙洲这边大部分人都很空闲，只有他忙得手脚不点地，外加脑细胞死光光。 楚思九还画画。 很神秘。 把一叠纸裁成前世A4纸四分之一的大小，做成小本本的样子。 拿了铅笔，躲在卧室里头，画啊画。 偶尔春环会过去探一眼。 只见她笑吟吟，神情很玩味，眸眼里俱是温柔，莹光点点，有些傻，有些痴，还有满满的愉悦。 这个情况，东方昊就没办法掌握了。 …… 不紧不慢，时间进入了十二月。 今年雪下得早。 一夜之间，寒风夹着白雪，整面大地都覆上了皑皑的白雪。 皇宫内殿，老皇帝已经完全失明了，身体每况愈下，终日躺在床上，阖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呢，还是在静默地思考人生。 孝亲王照旧每日都会去转一转，然后转去兵部。 冬季寒冷，北地边关四处结冻，林胤景那头的动静明显得少了。 然而谁都知道，明年开春，两国之间的一场大战，是避免不了的。孝亲王兼着兵部侍书的职务，算得上业城最忙碌的一位高官。 东方毓果然是有事业心的，嫌弃长史这份职业不够带劲，这么个大冷天，自请去山城前线视查。 还拖上了好兄弟东方俊。 一起。 孝亲王自然不同意，架不住他热情高涨，信心十足。 而且，他有道理。 东方钰失意于皇位，心情不爽。一直呆在雁城前线，与梅允腾厮混着。算是有皇族在前线督阵。 东方铭被圈禁后，镇武将军府防守的山城区域，没有皇族督阵。 所以，他们要去巡视山城，也就是司徒天羽的地头。 孝亲王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得去征求东方昊意见。 原本想让他帮着做恶人，那里知道东方昊一口答应，更是催促他们即日动身，只是方向给微调了一下。 让他们去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 东方毓更高兴了，时疫那桩事情，他没帮燕欣朗办好，心里头一直不得劲。 这下子好了，亲自过去陪个罪，喝个酒，业城三贵，还是铁打的兄弟哇。 东方俊也挺高兴，他没有东方毓的这些小心思，他就是单纯地想出去散散心。 头上挂着雷，难得空闲下来，无意识地便会掐着手指头算，慕容晴雪什么时候生产？立时又会惊出一身冷汗。 这种日子，真心没法过啊。 天冷怕什么，他正需要冷静冷静。 出行前。 他二人去了忠勇侯府，告之燕启诚，他们要去北方巡视，首站便选在燕家的北方封地，客气地问他有甚需要带的东西没有？ 等等等等。 燕启诚面色微白，表情象是憋了一肚子的屎却又拉不出来，简称便秘脸。 言辞自然客气周到，一起团团客气了一番。 之后，二人出来。 东方毓比较不理解，“忠勇侯看着身体不太好？” 东方俊做了好久内卫头子，脑子里有好些小拐弯，“五皇兄为甚让咱们去北方封地？那里有甚问题么？” 东方毓在兵部做长史，看过不少文书。 皱着眉头，他满脸的疑惑。 “林胤景把坞国的精兵都调去了雁城与山城一线，北方封地这里不严峻。而且，燕家的护卫军也是厉害，兵械装备都是大余国最强的。与坞国相隔的那条河，时有潮涌，易守难攻，是自然天堑。在那里开战的可能性不大。” 东方俊凝起了眉头，老神在在地想了一会儿，“咱们今日过来，是五皇兄暗示的吧。” 东方毓耿直地点头，“我原本就想来的，不过，五皇兄确实有暗示。” 东方俊淡笑一声，“看样子，咱们做了五皇兄的棋子，敲打了忠勇侯，下面，就该去北方封地敲打咱们那位好兄弟了。” 东方毓冷呲起牙，“那……” “那什么那。”东方俊凝起眸子，淡淡道，“上回的时疫不可疑么？忠勇侯必定有甚事情被五皇兄抓住了，才会这般心虚。” “可是……拿咱们做棋子，去……”东方毓话都说不利索了，眉头蹙得老紧老紧。 东方俊嗤笑一声，回手拍他一记，“五皇兄是什么身份？咱们日后都是他的棋子，提早让你当，那就是福份。” 东方毓想想也对，甩着脑袋认了下来。 然而，他明明想着去北方实现理想抱负的，剧情一转，变成做棋子敲打好兄弟了？ 深沉地叹息：干事业不容易啊。 …… 第二日，两兄弟启程了。 东方昊在皇宫里头批奏折，脑子里头有好几条线，繁复的串连着。 昨日东方俊和东方毓走后，海清立时摸入忠勇侯府看反应。果然，燕启诚象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躁不安。 按着他的要求，司徒天羽已然领兵过去，在燕家的封地边上建了个兵营，里头其实没什么人，外头看着却是威严，纯震慑用的。 现在，他又派哼哈二将过去辞行，燕启诚的心里头若是有大鬼，怕是摒不住了吧。 他授意海清强势盯防，且让忠勇侯府侦探到。绕着弯子提醒燕启诚，他没有跑路的可能。 完全就是一个逼他崩溃的节奏。 东方昊的眸子缓缓收紧。 燕启诚，该交待了吧！ 第475章 暗黑，深渊 十二月中旬。 北风呼啸，刺骨的寒风又吹起了一场雪花。 业城。 一切正常。 业城周边。 暗卫尽忠职守，精细地做着细毯式搜查，一点一点地往沙洲逼近。 云豪也不弱，单凭着数据分析，亦将坐标定在沙洲的这边水域。 …… 忠勇侯府内。 燕启诚坐如针毡，干脆站起身，在厅堂里头来回来的绕圈圈。 燕秀看得眼晕，他资历老，可以说上话。 “侯爷，您歇一歇吧。” 燕启诚冷冷地瞥他一眼，“世子有没递消息过来？” 燕秀浅鞠一躬，“还没有。” “再出去看看。”燕启诚没好气地挥一记袖。 “是，侯爷。”燕秀灰溜溜地走出去。 燕启诚停了绕圈圈，缓步走到厅门前，半仰着头看天。老天不给力，灰蒙一片，落着细小的雪花。 便如他的心情，冷冷沉沉。 最近这些时日，他确实被东方昊的一连串的手段给逼得快要崩溃了。 脑子里的那锅稀粥，搅和来，搅和去的，差不多也有了结论。 抱了一丝侥幸心理，他在等最后一个消息。 身体轻微地晃了晃，脑子跟着一阵晕眩，他急忙扶住门框。这个时候，他完全能够体会到，父亲当初大概是个什么心情。 燕家，不会就此…… 不敢往下想，他缓缓地走回去，在正位上坐下，半阖了眸子养精神。 燕家靠他掌舵，要撑住了。 “侯爷，有消息。”燕秀兴高采烈地跑进来。 好消息坏消息都不知道，至于这么兴奋？ 浅浅地撩起眸，燕启诚没精打采地瞟他一眼，“拿过来吧。” “是。”燕秀恭敬地递上去。 沉一口气，燕启诚缓缓地打开信封，抽出里头的信纸。 “父亲大人在上，正月初一当日，记得给妹妹烧几柱香。您要多添衣裳，注意保暖。不孝儿敬上。” 虽然有心理准备，一股子热血还是轰上了头顶。 手指抖起来，气息都粗重了。 大口地喘起了气。 燕秀吓坏了，连忙端了茶盏给他，“侯爷，喝口茶润润气。” 一盏茶下去，燕启诚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 慢悠悠地，仔细地，将信纸叠好，又塞回到信封里。 声音寂淡消沉，“燕秀，去肃王府下拜帖，本侯今晚过去见他。” 燕秀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头怦怦直跳，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去吧。”燕启诚淡淡地挥一记袖子。 “是，侯爷。”燕秀慌乱地走了出去。 厅堂之中，燕启诚阖起了眼，心里头是沉重的叹息。 该来的果真来了。 这封信的内容，是燕欣朗出发之际，二人约好的暗号。 大概意思是：林胤景将在正月初一当日，公示天下，林姓家族认祖归宗，改北地国姓为楚。 然后，北地国会以复仇的名义，向大余国宣战。 …… 收到燕启诚的拜帖，东方昊也是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一环套着一环，演了这么多场，又下了这么大的功夫。总算没白费，燕启诚终于要来坦白了。 至少说明，忠勇侯府没有反叛之心。 然而他也是有些紧张的，能让燕启诚为难成这个样子，不惜一切代价隐瞒的秘密，会是什么呢？ 眸子凝紧，手指在桌上点点点。 然而纵使他有再大的脑洞，也猜度不出这个二百年前就布下的局。 他更加不会想到，这个秘密会改变他的人生设想，使得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阴郁寂寞，心里头更是空虚得能够敲出声响。 阴霾织就的迷雾，原本就笼罩着他们。 前方更是出现了暗黑的深渊。 …… 黄昏时分，燕启诚坐了马车过来了。 素衣简行，只带了燕秀一人。 得了东方昊的吩咐，汪兴早早地候在王府门前。见到他们过来，微躬了腰，恭敬地迎上前，“侯爷，王爷在正厅等着您呢。” 燕启诚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此时面容沉定，微微一笑，“好。” 拿出侯爷的气势，他缓缓地步入肃王府。 二人见面，又是一番客套。 斟茶上水，摆好阵势。 燕启诚朝左右看一看，语声轻缓地说，“王爷，本侯今日前来，是要与王爷讲一桩密事，此事干系极大，可否请王爷屏退左右，并且保证无人偷听。”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抬起手，朝汪兴做了一个手势。 汪兴心领神会，立时领了燕秀出去，还给轻轻地带上了门。 稍后，四处响起微淡的脚步声。 终于，厅堂里寂沉一片。 东方昊慢吞吞地抬起眸，眸光锐利，只一句话，便将燕启诚说得心脏差一点跳出来。 “侯爷，明人不说暗话，本王知道燕家嫡女嫁给了坞国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北地国皇帝林胤景，且已诞下皇长子。” 燕启诚握着茶盏的手紧起，沉定了好一会儿，方才平缓呼吸。 “王爷什么时候知道的？”面色有些颓。 “一直都知道。”东方昊答得简单。 燕启诚静默了。 半晌，他抬起眸，“这桩密事说来话长。” 重重地叹一声，他兀自出了一会儿神。 东方昊不打扰他的思路，拿起茶盏轻轻地抿着茶。 终于燕启诚调整好了情绪，缓缓道来。 “二百年前，楚家与燕家协助东方家取得天下，建立大余国。东方家做皇帝，楚家做权臣，燕家做豪富，原本也是其乐融融的。之后，楚家出了一个未卜先知之人，他测出几百年后，楚家将会被东方皇族灭族。其实在当时，也没几个人相信。但是事情太大，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就当是防患于未燃吧。” “于是，楚家历十年之功，将自己的一支嫡系改姓为林，隐入北地国。之后挑动北地国内乱，集楚氏满门之力，建立了坞国。这件事情，燕家嫡门是知道的，当时应该也是出了力。滋事体大，这桩事情作为家族秘密，在楚燕两家的嫡门传了下来。” “楚家还传了八个字下来。” 燕启诚悠悠的叹，声音略带苍凉，“楚木林生，余灭北起。” “余灭？”东方昊挑起眸子，沉声地问。 燕启诚知道他在想什么，淡声道，“这个我也有问过父亲，这里的余灭，是指楚家在大余国灭亡，并不是大余国灭亡的意思。” 东方昊的气息寒沉，眸色深幽莫测。 声音滞重，“然后呢？” 第476章 你知，我知 “然后？” 燕启诚笑起来，很快，笑声便淡了下去，“楚德钧怕是想不到，这个恶咒竟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东方昊的面色极冷，“楚德钧伙同楚贵妃，害死我母妃，一尸两命。他死有余辜。” 燕启诚知道这桩事情，垂下头轻叹一声，“然而皇帝灭了楚氏满门。” 东方昊冷冷笑起，眸中俱是不屑。 “这些年来，楚家仗着拥主之功，嚣张跋扈，在朝堂之上说一不二，凌驾于东方皇族之上。连皇帝怀孕待产的妃子也敢杀，父皇也是无奈，要么杀满门，要么一个都不杀。” 燕启诚知道厉害，单独杀楚德钧和楚贵妃，楚氏家族必定反叛，大余国立时就会陷入内乱。 现在国内是杀斩干净了，却不知道楚家还有一着外棋。 然而祸兮福兮，谁又能说清楚呢。 “林梓陌是怎么回事？”东方昊眸光凌厉，扫向燕启诚。 大余国的户籍考试制度严格，对考生有身份要求，林梓陌能够参加乡试，且一路上来，必然与大余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难道坞国林家，提前几代便渗透过来了？ 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对人了，燕楚两家关系极好，平素里交往甚多。燕启诚自小在楚府进出，很是知道一些事情。 燕启诚已经想好了，东方昊已然知道欣怡的事情，自然知道那两场时疫是假的，总归欺君之罪是免不了。 只有一锅端的态度好，燕家才有一线生机。 老老实实地回答，“若本侯没有猜错，林梓陌应该是楚家嫡二门仙冠道长的后人。” 这个答案出乎了东方昊的意料，冷眸挑起，“何以见得？” 燕启诚喝一口茶，润一润嗓子，娓娓谈起。 “楚家的二太爷原本是八皇子东方俊那般的人物，风流倜傥，文才高远，棋琴书画俱佳，终日流连于青楼艳坊，只想做一个浪荡公子快乐过活。本侯小时候时常见到他，羡慕得不得了，也想与他一般呢。” “然而，二十岁左右时，他性格大变，严肃了，终日拧着个眉头，也不出去玩。之后便开始四处游历，终于有一日回来后，说他出家为道士了，还摆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当时的楚家家主气得把他轰出门去。他也不恼，果真离家出走了。” “楚家老太爷很纵容这个弟弟，两兄弟关系很好，父亲死后，他回来奔丧，之后，每年会回来几趟。说一些疯颠的话，如今想来，似乎都有些道理。比如，他就笑眯眯地看我，说终有一日，我会被楚家拖累。” 轻轻叹一声，燕启诚瞟一眼东方昊。 只见他眉头紧紧拧起，眸色暗沉，听得却是极其认真。 “继续说。” 燕启诚抿了抿唇，缓声道，“林梓陌考中状元后，又入了兵部，我与他偶遇过一回，当时没太在意，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出来，有一晚我做梦，陡然想起，林梓陌微笑的神采，与当年的楚家二太爷，有好几分的神似。” “我推测，可能是二太爷未卜先知，算出楚家被东方家族灭门就是下一代，家族责任感使然，他抛去了纨绔的外衣，参照老祖宗的做法，将自己这一脉放去了渭北，那里离坞国很近。他这一生，应该都在筹谋这桩事情吧。” 燕启诚惋惜，小的时候他是以二太爷为榜样的。 认为他风度神采，翩翩有礼，日子过得也是潇洒。 没想到，为了楚氏家族，他殚尽竭虑，死而后矣，也是赤诚之人呐。 他兀自叹息着。 东方昊捏着额头，头痛得紧。 他一直很认真地听，已然听懂了林家与楚家的关系，明白了，林梓陌是阿九的堂兄，林胤景是他们的远房堂兄。 脑子里很乱，深沉地吸一口气，他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声音微哑，“侯爷……说说燕家的打算吧。” 燕启诚一惊，目光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停一瞬，他也吸一口气，仰起头，朗朗道。 “王爷，您既然知道欣怡嫁给了林胤景，也应该知道，她是如何嫁过去的。当初，本侯去求皇上，将欣怡嫁入肃王府做王妃，就是不想忠勇侯府与北地楚家有任何的瓜葛。后来欣怡被林胤景抢去坞国，干系太大，本侯也不敢声张。纯粹出于自保的目的，才演了两回时疫。燕家没有野心，只要子孙安泰，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便满足了。大余国富庶，燕家与东方皇室的关系也融洽，完全没必要做反叛之事。就算欣怡嫁给林胤景，诞下皇长子又如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燕家的族谱中，欣怡已经死了。” 燕启诚愈说愈委屈，简直要老泪纵横了。 当年三家一起打的天下，你们两家要斗便斗，把燕家放在中间做夹心，多冤呐。 东方昊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燕家确实没有反叛的必要。 若他们有这份心思，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筹谋，甚至可以引坞地兵士过河，内应外合，杀大余国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司徒天羽有线报过来，燕家北方封地的护卫金甲利刃，在河道驻防，严格守卫，没有给北地坞国半点机会。 也许因为燕欣怡的关系，林胤景在探得燕启诚的态度之后，会主动放弃攻击北方封地，给司徒天羽省去一道心事。 权衡过利弊之后。 他淡淡地挟一记眉，“本王相信忠勇侯府不会反叛。” 燕启诚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心里头陡然轻松了。 之后便是东方昊的说话时间。 “第一，北方封地是大余国的土地，忠勇侯府受此封地，必然要守护好，在河道的护卫要继续严阵以待，不能让坞地军队杀过来。第二，忠勇侯要继续呆在业城。只要北方封地没有反叛的迹象，本王保证燕家毫发无损地度过这场危机。第三……” 东方昊眸光咄咄地盯住他，“这个秘密，暂时来讲，你知我知，不许透露给第三个人知道。” 燕启诚微微怔起，前面两条他能理解，但是这第三条？ “皇上那里都不能讲么？” 东方昊冷静地看他，眸光无比的深邃，“前些日子，侯爷已经去看过父皇了，他的身体状况，怕是接受不了这个秘密。另外……” 冷冷地嗤一声，“侯爷以为，父皇听了这个秘密后，会不追究燕家的责任么？” 大冷的天，燕启诚可怜见的，额头上俱是冷汗。 “可是……” 第477章 原本，不远 暮色寂寥。 东方昊独自坐在书房里。 心里头暗沉一片。 燕启城虽然走了，但是他最后说的那几句，却一直在脑海里头，一下又一下地撞着。 直撞得他脑壳里头象是裂了缝，一股一股地抽痛。 “林胤景将在正月初一当日，公示天下，林姓家族认祖归宗，改北地国姓为楚。” “然后，北地国会以复仇的名义，向大余国宣战。” 捏着额头，心里头是太多的烦燥与复杂。 父皇自以为灭了楚家满门。 没料想楚家的老祖宗，早已在北地国布下了家族棋子。现在，他们灭了北地姬家，认祖归宗，欲杀来大余国复仇。 以父皇的心性，必定不会示势，他会强势应对，逼迫他交阿九出来祭旗，彰显正义，并振士气。 阿九必然是想明白了这些，才会与他讲，她是一个烫手山芋，才会死心踏地非要跑路。 苦笑一下。 否则就算他犯下大错，也会有一丝丝生机的吧。 脑袋抽痛着，冷意跟着一抽一抽地渗入心脾，这种情况很罕见，象是被抽了力道，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狠狠地捏一记额头，他站起身，往外头走去。 汪兴惴惴不安地等在外头。 “王爷，这么晚了，您安歇吧。” 东方昊没搭理他，步子沉缓，依旧走着。 汪兴急急地跟上去，“王爷，你是要出去吗？外头还在飘雪花呢，您……” 话音刚落，东方昊已经站在了院子里，对着四面的雪景，眸子里现出好些茫然。 阿九最怕冷了，象这种天气，她一定是窝抱着他，一动不动的。 沙洲比业城冷多了，现在的她是如何睡的呢？ 身体不爽利的时候，心就会尤其得脆弱，撕心裂肺一般，恨不能马上飞去沙洲，抱着他的小奶狗阿九，温温存存地睡一觉。 在他的设想中，这一日，原本不远。 但是现在……一口气接不上，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王爷，您别站在风口，有什么事情去屋里坐着想。”汪兴愁苦得不行，奔上前去，想拽又不敢拽，比让他吃毒药都难受。 东方昊依旧咳着，眉头蹙得沉。 “汪兴，本王想去一趟沙洲。”声音里带了些哀怨，与之前的冷酷作风迥异。 汪兴鼻头一酸，他明白了，王爷这是想如夫人了。 舔一舔唇，他哄小孩一般，“王爷，咱们有绝密通道，您什么时候想去，就什么时候去，谁也拦不住您。” 东方昊沉默，眸子冷冷地盯住他，象是在思忖着什么。 这么冷的天，受着双重折磨的汪兴，也是够够的。心里头更是叫苦不迭，王爷比外头的那些小孩可难哄多了。 终于，东方昊象是考虑周全了，冷板着脸，甩着袖子往外头走去。 汪兴不敢说话，灰溜溜地跟着。 他有脑子，猜测东方昊是去梅花小院。 睹物思人嘛，戏文里经常有这种桥段的。 果然。 那晚，东方昊睡在梅花小院的卧房里，这边长久没住人，保暖措施不够。搁平时，象东方昊这种武林高手，莫得事情。 但是，昨晚他心神受了刺激，导致身体出现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比较罕见的，他病倒了。 …… 这么，又到了陆道仁大放异彩的时候了。 陆老夫子最近不容易啊，每日给慕容晴雪请三回平安脉，又要亲自看火煎药，忙得手脚飞起。 隔一日被老太爷呼来唤去。 晚上还要玩玩小妾，精力实在是有些不逮。 然而，王爷病了？ 消息传去，他听着稀罕呐。王爷乃绝顶的武林高手，体质强健，一般不会生病的。 看汪兴急得那小模样，他步子却走得从容，“放心，王爷就算生病也不会是甚大病，随便喝几副药，便会好的。” 汪兴欲言又止，思前想后的还是闭了嘴。 昨日的事情太诡异。 先是忠勇侯密了个密，然后王爷就在书房里头静了个静，最后竟然象个小孩一般的，差点哭鼻子了都。 怕是有甚家国大事，还是少说为妙。 他不分享八卦，陆道仁便以为一切正常。 然而，当他看到面色苍白，寂淡无语的东方昊时，陆老夫子起疑了。 把了脉，显示他心里头有积郁？ “受啥刺激了？”忍不住地问。 东方昊根本不搭理他，头晕得很，只想抱着阿九睡一觉。然而阿九呢？谁能把他的阿九带过来？ 陆道仁仔细地看他，憔悴得哟，这还是那个风华霁月，高贵尊荣，以及快要登临帝位的王爷么？ “王爷，您的身体一贯不错，又练有神功，这一回的病，象是受了刺激，心神郁结引起的。吃几副药便会好了。我最近一直在煎药，会顺带着帮您也煎一副的。” 他不忘记邀个功，然而转念一眼，王爷对慕容晴雪不闻不问，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上心。 自己真是多事情了。 不过么，还有一桩事情可以邀功。 见他心情不好，就说了吧。 凑过头去，在他耳边轻声道，“王爷要的东西，老夫已经准备好了。” 东方昊猛地转过头，眸光沉沉，砸到他的脸上。 稍后，他咕喃了一句，“你先收着。” 陆道仁倒没多想，王爷这会儿病着，等他病好了，自然急巴巴地来找他要了。 这头刚说完，有小厮进来禀报，“王爷，老太爷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有拐杖点地的声音，慕容老太爷已然进来了。 老脸皱巴着，眸子里头俱是心疼。 进来后，先与陆道夫叨叨，“昊儿是太辛苦了，我听说，他每日要批二筐多的奏折，还都是些烦心的事情。最近北地那边也不消停……诶。” 见他自说自话，陆道夫也不言语，最近他巨烦这个老头子，不想与他讲话。 “老太爷慢坐，我要出去煎药。”他拿公事搪塞。 “去吧去吧。”老太爷大度地挥一挥手。 陆道仁懂礼貌，对着二人行一礼，侧过身子走出去。 卧房门前，慕容美人儿单手扶着腰，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耐心地等在门前。 陆道仁忍不住呵呵地笑。 老太爷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王爷都生病了，您就不能消停一会？把慕容侧妃叫过来，算是个什么事情么？ “陆神医好。”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就算怀孕，还是辣么的养眼。甚至因为那一抹子母性的自然流露，使得身上带了温柔的光圈。 然而陆道仁知道，这个女人只是外表美，内心不仅不美还邪恶得很。 每日见她三回，也是见到吐的状态。 审美疲劳，外加心里头不待见。 陆老夫子愈看，愈觉得她……丑。 笑着点一点头，他便走远了。 第478章 灰心，百无聊赖 卧房里，东方昊的略带病容的眸子，明显得冷了下来。 “外公，你把她叫来干嘛？”声音沉沉。 慕容老太爷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语重心长，“昊儿，再怎么说……你们也有了孩儿。我已经找人看过了，她这一胎是儿子，你就当她母凭子贵吧。” 东方昊不吃这一套，眸光冷得如同外边凛冽吹起的寒风。 这时，慕容晴雪已经进来了，扶着腰缓缓地行一礼，声音温柔，“妾身见过王爷。” 小腹上隆起的那个圆弧，果断刺激到了东方昊。 眉头蹙得紧，声音冷漠，“日后，没有我的宣召，你不要过来。” 慕容晴雪柔弱脸，小心翼翼地看他，“妾身……也是关心王爷。” 东方眉眼风不变，眸光却是射出寒光，“本王不需要你的关心，你最好马上消失，否则，别怪本王让你出什么意外。” 慕容晴雪的脸“刷”得白了，唇角抖起，畏惧地看着他，“王爷息怒，妾身这就走。” 委屈地看一眼老太爷，她果真走了。 现如今，东方昊看她的眼光已经完全不同了。 眸子凛起，心里头飕飕地吹着寒风。这个女人会装，又识时务，之前真是小看她了。 见他这般对待慕容晴雪，慕容老太爷果断生气了。 拐杖使劲地拄着地，“昊儿，晴雪好歹是咱们慕容家的女儿，又怀了你的孩儿，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这般损她的面子。” 东方昊慢吞吞地抬起眸子，深幽莫测地看着老太爷。 缓缓的，他的苍白的面孔上浮起些戾气，“外公，慕容晴雪腹中的这个小孩，若你喜欢，抱去养也可以。但是这个女人，我是一定要除去的。” 老太爷圆瞪起眼，声音惊起，“昊儿，你是认真的？” 东方昊阴恻恻地盯住他，“我若说出口，必然是要做的。” 见他这般模样，老太爷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外孙可不是一般人，马上就要登基做皇帝了呐。 到时候，就算他是外公，在国礼上，还要跪拜于他的。 面对皇权，就算慕容老太爷也会怂。 眸子复杂了一阵，他轻声道，“昊儿想如何做，外公不拦着。但是她腹中的小孩是底线，不能有闪失。” 卧房外，慕容晴雪惊恐万分地偷听着，手指头攥得极紧。 原本以为，拼来这个小孩，她便可以安稳度日。等东方昊做了皇帝，凭了侧妃的位份和这个孩儿，她至少可以位列四妃之一，受人景仰。 至于东方昊，她有耐心，可以慢慢地等。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的事情，只要她把孩儿养好，讨了他的欢心，也许，他便不会那么的讨厌她，甚至……会接受她。 报了这么一份幻想，她认真地守着这个小孩，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前些日子，她有感觉到不妥，但是陆神医救了她。 之后，小药童不见了。 她敏感地悟出，是有人对她下手了。以目前府里的情况，有能力下手的，不是韩家，便是李家。 心知肚明，但她隐而不发。 既然陆神医要保下这个药童，她便当作不知道好了。 过了那一关，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关卡在前头。 她算计了东方昊，所以他执意要弄死她。老太爷只要她肚里的孩子，根本不会管她的死活。 她这个没有父母倚仗的孤女，该如何是好呢？ 心里头凉寒，面上却是从容。 汪兴从外头过来，亦没有看出她有甚不对，“慕容侧妃，过来看王爷呐。” 慕容晴雪柔和地笑，“是啊，过来探病。已经看过了，这就走了。” 她小心地迈着步子，月梅已经被东方昊明令禁止进入主院，她带了别的丫鬟，在院子里头等她。 见她过来，连忙上去扶。 她现在是真正的母凭子贵，这都是老太爷训练的人，精细地照顾着她。 慕容晴雪身姿优雅，周身带着一股轻缓的柔光，淡唇微勾，玉面芙蓉。若她这般的女子，如果不是入了肃王府，许给哪个男人，都会成为他们的心尖宝。 然而她是慕容老太爷选中，送给东方昊的女人。 刚开始，她或许是懵懂的。 在看过东方昊的绝世风华之后，她便一心一意地奔他而去。 她想要这世上最最尊贵的男人。 然而现实却是这般地打她的脸。 心里头生出悲凉，原本荒芜的心田里，四窜着寒风。 谁的人生，不是奋斗的人生？ 这个时候，又要她拿出蒲草的坚韧，在绝望的山谷中，顽强地开出花朵。 …… 东方昊的这场病持续的时间不长，两帖药下去，身体机能便开始正确运作。他只是情绪不佳，灰心，百无聊赖。 一个人默默地躺着，有时候阖着眸，有时候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没登基，就摆出一副罢工的姿态，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爷很担心，把大余国最会做“思想工作”的孝亲王请来。 孝亲王苦哇。 一辈子倚仗的皇兄眼瞅着就不行了，他每日进宫请安聊天，当面笑嘻嘻，出来后总要淌几滴老泪。 北地边境山雨欲来风满楼，他这个兵部尚书焦虑得很。 还有他那个有事业心的嫡子，欢快地奔去了前线。前线呐前线，一个不当心要死人的地方呐。 还得让他担个心。 唯一让他觉得省心的东方昊，工作起来是把好手，完全可以把大余国的江山挑起来。 但是他身边有楚氏这个雷，一旦爆起来，呵呵，后果不堪设想。 前日听皇兄讲，司空影快要摸到楚氏的下落了。 这话还在耳边缭绕着呢。 这一头……生病罢工了？ 都是债啊。 孝亲王摇头晃脑地走进来，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容，“皇侄，最近太辛苦了么？居然生病了？” 东方昊撩起个眸子看他，默默不语。 孝亲王惯会唱独角戏，径自找了位置坐下。 “进来时，我与你府里头的陆神医聊了聊，你武功高强，身体底子不错，再喝一两副药，便能痊愈了。不是皇叔催你，你父皇已经病成这样了，你又病了，诶，皇叔我真是有点扛不住啊。咱东方家的江山，还是得咱们自己多操心。” 东方昊冷抿着唇，淡淡道，“用完午膳，我便会入宫批阅奏折。” “那就好，那就好。”孝亲王表示欣慰。 轻咳一声，他也是讪讪，“听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讲，皇侄最近给他们安排了一些与暗卫……有瓜葛的事情，司空影不太高兴。” 东方昊神情不善，“该做的事情，总要做的。” 行行，算我白讲。 你们年轻人有本事，就各自出招应招吧。 孝亲王不欲淌这趟浑水，随便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第479章 冰凉，过完余生 是个人，就会有驼鸟心态的时候。 就算一向心理素质极佳的东方昊也是一样。 最多就是他这只驼鸟小一点，把头埋入沙堆的时间短一些。 远方有人传信给他。 “王爷，南地国的三皇子段清扬的来信。”海清负责收揽各处的情报，稍带手的，也充当传达室大爷的角色，传递私人信件。 东方昊大病初愈，精神不振。 下午去宫里批阅奏章，费了不少精力，这会儿看上去恹恹的。 撩起眸子，手指在案桌上点一点，意思是摆在这里。 海清连忙递过去摆好。 段清扬前世大概是文艺青年，在这个世道做了皇子内卫头子，却还改不了那个形而上的无病呻呤。 递过来的信，俱是厚厚一迭，不知道又在里头叨叨些啥。 东方昊莫得心情看。 眼皮子撩起，懒洋洋地盯住海清，“沙洲那边什么情况？” 说到这个么，海清的情绪也不怎么高涨。 来得都是搞清报刺探的专业人士，他拼尽全力，连无间道都使上了，也不过拖慢了几日的步伐。 “王爷，暗卫那头，最多三日，便会摸过去。” 关于这点，东方昊有心理准备。 按他最早的设想，这会儿，他就该执行二套方案，用绝密通道，把阿九转移去崖庄，再让他们寻个十几二十日。 看父皇的样子，也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司空影是被迫接下的这桩任务，只要场面上过得去，他不会死咬着不放。 然而。 一切都要推翻重来了。 见他想得出神，海清一时也不好说话，只有默默地等。 终于，东方昊的冷眸子又勾过来，“还有呢？” 海清下意识地立直了腰杆，声音里带了惑。 “红叶山庄里头似乎有高人，虽然一直在踩属下布的迷魂阵，但是寒冰公子与林梓陌的人，已经在沙洲附近的镇上冒过头了。属下觉得，他们不象是误打误着过去的。” 东方昊没精打采地瞟他一眼。 “是云鸿，这个人脑子极佳，做事情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云豪又是个阴险的，两兄弟配合，一个玩虚，一个玩实。若在沙洲附近见着，应该是有谱了。” “那他们已经到了。”海清惊声道。 东方昊不语，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涌动着好些的情绪。 半晌，他淡声问，“还有别的么？” 海清循例汇报起来。 “忠勇侯依旧深居简出，没有异动。韩明轩躲在郊外的别院，上次救他的那个人也在里面，无意外，应该是南地国的大杀手玉面蛇君。” 东方昊蹙起眉，“玉面蛇君与韩明轩什么关系？竟然拼命地救下他。” 这个么，海清还真是知道一点。 “王爷，属下有小道消息。玉面蛇君本名叫韩明源，是韩家的庶长子。母妾被韩夫人算计，死在外头。之后，他愤而离家，做了杀手。这趟回来，似乎是为了他母妾入韩家宗祠之事。” 东方昊眉头敛起，“妾如何入宗祠？” 这个么，海清只有靠猜了。 “韩明源母妾的地位不低的，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生了庶长子，母凭子贵，入个宗祠别殿，大约还是可以的。” 东方昊没兴趣继续听了，“还有别的么？” 别的？ 还真有。 海清嘿嘿笑两声，“王爷，月佛庵那边有传言，说您把妖狐送去那边惑乱，现在那妖狐已经修练成了琵琶精，每晚妖风大作……” “没事你就退下吧。” 东方昊冷飕飕地轰他出去。 “是，王爷。”海清算是明白了，除了如夫人的消息，王爷哪个女人的事情都不要听。 可是如夫人最近乖得紧，在小院里头窝冬，琴也弹得少，文书每日只干巴巴的几句话，王爷看了之后更是默默不语。 眼瞅着沙洲这个地界就要暴露了，王爷也不知道受了甚刺激，病了不说，心思看着更沉了。 象是有大事情要发生。 …… 雪早就停了，寒风依旧凛冽。 黑沉沉的夜晚，东方昊又往梅花小院走去。 汪兴已经有经验了，在那边安排了几个小厮，地龙烧得旺旺的，各方各面伺候得也周全。 东方昊没有去卧房，而是去了偏房。 坐到楚思九时常坐着的那张圈椅，心里头涌动起情潮，长而沉的叹息。 阿九啊，你时常坐在这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大部分时间，是在权衡利弊吧。 你每日浅笑盈盈，与本王插科打诨，懊恼了就狠拍桌子走人，一点情面都不留。 其实你是想寻一个让你走得坚决的理由吧。 但是当本王真的伤了你的心时，你受不了，气郁难耐地吐了血。 之后你哭着与我讲，“明明可以好聚好散的，你就不能让我对不起你么？” 你所说的“对不起我”，便是离开我吧。 你还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使劲地痛上一回，便可以放下了。” 阿九，你是要放下本王。 然后努力地，好好地，笑着过你的生活。 眼眶湿润了，心里头更是扎了刺，疼得他抽起了气。 手边是段清扬的信，随便摊开着，昏淡的油灯下，可以看到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小字。 前头又是好些不知所谓的，他的个人领悟与叹息。 瞟一眼便可略过。 后面，附了楚思九语录。 “如夫人说她有心结，而且不止一个，但是她该干嘛就干嘛，比较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心结就是个屁。” “她说，喜欢一个人，除了占有她，还可以成全她，成全她过她喜欢的生活。” “因为你喜欢她，你舍不得看他为难，你确信离开你的她会更加幸福。” …… 东方昊一瞬不瞬地盯着最后那一句，“你确信，离开你的她，会更加幸福。” 眸光深了又深，他陷入了沉思。 楚姓即将崛起。 北地国与大余国之间的这场大战，会把阿九推到风口浪尖。 战乱之下，不要说父皇不会放过她，文武百官、普通百姓也不会放过她。 纵然本王登基，护得了她周全。 也只能让她过沙洲那种幽闭的生活。 然而阿九是一个有着旺盛生命力，坚强又独立的女人。 她自有一片高空，象那片麦浪一般，明媚又欢畅。离开谁，她都可以笑着把日子过好。 可是本王呢？ 呻吟了一声，他狠狠地捏一记额头。 波光流动的黑眸中，蕴藏着众多的情绪，有痛楚，有迟疑，有失落，还有寂寥。 幽沉地叹息声，在偏房里响起。 没有阿九的本王，大约会在那座巍峨的宫墙之内，冰凉地过完余生吧。 第480章 天才，大哥压力好大 日光升起，沙洲四面浮起的淡雾，悄然散去。 一望无际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远远的远处，有一片湿地，与这里水源相通，又自成一片。湿地里有好些奇异的灌木，小船隐于其中，莫得而见。 “无意外，如夫人就在那儿。” 指着远处的沙洲，云鸿的神情很是严峻。 水寒冰站在边上，面色比之前又好了一些。这些日子，他不仅四处奔波寻找，也没有耽搁运功疗伤。 与许墨打过一架后，他心存敬畏，天下公认的剑术第一人，果然了然。 上一场他吃亏在旧伤未愈，再战一场，他必须全力以赴。 梁君充当船夫，与云鸿一起的日子，他陡然悟出脑子的重要性。 原来，自己不仅功夫不行，脑子也不行。 沮丧得不得了。 与世间的顶尖高手一起，每一日，内心都要受到一万点的伤害。 好在，他还有一门神偷技巧，关键时刻可以耍两手。 “云二公子，寒冰公子，那片沙洲可不容易过去，你们仔细看，四周看着松散，其实没有丝毫的漏洞。” 他指着远远近近的几处，那里俱有中型船只停泊在靠，周边还有小船。摆明了是在看守沙洲。 云鸿不紧不慢地坐下来，掏出纸笔，又要开始画图记录。 水寒冰则拧着眉头，默默不语。 昨日他们在这里盯了一整日，大概知道这些船只的交换出行时间。这片区域太空旷，随便出现一艘船，就会被看到。 不好弄。 所以，只有搞合作。 “暗卫一直在找，已经摸到附近了。若是他们知道二小姐在上头，会不会强攻？”水寒冰面无表情地说。 “有可能，咱们趁乱抢一条船，上去偷偷地把二小姐带走。”梁君最喜欢干偷鸡摸狗的事情，眸眼亮闪闪，很是得意。 云鸿比较稳重，想了想，“这个计策倒也不错，但是咱们得算一算力量对比，这里头有不少的高手。” “唔。”水寒冰点头。 水边风大，袍袖鼓鼓生风。 三个人认真的计算起武力值对比来。 “寒冰—许墨；辛乃良—鸣沙；林梓陌派来的人中，有一个高手，可以对上肖剑；杀手这边有一些高手，可以分别对上肃王府的十二卫。” 云鸿在纸上画着，给不同的人配了对。 用了一段时间铅笔之后，他真心觉得这种笔实行性强，按着楚思九的话讲，用不同的调比，可以做出粗细软硬不同的铅笔，可以拿来画画。 说到画画，脑子里陡然闪过些什么，却被梁君的话给打断了。 “我对谁？” 水寒冰明显看不上他，“你可以挑个普通侍卫。” 普通侍卫？ 万剑穿心呐，梁君感觉自己又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云鸿倒不打击他，还肯定了他的特长，给他派了核心任务，“你轻功好，在沙洲搜寻如夫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找到后，想办法把她偷出来。” 梁君立时愉快了，眉梢高高挑起，“好，我就偷……呃，我就干这桩事情。” 差点说成“偷人”，梁君也是醉了。 他是高兴了，水寒冰的眸子又凛起了，沉吟着说，“听说司空影功夫很高。” 云鸿淡淡一笑，“司空影可以由我来扛。” 这个？ 水寒冰抿起唇，“红叶山庄不能牵扯进来。” 云鸿不着急，从袖袋内掏出一个小面罩，“上回的天石还有余多，我就织了个面罩，戴上后，任谁都猜不出我是谁。” 水寒冰微微点头，这样就哦了。 二人都不是多话之人，继续商谈下面的内容。 梁君在边上张口结舌，云二公子脑子好到爆，功夫也高，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不敢多问，小狗巴巴地趴在边上。 “若肃王爷也过来呢？”云鸿提了问题。 水寒冰凝起眸，想一想，“所以，要让司空影去对许墨。” 对的。 云鸿低下头，重新抽出一张纸，开始了新的排兵布阵。 稍瞬，他垂着头，淡淡道，“我让大哥去暗卫放消息。” “唔。”水寒冰轻声应下。 …… 云豪是个阴险的，收到任务的第一反应。 “司空影与我一般，以阴险狡诈著称于世，咱们得想办法让他们自己发现，不能莫名其妙地扔个肉馅饼过去。会坏事儿的。” 有道理。 云鸿和水寒冰俱是点头。 “那大哥您就看着办吧，最晚明日，要让他们自己查到。”云鸿给个具体的时间。 “嗯呐。”云豪点头。 拍拍胸脯，豪迈地表示，我办事，你们放心。 转回头，他就萎了一格。 我说二弟啊，你也忒牛逼了，暗卫出大力气还没摸着的地点，你拿个纸笔就给分析出来了。 你这么天才，大哥压力好大啊。 …… 此时，沙洲之上。 处于消息闭塞状态的楚思九，窝在卧房里头……画画。 她现在的心态，谈不上积极，也谈不上消极。 概括起来，就是一句大俗话：脚踩西瓜皮，滑去哪里是哪里。 因为她完全无能为力，在寒冷冬季的大片水泽中间，四周看管严密。 她有三猫两爪的功夫，亦有自知之明，真打起来，鸣沙自缚一手，也能逮住她，没有夺船而逃的可能性。 拥有二十一世纪唯物观点的她，自问修仙成功的概率为零，没有登羽化仙，飞出去的可能性。 其实还有个办法，便是装病。 可是东方昊在沙洲上头安排了一个大夫，会搭脉看病，装是装不起来的，必须要下大注，比如在寒风里头吹上几个时辰。 但是古时医药不发达，分寸没掌握好，分分钟呜呼了事。 她是个惜命的，想想也就作罢。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 春节快到了，等消息爆出后，看东方昊良心吧。 他若要她死，她这会儿急也没用。 所以，该干嘛还是干嘛。 …… 这会儿，她正趴在床榻上画画。 铅笔已经用得七七八八。 为了节约用笔，很短的小笔头，她也舍不得扔，手指头抠得紧，拿得很是别扭。 因而，她时不时地便会皱一下眉。 立时，又会被画本上的内容所吸引，乐滋滋地笑起来，大眼睛更是眯出两道月牙，煞是好看。 东方昊站在门角边，身姿欣硕，眉眼尊华。 一瞬不瞬。 他看了很久，眸光幽暗而苍凉，心里头浮沉得俱是不舍。 终于，他轻轻地叩响了门。 第481章 本王，想给你一个机会 楚思九没当回事，依旧在看画本。 嘴里倒是搭了句，“春环么，有甚事？” 长久的沉默。 楚思九觉出些不对，转过头去看。 轰了个去的，她差一点就跳起来，丫的是东方昊，眸眼幽沉无比，里头象是搁了个螺旋，转啊转的，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其实也没有做贼，但她就是心虚得紧，顺手把小画本塞到枕头底下。 抬起头，理直气壮地冲他吆喝，“人吓人要吓死人的，你干嘛呢？万一我有个心脏病甚甚甚的，这会儿就倒地身亡了。” 东方昊不知道有多喜欢听她对着他嚷嚷。 静静地，看她。 又顺手拉了边上的圈椅坐下。 楚思九这会儿是趴躺在床上，被他拿椅子一堵，这个姿势便有些尴尬了。 一骨碌地翻过身，想坐到床边，两条腿垂挂下床塌。 可是这货坐得太近，膝盖碰膝盖……就太暧昧了。 想了想，她干脆盘起腿，坐成个女汉子的姿式。 她辣么忙，东方昊却无所事事，只是拿他的迷死人的眸子，淡缓缓地看着她。象是要在她的脸上看出朵花儿似的？ 看看看，到底是甚意思？ 楚思九不高兴了，“王爷，马上就要春节了，您把我关在这个连条正经大道都没有的沙洲，想做甚呐？” 东方昊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她。 碰上这么个闷锤子，楚思九也是服了。 “王爷，咱俩已经因爱成恨，反目成仇了。总归我是不会跟您回业城的，您也高姿态，不要关着我。咱俩好聚好散，行不？日后江湖再见，也能打个招呼。” 东方昊气息舒缓，淡淡地重复，“因爱成恨？阿九恨本王？” 这个么。 楚思九垂下眸，轻轻地咬一记唇，“我这人吧，心大。只要您别关着我，放我自由，多大的恨，都会随风而逝。” 东方昊点点头，认真地说，“本王知道了。” 楚思九偷看她，这货想通了？打算放她走了？ 还没等她探出朵花来，东方昊突地抬起头，“‘紧吾那菩萨’是用来镇守恶念的，阿九选他来帮助修仙，是想以‘极善’羽化成仙么？” 楚思九蚊香眼，那我不是成了白莲花了？ 咽了一记唾沫，勉强应下，“嗯呐。” 东方昊的眉头缓缓地蹙起，意味深长地说，“善是顺理，恶是违理。为人处世确要心存善意，但是人间世道，恶意之人甚多。与恶人行善，会使其更恶，久而久之，便会吃到大亏。” 楚思九还是头一回听东方昊讲大道理，眸眼轻轻地眨两下，配合地应下来，“哦。” 见她这么乖顺，东方昊的眉眼松缓下来，声音沉稳。 “阿九聪明灵巧，凡事有自己的看法，只是人心之事，善恶难断，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总是没有错的。”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看他，总觉得他在与她交待什么。 心里头不知道为甚，就难过起来。 而且是很难过的那种。 面上却是淡然，还翘了翘唇，状似欢快地说，“王爷肯放我走了么？“ 东方昊蹙着眉头，象是在思考，看着她没有回答。 楚思九真是服了他了，双手合什朝他拜一拜，“王爷，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一遛。我快要被你憋死了歪。” “本王知道了。”他突地冒出一句。 眸子幽沉沉，紧紧地盯着她。 “知道甚？” 楚思九的脊背里抽出些凉气，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东方昊突地笑了笑，一向不笑的人，突然来这么一下，楚思九果断被惊艳到了。 原来，他笑起来很好看。 “阿九，本王知道林梓陌是你亲堂哥，北地坞国的林胤景是你的远房堂哥。他们要改北地国姓为楚，还要挥师南下，找大余国报仇。”东方昊淡淡道来。 实话讲，楚思九真不意外他知道这些。 只是？ “您笑什么？”楚思九狐疑地看他。 东方昊又是勾起唇，“阿九还有亲人，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高兴？ 这桩事情我高兴就行了，你们东方家平白的添了这么大的一个仇人，有甚好高兴的？ 楚思九觉得这货蛇精病，要与韩明轩穿同一号病服了。 “唔，然后呢？”她淡声道。 东方昊沉沉地看她，眸子愈来愈冷，声音更是酷烈得没有温度，“父皇要抓你去奠旗。” 楚思九陡然一惊，心里头抽起，整个人寒沉下来。 收了开玩笑的心思，她冷冷道，“再然后呢？” 东方昊向来是一副高在云端的姿态，雍容尊华。 此时，他坐直了腰，面色刻板，眸眼严峻，俨然坐上了九五之尊的那张高位，向她发号着施令。 “你与本王有过三年的夫妻之恩，之后虽然沦为侍妾，也是男/欢/女/爱各取所需。本王想给你一个机会。” 楚思九被他这股子端正的劲头搞得有点晕，耳朵里听到“机会”两个字，又给刺激得醒过神来。 依旧是狐疑的眼神，不那么友好地看着他。 “如何？” 东方昊竭力地保持着一张黑脸，从袖袋里面掏出一个纸袋子。 打开来，里头是一颗浑黑的果子，看着就不象什么好东西。 “这颗是缘生果，吃下去，你会有五成的生还机会。”声音暗哑，略带一些沧凉。 楚思九眉头一跳，嘴唇狠狠地抽搐一下。 “死了也就罢了，活下去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后遗之症，比如早逝，阴雨天心头会发悸，莫名其妙地晕眩什么的。” 东方昊古怪地挑起眉，似是想起了什么，出了好一会儿神。 气氛不太好。 楚思九心里头不得劲，浑身上下似乎有好几根刺扎着，难受得要命。 好狠啊。 什么情啊爱啊，在江山社稷面前，女人算个屁啊？ 之前讲得真挚，现在假惺惺地给颗果子吃，说是有五成的生还机会，实际不过是为了宽抚自己的良心。 TM的，良心被狗吃了。 气愤填膺，姐姐不活了，去你的再生石，到了阴间，姐姐直接找了孟婆，连喝三大碗，把你丫的忘得投胎五百回都记不起来。 一把抓过黑果子，塞进嘴里。 嚼吧嚼吧，咽下去，还吐出一颗青核。 “吃了。”眸光凶狠，恨恨地瞪住他。 东方昊呆呆地看着她的动作，突地想起了什么，温和地回答她，“不会。” “不会”个甚？ 楚思九讶异。 然而她的眼前已经模糊了，身体轻软下去。下一秒，她看到那张俊脸靠过来，手势很稳，又很轻柔地挽住她。 “本王向你保证，不会。” 耳边回荡着这句话，继而陷入一片寂静的暗沉之中。 第482章 睡个，分手觉呗 脚好烫，象是被火烤着，又象是有人在拿针戳着。 好几根火线蜿蜒曲折地，在身体里来回得窜，烧得她眉头紧紧蹙起，又咬紧了牙。 小腹这里鼓胀，象是藏了一根烛芯，殷切地等着那些火线过来，点燃它。 然而象是受到了阻挠，火线在周边盘绕着，迟迟不入。 小腿也开始痛了，有针戳着，滚烫。 然而火线增多了，一股一股地绕过去，最后也停留在小腹周边。 难受啊。 “唔……”她呻吟起来。 立时有一股子好闻的沉香味靠近，手指温柔地抚着她的额头。 …… 终于，有一股微弱的火线攻入了小腹，轰得一下，烛芯被点燃了，一小道圆润的火光亮起，象是希望。 倏尔，那些火线都进来了，转瞬间汇成汪洋一片……之后，火光灭去，暖融融的气浪浮起，周身舒泰，象是置身云端。 长长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耳边有人在与她讲话。 “阿九……你知道本王多想带了你，去一个没人的地方隐居起来，就咱们夫妻二人，生几个小宝宝，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逍遥又自在。” 楚思九有点懵，脑回路缓缓地连上了线。 那货没骗我，确实有五成活下来的概率哦。 哎呀，吃的时候太气愤了，忘记跟他约定，若我能活下来，便要放我走。现在说，还来得及么？ 睫毛轻眨了一记，刚想睁开眼，东方昊的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 “可是，父皇病入膏肓，眼看着就不行了，北地楚家砺兵牧马，马上就要杀下来。本王姓东方，是大余国的皇子，是父皇指定的接班人。除了喜欢你，宠你，每日把你放到心尖上念着……本王还有家族责任，要守住老祖宗的基业，让大余国安泰富强，让百姓安居乐业……阿九你能够理解本王的，是不是？” 楚思九的心思沉下去。 他说的这些，她自然明白……不过？他干嘛要我理解？脑回路荡回去，想到他前面说的话，哦，他有想过与她私奔。 生小宝宝？ 哼，怎么生啊？ 楚思九脑子里头碎碎念着。 不过，还是有些动容的，究根结底，除了慕容晴雪这桩事情让她伤透了心之外，东方昊没做过别的对不住她的事情。 相反，他一直护着她，宠着她。 若不是有他，她早就死了N回了。 这些日子下来，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慕容晴雪这桩事情，客观上讲，他是被算计的。 虽然，她还是不能接受，但她是个讲道理的人，生意不成仁义在，就算做不了夫妻，也可以做朋友。 没必要恶脸相向。 当然，前提是他得放了她。 脑子里头想得多，面上依旧是从容的睡着的模样，眸子更是阖得紧。 难得这货真情流露地说了这么多，她又是个尤其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的人。为了避免尴尬，还是缓一会儿再说。 空气静默下来，只有轻缓的呼吸声。 稍瞬，东方昊又开始说话了。 “阿九，你一直以为，本王是在你十二岁入椒房宫，带你看花的时候，对你一见钟情……” 难道不是么？楚思九的好奇心上来了，耳朵都竖了起来。 东方昊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些小变化。 “其实，要早得多啊。本王九岁那年，母妃去世，外公怕本王在宫里会有危险，央求父皇，把我接到慕容府里住。见我终日郁郁寡欢，他让管家带我去街上转。然后，我便看到了你。小小的一个女娃娃，穿得富贵好看，眼睛圆溜溜，又亮莹莹，唇角挂着两个小酒窝，神气活现地在街头闲逛着。当时我就上心了，盯着你看，心里头想着若是可以把你抱回家去养，该有多好。” “那段时间，我每日都会坐去茶楼，偷偷看你。看你逛街、救助穷人、流浪小孩、喂流浪小猫。你让我知道，原来在这个世道上，还有这种心善的人。一年之后，本王回了皇宫，由皇后教养。” “可是阿九你知道嘛，后宫之中，没有母妃护着的皇子有多危险吗。外公甩了大把的钱，买通宫女太监嬷嬷……但是本王还是不断地遇到危险，四皇姐就是为了救我，才与皇后翻脸，被迫嫁去了南地国。” 停了一瞬，东方昊拿过她的手，握于手心。 “阿九是本王心中的一盏明灯，幽暗却照亮着。是你让本王懂得，这个世道不是全部都是残酷，还有善良与温暖。” 长长地呼一口气，东方昊的唇角莞出些笑意。 “青苗节的前一日，本王得知楚家的三个嫡女会依年龄顺序许配给皇子。阿九是嫡二女，正好配给本王，那一晚，本王开心得在梦里笑出声来。心里一直空着的那一块，悄悄地圆满起来。” …… 絮絮叨叨地，东方昊讲了好多好多的话。 讲他知道父皇要报仇之后，忧心忡忡地思虑，之后便建起了悬庄；讲她入门那一日，他的喜悦欢欣；讲她与他闹别扭时，他费尽心机地想要讨好她，却始终找不出好的办法…… “阿九啊，本王真是太喜欢你了呀。” 可是我终将失去你，心里头是悠沉地叹息，眼眶跟着湿润了。 楚思九听得傻了，心里头甜、酸、苦、涩……俱全。 之前的好多困挠，都消散开来。 所以他辣么高傲的一个人，才会爽快地给她写了“永不纳妾“的字据。 这货真是够能瞒的，若不是以为她昏睡不醒，这些话，他永远都不会与她讲的吧。 楚思九说不出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似乎酸楚与唏嘘更多一些。 时间凝滞了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思九终于决定“醒来了”。 睫毛轻轻地眨一下，手指更是动了一动。 感觉到了她的动静，东方昊缓淡地抬起头，眸光幽沉。 “醒了？” 楚思九尴尬地咧一记唇，又觉得这个反应不够自然，扬一记眉头，冷哼哼地自吹自擂起来，“我这人看着就是个好运气的，别说五成机会，就是只有一成机会，我都能醒过来。” “唔，阿九一直都是好运气的。”东方昊看着她，眸光复杂。 翻身坐起来，楚思九盯着他问，“既然我活过来了，那您是不是该放我走了？” 东方昊不语，却是点了一下头。 楚思九心头一酸，却又莞唇笑起，“王爷是个重信守诺的，答应放我走，必定是会做到的。日后你在庙堂之高，我在江湖之远，这一世，咱们怕是见不着了。而且，死了之后，到底有没有那块再生石？也是悬。” 东方昊默默看她，眸子里浮出些痛楚。 “阿九想如何？” 楚思九嘎嘎地笑两声，假模假样地朝他抛个媚眼，“咱们睡个分手觉呗。“ 第483章 炽热，浓烈 东方昊微怔。 瞬时，眸中燃起火光，灼灼如华。 喉口微微滑动着，眸光却转而深沉，幽幽地看不到底。 楚思九被他看得脸都红了。 丫丫的，平日里逮着机会就耍流氓的人，姐姐主动了，他倒端上了。 刚想反个悔，却见得东方昊腾得站起身来，速度极快地出去鸟。 “等我。” 仿佛听他抛了这两个字。 楚思九有点傻，怔怔地看了会儿门的方向。垂下头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得，就当他蛇精病发作吧。 脚上还有些痛，撩了裙子仔细地看。眸子睁得大了，原来不是做梦啊，脚底板上真的有针戳过的痕迹。 小腿上也有些细微的小孔。 凑过去嗅一嗅，还有些焚香艾草的气味。 若没有听过东方昊的那番话，楚思九必定会认为，这货在她的身上动了甚手脚。 比如一年内必须回去找他吃颗解药什么的。 这种桥段在前世的小网文里头，多了去了。 但是，听过他的表白，再联系两人相处时的情形，她也实在不能把他往辣么坏的方向去想。 眨巴了几下眼之后，她打算存疑。 “夫人，您饿了吧。”春环及时地进来，手里头端了一个托盘，上头有好些吃的。 楚思九的眸子亮了，“饿啊。” 而且是好饿的感觉哒。 歪过头去看一下天色，颜色昏淡，看不出来时辰。 拧一记眉头，“我睡了多久了？” 春环一面将吃食摆到小案桌上，一面娓娓地与她汇报，“您是昨日下午开始睡的，刚开始只是王爷在，后来陆神医过来了，奴婢看到他拿着药箱，后来屋里头有熏艾的气味，似乎在给您治病呢。” “我有甚病？”楚思九疑惑地眨巴眼。 春环噎了一记，“也有可能是帮您调理身体。” 楚思九呼吸了几下，没觉出身体有甚异同。心里头有些发毛，那货不会真的给她下了那种毒吧。 不过，她确实是个心大的，若真的下了毒，这会儿身上已经有毒了，愁了也是白愁。 吃饱了再说。 果然坐去了桌前，吃将起来。 七八分饱后，她放下筷子，淡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过了申时了。”沙洲上设有沙漏，春环经常过去问时辰，说得清楚。 “哦。“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继而，她淡淡笑起，“王爷答应放我走了。” 春环微惊，手足无措一般地转了一小步，“那，那夫人会带我走吗？” 楚思九微微摇头，“我要去的地方很远，没办法带着你。” 春环垂下了头，哽咽着说，“奴婢懂。” 楚思九轻叹起来，这个小丫鬟自崖庄跟着她出来，一直担惊受怕，却又忠心耿耿，如今却要弃了她，也是不忍啊。 “回业城后，你若不愿意呆在肃王府，就去九娘珠饰店。我与小苏儿打过招呼，日后，她会帮你说一门好亲。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讲给她听，嫁妆也给你备好了，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 春环眼泪哗哗的，“遇到您这样的主子，是奴婢的福份。” 楚思九笑笑，“别这么讲，遇到你，也是我的福气呢。” 拍一拍桌子，“来，赶紧收拾。马上要走了，还要打包一个行礼呢。” “哎。”春环使劲地擦一记眼泪，“奴婢这就帮您准备。” …… 收拾完，又打好一个包袱，天色微微淡下。 东方昊依旧没有出现。 楚思九郁闷了，这货不会晃点她吧。 偷了她的小画本，然后开溜了？ 说到这个她更加郁闷了，嘟了唇托了腮，闷闷不乐。 正想着呢，东方昊出现了。 他看着有些气急，似乎是跑着过来的，却没有损了他的那身尊贵劲头，依旧是辣么的……好看。 眸眼黑黝黝，沉定地看着她。 连上之间的情节，楚思九陡然有些唇干舌燥，张口结舌地不知道该说些甚？ 东方昊也不言语，姿态优雅地进来，又关上门。 下一秒，他便如饿虎扑食一般，掠住了她，又压去了床榻之上。 “阿九。” 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他立时封住了她的唇。 强烈的情感喷薄而出，唇舌纠缠得紧，短瞬便让她滞住了呼吸。 楚思九被他弄得忙乱，使劲地扭出头，大口地喘气。 东方昊也喘，然而他没闲着，手指探入，带有薄茧的手掌抚住她的光滑柔软的肌肤，激得她一阵阵地战栗。 “刺啦”一声，他直接扯开了裙子，将她的白净又香糯的身体剥出来，塞入厚被之中。 稍瞬，他也进来。 带着永别谢幕的伤感，温热的身体猛烈地缠绕于一体，彼此间的渴望俱是达到了顶点。 卧房内情潮涌动，炽热浓烈，又狂野无边。 …… 夜幕降临，寒风呼呼吹起。 这么冷的的天，照理讲，应该万籁俱寂才对。 然而沙洲的四周，却很不平静。 云豪也是个能办事的，收了任务便行动起来。 今日上午，暗卫在有心人的牵引下，“靠着自己的本事”摸到了楚思九的准确位置。 消息传回，司空影当机立断，从周边调来大船。聚集暗卫的各路高手，且亲自出马，准备强攻。 这么大的动静，梁君亦盯得紧。水寒冰与林梓陌的人马俱已做好准备，打算玩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千钧一发之际。 司空影的大船上，来了一个人。 “司空大人，许墨许公子求见。”有暗卫上前禀报。 司空影微微一个愣神儿，眉头淡淡拧起。 思忖片刻，他淡声道，“请。” 河谷大战之后，许墨与水寒冰的威赫大名已经在暗卫之中传开了，在他们眼里，这二位俱是与司空影一般的神级人物。 迎着一众钦佩的目光，许墨从容地走入船舱。 他是个温和有礼的，气度极佳。 眉间含着笑，行一礼，“今日得见司空大人真颜，在下有幸了。” 司空影客气地回一礼，“好说，许公子威振央洲大陆，本座才是有幸了。” 坐定，又上了茶。 也不客套，司空影直接拿话堵他，“本座是奉了皇上的圣旨，过去沙洲擒灭楚氏。” 他知道对方高手众多，暗卫占不到便宜。 所以，紧急入宫领了圣旨。 水寒冰和林梓陌的人，不会吃这一套，必须强攻之。但是东方昊这一头的人，应该会有所忌惮吧。 总归吓住一个是一个。 许墨面色轻缓，淡定地说，“师弟委托在下给司空大人带一句话，今晚不要强攻沙洲，否则待他登基之后，会解散暗卫。” 第484章 如此，就分别了么？ 司空影哑然失笑，凤眸弯起，“王爷的这个威胁，很是合我心意。” 许墨眸光微微凛起，“原来司空大人也想解散暗卫？” 司空影面有惆怅，象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良久，他缓缓道，“本座不知道许公子是如何练出这一身的神功，本座当年可是吃足了苦头。” 许墨略有所悟，颔首道，“确实辛苦。” 司空影苦笑，“司空家六代俱是暗卫首领，轮到本座更是严厉。许公子只练剑术而已，本座练的可多了，还要锻练意志。你看现在外头很冷吧，本座十岁开始，每年冬天都要在这样的河里凫水。诸如此类，苦不堪言。” 可能是许墨亲和力强，也有可能司空影觉得许墨级数相当，可以诉一下苦，话匣子就此打开了。 “本座很小的时候，便开始看父亲刑讯犯人。看多了那些场面，本座就变得冷酷，对世事也没了期待。若皇帝能够解散暗卫，至少本座的下一代，不必受此罪过。本座可以放心地娶一房小娇妻，过简单平淡的生活。” 许墨莞尔，突然想起来，坊间一直传说司空影有断袖之癖？ 如此看来，是谣言。 他笑曰，“司空大人若是不想做暗卫，可以辞去职务，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司空影空落落地笑一声。 “若是可以，肃王爷恐怕也想带了楚氏归隐山林，逍遥度日。但是他不能，因为他是东方家的人，有责任守卫大余国的天下。本座也是一样，暗卫是司空家族的荣耀，如何能断于本座之手？” 许墨听得黯然，很多事情都是说说容易，却狠不下这颗心呐。 “师弟很坚决，在下知道他的脾气，若他说了，必然会做到。”他记得自己过来的原因。 司空影沉吟着，拿起茶盏淡淡地嘬一口，“本座自然知道肃王爷一言九鼎，更何况是由许公子过来带话。” 气氛冷沉下来。 许墨也不语，兀自拿起茶盏慢慢地抿着。 他是绝顶高手，坐在哪里都是淡定从容。肯谈就谈，想打便打，都可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河风呼呼作响，间或还有如哨利一般的声音，显见得外头有多冷。 终于，司空影想好了。 眸光微淡，他沉静地说，“本座有家族荣耀要守护，底下还有很多暗卫兄弟要管。他们没有别的本事，吃得就是这碗刀口上的饭，好歹还是碗皇粮。若是暗卫这个组织没了，他们怕是要沦入杀手的行列。大余国平白的多出这么多的杀手，不管谁做皇帝，都怕是要狠杀一批的吧。” 许墨了然地点头，司空影还是个讲道理的。 “所以？” “咱们暗卫也是人，外头这么冷，歇一晚上皇帝不会怪罪。待到天色拂亮，本座会手执圣旨，攻去沙洲。” 许墨温和地笑起，“如此便好，在下也能回去交待。” 站起身，朗朗地行一礼，“那就告辞，他日江湖相见，在下与司空大人也算是有些交情的了。” 司空影起身还礼，“能够与许公子攀上交情，是本座之幸。” 团团和气了一番，许墨转身离去。 他是坐小船而来，见他过来，船工立时驶船过来。 不一会儿，小船便隐入暮色之中。 …… 湿地，水寒冰与林梓陌的人分散于数十条小船，隐入四方角落。 实在是冷，一个个都窝在船舱，静静地等着。 水寒冰的体质异于常人，独自站于船头。 寒风凛起，袍袖烈烈，清隽的眉头愈蹙愈紧。 突地，前方一阵骚乱，有灯笼亮起，倏尔又灭掉。 稍后，梁君在前头悄声地唤，“寒冰公子，许墨许公子找您。” …… 凌晨开始，天边悄然泛起一抹鱼肚白。 劳累了一夜的楚思九睡得正酣。 突地，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夫人，起床了。快，快点……” 春环冲进来，跑去床边喊她。 傻愣愣地睁开眼，惺松地看着她，“怎么了？” 春环急得团团地转起来，“暗卫杀过来了，您得赶紧起来。” 啊？！ 楚思九惊炸起来，急急地蹦起身，又觉得些不对，拿被子拢了身子，“快，帮我拿衣裳。” 一边低下头偷偷地看。 NND滴个熊，那货有多久没碰过女人了？象只饿极了的野狼似的，身上俱是他留下的印痕。 摸一摸边上床褥，还有些余温。 黑眸转起，“王爷呢？” 春环急吼吼地把一堆衣裳放到她的边上，“王爷一刻钟前离开的，奴婢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方才是鸣侍卫过来通知的，让您赶紧起床，他还在外头候着呢，要送您离开沙洲。” “哦哦。”楚思九手忙脚乱地穿着衣裳。 心里头浮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如此，就分别了么？ 来不及细想，外头又传来梅云的催促声，“如夫人，鸣侍卫说，最多半刻钟，暗卫就上岸了。” 哦了哦了。 冬天衣服多，楚思九已经很努力了，一层一层地往上套。 “好了。”她跳下床。 变戏法一般，春环从后头拿出一件纯白的貂皮斗篷，帮她披上。 语声哽咽，“外头冷，这是王爷拿来的，叮嘱我们给您穿上。包袱里还有一封他写给您的信，让您空了再看。” 楚思九一愣，却也没说什么。 时间紧急，跑路要紧。 沙洲不大，听声响，暗卫已经登上来了。 “王爷在前头挡着，咱们往后头走。”鸣沙早已做好准备，弄了个软轿，让两个轻功好的侍卫抬着。 匆匆又匆匆，紧赶慢赶的……终于没让暗卫逮个正着。 上了一条中型大小的船。 “走。”鸣沙挥起了手。 …… 另一头，东方昊站在沙石之上，眸色沉凝地看着暗卫的大船登陆。 一群人下来，司空影走在最中间，手里拿着一份黄澄澄的圣旨。 声音冷沉又威严，“本座奉旨擒拿楚氏，请肃王爷给个方便。” 东方昊冷绷着脸，神情却带着几分慵散，“楚氏何罪，暗卫要擒拿于她？” 司空影眸色凛冽，目光突兀地掠过东方昊，声音冷沉，不留半分情面，“本座接的是拿人的圣旨，若楚氏反抗，可诛杀之。” 东方昊猛得沉下脸，身上更是附上一层寒霜。 声音冷得象是夹着冰，一字一顿，“司空大人，真敢说。” 第485章 一走，怕是不会回来了 司空影敛起眉，眸光冷诮，“肃王爷，本座效忠皇帝，值得表彰。” 东方昊冷凝不语。 司空影振一记臂，暗卫们呼啦啦地散开，又各有分配的，快速向前，只一会儿，便包围了那座小院。 司空影打头进去。 春环、梅云，以及另外两个丫鬟瑟瑟发抖地站在院内，见一伙人强凶霸道的进来，更是头都不敢抬。 几组人速度极快地搜寻一遍。 “大人，楚氏不在。” 司空影早有预料，挥手退出小院，“去后面。” 早有暗卫往那个方向查去，见他过来，高声喊道，“大人，这里有船出去，还未到对岸，咱们追么？” 司空影冷冷地凝起凤眸，“不必，本座有安排。” 沙洲是东方昊的地方，他纵有再大的胆子，也不能当着下一届皇帝的面，斩杀他的宠妾。 他追来的目的，就是逼得楚氏上岸，脱离肃王爷的护祐。 之后，山高水长，暗卫的优势会愈来愈盛。 前提是老皇帝要活得下去。新帝登基，这个任务便会结束了吧。 意兴阑珊地看了会儿，他掉转身子，“收队。” “是。” 一伙人正往后走，突地，耳边响起悠长的箫声，曲调凄迷，如怨如慕。 众人俱是惊异，抬起眸子，面面相觑之。 司空影倒是从容，侧过耳朵细细地听了一会儿，俊美的脸上现出些揶揄，嘴里咕噜了一句，“肃王爷倒是个有情致的人。” 静一瞬，他回过头去，手指点点点，“你你你，还有你，下了船去北地国方向的几处要道侦探。无意外，楚氏是投奔林梓陌去了。” “是，大人。”几个人同时应下。 司空影慢慢地踱着步子，脑回路缓缓转起。 楚氏选择跑出国去，倒也是个办法。 谁都知道，暗卫的势力是有约束的，只能在大余国境内活动。 不过？为甚会有林梓陌的人来接她？难道她是北地国的细作？ 肃王爷是下一届皇帝，他能容许细作呆在身边？最后还帮她跑路？若是真的，肃王爷做皇帝不称职，倒是称得上情圣了。 …… 船在水上漂着，离对岸愈来愈近。 楚思九的心情也愈来愈复杂。 寒风凛冽，穿着貂皮斗篷的她倒并不冷。 风儿将沙洲的声音带来，其中便有箫音，楚思九陡然扬起眉头，专注地听着。 那是她在崖庄弹过的曲子，被东方昊学去了。 之后，她又跟他唱过歌词，他嫌弃它太过悲伤，说不喜欢，让她以后不要弹了。 没想到他自己却拿来吹奏，还在这样的一个分别的时刻吹奏。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歌词在脑海里浮起浮下，楚思九有一种诉说不来的惘然。 船行得远了，终于……听不见了。 …… 河岸边，水寒冰端正坐在他的枣色的骅骓马上，剑眉凛起，眸色寒凉，悄然升起的红日，在他的身上覆了一道莹光，平白的给他添了一抹柔色。 一瞬不瞬，他盯着向他驶来的那艘船。 眸光锐利，船停的那一瞬，他看到楚思九从舱内出来，心头的一块巨石悄然落地。 “水寒冰。”楚思九又惊又喜，亲人呐，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水寒冰傲娇地看了她一会儿，“胖了。” 啊呸，哪有一见面就损人的。 楚思九使劲地磨了磨牙，“是啊，我胖了，你倒是一如既往的俊朗，帅得没朋友呢。” 水寒冰不语，翻身下马。 打一个唿哨，梁君骑了一匹快马，从后头窜出来。 他是个欢快的性子，眉眼挑得老高，“二小姐，咱们又见面了。您看着……唔，胖了些呢。” 啊呸啊呸。 楚思九无语到了极点，刚想损回去一句，却看到后头跟着的白马。 眸子一亮，惊叫起来，“雪球。” 小白马也很傲骄，仰头嘶鸣了一声，又拿它的纯良的眸子瞪她。跟着你穿越到异世，结果你又想抛了我？ 楚思九立时弯下眉，讨好的扑过去，“雪球，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你要原谅我。” 梁君好奇地看着，“二小姐，您还怕一匹马啊。” “你懂什么。”楚思九啐他。 这头还闹着呢，鸣沙在后头使劲地咳，“咳咳，咳咳咳。” 楚思九立时醒悟过来，掉回头去，“鸣侍卫，您有话讲么？” 鸣沙又是咳一声，“如……二小姐能不能过来一边讲话。” 哦哦哦，人家千辛万苦把她救出来，卸磨杀驴这种事情可是干不得的。 楚思九欢快地蹦跶回去。 “鸣侍卫请讲。” 鸣沙的神情甚是伤感，话语不免有些唠叨。 “二小姐，王爷让我跟您讲，咱们就送您到这里了，之后山高水远，漫漫长路您都要自己走了。外头坏人多，您千万要当心，不过您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日后若有机会碰面，您别避着我，玉娇龙也是很掂记您的。” 楚思九被他说得亦有些伤感，使劲地点头，“谢谢鸣侍卫，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她回忆了一下他说的话，大约“山高水远，漫漫长路都要自己走了”这一段是东方昊让他讲的。 心里头有一瞬的难过，他……终于不再管她了。 鸣沙向后头招招手，立时有一个侍卫上来，递过来一个包裹。 他拿过来，又递给楚思九，“这里头都是您的东西，王爷让我带给您的。” 楚思九掂了掂，应该是云爪、马鞭这些。之前怕她跑路，给没收了，倒还记得还给她。 笑一笑，“谢谢啊。” “不用谢，都是王爷安排的。” 鸣沙讷讷然，突地他眸子一亮，又指了指雪球，“小白马也是王爷带来的。” 楚思九心里头酸涩，“嗯，我知道。” 所以，水寒冰之所以会在这里等，也是东方昊安排的。 垂下眸子，两下里无语了一阵。 “那……我走了。”还是楚思九先说话。 “二小姐，您慢走。哦不对，您要快点走，暗卫肯定会追着您的。”鸣沙反应过来，急急地退开，改成催着她走。 楚思九朝他挥挥手，走去雪球身边，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头，之后便是一个漂亮的侧身上马。 一行三人，悄然地消失了踪影。 鸣沙心里头不好受，多站了一会儿。 王爷就是嘴硬啊，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山高水远，漫漫长路都要自己走了”。 私底下，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就连许墨师兄都被他央着跟过去了。他哪里舍得如夫人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啊。 重重地叹出一声， 只是，如夫人这一走，怕是不会回来了。 第486章 你就，忘了本王吧 沙洲之事，迅速地传回业城。 这可是大消息呐。 上到高门大府，下到酒楼茶肆，俱在谈论这件事情。 版本很多，有比较接近真相的，有中间派稍微搭点边的，还有夸大其词完全不靠谱，更有甚者直指楚思九狐妖变体修仙登天…… 总之各种各样。 套用联想的一句经典广告语：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 唔，确实是没有失去联想的世界，比较可爱。 皇宫内殿。 东方归一颤巍巍地靠坐在床榻之上，眼眸无光，面色稍显萎顿。 孝亲王坐于边上，悄声地与他说着话。 听到关键处，东方归一习惯性地挑起眉头，“楚氏往北地的方向去了？” 声音轻沉，显见得气力不佳。 孝亲王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连忙补上话。 “嗯呐。昨晚司空影深夜潜入孝亲王府，与臣弟交待了整桩事情。据他说，除了那个大杀手寒冰公子外，还有林梓陌的人接应楚氏。想来，他们也是知道暗卫的势力只及大余国。另外……” 挠了挠头皮，他略显尴尬地说，“昊儿的人也有帮忙。” “冤孽。”东方归一恨恨地阖上眼。 良久，他叹出一声，“昊儿就那么喜欢她？” 孝亲王讷讷着，“从当初要死要活保下楚氏开始，昊儿为她做的事情不胜枚举，应该是极喜欢的才对。” 东方归一兀自出了会儿神，说了句中肯的话“楚氏大方得体，若不是姓楚，倒是当得起皇后这个位份。” 孝亲王凝起眸子想了想，也八卦起来，“昊儿后院的那个慕容侧妃长得极美，性情看着柔弱，臣弟听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算计昊儿得来的，能够算计得到昊儿？！啧啧，臣弟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东方归一懒洋洋地垂下眸子，“女人想要爬上男人的床，总是有办法的。” “那是那是。”标准直男孝亲王猛点头。 东方归一气力不继，轻喘着气，休息了一阵。 孝亲王哀怨地看着，心里头是伤心太平洋。 皇兄精力愈来愈不逮，聊天时需要休息的时间也是愈来愈长，按太医的说法，熬一日是一日了。 “林梓陌派人来接楚氏，是不是意味着，楚氏有可能是北地坞国的细作？”东方归一的脑回路也长，这会儿又绕回来了。 对于这个问题，孝亲王颇是犹豫，说不是吧，不客观。说是吧，东方昊便要承担责任。 现在的时局，只有东方昊接任皇位，才控得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孝亲王也是个会权衡的利弊的，舔一舔唇，尽量把事情往小了说。 “这一点嘛，臣弟有问过司空影，他的意思，这件事情没法下定论。林梓陌曾经在楚氏的画廊做过画师，很是赚过一笔银子，与楚氏有些交情。现在，楚氏遭了追杀，想跑出国。林梓陌现在在北地国权势滔天，他有势力，出手帮个忙也是有可能的。不能由此判定她就是细作。另外，昊儿多厉害的人呐，若楚氏真是细作，早就被他发现了，还能容许她逍遥自在地在朱雀街上溜达？就算不杀了她，也会把她关起来吧。更何况现在还帮她跑路？” 孝亲王觉得自己说得有理，又觉得漏洞很大，万一……东方昊真就是知道了不管，又帮她跑路呢？ 瘪了瘪嘴，又说道上了。 “臣弟觉得吧，咱们明晃晃地灭了楚氏满门，她心里头必定有怨恨，若是做些不合适的事情，也属人之常情。昊儿知情明理，又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一回，他把楚氏送走，怕是存了永不再见的心思了。您是没见着啊，这两日，他在大殿之上批阅奏章，身上的那股子沉郁与悲伤，皇弟老远老远都能感受到啊。昊儿也不容易，您就……别怪罪他了。“ 东方归一淡淡地听，阖了眼睛半晌不语。 得有个半刻钟，就在孝亲王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缓淡的地睁开眼，“司空影追去了吧。” “司空影效忠皇室，对于您下的圣旨，绝对是一丝不苟地执行。”孝亲王连忙应上。 东方归一淡淡地莞起唇，“朕日不久矣，楚氏的命，就看天意吧。” 孝亲王的老泪又要下来了，抬起袖子抹了两下，又装作无意地干笑起来，“皇兄福大命大，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东方归一的唇角莞得更高了，“皇弟莫要伤心，天命所归，朕在这一世的辛劳终究要结束了。有昊儿接下这份江山，朕很放心，他长于后宫险恶，性情冷酷却不失善良本性，有这样皇帝，是百姓之福。只是……” 声音轻下来，象是喃喃自语，“楚氏终究是个祸害。” 孝亲王不敢接这个茬，垂着眸子在边上装死。 内殿之中，落针可闻。 “皇弟。”东方归一的声音依旧孱弱，却带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孝亲王一凛，猛地直起腰杆。 东方归一纵然看不见，依旧将他的无神的眸子看向他的方向，“孝亲王府以东方家族的江山为已任，职责就是守护正统，朕有重任托付给你。” 孝亲王耿直，闻言立时涕泪交加，庄重地起身，跪行大礼，“请皇兄明示，臣弟定当万死不辞。” …… 第二日，东方归一召令文武百官早朝，凡三品以上，俱要出席。 如此隆重，众人皆知大势已定。 果然，朝堂之上，孝亲王东方慕一拿出圣旨，代表皇帝当朝宣读：“朕即位三十有六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五皇子东方昊，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传大位于他。东方皇室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圣旨上的意思，是直接将皇位传于五皇子东方昊。 直接就传位了？ 连个太子的程序都不走了？ 不要讲下面的文武百官，就连东方昊都有几分愕然。 三品以上的算是高官，都是百练成精的人才，且演技爆棚。 东方昊在宫里批阅了小半年的奏章，是公认的下一届皇帝。就算流程稍有偏差，也是大势所趋。 尚书省侍中李乾，李家家主，李婉的亲爹，立时上前，跪地行大礼，“臣谨遵皇上圣旨，日后必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门下省侍中韩相庭，韩家家主，韩明珠的亲爹，反应慢了一拍，也是跪地行礼，尽表忠心，“臣谨遵皇上圣旨，日后必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有这二位带头，下面呼啦啦跪下一大片，声音洪亮，“臣等谨遵皇上圣旨，日后必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大殿之上，东方昊颜容清隽，面色沉寂无波，眸底亦无半分颜色。 心里头是浓重的悲怆与悠沉的叹息。 …… 阿九。 本王即将登上庙堂之高。 之后，宫墙森严，孤家寡人。 你在江湖之远，以你的心性能力，必能恣意顺在，自然逍遥。 山高水远。 这一世，咱们怕是无缘相见了。 你就……忘了本王吧。 第487章 即将，拉开战争帷幕 此时的楚思九，正艰难地往北地坞国的方向行进。 司空影的暗卫真TM不是好相与的。 象蝗虫似的，不定时不定方向，随时随刻都会涌出来。 人还挺多，俱是穿着带有暗卫标志的青褐色衣裳，气势汹汹，闲人免进。 穿得这么正式，自然是给肃王府的人看的，意思很明白，咱们是替皇帝办差，您们悠着点。 而且，暗卫之中还真是有几个高手的。 其中有一个能与水寒冰干上三百回合，看得楚思九惊诧万分。 幸好她边上还有个戴天石面罩的云鸿，能护住她的周全。 林梓陌的人里头，也有个与肖剑实力相当的人才，短兵相交了几回，水寒冰这头还能占个小上风，至少能溜走。 刚刚躲过一波追杀，水寒冰和梁君带了一队人，去前头的村子查探，楚思九与云鸿躲在一个寒风四溢的稻草棚子里。 其余人各自寻了避风的地方窝着。 楚思九披着貂毛斗篷，又紧抱着一个貂毛暖手宝，完整的一个异形貂造型。 她也是冷得急了，气吼吼地发脾气，“皇帝的脑子被门板夹过了么？我亲爹杀了他的爱妃，他杀了楚家满门，已然报仇了，还死盯着我干嘛？” 云鸿慢条斯理地研究着她的那个帐篷，思忖着用什么样的铁质材料才能达到她所说的要求。 一边还能搭上一句话，“皇帝命不久矣。” 楚思九火气更大了，狠瞪他一眼，“他死就死，拉我垫背么？” 云鸿自然听过孝亲王的那些唠叨，眉头也不抬，淡声道，“皇帝怕你祸国。” 楚思九有历史观，自然知道东方归一的思路。 狠磨了一记牙齿，“他当我稀罕当妲己。” 云鸿疑惑地抬起头，“妲己是谁？” 楚思九没好气地应一句，“某皇帝的妃子，惑乱君主，最后亡国了，妲己就成了天下闻名的狐狸精。” 云鸿静静看她，却不说话。 楚思九悟出问题所在，嘿嘿笑两声，“那是小话本里的故事，女孩子们在闺房里传着看的。” “哦。”云鸿也不追问，垂下头去继续研究。 楚思九讪讪然，凑过去，与他讲自己的思路看法。毕竟她搭过各式各样的帐篷，见多识广嘛。 “我觉得啊，这个地方需要加一个固定……铁质做不了这么细，要不就用竹子来替代……或者搞个二合一的。” 云鸿默默地听着，突然冒了一句，“二小姐看过《彭公梦》么？” 楚思九自然看过《彭公梦》，这是三百年前，不知道哪个穿越人士写得一个传奇故事，讲了一个叫彭公的人，做梦去了异地，那里高楼林立，车马川流，有各种稀奇的玩艺儿，彭公在那里呆得欢快，乐不思蜀。哪里知道过马路不一小心，被一辆老爷车撞到，就此醒来。 楚思九仔细研究过，那位穿越人士所处的年代，没有她先进，尚处于工业革命初期，看个黑白电影都稀罕个要命。 听云鸿提起这部书，楚思九的黑眸子乌溜溜地转起来了。 云鸿淡淡地瞥她一眼，唇角勾起. “我以为，二小姐必是有过与彭公类似的经历，去过一方神奇的世界，所以才会说出那么多奇特又精准的词语典故，还能画出这些图纸。” 楚思九耸一耸肩，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尽是相同，不过，你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 她是个有原则的人，对待朋友尽可能真诚，有些事情不能讲，但是也不能欺骗。 云鸿点点头，不再多言。 楚思九轻吐了一口气，生出了与云豪一般的感叹，与天才在一起，凡人压力好大哦。 …… 总算前面的村子是安全的。 水寒冰寻了一户看着还殷实的人家，愿意收拾他们住一晚。农村人实诚，帮着打扫卫生，还给烧了热水。 楚思九舒舒服服地洗了个脚，那感觉……简直是幸福死啊。 不过，她的眸光一直扫着包袱，心思很是犹豫。 东方昊写给她的信，一直塞在里头没有看。 一来，被司空影追得逃难似的，颠沛流离，莫得时间。 二来，总觉那是个念想，不看不看的，就好象与他还能有些关系似的。 当然，这二来是她潜意识里的感觉，正面堂堂的情况下，任谁过来问，她都会坚定以及坚决地说，她与东方昊已莫得任何关系了。 也没想多久，冬日太阳落得早。很快，屋里头就昏沉一片。她莫有暗夜视物的本事，自然不用考虑看信的问题。 之后，倒头便睡。 累毙了。 好不容易有个安稳睡觉的暖和地方，她睡得跟死猪一般，任谁都进不了她的梦乡。 第二日，公鸡打鸣，显示日头起来了。 睁开眼，先叹一声。 又一个逃难的日子，开始了。 水寒冰一早便起来，去村里搜集了好些鸡蛋、面粉啥啥啥的，让这户人家的嫂子帮着做干粮。 香气溢来，楚思九首先就扛不住了。 奔去灶头，拿起一块鸡蛋饼便住嘴里送。 “小心烫。”水寒冰友情提醒。 “这几日太冷了，我就喜欢烫。”楚思九哪有半分贵女的形象，呼哧哈拉地吃着。 “好吃死了。”她还给点赞。 水寒冰无奈地瞟她，又损她，“这趟出来，总算会梳头了。” 楚思九笑哈哈，“你当我在沙洲那些日子是白呆的，学了好些发式呢，就算是你们这种男髻，我也会挽呢。” 看她依旧笑面春风，水寒冰心里头的那些不安，缓缓地散去。 纵使她受了再大的打击，心里头再难过。也不会被仇恨蒙住眼睛，看不到这世间的快乐与美好。 她始终还是那个积极又乐观的楚家二小姐。 抿一抿唇，他淡声道，“快过年了，村里头有好些年味，吃完了出去转转，有喜欢的就买一些。” 说到吃的，楚思九又来了劲道，猛点头，“好啊。” 不过么，她也记得正经事情，眉头微微蹙起，“咱们出来七日了，还有四日便除夕了呢。” 他二人都知道除夕之后意味着什么，相互看一眼，默然不语。 山高水远，消息闭塞。 他们俱不知道，此时，东方昊已经在业城的朝堂登基为帝。 林胤景亦在呼城，做好了改北地国国姓为“楚”的各项祭祀祖先的准备。 央洲大陆即将拉开战争帷幕。 之后几年，东方家族的大余国，与楚氏家族的北地国，将会尽遣精锐，展开一场残酷的对决。 …… 此时，楚思九一行在村落中买了好些吃食，正往村外走去。 “还有几日可到坞国？” “往前十里，便会进入燕家的北方封地，顺利的话，除夕当日可渡河，入到坞国。” “哦。” 话音刚落，他们便发现前方有大队暗卫出现。 而且，是由司空影亲自率领的。 莫得办法，暗卫也有难处。 他们在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只有联络处，若是让楚思九一行进去，就等于跑掉了。 司空影也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做下周密的布局，将村落团团围住，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488章 那底，写了什么？ 狭路相逢。 楚思九还是头一回见着司空影，没想到是个大帅哥，生了一双明媚善睐的凤眼。 与她心目中大反派的阴险三角眼，完全比对不上。 “如夫人。” 声线儿轻柔，带了些笑意，“咱们终于见面了呢。” 楚思九拧一记眉头，似笑非笑地看他，“司空大人长得美，不过比之肃王爷、寒冰公子略嫌不足，在我见过的男色中，可以排到第三。司空大人对这个答案还满意么？” 众呆。 司空影也是愕然。 只一瞬间，他便回过神来，唇角勾起玩味，“原来如夫人这般有趣。本座若是不满意呢？” 楚思九呵呵哒，“这个好商量，你马上带了这些人滚蛋，我便封你为天下第一美男。” 这节操哇，妥妥地摔了满地。 众再呆。 司空影弯起了唇，眸中却无半分笑意，“天下俊美之人多矣，能在如夫人这里排到第三，本座已经满意了。” 手臂扬起，呼拉拉，四下里窜出好些个青褐色的身影。 “如夫人，得罪了。”声音立时冷肃了。 切，翻脸比翻书还快。 “等等。”楚思九高声喊。 “唔？”司空影凤眸眯起，狐疑地看她。 还是那个称呼的问题，楚思九朗声道，“我已经与肃王府无关系了，请叫我二小姐。” 司空影挑了挑眉，古怪地笑一声，“女人都若你这般翻脸不认人的么？肃王爷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一句话便否了他。” 楚思九恼了，怼回去，“你不是来喊打喊杀的么，这般不务正业，是打算改行做老娘舅么。” “嘴皮子挺利索。”司空影不怒反笑，声音却是阴沉，“那就务正业，打杀了你。” 拇指放入口声，怪异的哨声响起。 见势不妙，一泓冰蓝的寒光亮起，水寒冰自骅骓马上跃起，以一个飞旋的姿势扑向司空影。 司空影的兵器是一柄轻巧似剑的薄刃弯刀，白光掠起，“锃”地一声，二人已经对过一招。 两道身影落到地上。 水寒冰周身寒凉，声音更是清冷凛冽，“看一看，到底谁打杀了谁。” 也不等对面回话，一记刁钻的“雁起黄沙”攻去。 司空影自然不敢怠慢，弯刀扬起。 之后，二人高跃低起，速度快得惊人。 象楚思九这种无甚功夫的人，完全数不清楚招式，饶有兴味地在边上看热闹。 老大带头，下面人都激动了，团团而上。林梓陌的人不甘示弱，迎战上去。 辛乃良早已与楚思九胜利会师，这一路俱是紧紧跟随，这会儿他带了一帮杀手兄弟，亦是大战四方。 云鸿早已戴上天石面罩，护在楚思九的边上，一般的小喽喽随手就给处理了。 表面上看，暗卫人数多一些，但是楚思九这边的人都是百里挑一出来的，战斗力要强一些，暂时还能打个平手。 稍远处的一处小山坡，肖剑、海清带着侍卫们，偷偷地瞄看着。 “形势还不错，有云二公子在，如夫人应该无恙。”海清眼力佳。 肖剑耳力强，面色微变，“有马群过来。” 话音刚落，便看南面奔出好些骏马，上头坐着的俱是箭手。 看穿着，是暗卫的人。 “司空影放大招了。”海清轻声叫起。 肖剑闷声不响地挥一记手，从袖袋中掏出头罩戴上，“咱们必须上了。” 海清也是无奈，跟着戴上头套。 这伙人也是骑马的，从小山坡疾驰而下，刚好拦住那队骑兵。 都是弓弩箭手，互相看着都有些傻眼，互射么？ 肖剑又给做了示范。 拨剑，跃起，杀！ 对方想想也对，虽然打架非本专业，但是与互射比，还是要强一些。 这边亦打将起来。 …… 此时，司空影与水寒冰已经大战三百回合，水寒冰若想胜他，必须要祭出最强杀招了。 身形缓缓溢出寒气…… 司空影见势不妙，一个大杀招格开他。 拇指又是放入口中，发出第二道诡异的哨声。 云鸿一直看着全局，望见肖剑那边，两队骑兵箭手互殴，也是醉人。 这会儿听到哨响，敏感地抬头。 南面又响起马蹄的声响，这一回来得快，而且声势更盛。明显方才出来的只是一部分箭手，现在才是重中之重。 趁着水寒冰察看形势的机会，司空影跃回马上，紧紧夹一记，往马队的方向奔去。 说时迟，那时快。 云鸿策马过去，“司空大人，咱们过几招。” 他使一条类似于三节棍的银索，甩出去，立时阻了司空影的路。 而南面过来的大队骑兵，已然弯弓搭箭，对准了楚思九。 这些年，楚思九已经被刺杀得麻木了，见着这么多箭对着，她也不慌。 从身后掏出马鞭，技术再差，也能挡住几根箭的吧。 形势很紧张，但是还没到绝路。 水寒冰紧急掠来，扯过雪球，照着屁股狠弹一记，“回村里去。” 雪球痛起，长嘶一声，往村落奔去。 “哎……”楚思九完全没防备，只得抱住雪球的脖子，身后有箭枝的“扑簌”声，想来俱是被强悍的寒冰大神打落了。 …… 独自逃回村落的楚思九极是郁闷，这老皇帝啊，韧劲真好，不死不休地纠缠，也难怪能灭了楚家满门。 从做皇帝的角度，这家伙能得满分。 但是说好不取她性命，又出尔反尔，就是诚信道德的问题，负分滚粗。 不过，他快要死了，正分也好，负分也摆，都要滚去喝那碗孟婆汤了。 斗争了一辈子，是个获胜方，自我感觉挺好，一碗汤水下去，全部化为乌有，能再气死一回不？ 这还是基于他在春节前死，若是晚死个几日，得到楚家在北地立国，又要杀将下来的消息。 能气死了，活过来，再气死回去吧。 阿Q了一会儿，楚思九闷闷不乐地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蹲坐在避风口，眉头紧紧地拧起，心里头更是扑通扑通，很是担心外头的战局。 心道。 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眸子落到雪球背上的包袱。 犹豫不决。 要不要看一看，那货那底写了什么？ 心里头有一只猫爪子，挠啊挠……咬一记唇，她动作极快地从雪球背上扯下包袱。 手伸进去，摸到那封信。很明显的，信封已经被她摸了好多回，有些微剌剌的毛边感。 抽出来。 是肃王府的专用信封，淡黄色，形式雅致。 上头只有简单的四个字，“阿九亲启。” 第489章 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犹豫片刻，楚思九终于把信纸抽出来。 厚厚的一沓，写得端正的小楷，字如其人，清隽、沉寂，又入木三分。 “阿九。 昨晚本王做了一个梦。 梦里头，有一条很宽的河。河对岸，你与一个男人携手走着，身边跟着一对欢蹦的儿女。你笑逐颜开，又神采飞扬。 那便是你一直想要，但是本王却没有能力给你的生活。 本王羡慕嫉妒，全身都发起了抖。 醒来后，本王想了很久。从认识你的第一日想起，点点滴滴汇集于一起，也有好多。 原来本王已经拥有过阿九那么多的时日了。 所以，本王也该满足了。 …… 北地国会改国姓为“楚”，去了北地，阿九便是公主了。 但是阿九要分清楚，同样姓楚，也有亲疏之别。渭北林家的楚，才是阿九的真正亲人。 林梓陌心思缜密，布局精巧，是个人才。 林胤景初涉北地，朝堂政治需要倚仗他。至少目前来讲，他在北地的地位是很稳妥的。 他是你的亲堂兄，与你又有深厚的交情，必然会护你妥当。 …… 阿九是个会赚银子的，九娘珠饰店的生意做得很大，日后，阿九也可以在北地的呼城开分店，赚来的钱，足够你过上富足的生活。 当然，阿九还要嫁人。 一定要选个良配。 阿九受不了规矩拘束，若是可以，选个父母双亡的，确实可以少好多麻烦。 然而阿九的眼睛还是要放亮，本王不担心你会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骗。但是本王却有些担心，你会被那些看着忠厚，沉默不语的男人骗。 还是要多看看，多想想，哪怕出些歪招试一试。 …… 有件事情本王一直没有告诉你。 崖庄时，本王有给你吃过一粒果子，这回本王又给你吃一粒果子。这两种果子相互配合，再加上陆道仁的针灸熏艾。 可以克制你喝下的绝子汤。 阿九有生育能力。 所以，不要因为担心这点，就降低了选择夫婿的要求。 阿九是这天底下最聪慧漂亮的女子，要找人品贵重，待你好，而你又喜欢的男人。 阿九，本王有梦到过。 你一定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 有生之年，本王不会打探你的下落，更加不会干扰你的生活。 阿九福泽康泰，必能长寿。 百年之后，若还记得本王，便来再生石看一眼。 本王会在那里等你。” * 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到纸上，沾湿了墨，渗开了一片。 楚思九慌乱地抹起了眼睛，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象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地滚落下来。 无力地靠坐到墙根角落，垂下头，她失声痛哭起来。 东方昊，你不要对我那么好。 你睡了别的女人，咱们俩已经不可能了。 而且，东方家与楚家有血海深仇，立时便会引发一场战争。 而战争，又会引发新的仇恨。 打得时间愈久，结得仇也会愈深。 如果说，之前，咱们之间隔了一条马里亚那海沟。之后，这中间还要加上一座珠穆朗玛峰。 东方昊，你就忘了我吧。 手指捏着信，手臂环抱着膝盖，她哭了很久。 直到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 猛得跳起来，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一双熟悉的冷眸，幽沉地看着她。 “这般怕死？” 声音清寒，又是一贯的毒舌。 楚思九微怔，蓦然想起外头尚在激烈的厮杀。 然而她哭得很久，脑子钝钝的，声音更是沙哑，“打完了？” “打完了，暗卫撤走了。” “哦。” 楚思九木讷得应了一声，一面偷偷地把信纸叠好，塞进信封。 水寒冰淡淡地瞟着她的动作，也不说话。 重新把信塞入包袱，楚思九明显自然了些，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随口点个赞，“暗卫这么多人，都被你们打败了。太厉害了。” 水寒冰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说，“肃王爷登基了。” “啊？” 楚思九象是被泼了盆冷水，整个人都冰凉了。 “暗卫有新任务，所以撤走了。”水寒冰平静地看着她，“是许墨，他带了暗卫的驿使过来传消息。” “哦。”楚思九的脑回路尚在原地打转。 “暗卫撤走后，便不会有追杀，你可以过太平日子了。”水寒冰淡淡地与她宣布。 …… 太平了。 肃王府的人悄然撤退。 辛乃良、梁君以及那些杀手们，拿了楚思九给了抚恤银子，就地解散，回家过年。 林梓陌的人继续护卫楚思九往北走。 水寒冰当然跟着，云鸿也是不逞多让。 私底下，他有跟楚思九做过说明。 “寒冰说过，若你无恙，他会回红叶山庄娶云朵。将你安全护送至北地，我要领了他回去成亲。云朵说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日后必定会跟了寒冰过来找你。” 楚思九自然无意见，水寒冰就该娶云朵的嘛。 她又恢复了喜乐的面貌，眉开眼笑地说，“好啊，有两大金牌跟班傍身，我的逼格也会高啊。” 逼格？ 云鸿默默地记下来。 跟高智商的人在一起，也是蛮烦人的。 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戒备甚是森严，比大余国的气氛要紧张很多。 好在这伙人俱是武林高手，又不打算入城。 走得倒也顺畅。 果然，除夕当日的下午，一行人走到了约定地点。 封地虽然在河岸加强了防守，但是两地间的商贸往来久矣，普通的商旅通行一直都有。 目前未进入战争模式，渡轮还未封锁。 林梓陌的人早已备好相关的文书。 人、马都要上，这伙人差不多包了一趟轮渡。 一个时辰后，他们在北地坞国登陆。 方一下船，楚思九便见到了一抹熟悉的月牙白的身影。面色温润如美玉，眸子温和如暖阳。 除了林梓陌，还能是谁？ “林梓陌？”楚思九略惊。 “也不叫一声堂兄么？”林梓陌笑着迎上去。 楚思九不给面子，冷冷哼一声，“你很缺妹子么？” 林梓陌笑得畅然，“别的妹子不缺，就缺你这个堂妹。” 楚思九歪了头看他，“听说……唔那啥，你怎么不去呼城准备明日的大典呢？” 林梓陌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再大的事情，也没有迎接思九重要。走，我在前头安了营房，今晚咱们一起吃顿年夜饭。” 这个可以有，楚思九豪爽地应下，“好。” 第490章 烧出，一个火堆 算是意料之中。 古碧琪从营房内走出来，穿了一身细致的紫襟袄衫，模样一如之前的利落与端正。 她笑吟吟，“二小姐，终于把你盼来了。” 他乡遇故知，是件高兴的事情。 楚思九挑起眉头，玩笑开起来，“哟，古姑娘长得更标致了，这么些日子没见，定亲了么？” 周围站了好些男人，古碧琪纵然大方，也被她说得羞红了脸，嘟喃着，“二小姐就是喜欢开我玩笑。” 楚思九扯着嘴笑，“莫得定亲，我可以帮你介绍啊。” 古碧琪终于扛不住了，面色绯红，娇艳得宛若天上的晚霞，“你们聊，我去膳房看看。 一扭腰，娇遁而去。 林梓陌一直乐悠悠地看着，原本他一直担心楚思九离开东方昊，又一路受着追杀，会情绪低落。 没想到，她还是辣么的欢快乐哉。便如之前一般，甭管多大的事情，落到她的身上，总有一个合适的去处。 “走吧。”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也往膳房走去。 北地多牛羊，膳房外头搭了一个挡风的窝棚，好几个人架了火堆，烤各种羊肉制品。 油滋滋地肉，溢着香哄哄气味，随着风儿四处散着。 立时便让人食指大动哇。 一伙人团团坐下，桌上已经布了好些精致的菜肴。林梓陌是主人，豪爽地举起杯。 “来，为楚家兄妹的重逢，干杯。” 众人皆举杯，碰，干！ 这中间，云鸿是最莫名的。 但是架不住他聪明，默默地听，默默地看，又默默地分析，也让他猜出了七八分。 “此地的烤羊排远近闻名，思九要多吃点。”林梓陌热情地为楚思九布菜。 话音刚落，古碧琪端了两大盆刚烤好的羊排进来，爽朗地笑着，“来，吃这些刚烤出来的。” “来来，坐我边上，一起吃。”楚思九乐呵呵地招手。 弯起唇，古碧琪落落大方地走过来，坐到楚思九的边上。 “二小姐，你不许再开人玩笑了。”脸上又浮出些微红，她娇嗔着。 “行行。” 楚思九猛点头，继而一本正经地问，“你真的叫古碧琪？” “嗯呐。不过，我不是渭北人，我是坞国人。”古碧琪抿着唇笑。 林梓陌在边上做背景介绍，“古小姐是坞国的内卫世家出身，功夫不在云朵之下。” 楚思九振起眉毛，乖乖的极品女间谍呀，可以给零零柒配戏的哦。 这可就高大上了。 给她介绍对象，可得好好想想了。 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一看就知道没打好主意。 古碧琪也是服了她，挑了几根好羊排，递到她面前。眸子里写着，亲，求放过。 嗯呐，私聊。 这就么愉快地决定了。 这一顿年夜饭吃得宾朋共欢，酒足饭饱之后，天色俱黑。 林梓陌是个有情趣的，让人在外头放了好些的厚皮红灯笼，光线昏淡，却极有味道。 远远近近，一直延伸到很远处。 营房外头拉了防风罩，中间烧了几堆火，旺旺的，看着喜庆，又很温暖。火堆边上烘了些不知名的野草，四下里弥漫着好闻的香气。 侍卫在火堆边布了些位置，烘火聊天，将将好。 楚思九与林梓陌坐于一起。 过去、现在、未来，二人有好些话要聊。 “这是坞国人在除夕时，必须用的熏香，是好兆头，可以祈福来年顺利。”林梓陌笑吟吟地与他解释。 楚思九微微点头，这个年俗倒是新鲜，还是头一回听说。 见她不语，林梓陌主动地问，“思九有什么打算？” 若是旁的女子，林梓陌早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好规制。但是楚思九不同，林梓陌有直觉，她不会按着他们设想的那条路去走。 而他，也不会勉强她。 果然，楚思九淡淡地笑一笑，“我渡河过来坞国，只是假装去北地。我没打算呆在这里。” 林梓陌不意外，挑一记眸，“唔，说来听听。” 喝了些小酒，楚思九的面色有些熏红，眸子却是莹亮。 抿一抿唇，她随手捡了一块小木头，“啪”地投去火堆，又看着它瞬时消失于火光之中，不见踪影。 松一口气，她一字一顿地念。 “楚-梓-陌。” 继而笑起，“叫了这么多年的林梓陌，听得别扭么？” 林梓陌微怔，想了想，“确实有些别扭。” 楚思九又是笑，眸子落在那堆火上，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 然后，她便开始讲。 “其实，我也没有想得很清楚。我只是觉得，楚家老祖宗在二百年前下了北地坞国的这步棋，二太爷在四十年前跟了一步棋……终于，到了收盘的时候。这么多人，精心筹谋，耐心等待，摒了一肚子的怨气郁气，又拿出昂扬的斗气，终于，“腾”地一下，烧出了那么一个火堆。” 她做了个火势燃起的手势。 林梓陌点点头，“思九说得是对的。” 楚思九的眸子依旧落在那堆火上，神思略有些恍然。 “我比你幸运，无忧无虑地享受了楚家十九年的恩泽，灭门之时，被东方昊藏去了崖庄，好些日子后，才得知真相。虽然依旧有切身之痛，与亲身经历的人比，总归是隔了一层。而且，我有一些个人的经历，对于家仇国恨，比一般人看得开。在我看来，要么干脆死了，要么就笑着活下去。我也有报仇，但是我的能力有限，达不到你们的高度。” 眸子微微眯起，她继续道。 “我很尊重那些为家族殚尽竭虑，奉献所有，甚至牺牲生命的人。但是我不是这种人，套用一个新鲜的名词，我是个人主义者，强调个人自由，以及自我独立。同样是报仇，你绝对不要指望我做出吴令起这样的事情。如若不能全身而退，我绝对不会动一根手指头。” 林梓陌微微颔首，“我知道。” 楚思九笑起，“我的这些想法，与这个世道相左，在很多人眼里是大逆不道，你倒接受得快。” 林梓陌的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思九很聪明，视野广阔，行事周密。你量力而行，不给人添麻烦，更加能够做出让人刮目相看的大事。你确实很个人，但是你不是自私自利，而且你很善良。我相信，在你的心里是有一杆秤的，肯定有一些东西，是超过你的自我，你甚至愿意为它牺牲性命。” 第491章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述 楚思九怔住了。 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 然而。 咳。 算了，她没有为林梓陌死的打算，连淌这趟浑水的兴致都没有。 想到自己这般不仗义，她只有使劲地拍他马屁，“到底是状元郎啊，理解力惊人。象我这么难懂的人，都让你猜了个半透。你这么强大，就不用我替你担心了。” 林梓陌扬了扬眉，“替我担心甚？” 楚思九哈哈一笑，又迅速地放下眉头，“咱们……继续说与火堆有关的事情？” 林梓陌饶有兴味地看她，“请讲。” 楚思九严肃起来，沉起眉头缓缓道来。 “你说我的心里有一杆秤，其实，每个人的心里头都有一杆秤，只是设定的砝码，或者讲依据不同。同样姓楚，渭北林家，与坞国林家不同。渭北林家与大余国楚家同枝共理，灭门之祸感同身受，胸中的那种愤懑与激恨是很真挚的，是推动坞国拿下北地国，改国姓为楚，继而挥军南下，找大余国复仇的中坚力量。” “嗯。”林梓陌点头。 “然而坞国林家不同，虽说二百年前是一家。然而二百年呐，沧海桑田，东海扬尘，人心更是扑朔迷离。在拿下北地国这件事情上，两家的利益是一致的，改林姓为楚，也是顺理成章。但是在挥师南下这桩事情上，目前还是和睦的，一旦受到阻碍，便会有杂声出现。事实上，堂兄您心知肚明，打仗打得是国家实力，北地国没有能力拿下大余国。大打出手，一来是为了擦亮楚家这块招牌，二来也是为了泄去胸中的愤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日后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 楚思九言语淡淡，随手又往火堆里扔一块小木头，又看着它熊熊燃烧，转瞬无踪。 林梓陌的眉头微微蹙起，唇角浮起苦笑。 “思九说的这些，与我思虑之事几乎相同。渭北林家独出楚家，在坞国这片土地上，深耕细作了二百余年，根繁叶茂，小日子过得滋润。当年，祖父为了说服坞国林家与他合作，装神弄鬼地，想了不少招式，方才成行。林胤景出生后，祖父每年都去坞国住几个月，从小教育，给林胤景灌输楚家的家族观念。楚家灭门当日，他有去业城。回来后，他去渭北寻了我，面色深寂，与我讲，可以开始行动了。因为有他在位，这桩事情方才可以推动得这般顺利。” 楚思九听得莞尔，“二太爷还真是个人才啊，洗脑就得从娃娃开始，晚了就莫得用了。” 林梓陌很习惯楚思九时不时冒出来的这些新鲜词语。 轻眨着眼睛，仔细地抿了抿意思，点头之，“思九所言极是，确实是洗脑。” 顿一顿，他继续说，“然而，渭北林家家大业大，不是只有林胤景一人，亦有很多反对声浪。确实如思九所言，北上拿下北地国之时，众志成城，很是团结。之后便出现了异声，就连坞国林家改楚姓，认祖归宗之事，都有人反对。更不要讲为楚家报仇，攻打大余国了。不过，林胤景很坚决，反对之声俱被他压制着，思九所说的“擦亮楚姓这块招牌和报仇泄愤”的想法，他都有。明日正月初一，呼城会有一场大典礼，林胤景会代表坞国林家认祖归宗，改北地国姓为楚。之后，便会宣誓且向大余国宣战，为大余国的楚家报仇。” 楚思九默默不语，用楚家三百二十八条性命起誓，北地楚家挥军南下，算是师出有名。 只是北地原本姓姬，北地的百姓会支持这场战争么？ 随意地瞟一眼林梓陌，她的心头生出感慨，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他成熟了好多，隐约有了父亲的那股子权臣气势。 淡淡地笑一声。 林梓陌也好，林胤景也罢，都是这一世的精英，她想得到的事情，他们俱能想到。 她就不操这份心了。 …… 业城，皇宫。 皇帝寝殿。 东方归一奄奄一息，已经处于弥留的状态。 长公主带着东方皇室的子弟们跪在下方，她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伏在地上，整个人都虚脱了。 东方归一轻轻地哼了一声，福海连忙凑过头去。 过一会儿，他转过身，哽咽着说，“太上皇吩咐，所以人都退下，只留皇上和孝亲王，太上皇有话交待。” 这是要留遗言呐。 下面人哭泣着拜别。 一刻钟后，寝殿内安静下来。 东方昊和孝亲王坐在床头边的圈椅上，俱是面色沉寂，孝亲王不时地举起袖子擦眼睛。 “皇兄，您有甚话要交代，我们都听着呐。”凑过去，他小声地问。 东方归一目光无神，喉口象是堵了一口痰，呼噜着，呼吸不太顺畅。 “昊儿，你怪朕么？” 东方昊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父皇所做之事，俱是为了大余国，为了祖宗的基业，儿臣省得，不会怪父皇。” 东方归一嗬嗬地笑了一声，奄声道，“朕……看到你的母妃了，她还是和以前一般的美。她责怪朕，说朕……让你伤心了，咳咳……慈母多败儿啊。” 东方昊神思浮起，眸光亦有些湿润。 母妃啊，儿子很想你呐。 东方归一攒了最后的一口气，一把抓过东方昊的衣袖，奋力地说，“孝亲王府精忠为国，你绝对不能为难他们。” 东方昊沉静地跪下，淡声道，“儿臣遵旨。” 东方归一的眉头缓缓松开，仰起头，声音压在喉口，咕噜着，“敏端，朕来找你了。” 手指一松，一口气就此卸去。 东方慕一老泪纵横，扑通跪下，“皇兄啊，你就这么走了，皇弟难受啊。” 福海候在殿门前，听到声响，整个人瘫跪在地，凄厉的悲哭声起来，“皇上殡天了。” 消息传开，皇宫上下，哭声一片。 东方昊静寂地跪着，面色高华，却无半点儿表情，整个人孤淡冷清得仿佛一尊高高在上的雕塑。 …… 史书记载，大余国第十四代皇帝--东方归一，在位三十六年。 他为政清明，励精图治。 其间，天下太平，民有所安。 因其宠妃被害，同时为皇权斗争计，他精心部署十余年，将大余国权臣楚家满门抄斩，引发了楚氏旁支的报复，他死后，央洲大陆的两大国：大余国与北地国，由此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战争起，百姓苦。 东方归一的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述。 第492章 不想，做吉祥物 除夕夜，月胧星淡。 北地坞国的河岸附近，林梓陌与楚思九的谈话还在进行中。 火堆依旧烧得很旺，面孔被烤得红通通的。 稍远处，另一个火堆旁，水寒冰与云鸿也在小声地交谈着。 这两个都不是多话的，讲的俱是些实用性很强的大白话。 之前，水寒冰简单地介绍了坞国林家与渭北林家的关系，以及之后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云鸿纵然聪明，方才亦一鳞半爪的拼凑出了七八成的真相。 听完全部内容后，还是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红叶山庄是兵械山庄，打仗与他们的干系可就太大了。微蹙了眉头，他思忖起了央洲大陆的铁矿分布。 天才的脑回路，一般人是猜度不到的。 短暂的跑题之后，他想到了此行的重要任务。 手肘拐一道水寒冰，“大哥说，你答应他，若二小姐无恙，便会回去红叶山庄与云朵成亲。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水寒冰的面色很淡，神情略微显得冷漠。 “方才下船的时候，二小姐与我讲，她不打算呆在北地，过河只是想让别人以为她去了北地。” “哦。” 云鸿淡淡地应一声，眸子瞟向楚思九，若有所思地想起了心事。 水寒冰也是心事重重，垂下眸子淡沉无语。 …… 此时，林梓陌与楚思九也正好聊到这里。 “因为坞国林家的缘故，所以思九不愿意留在呼城？”林梓陌挑起了眸子，神情看着不那么爽。 “现在的北地国，虽然归了坞国林家，但是渭北林家在这里深耕细作了二十几年，根基深厚，完全可以护你周全。” 这一点楚思九是相信的，包括东方昊也是这个意思。 有林梓陌在，莫得问题，一切OK。 可是她不愿意啊。 嘎嘎地笑两声，又是使劲地拍马屁。 “堂兄，你的本事我是很清楚的，大余国的科举多牛逼啊，咬文嚼字政论通策，你可以一路杀到状元的位置，那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干得下来的。你不仅没有读成书呆子，脑回路还能多向发展，细作干得也溜，尤其是骗功惊人。从朱雀街的普通百姓开始，一路骗进大余国的朝堂后部……啧啧，论阴险狡诈，在央洲大陆这个地界，三根手指之内必然可以数到你。就你的本事，北地国的朝堂根本不够你玩的。真的，我对你是一百个信任再加一百个放心。” 林梓陌被她说得哭笑不得。 这是表扬么？ 轻咳一声，“继续说。” 楚思九微怔，拍得还不够？ 刚想再吹捧个二三句，林梓陌及时喊停，“说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呼城？” 楚思九扁一扁嘴，没好气地说，“我不想做吉祥物。” “吉祥物是个甚东东？”林梓陌的眸子凝起了， 楚思九翘了翘唇，淡然道。 “业城楚家只剩下我一个了，你们这回是打着楚家的旗号打仗，留在大余国，我就是个祭旗的命。跑来北地国么，这边两个林家认祖归宗过来，一个个都在出大力，干大事。我这个正宗楚姓嫡女，戴一个公主的帽子，却只顾吃喝玩乐过小日子，不合适吧。” 听她这么讲，林梓陌松了一口气，安慰她，“这个你不用担心，没有人可以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楚思九笑笑，“我相信你有护住我的实力，但是我还是不想呆在呼城。” 林梓陌不解地看她，语重心长地说，“思九，纵然你是个人主义，很独立。但是在现实的环境下，家族才是个人安生立命的保证。” 楚思九轻叹一声，诚挚地回答他。 “事实是，我的家族已经灭了。两个林家的认祖归宗，再加上复仇战争，使得我的身份更加的敏感。林梓陌，我是个低调的人，不喜欢与人客套，尤其喜欢蒙下头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就算是干坏事，也喜欢神不知鬼不觉，不让人抓到小尾巴。任何关注，不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对我都是一种干扰。我只想……静静地，做一个美女子。” 林梓陌默了，他明白楚思九的意思。 沉吟片刻，他淡声问，“那你想去哪里？” 楚思九嘿嘿哒，“我有水寒冰和云朵两大金牌跟班，又有九娘珠饰店这个财宝箱，你还担心我没地方去？” 林梓陌惯会察颜观色，对楚思九又是知之甚深，知道她心意已决，多说无益了。 无奈地莞了莞唇，“原本以为，会多个妹子了。结果……诶，白高兴一场。” 扬起个眉头，楚思九又开始猛拍马屁。 “啧啧，刚才我讲了你辣么多的好处，那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所言呐。有你这个形象光辉的堂兄，不论我走去哪里都是亮堂堂的，晚上出门都不用打灯笼。等你们打完了仗，我会悄悄地回来看你。我这个堂妹子，你不认都不行呐。” 林梓陌笑着拍她一记，“你这一嘴的吹捧，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楚思九的眸光有一瞬的黯淡，前世时，她就是这般狠拍老哥的马屁的，好处那是大大大的歪。 也不知道老哥这会儿在干嘛？上回追的妹子还行，这会儿应该结婚有小孩了吧。 诶，我这里都二十一年了，他的小孩也在追妹子了吧！ 脑子里跑着马呢，耳边传来林梓陌的声音。 “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她回过神来，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的笑脸，“你不是问我哪里学来这一嘴的吹捧嘛。你也不想想，我做了两年多的侍妾，哪能不会吹捧人呢。” 垂下眸子，她又拿小木头扔火堆。 林梓陌心里头微叹，思九的心里，总归是放着东方昊。 “你知道林胤景的皇后是谁么？”故作无意地问。 “谁？”楚思九略微有点好奇，随口搭了一个字。 “你认识的。” “唔？业城的贵女？” “嗯。” “没听说哪个嫁去坞国呀？” “是他跑去业城抢来的。” “哇噻，这么劲爆？骗我吧，我消息这么灵通……” “燕欣怡。” “啊？” 被雷劈到了，楚思九惊得一愣一愣，“等等，让我想想。” 一通分析之后，她点头，“明白了，楚家的情况，忠勇侯府燕家也是知道的……呃，抢亲的事情，东方昊知道么？” “知道，林胤景说，肃王府有帮忙，否则他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把燕欣怡抢回来。”林梓陌淡淡地说。 哦了。 楚思九明白了，难怪当初他辣么淡定，原来有林胤景这个强攻手呐。 垂下眸子，她淡声道，“我打算忘了他。” 第493章 挥手，告别 大年初一。 呼城。 林胤景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改建姬氏在皇宫的家庙奉天殿。 半月前，奉天殿已改建完成，却一直封殿未动。 今日，按着钦天监测算的吉时，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随着十二声钟鸣之声，隆重的认祖归宗大典开启了。 老天似乎给出了回应，天空陡然飘降起了白雪。 林胤景面色严峻，身着庄重礼服，带着坞国林氏与渭北林氏的族长，缓步走入奉天大殿。 与林梓陌一般。 为了这一日，他艰苦奋斗前半生，首先，使自己成为一个更优秀的自己。其次，便是使坞国物和人丰，成为一个更好的坞国。 现在，他要开启第三步的人生，认祖归宗，让楚姓成为北地国的国姓。 之后，他要挥师南下，为大余国的楚家讨一个公道的同时，也要重新擦亮楚家这块招牌。 他还要做中兴之君。 要让北地国物丰人茂，成为与大余国国力相当的大国。 他有心爱的女人，还有疼爱的嫡子，年青俊朗，又野心勃勃。他要让楚家在北地国，枝繁叶茂地传承下去。 …… 楚思九若是知道林胤景的这些想法，她果断要给二太爷点赞。 之前总觉得他神秘疯颠，却不知道他竟是个导师级的人物。打造出了林胤景和林梓陌这么两个Superman。 仔细回忆，他那会儿确实围着她转过，说她资质奇佳，可以重点打造，还说她是楚家的希望甚甚的。 是希望么？ 楚思九完全没觉出来。 总之，她要走了。 她与林梓陌说的只是原因一。 原因二么，北地国攻打大余国，战火烽飞，死伤无数，作为一个有着前世价值观的人，天性便是厌恶战争，爱好和平。 她不是圣母，看不来，便走开。 原因三么，对战方是东方昊。 她已决定忘了他，呆在呼城，难免听到军情战报，情绪会受到影响。 所以，这是一个综合性的结论。 当然，以她讲给林梓陌听的那个原因为主。 …… 就在林胤景壮志凌云的时刻，坞国河岸边，楚思九与林梓陌友好告别。 楚思九不擅长处理这种场景。 按她一贯的作派，心意在，然后轻松自然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便哦了。 但是林梓陌不肯啊，他是堂兄，又是家族的核心人物，有话交待的歪。 听一个清雅君子唠叨家常。 这画风啊。 楚思九被迫做了一堆的承诺，包括定期通报安全，战后必来呼城看他等等等。 说话这种事情，都是你一句，我一句的。 楚思九鼓励他拿出手腕，大胆向前，一定要坐上北地国权臣的第一把交椅，顺带着为百姓谋些福利。 中间，古碧琪入框。 楚思九亲切友好地向她介绍了司空影，“长得俊，功夫高，性情冷酷，却喜欢装妖艳，套近乎。你是坞国的内卫世家，他是大余国的暗卫世家，门当户对，有机会可以考察一下……” 话还没说完，又把古碧琪给羞臊走了。 好不容易说完完。 楚思九果断挥手，告别。 一行三人，轻松策马，沿着坞国的河岸线一直往东走，潇洒又自在地消失了影踪。 …… 大余国老皇帝殡天。 北地国新皇林胤景行祭天大典，宣布认祖归宗，改国姓为“楚”。 两桩可以占据头条几日的大事件，瞬时传遍了央洲大陆。 还没等看客们回过神来，大余国礼部传出重要信息。大余国不承认坞国林氏政权，支持姬姓复国。 一直在公主府里头深居简出的姬瀚浩，被这个肉馅饼给砸得晕乎乎。 明明，放弃了。 却又，给出希望。 你们是打算玩我吗？ 经历过一回复国实践的姬瀚浩明显成熟了。 当然，这个成熟缘于被刺杀恐惧症。 林梓陌派了不少人混入公主府暗杀他，因为东方昊防范得当，他每回都躲过了。 但是东方芸却因为惊吓劳累等综合原因，不幸流产了。 那可是个男胎啊，姬瀚浩心疼得死得心都有了。最后还得认真地抚慰娇妻弱女，赌咒发誓，绝对不搞什么复国运动。 心冷了辣么久，这会儿把他拎出来了。 这不是把他当箭靶使嘛。 东方芸也不乐意呐，立时跑去慕容府找老太爷哭诉。 “外公，咱们家没有这个野心，瀚浩的身体刚刚好，皇上不能推他出来做靶子呀。” 这件事情老太爷也没办法呀，他摊摊手，“芸儿，已经公示天下了。” “可是，皇上他根本没征求过我们的意见呐。”东方芸哭得梨花带雨，她算是明白了，因为楚氏的事情，五皇兄记恨上她了，哪里会与她客气。 现在父皇殡天，没有人给她撑腰了呀。 她的天塌了。 …… 大余国，皇宫。 东方归一的灵柩停放在他居住的寝殿，外面设灵堂祭奠。 东方昊还是住在之前的地方，每日处理公务之后，便会来灵堂坐一阵子。 他很阴郁，几乎不说话，眸子冰凉，冷不丁地被他瞟一眼，任谁都要寒一记。 自从知道坞国林家与楚家的关系之后，孝亲王有点崩溃的迹象。 找了张凳子，坐在灵柩前与躺在里头东方归一絮叨。 便象之前的很多很多回一般，遇到烦心的事情，他都要与皇兄叨一叨，让他给拿个主意。 现在也不例外。 然而说到最后，他恍然大悟一般地捂住嘴，这桩事情怎么可以让皇兄知道呢？ 想起东方昊放走楚氏的事情，他又是恍然大悟，也不管东方昊的面色有多难看，硬是将他扯去边上，“你早知道这桩事情？” 对于这个皇叔，东方昊也是无奈的。 “没有很早，半个月前才知道的。” “难怪啊。”孝亲王想了想，耷拉下眉毛，“没说好，没说好啊……否则皇兄死都不安心呐。” 突地又神经兮兮地转过身，对着东方归一的尸体挤眉弄眼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东方昊叹息，回过头去看福海，也是一副过不下去的模样。 摇摇头，他走了出去。 鸣沙在议事殿等他。 他登基之后，肃王府的十二卫升级成了御前侍卫，可以出入议事殿。 海清还未回归，线报都由鸣沙联络处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倒霉催的，总是轮到不太妙的事情。 开始汇报，一二三四五地讲。 东方昊眉眼不动，默默地听着。 “完了？”声音沉寂。 偷偷地看一眼东方昊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沉沉。但是眸底却隐隐地浮着些期许。 鸣沙懂啊，可是他真的无奈啊。 吭哧了几声，他又汇报一条。 “除夕当日，林梓陌亲自去坞国河岸迎接如夫人。现在，他已回去呼城，未见如夫人踪影。之后，呼城也未有传出楚氏嫡女的消息，如夫人失踪了。” 说完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再去看东方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皇上，需要派人查探么？” 东方昊象是定住了. 大殿之上，寂淡无声。 许久，才有一道空洞的声音传来，“不用。你下去吧。” 第494章 放心，娘亲一定会陪你长大的 大余国国丧，禁娱三十六日。 各种隆重。 入土为安之后，便是处理后宫，要给新皇帝腾位子。 大余国的后宫建筑规制与前世的大清朝有些类似，在后宫的西北角建有仁寿、康宁、慈宁三大宫，专门用来规制前任皇帝的妃嫔。 地方就那么大，能住的人不多。 于是，有儿女的升为太后或太嫔。这一届有此殊荣的，就三位。 首先便是六皇子的母妃梅歆瑶。 她一直被圈禁着，东方归一病重至死，也未着人放她出来，可见得对她的情意不深。 梅歆瑶一夜白头，万念俱灰呐。 一辈子就这么一个男人，为他生儿子，又费尽心机地在他面前争个宠爱，临到最后才知道，在他心里，自己怕是个玩物都算不上，完全没有存在感。 哭都哭不出来。 幸好她母家势重，还有儿子傍身。 东方钰虽然没能争到皇位，但是有慕容府做后台。只要他规矩老实，东方昊不会拿他如何。 另外两位有殊荣的，是八皇子和十公主的母嫔。 八皇子的母嫔属于母凭子贵。 十公主的母嫔，则是靠了慕容家的家世。 这三位属于新来的，加上之前就住着的老太后老太嫔，拢共七只。 独门独院就别想了，一人一处厢房，再养只猫，眼睛睁睁闭闭的，日子过过也挺快的。 其余的后宫女人，全都去了皇陵，给东方归一守陵去了。 东方昊也没亏待她们，让人给守陵的屋苑修整了一番，住宿条件提高了好些。至于吃穿用度么，与以前在宫里时没法比，但也不算差。 最重要的是，女人们不至于为了一个在陵园里头长眠着的男人争宠。 气氛平和下来，就跟住女生宿舍似的，相互间窜个门，晒晒太阳聊聊天，之前闹过意见的，笑一笑，就算眠了恩仇。 都到这个份上了，日子不还得过下去么。 …… 这些事情忙完了，后宫的殿院全部打扫完成。已经是三月开春了。 照理说，新皇帝搁在肃王府后院的女人们该入宫了。 可是东方昊不放话，生拖着。 老皇帝走了，福海身子骨还硬朗，依旧做着总管太监的职务。他的徒弟小桂子做了东方昊的贴身小太监。 这会儿上朝，后宫无女人，清闲。 大白天的，师徒俩挨着殿门等下朝，一边晒晒太阳唠唠嗑。 “师父，皇上到底如何想的？”小桂子殷勤地帮着敲背。 福海老胳膊老腿，被他敲着挺舒服。 浅浅地眯起眼，意味深长地说，“国丧刚刚结束，北地国生挑了事端，打仗着呢，皇上没那心思。” 小桂子蹙起了眉头，“肃王府里头，慕容侧妃生了皇长子，这会儿正在做月子，皇上……总要给个说法的吧。” 福海呵呵哒，“大胖小子都生出来了，妥妥的皇长子，还要甚说法？难道要皇上直接封太子么？” 小桂子眼珠子骨碌碌，“那慕容侧妃呢？母凭子贵，总要封个妃吧。” 福海直一记腰，手指头在小桂子的额角上弹一记，“师父怎么教你的？不该操心的事情，你别问。要多看多想，少说。” 小桂子抚住了额头，颇委屈，“外头我哪敢说啊，徒弟不是在问您嘛。” 福海前后踱了几步，状似无意地前后看了看。 转回头，轻声地说，“皇上的心里头只有楚氏，慕容侧妃算计了他，怕是要被他处理掉的。” 小桂子半张了嘴，傻不拉叽地问，“还可以这样？” 福海冷哼一声，“皇上早年在后宫吃过不少苦头，那颗心早就练硬了。论心狠手辣，他不比先……” 心里头一酸楚，眼泪又要下来了。举起手狠拍了一记小桂子，“多看多想，少说。” 小桂子莫名其妙，垂了头喏喏应下。 “来来，师父我再帮您捶几下。” …… 朝堂之上。 兵部杨侍郎正在做前方的军情通报，殿堂之内气氛沉郁。 “……林胤景准备充分，他亲自去往雁城一线督战，北城骑兵的优势很是明显，骁骑将军闽青的骑兵虽然厉害，人数却是远远不及，只能作为牵制用……山城方向，地势复杂，司徒少将军之前有过妥善布置，防守得当，双方战成旗鼓相当。” 东方昊身形冷肃，端正坐于大殿正中，金丝盘龙的皇帝制服上身，极具帝王风范。 他与东方归一的风格相似，冷沉不语，锐冷的眸子在下方朝臣的面上扫过，“众卿有何建言？” 一时沉寂。 相互看一阵，还是由慕容云浩出列说话，“皇上，北地国素产良马，与北戎时有争端。大余国近百年无大型战事，近半年虽然勤加练兵，与真正战事尚有差距。臣以为，战争初期，大余国恐会艰难，但是打仗打得是银子、米粮、各种军需配备。只要前方将士能够抗住一年半载，之后便会相持甚至反攻。” “慕容丞相所言极是，只是这一年半载不容易扛啊。”杨侍郎轻叹着附议。 “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户部会做好粮食征收，以保证前线军需。”户部尚书有眼力，立时出来表态。 “工部会第一时将粮草运至前线。”工部尚书紧紧跟上，也来表忠心。 …… 肃王府，云霞轩。 慕容晴雪心事重重地看着酣睡中的幼子。 小包子胖嘟嘟的，五官随她，长大后必然是一枚绝世花样美男子。 慕容老太爷乐开了花，几乎每日都会过来，从宫里头遣散的嬷嬷里头挑了几个好的，又找了几个初乳的妇人，在肃王府里头弄了套高级喂养班子。 看那架势，有没有她，都无所谓了。 慕容晴雪明白，老太爷知道东方昊的心思，心里头也是将她弃了。 反正他要的，只是一个有着慕容府双重血统的重外孙。 每回看到他笑得眉头绽开，心花怒放的模样。 慕容晴雪的眸底都会现出些狰狞，若是知道这个孩儿根本就不是东方昊的种，老东西会气毙呜呼了吧。 可惜这是个秘密，是带进棺材都不能讲的秘密。 若是地下有逢，她一定会乐哉哉地告诉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将他气活过来。 慕容晴雪恨啊。 在老太爷的眼里，从头至尾，她都只是个工具，现在目的达到了，便弃之如敝屐。 反观东方昊，生产至今已近一月，他一趟都没来看过。 只是传了句话过来，让老太爷取名字。 所以，这些日子老太爷四处找高人测字算命，要给他的高贵的重外孙选个高贵响亮又罩得住的名字。 对于这个孩儿，慕容晴雪也是极爱的。 这是她费尽心机，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儿子呀。 轻软的眸光，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 孩儿，你的前途是很兴明的。但是你的娘亲，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却要拼出全部的气力。 不过你放心，娘亲一定会陪你长大的。 …… “您想好了？” “唔。” “那我去找八皇子殿下商量。” “好。” 第495章 睡服，东方昊 春色明了个媚，日光从微绿的嫩芽树头探下来，带着温润的气息。 月佛庵。 姬芳华拥着被头酣睡着。 宫女急吼吼地奔进来，使劲地拍她，“公主，快，快……起来了，有圣旨。王爷，哦，不对，皇上终于想起您了。” 姬芳华有起床气，天塌下来也要让她喊一嗓子先，“啊……” 声音清亮，穿透力极强，隔了几堵墙，依旧传到了庵堂的正厅。 庵主--慧净师太年纪大了，听了一晚上的琵琶，好不容易才睡下。被一道圣旨给召起来，整个人就跟嗑了药似的，眼睛都睁不全乎。 这一嗓子过来，精神一振呐。 陪个笑脸，小心翼翼地打探，“小公公，皇上……打算什么时候把姬侧妃宣入宫呐？” 过来传旨的是小桂子，得了福海的叮嘱，他且注意着呢。 听到姬芳华的这一声喊，他心里头惊诧，面上却是不显。 笑得端庄，露出八颗小白牙，“慧净师太，咱家只是个传旨的，传完就走，旁的事情不清楚。” “哦哦哦。” 慧净师太连连点头，心里头却是叫苦，看情形，小公公没打算把这位姬侧妃请入宫去。 所以，还得继续过苦不堪言的，黑白颠倒的日子。 莫得办法，皇权牛逼啊。 摆出高姿态。 “小公公请喝茶。”她客气了一道。 “谢谢师太。”小桂子也不客气，端起茶盏慢慢抿着味。 他难得出宫，方才过来时，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地溜达了一圈，心里头爽意。 “师太，月佛庵很清静呐。”笑吟吟地问。 “此地偏僻，每年固有一些心诚的居士过来清修，平时的香客确实不多。”慧净师太浅浅笑起，话语说得客气。 “自从姬侧妃来了月佛庵，她身份高贵，旁的居士缓缓地也不来了。” 小桂子差点笑喷出来，方才在路上，他有听说姬芳华的事迹。 惊天地，泣鬼神。 据说这附近的山蛇都少了很多，可能是被她的夜间琵琶整得蛇体循环失调，长眠不醒了吧。 这桩事情若让楚思九点评，妥妥四个字：功盖法海。 可不是嘛，有她镇着场子，白素贞小青连出道的机会都没有。 东一句西一句还扯着呢。 姬芳华已然换好了衣裳，梳理整齐，出来接旨了。 是金子，就算深埋山间，也是会闪光的。小腰儿玲珑，眼媚儿慵懒，春风十里吹皱一路的春水，依旧不如她淡然一笑。 小桂子头一回见着这只传说中的妖狐，就算是个太监，他也有个雄性心理。 眸子果断一亮，四个字“嗖”地蹦入脑间。 不-虚-此-行。 呆了超过三秒，突地回过神来。 手边就是圣旨，掩饰一般抓起，“姬侧妃听旨。” “臣妾接旨。” 姬芳华很困，强忍着一个呵欠，缓缓跪下。 又有至少三秒钟的停顿，她不解地抬起头来看。 原来，小桂子那里出了些意外，拿倒了圣旨，正慌乱地翻转着。 姬芳华觉得有趣，“噗嗤”地笑出一声。 小桂子满面通红，大声地念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姬芳华柔嘉成性，淑慎持躬，特封其为熹妃，钦此。” “钦此”二字，表示完了。 姬芳华的眸子眨起来，困惑地抬起头，“小公公，念完了？” 小桂子的脸还红着呢，微微点一下头，合上圣旨，使劲地看她。 意思是赶紧谢恩呐。 然而姬芳华的脑回路偶尔会跑偏，对不上线。 她不依不饶地问，“皇上没有说让我什么时候进宫？” 小桂子晕了，这美女还真是如传说中的一般地……难搞。 “熹妃娘娘，您先接了圣旨？”他与她商量。 然而姬芳华是个倔的，“你得说清楚，皇上什么时候让本妃进宫。” 小桂子真后悔，应该把师父找来镇场的嘛，现在这般进退两难，咋整呢？ “熹妃娘娘，皇上会另外下旨传您入宫，这份是册封的圣旨。” 他也果断是个机灵的，实在不行就忽悠了，还加上了威胁，小公鸭嗓子亮起，“若您不要的话，咱家就拿回去了。” 这一回，姬芳华听懂了。 急吼吼地说一句，“谢主隆恩。” 然后，她便跳起来，一把抢过圣旨，抱在怀里。 斜过眸子，冷冷地瞟着小桂子，“群芳，给小公公打赏。” “哎。” 立时有宫女上来，塞了锦袋过去。 姬芳华带了不少嫁妆过来，手头上很有些闲钱，出手一贯大方。 月佛庵的这些尼姑，私底下都得过她的好处。这也是她后半夜神经病发作，却没有人投诉的原因之一。 小桂子五味杂陈，总结经验：开局很好，中段坎坷，结局圆满。 他喜乐滋滋地回宫复命去了。 …… 夜深人静，姬芳华抱了琵琶，又出动了。 庵堂里的人被她校正了生物钟，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些细琐的活动声响。 然而，今晚尤其的静。 姬芳华是个对气味气场很敏感的人，嗅了嗅，立时悟出了不对。庵堂里头的燃香又被换了，惯常的香气里，带了些甜味。 闻着这种气息，庵里头的人，都睡着了。 雷打不醒。 对于她们来讲，是巨大的福利。 至于姬芳华嘛，她喝的茶水里头被投了解药。搞不好还加了些兴奋剂的成份，更加清醒了。 撇开脑回路偶尔搭不准位置的缺点，姬芳华实际是个胆大心细聪明果断的人。 算了算时日，又凝神想了想。 眸中现出些了然。 不过，她不理会，兀自抱起琵琶弹奏起来。 今日她的心思比较犹豫，弹得轻缓，脑回路随着节奏来回来地跳跶着，思忖着东方昊封她为妃的用意？ 只是，这是她想得出来的吗？ 她一来没有即时信息，二来没有政治觉悟，想来想去，无非是楚氏走了，东方昊莫得女人睡，就想到了她。见她在月佛庵潜心修行，这么久都没有现形，相信她不是妖狐，所以，打算睡她了。 愈想心情愈好，琵琶声明显轻快起来，象是有一只鸟儿在对着山林唱歌。 一曲罢了。 她欢快地站起身来，对着整面山林哈哈大笑。 她一定要：睡服东方昊！！！ 刚刚高兴完，便听到后头有个懒洋洋的声音。 “封个熹妃，就这么高兴？” 回过头去看，那个讨厌的男人又来了。 最近三个月，每过十日，这厮准时出现。 每一回，都会跟今日似的，把庵堂里头的人都给弄睡着了。 她已经习惯了。 “关你甚事。”冷冷地瞥他一眼，她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第496章 果断，扑上去 这个讨厌的男人，自然是韩明轩。 在别院养伤的两个月，他也是昼夜颠倒，好生地听了一段时间的琵琶曲。 当然，他也没闲着，派韩柱回业城打听姬芳华。 肃王府的篱笆子确实扎得紧，但是，韩明轩有内应啊，韩明珠被圈禁了，她从韩家带去的丫鬟没被禁足。 韩柱也是绝的，挑了个能说会道的，偷运过来。 声情并茂的，将姬芳华在肃王府的那些个光荣事迹都给交待出来了。 那丫鬟讲得兴奋，以为自己能得了好些的赏赐。哪里知道，她的下场竟是灭口，深埋。 肃王府那头，在她出府的那刻，便换一个新的进去了。 小人物的命运多种多样，这丫鬟原本连块背景板都算不上。这不，台词给得多了，受不住，直接挂了。 得了第一手消息韩明轩，着实兴奋了几日，下头的小兄弟微硬，比一日喝两回的汤药灵验多了。 神经病也是有气场的。 韩明轩觉得自己是阴郁型的，而姬芳华却是欢脱型的，相好互补，就是他的菜哇。 而且，姬芳华是肃王府侧妃，未来的王妃。 哥哥玩的就是……禁忌。 养伤的两个月，他尽琢磨如何收服这只妖狐变种琵琶精。 …… 以他的缜密细致的逻辑，他定了个收服计划。 第一挂行动，定在大年初四。 作为韩家的嫡子，未来的家主继承人，逢年过节的，他也是很忙滴。 然而。 北地国竟然传了大消息过来。 收到消息时整个业城都有些茫然，打探之后……众呆。 作为当初一起出力干翻楚家的中坚力量，韩家、李家两边的人都是“握了棵草”的表情。 两个小BOSS，跟了个大BOSS，干翻了大魔王。 还没爽够几日，大BOSS自然解体，大魔王却卷土重来。 再仔细一瞧。 握紧了草，丫的大魔王有分身，还不止一个。现在分身合体，吃掉了大BOSS的联盟，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了。 韩李两家原本是竞争关系，这会儿……啥也别说咧，扔了草，握手先吧。 然而这两家是政治府院，不是军事府院。 只能不拖后腿的，尽力地，干好后勤保障工作。 慕容云浩不是说过嘛，打仗打实力，大余国GDP高，长期打下去，断然不会输。 关键是要扛住北地国的三斧头。 国内首先要有个众志诚城的劲头，若是让大魔王杀下来，这两只小BOSS全完完。 之后，便是应接不暇的一个系列。 韩明轩对于家族还是很尽心尽力的，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 明显地忙碌起来。 工部是韩家控制的，他没去大理寺上班，领了个工部长史的工作，踏踏实实地监督起了调粮运粮的工作。 户部是李家控制的，见到他的表现，李家立时派出了嫡子李延启去户部做长史，监督银粮帐册出入等等。 人呐，真是不能拿来比的。 半个月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延启被比下去了一条街。 可惜，能干的那一位是只变态神经病。 霍霍。 事情理顺，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见他为了家族事业勤恳奉献着，“胯下二弟”一直萎靡且老实平安着。一旦空闲下来，微硬微硬的便来提醒他，还有一桩大事情要搞。 要搞。 必须搞。 当日下午，他便出城去了。 计划都是现成的。 换了香，把那庵堂里头的闲杂人等熏翻了先。 第一回，他没敢冒头，窝在角落里头看姬芳华弹琵琶。 作为业城权贵圈的圈中之人，他一直都是寄己个儿玩，从来没去过落月楼。只是听说北地国七公主娇媚如妖，却未曾见过真颜。 此时见着，胸口便如当日突然中了一箭那般，痛……起…… 之后，眸光灼烈如魔，恨不能变成美人儿周边四散的寒风，纠缠住她，横着竖着左着右着……各种姿式。 然而，脑子里翻江倒海，胯下二弟却无动静。 怪哉？ 空了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十日后，他又来了。 这一回，他坦然出现，却被姬芳华认出，丫的就是那晚黑树林里头，笑话她的人。 果断。 扑上去。 抓、挠、踢、打…… 呃。 北地国姬姓没落皇族七公主，肃王爷不肯睡的侧妃，猴子国派来的逗比，一根筋脑回路异常者，姬芳华。 将 大余国豪门，韩家嫡长子，未来的家主，大理正，变态狂人神经病，韩明轩。 揍出了月佛庵。 且落荒而逃。 月黑风高之夜，韩明轩站在深埋唐靖的那片小树林里庄严起誓。 唐靖，你给老子作证。 老子一定要把姬芳华那妖狐扛上床……仔仔细细地办了！ 胯下二弟，一个激灵，陡然地硬了一记。 至于唐靖么。 呵呵，再呵呵。 等着，等老子练出贞子的功夫，爬出来咬你！ …… 十日一回。 强迫症患者--韩明轩极有规律。 他有勇有谋。 进一步、退一步，俱有精妙的沙盘推演。 然而，不走寻常路是姬芳华的精神特质，再细致的推演到了她那里，总有不同凡响的破点。 落荒而逃的情景又发生过一回。 总体来讲，两个人的关系，在这种鸡飞狗跳的过程中，逐渐地融合了。 至少可以心平气和地坐着聊会儿天了。 不容易啊。 回到姬芳华接到圣旨的那日晚上。 韩明轩又来了。 “封个熹妃，就这么高兴？” “关你甚事。” 韩明轩挠一挠头，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原本不关我事，但是这几日，我悟出了一桩事情，发现关我事了。” 姬芳华冷冷看他，“我发现你脑子有病。” 这么久了，姬芳华还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个讨厌的男人有些不正常。 韩明轩的唇角扬得高了，眸子亮出些异常，“你看出来了。” 姬芳华觉出些危险，不过她不怕这个手下败将，扬起下巴，傲娇地说，“见着熹妃，还不下跪。” “噗。”韩明轩喷笑了。 他笑是因为她又说了一句他精致推导了十日，也未想出来的台词。 “虽然拿了册封熹妃的圣旨，但是你这一辈子也入不了宫。”他点出了姬芳华最担心的事情。 若是入不了宫，她还如何睡服东方昊？ “为甚？”姬芳华怒声道。 韩明轩缓缓地走上前，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想知道么？陪我睡一觉就告诉你。” 第497章 云城，三年后 三年后。 二月十八。 南地国，云城。 就在太阳射出第一道华光的时候，厚重的北城门吱呀呀地，缓缓打开了。 城门内等了好些百姓，中间夹了一辆宽敞阔气的精致马车，单看外观，便知道里头坐得必是贵人。 车夫很有耐心，牵紧了缰绳，不急不躁地跟着出城的队伍往外挪。 出得城后，立时挥动马鞭，踏踏而去。 马车前行了小半里路，后头追上来几骑快马，俱是劲装的侍卫，前后护卫住，形成了一个小型车队。 马车帘子掀开一半，露出一张清俊贵雅的笑脸，皮肤白皙细腻，单眼皮，却很大，而且神采飞扬。 “卫洪，你去前头的浅水村买两包糯米糕，要枣仁的。” “是，王爷。” 那个叫卫洪的侍卫，立时猛夹一记马背，急急地奔了出去。 被称为王爷的这名男子，便是南地国的三皇子段清扬，年底前，老皇帝去世前，晋封他为礼亲王。 他没什么野心，做内卫头子，也不过为了帮助一母同胞的太子皇兄。对于封王这件事情，一直持无所谓的态度。否则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最近正是国丧，寻了机会，他出城转转。 找他的心理大夫聊天。 …… 沿着官道走了十里路，又拐去一处村道。 眼面前，立时出现了“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美景。 这里是一个大村落，阡陌纵横，村居沿着一条宽阔的河流零散地分布着，里头还有几个庄子，被好些绿树合围着，甚是美妙。 车队在村落里头缓缓行进。 他们时常过来，村民们已经认识他们了，三两路过时，会与侍卫们善意地微笑点头。 侍卫们亦会还礼，很是和谐。 段清扬是个轻松写意的人，不端架子，出行都是简装，不会特意张扬他的身份。 外头人只知道他是贵人，却不知道是辣么贵的贵人。 几个小娘子凑在一起，偷偷地八卦开玩笑。 “上回我看到马车上的贵人了，他长得很俊啊。” “有水相公俊么？” “水相公啊？那可能不如一些。不过和云公子差不多。” “哇，那确实很俊呢。” “水相公夫妻，还有楚家娘子，都是人间少有的英俊漂亮，来找他们的人，也都不凡。” “是啊，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他们的小孩也漂亮，我见过一回，楚家娘子生的一对龙凤胎，水相公家的是女娃娃，啧啧，一个个的，都跟小仙儿似的。” “水相公冷沉沉的，不太搭理人。但是他的娘子，还有楚家娘子都很和善， 村头的梅婶经常进去帮忙，说他们很大方，工钱给得高，又爽快。” “真的么？我活计做得好，可以介绍我进去做么？” …… 一骑骏马从后头驰入，奔到马车旁，“王爷，枣仁糯米糕买来了。” “嗯，你先拿着。” “是，王爷。” 七拐八拐的，车队到了一处庄子门前，段清扬很识相，从马车上下来，换了一匹白马骑上。 看门人立时给他们开了门。 庄子不算非常大，里头有几个院落，错落有序地分布着。 听到马蹄声，中间的院落里立时传来蹦蹦哒哒的小人跑步声，“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后头有女人好气又好笑地声响，“跑得慢些，当心摔跤。” “娘亲也跑，抓住嘟嘟。” “九娘娘，抱抱。” “云朵，还不抱你女儿。” 伴着这通乱糟糟的声音，一只胖嘟嘟的小包子，迈了两条小短腿，麻溜地从院子里头奔出来。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双深圆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段清扬早就下了马，笑吟吟地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辰儿。” 小包子的唇角立时勾起，眸子莹莹闪亮，掉回头跑回去，嘴里还在念叨，“是新王爷伯伯。” 这一回跑呐，两下里就撞了车了。 里头刚好奔出另一只小包子（品种女）。 一二三，撞在一起，又抱在一起，再一同倒下。 后头跟出来的美妇人便是楚思九，她是个不负责任的，笑吟吟地倚靠在门框上，摆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嘴里头还取笑他们，“让你们别跑别跑，看，摔跤了吧。” 反而段清扬加快了步子，想去抱他们。 “哎哎。”楚思九拿手指着他，慢悠悠地说，“新王爷，你站开一点，别影响辰儿、玉儿摔跤后，寄己站起来。” 段清扬一贯拿她没办法，耸了耸肩，果然站住了。 “辰儿，玉儿，你们谁先起来，新王爷伯伯请他吃枣仁糯米糕。”他眯眯笑着。 这话是灵验滴，俩只小包子原本还想在地上赖一会儿，发发嗲。 话音刚落，集体坐起。 都是大眼睛，骨碌碌地互相看，女包子反应快，吧嗒翻个身，站直了。 “玉儿先起来。” 男包子不乐意了，使劲拽她一下，“啪嗒”，女包子坐到了地上。男包子趁机站起来，“辰儿先起来。” “嘟嘟……耍赖。”女包子不乐意了，哇哇的。 又到了仲裁时间。 楚思九把目光投向男包子，“辰儿犯了两个错误。第一，输了要认，不能耍赖。第二，哥哥要让妹妹，你不能跟玉儿抢。” 小包子皱巴起了脸，“娘亲，辰儿喜欢吃枣仁糯米糕，辰儿想先。” “方才若是你先站起来，拿到了枣仁糯米糕，也要先分一半给妹妹，然后再自己吃。然而你输了，就得认这个结果。等妹妹拿到糯米糕后，你可以好好地与她商量，让她请你吃，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楚思九一本正经地教育他。 小包子最多听懂五成，他明白，自己输了，必须要妹妹先吃。 只是，妹妹胃口好，一吃起来就收不住，他可能就吃不着了。 垂下头，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真是可爱完。 “好了，辰儿回小院去反省吧。” 楚思九面色依旧，心里头却有好几只的猫爪子在挠，痒兮兮地，好想抱抱他，亲亲他，把那些糯米糕全塞到他手里。 “娘亲，辰儿反省去了。”小包子情绪不高，瘪塌塌地往小院里头走。 “嘟嘟，你好好反省，玉儿会请你吃糯米糕的。”女包子受不鸟了，在后头使劲地喊。 小包子的眸子立时亮了，面上却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小短腿儿迈起来，蹦回院子去了。 第498章 过来，观礼 段清扬隔三叉五地过来，很熟悉楚思九教育小孩的那些套路。 笑而不语。 最后么，肯定是皆大欢喜。 新王爷出手就是两大包糯米糕，管够。 入了小院，辰儿果然立在院角的榕树边“反省”。这是楚思九规定的，犯了错就得去那里站一会会，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两小只超级喜欢“反省”这个活动，榕树上头有鸟窝，下头有蚂蚁窝，有趣得紧呐。 只一会儿，小辰儿就“反省”得蹲在地上，饶有兴味地看起了蚂蚁搬家。 云朵家的小包子才十三个月，取了水寒冰与云朵的优点，眉眼象爹，嘴唇圆嘟嘟的象娘。 性子软萌软萌，走路不利索，却喜欢跟着哥哥姐姐跑。 尤其是看到那对活宝走得欢快，急得她哟，大眼睛水灵汪汪，连滚带爬地都要上啊。 她这么不管不顾，新手娘云朵便会一惊一诧地跟在屁股后头大呼小叫。 那阵势啊……说不上山崩地裂，那也是叹为观止。 这对母女俱是活宝，就这么周而复始地刷低着寒冰大神的逼格值。 这不，刚刚又上演了一幕，等到云朵手忙脚乱地抱了女儿打算出来时。 昊儿已经迈着小短腿儿，“蹬蹬蹬”地去榕树底下反省了。 “嘟嘟，反……省。” 莫有看到热闹，水家的小包子不高兴了，撅起小嘴，小肥爪子“啪啪”地拍着云朵，“娘亲，慢……” 那个嫌弃哦。 云朵也不恼，讨好地哄，“嗯呐，下一回娘亲走快些。” 同样做娘，云朵与楚思九就是完全不一样的画风。 段清扬就是个看热闹的，笑吟吟地看一会儿。 “寒冰公子呢？” “我家相公去云城办事了，新王爷没见着么？”云朵紧接了一句。 “我坐马车来的。”段清扬笑眯眯地答。 说话间，辰儿已经“反省”完了，“蹬蹬蹬”地跑回来汇报思想，“娘亲，辰儿是哥哥，应该让妹妹，还有，辰儿不能耍赖。” “唔，辰儿说得对。”楚思九摸摸他的脑袋，心里头软乎得真是哎呦喂了，“去吧，妹妹那里好多糯米糕，一起去吃吧。” “哇。” 辰儿的眸子已经扫到小桌上的香喷喷的糯米糕了，急不可耐地奔过去。 一伙人欢欢喜喜的吃玩起来。 有云朵在边上看着，闹得也是和谐。 看这头稳定了，段清扬调回头来，与楚思九说，“聊几句？” 几句？ 楚思九朝他翻白眼，“几句不够你塞牙缝。” 他每回都是这个调调，然后就会与她谈理想谈人生，真把她当成心理大夫，外加灵魂工程师了。 段清扬呵呵哒，凑表脸地摆出一副云淡风轻，“人生不易，莫戳穿嘛。” 行行，人艰不拆。 这个人脸皮太厚，楚思九也是无奈，扁起嘴，“去草庐那边聊吧。” “嗯。”段清扬点头。 他是有得聊便行，地点不讲究。 楚思九与云朵交待了几句，领了段清扬往外头走去。 …… 草庐是一个小亭子，上头铺了厚厚的茅草，造型别致，很有情趣。 楚思九是不公开的，逼格很高的，万人仰景的大画家--千叶青，审美自然不凡。这个庄子，看着简单，其实每一处望去都有景，还各有意境。 而且，她还不是华而不实的审美，比如草庐的附近，辟有小型游乐场，挖了满满一池的沙子，让孩子们玩。 还有秋千、翘翘板、滑梯、网圈……有云鸿这个智商超群的器械高手在，啥啥都做得出来。 总之，做这户人家的小孩，属于超级会投胎的。 草庐里头有桌椅。 庄子里头的丫鬟下人，都是水寒冰从云城找来的，受过专业训练，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见到他们过来，立时冲泡茶叶，妥妥的端过来。 还有瓜子、花生、蜜饯等茶话会必备之良品。 “说吧，今日想聊什么？” 对于段清扬，楚思九也是服气的。 这厮上上辈子是甲鱼，上辈子是文青，所以，这辈子才会这般执拗，咬牢了不放，且情绪飞扬。 “司徒天羽在打仗。” “不是打完了么？” “哪有可能打完？僵持着呢。” “哦。那如何呢？” “妍儿怀孕了。” 眉头微微蹙起，惆啊怅啊俱是写在脸上，还带了好些酸牛牛的气息。 楚思九无语，抓一把瓜子慢慢嗑，“提醒你一下哦，你府里头的侧妃前些日子刚刚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段清扬点头，慵懒地靠到椅背上，“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妍儿跟了我七年，我为甚就不让她给我生个儿子呢？后来也有机会的呀。” 楚思九皱一皱眉，果断给他点个赞，“你是好人呗。” “做好人不开心。”段清扬轻哼着。 “你哪日有空，去一趟山城，当面告诉他们。”楚思九呵呵哒，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段清扬唇角扬起，笑出一抹畅意，“堵在心口里头好几日的事情，被你这么一讲，突然就不是个事情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楚思九送他一句前世的名言。 段清扬跟着念，来回来的叨了几遍，真心实意地赞，“高深呐，一时半会参悟不透，我要回去慢慢悟。” “嗯呐，好走不送。”楚思九弯起了眉，与他开玩笑。 好不容易来一趟，段清扬才不会这么快就走呢。 手指在桌上轻点了几下。 “国丧快完了。” “节哀顺便。” “太子皇兄的登基大典定在下个月初十。” “哦，那你忙，不用掂着这里，咱们过得挺好的。” 段清扬突地不说话了，抬起头，默默地看着楚思九。 和风缓缓吹过来，草庐里头陡然静了下来。 这一动一静，对比强烈，挺让人意外的。 楚思九眼眸微眨，眸底闪过一丝情绪，淡声道，“怎么？有话要讲？” 段清扬缓缓地勾起唇，又望了她一会儿，“大余国皇帝也会过来观礼。” 楚思九的耳边“嗡”地响了一声，面上却无半分变化。还吊儿郎当地往后头靠了靠，无所谓地说，“那又如何？” 段清扬仔细地看她，“你藏了他的两个皇嗣，就不担心他会发现？” 这话出来，果断炸了毛了。 楚思九挑起眉毛，冷冷地看他，“段清扬，你别没事找事搞事情啊，楚辰和楚玉是我的小孩。” 第499章 愕然，太拼了吧 段清扬是个不怕死的。 拿出顶锅盖的精神，英勇无畏地怼她，“你的小孩？没有东方昊的贡献，你能生出小孩？” 说完他就缩进脖子，嘴里头还喃喃着，“还是龙凤胎，这本事哟。” 楚思九火大了，手头上的那把瓜子顺手就甩了过去。 把个风流倜傥的新晋礼亲王撒成个刺猬毛。 狠拍一记桌子，严重警告他。 “段清扬，做人有底线啊，你要是敢在中间做手脚，就是跟我结仇。对仇人，我一贯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 段清扬没敢直面她的雷霆怒火。 手忙脚乱地，与那一头瓜子作着斗争。 好不容易整理清爽，甩一甩头，他摆出一张委屈脸，“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嘛。” 楚思九还火着呢，冷飕飕地瞟他。 “南地国皇帝登基是南地国的大事，大余国打着仗呢，就算你们两家关系好，派个高级别的人过来观礼送人情，也就罢了。东方昊辣么忙，居然会千里迢迢地跑来看大典？说，这中间有甚猫腻？” 这锅黑得哟，段清扬狠眨了两下眼，果断不背。 他直呼其名，义正言辞道。 “楚思九，这黑锅不能栽到我头上。东方昊这趟过来，确有原因，却与你我无关。你的事情，我封锁得严严实实。每回出城都是轻车简行，侍卫也是分散出行，小心谨慎，唯恐让人摸了底。否则，就算东方昊没有特意查探你的消息，也能听到些风声。” 愈说愈觉得自己形象高大，拍拍胸脯，“良心可鉴，在你这里，我绝对是有功之人。” 见他这般，楚思九倒也不好说什么，眸子里依旧透着狐疑，神情却不再那么凶巴巴。 没好气地说，“你是有功之人，然而我也没白领你的功。内卫头子时常看些龌蹉事，心理阴暗。若不是我做你的心理大夫，啧啧，这世上得多好些冤魂吧。我也是阿弥陀佛，积善行德。” 这个么，段清扬不好反驳，嘿嘿哒，“互惠互利么。” 气氛松缓下来，楚思九不言语，捡了颗蜜饯若有所思地抿着味。 段清扬不打扰她，兀自端了茶盏，也出起了神。 南地国气候温暖，二月份已经春意盎然，吹过来的风更是暖融融，带了各种芬芳的花香。 也就半刻钟，楚思九扬起了眸子，淡定地问，“东方昊为甚要来南地国？” 段清扬意外，这些年，他每回想说些大余国或东方昊的事情，都被楚思九一扁担给拍掉，坚决不要听。 今日他以为还是这个结局，没想到，意然来问了。 然而这个答案却让他尴尬。 扬了扬眉，又轻咳一声，“这桩事情呢，要从头来讲，你别打断我。” 楚思九淡“唔”一声。 “还有，你不许拿桌上的东西扔我。”段清扬看着桌上的那些吃食，好生关照她。 这么严重？ 楚思九的眸光明显地寒了一记，“你不做坏事，怕个甚？” 段清扬想了想，倒确实不关他事。 点点头，他便开始讲了。 “这桩事情要从三年前讲起，北地国挥师南下，林胤景，哦不对，要叫他楚胤景，坞国的时候，他就开始准备这场大战，屯了很多的兵械，米粮银钱更是到位。再加上，北地骑兵的战斗力很强，在战争初期，大余国吃了大苦头，威武、镇武两府损失惨重，威武府嫡子小将军梅允腾战死沙场。” 楚思九眉头一紧，这厮害过她，算是仇人。然而陡然听到他的死讯，心里头还是浮起些酸楚。 段清扬瞥她一眼，“将军战死沙场，死得其所。” 楚思九淡淡笑，“他是我仇人。” 段清扬记忆极佳，脑回路转了转，立时从大脑库房里头，寻了资料出来。 “对，他找了鬼门兄弟刺杀你，东方昊杀了他的外室。后来在朱雀街，他与云朵打过一场，又被你骂得吐了血，之后去了雁城前线，直至战死沙场，再没回过业城。” 听他这般说来，楚思九竟有些惘然。 “他那个泼妇妻子还来骂过一场，之后小舅子带了人来业城抓我……仔细想想，我与他还是有好些瓜葛的呢。只是，往事种种，若过往烟云，风一吹，也就散了。” 段清扬笑笑，转回话题继续讲。 “总之，大余国遭受了惨重的打击，差一点就让北地国攻破防线。这个时候，慕容晴雪站出来了，她刚刚生了皇长子，月子还没做完，给东方昊留了一封家书，带了一名丫鬟，辗转去了北域。她的亲娘舅穆拉帝力，掌管着北域的疏苑国，能与北戎皇帝说上话。中间有多少艰难困苦，咱们也不知道，总之三个月后，北戎皇帝宣布与大余国结盟，出兵攻击北地国，牵制了北地国的军力，大余国方才喘过一口气。” 楚思九愕然，这美人儿，也太拼了吧。 段清扬继续讲，“据本内卫头子得来的线报，当时东方昊是想弄死她的。慕容老太爷得了曾外孙，也不打算保她。如果我的消息没错，她是求八皇子东方俊，派人送她去北域。结果居然就让她，咸鱼翻身绝地反击了。半年后，她回来业城，百姓夹道欢迎。之后，获封德妃。” 楚思九淡淡地弯起唇，事不关己地给出点评，“慕容美人‘不抛弃，不放弃’，这是一个励志故事。” 段清扬诧然地看她，倏尔又放下眉头，半笑不笑地说，“你倒轻松。” 楚思九撩他一眼，冷冷哼起，“与我何干。” 段清扬息事宁人，“行行，无关。那我继续讲。” “嗯。” “北戎与大余国结了盟，相互间便有了商贸关系，咱们南地国有一种丝绸颇得北戎人的欢心，顺带着也与咱们做生意。去年，北戎老皇帝去世了，新皇继位。他是个年轻又爱玩的，听说南地国有登基大典，便要过来观礼，慕容晴雪的娘舅穆拉帝力也会过来。借这个机会，三方皇帝都见见面，商讨时局，加强联盟关系等等。” 段清扬在这段话里头埋了个钉子，偷偷瞟一眼楚思九，指望她没发现。 然而么。 “你说……慕容晴雪的娘舅要过来，甚意思？”楚思九直接就把钉子拨出来。 段清扬叹一口气，你要不要这么聪明啊。 尴尬地笑一笑，他老实交代。 “听说，慕容晴雪会带着皇长子一起过来。” 第500章 念念，不忘 云城的城门关得晚，每一回过来，段清扬都会呆到小包子们睡完下午觉，跟楚思九叨叨够了，才会走。 今日倒识相，交待完事情，又达成个共识，午膳都不用，借口府里头还有事情，便匆匆地走了。 云朵颇奇怪，看着他的背影，“就这么走了？” 楚思九挑一挑眉，无所谓地说，“现在是国丧期，他又是王爷，事情总归多一些。” 正说着，外头有熟悉的马蹄声。 这一回是云朵跳将起来，眉飞色舞的，一步跨过去抄起自家的小包子，蹦跶着往外走，“若云，爹爹回来了。” “爹爹。”小若云眼眸子闪出亮光，小手拍啊拍。 辰儿和玉儿正在搬小凳子，听到动静，俱是欢快，小短腿儿迈起来，“干爹爹回来了。” 楚思九笑吟吟，这种场景每日都要上演，很有爱呐。 只一会儿，便见得水寒冰和云鸿一人手上抱一个，从外头走进来了。 楚思九笑起来，大声道，“都去洗手，马上就可以用午膳啦。” 水寒冰把玉儿交到云鸿手里，面色自然地走到楚思九身边，“段清扬来过了？” “嗯呐，你怎么知道？” “进城的时候见到了。” 楚思九猜度他在云城听说那件事情了，心尖儿一刺，声音却是淡淡的，“他是来通报消息的，下个月初十，东方昊要过来观礼。” 水寒冰没打算与她兜圈子，冷眸子直视她，“你甚打算。” 楚思九笑一笑，不怎么走心地说，“我莫得打算，普通老百姓，平常咋样过，那几日也咋样过。” 水寒冰仔细看她，“不打算见他？” “见他作甚？”楚思九剜他一道，“你别多事哦。” “知道了。”水寒冰淡然地走开。 抿一抿唇，楚思九看向水槽洗手的那伙人。 这么桩小事情，大大小小俱是眉飞色舞，玩得不亦乐乎。 她看得入了神，唇角缓缓地勾起。 三年前，她与林梓陌告别，尚着坞国的河岸往东，一直走出了坞国的国境。 之后，三人辗转回了红叶山庄。 水寒冰如约娶了云朵。 成亲的第三日，云朵兑现她“嫁鸡随鸡，随狗随狗”的诺言，跟着水寒冰，随她去流浪。 云鸿非要跟着，就当多个游伴，楚思九没意见。 这只天才理工男太强大，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她当然是有方向的，央洲大陆统共三大国，叉掉两个，剩下的便是南地国。 刚到云城，她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当时的感觉是五味杂陈，喜远远大于忧。 当即决定，生下来！！！ 之后么，林林总总的好多事情，若是没有水寒冰与云鸿，她怕是要投奔段清扬了。 在业城的时候，那厮就使劲邀请她，来啊来啊，投奔我啊。 想归想，段清扬还真是寻来了。 内卫头子嘛，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抿出味来，脑子又是个在线的，少睡一晚女人，做几个沙盘推演，就把楚思九找出来了。 “如夫人诚不欺我，果真跑啦！”小表情里头，是欠揍的幸灾乐祸。 东方妍跑了，楚思九也跑了。 哈哈，大余国的新任皇帝东方昊，是与他一般的天涯沦落人。 而且，这一个还是带球跑。 转移性心理变态患者段清扬，圆满了。 之后，便欢快地行动起来，这个村落便是他寻来的。 怀胎十月，顺利地生出了一对龙凤胎。 看完这二小只的长相，楚思九也是服气的。 按她前世的常识来看：A、那日吃的果子；B、陆道仁的针灸熏艾； A和B，单选或双选，导致她的身体里排出了两个卵子，然后么……咳，那一晚太勤奋了，所以，这一对是异卵双胞胎。 男娃娃与东方昊长得象，女娃娃与她长得象。 慢慢大起来之后，看这二只，就象是小东方昊与小楚思九在一块儿玩过家家似的。 那个违和感哦。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水寒冰尤其地喜欢玉儿。 搞得他的亲闺女--水若云小朋友很是嫉妒，泪眼汪汪地在边上打转转，“爹爹，抱。” 也是桩搞笑的事情。 正想着呢，云鸿走过来了。 他一直是沉着淡定地模样，这三年，楚思九一直忙乎着怀孕生孩子养孩子，没有仔细琢磨过，他为甚一直呆在这里。 其实，也没什么好琢磨的。 云鸿是云朵的亲哥，当初在业城时，他就经常过来画廊看云朵，还会带她出去散心。 现在云朵“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见他们在云城边上定居了，他便申请调来云城看管红叶山庄的生意。 很正常的，对吧。 “寒冰说你不打算见东方昊。”他说得自然。 “嗯呐。”楚思九点头。 “若他寻来呢？”云鸿的眸底含了些情绪，声音却很淡定。 “我威胁过段清扬，他不敢说。” 楚思九蹙紧了眉头，冷静地分析着，“无缘无故的，他哪会想到寻过来。咱们现在是普通老百姓，东方昊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碰不上。” 云鸿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你不怕辰儿和玉儿长大后怪你么？” 楚思九奇怪来哉，“他们有甚好怪我的？做普通人不好么？吃穿不愁的，大不了我辛苦些，多赚些银子给他们花。” 云鸿无语了，瞟她一眼，“你想好了就行。” “娘亲，用膳了。”玉儿扬着声音喊。 “好啊。”楚思九欢快地应下来。 …… 大余国，皇宫。 夜深人静，养心殿里依旧亮着烛火。 东方昊穿了一件轻软的薄衫锦袍，神情幽淡地倚在案几前。光线不太好，他将面前的油灯移得近了，眸子专注地落在手边的小画本上。 “皇上，德妃求见。” 小桂子迈着小步子，小心翼翼地禀报。 “不见。”东方昊没有抬头，声音淡淡的。 “是，皇上。”小桂子退下去。 安静了一瞬，小桂子再次进来，手里头拿了一张纸，“皇上，德妃请您看大皇子的画。说是今日刚刚画的，得了慕容丞相表扬的。” 东方昊依旧没有抬头，“搁在桌上吧。” “是，皇上。”小桂子再次退下去。 他是真心佩服德妃，论耐性，无人可以与她相比。一回又一回地碰钉子，回去吸一口气，继续上。 才艺也多，绣功精巧，每个月准会送一个香囊过来。 可惜皇上看都不看，随便地扔在地上，他捡去放箱子里，两年多下来，那箱子都快满了。 皇上自己有香囊，一共有三个，造型各异，漂亮地跟个艺术品似的，他舍不得戴，放在手边的抽屉里，时常会摸一摸又看一看。 师父说，那是楚氏绣的。 精贵着呢。 说到这里，师父会长叹一声，“楚氏确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女子，难怪皇上这么念念不忘。” 小桂子也见过楚氏，除了长得漂亮外，没觉出那么好呀。 他反而念念不忘，至今还在月佛庵修行的熹妃，那身段眉眼，啧啧，皇上怎么就没看上她呢？ 第501章 狭路，相逢 远在月佛庵的姬芳华也不解啊，皇上到底信不信她是狐妖呢？ 若是信，她也就死心了。 正好，手边有个神经病，歪缠了她三年了，就惑害他吧。 若是不信，她就继续坚持着。 毕竟，睡服东方昊是她的人生第一目标。为此她都作下病，脑子都不正常了，居然跟神经病聊得愉快？ 韩明轩委屈脸，你原本脑子就有病好伐。 都说了，跟他睡一觉，就告诉她皇上为甚不会让她进宫，可她就是死扛死扛死扛。 尤其是那一晚，手指托起她下巴的时候，胯下二弟虽然还不够足够地硬，却激动得抖起来了，差一点就……让他爽起了。 然而她竟勃然大怒。 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竟然……脱了脚上的脚，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之后又是一次落荒而逃。 连累二弟弟连续地垂头丧气，好些日子莫得动静。 奇-耻-大-辱！ 然而，他却舍不得弄死她。 这么久了，也只有这个女人让他的胯下二弟有感觉。 且珍惜着呢。 强迫症，继续十日去一回，每一回当然也是认真推导，他的关于姬芳华性格脾性可能反应的小数据库，悄悄地壮大起来。 循序渐进着，两个人的关系愈发融洽，眼瞅着就要水到渠成了。 然而。 她理所当然地交给他一封信。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是看你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应该是个贵人。帮我把这封信交给皇上。” 这，又出戏了哈。 韩明轩真想把她的脑袋劈开了看一看，这女人到底是怎么个构造？ 时有意外之举动。 心里头抓狂，面上倒自然。 眼睄儿瞟着那信封，“是个贵人就能给皇上递信？你还是王妃呢，怎么自己不去递？” 姬芳华气急了，瞪起眼，“我若是能递，还找你干嘛？” 说起来真是凄凉，接了圣旨之后，她在月佛庵呆了快三年了，除了每个月固定有人过来送银子外，基本见不着一个外人。 月佛庵没有因为有她这个高贵的王妃在此修行，而声名大噪，香火日盛。 反而日渐萧条，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一个香客。 惯常在此修行的人，也绝了迹。 庵主慧净师太有苦说不出来，皇权在上，就算这座庵庙在她手上倒闭，也只能善哉善哉。 更何况，皇上银子给够，加上熹妃大方，日子其实比之前还要宽裕。 她只有继续率领月佛庵众尼，昼伏夜出，对着月光听琵琶曲，就当是另类的修行吧。 韩明轩在下头补充，每十日有一场好觉。 讲真啊，姬芳华日复一日，不论刮风下雨，都不停歇的这种精神毅力，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办到的。 …… 那信，韩明轩自然是接了。 不仅接了，还给拆了。 就是为了拆才来接的。 逻辑看着通顺吧。 姬芳华的字写得还不错，看着端正，其实横撇之间有股子骚动。让胯下二弟给发现了，硬了两下，算是深刻地提醒了他。 内容么？ 啧啧，啥意思？ 疑问句。 “皇上，您相信臣妾是妖狐吗？”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望皇上看在臣妾，在月佛庵清修三年多的功德，一定回信告之。若不耐烦写字，画O为相信，画X为不信。” 韩明轩眨巴着眼睛，表情是XXOO。 …… 皇宫。 小桂子从养心殿里头出来。 慕容晴雪等在外头，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天色暗，美人儿的光环没有白日辣么明显。 急急地迎上去，声音却柔和，“桂公公，皇上看了么？” 小桂子干巴巴地笑两声，“大皇子的画，皇上当然会看。” “那他说了甚么？”眸子里头带了好些期许。 “得了慕容丞相表扬的画，皇上自然点头的。”小桂子模棱两可地说。 慕容晴雪抿了唇笑，“谢谢桂公公。” 小桂子心里头叹息，面上依旧殷勤，“天晚了，德妃娘娘回去歇息吧。” “皇上？” “皇上老规矩。” “哦，谢谢桂公公。” 垂下眸子，慕容晴雪往外头走去。 月梅在下面等她，见她过来，也不多话，默默地跟在后头。 她跟着慕容晴雪去的北域，算有功之人。慕容晴雪因此获封德妃，她却颗粒无收，委屈地做了宫女。 这些年下来，她已经麻木了。 做了辣么多的事情，好也好，坏也罢，似乎都与她无关。她一心仰慕，愿意为他低入尘埃的高贵男人，看着很近，实际离她遥远之极。 远到他一眼扫来，根本就没有她的身影。 但是她依旧执迷不悔，也无法悔。 这一趟北域之行，与她而言有一个小小的收获，疏苑国的一个法师看中了她，说她骨胳清奇，很适合练他的独门轻功。 可以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还表演给她看。 想学可以，条件是必须陪他睡觉。 月梅太想学这门功夫了，心一横，反正皇上也不会要她的这副身子，放着也是浪费，睡吧。 那一晚，她被法师折腾得死去活来。 然而确也学到了这门神功。 她原本就有功夫，回来后勤加练习，穿上夜行衣后，可以在皇宫里头四处行走，因此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自由。 她探知了好些秘密。 一些女人的秘密。 知道这后宫里头，还有辣么多的女人，幻想着各种方法，想要勾引那个高贵的男人，却始终不成功。 她觉得自己不再寂寞，面上浮出迷之微笑。 当然，这是她的秘密，慕容晴雪也不知道。 …… 慕容晴雪住在东面的昭阳宫。 按理说，是不会碰上李婉与韩明珠的。 便如之前所预测的，凭着政治世家的背景，这两人均拿下了妃位。李婉获封淑妃，住毓秀宫；韩明珠获封贤妃，住华阳宫。 这两个宫苑都在西面，平时不太遇见慕容晴雪。 但是韩李两家在宫中耳目众多，知道慕容晴雪时常用大皇子的名义，去东方昊那里刷存在感。 更是凭了北域舅舅的关系，争取到了与东方昊一同去南地国的机会。 这只不要脸的婊砸，当初一起混得肃王府，只有她成功爬上了东方昊的床，最后还让她生下了皇长子？！ 这桩事情，不要讲韩明珠，就连李婉都愤愤不平。 要生也得是楚思九生啊。 哦，她喝过绝子汤，生不了。 反正李婉只服气楚思九。 她自己是一朵小白莲，虽说道行不如慕容晴雪这只莲花圣母，也能看出对方与自己是同一品种。 呵呵，再呵呵。 小白莲会修行会长大，而且小白莲势力强。 外头的强大就不必讲了，后宫里头么，韩明珠智商不够，又跟着她混了。 强强联手，撕你这只莫得实体支持的莲花圣母，还是绰绰有余。 约起。 开撕。 于是乎，在养心殿出门左拐的空地上，狭路相逢了。 第502章 惨胜，告终 二月份，晚风带着丝丝凉意。 宫里头的三大妃聚首了。 “德妃，这么晚了，还往养心殿跑呐。”韩明珠顶了一头华丽的珠钗，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容晴雪，“怎么？皇上没有留你住一晚？” 在肃王府吃斋念佛了半年，也没改了韩明珠的那个火炮筒的脾气。因为韩家有势力，甭管她在肃王府后院干了甚么荒唐事，照样获封妃位。 哥哥韩明轩很清楚地与她讲，“在东方昊的眼里，你这张脸就是韩家两个字，争宠就不必了，费力不讨好，还容易出事情。你就好吃好喝好享受，再加上长命百岁，霸着这个位子就是为家族出力了。” 这番话点出了她的处境，又给出了行事方针。 冷静地思忖了几个晚上之后，韩明珠懂了，她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转回头看看与她相同身世、处境的李婉。 似乎她一早便明白了，一直就是按着个方针政策在做。所以，除了刚开始一起选侧妃被禁足之外，她倒是云淡风轻，没吃过什么苦头。 因为有楚家的威胁，韩李两家形成了联盟关系。很自然的，宫里头的这两只处境相同的，也走到了一起。 闲暇无事，李婉把慕容晴雪的那些个事情，与韩明珠仔细地分析推敲，原先脑子里头塞成一团的炮筒子韩明珠，豁然开朗。 原来，那是只画皮呐。 披着绝世美女的外衣，撕开后，竟是一条阴险狡诈的毒蛇。 在肃王府时，她势单力薄，使劲地装优雅柔弱外加蛰伏着。冷不丁丁地扑出来，竟然吃了皇上这块好肉。 还生了大皇子？！！！ 之后，更是在北域亲娘舅的支持下，立下了战功。 想到这些，韩明珠的眼珠子都是绿的。 不过，李婉与她讲，皇上这块肉不容易吃，按她的观察与分析，慕容晴雪怕是吃得噎着了。 所以，才会月子还没做完，就死拼着去了北域。 之后立了功，封了妃，皇上对她的那股子怨气还在，慕容府对她的支持力度也有限。 皇上是男人，碍于大皇子，好些事情不方便出手。 但是这个婊砸太可恶了，咱们撕她几下，说不定皇上心里头会高兴。 两人说得来劲。 年轻女人精力旺盛，圈在宫墙之内，寂寂余生，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 撕。 果断要与其撕X。 韩明珠自告奋勇，作主攻手。 一上来便阴阳怪气地甩了她一句。 慕容晴雪段位多高呐，完全不在意，轻缓缓地笑起，“皇上忙于公务，只是看了看彥锦的画，点头称赞了呢。” 韩明珠噎了一道，眉毛缓缓扬起，“大皇子真可怜哦，小小年纪，毛笔都捏不顺畅，还要勤练画画，帮母妃争宠。纵观几代后宫，这般的皇子也没几个吧。” 慕容晴雪手掌陡然捏紧，眸底迅速地闪过一道寒光。 垂下眸子，她轻声道，“贤妃说笑了，彦锦自小喜爱书画，两岁时便会捏着毛笔随涂随画，如今四岁了，有些粗简的画作也是正常。彥锦是皇长子，受到皇上的重视，拿去给皇上看看也是应该。” 她以实击虚，把韩明珠说得哑口无言。 李婉及时补位，笑吟吟，眉目之间俱是不屑。 “大皇子不会自己拿去给皇上看么？听听父皇的指正与称赞，受益更甚吧。德妃不必要这么深更半夜的，把他哄睡着了，再单独一人拿去给皇上看吧。你的这种做法，让咱们好生不懂啊？哦，也对，德妃自有一套爬床的办法，咱们确实不懂的。” 到底是同品种，说出来的话都是挑筋入骨，讽得慕容晴雪眼眸子生出了寒意。 李婉不怕，笑着看，装啊，你继续装啊。 看我小白莲如何撕开你这身画皮。 静心。 平气。 沉了两口气，慕容晴雪不打算恋战。 眸中的寒光闪过即逝，换上了一层薄薄的泪雾，“二位姐姐，天时已晚，妹妹回宫歇息去了。” 说完她便想走。 好不容易撕一回，又占了上风，韩明珠哪里肯，拦住她的去路，冷呵呵地笑。 “德妃，前些日子本妃与北域来的琴师聊天，不聊不知道，一聊我可是吓一跳呐。原来那个地方那么乱，男人可以随便与女人行那……啧啧，你说皇上知不知道这些呢？” 月梅原本与己无关，高高挂起地站于边上。 此话一出，身体猛地哆嗦了一记，迅即，她捏紧了裙摆，扬起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晴雪。 这话属于叔可忍，妹不可忍了。 慕容晴雪终于发作了。 淡淡的声音，带着入骨的寒意，冷飕飕地在静寂的夜晚响起。 “贤妃，你既然得了一个贤字，想必皇上已经忘了你当初用蛊毒惑乱肃王府后院之事。亦有可能，皇上想以此字告诫你，让你改掉骄纵嚣张的毛病。贤者，德才皆备，纵然做不完全，说话做事留上一线，日后才好继续相处。” 就象被扇了一记耳光，韩明珠羞臊成怒，冲上前去，大耳刮子直接抡上去。 “啪。” 慕容晴雪的脸上立时浮出一个手掌印子。 “德者，品行高端。德妃获此封号，皇上又是想告诫你什么呢？”寒夜之中，李婉的声音亦是剜心。 慕容晴雪挺直了腰杆，这是她一个人的战争，无论如何，她都要战到最后一刻。 唇角勾起一抹阴鸷，“淑者，善良质美。不知道淑妃在宫里头藏了那么一个人，又潜心调养，是何居心呢？” 李婉眉心皱起，半晌不语。 贤、淑二妃与德妃的PK战，以贤、淑二妃的惨胜告终。 …… 养心殿内。 东方昊神情专注，依旧津津有味地看着楚思九的小画本。 这是他偷来的。 这三年，前面半年战事吃紧，他终日忧心积虑，就靠着这个小画本放松心情。 阿九真是个天才呐，指点云鸿弄出铅笔，写字已是惊异，还可以拿来画画？ 画出一个让他心驰神往的故事。 小男孩由妈妈牵着，去一个阿姨的家里。 阿姨生了一个女宝宝。 小男孩很喜欢女宝宝，宠她护她，等着她长大。 中间发生好多事情。 后来他们终于成亲了，之后便是怀孕…… 到这里断了，时间不够没有画完。 小画本里的男女，外貌气质与他和阿九极其相似，只是衣着修饰俱是不同。 既陌生，又熟悉。 东方昊知道，这便是楚思心心目中，他们下一世的生活。 简单又幸福。 抬起眸子，他的神情甚是寂寥。 阿九，这三年你过得好吗？ 第503章 真是，跃跃欲试啊 我在南地国呐。 日子么么哒，过得很快活哒！ …… 三月十日，天气晴好，百花齐放。 南地国新皇登基大典，盛大开幕。 这一回果断不得了。 大余国皇帝，北戎皇帝亲自到场观礼。 南部边疆亦有十几个部族首领，穿了五颜六色的异族服饰，跟一群花孔雀似的，站成一排。 红叶山庄这个级别的大势力也有近十个。 对于一直比较低调的南地国来讲，这次的登基大典可谓高调之极。 新晋皇帝叫段清风，是段清扬的同胞哥哥。 二人的五官有个七八分的相似，气质却是迥异，段清风走沉稳风，端得住，不若段清扬这般不着调。 大典之后是大宴。 皇宫里头特别开了一个大殿出来，摆了满满登登的宴桌。 女眷与六岁以下的男孩在另一边，有屏风相隔。 云鸿代表红叶山庄，与南地国的一干重臣坐一桌。平素里有些交往，他唇角挂着笑，浅淡地应酬着。 眸子深重，落在主位的东方昊身上。 直男之间不看长相，只看气势。 做了三年皇帝的东方昊，气势明显内敛了。原本就是喜怒不现，如今更是多了好些威重，眉宇深沉，不怒自威。动作孤度不大，可淡淡的举手投足之间，却隐现压力，牵动着周围人的神经。 就在云鸿看他的档口，他突地抬头，眸光凌利地扫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嗖寒地对上一记，内容丰富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稍后，各自垂下眸子，若有所思起来。 食到一半，段清扬拿了个酒杯，蹦跶到云鸿边上。 “来来，云二公子，咱们干一杯。” 云鸿淡笑，举起杯，碰起喝下。 段清扬微微地侧过身，将头凑过去，“本王被东方昊扫了好几道了，紧张啊紧张。要是我不小心说漏口了，该怎么办？” 云鸿笑起，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敢。” 段清扬挠了挠头，困惑地说。 “你还真是了解我。东方昊虽然贵为皇帝，但是，我似乎更怕楚思九。哎呀，你真是没见着啊，她说翻脸就翻脸，桌子一拍，眼睛瞪起的模样，吓得我小心肝儿扑通扑通。恨不得把之前说的那些她不喜欢的话，全都给吃了。上一回，她还拿瓜子扔我，满满一头啊……本王好歹也是新晋礼亲王，她怎可以这般放肆？关键是我还不生气？啧啧啧，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受虐待的爱好？” 云鸿笑起，垂着眸子出了会儿神，淡淡道，“楚家女不就是这般嚣张跋扈的么。” “可是她讲道理啊，她拿出拼命的劲头冲过来的时候，我都是心虚得要命。” 段清扬终于理出了头绪，恍然大悟一般，“对的，就是这个原因，她讲道理，不无理取闹。” 云鸿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是啊。” 二人又干一杯。 拿着空杯子，段清扬略有些犹豫，“前几日，我去过圣佛寺，和慧能法师聊了聊。” “唔。”云鸿是古人中少见的唯物主义者，淡淡地应一声。 段清扬却是信的，主要是那个老神棍确有可取之处。楚思九便是他给介绍的，也确实帮他解了心结。 “慧能法师会看天象，他说他快要死了。” “哦。” “这是他最后一卦。” “唔。” “他说，央洲大陆坎位之辅星已成正势，中之主星正芒，朱雀异星时久，不日回归，天下势定矣。” 这段话讲给楚思九听的话，会被当成胡言乱语。 人家有前世的科学观。 天上的星星有自己的运行轨道，寄己忙着呢，莫得空参与你们的封建迷信活动。 然而云鸿听懂了，面色微微沉下。 段清扬是个聪明人，这三年下来，他大概看出了云鸿的心思，但是有些话只能这么点到为止地说一下。 拍一记云鸿的肩膀，讪讪道，“各人俱有命数，云二公子乃惊世天才，自有天命之人。” 话头说到这里，再往下就尴尬了。 寻个由头，段清扬遁走鸟。 云鸿眉色清淡，静默不语。 …… 宴席接近尾声的时候，出了一个小花絮。 北域的客人中，有一位长者，是大余国皇帝妃子的舅舅。 段清风做了安排，着人在后殿寻了个房间，让他们在那里见面叙旧。之后，大余国的大皇子东方彥锦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立时便亮瞎了一众人的眼睛。 他眉眼深奥，鼻梁直挺，唇角微微扬起，便似年画中走下来的仙童，漂亮得不象话。 而且，小小的一个人，却斯文有礼，有问有答，乖巧得让人心疼。 东方昊无甚表情，淡淡地看着。 小人儿偶尔会看他一眼，眸中闪动着……敬重。 边上俱是啧啧称赞的声音。 云鸿却蹙起了眉头。 与这个皇长子比，辰儿可就活泼多了，乌溜溜的眸子灵动可爱，时常想些小歪主意来捉弄人。 按楚思九的教育理念，小朋友一定要玩够，否则脑袋瓜子会不灵活。小孩子都是通过玩，来培养思考能力的。 思考能力，是学习能力的核心。 比勤奋更重要的，便是深度的思考能力。 见她把“玩”这件事情，上升到这么一个高度，几个大人俱是醉了的表情。 小包子们虽然听不懂，却都认真地点头，对哒，玩是最重要的。 最近楚思九在琢磨一个大工程，如何把村落边的那处水源引进来。哇哈哈，她要搞水上娱乐项目。 这个夏天，将是疯狂的水上季节。 真是跃跃欲试啊。 …… 这么一想，便远了。 待云鸿回过神来，东方彥锦已经被领回女眷区了。 席间俱是窃窃私语。 “大余国的皇长子长得可真是俊呐。” “是啊，听说他母妃是业城的第一美女。皇长子与皇帝长得不象，应该是随了母妃。” “小小年纪，便是斯文有理，进退得当，日后必成大才。” “大余国皇帝只有这一位继承人，未来还用讲么。” “是啊，不可限量啊。” …… 段清扬又转过来了，他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没地方叨叨，难受歪。 “论长相，东方昊会输给慕容晴雪？咱们辰儿与他有九分像，青出于蓝，俊得不要不要的。至于这个继承的问题，那是咱们不要……” 哼得极小声，只有云鸿听得懂。 “他要在云城呆几日？” 云鸿不搭理他的絮叨，扬起眸子问起了关键性的问题。 段清扬伸出三根手指。 云鸿微微颔首。 继而，垂下眸子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第504章 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云朵又怀孕了？ 一早开始，楚思九就琢磨起了这件事情。 “思九，我不行了，吐死我了。”她自己也讨饶。 喝粥要吐，看到辰儿挖来的蚯蚓要吐，嗅着鱼腥味也吐……一上午吐了三四五六回了。 水寒冰也是怀疑，蹙了眉头看她。 “娘娘，吐。” 小若云小眉头蹙紧，扒着水寒冰的胳膊不肯放，“爹爹，抱。” 辰儿和玉儿一个搬凳子，一个端水，“朵娘娘，坐，喝水。” 刚刚被女儿嫌弃的云朵，感动得不要不要。 “怀孕了？”楚思九狐疑地看她。 “不知道呐。上回生若云的时候，壮实得紧，没有一点反应。”云朵有些羞，脸上浮起朵红云。 楚思九是个厚脸皮，煞有其事地点头，“这胎是男的。” “真的？水家有后了。”云朵心情大好，眸子莹莹地闪着亮光。 “什么话，若云不是后？”楚思九听不来这种重男轻女的话，轻轻拍她一记。 回过头，小若云泪眼汪汪，紧紧地抱了水寒冰的脖子，“爹爹爹……爹。” 伤心得说不出话来了都。 水寒冰的冷眸子里闪过好些心疼，轻轻地拍她，“若云想和爹爹说什么？” “娘娘，生……小弟弟。不要若云了。”哇地哭出声来。 这都哪跟哪啊？ 小孩子会这么敏感的么？ 辰儿和玉儿有些呆，眼睛俱是看向楚思九的肚子，很恐惧那里会突然冒一个小弟弟出来。 到底是从小玩的小孩，有思考能力。 玉儿掉回头看向辰儿，小肥爪子拍拍胸口，“嘟嘟，咱们不怕。小弟弟只有一个，咱们有两个。” 辰儿轻眨眼，显然有些舍不得楚思九。 恋恋不舍地说，“娘娘可以借给小弟弟玩，要还。” 小若云还会搭戏，哭得嘶心裂肺的，“不借。” 这乱得哟。 云朵只有狂表忠心，“娘亲最喜欢若云，不会不要若云。” “爹爹，抱。”小若云不理这个叛变份子，死命地扒着水寒冰。 楚思九无语地看，大神的这点儿逼格，快要成负值了。 得，还是她去干些正事吧。 “你们几个，大的管住小的。我去村口把米郎中找来。” 水寒冰眸光微凛，今日是第三日，东方昊应该还在云城。 他急急地站起来，“你呆在这里，我去。” 话音才落呐。 “爹……”小若云这声嚎哟，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楚思九果断制止他。 小若云才十三个月，大部分时间软萌软萌，发起脾气来，就不管不顾死咬了不放，只有水寒冰哄得好她。 而且，她不会死哭死嚎，到后面就是眨巴一记大眼睛，吧嗒一滴眼泪，再加一句，“要爹爹。” 萌得你的心尖子都要软化掉了。 楚思九可受不住这个。 比较而言，玉儿就不会这样。偶尔楚思九也会发个呆，玉儿在东方昊那里，是不是也会这样呢？ 女孩子其实很敏感，天性喜欢在亲爹那里撒娇。 咳，又想多了。 “我走了，很快就回来。”赶紧地，溜之大吉。 “思九。”云朵不好意思地喊她一声，“帮我买几块水晶糕。” “好嘞。”楚思九做一个OK的手势。 事已至此，水寒冰也无甚办法，只有叫上云朵，抱了小若云，又领了两只小包子去草庐那边玩沙子。 小包子只要开始玩，便万事OK。 …… 米郎中住在村口大磨盘后头，那个位置属于商业地段。 水晶糕也在那里买。 然而不巧，一个都没有见着。 米郎中出诊去了，水晶糕卖完了。 倒霉的呢。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闷闷不乐。 “楚家娘子，郎中午时前会回来。趁这个时间，你可以去路对面的莫家村看看。那里的水晶糕很有名，做得也多，这个点会有卖的。” 米郎中的妻子给她出主意。 对哦。 楚思九舒展开了眉头，高兴地说，“好啊，米家娘子，若米郎中回来，请他去水相公的庄子问诊。” “好啊。” 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楚思九不太出门，请米家娘子指点了方向，脑子里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廊后，骑着雪球出了村口。 三月天，日光爬得高，却不晒。 春风四散着荡漾，拂到脸上，舒畅得很。 “左拐，有一条河，往前一百步，有座桥，过桥顺着拐弯便有糕。” 一路之上，小桥流水，绿意盎然，她嘴里头念念叨叨，牵紧了雪球，缓悠悠地走着。 突地，眸子一亮。 便如米家娘子介绍的，前方遥遥可见一处村落。 村前有一座独门小院，绿树环绕，后院有小溪缓流，隐约可见几匹马，在那里喝水休息。 小院门前高高展起“莫家水晶糕”的大酒旗，迎风拂摆着，很是打眼。 紧一记缰绳，雪球“踏踏踏”地跑上去。 今日天气好，院里头的女主人为了招揽生意，将柜台搬到了外面，上面放了好几个屉笼。 不过，楚思九走霉运，女主人正在收屉笼。 “莫家娘子，给我来十块水晶糕。”楚思九翻身下马，眉间含了笑，声音脆生生的。 “哎呀，小娘子，今日天气好，水晶糕卖完了呢。”莫家娘子长得漂亮，水媚眼高高扬起，笑吟吟地说。 楚思九晕了个去，耷拉了眼皮与她商量，“一块都没了么？我是对面水头村的，家里头有个孕妇闹喜，一早吐了好几回，就想吃水晶糕。” 莫家娘子很为难，“最后一笼被一位客人全包了，要不我帮你问问，能不能匀你几块？” “好啊好啊，客人还在么？” “在里头喝茶呢。” 莫家娘子掉转头进去了。不一会儿，她拿了两个油纸包出来了，“里头的客人说送你了。” “啊？”楚思九傻眼了，她不缺银子呐。 连忙从腰袋里摸出一锭小银子，也不管多重，塞过去，“麻烦您交给客人，就说太谢谢了。” “哦。”莫家娘子拿了银子进去。 过一会儿，她空手出来，“客人说，谢谢你的银子。”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楚思九面色微红，胡乱地摆了摆手，声音甜润，“谢谢莫家娘子，我走了。” 骑上雪球，她乐滋滋地回去了。 …… 她刚走开几步，小院里头大步地迈出一个欣硕的身影，雍容尊贵，又俊气无双。 眸底涌动着滔天的情绪，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良久，前方早已没了踪迹。 转过身，朝不远处的肖剑摆摆手。 随后，他客气地问，“莫家娘子，水头村该如何走？” 第505章 成全，老和尚 东方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楚思九。 当然他有想过，她极有可能在南地国。 他不打听，但是他会分析。 A、楚思九低调，不愿意与人客套交往，只想做个普通人，公主的头衔对她没有吸引力。她有生活能力，不需要倚仗北地楚家的权势。所以，她是真的离开北地国了。 B、她断然不会留在他的势力范围，所以，不会在大余国。 C、她是与水寒冰、云鸿一起消失的。之后，水寒冰出现在红叶山庄，与云朵成亲后，便一起消失无踪。 D、云鸿出现在云城，负责红叶山庄与南地国的生意； E、坐在他的位置上，内卫，暗卫，再加上肃王府原本的消息网，每日听到的消息数量大的惊人。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挂着一根筋，却始终没有听到过楚思九的下落。所以，是有人特意封锁了她的消息。若她在南地，段清扬会帮她干这件事情。 所以，阿九在南地国，且在云城附近。 这个念头一直在他的心里头兜兜转转。这一回，就算没有北戎皇帝横着插进来这桩事情，他也会找借口去云城观礼。 他说过，不会打探她的下落，也不会干扰她的生活。 可是他想去她呆的地方看看。 南地国是与大余国不同的生活方式，看看那里的房屋、道路、风景；尝尝那里的食物；吸呼那里的空气，感受气候环境湿度……他的脑海里，方能构筑出生活场景。 再将她的一颦一笑陷入其中，便能够感知到她的存在。 云城很大，这两日，他带了肖剑与几个侍卫，在周边闲溜达。 确实是一方好山好水的好地方。 阿九真会挑地方啊，若让他来选择隐居的地方，恐怕也会挑来这里。 …… 圣佛寺在云城东郊，出城门十里路。 段清扬与他讲，静林寺的方丈慧能法师欲在此圆寂，若他有空，可过去一叙。 说到静林寺，东方昊的眉眼暗了一格。 静林寺是皇寺，父皇去世时，老方丈托词年事已高，未有过来祝祷。如今，又选择在异国圆寂？ 不太正常。 有一段时间，楚思九老是与他叨叨，说慧能法师是个老神棍。 既然说他是神棍，必然是有些本事的。 看看去。 今日一早，他首先去那里转转。 入到圣佛寺。 着人通报。 有小和尚领他进去。 慧能坐在一处神殿的门廊前，身体倚着柱子，胡须皆白。 确实老了。 眼神很不济，抬着眸子看了他老半天，才微声叹着，“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老和尚腰骨痛，站不起身，恕罪恕罪。” 东方昊不在意，在他边上捡了个合适的台阶坐下，“慧能法师乃得道高僧，不必拘泥俗礼。” 慧能呵呵笑起，“皇上年少势重，乃大余国之福。” 东方昊默默不语，眸子里淡寂。 慧能半仰起头，漫不经心地瞟着他，“皇上，老和尚曾经是静林寺的方丈。您知道的，静林寺的方丈都会看天象。老和尚快要圆寂了，这手绝活，要带去地底下了。” 原本挺神秘的一桩事情，被他这么一说，就象个王婆在卖瓜似的，听着别扭。 东方昊有涵养，淡“唔”一声，“方丈有话交代么？” 慧能挠了挠头，眉头蹙了一记，“前几日，南地国新晋礼亲王段清扬，过来听了一卦。皇上有兴趣，可以去问他。” 东方昊冷冷看他，“慧能法师，你是大余国静林寺的方丈。” 你把遗言交待给别国的王爷，是打算造反么？ 慧能法师叹息，“莫得办法，段清扬太叨叨，老和尚受不了。只好拿偈语打发了他。” 这个东方昊是信的。 “方丈没有别的话讲么？” “城北有一个莫家村，村口那户人家做的‘莫家水晶糕’，老和尚想起来就流口水。皇上若能给打包几块过来，老和尚死而无憾了。” 话音刚落，他的眸光陡然黯淡下去，整个人的精神气跟着散了些。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成全老和尚，亦是成全皇上。”他轻声道。 东方昊讷怔地看他，心里头浮起好些异样。 …… 所以，是慧能法师指引他来见阿九。 “建成，快马加鞭，将‘莫家水晶糕’送去圣佛寺给慧能法师。” “是。” 一骑快马奔出。 肖剑凑上前去，轻声道，“臣去探探？” 东方昊摇头，他答应过不打探不打扰，能够看到阿九，他已经很满足了。 看背影，她胖了些。 家里头闹喜的那个孕妇，应该是云朵吧。 她和他们住在一起。 云鸿？也是与他们住在一起么？ 心里头紧起，似乎有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心脏，老半天也呼不出一口气。 难受。 沉一口气，他又捏了捏那锭小银子，那上头有阿九的温度。 “水头村后头有一条河。” 肖剑愕然地点头，“莫家娘子讲，河对面是水龙村。” “去水龙村。” 东方昊想看看楚思九住的村庄，河对面应该能够看到全貌。 “是。”肖剑立时应下。 两年前，他被封了个大官—一品领侍卫大臣。有了这个名号，东方昊为他挑了翰林院学士的嫡女做妻子，对方知书达理，成亲后没多久，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日子过得挺和美。 也因此，他的心思细腻了好多。 对于东方昊的这种欲走还留，欲说还休的情绪，理解得透透的。 …… 莫家村与水头村，只隔了几条路。 去水龙村，却要绕不少的路。 主要是那条河比较宽，比较长，据说可以通去南疆异族。就是在大典上看到的那些穿得象孔雀似的部族。 不过水头村这一段是浅滩，只能通竹筏，不通船。 往东南过去五里，有一个码头，那里鱼龙混杂，坐上船，想去哪里都可以。 肖剑对这里还比较熟，早年，他帮东方昊操办过一段时间的茶叶生意，在这边的河上来回走过几次，当时月梅也在。 仔细想想，他便是在这里对月梅动了心。 苦笑。 对于执迷不悟的人，他无话可讲。 …… 绕来绕去，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水龙村。 风景也是美的。 “如夫人真会挑地方。云城附近，数这里的风景最好。而且离云城近，行事也方便。” 肖剑也看出这里的好处了，由衷地点个赞。 “是段清扬找的。”东方昊淡淡道。 肖剑怔一瞬，立时又悟了。 “礼亲王与如夫人的关系好，当年全靠如夫人开导他。” 东方昊默默不语。 挑了一块大石头坐下，眸子扫着河对面的风景，猜度着楚思九会从哪一处房舍里走出来？ 第506章 看着，眼熟 楚思九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1、成功地买到了水晶糕。 2、溜达回去时，恰巧地遇上了米郎中。 揣着“风雨之后见彩虹”的美好心情，她乐滋滋地回了庄子。 院子里莫得人，她心领神会，寒冰大神搞不定这三小只，肯定带去玩沙子了。 至于云朵妹子么，寒冰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嫁鸡随鸡，嫁鸡随狗”那是说得轻了，“上天入地”都是可以考虑的歪。 有情饮水饱，每天都跟灌了蜜糖似的，傻乐乐。 至于寒冰大神么，甭管当初有多不乐意，小日子过得轻松快活了，再冷的人也会热乎起来。 何况还有贴心小棉袄。 哈哈，瞧小若云的那个嫉妒样，楚思九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想着，云鸿进来了。 “笑什么呢？”他好笑地问。 “想你家妹子啊，她象是有了，我把米郎中请来了，马上就过来。你去草庐那边，把他们叫回来吧。”楚思九兴高采烈地说。 云鸿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返身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楚思九的心里头浮起些异样，云鸿比她大两岁，今年二十七了，为啥还不找个女人，安心过日子呐？ 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也对，有几个女人够得上他这个天才呐。 没有共同语言，所以，就给耽搁了。 诶。 楚思九完全忘记了，这一世是盲婚哑嫁，莫有这么多讲究的。 脑回路转得快。 潜意识里一直吊着一根弦，明日东方昊就回业城去了。 南地国新皇帝是段清扬的亲哥哥，应该是个身体健康的，一时半会的不会玩驾崩的游戏。 SOSO~~那货应该不会再来南地国了。 松一口气。 又努力忽视掉心里头的那一声叹息。 仰起头，看一眼碧蓝的天空，唇角莞起轻快的笑容，默默念一遍：日子还要过，而且是笑着过！！！ …… 云朵果然怀孕了。 想着与上一回完全不同的孕症反应，云朵乐得眉花儿都开了，然而却紧紧地抿着唇，不能表现出开心的样子。 小若云满脸狐疑地盯着她呢。 水寒冰心里头也高兴，面上却是一点山水都不现，客气地把米郎中送出门。 转过头，辰儿和玉儿跟在后头，小眉头皱得紧，警惕地盯着院门。 “怎么了？”他蹲下身子，柔声问。 “干爹爹，把门关紧了。”玉儿扯他的袖子，使劲地拽。 “唔？”水寒冰莫名其妙，却也配合地站起来关门。 辰儿在边上指挥，“这里有缝，紧紧紧。” 一通忙乎之后，两小只满意地盯着院门，得意洋洋地宣布，“小弟弟进不来了。” 水寒冰哑然失笑，这一个个的，都在干嘛的呢。 一手一个，顺畅地提溜起来。 “你们为甚这么想？”柔声地问。 “前些日子，朵娘娘说她很想生小弟弟，说喜欢小弟弟。”玉儿比手划脚地说。 辰儿在边上使劲地点头附议。 水寒冰明白了，肯定是让小若云听到了，落了心病了。 回去屋里，云鸿抱了小若云悄声地说着什么，云朵还是一副又笑又不笑的模样，眼巴巴地看着女儿。 她哪里知道，完全是她自己活该得来的。 楚思九把水晶糕放到托盘里，拿出来给大家吃。 见到吃的，又是一通欢腾，经过云鸿的开导，小若云暂时原谅云朵了，不过么，当她听说自己不能碰娘亲的肚子时，又不高兴了。 大眼睛眨巴眨巴，泪珠子又要滚下来。 见势不妙，云鸿连忙扯了话题，畅谈起了夏季水上娱乐项目。楚思九极之配合，牛皮吹得巴巴地响，果然吸引了三小只的注意力。 “娘娘，什么时候玩？”辰儿是个务实派，小肥爪子使劲地拍起了桌子。 “玩玩。”小若云抓紧了云鸿的衣裳。又想起来了甚，瞪一眼云朵，“小弟弟，没……玩。” 云鸿哈哈地笑，“要挖条渠把外头的水引起来。” 玉儿是个行动派，立时蹦哒起来，“走走，挖渠渠。” 小短腿儿迈起来，立时往外奔。 辰儿哪肯落后，也蹦哒着跟过去，“挖……渠渠。” 小若云急得撅起屁股，爬着也要去啊。 众人皆莞尔，水寒冰一把拎起小若云，云鸿紧走几步给二小只开门，让道。一行七人，往河边走去。 …… 于是，便落入了东方昊的眼中。 与梦中相仿的，宽宽的河的对面，楚思九笑逐颜开，又神采飞扬。她的身边，除了水寒冰和云朵，还有……云鸿。 一对儿女欢蹦乱跳，小短腿儿迈得欢，看不清楚眉目，却可以看到他们冲着楚思九的方向喊，“娘娘，走得快。” 声音随着河风，清晰地飘入耳中，震得他眼眶都红了。 便如梦中一般，他羡慕嫉妒，全身都发起了抖。 阿九，你嫁给了云鸿，生了一对儿女，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阿九的眼光很不错。 云鸿是这世间少有的聪明人，务实、专一、怜香惜玉，又实诚。 重点是他也喜欢阿九。 同为男人，东方昊自然能看出云鸿的心思。 听说楚思九从肃王府跑路的第二日，他便从兵械坊里出走了。之后，更是不顾红叶山庄与大余国的关系，一路跟着。 阿九多聪明啊，她自然也能看出这份情谊，选择他做了自己的良人。 现在，这两对隐居于这青山绿水之中，养儿育女，过着轻松惬意的生活。 心里头的一根弦，抽紧了，又松缓下，又抽紧，又松缓……东方昊知道，此刻看到的不是梦，是现实。 静静地……看着。 良久，他站起身，面色寂淡，声音里透了些疲倦，“走吧。” 肖剑惴惴不安，又犹疑地看着他，“那明日还出发吗？” “照常出发。” “是。” 讷讷地应下来，掉回头又看一眼。 肖剑也是叹息呐，如夫人就这般抛下了皇上，过自己的快乐小日子。可是皇上呢？ 旁人不知道，肖剑一直跟着，很是清楚。 这三年，东方昊愈发沉寂，有时候一坐便是一整日，话都不说一句，整个人看着了无生趣。 过着好日子的肖剑，心里头酸涩呐。 然而，这也不是他能改变的。 只能一声叹息。 …… 河对岸，一伙人正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地势。 若要引水进来，必须水源高，但是，为了防止水患，水源位必定是低的。所以，这里头就有个技术问题。 弄得不好，庄子里头倒灌水，可不是好玩耍的。 两个男的低着头，商量着。 楚思九无所事事地带了三小只玩。扬起头，河对岸的几个背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中间那人……飘逸轻疾的身姿？ 看着。 眼熟。 心头一颤，她小驼鸟一般地垂下头。 第507章 辰儿，被偷走了 管过小孩的人都知道。 嘻嘻哈哈，又乱乱糟糟，都不知道自己忙了些什么，天就黑了。 稀里糊涂的，一天就过去了。 自从开始养这两只小包子，楚思九时常处于这种懵懂的状况。人家说一孕傻三年，她一养傻三年。 傻并快乐着。 也幸好有水寒冰、云鸿、云朵这三只一起，否则真是有够她乱的。 现在么。 云朵又怀孕了。 尽管得了小若云的嫌弃，却荣幸的在水寒冰这里升级为国宝大熊猫。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三年下来，这两口子愈过愈象一对夫妻了，水寒冰的眼睛里头，渐渐的有了云朵的身影。 “思九啊，我觉得自己每日都象在做梦一般。” “寒冰哥哥开始关心我了，虽然是沾了若云的光，但是，他也会看我几眼了呐。” “水家几乎也被灭了门，你说我要是给寒冰哥哥生个儿子，让他们水家有后，寒冰哥哥会更高兴的吧。” “哈哈，我要给若云生个小弟弟，我会很喜欢很喜欢他。” 云朵时常这么一惊一诧地与她感叹。 夜深人静时，楚思九也想到这一茬了。 唇角含了笑，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转过头，看一眼床上的两小只，睡相都不好。 玉儿喜欢撅着屁股，趴着睡。辰儿稍微好一点，侧着身子，睡着睡着手啊脚啊就往被子外头钻，时不时地要帮他整理一下。 烛火淡下来，光晕温柔，给他们的白净的小脸上覆上了晕淡的光，就象是老天爷特意送来的小天使。 心里头暖融融，再大的缺失，也被这两小只填得满满的。 隐隐约约的那一声叹息，便……忽略了吧。 …… 三更时分。 万籁俱寂。 卧房里头，是轻缓的呼吸声。 突地，水寒冰“蹭”地睁开眼。他睡在外侧，一个旋身站将起来。 “寒冰哥哥？”云朵诧然。 “管好若云。”话音刚落，水寒冰已然推门而出。 云朵也是练武之人，耳目灵敏，静静地听一会儿，觉出了异样。连忙穿起了衣裳，又拿小被子裹好了若云。 刚想出去，听到水寒冰的声音。 难得的，大神的声音竟有一些慌乱，“云朵，快出来。” “哎。” 小若云睡着了，雷打不动，任由着她抱出去。 月光微淡，小院里头模模糊糊的。见她出来，水寒冰奔过去接过若云，“快，去二小姐的院子里看看，有人摸进来了，你哥已经追出去了。” “你拍门了吗？”云朵急了，往外奔去。 “小心。”水寒冰扶她一把，“拍了，没反应，里头似乎有香气。” “有贼摸进来了？”云朵的眉头皱紧了，脚步更是加快了。 水寒冰抿唇不语，心里头亦是紧张。 楚思九住的院子离他们的不远，拐个弯便到。 云朵是女的，不必避讳，大剌剌地走进去。 不一会儿，火折子亮起。 下一秒火光灭了，云朵一脸吓傻了的表情，折返头奔出来，声音慌得不得了，还带着哭腔，“寒冰哥哥，辰儿被偷走了。” 水寒冰的脸“刷”得白了，“二小姐如何？” “贼人用迷香迷晕了他们，她应该没事，拿水喷一下就好，可是辰儿不见了。”云朵哭起来，“怎么办啊。” 水寒冰把若云塞到她手里，“这里由你处理，我出去追。” 他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便听到急促的马蹄声，“踏踏”而去。 云朵来回踱了几步，又狠跺了一脚，返身进去卧房。 江湖儿女，都有一套对付迷香的办法，没多久，楚思九便满脸湿哒哒的睁开了眼。 脑子里很懵懂，脑子里还留着一股子香味，使劲地抽一下鼻子，又没有？ 谁在弄恶作剧呐？ 这一脸的水，讨厌死了。 举起袖子，她使劲地抹起来。 “思九。”耳边传来云朵的哭哭啼啼的声音。 “唔？”脑子还没上线，稀里糊涂的，也没觉出云朵在这里出现有甚不对。随口还搭了一句，“寒冰大神欺负你了？” 云朵没接她这个茬，依旧哭哭啼啼，“思九，你别着急，我哥和寒冰哥哥都追出去了，你知道他们的本事的……” 楚思九觉出些异样，撩起眸子看她，“什么意思？” 脑回路上线了，狐疑地看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顾着抹眼泪，不说话。 楚思九四下里看着，床上趴着屁股睡的是玉儿，小一号，侧着身子睡得象张弓的是小若云。 辰儿…… 猛地一下，心抽紧了，眼睛跟着瞪起来。 “辰儿呢？” 云朵呜呜地哭，“方才有贼摸进来，使了迷香，偷走了辰儿。我哥发现得早，追出去了……寒冰哥哥也跟出去了，你别急，一定会追回来的。” 怎么可能不急。 楚思九天晕地转了都。 眼泪更是不要银子一般地，哗哗地往外流。 哭一会儿，被迷香熏晕了的脑回路清明了些。 一把抓住云朵，喃喃着，“是他，我今日看到他了，一定是他派人过来偷走了辰儿。” “他是谁啊？”云朵莫名其妙地看她。 “是东方昊，下午我见到他出现在河对面的水龙村。” 不断地做着深呼吸，楚思九逐渐冷静下来。 脑海里闪过那道欣硕的背影，走得云淡风轻，又尊贵潇洒。 我真傻啊。 东方昊是皇帝，皇嗣为重，见过了孩儿，哪里还有可能这般淡定地离去？ 他是想好了，就等着晚上动手。 是怕她闹，还是怎的？还知道给她留个女儿？ 他很清楚没有母妃护着的皇子会有多惨？ 把我的辰儿抢去干嘛？ 难道？ 楚思九的心口子抽紧了，难道这只是第一步？ 没时间哭了，一把握住云朵的手，“东方昊是皇帝，他不会让自己的皇嗣留落在外面的，若是他干的，肯定有回手，咱们要赶紧换个地方。” 遇到大事情，云朵就是个执行者。 说什么便做什么。 慌慌张张地往自己的院子走，收拾行李。 楚思九在后头高声地叫，“走路小心点，保护好下一代。” “哦哦。”云朵果然走起了小猫步子。 楚思九其实也没有百分百的确信，但是她要做防范。 而且，她要赌一种可能性。 东方昊重信守诺，说过不来打扰她，便会照做。所以，下午的时候，他默默地走了。 若辰儿是他找人偷的，便不会有危险。 若不是？ 无缘无故的，谁会来偷一个小孩？那人必定与他有关系。 第508章 善缘，以天下苍生为念 南地国天亮得早，五更不到，天边便浮起了亮色。 今日，大余国皇帝东方昊携子眷，北归业城。 皇帝段清风亲自将其送至北城门，一番寒暄客套之后，两下里告辞。 段清扬也混在送行的队伍中。 他是内卫头子，这几日的神经绷得尤其得紧，云城周边的大小事宜俱在他的掌控之下。 当然，古人的掌控与现在没法比。 也因此，他没有探到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只知道，昨日东方昊去了圣佛寺，后来出现在水龙村，日落之前回的城。 之后，他着人过来带信，让他交待慧能法师的偈语。 插播一句，慧能法师在圣佛寺圆寂了。 昨日晚上，段清扬可是死了不少的脑细胞，百思不得其解。 把东方昊指去慧能法师那里呢，确实是他存的一点私心。 一部分是受了偈语的启发； 一部分是受他出身的局限，他是皇家子弟，脑子里有一根顽固的弦，皇嗣岂可流落在外？ 当然，潜意识里，他一直觉得这一对是真爱。 文艺青年的思维，很浪漫。 真爱无敌嘛。 但是他胆子小，试探了楚思九，看她态度坚决，便老实了。 当然，只老实了一晚上。 见过慕容晴雪那个皇长子东方彥锦之后，他满心的不服气，小心思一上来，便管不住嘴。 干脆的，把东方昊指去了老神棍那里。 也许，那里有奇迹呢？ 唔。 奇迹确实发生了，就象孔雀前面光彩，后面一屁股杂毛一般。老神棍也有指错方向的时候。 听到东方昊去了水龙村的消息时，他恨不得时光倒回，把老神棍的脑子校一校。 然而，他没有这个本事。 只有叹一声，我尽力了。 今日送行，他把写了偈语的信封交给东方昊，意味深长的说，“什么时候想来云城，都可以。” 东方昊不语，眸光冷沉，带了好些威压，落到他的脸上。 段清扬觉得……心虚。 还有就是……里外不是人。 终于，长长的车队出了视线范围。 往北，有两条路。 其中一条会路过楚思九的水头村，他们却走了另一条。 段清扬叹一声，情深缘浅，说的就是他们俩吧。 “清扬，你又做了甚好事？”段清风一直盯着他，直觉这个皇弟有甚要紧事情瞒着他。 “哪有？没有啊。”段清扬耸一耸肩，眸子清澈，特无辜地看着他。 段清风冷沉地盯住他，“皇弟，不大不小的事情你爱如何胡闹，朕都能帮你兜着。若是你踩过线，损害了段氏皇室的脸面，以及南地国百姓的利益，你别怪朕教训你。” “当然当然。”段清扬点头如捣蒜。 段清风还想说些什么。 段清扬已然扬起马鞭，“皇兄，今日起得太早，皇弟回府补眠去，您有甚教诲，咱们押后再议。” 马蹄“踏踏踏”，丫的溜走了。 段清风无奈地摇头，他的这个皇弟，聪明，思维缜密，性子也沉得下来，把内卫做得风生水起，极有章法。 却时常想些不着调的事情，情绪上来了，闹腾起来也是厉害。 比如与大余国公主和离之事，搞得那叫一个热闹。 皇室的脸面都让他丢完完。 最近两年，他时常鬼鬼祟祟的往水头村的方向跑，是在那里藏了女人么？ 然而什么样的女人，需要藏起来呢？ 蹙了蹙眉，他打算查一查。免得出了事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唔，觉悟是有了，可惜晚了点。 …… 一路往北。 车轱辘“垮擦垮擦”地转着，东方昊的马车是车队里头最打眼的，宽敞且稳定。 清晨的风从缝隙里钻入，温暖地拂在脸上。 东方昊端正而坐，眉眼无甚波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了好些复杂的情绪。 段清扬的关于偈语的信，摆在桌上。 还没有打开来看。 脑子里想得是建成的话，“慧能法师见到水晶糕的时候笑了，他说，‘回去与皇上讲，结善缘，以天下苍生为念。’然后他便坐地圆寂了。” 东方昊寂淡无声，缓缓地，唇角浮起一抹绝望。 轻声叹起，“哪里还会有缘啊？” 静了片刻，伸手去取桌上的信。 突地，远远的后面，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继尔，嘈杂的喧嚣声起。似乎车队的侍卫与其起了冲突。 隐隐约约，他听到有女人声音，与阿九的很象。 “东方昊，你出来。” 眸光凝起，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外头响起肖剑的声音，“皇上，如夫人找您，她看上去很生气。” 东方昊精神一振，沉声道，“让她过来。” 帘子掀起，楚思九端正地坐在雪球背上，面色黑沉，狠狠地瞪着他。 水寒冰依旧是那副冰山俊颜，寒凉地看着他。 只有他二人。 东方昊的眸子微微闪了一格，云鸿……不在？ 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楚思九。 双方对峙了几秒。 楚思九摒不住了，举起马鞭怒声道，“东方昊，你说过不打扰我的生活，又为甚派人偷我儿子？” 东方昊的眸底掠起一抹疑惑，“你儿子丢了？” 楚思九与他交手过好几年，就算他现在深沉了，还是可以看懂他的细微反应。 不是他？ 那是谁？ 心跳瞬时加快了，身体打起了颤，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你？会是谁？” 见她这般模样，东方昊的眸底掠起心疼。 “肖剑，把黑雾牵来。” “是，皇上。” 肖剑知道事关重大，转头示意侍卫牵马。 转回头的一瞬，眼角掠过慕容晴雪坐的那架马车。脑海里浮起些不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方才，月梅明明坐在车前头，怎么不见了？ 他正狐疑着，耳边传来水寒冰的清凛冷肃的声音。 “这个人一定在你的车队里。” 心头凛起，忍不住又掉过头去。 这一回，慕容晴雪掀开了帘子，神情看着平缓，实际眸中透了很沉的算计，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母妃？”东方彥锦悄声地扯了扯她的裙摆。 “嘘。”慕容晴雪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一边放下了车帘。 …… 这当口，东方昊已经坐到了“黑雾”的背上。 他眉头蹙得紧，冷冷地瞥着水寒冰，“为甚这般讲？” 这些时间，楚思九已然冷静了下来，手指捏得紧，霸道地怼回去，“除了你的人，还有谁会这么无聊，偷我的儿子？我要搜！” 第509章 所以，她必定有帮凶 楚思九蛾眉倒蹙，杏眼圆睁，又气势磅礴。 面上凶狠，实际快要崩溃了，她这会儿完全就是‘你若不让我搜，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东方昊熟悉她的脾气，知道事态确实严重了。 眉头蹙紧，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日三更时分。”水寒冰冷声道。 他的眸子一直在车队打着转，脑子里有个线头，却死活抓不出来。 东方昊眸光一紧，眉头又是皱起。 看一眼肖剑，淡声道，“搜。” 肖剑是个技能值高，且有效率的。 滋事体大，他不假手于人，亲自搜，一辆一辆，非常仔细。 水寒冰策马过去，在边上监督着。 楚思九紧张地看着，手指不住地发着抖。 东方昊很沉着，看似随意地瞟她一眼，“莫紧张，肯定能找出来。” 车队里头有好些新晋的侍卫，没有见过楚思九。一直看到的皇上都是冷肃威怒，了无生气。 这会儿虽然还是冷，却明显地有了精神。 这女人到底是谁？ 疑归疑，却是看都不敢朝楚思九看一眼。唯恐招了东方昊的眼，回去被穿小鞋就不划算。 车队看着长，其实马车不多，小半个时辰，肖剑就搜完了。 跑过来，尴尬地瞟一眼楚思九，“皇上，没有搜出来。” 水寒冰凝紧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思九的身子开始打摆子，使劲地捏着拳头，“肯定是你的人干的。” 东方昊敛起眉眼，眸光很深地看着她。 楚思九突地扬起眉，冷沉沉地迎上他的眸光，声音阴恻，“说，把我儿子藏去哪里了？” 新侍卫们俱是倒抽一口气，这女人，真敢！ 东方昊灼灼地研究着她。 突地，他挑起眉，冷冷地问。 “昨晚，谁出去了？” 肖剑眉心一凛，不可思议地看向慕容晴雪的那驾马车。 方才搜查时，他无意间看到，月梅的鞋子很脏。她一向注重仪表，如何会这般？ 他正疑惑着，耳边传来水寒冰清冷的声音。 “是个女的，轻功极高。” 这话出来，肖剑的面色骤变，月梅在北域学了绝顶轻功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而且，他有汇报给东方昊。 心里头黯然。 正所谓，不作不死。 果然，东方昊一字一顿，声音寒彻入骨。 “月梅。” 话音刚落，便看到月梅从马车的侧面出来。 她现在做了宫女，却还是改不掉喜欢穿绿裳的习惯。模样依旧俏生生，瓜子脸大眼睛，一派楚楚动人的模样。 “皇上。”她跪了下来。 “是你。”东方昊直接用了肯定的语气。 月梅倒也硬气，淡淡地应下来。 “是奴婢干的，昨日奴婢一直跟踪皇上，看着您从圣佛寺出来，又去了夏家村。之后您去了水龙村，奴婢直接去了水头村，摸熟了情况。三更时，吹迷香进去，弄晕了他们，抱走了其中的一个孩儿。” 全中。 楚思九恍然大悟，然而她来不及细想，东方昊正在问她最关心的问题。 “你把那孩子弄去哪里了？” 手心里头全是汗，紧张地盯着月梅。 这个是仇人，辰儿落入她的手中，怕是……眼眶里蓄满了泪，心里头慌得不得了。 月梅抬起头，眸子落到楚思九的脸上。 唇角缓缓地勾起来，“楚氏，你也有今日？” 话音刚落，只听得“啪”的一声，月梅的脸上被突如其来的一记马鞭抽中，立时现出一条血痕。 “好好说话。”声音冷冽之极。 月梅惨笑，“皇上，她跟别的男人跑了，还生了孩子，您还是护着她。” 楚思九不想听这些废话，责怪地瞪一眼东方昊，“别打她，让她讲。” 月梅知道今日必死无疑，也就敞开了讲。 “皇上，我身家清白，被老太爷看中带入了慕容府。老太爷说让我给您做通房丫鬟，再做侍妾，若生了孩儿，您又登上高位，至少是一个嫔位。原本，我的一生是清楚明白的，而且我还深深地爱慕您，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哪怕用命去换。可是，就是因为楚氏，她拦了我的路，把我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恨她入骨，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东方昊蹙起眉头，刚想说什么。 “让她说。”楚思九在边上压住他，这种话于她而言都是耳过风，她要听后头的。 能够在东方昊面前畅所欲言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月梅呵呵地笑起来，“楚氏，你竟然能生孩儿，真是太让我意外了。昨日晚上，我原本可以弄死你，还有你的那一对宝贝孩儿。可是不，我实在是太恨你了，我要让你活着受那剜心挖肺的苦楚。” 楚思九的眸子凛起了，厉声道，“你把我儿子弄去哪里了？” 月梅疯了一般，仰天大笑，“总之你这辈子也见不着你儿子了，以你的脾性一定会四处去找，找不到就心肝俱焚。你想过轻松快活的日子，那是做梦啊。” 东方昊的面色阴蹙，眸底浮出杀气，“你杀了那孩儿？” 月梅已经陷入疯狂地癔症之中，声音颠狂，“怎么会，活着才有希望，才能让她不断地追寻……” 肖剑目瞪口呆地看着。 扬起头，正好看到楚思九飞溅而起的泪花儿，心里头愧疚交加，单膝跪下，“如夫人，肖剑对不起你。” 若不是他非要保这个疯女人的命，哪里会有今日的局面。 水寒冰一直很冷静，蹙着眉头观察着。 他与云鸿有过交流。 是个女人，轻功极好。而且，她的手上是空的，没有辰儿。 所以，她必定有帮凶。 脑子里的那个线头一直在，却死活扯不出来，眉头愈蹙愈紧。 突地，他眸光一闪，“昨日哪辆马车出去过？” 东方昊掉头看他，“甚意思？” “昨晚我追出去的时候，隐约看到一辆马车往东南方向驶去。那个女人跑的时候，手上是空的。有可能，她把辰儿塞给车夫了。”水寒冰分析道。 他这话一说，边上立时有人讲，“徐辙，昨日你驾了马车出去，早上才回城的。” 飕……飕……飕…… 象是寒风刮过，好几道森冷的眸光扫过去。 那个叫徐辙的车夫，面色煞白，连滚带爬地从车上头摔爬下来。 伏跪到地上，抖成了一团。 “皇上，小的交待，小的全交待。” 第510章 搅动，大余国的局势 他这一叫唤，把月梅的魂给叫回来了。 面色黑沉，冷飕飕地看着他。 “皇上，小的有个妹妹在宫里头当差，平素里得了月梅的好些关照，这回过来南地国，妹妹央求我关照月梅，我就应了……” 他娓娓地说着，月梅跪得地方离他不远。 脑子里嗡嗡地响，根本也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只是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 突地，她唇角弯出一抹冷寒，袖管一沉，手腕握住了一柄匕首。 飞身跃起，想要杀人灭口。 然而，她的这点功夫，在这几个功林高手的面前，根本没得看。 都不用东方昊和水寒冰动手。 肖剑已然跃起，一脚踢飞了她。 捂住胸，“哇”地一声，喷出了老大的一口血。 她惨声笑起，“肖大哥，您也要杀我？” 肖剑面色凝重，看都不看她，只是示意边上的侍卫看住她。 那一边，徐辙在经历了短暂的血压上升，心跳加剧等一系列生理反应后，又在东方昊与水寒冰的双重冷压之下，继续交待起来。 楚思九全神贯注，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下午时，月梅过来找我。看她的样子，象是刚刚从外头回来。她说她找到自己的仇人，让我跟了她去报仇。小的不愿意啊，可架不住她死拖硬拽，还答应把我的一个弟弟安排去慕容府做马夫。小的也实在是无奈，就跟着去了。马车驶去了一个村落，那时天色已经很暗了。马车停在村头的角落里，隐蔽得挺好，外头看不出来。她让我在外头等着，自己进去了。等了很长时间，我都睡着了。突然，她跑出来，塞了孩子给我。她之前与我约好的，让我把这个小孩，送去东南方五里处的水运码头，她说那里有很多南疆异族，让我看准了，把小孩子放到立时出发的船上……”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眸子都凛起了，好毒辣的女人啊。 “然后呢。”楚思九尖声叫起来，整个人簇簇发抖，她要疯呢。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那船早就开远了。 慕容晴雪的马车里头有些微的响动。 “母妃，外头的女人是谁？她为甚这般激动？”东方彥锦好奇地问。 慕容晴雪的眸中闪动着快意，面上却是温婉，“嘘，小声点，那是个疯女人。” “哦。”东方彥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马车外头，徐辙被这一声尖叫吓得魂灵都要出窍了，拼命地磕起了头，“皇上，小的不敢啊，不敢啊。” 东方昊担心地看一眼楚思九，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吓到当事人就收不到情报了。 急急地捂住嘴，却止不住眼泪巴哒哒地往下掉。 那个可怜哦。 看得东方昊心里头酸涩难当。 “什么不敢？”水寒冰听出了话里的重点，沉静地问。 徐辙使劲地咽一口唾沫，缩起身子，小心翼翼地说，“小的确实带了那个小孩去了五里外的水码头。那时候天色已经微明，小的也确实挑了一艘船，想放下来着。可是，小的无意间看了一眼那小孩……那相貌，和皇上长得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这话一出口，产生的轰动效应，绝对超过方才楚思九的那一声尖叫。 东方昊震惊！ 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楚思九。 眸底的有一汪深潭，汩汩地流动着，深不见底。 楚思九死鸭子硬硬硬，死命地扛住他的这一道幽沉。 “你把他怎么样了？”她又问。 空气里有气团凝结，带着蓄势待发的冷静。 徐辙感觉气氛不太对，偷偷地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 “小的……小的不敢，又把那孩儿带回来了。偷偷地……放到村头的大磨盘上，也不知道月梅是如何弄的，他一直沉睡着，没有醒来……” 话还没说完，只见水寒冰与楚思九静寂地对视一眼。 “走。” 两匹马几乎同时跃出，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东方昊似猎豹觉醒，身形凛冽紧起，大声吼，“肖剑，留一组侍卫，其余全部，追。” “是，皇上。”肖剑心领神会。 平素里都是做好训练的，几个手势之后，大队人马蜂拥着东方昊，紧跟着追上去。 …… 最多半刻钟，此处便如阵风吹过，清静悠悠。 徐辙愣怔着，尚不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已然搅动了大余国的局势。 月梅饱受打击，眼睛发直，嘴里不住地喃喃，“那是皇上的儿子？是真正的皇子。” 她也是个强悍的，左右看几眼，趁侍卫还未顾及到她。捂住胸口，一个翻滚，消失在路边的草堆里。 马车内。 慕容晴雪一副被雷劈到的模样，倚靠在马车板上，阖着眼睛不说话。 东方彥锦很是担心地看着她，他真是被好生教养的小孩，不过四岁而已，竟然可以强忍着不说话。 好久，慕容晴雪睁开眼。 面上是一惯的优雅，她缓缓地教导着，“彥锦，每个人都不可能一帆风顺，遇到顺境，要惜福。遇到困境，要努力，千万不能放弃。” “哦。”东方彥锦依旧似懂非懂，却很乖顺地应了下来。 自从能听懂人话之后，他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一类的话。 可见得慕容晴雪在东方昊这里受过多少的挫折，又是多么的百折不挠。 外头有侍卫的急呼声，“月梅跑了。” “这里人手不够，张超、刘棍，你们两个去追。” “是。” 急促的脚步声后，又归于平静。 慕容晴雪继续阖上了眼，靠在马车板上沉吟不语。 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月梅出城跟踪东方昊，是她授意的。这些年，她一直在研究楚思九的下落，她的推测结论，楚思九应该去了南地国。 来了云城之后，她看到东方昊除了必要的应酬，便往外头跑。担心他是去找楚思九，便让月梅跟去看个究竟。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哪里知道，月梅这个钻牛角尖的，疯魔上身，竟然做了这么大的一桩事情。 慕容晴雪欲哭无泪。 她早该看出来，自从在北域，被那个法师坏了身子后，月梅便不正常了。 而且一贯的没脑子。 楚思九是什么人？能让她这般糊弄？一刀杀了不是更干脆？！何至于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眼见得又要丢掉性命。 唇角勾出狰狞，手指狠狠地捏紧，指甲陷入掌心，痛得慕容晴雪蹙紧了眉头。 她恨啊，心头绞起，恨得不能自抑。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杀了她啊！！！ …… 这样的母妃让东方彥锦感到害怕，他悄悄地缩去了角落。 第511章 堪堪，捞走了她的宝贝 平息了心情。 慕容晴雪依旧阖着眼睛，倚靠在马车板上，脑回路则缓缓地走着。 月梅纵然是个疯的，但是她对东方昊确是真情实意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地钻牛角尖。 现在，她知道楚思九生了东方昊的儿子。 那么？ 眸子“蹭”地睁开。 月梅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现在她穷途末路，又是惊弓之鸟，万一，她……说出些什么？ 慕容晴雪的面色瞬时煞白，心里头陡然升起了恐惧。 掌心被自己捏出了血，亦浑然不觉。 “母妃。”东方彥锦小声地唤她。 “啊？”她慌乱地看过去。 一双与她相仿的漂亮大眼睛，正紧张地看着她，“您身体不适吗？” 慕容晴雪勉强地笑笑，声音柔和，“彥锦真乖，马车里头有些闷，母妃坐得头晕。” 再成熟，也只是个小孩子。东方彦锦明显得松了口气，爬去桌前端了茶盏递过去。 “母妃喝茶。” 慕容晴雪的眸子里闪动着泪花，“彥锦真乖。” 接了茶盏，她慢慢地抿着味道。 长长地睫毛覆下来，遮掩住心事。 外头有侍卫的声音，“找到了吗？” “没有啊。之前不知道，原来月梅的轻功这么高，方才差点就抓到了，眼睛一花，又不见了。” “继续找。” “是。” …… 与此同时。 水头村--村头的大磨盘上，小包子辰儿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睛。 四周围了一圈人，嗡嗡地说着话，又殷切地看着他。 “这娃儿是哪家的？长得这么俊，跟个小仙人儿似的。” “会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 “是啊，水葱嫩白的，哪里象咱们凡间的小孩，是神仙送来的吧。” “哎，醒了醒了。” 有人惊喜地叫起来。 忽啦啦地又围上来一圈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又起来了。 “小娃娃，你是哪儿来的？” 辰儿虽然住在这个村，却很少出来遛弯，更加不会来村头。村里头认识他的人少，他也不识得这块大磨盘。 而且，他还懵着圈呢。 明明与娘娘睡在床上的，边上还有妹妹的，这是甚地方？ “娘娘呢？” 他不哭，他是从小认真玩的小朋友，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这么多人在，准有人认识娘娘。 很认真的解释起来，“我娘娘长得美，眼睛大，笑起来有……” 他不知道酒窝该怎么讲，苦恼地揪了揪头发，两个手指放在腮上，压下去，“有这个。” “酒窝。”边上有人帮着翻译。 他认真地点头，黑眸子乌溜溜地盯住那人，“老爷爷，您识得我娘娘么？” 老人犯了难，“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辰儿，我妹妹叫玉儿。我娘娘叫……思九。”他时常听云朵这么喊，记住了。 可是村里人认姓，不认名啊。 “那你姓什么呢？” 老人犯了难，只好继续问。 辰儿的小肥爪子捂住了两边巴掌肉，好是烦恼，平日里光顾着玩了，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辰儿么？辰儿……”人群外头有个女人的声音，大声地喊。 辰儿听得出声音，一骨碌地坐起来，对着外头使劲地看，“梅婶婶么。” 见有人知道，人群自发地闪开一条道，梅婶气吁吁地挤进来，“哎呀，小祖宗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一早去庄子帮忙，发现那里头已经空了，莫得人了。 疑惑地走出来，在道口上听人讲，大磨盘上有个天仙般的小人儿，心里头惊起，立时过来看。 果然啊。 “梅婶婶，我娘娘呢？”见到熟人，辰儿放心了，笑吟吟地问。 梅婶哪知道啊。 她还纳闷着呐。这家人到底怎么了？招呼也不打一声，便走了，还把个漂亮儿子扔在这里，这是整哪一出呢？ “娘娘有事情出去了，会来接你的。”哄了再说。 “那我妹妹呢？还有干爹爹，朵娘娘，若云妹妹，云伯伯？”掰了手指头，他一个一个地问起来。 梅婶苦了脸，这户人家的小孩，教育方法与乡间小孩不同，有甚讲甚，不能骗的。 方才已经骗了一句，也不知道他娘回来了，会不会怪她？ 实话实说吧。 “梅婶也不知道，你跟梅婶回去，也许过一会儿，他们就都回来了呢。” “哦。” 辰儿有些失望。 不过，他是个乐观的孩子，从来也没觉得娘娘会弃了他，站直了身子，等着梅婶过来抱他。 此时，村外头，两匹骏马疾驰而来。 后头忽啦啦地跟了一长串。 马蹄声踏得四下里一片哗然。 那些原本在这头看热闹的人，迅速地把注意力转去了外边。 梅婶还没抱着辰儿呢，便听到外头惊天动地地喊声。 “辰儿。” 辰儿的眸子立时亮了，唇角浮起灿烂的笑。 大声地呼应，“娘娘，我在这里。” 声音不大，落在楚思九的耳朵里便如天籁，眼泪不由分说地飙出来。 见到这么多匹马过来，村里的那些人惊呆了，四下里散开，唯恐被马踢到了。 人流乱动之时，把梅婶也扯去了边上。 大磨盘这里，只剩下辰儿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上头。 对于这种突发情况，他这个小脑袋瓜子思考无力，莫名其妙哉。 …… 人只有一个，两边都想要。 功夫最高的两只，在路上俱已想好了对策。 说时迟，那时快。 蓝光一现，水寒冰的寒剑已然出鞘。 能不能把辰儿带走，就看这一招了。 不由分说的，他直接凝出底气。 面色骤然白至透明，威力惊人。 有他拦住后方人马，楚思九骑马冲过去，打算拿出“叼羊”的技术，抱了辰儿跑路。 然而东方昊也不是吃素的，这三年虽然一直做皇帝，也没有荒废了功夫。 而且潜意识的，他一直把水寒冰当对手，与许墨一起研究过水寒冰的诡异招式。 有应对之策。 眸子撩起，目光如矩地投向前方。 站在磨盘上，满脸惊诧地扬着头，粉雕玉琢般的小孩，果然，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心头象是被钝器猛击了一记：好样的，阿九，你竟然藏了朕的子嗣！ 脑海里更是浮起了希望。 有了这一层牵绊，阿九，你是断然跑不掉了。 “拦住他。” 声音威严冷寂，又不容置疑。 肖剑也是拼了，怒目圆睁，拨剑迎上。后头还有几个十二卫的兄弟，一起冲上去。 水寒冰的第一记雷霆之击，是东方昊扛的。 猛拍一记马鞍，脚尖又是一掂，身体高高跃起。借着半空的气势，强行接下一剑。 凝出底气的水寒冰果然恐怖，东方昊只觉得气血涌起，一口气压在胸中呼不出来。 他也是狠的，摒住气息往前掠去。 后方，水寒冰已经被一堆拼命的侍卫团团围住。 电闪雷击的瞬间。 楚思九眸眼温柔，侧弯下身子，眼瞅着就要圈住辰儿。 后头有劲风起来，一双有力的臂膀伸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堪堪地捞走了她的宝贝。 第512章 救星，出现 便如剜了她一块肉似的，痛得身子都缩起来。 身体随着马匹的惯性往前冲去。 凄厉的声音却在风中扬起，“东方昊，还我孩儿。” 水寒冰被几个人围着，闻声面色更白。 肖剑生扛了他一记，一口血直直地喷吐出来。然而，他不能撤，后头更是不断地有侍卫上来。 谁都看得出来，绝对是关键时刻了。 村民们躲得远远的，面色俱是惶恐。 原来楚家娘子的来头这么大？这个男人穿金丝黄袍，一般人可不敢这么穿。不会是皇帝吧？！ “黑雾”有灵性，已然奔至东方昊附近。 东方昊自然也听到了这声叫声。 眸光微闪，却硬起心肠。 一只手圈住辰儿，一只手抓住缰绳，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 马蹄“踏踏”，往村外奔去。 冷肃的声音响起，“还有一个孩儿。” 肖剑正苦不堪言中，亦强行应下，“是，皇上。” 这一声皇上，果断惊动了乡邻。 “果然啊，果然。” “是咱们南地国的皇帝吗？” “不知道啊，听说大余国皇帝也在云城，会不会？” “小仙童与皇帝长得一模一样，楚家娘子……是宫里的娘娘么？” “那……” 窃窃私语，到后面也不敢往下讲了。 这个当头，楚思九已经掉转马头，追将出去。 路过打斗圈时，瞥见水寒冰面色白至透明，心里头惊起，怒喝道，“肖剑，你敢伤到寒冰公子，我与你没完。” 只一句话的时候，雪球已然欢腾地奔出村口，寻他的黑雾哥哥去了。 肖剑叫苦不迭，你倒是看清楚啊，到底是谁在伤谁啊？ …… 两匹马，一前一后，跑得快，追得也欢。 “东方昊，把辰儿还我。”楚思九使劲地喊。 东方昊不理她，兀自奔着。 怀里的那个小暖团很严肃地靠着他，小眉头蹙得老紧。 1、刚才这般翻天覆地，再加上马匹颠得厉害，他晕。 2、他需要思考，这个男人为甚与他这般相象？ 东方昊的大手圈得他紧，这是他和阿九的儿子，原来有一个小肉团倚靠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甜蜜地感受着，心里头有一股暖意融融地升起。 脑回路依旧转悠。 他记得河岸对面有两个大小相仿的小孩。 另一个是女孩。 所以，阿九生了一对，还是龙凤胎？ 阿九好厉害啊。 不对，是朕厉害。 唇角勾起，心里小雀跃。 朕有公主了，便如阿九小时候一般，唇角勾着笑，眼珠子黑乌乌，迈着两条小短腿，神气地溜达着。 若不考虑传种接代这种形而上的大问题，正常来讲，妈妈喜欢儿子，爸爸喜欢女儿，这个是符合异性相吸的基本原理的。 辰儿尚在思考自己与这个男人的关系时，却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把他拎到了队伍第三的位置上。 第一是阿九，第二是玉儿，第三才是辰儿你啊。 果断扭起来，“娘娘，我要娘娘。” 这个态度是正确的。 可惜，他遇上的是强大有力又不讲理的父亲。 扭什么扭？你没看到这支队伍只有三个人吗？你能混在里头是托你娘娘的福。 辰儿不服气，能站成三角形么？排名不分先后。 看你表现！ 扭了好几下，这男人的胳膊太硬了，完全不动弹啊。 辰儿知趣的停下来，继续思考人生大问题，玉儿与娘亲长得一样，我与这个男人长得一样。 娘娘说，小若云一半像朵娘娘，一半象干爹爹。 说明这个男人是他的……爹爹？ 果然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好宝宝，继续想！ 身后头，楚思九已经开始做思想工作了，有气没力地喊，“东方昊，你停下来，咱们谈谈。” 谈？当然要谈。 但是阿九的嘴皮子太厉害，朕自认谈不过你。还是等朕取得了绝对的优势，再与你谈吧！ 紧一记缰绳，你愈说谈，他跑得愈快。 楚思九嘛嘛了个巴子的，这货还来劲道了歪。 气得使劲地抓一把雪球的鬃毛。 这种情况比较少，雪球痛到又惊到，长嘶一声，使劲地往前追。 楚思九对路段不熟悉，不知道东方昊想要奔去哪里？只觉得前面的路愈来愈宽，象是要去什么大地方。 她尚疑惑着，前面有救星出现。 是云鸿。 晨时，云鸿没有追上月梅，返回时，遇到了水寒冰。知道辰儿被偷走后，他的判断也是东方昊。 只是当时他们俱不知道月梅练了绝世轻功。 否则，他们根本不会去追东方昊，而是把月梅偷擒出来。 考虑到东方昊有可能会来抢玉儿，他们做了分工。 由楚思九和水寒冰找东方昊要人，他带了云朵、玉儿、小若云随机找一个村落躲藏先。 安顿好后，他出来查探，外加增援。 好巧不巧，让他看到楚思九追了东方昊出来。他眼尖，看到东方昊的马上坐着辰儿。 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他的智慧大脑又开始转了。 这地头他熟，抄小路绕去前头。 他知道，今日若想夺回辰儿，是没办法善了了。 拿出他的三节棍银索，如大将军一般横在前头。 这般造型，东方昊不得不紧住缰绳，停了下来。 “云伯伯。”辰儿兴奋地叫起来。 云鸿含笑点头，“辰儿乖。” 东方昊面色冷厉，皱着眉头看向云鸿。 实则心里头晴朗，听这称呼，阿九与云鸿是莫得关系的。 这当口，楚思九奔了上来。 马鞭扬起，气怒交加地指着他。 却碍于辰儿在场，声音放得和缓，“东方昊，把辰儿交给我。后面的事情，咱们可以缓缓谈。” 东方昊冷嗤一声，“缓缓谈？若不是辰儿失踪，你会与朕谈么？” 楚思九噎一记，“你说过不打扰我的生活，白纸黑字，有证据的。” 东方昊舒起眉头，“你还留着那封信？” “嗯呐，我有证据的。”楚思九挺起腰杆，振振有词着。 “烧了。”东方昊傲娇，眉眼看着极之欠揍，“情况不同，上头的话全不作数了，朕重新写一份。” 呸。 这属于米酒不喝，喝烧酒了歪。 楚思九恼了，眸子里头喷出火来，“东方昊，辰儿叫楚辰，是我的儿子，你那车队里有一个姓东方的继承人。咱们不要翻老帐，该放手的，你就要放手。” 顾忌辰儿在场，她说得含蓄，但是东方昊听得懂。 原本就知道谈不过楚思九，东方昊也不恼，更不争辩。 掉回头看向云鸿，“云二公子，你这是要阻拦朕么？” 第513章 眼皮，直跳 云豪淡淡然，“不敢，请皇上将辰儿还给二小姐。” 东方昊冷冷地抿住唇，眸光凌利，“红叶山庄在大余国境内，云二公子确定要与朕的皇嗣为难？” 这话，真是要让人倒抽一口气的。 这罪名可大了去哦。 引祸上身还在其次，往大了讲，红叶山庄也会受到牵累。 楚思九恨死了，这货做了皇帝，口气大了，能拿家族命数来威胁人了。 云鸿确实为难了一瞬，垂下眸子思忖了片刻。 然而他马上扬起眉，朗声道，“此乃在下一人所为，今日拦了皇上，他日由在下一人赔命吧。” 银索一展，这就拦上了。 他这般拼，楚思九哪里肯。 拨高了声音，“东方昊，你若敢为难红叶山庄，或者动云鸿一根寒毛，你这辈子都别想让辰儿认你。” 这话，意味深长。 东方昊狐疑地看她，声音却很强势，“认或不认，辰儿都是朕的儿子。” 跟楚思九耍横，楚思九比你更横。 扬声道，“辰儿，不许叫他爹爹或者父皇。” 辰儿的小脑袋瓜子已经被这几个大人的对话，绕得晕了。但他大概知道，这个男人要抢他回去做儿子，现在娘娘下命令了。 “嗯呐，辰儿听娘娘的。” 东方昊气坏了，有这种娘么？ 就知道不能谈，这一谈吧，又吃了老大一个亏。 使劲地夹一记马背，便往前冲。 云鸿的功夫是杠杠的，脑子也好使，银索按着一定的角度甩起来，立时阻住了道路。 东方昊也是聪明的。 他不打算恋战，只想带了辰儿跑路。 “黑雾”是马王，功能很齐全。缰绳抖直了，拽出一个角度，黑雾立时心领神会，转过头，往路边的树林冲去。 这乖乖的，出乎了云鸿的意料。 楚思九很警醒，反应也快，拍马追入树林。 马入林中，完全就是看技术了。 明明在前头的，拐个弯，便消失了影踪。 云鸿没有跟进来，沿着林边巡逻，以防止东方昊突然窜回到大路，溜之大吉。 不得不说，他确是个聪明的。 就这么的，暂时把东方昊堵在了这片林子里。 然而这条路是通往云城的，越往前路越宽，人也多起来，还有了分叉道。 楚思九在林子尚不自觉，云鸿却是很清楚，以东方昊的本事，凭他们两个人是拦不住他的。 他是大余国皇帝，只要入得云城，结局便定了。 可是二小姐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辰儿的。 脑子里浮出段清扬与他讲的话，“……朱雀异星时久，不日回归，天下势定矣。” 所以，此乃天意？ 悟出了这一点，云鸿的心里头难受得要命，神情更是打了蔫儿。 所以讲，人世间，俱是几人欢喜几人忧。 冷不丁丁的。 黑雾顶了一片大树叶子，从林子里头窜出来。 仔细看，那片叶子是拿在辰儿的手上。长这么大，他是头一回骑马。刚开始晕，后来适应了。 这会儿在林子里头窜来蹦去，不但不晕，还觉得好玩。 东方昊这个腹黑，哄骗他，说他们是在与娘娘玩躲猫猫，所以，娘娘在后头追，他们在前头跑。 为了加强信任度，东方昊摘了片大叶子给他玩，教他掩耳盗铃的功夫，“躲起来，别让娘娘看到了。” 辰儿才三岁呐，被骗了还挺高兴。 拿大树叶子挡着盖着黑雾，天真的哟。 “娘娘看不到大马。” “唔。”低下头，东方昊温和地看他，眸光泛着柔光，与平日里的冷酷严峻判若两人。 就这么的，趁着间隙，他窜回了主路，一溜烟跑走了。 …… 从城门口溜达回府的段清扬，眼皮子直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若我这般左右眼都跳的，是甚意思？”他不耻下问，逮了管家过来问。 管家忧虑了，左看右看，“王爷，小的家乡有一个人，就是左眼皮右眼皮都跳，后来瞎了。” 窝……呸！ 段清扬差点一口气噎住呜呼了去。 管家很真挚地问，“王爷，小的帮您传李神医过来看诊？” “行行。”随便地摆两记手，让他滚蛋了去。 心里头有些空，半仰了头发怔。 他帮着楚思九藏了两个皇嗣，之前没觉出严重性。方才被皇兄这么一叨叨，心里头就发虚了。 这桩事情若是爆出来，让东方昊抓着把柄，大余国会向南地国宣战么？ 会吗？ 不会吧。 东方昊自己搞不定楚思九，关他屁事？ 对，是他自己没本事。 可他若是借题发挥，大军压过来，让他把辰儿和玉儿送过去？那该如何？ 脑子里浮起楚思九的怒容，一拍桌子洒一把瓜子过来。 哎哟，心里头立时就不得劲了。 想想自己好歹是个内卫头子，平时杀个把人，也是眼睛不带眨一下的。怎么会怕楚思九呢？ 摇头啊。 思忖间，管家已然把大夫找来了，仔仔细细地帮他看了眼睛。 “王爷，您这几日忧心过重，喝几剂放松心情的汤药，就会好的。”大夫一语中的。 确实，太过忧虑了哇。 “去，煎几剂汤药来喝。”段清扬头一回觉得这大夫忒靠谱了，主动要求喝苦药。 “是，王爷。” 管家领了大夫下去煎药。 段清扬晃悠悠地逛去后院，逗弄他的大胖小子，放松心情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内卫这条线的统领，神情慌张地找来了。 刚刚入得书房，便是一句高能警戒的话。 “王爷，水头村出大事儿了。” 这丫的是他的心腹，知道那疙瘩的秘密。 段清扬眼皮子还跳着呢，闻言立时瞪起来，“说仔细了。” 统领的嘴皮子利索，一二三四五的把事情给交待清楚了，“大余国的皇帝带了男孩儿进城了，这会儿大约去皇宫了。” “进宫啦？”段清扬傻了。 皇兄刚刚警告他来着，这会儿就来事儿了？还是桩大事情！！！ 他还愣着呐，管家进来通报。 “王爷，云二公子来找您？” 段清扬“呲”一记，撩起眸子，“他是……一个人？” 管家摇头，“不是，有个漂亮女人跟着。” 得，债主上门了。 眸子转了转，他突然觉得，这或许也桩好事。处理好了，不就应了老神棍的那段偈语么？ 安危相易，祸福相倚。 弄好了，还能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皇兄再也不必担心他干出“损害段氏皇室的脸面，以及南地国百姓的利益”的事情。 哦了。 神色松缓下来，新晋礼亲王的派头上来了。 “你，赶紧去。把皇宫那边的消息传过来。” “你，把那二位殷勤地请进来。” 指指点点，把心腹统领和管家支使出去了。 趁这点时间，他也打个腹稿，看看如何劝劝楚思九。 第514章 最大，危机 为甚说劝呢？ 咳，且听他如何与楚思九说吧。 …… 管家团团圆圆地将二位请入书房。 面色都不好看，尤其楚思九。 冷眸子虎实地瞪着他，直梗梗地问，“是不是你指的方向？” 这一点，段清扬死都不会认，扬起眉，振振有词地怼回去。 “你都甩我一头瓜子了，我还敢讲？我若讲了，东方昊会乖乖地回业城？他都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是你自己找上门去的。” 这一点，楚思九还真是反驳不了。 狠拍一记桌子，“那个女疯子月梅，就是这么引过去的。别让我知道你有份，不然我做局收拾你。” 这话？ 段清扬还真是心虚得紧，急急地伸了爪子，做个停的动作。 “楚思九，我好歹是南地国的礼亲王，你给点面子行不？” 楚思九扁一扁嘴，眼泪下来了，“还我儿子，就给你面子。” 段清扬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 狠挠了一下头皮，只得将求助的眸光投向云鸿，“云二公子，这桩事情你如何想？” 云鸿看着黯然，瞟他一眼，“要看二小姐如何想？” 对啊，段清扬点头，这也是个明白人。 轻一记喉咙，他颇认真地说，“楚思九，我也豁出去了。皇兄这会儿还未有行动，你若肯舍了儿子，我出人马安排跑路，你还能保住玉儿。” 楚思九哪里肯，辰儿和玉儿，都是她的心头肉，她一个都不会放手。 声音暗哑，“没有母妃护着的皇子，在后宫根本活不下去。” 段清扬是皇子，也是从后宫那疙瘩混出来的，当然知道辰儿若是单独去了那里，会有多危险。 “辰儿和玉儿是皇嗣，东方皇室知道有他们的存在，必定不会放手。你再厉害，也没办法与国家力量抗衡。谁帮你，就是害了谁。” 他说了大实话。 他、云鸿，哪怕水寒冰，都是有软肋的人，会受到牵连的。 楚思九明白，垂头不语。 “你若不肯舍下辰儿，只有跟东方昊回业城。”段清扬的声音不响，却如一记重锤打入楚思九的心里。 好不容易跑出来，再跑回去么？ “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你肯把辰儿和玉儿送入宫，然后自己走掉吗？”段清扬的话，字字诛心。 楚思九觉得疲累，好想睡一觉啊。 可是，她的辰儿和玉儿还等着她呢。 所以，她要冷静。 扬起眸，声音淡定，“你帮我约一下东方昊，我想与他谈谈。” 这个可以有。 段清扬就是佩服这样的楚思九。 明明看她已经入了绝境，换个女人这会儿大概要疯颠了，她却能整理好思绪，做出冷静的判断。 “好，我来安排。”他满口答应下来。 …… 云城郊外。 回业城的那支车队，依旧停在原处。 和风煦暖，车里头呆得闷，慕容晴雪带了东方彥锦下来，在马车边上来回的踱着步子。 有蝴蝶飞过来，小孩子都会觉得有趣，手指点着。 笑眯眯，“母妃，很漂亮呢。” “是啊。” 慕容晴雪温柔地笑。 半仰了头，她默默地看了看天，那里湛蓝又透明，仿佛一切都很美好一般。 远处有马匹疾驰而来，十二卫中的启元过来传令。 “皇上有令，车队继续往前，在二十里外的索崖镇待命。” “是。”这边的侍卫应下来。 启元还有别的任务，四下里看了看，眸中带了疑惑，“月梅呢？” 留守的侍卫长尴尬地行礼，“启大人，方才形势混乱，一个不留神让她跑了。属下亲自去追，但是月梅的轻功很高，没有追到。” 启元的眸子紧了，过去一步，轻声道，“皇上有令，杀。” 侍卫长慌恐脸，“那如何是好？” 东方昊登基以后，把肖剑提为一品领侍卫内大臣。 鸣沙和海清提为一等御前侍卫。 那个没管住嘴的海天被踢出了十二卫的队伍，另外替补了一个上来。这些人被提为二等御前侍卫。 这都算是正经有官位的，一般的侍卫都要称呼他们为大人。 启元是个忠厚的，对下面人极好。 沉吟片刻，他指了指前面的路，“你领了车队去索崖镇，传令下去，见着月梅便是杀无赦。我在这四周看看，晚些在索崖镇会合。” “是，大人。”侍卫长惊魂未定，心下更是懊恼。 方才真是大意了。 但是这能怪他吗？ 乱糟糟的现场，又是个轻功近妖的月梅。 诶。 总之是他倒霉。 手臂挥展，示意要启程了。 …… 慕容晴雪看似无意，其实一直在留意他们的动静。 心里头叹起，皇上一直对月梅有杀意，不过是肖剑保了她，之后她跟去北域，算是立有战功。 留了她的性命，又任由着她入了宫。 可惜月梅这蠢货，终于把自己给作死了。 兔死狐悲。 心里头戚戚然，那么她呢？ 东方昊一直也是想杀她的，只不过牵制更多而已。若是让他寻着借口，也会如现在这般，毫不犹豫地一道命令，便结果了她吧。 艳阳当空，心里头却是冷寒。 于她而言，目前最大的危机便是月梅。 美眸四下里眺着，期望月梅跑得远远的，千万不要被东方昊的人逮着。 她焦虑着，东方彥锦却是满脸欢欣地看着路边的小蘑菇，小心地拿手指点着。久居宫中，这些于他而言，都是新鲜有趣的。 宫女宝璃走过来，行一礼，“德妃娘娘，大皇子殿下，天色不早了，请上马车吧。” “父皇不过来吗？”东方彥锦很失望， 他年纪小，听不懂外面讲的那些话。但是他有本能，隐约觉出父皇对那个疯女人格外的好，至少比对母妃好。 父皇追出去，又没有回来，是不要他们了吗？ 慕容晴雪对人生的不安全感，早已在日常生活的点滴里，渗入了他的心灵。 “父皇有事情忙，忙完了便会过来。”慕容晴雪不露声色，淡声地安慰他。 牵了他的小手，缓缓地上了车。 帘子放下。 没多久，车队启动了。 侍卫长已经把命令下达下去，滋事体大，每一个侍卫都是高度警惕，眸子四处地瞍寻着。 车轮子“嘎吱”作响，马蹄“踏踏踏”，这一队人缓缓地往前去了。 …… 启元长期跟着肖剑，有追踪行迹这项特长。 蹲于路边，他认真地研究起来。 第515章 如何？臣弟搞定了 云城。 皇宫。 段清扬眉头蹙紧，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在宫殿之间行走。 前面便是宣和殿，无意外，里头会有一场瓢泼大雨等着他。 “和顺，皇上的面色如何？”他假惺惺地问。 和顺是段清风的心腹太监，自小与他相熟，时不时地会透些重要情报给他。 “礼亲王，您就别逗咱家了，这么大的事情发生，您还会不知道？”和顺耸一耸眉，颇不以为然。 段清扬依旧蹙着眉，拐他一道，“大余国的皇帝在里头么？” 和顺不瞒他，轻声道，“在，还带了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他说您藏了他的皇嗣，还缺一个，跟皇上要呢。” “哦。”段清扬觉得皇兄应该很为难，自觉得地把雨点调大了些。 所以，大殿之中，怕是有一场倾盆大雨等着他。 眉毛再往下耷拉些，面色再苦涩点，摆足了劲头，踱了缓步子，慢慢地走进去。 果然段清风端正地坐于大殿正中，东方昊侧位，小包子辰儿得了好些玩具，饶有兴味地玩着。 见他进来，眉头都不挑一记，玩得极是专注。 “皇兄，把臣弟找来何如？”段清扬行一记礼，眸子却瞟着辰儿。 这小货倒好，不哭不闹，玩得还挺乐呵。 哼哼，回去告他的状。 当着东方昊的面，段清风要给他留面子，但是那道凌厉的眸光却着实让他招架不住。 “听说你藏了大余皇帝的皇嗣？” 就等这句呢，段清扬立时扬起眉毛，狠狠地叫起了屈。 “皇兄，这桩事情断然不能怪我。三年前，楚氏过来南地国，称赞云城周边山水秀美，人杰地灵，有意在此隐居。臣弟心情抑郁时，得过她的开导。算是有些交情，于是就帮她寻了一处好地方。当时她肚子扁扁的，臣弟哪里知道她怀孕了。” 段清风完全不吃这一套，冷冷看他，“后来呢。” “后来，她生了一对龙凤胎。小孩子眉眼未开，我哪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谁？”段清扬摊摊手，继续装无辜。 东方昊哼一声，“那现在呢？” 现在么，长眼睛的都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段清风气怒之极，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下来了，还利用内卫头子的便利封锁了消息。 事关皇嗣，较起劲来，兵戎相见都是有可能的。 皇弟啊皇弟，你是觉得朕这皇帝做得太清闲，搞事情呐。 眸光愈发的沉寂凌厉起来。 段清扬是打好腹稿过来的，面上依旧装得忧虑，心里头其实不慌。 “现在，自然看出来了。但是楚氏是什么脾气，大余皇帝比我清楚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会跑路的呀。要稳定好了，择机而行。” “哦？那你是如何稳定的？又是如何择机而行？”东方昊来了兴致，淡淡地问。 段清扬挺高兴，剧本没跑偏，还按着之前准备的节奏在走。 “所谓择机而行，便是将您指去圣佛寺见慧能法师。所谓稳定，您过去水头村时，楚氏很安稳的呆在那里，没跑。对吧。” 听着很有道理。 不过，东方昊亦有问题，“你这会儿说话挺利索，为甚不直接讲呢？若是朕走了，后面你打算如何择机呢？” 段清扬撩起眸子，耍起了赖，“我把慧能法师的偈语写给你了，你看了还不回头，那就是天意如此，我仁至义尽了。” 东方昊出来的匆忙，没有看那封信。 眯起眼，淡淡道，“说来听听。” 段清扬身正不怕影子歪，朗朗地与他念一遍。 “朱雀异星时久，不日回归，说得就是楚氏，这么清楚明白，你还不回过头来接她？” “为甚指得是她？” “她帮你生了皇子--辰儿啊。” “你不说，朕如何知道有辰儿？” 段清扬咬牙切齿了，“方向给指了，女疯子都知道进去偷一个辰儿出来，你也不进去探一探？今日我在城门前如何与你讲的？‘什么时候想来云城，都可以。’” 愈觉得自己有道理，看向段清风的眸光里透了些趾高气昂。 如何，臣弟还是有谱的。 段清风无语看他，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的‘知情不报’？ 果然，东方昊一力降十会。 面孔肃寒，冷隽的眸子沉沉地瞪住他，“朕不是猜谜的，你明明知道楚氏是朕的女人，眼见得她怀孕产子，却隐瞒朕，长达三年之久。这一回，若不是朕亲自来云城，恐怕你还要继续瞒下去。” 段清扬语噻，喉咙哽住了。 关键时刻，小包子辰儿来救场了。 他原本玩得专注，听到有人在讲他的名字，撩起眸子看了看。 唔，新王爷来了。 那么？ 他抬起头看了会儿殿门，莫得人进来。 终于忍不住，插了嘴。 “新王爷，我娘娘呢？还有妹妹、小若云、干爹爹、云伯伯？你怎么没把他们带来？” 声音脆嫩，象一缕清风吹起，舒缓了心灵。 段清扬原本抑郁着，闻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辰儿，你娘娘在新王爷的府上，想与你父皇谈一谈。” 辰儿的小眉头皱起来，认真地看向东方昊，“辰儿听娘娘的。” 言下之意很明确，楚思九不让他叫爹爹或父皇，所以，他会照办。 东方昊那叫一个郁闷啊。 儿子这般有原则，他有甚办法呢？那一口郁气只有奔着段清扬而去。 哪里知道那厮也备了奇招。 振起眉头，一本正经道，“大余皇帝，妍儿与本王和离之事，是东方皇室亏欠本王。本王没有计较，现在这桩事情，您也别与本王计较。” 搬出这本老黄历，东方昊无语了。 眸子依旧冷生生，淡声道，“今晚，朕会宿去行馆。” 段清扬心领神会，“行，本王来安排。” 说完，他得意地朝段清风挟一记眼睛，如何？臣弟搞定了。 段清风冷瞪他一眼。 有这样的皇弟，他心累。 他属于身在福中不知福，与旁边这位比，他的这个皇弟真心不算坑。 …… 云城北郊。 启元认真地研究着路边的痕迹。 一路看，一路走，在附近的草堆、树丛之间来回来地转悠。最后，又绕回了马车停留过的地方。 眉头蹙得紧，脑回路迅速地转着。 突地，他眸子一闪，眉头惊得老高老高。 “不好。” 他急急地跳将起来，转身跃上马背，紧抽一记马鞭，朝着车队的方向追去。 第516章 谈谈？谈谈。 月梅死了。 死在慕容晴雪的马车里。 启元追上车队的时候，正好听到一声惨叫。 马车停下来，慕容晴雪抱了东方彥锦抖抖嗦嗦地爬下来。 这一声叫声，便是她发出来的，用尽了宇宙洪荒的气力，又抽干了她的身体，下到地上，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她疯了，竟然刺杀大皇子。” 东方彥锦面色惨白，紧紧地抿着唇，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 马车前头除了车夫，还有宫女宝璃，她的面色亦是惨白，手指死命地捏着一块巾帕，抖伏在马车上动弹不得。 后面车上坐着小太监，连滚带爬地下来搀扶。 侍卫们俱围过来，站成一个防御阵形。 启元急驰而来，翻身下马，又单膝下跪，“属下救护来迟，请娘娘恕罪。” 他从草丛里的痕迹看出，月梅潜入了慕容晴雪的马车，快马加鞭，还是晚了。 马车内，月梅瞪圆了眼睛，满脸的不甘心。 这个女人啊。 只要肯弃了最大的那张牌，退一步海阔天空，何至于把自己的人生过得这般的不堪？ 执着。 然而，该放弃的时候不放弃，便成了顽固，或者叫作执迷不悟。 …… 消息传去云城，已是傍晚。 东方昊正在陪辰儿用膳，他很认真地观察着儿子。 果然，楚思九出品的小孩，是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的。 一边吃一边欢快地与他聊天。 “皇裳，这个肉肉好吃，给娘娘留一块。” 他不肯叫爹，也不肯叫父皇，愿意跟着周围那圈人的称呼，管他叫皇裳。叫得还挺溜。 “皇裳，妹妹喜欢吃糕糕。” “皇裳，天黑黑，辰儿要和娘娘睡。” 东方昊在心里头搭了一句，“唔，朕也想。” “皇裳，娘娘怎么还不来？” “快了。” 话音刚落，肖剑从外头进来。 今日与水寒冰死扛了一场，吐了两口血，面色苍白，精神不太好。 当然，水寒冰凝出底气，状态也不好。 算是两败俱伤吧。 之后，水寒冰独自离去。他带了侍卫进去庄子搜一遍，与预料中一致，未有找到玉儿。 刚忙完，回来云城的行馆，还没吃上口饭，便得了月梅已死的消息。 过来传话的侍卫，将过程讲得很全面。 他默默不语地听着，情绪难辨。 得了消息，就得去汇报。 随便抓了几个包子，狼吞虎咽了一番。吃得挺香，于是发现自己一点都不难过。 原来，月梅早就不在他的心里头了。 对于这个发现，他却生了伤感。 年少时的梦想，就这么消失无影踪了？ 心里头空落落。 又想一想，自己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苦笑了一声，他往膳堂走去。 小包子的声音轻软爽脆，落入耳朵，正常人都会有一种软萌哒哒的感觉。 肖剑也不例外。 他家的那只小包子与小若云年龄相仿，男孩子发育慢，才刚刚会叫爹娘，不会说长句子。 新手父亲肖剑很是新鲜，饶有兴味地听着。 东方昊冷冷瞟他，“有事？” “唔。” 肖剑的面上浮出些难色，这桩事情当着小孩的面，不好说。 东方昊回头看一眼小桂子，示意他看住辰儿。 小桂子心领神会，立时巴结地上前，给辰儿布菜。 这个小包子哦，真是萌死个人了，小桂子公公也是稀罕得不要不要的。 …… 东方昊与肖剑走去外头的檐廊。 肖剑一二三四五的把事情讲了一遍，“启元仔细看过马车内的痕迹，应该是德妃趁月梅不注意，从边壁角落里抽出匕首刺入她的心脏。” 东方昊沉眸不语。 半晌，他淡声道，“月梅是德妃的宫女，不在身边服侍，却可以整日整晚地出来跟踪朕，并且偷走辰儿？德妃必有干系。这些年，德妃究竟做过些什么，月梅也该知道。” 肖剑怔一瞬，皇上的意思，是杀人灭口？ “彥锦病了？”东方昊话锋一转，撩起眸子看他。 肖剑点头，“嗯，据说是被吓到了，发了高热。” “明日一早，送个好大夫过去。” 淡淡地扔下一句话，东方昊转身回去了。 “是，皇上。”肖剑连忙应下。 看着东方昊的背影，他也是无奈地摇头，皇上对这个大皇子的心态真是有够矛盾的。 肖剑已经为人父，很是理解东方昊的心情。 因为大皇子的存在，如夫人恨上了皇上。但那是德妃算计了皇上，是德妃的错，不是小孩子的错。而且，再怎么讲，也是自己的骨肉，做不到完全不搭理的。 叹一口气，肖剑走了出去。 行馆不大，没几步遇上了段清扬。 他正潇潇洒洒地领了楚思九进来。 肖剑小兴奋，上前行礼，“礼亲王，如夫人，您们来了。” 段清扬心情还不错，趾高气昂地看他，“你们家皇上，在哪儿呢？” “皇上在膳堂，和二皇子一起用膳呢。”肖剑殷勤地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带您们过去。” 楚思九烦死“二皇子”这个词了，但是又急着看儿子，没空搭理他。 铁青了脸瞪他。 肖剑没悟出自己哪里说错了，还以为她在生气围攻水寒冰的事情。 心有余悸地捂了捂胸口，解释起来，“寒冰公子没有大碍，他似乎练了新的神功，凝出底气后，对自己的反噬弱了，但是实力却大增。我被他打得吐了两口血。” 这个情况楚思九已经掌握了，冷冷地哼一声，“活该。” 肖剑郁闷，好想回家老婆孩子热坑头，把受到的这一万点伤害补回来。 “皇裳，娘娘会不会丢了？” 前面传来辰儿稚嫩的声音。 楚思九立时激动了，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吼吼地窜进去。 天黑了，小包子想娘亲了，眉毛揪成一团，难受得紧。 “辰儿。” 一阵风似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过来，又一把抱住他。 “娘娘。”辰小包子举起小肥爪子，紧紧地抱回去，“你怎么才来，辰儿想妹妹了。” 对啊，还有玉儿呢。 躲在城外头，今日是肯定见不着了。天一黑，这两小只都要闹亲娘，云朵怀孕了，也不知道搞不搞得定。 气死了都。 恨恨地瞪去边上。 东方昊眸眼幽沉沉，冷静地看着他们。 “谈谈？” 抽一记鼻子，楚思九凝起了心神，“谈谈。” 这气氛陡然的变化，让小包子辰儿有些茫然。紧紧地贴着楚思九，小肥爪子捂嘴做示意。 “辰儿听娘娘的。” 楚思九懂，儿子这是上心了。 嘿嘿笑一声，“辰儿乖，娘娘最喜欢。” “还有妹妹。”辰儿大眼睛眨巴眨，他可不敢漏了玉儿，娘娘说哥哥要让妹妹的。 “唔。”楚思九抱紧了他。 东方昊气度雍容地看着他们，心里头缓缓地浮起暖意。 第517章 七寸，被他捏着了 这两人的谈话，旁边不能有人听。 就算辰儿也不行。 楚思九教子有方，让东方昊拿了好些宣纸过来，“辰儿，娘娘和黄裳有事情要谈，你在这个房间里呆着，顺便折些小星星，小鸟，小木瓜……明日可以拿给若云妹妹玩。可以伐？” 辰儿其实有些困，累一天了都。 “好啊。”但是他也应下来。 “要是辰儿困了，也可以睡一会儿。”楚思九也看出他有睡意。 “娘娘抱抱睡。”辰儿毫不犹豫地提要求。 楚思九心酸，蹲下去抱抱他，轻声地在他耳朵边讲，“辰儿是男孩子，以后都要自己睡的，今日先试一试。” 辰儿犹豫地看她，娘娘好象是认真的哦。 “不要试，要娘娘。”使劲地抱住她。 楚思九不忍心，拍拍他的背，“那辰儿先折纸，娘娘很快就回来。” 她从来不骗他们，辰儿对她有信任。 甜甜地笑一声，“好啊，辰儿等娘娘。” 依依不舍地摸了摸他的大脑袋，又深吸一口气，楚思九面色严峻地抬起头， “走吧。” 东方昊一直看着，脑子里想到的是当年，楚思九因为害怕出府会被刺杀，折返回来与他谈条件的情形。 眸子微闪，猜度着这一回，她会提出甚要求？ “好，去书房。” …… 坐定，下人端上南地国最有名的雾松茶。 茶叶是东方昊的自家生意，他做了皇帝，之前的生意却照样做着，由宋佑大掌柜统领。 赚来的钱有一个私库，前两年打仗全部捐给国库了。 暂时来讲，他这个皇帝做得有些亏本。 “朕有很多生意，茶叶这一部分，可以转给辰儿。”第一句话，便是用银子收买。 楚思九冷挑了眸子看他，“辰儿不缺银子。” 东方昊噎一记，不过他淡定，淡淡道，“九娘的生意可以给玉儿。” 哟，你倒是会分配。 不过么，业城的九娘珠饰店却是因为他，混成了皇商。 东方昊把皇宫的珠饰生意指定给九娘做，这两年哗哗得往她那里送钱，她属于躺着，就把钱给赚了。 当然，哪家的爹不养儿女的？ 楚思九拿得不亏心。 不过那好歹是自己摆手起家做起来的生意，由他来分配，口气大了哦。 冷冷哼一声，“我的生意我自己会分配，不用你操心。” 东方昊也不恼，反正就是个话头，后面还是要听她谈。 “回业城后，朕让宋佑把帐本拿给你，你看着分配。”他表出态度，我的私库全是你的。 楚思九严肃脸，打算用谈判来解决问题。 “东方昊，我可以带着辰儿和玉儿，继续住在水头村么？” “不可以。” 这个是原则性的问题，没有商量余地。 楚思九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是谈判嘛，都是高举高打，尽量争取利益的。 话要说得狠。 “我姓楚，大余国正和楚姓的北地国打仗，你打算把我和两小只带回去祭旗么？” 东方昊赏她一记冷眼。 “你早就嫁给本王了，楚姓前头要加上东方二字。阿九挺会取名字，东方楚辰和东方楚玉，名字响亮，又气派。谁敢把姓东方的拿出去祭旗，朕先拉他出去祭旗。” 哎哟喂，凑表脸了哦。 他现在是绝对优势，张开嘴乱讲乱讲，楚思九一时竟也不能驳他。 “东方昊，辰儿和玉儿是我生的，也是我养的，但是我也承认，他们是你的儿女，姓东方也是可以的。而且，我可以给你探视权……” “甚是探视权？” “小孩子都是由娘亲抚养的，他们都跟我住。你要是觉得云城这边太远，探视起来不方便，我也可以去业城附近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你每五日可以过来看他们一回。具体的，咱们可以列一个条款，各自签字，照着执行便可。” 楚思九耐心地与他解释。 东方昊冷呵呵地笑两声，“阿九是在逗朕呢？” 楚思九果断翻脸，“你说过放我走，不打扰我的生活的。” 东方昊缓缓地敛起眉，“辰儿和玉儿是朕的子嗣，朕带走。” 楚思九恨死了，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可是她有办法吗？有办法吗？有办法吗？ 不说话，瞪他。 东方昊比她有定力，也不说话，淡淡地抿茶。 “你那个肃王府还空着吧，我带辰儿玉儿住那里。” “不行，皇嗣必须住宫里。” “他们还小，住宫里要被人弄死的。” “你管着他们就不会。” “我不入宫。” “朕是他们的亲爹，朕会管他们的。” “不行……你要上朝要批奏折要应酬辣么多的女人……你管不了。”楚思九暴起了，眉毛竖起，一副小兽我要炸毛了的表情。 东方昊依旧冷静，“那你入宫，自己管。” “我凭什么入宫啊？”话头递到这里，楚思九的心里唉声一片。 东方昊淡淡地扫她，慵懒又厚颜无耻地说，“你之前是朕的如夫人，入宫为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有甚不能入的？” 呵呵，再呵呵。 楚思九不怒反笑，俩人对阵的次数多了，她也知道自己七寸被他捏着了，哪有可能逃得掉。 “三个条件。” “唔，你说。” 东方昊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前面都是瞎掰，这会儿才是正题。 唇角紧紧地抿一记，楚思九伸出第一根手指头，“还是那句老话，你睡过别的女人，不能来碰我。” 东方昊深吸一口气，眸光幽幽沉沉，“你肯跟我睡分手觉，现在为甚又要计较？” “情况不同，你给我写的信，不是一样让我烧掉么。”楚思九狠狠地将回去一军。 东方昊的眸子里有着难耐的火苗，肉在前，却不许碰，老司机如何忍？ “阿九，你走以后，朕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楚思九愣一记，须臾，唇角莞起一抹吊儿郎当，“与我何干？” 这个狠心的女人。 东方昊磨了磨牙，冷眯起眼，“第二条呢？” 楚思九观察着他的表情，调笑地问，“第一条应得下来么？” 东方昊嘴唇一扯，高深莫测地看着她，“朕要听完全部的条件。” 楚思九拧了拧眉头，大方地说，“行，可以让你全部听一遍，但是我的条件，缺一不可。” “你讲。”东方昊沉声道。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勤想辙呢，无论如何，这第一条得规避了。 第518章 阿九，多久才肯原谅朕？ 楚思九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反正这一回，她提的都是些难办的条件。 舔一舔唇，黑眸子转一转，她不慌不忙地说起来。 “我这人呢，没什么野心，喜欢按自己的方式过日子，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所以，之前做王妃也好，做如夫人也罢，我倒也不是非常的在意。” 东方昊沉默地看她，你若是在意这些，就好办了。 然后，楚思九把话头转过来了。 “但是现在不同，子凭母贵，我的位份低，就连累他们被人看不起。他们还小，心智不成熟，我不能让他们受委屈。你若让我们入宫，就必须给我一个大头衔，要比你后宫里头那些女人的位份都要高。” 这个问题东方昊早就想过了，淡声应下，“唔，第三条？” 楚思九见他不怎么在意，眸光一闪，丫的做皇帝有气势了哦。 “第三条是个统一条款，有好些细则。1、我和辰儿玉儿要单独住一个宫，里头不许进别的女人。我喜欢怎么折腾，你都得由着我，不许阻拦。2、后宫里头的那些个破事都别来烦我，我这儿也没有晨昏定省这种破规矩。你给我安排人站岗，闲人莫入。3、云朵是我的好姐妹，她的女儿小若云，还有她肚子里头的小宝宝，都是辰儿和玉儿的玩伴，出入自由。4、每五日，你得让我带两只小出宫遛弯，时间就参照之前我去画廊的作息。另外么，肯定还有些补充项目，要等我入宫看了情况再说。” 掰着手指，她一条一条地说着，眸子不时地扫一道东方昊。 丫的很淡定哦，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说完了？”声音沉定。 “嗯呐。”楚思九挺愉快，拿起茶盏慢悠悠地抿起了茶。这些条款若是都应了，她就是换个地方隐居而已。 “行不行，给个话。或者你思量一晚，明日再答复。” 她急着陪宝贝儿子睡觉去，莫得空搭理他。 东方昊还在思忖第一条该如何规避，停了一瞬没有答。 楚思九毫不犹豫站起身来，拍拍衣袖，“这么为难，那就明日给答复吧。” 转身便要走。 然而么，一股大力从后头涌来，熟门熟路地扯住她，再一个用力，便被咚到了墙的角落。 美男的气息一如既往地带着沉香的淡雅，身体倚紧了她，温热的体温相互传导着。 悠沉又满足的叹息在耳边响声。 “阿九，多久才肯原谅朕？” 楚思九被他弄得头晕，这货是打算色you还是咋滴？ 然而她是有节操的，一开场就缴械投降，后头还如何混得下去？ 手掌压在中间，使劲地推他，语调揶揄，“多久？海枯石烂够不够？” 东方昊象是没听见，“朕已经三年没有碰女人，再坚持一年，阿九就原谅朕。” 他用得是肯定句。 自己给自己定了标准，打算执行完了就吃眼前的这块小香肉。 楚思九哪能痛快地如了他的意。 斜过眼睛看他，“你后宫里头有辣么多的小妖精，每一个都瞪着你这块好鲜肉，你这么亏待她们，我怕后半夜被她们爬墙死。” 东方昊听不懂她说的话，但是不影响他的发挥，垂下头直接拿唇覆住她。 舌尖勾住了，里里外外的翻滚缠绕，将入骨的相思渗透入她的身体。 “阿九，朕真的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这句话在脑海里呼啸而过。 后怕啊。 动作愈发的激动与热烈，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就这么带了走啊。 楚思九原本也是被他吻得神魂颠倒，神志全无的。然而为母之人，脑子里总归是多了根弦的。 辰儿困了，要睡觉了。 脑子一上线，牙口顿时就利索了，啊呜…… “呲。” 冷不丁丁地挨了一口，东方昊的眸眼瞬时清明了。 舔一舔，有血腥味的。 “阿九真狠。” 哼哼，这样就狠了？楚思九瞪他，继续狠狠地推开他。 “今晚我就与辰儿在这里凑和一晚，明早给个回复。” 声音淡淡然，扭过身子便去拉门。 “朕会封你为贵妃，居后宫之首。”东方昊在后头朗声道。 对于这个答案，楚思九倒不意外，虽然东方昊是皇帝，前朝后院政治相连，韩李两家都有四妃人选，他给不出皇后的位置。 所以，贵妃是最妥当的位份。 转过身，半笑不笑地看他，“日后，若有女人跃到我前头去，你得许我出宫。” 东方昊的唇角被她咬得肿了一块，他这人端得住，面色倒也不狼狈。 眸光深邃，一字一顿，“皇后之位便是为阿九留着。” 楚思九扬一扬眉，轻淡地笑一声，“你这么讲，我便这么听着。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咱们可以好聚好散的。” 东方昊眯起眼，“阿九不信朕？” “信男人，不如信头猪。万一信错了还能杀了吃肉，有实惠。” 楚思九笑得迷淡，“之前我便是信你，结果信出一个大皇子。现在你做了皇帝，前朝有牵绊，后宫有诱惑，我若是信你，就是个傻瓜。” 东方昊面色沉重，抿着唇不说话。 楚思九见好就收，扬起头，“另外两条呢？” “第三条，第四款，每五至十日，朕会带你们出去遛弯，出城小住一晚也可以，咱们可以提前约定。另外三款朕无异议，允了。” 东方昊认真地回答她。 楚思九挑一挑眉，思忖了一番，觉得也可以。小朋友需要与父亲多多沟通交流，那样心理比较健康。 “行。”她点了头。 然后，哼哼，“第一条呢？” 东方昊的眸眼深沉了，幽幽的清泉在眸底汩动，“阿九，朕做了错事，已经自罚了三年。你要给朕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能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情，就给朕判罪。” 话倒是对的，但是…… 楚思九不答应呐。 “行不行？” “朕再坚持一年，阿九就原谅朕。” “不行。” “就这么定了。” “不行。” 东方昊突地滑过一步，冷不丁地抱住她，盯紧了，幽深的眸子里，有火花在跳跃。 “阿九，朕九岁那年，第一回见到你。之后便心心念念于你，娶你入肃王府那日，朕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之前的三年，你虽然不在朕的身边，但是朕没有一刻不在思念你。阿九，生生世世，朕只要你一个女人。” 第519章 两年，即日起算 楚思九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联想到在沙洲的时候，听到的那番话。两下里一对应，确实犹豫了。 “让我想一想，明早回复你。” 声音很淡。 东方昊面上无甚波纹，心里头却是松缓了一口气，阿九肯考虑就好。 辰儿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搭着小脑袋瓜子，死撑着精神。 小肥爪子还在折折折…… 亲娘啊，你咋还不来啊。 终于。 “辰儿宝贝啊，真乖哒，折了这么多啦。”楚思九欢蹦跳跃地过来，嘴里就跟涂了蜜似的。 辰儿大眼睛惺忪，看着楚思九的模样可爱得不要不要，“若云妹妹会喜欢。” “嗯哒。”楚思九给他点赞。 抱起他，转过头看向小桂子，“小公公，咱们睡哪儿？” 小桂子是个会看眼色的，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引去主卧房，也就是东方昊住的那一间。 唔，是个会办事的。 东方昊默默地给他记上一笔。 夜深了，辰儿顺着被子往楚思九的方向爬，小肥爪子攀着亲娘的小腰，睡得更酣畅了。 楚思九无甚睡意。 情势已经很明了了，跟着东方昊回业城，入他的那个后宫，基本就是定论了。 她嘴上乐悠悠地与他谈着条件，其实她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筹码。除非能够狠下心，不要辰儿和玉儿。 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那样还不如杀了她呢。 不行啊，留俩娃在世上受苦，她死了也不闭眼呐。 微阖了眼，她也是拉倒了想。 1、这货不撒谎，他说这些年，没睡过别的女人，应该是真的。而且，上一回他是被白莲花算计的，算是个被害者。坐牢也有个出狱的时间，改过自新，是不是也该给个机会？ 2、又不是头一回做他的老婆之一，习惯了就好。 3、这块肉也是鲜美，继续做炮YOU，得实惠啵。 4、二十五岁搁在前世，只有条青春的小尾巴，最后一拨挑不好，就得混去剩女的队伍。在这一世更是妇女同志黄脸婆，有这么个高富帅加盟让她玩，不玩白不玩呐。 这么一二三四条地想，心情宽松了些。 不知不觉中，回过手去抱住儿子，呼呼地也睡着了。 三更时分，一道黑影潜入。苦笑着给俩踢被子的大货和小货盖被子。 之后，他在边上默默地坐了会儿。 阿九，一定是老天爷觉得咱俩还有缘，送了辰儿和玉儿下来。 天雷滚滚，老天爷表示，这桩事情有科学依据，轮不上它来背这只喜锅。当然，缘份这东西，也确实有的。 …… 一大清早，喜鹊喳喳叫。 勤劳的小包子辰儿同学，便起床了。 昨晚实在是太困了，挨着娘娘的身子，睡着了。 今早起来，发现坏了。 使劲地推，“娘娘，你把妹妹弄去哪里了？” 楚思九困呐，打个呵欠，“妹妹在朵娘娘那里。” “接啊，接啊。”小包子不干了，拼命地推她起来。 “嗯呐嗯呐，咱们去接妹妹。”楚思九也想女儿哇，该做的事情跑不掉，那就起床吧。 小桂子在外头候着呐。 听到声音，甩出一个眼神，立时有丫鬟推门进去，“贵妃娘娘，奴婢来伺候您起床。” 楚思九愣一瞬，这就定了？ 事实上，也没啥颠头了。 微阖了眼，贵妃娘娘，听着怎么这般别扭呢。可能是前世宫斗剧看多了，听到这俩字，刀光剑影，寒毛都竖起来了。 心里头不得劲，挥一挥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这丫鬟也是个绝的，扑通就给跪下了，“娘娘不让奴婢伺候，奴婢会被赶出去的。” 小包子傻乎乎，“娘娘，她跪……啦。” 楚思九深吸一口气，把脑子里的人设剧情换一换，“起来吧，帮我拿衣裳。” 心里头却在想，这丫鬟太会来事儿，千万不要她跟着。 磕绊着，总算是收拾妥当。 小桂子依旧候在外头，见他们出来，笑呵呵地迎上去，“皇上在膳堂等，娘娘请。” 楚思九一贯不与下面人为难，心里头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 领了辰儿往膳堂走去。 东方昊雍容华贵，静静地坐着。听着他们的声音，唇角几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 “黄裳，我要去接妹妹。”辰儿急不可待地宣布。 “唔，吃饱了就去。”东方昊站起来，轻松地将他提到餐凳上。 又温和地问，“喜欢吃甚？” 这作派楚思九喜欢。 要知道这一世的男人，尤其是有些地位的，很少会去照顾小孩，都是端正坐着，看女人或下面人侍候小孩，肯指点两句都是稀罕的。 东方昊贵为皇帝，却有现代男人的思想觉悟。 必须点个赞。 微笑着坐下来，看小包子与亲爹互动。 “黄裳，这个煎饼好吃。包一份给妹妹。” “冷了不好吃，等妹妹过来，再做一份给她吃。” “妹妹喜欢吃，黄裳要准备很多吃的。” “唔，妹妹胖吗？” 胖吗？辰儿不懂，转回头看向楚思九，“娘娘，妹妹胖吗？” 楚思九撇一撇嘴，都是没见识的男银，哪能问女孩子胖瘦呢？ 没好气地说，“与你一般。” 辰儿眨了两下眼，肥爪子捧了捧腮帮子，“胖，妹妹和辰儿一样胖。” 东方昊微微点头，在他的心目中，玉儿与辰儿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只是不知道女娃娃长成这样，是个甚气场？ 他也是好奇着呢。 两父子沟通得差不多，辰儿捧了一堆小包子吃得欢。 趁这个闲暇功夫，楚思九伸出三根手指，“三年。” 东方昊心领神会，抿一记唇，尤其高冷地伸出一根手指，“一年，加一个月。” 哟，这货会还价。 你咋不加一日呢？ 我也想啊，你肯么？ “两年，加十一个月。” “一年，加两个月。” 楚思九嘿嘿两声，“不还价。” 东方昊咬牙报出一口价，“两年，即日起算。” “成交。” 低下头，一人一碗粥，慢慢地喝起来。 辰儿莫名其妙地抬头看，“黄裳，你在和娘娘玩甚？” 东方昊心里头受了一万点的伤害，正敛心静气地疗养生息。 “辰儿，叫父皇。”理直气壮噻， 娘娘没发话，辰儿不干呐。黑眸子看向楚思九，淡缓缓地往嘴巴里噻一个小包子，嚼起来。 冷眸子也扫过去，专注地盯着她，“阿九。” 楚思九淡定，脑回路来回扫了两道，条条款款似乎是全了。 不对，还有一桩要紧事情。 “月梅？” “死了。” 点一点头，楚思九笑眯眯地看着辰儿，“宝贝，黄裳是你和玉儿的亲爹，以后就叫他父皇吧。” 第520章 愈想，愈是心惊 古时交通不便，消息传递缓慢。 两日后，业城。 内卫头子八皇子东方俊，连续收到两条消息。 “大皇子东方彥锦受惊高热，与德妃滞留于南地国索崖镇。” “楚氏为皇上生了一对龙凤胎，获封皇贵妃，已在归国的途中。” 东方俊呆怔地坐在案几前，清俊的脸上是大写的“懵”字。 脑回路缓缓地转起来。 楚氏喝了绝子汤，还能生子？ 事关皇嗣，必然是真的。 所以，楚氏最早喝的那碗绝子汤，皇兄做过手脚了？ 说不定，当年楚氏的消失，也是皇兄安排的，就是让她去南地国隐居产子的。 如今北方战事平稳，这三年中，他悄悄地培养了一支力量，更是大权在握。这回，趁着去南地国观礼的时机，将楚氏迎回业城。 有这对龙凤胎作保，封楚氏一个皇贵妃，也有说头。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东方俊的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 这三年，他刻意回避，尽量地绕开皇宫。因为人物关系的缘故，在东方、慕容两家的家宴中，偶尔会看到东方彥锦。 总归是父子亲情，他忍不住地会多看几眼。 旁人看不出来，他却是知道，小彥锦的五官长得象慕容晴雪，却遗传了他的大耳垂。 不象旁的小孩那么活泼爱笑，他斯文有礼，又面面俱到。时不时地会看一下慕容晴雪的脸色，唯恐哪里做得不够周到。 这哪里象四岁的小孩啊。 东方俊心底酸楚，他自己也是宫里头长大的小孩，知道里头的深浅。但是，以皇兄的能力，若肯再多花一些心思，彥锦也不至于是这般模样。 然而东方俊也不能怪东方昊，韩李两家占了四妃的两个名额。他们根本就容不下这个与他们没有血源关系的皇子。 若不是皇兄暗中施加了压力，就算慕容老太爷和慕容晴雪两个人合力，也挡不住那两家的暗算。 只是，皇兄只肯保住彥锦的命。 仅此而已。 据东方俊的暗中观察，东方昊依旧记恨着慕容晴雪。 那股子恨意，藏在他的眸底。他偶尔见过一回，眸子撩起，射出的寒光，激得他脊背生出寒粒。 子凭母贵，反之，也会受到牵累。 东方俊太了解皇宫这个地方，也太了解东方昊。 慕容晴雪若是消停了，悄没声息地窝在自己的宫里，教养小彥锦。 东方昊不会无事生非，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就算楚思九回来，按她的性子，你不去惹她，她也不会找你麻烦，也可以安生。 可惜，据他的线报，这些年，慕容晴雪没休没止的，不断地以大皇子的名义去骚扰东方昊。 这一回更是两头下手，跟去了南地国。 东方俊的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怎么就眼瞎看中了这么个女人？ 还一次又一次的帮她。 当初若是狠下心肠，不帮她去北域。皇兄铁定会杀了她，彥锦虽说没了娘，也比现在这样，被她当成棋子一般地用着，要强。 而且，那桩事情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么？ 再这么作下去…… 东方俊愈想愈是心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 只比东方俊晚半日，韩李两家也收到了完整的信息。 完全是个炸锅的模式。 这三年，受了楚家的刺激，这两家开启了深度合作模式。 原本想合力弄死东方彥锦，搞了一回，被东方昊拿住把柄。 带话过去，大皇子有事，淑妃和贤妃也会有事。 只有罢了。 但是他们不甘心呐。 讨论了几日，出了个同盟协议。 无论如何，要把女人弄进后宫。至于东方昊睡了哪个，生了哪家的子嗣，看各自的运气与本事。 重点是不能让慕容家独家得利。 于是，不断地有人上奏折，让皇帝以子嗣为重，要求选秀充盈后宫。 东方昊不搭理。 那两家急了，筹谋来筹谋去，把老太后牵出来做主。 出懿旨，则令户部在全国搜集美女，硬生生地搞了一回选秀。 关于这个，东方昊还真不能强行反对。自古皇帝在前朝主政，后院便是女人打理。老太后出来主持选秀，他无理由强行反对。 当然，老太后肯出来做这件事情，也是有条件的，她娘家魏家，趁这个机会进了一对姐妹花。 最后都得了嫔位，算是很大的回报了。 韩家和李家各自塞了六个进来，又在全国的美女里头选了几个。 李婉和韩明珠寻了合自己眼缘心意的，养在宫里调教着，打算当棋子用。 都牟足了劲头，等着发挥呐。 哪里知道，当头一棒，楚思九带了一对龙凤胎回来了。 还给封了皇贵妃，一下子成了中宫之主。 切了个去，打麻将被人劫了糊，还是个双飘财神，杠爆糊。 那个酸爽的心情，也是没得说。 这两家公认的新一代领头人—韩明轩，这些日子正在破解妖狐摩尔密码，脑子里充塞着XO。 对于这桩临时加进来的事情，兴趣不大。 “明轩，你怎么看？” 能过来开小会的，都是韩李两家说得上话的上层人物，此时俱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韩明轩好不容易把脑回路从XO里头理出一条道，冷冷地嗤一声，“皇上与她一同回来的，你们有胆子派人出去暗杀么？” 面面相觑一番。 “不敢。” 韩明轩又是一声冷笑，“没那胆子就等着，现在最闹心的人是慕容家的老头子，大皇子病在途中，这边出来个二皇子。他肯定得闹事，咱们看看情况先。” “明轩说得对，咱们按兵不动，看清楚动向再行动。”李明启状似深沉地点了头。 他是李家的嫡子，下一任李家主，在李家有话语权。可惜是个庸才，只够给韩明轩提靴子。 优点就是，他是个正常人。 这两人的组合，与宫里头“韩明珠跟着李婉混”的情势正好相反。 …… 当天晚上，慕容老太爷也得了消息了。 是东方俊传过去的。 他是慕容家的女婿，象这种事关慕容家的消息，必须有交待。 窝勒个去去，老太爷当时就发了病，头晕目眩。 “楚氏不是喝了绝子汤么？” 干枯老迈的手指紧紧地拽住儿子，“云浩，昊儿他……他这是要整哪般？” 慕容云浩头大啊，这才消停了几日啊，怎么又起波澜啦？！ 第521章 谁让，我喜欢呢 东方昊哪一般都不整。 他现在“有女万事足”。 原本他只是好奇，女版的辰儿会是个甚模样。哪里知道，迈着两条小腿短蹦出来的是……小思九。 和他九岁时，在街头看到的楚思九一模一样。 只稍微地，小一号。 精神陡然上来，眸子里头冒出灼灼的光，这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可以捧回家里，好好呵护，好好疼的小奶狗。哦，不对，小公主啊。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果断地将其收入怀中。 玉儿莫名其妙地入了一个温暖又结实的怀抱，仰起头，是一个放大版的嘟嘟？ 就算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小朋友，也只剩下了眨眼睛的份。 “妹妹，这是黄裳，是我和你的父皇。” 辰儿矮，在边上使劲地蹦哒。 玉儿弯下腰，看一眼嘟嘟，再直起腰来看东方昊，眼睛眯眯一笑，小肥爪子拍过去，“黄裳父皇？哈哈，是甚东东？” “爹，我是你亲爹。”东方昊完全就是一个中奖五百万的心情，唇角扬起，“玉儿喜欢甚糕糕，父皇让人给你做。” 黄裳父皇还有这种功能？ 瞬时点亮心情噻。 “萝卜糕，枣仁糯米糕，水晶糕，绿豆糕，黄金糕……” 口水跐溜地流下来。 东方昊的眉眼振开了，完全忘了他还有个儿子，扛了女儿便往外走，“走，咱们买糕糕去。” 就这么走了啊。 辰儿目瞪口呆，明明刚才黄裳父皇的眼睛还只有他的歪。 “娘娘，辰儿也要吃糕糕。”受了冷落的他，很委屈啊。 楚思九连忙抱起来，脸上啵一个，笑嘻嘻地开慰他，“有娘娘，想吃啥糕糕都有。” 辰儿是个乐观的，眉眼儿笑起来，“妹妹也会给辰儿。” …… 水寒冰确实练了神功了，其实也是托了之前几回凝出底气的福，在休养练习的过程中，无意间，让他摸索出了新的门路。 再次凝出底气时，反噬力明显减弱了。 不过两日，他便恢复了正常。 这就厉害了，央洲大陆的第一高手非他莫属。就算是许墨，也挡不住他的雷霆一击。 那日肖剑一伙真是吃足了苦头，基本上每个人都被他打得吐血，当然他也手下留情了，没有弄出人命。 然而，辰儿还是被东方昊抢走了。 以至于，楚思九必须回去业城皇宫。 水寒冰很不爽，但是他也无奈。如今的他，不是光棍一人，有小女儿，妻子还有孕。 更有红叶山庄的牵掣。 但是，若楚思九真的不想，他也想拼一拼。 “决定回去了？”声音冷峭。 楚思九知道他的心情，这些年相处下来，她是真心把他当亲人。别人那里不能讲的话，却要与他讲，还要讲透。 否则他会难过的。 “辰儿，把你折的小星星拿去给若云妹妹玩。” “好啊。” 迈起小短腿，辰儿得意洋洋地捧了他的作品，去找小若云玩。 笑吟吟地看着他的背影，停一瞬，楚思九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水寒冰。 “娘家人，旁人不知道，但是你是知道的。我很喜欢东方昊，喜欢到为他死都可以。这三年，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他，辰儿和玉儿是他的骨肉，他既然寻来了，我也赖不掉。他要我给他一个机会，我想了一晚上，我与他的这条路或许会很艰难，但是谁让我喜欢呢？” “你真的这么想？”水寒冰不确定这是她的真心话，凉丝丝地看着她，“你若不想回去，我们还是可以想出办法跑路的。” 楚思九当然知道他有这个本事，这三年，他与杀手圈的那些人一直有联系，也许就是防着这一日吧。 可是她不想了。 云朵有身孕了，小若云还小，折腾不起了。 翘一翘唇，她夸张地叹一口气。 “每个人的生命里头都有那么一个人，无论何时想起他来，都会想哭，会觉得难过和遗憾。哪怕过去了三年，只要看见他，还是会泪流满面。寒冰，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我想弥补这个遗憾。” 水寒冰不语，眸子幽暗的好象一口看不见底的深潭。 好一会儿，他淡淡地说，“随你。” …… 从云城到业城，马车需要走十日。 东方昊重新组了一个车队，队伍里头有水寒冰一家三口。 既然是跟班，楚思九回业城，他们当然要跟着走。 因为云朵怀孕的缘故，云鸿特别改装了一辆马车，装了弹簧类的物什，又铺了厚绒，尤其地强调避震性。 这些人中，他的情绪是最差的，但是掩饰得好。他打算在云城呆一段时间，缓解一下心情。 段清扬的情绪相当正面，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搁到他的手里，也没有那么难么。 反而他挺喜欢这尊神的，就这么送走了，少了一个心理大夫，遇上什么形而上的问题，也没个人开解。 郁闷呗。 而且，他还得了桩特别的任务。 东方昊得了楚思九以及一双儿女，志得意满的回去业城。 却把生病的大皇子，以及德妃留在索崖镇，美其名曰养病。 实际是不想楚思九看了不高兴。 段清扬得来的消息，大皇子的病应该快好了，按车队的行程，路过索崖镇的时候，完全可以带了走的。 可是东方昊不肯，把这个包袱甩给他了。 行行，这桩事情他也认。 心虚啊，这一回楚思九会被东方昊逮住，他确实是出了力的。所以，只要楚思九别朝他瞪眼睛，就成。 …… 风尘仆仆，十日后，这一队人马，终于到了业城的外围。 皇帝回城，还带了新晋的贵妃、二皇子、三公主，业城老百姓沸腾了。 都想一瞻风采。 便如过节一般，群拥群起，街道两旁更是挤满了人。 刘文成派大贵出去打探，“看清楚了，是不是二小姐。” “嗯呐。” 大贵激动啊，师傅回来了，摇身一变还成了贵妃。 小苏儿一直觉得是谣言，“二小姐喝过绝子汤，哪有可能生小孩。” 她生气，男人都靠不住。 皇上表面上对二小姐痴心一片，实际在外头藏了人了。 …… 鞭炮响起来，车队入了城。 辰儿和玉儿没见过这种阵仗，把车帘子掀开一个小角，偷偷地看。 “哇，这么多人。” “他们都是来看皇裳父皇的么？” “皇裳父皇有什么好看的？娘娘才好看哇。” “对啊对啊，还有玉儿和嘟嘟，咱们更好看啊。” 两小只互相看看，肥爪子拍拍胸脯，又狂点头。表示看不起外头的人，他们都没眼光。 楚思九笑抽了，这两只呐，互相吹捧的这股子劲头，必须是我的基因呐。 第522章 辣么，嘹亮 爆点。 在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地方，出现了！ 皇帝回宫的路线，都是提前选定，又有御林军看守的。十步距离站一个，轻甲软盔钢刀在侧，神情严肃又威风凛凛。 陡然见着，确实是害怕的，但是挡不住老百姓围观的热情。 蜂拥而至，将中间的空隙填得严实。 御林军看着凶，那也都是老百姓的出身，小时候没少干过这种围观的趣事。轮到自己看守了，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仅仅是看到有人越线了，上前警示一下而已。 清元街这里有条叉道，正边上有一块空地，搭有一块平台，平时街里乡亲的，会在这里搞些红白喜事，逢年过节的，街上的有钱人还会请戏班子来这里唱戏。 是个聚人气的地方。 今日这种时候，上头自然站满了人。中间夹杂了几个爱说大话的，仗着自己有些耳目，消息灵通，与大家伙分享信息呢。 “知道贵妃是甚来头么？” “甚来头？” 一堆好奇的人呐，眼巴巴地看着中间那人。 “说啊说啊，别吊人胃口。” 那人就是来分享的，愉快地清了一记嗓子，“楚氏啊，就是皇上之前在肃王府的那个如夫人。” 这个信息很惊悚呐。 也有混迹茶馆店，知道好些内闻的，不服气呐，“楚氏喝过绝子汤，怎有可能生出皇家子嗣。” 这个么，引起哄动了。 “对啊，怎么可能啊？” 有中医常识的，“东街那里，有个喝了断子汤的，结果不是生下孩儿了？喝了绝子汤一定不会生了？皇上龙威圣体，有天神护佑，他登基之后就是龙精……” 轰，一伙人起哄呐。 来分享的那位，言之咄咄，“你们别不信，我的消息是准确的，贵妃就是之前肃王府的如夫人，在朱雀街开画廊的那位。” “真的？皇子和公主，也是她生的？”有人疑问。 “当然啦，不然皇上能封她为贵妃？”有人反问。 七嘴八舌，议论得开心着呢。 有人过来清场了。 众人回头一看，俱是蚊香眼。 今日是什么日子？ 皇上的车队马上就要过来了，这里竟然来了一帮祭悼的？ 最前头是一黑衣男子，端了祭悼专用的碗、瓶、钵。四个丫鬟穿着白色孝服，各自捧了香火、蜡烛、纸钱、瓜果等。 走在中间的，是个俏颜女子，看着应该是苦主。 她穿的是重丧孝服，里头素白，外头穿最粗的生麻布，不缉边缝，披于胸前。头上还加用了丧髻，是为斩衰，也就是俗称的披麻戴孝。 看热闹的都是不怕事情大的。 平台上的围观群众，自觉地空出一条道，让这六人上去。 稍远处的人听说这里有大热闹，悄没声息地往这边挨过来。只一会儿功夫，便成了人山人海之势。 苦主很冷静，面色冷沉沉，指挥丫鬟们把一应用具摆好，香火焟烛点燃。 她自己跪于中间，摆好盆，开始烧纸钱。 负责这一块的御林军小将军是新晋升上来的，舅舅是都察院御史，算是见过些世面。 眼前这个阵势一摆，他便悟出了不对。 一般人不敢。 若是敢，说明不是一般人。 这逻辑很通顺。 职责所在，他只有硬着头皮往上。 “御林军的小将军过来了，快，挤过去听听。”群众们的眼睛亮了。 挨挨挤挤的，好是一阵热闹。 这些功夫，小将军已经走到苦主的面前，态度和蔼，“这位娘子，今日是皇上回宫之日，可否延半个时辰，再行祭拜之礼。” 女子垂头不语，兀自烧着纸钱。 反而边上的黑衣男子，竖起眉毛，冷喝一声，“一品诰命夫人在此，你等散开。” 小将军冷抽一口气，什么来头？ 眉头一蹙，他突然想起来，这女人大约是威武将军府，已故将军梅允腾的妻子。 二年前，梅允腾战死沙场，大余国举国哀悼，皇帝为抚恤威武将军府，给了一系列的封赏，其中梅允腾的正妻赵秀眉连跳三级，被封为一品夫人。 然而，妻凭夫贵，梅允腾死了，赵秀眉无所出，这种封赏于她而言，只是个精神奖励。 梅允腾的两个小妾，其中一人在梅允腾被梅老将军赶去雁城之前有孕，运气极佳的生了儿子。 理论上讲，她是那个儿子名义上的母亲，可以领到自己院里头养。 但是那小妾有后台，在老将军面前哭死过去，也就任由着她养了。 母凭子贵，在府里头很是威风。 这两年，赵秀眉过得沉寂。梅耀辉见她可怜，把她哥哥赵伍梁调来业城陪她。 穿黑衣的男子，便是赵伍梁。 这两兄妹一来恨命，二来恨楚思九。 若不是她，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事情。 赵秀眉更是恨得牙痒痒，她原本有身孕，可以生下允腾的孩儿，为威武将军府传宗接代。 就是因为楚思九害她的哥哥，她急着回来救人，舟车劳顿，才把那个孩子给弄丢了。 她恨啊，全都是楚思九的错。 而且，允腾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北地国的楚家。就是楚思九的那个楚家，他们是一伙的。 国仇，家恨，凝聚到一起。 听到楚氏生了龙凤胎，被封为贵妃，风光回业城的消息，她哪里还坐得住。 弄死她？ 她自认办不到。 但是她可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楚思九是大余国的仇人，应该拖去前线祭旗。 惨笑起来，大不了陪上一条命。 反正她也活够了，下去陪允腾更好。 那些妖精女鬼见着允腾这种好货，怕是都勾缠上来了，她要下去抓骚huo浪蹄子鬼。 定好目标，便是行动。 不敢惊动老慕容将军，私底下做了安排。 她不让赵伍梁去，老赵家得有人守着。 赵伍梁不肯，瓮声道，“你有诰命夫人这个头衔，去街头给为国捐躯的丈夫烧个纸钱怕什么？大不了把这个头衔给撸了。” 关键时刻，这个哥哥还是靠谱的。 于是……呵呵。 后头的鞭炮声响了，御林小将军发现自己扛不动这一只。 便如赵伍梁所言，梅允腾是为国捐躯，现在还在战时，若是来硬的，寒了前方将士的心，那他的罪名就大了。 可是来软的，摆明了劝不动。 小将军虽然有见识，阅历却嫌不够。 被噔在那里了。 反而四下里的围观群众，有好几只抿出味来，眸子深幽起来。 车队“垮嚓垮嚓”，伴着“踏踏踏”的马蹄声，还有整齐的军士行步的脚步声，过来了。 四下里静寂起来，突显出赵秀眉的哀嚎声，是辣么地嘹亮！ 第523章 泼妇，加两倍 两小只的耳朵是最灵的，原本已经看得烦了，又觉得外头的人没眼光，俩人莫得兴趣，抱在一起翻跟斗玩呢。 陡然听到外头有不同寻常的声响。 “噔”一下，眼眉都僵住了，便如小猫受惊时的表情一样一样。 玉儿是女娃，语言反应快，揪着眉头，“有人……哭。” 辰儿说话慢，动作快，立时爬过去掀窗帘子，探究竟。 却被东方昊一把捞进怀里，莫得看。 小身体扭起来，他也叫，“哭啊。” 楚思九扯住了玉儿的腿，拦住了她奔向窗帘子的热情，教育他们。 “哭有什么好看？要笑，笑比哭好。” 辰儿一贯听她的话，小眉毛展开来，“娘娘说得对，笑好。” 东方昊面色如常，气息却是寒凉。 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马车板。小桂子满脑门的汗，正在做指挥呐。闻声点头哈腰地回复，“皇上，奴婢马上就好。” 话音刚落，便听到震天的炮竹声，轰鸣而起。 两小只俱是捂住了耳朵，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相互看着，眸子里的信息只有他们自己看得懂。 皇裳父皇住得甚个鬼地方？又有人哭，又有人打雷，咱们要保护娘娘。 楚思九微微蹙了眉，撩了窗帘子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赵秀眉愤怒的眸光射过来。 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按之前听到的，大概是在控诉楚家的罪责，中间有提到妖妇，无意外指得她吧。 二人的眸光在空中对了一记，一股浓郁的怨气喷薄而出。 楚思九不在意，似笑非笑地朝她莞一记唇。 把那丫的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撅倒在地。 放下帘子，脑回路转起来。 这才进城呢，就有人出来打头阵？ 如此算来，与她有过节的人可多了去了，按着“排队队吃果果”的原则，一个接着一个过来，日子可以过得丰富多彩呐。 鞭炮声缓缓地停下来，车队走得也远了。 嘲弄地翘一记唇，她淡淡道，“黄裳，威武将军府的媳妇在街头唱大戏，老威武将军知道么？” 东方昊凝起眸子，专注地看她，“朕会处理。” 楚思九呵呵一笑，把玉儿和辰儿扯到自己边上排排坐好。 浅浅地眯起眼，眸光邪恶又有力度，“为母则强，之前，我若是泼妇，现在便是泼妇加两倍。佛来斩佛，魔来斩魔，南无阿弥陀佛。” 东方昊沉默地看她，半晌，他认真地作补充，“朕给你撑腰。” “好。”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当年一念之差，没有一举灭了月梅这个恶女人，留了这么大个祸害，差点害了辰儿。 以后，她绝对不做东郭先生。 楚思九恶念缠身，急欲黑化成魔。 既然想来练招，就从……赵秀眉，开始吧！ …… 车队过去，震耳的鞭炮声落下，平台那边陡然安静了。 然而又嘈杂了。 赵秀眉的哀嚎声，已经转成了哭灵，哀哀怨怨地唱着她的苦楚。 被她这么一闹，围观群众都明白了，皇上这回带回来的贵妇确实是之前肃王府的如夫人楚氏。 而这个楚氏，与大余国打仗的北地国的楚氏是一家的。 也就是说，皇上把仇人弄回皇宫了。 而这个祭丧的女人，便是威武将军府战死沙场的梅小将军的正妻，她气不过，所以来这里哭诉给天下人听，这是在讨公道呢。 事关皇帝，小老百姓听热闹可以，却不敢妄议。 当初皇上还是肃王爷的时候，便在朱雀街怒瞪过街民。 年份虽然久了，好些人还记着他说的那句话：“谁敢议论本王的如夫人楚氏，先称一下项上的人头有几斤几两。” 现如今王爷升级做了皇帝，小的们项上人头的份量依旧。 顶着还挺舒服的，就不要没事找事了。 热闹看过了，走吧。 默默地离去了。 …… 见到这边的情形，肖剑反应很快，带了几个侍卫立时奔了威武将军府。 他现在有官职—一品领侍卫内大臣，不大不小算是个人物。 威武将军府看门的，不敢怠慢，立时将其引进门去。 然而，老威武将军托病不见。 这就意味深长了。 说明赵秀眉在街头的祭悼行为，是他默许的？ 出了府门肖剑又奔回了清元街。 赵秀眉还在那儿唱哭，四下里的人散了大半，但是架不住总量多，还剩下不少，围了里外三层，看热闹呢。 御林小将军快要被她唱得哭了。 他是新晋升上来的，这个区域由他防守，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必定不悦，上头的人都会看眼色。 威武将军府是块硬骨头，啃不动，铁定拿他开刀，降一级怕是轻的。 见到肖剑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 虽然不是一个系统，同是武将，有些见面熟的人情。 “肖大人，您看这……如何？” 面色苦得哟，好想抱着大腿哭诉一场，我咋就这么倒霉哇。 过来时，肖剑已然想好了招数，此时眸子一敛，声音威严。 “米将军，这个区块由你防守，路面上这么脏，怎么也不打扫一番？皇上连窗帘都不敢开，怕吃到灰。” 米将军愣，左右看看，这么干净的路段，哪有灰啊？ 边上的副将是个聪明的，立时应下，“对对，路都不扫，实在是太脏了。” 米将军若有所悟，手一挥，整个路段的御林小伙子们都行动起来。 没有灰？ 洒一把就有了。 这一通扫啊，把围观群众扫得干干净净。 哭唱的那一个，被扬灰呛了好几下，实在是哭不下去。 赵伍梁火了，冲下去找麻烦。 比横？ 哪怕你是一品诰命夫人的哥哥，有威武将军府撑腰也没用。 眼瞅着就要被降级的米将军，还有一肚子火没地方去呢，挺直了腰杆跟你干呐。 赵伍梁一只手是残废的，色厉内荏，嚷嚷几句就怂了。 这伙人终于是撤了。 …… 事情闹大了，纵然是泼妇体，赵秀眉的心里头也是惴惴不安。回去府里头，被那个小贱人钟离氏瞟了一眼。 胸口的那股子火熊熊地烧起来。 想到自己反正要去地底下抓浪蹄子鬼，先把这只活的弄死再说。 恶从胆边生，直接冲上去掐脖子，等到边上人反应过来，好不容易地弄开她们时，那个钟离氏奄奄一息，眼瞅着就活不成了。 消息传去老慕容将军府那里。 他沉寂不语，半晌才挥一挥手，“把大夫找来。” 这个信息太耐人寻味了。 原来，老慕容将军并不打算处罚赵秀眉。 不过一个拐弯的功夫，消息便传入了皇宫。 …… 此时，东方昊正陪着楚思九查看住处。 第524章 阿九，你现在在皇宫里 “永宁宫。” 楚思九歪个头，念了念。 这名字不错，符合她的理想。可惜，想要的安宁，总是得不到啊。 啧啧了两下，牵了两小只的手进去。 里头有熟人儿。 “给贵妃娘娘请安。”梅云穿了一身宫装，领了好几个宫女儿，集体行礼。 “免礼。”楚思九随意地挥挥手，眸光却是亮了亮，“是梅云呐，你怎么做宫女了？” 梅云浅笑盈盈，又福了一记身，“奴婢是前几日入的宫，知道是来伺候娘娘，很高兴呢。” 楚思九侧过头，眯眯笑着看一眼东方昊，不错，这桩事情做得地道。 东方昊高冷地牵过玉儿，径直往里头走。 黄裳的架子端得那叫一个稳重呐。 辰儿又被留在原地了，小眉毛揪紧了，“娘娘。” 楚思九也发现了，东方昊是个女儿控，他是真的把玉儿当小奶狗养了？这样可不行，不带这么偏心的，逮着机会要与他好好谈谈。 然而他竟然自己领悟了。 走回来了，另一只手牵上辰儿，依旧是那个高冷范儿，往里头去了。 辰儿发现自己没有被抛下，立时也高兴了，隔了两条大长腿，两小只兴致勃勃地沟通起，对这个新住所的感想。 “大。” “房子多。” “树少。” “花花多。” “好多人。” “没有水塘。” 没有水塘？两小只的眼睛瞪在一起了，那咱们的夏季水上娱乐项目呢？ 不行啊，这里没有水塘，不要住。 “娘娘。”玉儿急得什么似的，使劲地对着楚思九招手。 楚思九正在打听春环的事情，被紧急CALL过去，“怎么啦？” “娘娘，没有水，不要住。”辰儿小眉头皱紧，提出反对意见。 “挖渠渠。”玉儿做出挖地的动作。 “要水，要很多水。”两小只共同讲了他们的愿景。 东方昊蹙着眉头，研究地看着他们，要水作甚？ 楚思九轻松，四下里看了看，“这里地方挺大，咱们可以挖掉一座楼，做个室内的水池，还不用晒太阳。” 两小只对楚思九有信任，俱是咧开嘴，小肥爪子拍起来，“挖，挖大的。” 东方昊懂了，想挖个凫水的水池啊。 这个好办。 “明日，朕让大匠所派人过来，有什么要求跟他们讲。” “好啊。”楚思九欢快地应下来。 这货做了皇帝就是威风呐，想如何便如何。 好，给不了安宁生活，给些奢靡享受，也是好的哇。 这么一想，心情又好了些。 舟车劳顿，短暂的兴奋之后，两小只便困了。 睡吧。 睡着了，娘娘要办大事呢。 寝殿很大，窗台附近搭了一个类似于榻榻米的区域，摆了好些软乎的靠枕，通风又有趣味。 两小只爬上去便不肯下来，抱在一起翻了几个跟头，又一人抱上一床被子，呼呼呼地见小周公去了。 …… 东方昊一直陪在边上，看楚思九耐心细致地把两小只哄睡着。 他有一箩筐的事情要办，但是他看出来，楚思九有话要问，便也不走。 果然。 “走，去外面聊聊。”楚思九轻声说。 东方昊朝边上看了看。 前两年，他让十二卫，每人带两个太监执行任务。花了半年的时间，硬生生地训练出一支太监卫。 分散于宫中，平时看不出来，却做着暗卫的工作。 也因此，可以抓到韩李两家妄图谋害大皇子的证据。 这一回，他特别调了十个来永宁宫。 几个重要的点上都有布控。 楚思九看不出来，他却是一眼便能看出，窗台外的角落，已经站好一个了。 默不作声地跟出去。 外殿有桌椅，二人寻了位置坐下。 沉一口气，楚思九也不绕圈子，直接问，“说说，威武将军府的媳妇是怎么回事？” 现在是战时，这一府的情况比较敏感。 东方昊幽沉地看她，语调缓缓，“两年前梅允腾战死沙场，朕为了鼓励士气，连跳三级封她为一品夫人。威武将军府子嗣凋零，梅允腾为三代单传，她无所出，故威武将军府无嫡孙传府，只有妾生的庶子。” “母老虎这么凶，竟然不产仔，可惜了哇。”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楚思九也就是随口一说，心里头并不同情她。 “黄裳，您打算如何处理呢？” 笑盈盈地看他，本娘娘受惊了，黄裳要给个确切的答复。 东方昊抬一记眼皮，眸光凌厉了些，“上回绑过你的赵伍梁，是她的哥哥，一只手废了，梅将军把他弄回业城了，朕打算先弄死他。” 楚思九挑一记眉，眸光闪了闪，“够狠的啊，不过那人上一回就得死，放他多活了三四年。” “第二步，朕会抬那个妾上位。”东方昊声音淡淡的，兴致不高。 女人出来挑花样，最是无聊，处理起来也没什么趣味。 楚思九却有了兴趣，“黄裳打算如何搞？” 见她这般模样，东方昊抬起下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阿九等着看，总归能让她生不如死。” 他有自己的考虑，打压这个女的可以，却不能损了威武将军府的面子。 楚思九多聪明啊，脑子转一转便明白了。 “嗯呐，黄裳英明，知道打一记抚一记。不过你记住了，那只是母老虎，不是落水狗，把她逼急了，怕是会挠人的。” 东方昊眼眸深幽幽，“阿九是在关心朕么？” 楚思九扯一记唇，半笑不笑地，“若是黄裳处理不干净，我会给您收尾的。” 东方昊哼一声，“阿九只需要给朕生皇子、公主便可。” 说到这个么，楚思九一点都不怕，伸出两根手指头，呵呵哒。 东方昊的眸子深幽了，慵懒地靠到椅子上，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阿九，你现在在皇宫里。” 皇宫里怎么了？ 楚思九翻着眼皮儿瞄他，这货说话一贯含沙射影，有甚特别的意思么？ 见她满腹疑云的模样，东方昊也不解释。 站起身，淡淡地交代她，“一路辛苦，阿九也休息会，朕去批阅奏折，晚些过来。” 皇帝这份工不好打，楚思九不拖他后腿。 不过么，她有好些事情要安排，“我那小徒弟，秦陌人，他是太监，可以入宫来的吧。” “可以。” “那行，你让人把他找来。” “好。” 简单地交待了几句，东方昊又进到寝室看了两小只，帮他们盖了被子，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第525章 不知，孝亲王如何想？ 肖剑在议事殿候着。 心里头有事儿，蹙着眉头，小范围里踱着步子。 见他进来，立时上前禀报。 “皇上，臣去过威武将军府，老将军托病不见。方才海清递消息过来，赵氏回府后，大发狂症，差点掐死钟离氏，但是老将军只是吩咐叫大夫，并没有处置赵氏。” 东方昊眸光一凛，眉头微微蹙起。 老威武将军这么做，是委婉地告诉他，威武将军府不满意立阿九为贵妃？ 这个态度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梅允腾死在战场之上，威武将军府与北地楚家便结了仇，但那首先是国仇，然后是家恨。 阿九为东方皇室生了皇嗣，立为皇贵妃，首先是家事，只有在他立辰儿为太子后，才会上升为国事。 两者虽然有微妙的联系，但是以威武老将军一贯的作派，是会隐而不发，择机再动。 所以，他判断赵氏的这次行动，是瞒着老将军的。 然而，老将军却顺水推舟，就着这股势头表了态。 真是没想到啊。 原本他以为入到业城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反对者，会是外公。 竟然被母老虎插了队。 沉吟片刻，他下了命令，“给赵伍梁弄个意外身亡。” 肖剑愣怔，“皇上，要不要等两日？风口浪尖之时，再意外，也会被人做文章。” 东方昊冷冷地勾起唇，“早晚都有文章，去吧。” 肖剑犹豫了片刻，行礼退下。 …… 出去了一趟，奏折都堆在角落，满满的七八筐。 那还是臣子们知道他出行南地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在没办法的，才递折子上来。 舅舅给处理了一些，堆着的都是要他亲自看的。 原先，他从不嫌奏折多，时间空出来想阿九，会想得很难受。忙起来反而好些。 现在么，眉头蹙紧。 却也没什么办法，挥一挥手，立时有小太监从后来进来，把奏折搬到他的案几上。 这么，就开始工作了。 全神贯注地看着，天色缓缓暗下来。 “皇上，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求见。”小桂子进来禀报。 东方昊眼皮儿都不抬，“问，有甚事？” “是，皇上。” 小桂子颠颠地出去，没多久又进来。 “皇上，二位娘娘说，听说皇上封了贵妃，她们想去觐见。” 东方昊不吭声儿，眉心拧起，似是思忖了会儿，淡声道，“让她们进来。” 这可是破天荒的哟。 别人不知道，小桂子可是知道的，后宫里头想在皇上面前刷脸的妃嫔多了去了。 尤其是那场选秀之后。 一个个的，花枝招展的，牟足了劲头，又想了各种招数，想要吸引皇上的注意力。 一鼓作气的后果，两个被杖责，一个被扔出宫，还有一个干脆被沉了湖。 之后，便是再而衰，三而竭。 一个个的都消停了。 只剩下德妃娘娘，时不时的拿大皇子做借口，过来刷脸。但也只是送点东西进来，基本上是见不着面的。 听到这个答案，他精神一振呐。 一溜小跑地出去，“二位娘娘，皇上请您们进去。” 李婉淡淡一笑，眸子瞥一眼韩明珠，如何？我说的吧，今日这个理由必然能够见到皇上。 韩明珠回她一个眼神，淑妃娘娘英明。 都是二十四五的女人了，这些年下来，已然不复当年的天真。 迈着沉稳的步子，二人入了殿堂。 “臣妾给皇上请安。”异口同声地行礼。 “免礼。”东方昊淡淡应一句。 之后，便拿冷眸子瞥她们，大殿之上，气氛异常的沉寂。 “皇上，听说您把如夫人封为贵妃，那她就是中宫之主了。按礼数，咱们要晨昏定省……” 每回都是韩明珠做主攻手，这一回却是李婉先开的口。 话没说完，东方昊淡淡地打断她，“不必。” 李婉狐疑地看过去，“皇上的意思？” “贵妃居永宁宫，不要去打扰。你们之前如何过，以后还如何过。若是让朕知道你们没事情找事情，朕也会给你们找事情。” 东方昊不绕圈子，话语说得直白，“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好不容易进来一趟，韩明珠不甘心呐。 “皇上，太后身体不适，妃嫔们轮流侍疾，贵妃娘娘初来乍到，十日轮一回如何？” 东方昊面色一黑，嫌弃地盯住她，“朕说得不够清楚么？” 韩明珠确是个胆大的，咬了咬唇，大声道，“大余国以孝道治国，贵妃当然要给太后侍疾。” 东方昊冷眸子沉了沉，面色阴鸷，“淑妃，言行无礼，杖责十下，禁闭一月。” 韩明珠倒抽一口气，“皇上，您不可以这么偏心。” 小桂子吓得傻了，贤妃好歹是四妃之一，又有韩家这个大后台，皇上说打就打，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还懵着呢，一道冷寒的眸光扫过来，“小桂子，还不执行？” “是。”完全是本能，小桂子从后头跑过来，然而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转头又跑出去喊人。 “扑通”一声，李婉跪下来。 “皇上，贤妃只是说了句实话，您就这般罚她。臣妾不服。” 东方昊居高临下，眼神里带着无法描绘的冷意，“朕说的话，你们照做便可。” 李婉跌跪于地，“皇上，为了楚氏您竟然可以这般。” 东方昊凉丝丝地看她，“楚氏是你可以叫的么？贤妃，僭越本份，杖责十下，禁闭一月。” 小桂子刚刚带了两个太监进来，闻言眼前一黑。 贤妃也要杖责？ 好吧，再跑一趟。 …… 小桂子满脸严肃地，将二位皇妃送入惩戒房，然后宣皇帝口谕。 惩戒室的太监都是蚊香眼，这二位本身地位高，后头的权势更重。一人十板子下去，他们还能活么？ “桂公公，这……” 小桂子装没听到，转身走了。师父教的，宫里头的事情，半真半假，眼睛别那么亮。 他跑了，里头如何打，你们自己看着办。 一时也回不去，他踱去福海住的地方。 老太监身子骨不行了，走路气喘，不过还顶着总管太监的头衔。 不时的，会有太监过去向他请教宫中生存守则。 他尽本份，都会教一些，因此也听了不少宫里头的秘闻。 这不，小徒弟又来了。 稀里哈拉地讲了一大通。 福海嘿嘿哒，“小桂子，当年先皇想要杖毙楚氏，皇上拼命保下她。我记得你在场的呀。” “可是，皇上这回打的是韩李两家的皇妃啊。” “又如何？先皇给楚氏喝了绝子汤，是咱家亲自过得手，没有半点分差。但是楚氏竟然生了龙凤胎？为了楚氏，皇上有甚事情不敢做？” 小桂子若有所思起来。 “撇开楚这个姓氏，以楚氏的性情才华，就算是皇后也当得起。”福海长长地叹一声，眸子里闪出一道精光，“就是不知道……孝亲王如何想哦！” 第526章 暂时，安静下去 轰隆隆一个雷。 孝亲王没想法。 他卧倒，躺下，你们谁都看不到我，让我好好地死一会儿。 …… 第二日开始，奏折如雪片一般飞来。 都是反对立楚思九为贵妃的。 东方昊把这些奏折捡到一个筐里，让小太监搬到议事殿前头的空地上，烧一个大火堆，一本一本扔进去，慢慢地烧。 火光熊熊，有黑烟起来。 韩明轩闲了没事，立在外头看烟头。 李延启是他的小兄弟，知道他神经病又发作了，坐了马车过来套他的话。 “明轩，昨日咱们两家的妹子可都挨了板子了，你如何看？” 韩明轩嗤笑起来，“她们呀，对这个男人依旧报存了幻想，挨这几板子可以让她们清醒，知道以后的路该如何走。好事儿。” 李延启啧一记嘴，“说得真轻巧，韩李两家的脸都给拍掉了，不服气啊。” “不服气？”韩明轩阴恻恻地笑一声，“人家会投胎，还有本事坐上那个位置，想服气你抹脖子重新来一回。” 神经病的语言逻辑自成体系，就象李延启从来号不准韩明轩的脉，韩明轩也号不准姬芳华的脉。 不过么，方才的话倒是给自己提了醒。 眼珠子转了转，关于XO的哥德巴赫猜想，似乎有答案了。 心里头热切，便想奔了月佛庵而去。 然而，脑子里有一根筋“顶”地抽直了。 掐指一算，今日才第九日？ 他郁闷，有强迫症的神经病真TM难当。 …… 赵伍梁死了。 肖剑费了老鼻子的劲，做了个连环套的局。 从结果上看，完全就是个意外死。 就算是福尔摩斯来了，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1、他酗酒；2、他嫖妓；3、他一只手残疾；4、昨日晚上下雨了。 所以，他在妓院的浅池子里溺毙了。 是一个**发现的。 那**昨晚被一个小吏折腾得半宿，心里头不得劲，基于职业道德，勉强扛下来了。 大清早那小吏要喝中街的豆浆，让她出去叫。 还算识相，多给了两吊钱。 **懒散惯了，打着哈欠在回廊上走着。路过水池子里，想看看早莲开花苞了没？结果就看到了一双黑白不清的眼睛子，勾着她。 一声惨叫。 喊出来好多人。 中间便有另一个**哇啦哇啦，说泡在池子的这位是她的恩客，昨晚突然不见了，还以为被家里的母老虎给拖走了，原来…… 这种事情不常见，好些人过来看热闹，把肖剑苦心做好的痕迹都给破坏了。 妓院的龟公知道赵伍梁的身份，连连叫苦，这一对兄妹可都是不讲道理的人。昨晚他还吹牛，说她妹子扛上了皇帝，老将军还给了支持的说。 咋办？ 立时派出两拨人，一拨去刑部大堂报案，还有一拨么，去威武将军府报信。 这桩事情……再次把刑部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苦主是一品诰命夫人，疯了一般，哭嚎着，非说这桩事情是皇帝做的。 她有身份。 下面人没办法，只有往上头递。 傍晚收工前，案卷递到了刑部尚书孙行端的案桌上。 业城府尹陆兆中恭敬地坐于下首，面露难色，“尚书大人，属下也真的是无奈何。刑部好几个仵作看过了，都说是意外身亡。可是威武将军府的一品夫人不肯结案，非说……咳，是宫里那位做的。只好把案子拿来给您看。” 孙行端知道下面人不容易，昨日皇上回宫路上的事情，整个业城都传开了。当天晚上就出这种事情，也难怪苦主要怀疑了。 然而，明知道皇帝不好惹，你们还去惹。 怪谁呢？ 轻轻咳一声，他淡声道，“你把断案的依据写清楚，给威武将军府送一份。若老将军没有异议，两日后结案。” “哎，属下明白了。”孙行端等的就是这句话。 …… 事实依据清楚明了，老威武将军能有甚话可讲？ 两日后，结案。 赵秀眉在老将军的卧房门前跪了一下午，只得了一句话，“允腾已经死了，你若想过安生日子，就不要闹了。” 赵秀眉惨笑呐，她还有安生日子过么？ 昨日，皇帝的圣旨已经下来，威武将军府幼子梅兆丰承袭爵位，晋封其亲娘钟离氏为四品夫人。 所以，那个差点被她掐死的钟离氏，不再是那个任由她打骂的小妾，母凭子贵，一跃成为朝庭命妇了。 而她，无夫无子无娘家，只有威武将军府这一瓦遮头。 等到庶子长大，她便要过仰人鼻息的生活，能忍么？ 夜深人静，她攥紧了手指，默默地想着。 她是如何沦落到这一步的？ 是她跑去朱雀街骂楚氏么？是她找肃王府的小妾去羞侮她么？是她不甘心，在雁城时，与哥哥讲了这桩事情？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就象是被命运的齿轮推着，轧轧地，便走到了今日的田地。 一夜未眠，第二日，她又去了老将军的卧房，在外头跪下，管家进去传话，“老将军，夫人想要过继她哥哥的一对儿女过来养。” “准了。” 老威武将军想，赵家于耀辉有恩，威武将军府有责任抚养赵家的下一代。 而且，有了念想，也许她会安耽。 这一头，就这么暂时安静下去了。 …… 外头闹得再厉害，楚思九的永宁宫，却是安闲一片。 大匠府果然来人了，都是建筑这个圈子的人才，虽然没有云鸿聪明，却贵在专业对口。 楚思九一二三四五的与他们比划了一番。 立时就引来了他们的深度思考。 “娘娘的想法很有创见，容我们回去思量讨论，过几日回复。” “好啊。”楚思九笑盈盈，让梅云给他们每人封了一份银子。 请人办事，哪能没点意思呢。 她是有钱人，豪爽。 这一世的人重视读书人，不重视手艺人，宫里头的妃嫔们，对大匠府的人不怎么待见。 没料想，新晋的娘娘竟然这般客气。 不仅给了恰当的尊重，还有实惠可以拿。 十二分的干劲都拿出来了。 大匠局的人一走，两小只就围上来了。 “娘娘，若云妹妹甚时候来？”玉儿嘟起了嘴，记挂起她的小玩伴，“这里有好多好吃的糕糕。” “还有朵娘娘，她有小弟弟了。” 辰儿警惕地看一眼楚思九的肚子，又朝院门的方向看一眼，小脑袋瓜子转啊转，也不知道那里关严实了没？ 楚思九眉眼舒缓，把两小只扯过来抱一抱，“朵娘娘也在弄新房子呀，莫得急，最晚明日，她就会带若云妹妹，过来看咱们了。” 第527章 皇上，梅太妃过来了 云朵确实在忙乎新房子的事情。 没出嫁前，她住在红叶山庄在业城的院宅内。 水寒冰另外置有一个小院。 现在回了业城，明摆着楚思九入了宫，会是一个长驻的模式。 他们也要正儿八经地买个宅子。 回来的路上，楚思九与她讲了，银子有得是，一步到位。挑个宽敞的，离皇宫近的大院落。 到了业城，云豪也给拍了板，看中哪个院落就说，大哥送。 有钱人就是豪爽。 水寒冰无所谓，他气场高强，心里头不自卑，不会酸牛牛的觉得用这两家的钱有甚不好意思。 云朵初孕两个月，胎不稳，呆在水寒冰的小院子里头休息了一日。 第二日，两口子带了小若云，便去看新房子。 小若云始终对娘亲的肚子不得劲，死命扒拉着亲爹不肯放，大眼睛斜斜地瞟她，“爹爹，不要弟弟。” 水寒冰对这个亲闺女那是超有耐心，毒舌体消失得无影无踪，语调柔和，完全换了个人，“小弟弟可以陪若云玩呐。” “辰哥哥，玉姐姐。” “他们俩是九娘娘生的，亲娘娘只生了你一个，还缺一个。” “不要生。” “不生的话，若云就没有小弟弟了。” “不要。” “那以后若云就是一个人了。” “有爹爹。” “爹爹是和亲娘娘在一起的，没有小弟弟，就没有人和若云一起。” “辰哥哥，玉姐姐。” “唔，他们是一起的，还是没有人和若云一起。” “只有小弟弟？” “唔。” 小若云犹豫了，大眼睛巴眨巴眨，突地把头趴到水寒冰的肩上，闭紧了唇不说话了。 可怜完啊。 不过，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头，对云朵肚子里的小弟弟不是那么排斥了。 第二日早晨，她蹒跚地走到云朵面前，摸摸她的肚子，“若云漂亮，你……要漂亮。” 云朵激动啊，嗷嗷直叫唤，“亲爹爹这么漂亮，小弟弟当然漂亮啊。” 哼。 小若云傲骄地抬起下巴，手指点点，“不漂亮，不要。” 云朵长舒一口气，不容易呐，肚子里头的小宝贝终于领了出生证了。 不过，她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家闺女是个爱美的。 想想也是，从她出生以来，见着的人，哪一个不是美美哒？她自己更是漂亮得不要不要。 “嗯呐嗯呐。” 她使劲地点头，有这么美的相公，加上这么美的自己，哪能生出丑儿子呢。 一桩心事落地，母女俩又是小欢乐的一对啦。 牵了小若云的手，入到院子。 水寒冰正在和秦陌人讲话。 转过来，小若云的眸子亮了。 美哥哥哇。 这个是真的美，而且是美得雌雄难辨的那种。 睫毛长而微卷，乌黑润泽的桃花眼带着一股子俏丽的劲头，玫瑰花瓣一般的粉嫩嘴唇，笑容柔媚。 若不是他穿了一身男子的衣袍，挽了男人的发髻。 真是说不出来，他是男是女。 见到小若云他也是眸光一亮，这个小女娃集水公子与云小姐的精华，五官精致，长大定是倾城红颜呐。 他行一礼，“水家娘子，娘娘让我接您去宫里头玩。” 秦陌人是楚思九的徒弟，跑路前，楚思九帮他去了太监籍，这些年一直在九娘珠饰馆做设计。 干得狠不错，自信心也提高了。 楚思九不让他自称奴婢，要他挺直腰杆，以“我”自称。 云朵与他相熟，呵呵哒，“贵妃娘娘动作很快嘛，这么就弄妥当了。” “是啊，娘娘住永宁宫，里头的一应事务，皇上提前打理好了。”秦陌人微笑着说。 云朵是个单纯的，有话直接讲，“小陌子，宫里头的那些妃嫔们搞定了没？我现在初孕，若云又小，入了宫会不会被人算计呐？” 秦陌人挠一挠头，“既然娘娘敢让您进去，总是安全的。” 停了一瞬，他眸眼一转，语调略带兴奋，“娘娘入宫那日，皇上杖责了淑、贤二妃，还罚了禁闭。” 云朵轻眨着眼睛，迟疑地问，“淑、贤二妃是哪个山头的？” 秦陌人解释起来。 “皇上登基没多久，北面就起了战事，他把那几个侧妃扔在肃王府没管。后来慕容侧妃去北域立了战功，百姓夹道欢迎，又有大皇子保底，皇上被迫将她封为德妃。韩李两家趁势而起……” 他讲得挺清楚，顺带着又把老太后选秀的事情也给讲了。 “所以，现在后宫妃嫔娘娘还挺多的。皇上出手这般厉害，实际是在敲山震虎，让大家老实些。” 云朵听得诧然，“这么复杂？” 秦陌人笑起来，“哪个皇宫后院不复杂的？娘娘这回一举跃到中宫之首，又得了皇上的独宠，那些妃嫔娘娘们的心里头……怕是百转千绕着呢。” 云朵想想也对，冷哼一声，“咱们思九那是有大才的，那些女人，完全不够她看的。” “是啊是啊，师傅很厉害的呢。”秦陌人笑出了一脸的春风。 水寒冰一直默不作声地听。 此时走过去，勾手捞起小若云，“我把你们送去宫门外，里头会有人接。” …… 与此同时，东方昊又理了一筐奏折，让小太监拿去外头烧。 他完全不在意，既然大家有兴致，那就慢慢玩吧。 小桂子一脸惊诧地进来，“皇上，梅太妃过来了。” 梅太妃？东方昊转了转脑回路，总算把这个人物搭到位置上。 老威武将军的嫡女，怡王东方钰的母妃，之前的贤妃--梅歆瑶。 “她有说，为何事而来么？”眉头微微蹙起，眸底闪了些疑色。 “梅太妃面色和缓，只是说要见您。”小桂子惴惴道。 有威武将军府的这层身份在，东方昊不能随便打发她，拧一记眉头，淡声道，“请她进来。” “是，皇上。”小桂子松一口气。 梅太妃，也就是之前的贤妃，早年在后宫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威光很足的。之后被先帝打压，关了禁闭，才慢慢清静下来。 这一回，算是出关吧，面色虽然和缓，气势却很足，摆明了是来搞事情的。 小桂子退出去。 没多久，梅太妃款款地进来了。 她穿了一身淡纹柳的衣裳，妆饰简单，可能最近过于清闲，略微胖了些，有一些珠圆玉润的气质，面色不错。 缓缓地行一礼，“见过皇上。” 东方昊眸眼威重，淡声道，“免礼，赐座。” 第528章 好人？坏人？ 小桂子连忙搬了圈椅过来，请梅太妃坐下。 梅歆瑶矜持地坐下。 缓一口气，撩起眸子看向东方昊，话语很客气，“皇帝前几日晋封了允腾的幼子，哀家很是感激，特来感谢。” 东方昊面色如常，不疾不徐地说，“太妃言重了，威武将军府为国出力，梅小将军更是血染沙场，这都是朕应该做的。” 梅歆瑶淡淡一笑，“那也是皇帝有心了。” 东方昊慢吞吞地直起腰，又浅浅地莞起唇，却不言语。 梅歆瑶明显不是为了这桩事情而来，沉吟片刻，她转了话题。 语调带了些自嘲，“哀家听说皇帝有了二皇子与三公主，方才路过永宁宫时，想进去看看，送个见面礼表一下心意。哪里知道，竟然被拦在门外，不让进去。是哀家的脸面不够么？” 东方昊大概猜到会有这一出，眸光冷淡，缓声道，“二皇子与三公主刚刚回来皇宫，对宫里头的人、事俱不熟悉，需要些时日适应，除了熟识之人，俱不入内的。此举与脸面无关，太妃不必在意。” “那宫里的规矩，还要守么？”梅歆瑶拖长了音调，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东方昊。 “宫里头一切如常，之前如何，之后还是如何。”东方昊神色慵懒，拿出一派倨傲的姿态。 “一切如常？” 梅歆瑶眯起眼，眸底浮起些复杂，“皇帝杖责淑、贤二妃，又罚她们禁足一月，太后宫里的侍疾该如何呢？还有，贵妃为中宫之主，是不是应该出来主持大局呢？” 东方昊静静地看她，声音凉飕飕，“太妃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么？” 梅歆瑶当然不能承认。 她若是东方昊的母妃，这会儿可以随便指手画脚，然而不是。 她的钰儿没能争到那张九五之尊的位子，所以，她硬不起来，只能点到为止。 藏在袖管里的拳头捏得紧了，面上却是含蓄的淡笑，“哪里，今日主要是为谢恩而来，其余的不过是与皇帝闲聊而已。” 东方昊黑眸略略深了一道，“太妃说的事，朕知道了，稍后朕会派总管太监福海过去，后宫妃嫔众多，不会缺掉侍疾之人。” 梅歆瑶沉沉地看了一会儿东方昊，唇角缓缓地勾起来。 “皇帝有安排，那就好。不过，皇帝也要有心理准备，哀家问过太医，老太后怕是熬不了多少日子了。到时候，贵妃总要带着二皇子与三公主露面的吧。” 东方昊面无表情，眸眼深邃了几分。 “有劳太妃费心了。” “哪里，为皇帝分忧是哀家的本份。” 这就算是探了底了，梅歆瑶笑吟吟地站起身，“皇帝勤政爱民，也要注意身体，哀家先行告退了。” 东方昊亦站起身，“小桂子，送梅太妃出去。” …… 回去时，梅歆瑶故意路过永宁宫。 好巧不巧，正好看到云朵牵了小若云，笑吟吟地走进去。 站定步子，眸眼间闪出些算计。 “怀恩，你看那个女人……怀孕了吧。”她的眼睛很毒，一眼看出云朵有了身孕。 怀恩是她的心腹太监，一直跟着她。 “娘娘好眼色，老奴见她行路小心，手臂有意无意地护着前腹，应该是怀孕了。但是，孕相不明显，怕是三个月还未到。”他给了肯定的意见。 梅歆瑶冷笑一声，“去打听一下，这个女人是谁？” “是，太妃娘娘。”怀恩心领神会。 他们看到了云朵，其实云朵也看到了他们。 只是跟着楚思九时间久了，云朵也有了韬略。 小心地迈入宫门，她才问后头的秦陌人，“小陌子，方才不怀好意地看着我们的，那女的，是谁啊？” 秦陌人耳目清明，自然也看到了，“那个是梅太妃。之前的贤妃娘娘，怡王爷的母妃。” “好人？坏人？”云朵问得直接。 这个秦陌人还真是不太好讲，不过，他也是受过楚思九熏陶的，胆子大，敢说。 “梅太妃仗着有威武将军府的支持，之前与皇后斗得厉害，很有些手段的。但是他不得先皇的宠爱，先皇去世前，一直是圈禁的状况。” 云朵听不懂，还是那个问题，“好人？坏人？” 秦陌人尴尬地笑笑，“水家娘子，后宫里头争宠争得厉害，妃嫔娘娘们各有招数，时间一久，哪里还会有好人。” 懂了。 云朵认真地点头，“她要害我。” 梅歆瑶郁闷了，我还没动手呢。你就咬上我了？ …… 辰儿和玉儿正在卧房的榻榻米上翻跟头玩呢。 听到外头有朵娘娘的声音。 哇哦，两个人又忙起来，小短腿、肥爪子一样都没拉下，还有小嗓门儿哇啦哇啦，“朵娘娘，若云妹妹。” 听到声音，小若云也激动了，拼命地扯开亲娘的爪子，连滚带爬地要去接应。 那场面啊，堪比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呐。 云朵怀孕了，不敢在后头跑，只好哇哇地叫，“若云，跑慢点。哎哟，摔了吧。” 秦陌人没见过这样的，连忙过去救场，从地上把小若云提溜起来。 “快快。”小若云起劲地扯他的袖子，仿佛这样就能快起来。 楚思九则在边上哈哈大笑，这三小只，太可爱了噻。 好一通忙碌后，终于可以坐下来聊聊天了。 云朵首先告状，“思九，我被威武将军府里出来的梅太妃盯上了，方才她看我的眼神很有问题，你让黄裳灭了她。” 嗯嗯？ 楚思九摸不着头脑，详细地问了一遍秦陌人。 听完之后，她也是奇怪，“业城的格局很有意思啊，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拼命地往前凑，搞得我都摸不准节奏了。” “什么该来，不该来？”云朵好奇。 “慕容府的老爷子，不是应该头一个来么？还有韩李两家，听说韩明轩现在混得不错，拔了头筹。他与我有仇，之前还派杀手杀我呢，这会儿倒没动静了？”楚思九耸一耸肩，好无聊的感觉。 这个么，云朵知道一些。 “慕容府的老爷子生病了，听到你带了龙凤胎回来的那一日，就发头眩症了。” 楚思九哑然失笑，“黄裳莫有告诉我。” “还有啊，我大哥讲，弹劾你的奏折每日一箩筐，黄裳找小太监在殿前的空地上架火堆烧，热闹得狠呢。”云朵撇嘴。 楚思九瞪大了眼，“真的？” “是啊，你呆在宫里头，消息不灵通啊。”云朵啧啧着。 第529章 够了，不够？ 这话说到楚思九的心坎里了。 这地方不若云城边上的小山村，青山绿水搭配淳朴村民，悄悄地隐在那里，内部危险是莫得的。 这里是后宫啊。 《甄嬛传》，《宫心计》，《步步惊心》，前世三大神剧。 楚思九一集没拉的，全看过。 宫斗神器“麝香”，“阴阳水壶”更是历历在目。 这两日，她逮着机会就与秦陌人探讨这一版后宫的生存状况。 可惜秦陌人的太监资历不够深厚，之前又是被那些妃嫔娘娘当个雀儿一样的逗着玩，所知不多。 反而被楚思九讲的那些宫斗细节，惊得一愣一愣。 “娘娘，您也没在后宫呆过，怎么知道这么多？” “听人讲的。” 秦陌人不明觉厉，他也给出主意，“娘娘，您要不要跟福海公公聊聊？我听说他现在闲得很，小太监们有不懂的请教他，都会事无俱细地教呢。” 楚思九瞪他，“他是太监，对太监有同门之谊，老了老了，给自己积德呢。我又不是太监，他哪会教我。” 秦陌人想想也对，“要不我帮您去打听？” “不用，我自有主张。”楚思九自有一套办法。 宫斗这桩事情，首先要有情报。 耳目要清明，才能防患于未燃。 所以，她这几日一直在琢磨如何在后宫织出一张情报网。 两眼一抹眼地摆手起家，光是有这个想法，就很厉害了哦。 然而想了几日了，还没有找着方向。 此时听云朵一说，心里头又不得劲了。 “红叶山庄消息很灵通吧。”她闷闷地问。 “还行吧，一般的消息都有，若想知道更多的，可以去打听。我大哥多阴险呐，就没有他打听不到的。”云朵得意洋洋，自吹自擂起来。 “唔，还有你家相公，武功天下第一。” 楚思九哼哼然，这小女人呐，豁出性命傍上了寒冰大神，然后就走上人生巅峰了。 听她讲这个茬，云朵自然更得意了。 不过呢，相公有话交待她。 声音放轻了，“我家相公说了，外头的人都在，想用的时候喊一声就行。” 楚思九挑了挑眉，到底是娘家人，靠谱哇。 “大哥打算把红叶山庄在业城的业务都交给相公，但是相公不太乐意做，正哄着呢。”云朵瞥她，指望得个好答案。 “若是长久呆在业城，搞个正经事做做也不错啊。”楚思九觉得无所谓。 “你说的哦。”云朵喜滋滋，眸底盈满笑意。 “嗯呐，有甚大不了么？”楚思九莫名其妙地看她。 “寒冰哥哥听你的嘛，你说让他做，他准保会做。”云朵高兴地说，总算可以对大哥交待了。 楚思九朝她撇嘴，“行啊，就说是我说的。” 这两人说得开心，三小只在榻榻米上，可是聊崩掉了。 小若云努力地想把小弟弟的事情，讲给哥哥姐姐听，可是她哪里表述得清楚，比手划脚地，累死人了。 “叭哒”朝天躺下，哥哥姐姐太笨了，宝宝不想说了。 辰儿眨巴两下眼，扯她起来，指着窗外的一簇迎春花，“反省，哥哥站那里。” 这个小若云懂，眸子莹亮，“蚂蚁。” 辰儿使劲点头，“好多。” “看看。” 玉儿一个跟斗起来，“走走，反省去。” 两小只牵着更小一只，迈着蹒跚步子，往外头去了。 梅云领了两个宫女，连忙迎上去，又开启了下一轮的观察昆虫的游戏。 …… 关于梅太妃有意陷害云朵的事情。 当日晚上，便小范围地传开了。 云豪呵呵哒，威武将军府打仗这么忙，应该不会与红叶山庄干上吧。估计是梅太妃眼神不好，没认出云朵的身份。 派人递了个帖子去威武将军府，讲清楚，红叶山庄三小姐--云朵，近期有孕，若有冒犯之处，请老将军见谅。 老将军莫名其妙呐，这桩事情与他有关系么？ “王密，查一查，怎么回事？”他吩咐管家。 “是。”王密出去找递帖子的人套话。 一般来讲，象这种语焉不清的，送信的人都知道内情，否则不是搞事情么。 没多久，王密回去了，前因后果地这么一讲。 老将军郁闷了，这哪跟哪啊，这怀疑有根据么？ “明日一早把消息带去宫里，若歆瑶真有这心思，让她趁早熄火。”他淡淡地说。 “是，老将军。”王密点头应下。 管家出去了，老将军端正坐于案几前，老迈的面容上俱是疲倦。 每日关心前方军情，已经是劳心费力的事情，还要处理女人的闲事，他觉得自己快要油枯灯灭了。 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想到孙子梅允腾，他使劲地抓胸，心肝痛啊。 楚家。 是楚家害死了他的孙子呐。 现在皇帝竟然迎了楚家的女儿回来，看他那个独宠的劲头，日后还会让楚氏生的二皇子登基做皇帝。 他不服。 然而他有什么办法？梅家宣誓效忠东方皇室，二百年都下来了，他能怎样呢？ 使劲地凝住一口气，他告诫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 这两年，东方昊明面上扶植威武、镇武两府，实际一直在悄然地收敛兵权。 他把孝亲王府用到了极致。 孝亲王东方慕一始终担任兵部尚书，在将领的升迁任免调返上大做文章，世子爷东方毓则一直在前线巡防。 原本，边境的将士只认两府，不认皇室。 经过这两年的渗透，已经渐渐熟悉皇权的存在，不再视两府为唯一的领袖。 不得不讲，在做皇帝这件事情上，东方昊确实是有天赋的。 …… 晚膳时分，东方昊依旧来永宁宫用膳。 两小只已经很习惯与黄裳父皇一起用膳。 还尤其喜欢讲事情给他听。 “黄裳父皇，若云妹妹来了。”玉儿手里头抓了一片黄金糕，吃得香甜。 “唔。”东方昊看玉儿那是一万个满意，唇角忍不住地往上勾。 “朵娘娘要生小弟弟，要美。”辰儿拍拍桌子哈哈笑，“不美，不要。” 也不知道这三小只最后是如何沟通的，辰儿竟然听懂了。 楚思九呵呵笑，“肯定美啦，肯定要啦。” 玉儿警惕地看她，“娘娘美，也不要。” 辰儿小肥爪子拍胸脯，自我标榜，“我美，妹妹美，两个，够了。” 楚思九猛点头，“嗯呐嗯呐，够了。” 东方昊危险地眯起眼，心里头盘算起来，有儿有女当然是够了，若是再添一对龙凤胎，那就完美了。 不过这桩事情么，他只打算做，却不打算说。 想到这个“做”么。 喉口轻轻地滑动，眸底闪出幽幽的火苗。 第530章 必须，参加的哦 用完晚膳，两口子带着两小只在永宁宫里四处溜达，散食。 两大两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没营养的。 溜达完，就轮到楚思九的讲故事时间了。西游记已经讲过一遍了，两小只还要听。只好转到头一页，重新讲。 一大两小，窝在床上，楚思九眉飞色舞，又比手划脚地讲着。 “妖精，哪里逃……” 辰儿和玉儿眼珠子瞪得老大，小肥爪子捏得紧，紧张得哦。 这个时间，东方昊就坐在稍远些的床前，小桂子拎着一个布袋，里头有些没处理完的公事。 缓悠悠地翻着奏折，脑回路往那边转转，再往这边转转。 心里头平静得很。 大半个时辰后，故事讲完了。 两小只也睡眼朦胧了。 “娘娘……抱抱……睡。” 辰儿扯着她的手臂，玉儿干脆撅了屁股趴去她的身上。 以前都没啥的，现在却有讨厌的黄裳父皇。蹙着眉头，一只一只捞起来，排排睡好。 貌似人道的，一人怀里塞一个小抱枕。 娘娘是朕的，你们……习惯了就好。 两小只困得不行，在小周公的召唤下，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了。 卧房里头寂静下来。 转回头，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瞟一眼楚思九。 “聊聊？” “唔。” 两人走去外间，夜风吹来，在袍袖上拂起皱纹，微凉。 骤然从温暖的室内出来，楚思九冷不防，禁不住缩了一记脖子。 好机会，黄裳见势出手，轻轻一拽，便将她拢入怀里。 温暖，然而气息暧昧。 楚思九嗔怪地扬起手，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地拥住了。 “阿九，已经十五日了。”声调里头含了好些不同寻常的内容。 两人相处得久，楚思九自然能悟出他的企图。 “哎哎，两年。” 脑子有点乱，这几日，东方昊逮着机会就撩她，面对美男递进式的挑逗，她身心健康，也是有些扛不住的哦。 东方昊不语，公主抱入怀，返身又入了卧房。 压到榻榻米上，气息悠沉，“阿九，这样不算犯规。” 楚思九一怔，哪样？ 还没等她理出思绪，唇瓣就被咬住了，舌尖轻轻地舔起，勾着她的贝齿，一个不慎便让它钻了进去。 缠缠绵绵地……纠结，缠绕。 身体里的火苗一点一点地燃起，又旺盛。 气息粗重，丝丝的电流，痒痒地四下里游走着。 大掌探入裙底，带着薄茧的手指，覆上了柔软又紧致的大腿…… 心头一惊，抛出去的理智，瞬时被捞了回来。 一把拍住他的手，声音哑沉，“黄裳，重信守诺啊。” 箭在弦上，却不给发，东方昊郁闷得紧。手掌从裙底出来，却覆住了她的头，死命地吻住她。 …… 肺里的气息被抽干了，然而东方昊报复一般的，就是不肯松开。 ****的，你气长，然而我要憋死了歪。 楚思九狠命地推开他。 忽哧忽哧地喘……突地，她瞪起眼，扑起来，狠命地在他的脖颈上咬一口。 “呲。”东方昊轻吸了一口气，然而唇角却勾起了，眸眼亮晶晶，很是受用的模样。 拥紧了她，声音醇哑，却意味深长，“阿九好狠心呐。” 伏在他的肩膀上，楚思九依旧轻喘着。 半晌，她平复了气息，恨声道，“说话不算话，咬死活该。” “噗嗤”笑起，捻了她的一小串头发，缓悠悠地说，“死在阿九的唇下，朕愿意。” 呸，凑表脸的。 楚思九发现这货的画风变了，抬起头，狐疑地看他。 唇角莞起，竟然是一张浅笑的表情。 “有甚好事情么？”楚思九脑回路拐了几道，歪了头看他。 “有阿九、辰儿和玉儿，朕满意了。”东方昊拢着她，感受着熟悉的娇软气息，面上俱是志得意满。 楚思九朝他撇一撇嘴，仰起头躺下，淡淡道。 “云朵被东方钰的母妃梅太妃见着了，眸光不友善，象是要使坏的样子。你是后宫里头长大的，这里的水有多深你比我清楚。云朵怀着孕呐，吃亏不起。万一个万一，我可担不起哦。” 东方昊有好些太监卫，这个情况他也摸着了。 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亲一下，“朕已经让人递消息过去警告了，云朵入宫的线路也会有专人盯防，不会有事。” 楚思九愣怔，眼珠子转了转，“您怎么知道的？” 东方昊微微敛起眉，傲娇地说，“朕是皇帝，这里是皇宫。” 楚思九哼一声，前世的宫斗文里头，再厉害的皇帝，还不是被后宫的妃嫔们玩得团团转。 信不信是她的事情，倒也不能打击这货的积极性。 “黄裳好腻害，云朵的事情就要您多费心了。” 见惯了她口不对心地胡说八道，东方昊也不以为然，手指依旧玩着她的头发，声音略迟疑，“阿九。” “唔？” “那第三条的第二款，有些情况，可能要调整一下。” 楚思九的脑子复杂了，一时也想不起来第二款是个甚？只是本能得觉出，有-危-险。 翻过身，半撑住身体，眉目肃然，“调整甚？” 见小兽又要炸毛了，东方昊揉了揉额角，将她扯入怀里，“老太后快要不行了。” 在人情往来的这桩事情上，楚思九一贯无甚觉悟。 心头一松，立时撇清干系，“我与她不熟。” 东方昊凝起眸子想了想，楚思九做王妃的三年，东方皇室这边，没有死过什么重要的人，所以没有带她参加过皇室的丧葬礼仪。 所以，她不懂？ 只有循循善诱之。 “老太后若是殡天了，你是皇贵妃，辰儿和玉儿是皇子和公主，要参加丧葬的。” 楚思九恍然大悟，对哦，大危险啊。 这种时候，人又多又杂，很容易出事情的歪。还有乌央央的一堆女人，宫斗的主战场哇。 人情道理还是懂的。 “这个……必须参加的哦。” “唔。” 东方昊知道她不乐意，可是为人子女，古人又是尤其重视孝道，“若是不参加，辰儿和玉儿会被人指指点点，是一辈子的污点。” “懂懂。”楚思九一头栽入他的怀里，奄息着说，“咱们也不是见不得人，你找人把整个过程跟我说一遍，我研究一下。” “好。” 东方昊满意地翻她过去，唇瓣又是覆上，来来回回地吻起来。 …… 老太后郁闷脸，二位不要这般急，哀家还活着呐。 第531章 应该，颐享天年 梅太妃住在康宁宫的永寿阁。 她查过记录，这一处是太妃三大宫中，唯一没有死过人的楼阁。她还找懂行的太监看过风水，说此处聚气，擅调养。 果然，她住进之后，心宽体胖，一日一日的圆润起来。 两年前，八皇子东方俊将他的母嫔--宣太嫔，接去八皇子府颐养天年。 当时，怡王东方钰也想接梅太妃去怡王府。 但是她不肯。 一来她觉得这地方住得舒服。 二来，老太后明显活不长，等她一死，她就是名义上的后宫最大。 虽然没有实在的意义，但是出来说几句话，还是有份量的。东方昊抢了他儿子的皇位，她在后宫搅搅局，也是个乐趣。 当然，她也没打算老死宫中。 等到老得不行了，自然会出宫找亲儿子送终。 东方钰随便她，最近两年他也忙。原本他呆在雁城前线督战，梅允腾的意外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 着实消沉了几个月。 之后，因为北戎的助攻，北地两头吃紧，攻势弱下来。东方昊派东方毓过来巡视，顺便给他下了一道圣旨。 让他去户部督查军需粮草，给前方战事做后勤保障。 当初，他娶了李家二门的嫡女李霞，与李家是联盟关系。而户部，就是在李家的掌控之下。 李家的嫡子李延启能力欠缺，拖了后腿。 派他过去增援，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当然，有政治觉悟的人，能感觉出来。此举，乃一箭双雕之计，事实上将他与威武将军府脱离开来。 形势比人弱。 加上东方钰也确实不想呆在前线，这里剑拔弩张，血腥残忍……吞噬了他的好表哥梅允腾。 他伤感地离去。 寄情于工作，奔波于大余国各地，敦促粮草、军需，业绩狠是不错。 因为有他的支援，李家控制的户部，才堪堪地与韩明轩主导的工部打上平手。 这些，东方昊都看在眼里。 不得不承认，韩明轩虽然是个变态神经病，工作能力确实出色，独挡一面，是为大才。 当然，东方昊不知道，这个神经病还有余力，十日复十日地去业城郊外月佛庵，撩他名义上的女人。 企图给他戴绿帽子。 讲真，东方昊忘记姬芳华这号人物了。 …… 一大早，怀恩急匆匆地进来，“太妃，老将军有消息传进来。” 梅歆瑶微诧，眸子扬起，“说了甚？” 怀恩的面色略尴尬，舔一记唇，嚅嚅道，“与昨晚皇上让人带过来的消息，是一样的。” 梅歆瑶郁闷了。 她老实了快三年，才动了些歪脑筋，居然把长年深居简出的老父亲都给惊动了。 “老将军让您别动红叶山庄的人。”怀恩垂下头，很老实的样子。 “知道了。” 梅歆瑶心里头极不痛快，将手里头的一根珠钗狠狠地甩在地上。 怀恩心里头轻叹，太妃被先帝搞得又灰心，又不甘心。憋了几年，想搞些事情平衡一下心态。 这出师未捷的，确实难受。 不过呢，方才送消息来的人还说了一句话。他也不知道当不当讲。若是讲了，怕止不住势头，最后连累到他。 若是不讲，万一让老将军知道，他没有把话递全？ 诶，难办呐。 弯下腰，缓缓地捡起珠钗。 “太妃，您再忍忍，等老太后殡了天，您就是后宫说一不二的人物，稍微使些手段，那些个不得宠的妃嫔娘娘便会巴结您的。” 梅歆瑶冷嗤一声，“哀家又不是皇帝的亲娘，他能让我为所欲为？” 怀恩瞄她一眼，察言观色地挑她喜欢的话头讲。 “您可以使些手段的呀。比如老太后，前些年不还搞了场选秀么。选秀这种事情，四年一回，下回就由您主持了，您可以选些合眼缘的，好好调教。不用讲下一回，便是现在，过来侍疾的嫔里头，还有几个想巴结您的呢。” 梅歆瑶听进去了，缓缓地眯起眼，“你这么一说，哀家还真是想起来了。老太后弄进来的，魏家的那对姐妹花，确实与我抛过眼色。” 怀恩又是舔一记唇，壮着胆子说，“太妃您多精贵呐，何必与小一辈计较。她们……自己会计较的嘛。” 梅歆瑶的眸子亮了亮，突然就来了兴致。 “淑、贤二妃冲撞了皇上，被杖责了，可怜见哦。为了后宫和睦，哀家应该去看看她们，与她们讲讲为人妃子的道理。” “太妃英明。” 怀恩选择了一条中间路线。 他与福海一般，是只传统经典的怂货太监，惜命怕死。 老将军让太妃不要动红叶山庄的人，却有要她看准目标，好好想一想，允腾是如何死的？ 老将军轻易不说话，说了，便是命令。 梅歆瑶对家族也是鞠躬尽瘁的，接了父亲的命令，她就算拼了这条命，都会抱了楚氏同归于尽。 但是怀恩记得，威武将军府对不起太妃，在那场太子争夺战中，老将军放弃了太妃的儿子东方钰，转而支持东方昊。 现在东方昊当了皇帝，权势威重。 太妃没必要为了威武将军府，以卵击石，拼掉自己的性命。 年纪大了，都应该颐享天年了。 …… 同样应该颐享天年的老太监—福海。 被东方昊派来慈宁宫，主持老太后的侍疾大事。 他腰腿不灵便，但是耳聪目明，知道这个差使是如何落到自己的头上的。 小桂子惟妙惟肖地给他模仿了几段对话。 他了然于胸，皇帝是下定决心，把永宁宫围成后宫的一方乐土，不与外头的腥风血雨接触。 只是，有这么容易么？ 他才进到慈宁宫，便见到莺莺燕燕一大堆，围着开小会呢。 见他进来，立时有一个穿了淡粉色华衣的美女走过来，瓜子脸，大眼睛，身材圆润，却有着优美的颈脖线条，作为阅遍后宫的老太监，福海自觉地给她列到一等美女的行列。 她叫萧绛珠，父亲萧炎，是镇武将军府这一派系的将军，与司徒天羽一起驻守山城。 母亲是韩家的近亲。 战时武将地位高，加上与韩家的亲系，选入后宫后，她被封为丽嫔，位份仅次于四妃。 武将府里出来的女儿，剑舞得好，性子也爽朗。 “福海公公，您来得正好。德妃娘娘滞留于南地国，前几日，皇上罚了淑、贤两位娘娘，新来的贵妃娘娘又免于侍疾，咱们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第532章 耳朵，被鼓舞了 福海挑起了眉，唇角笑出一道弯纹。 “丽嫔娘娘莫急，待咱家了解一下情况。” 他腰腿不爽利，走得极慢，与丽嫔的爽利成了鲜明的对比。 福海识人甚广，心里头已然有了评估。 这位丽嫔长得好看，又有脑子，你看她话说得急，可讲的都是事实，旁人抓不到她的把柄。 已经有好几个小太监与他讲，丽嫔比韩家出来的贤妃娘娘强。 假以时日，怕是可以赶到前头去。 福海窃窃地笑。 若楚氏不回归，几年之后，皇上断了念想。 回过头来看后宫里头的这些女人，看丽嫔身段、模样，以及这股子爽利作派，确有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至于能不能拨到头筹？ 这个倒也难讲。 据他所知，李婉在自己的毓秀宫里头，养了一个与楚思九极象的女人，精于琴技，听说还能弹出《沉阳》。 听到这个消息时，福海也是醉了。 这些妃嫔啊，也真是玩出花样了。 可惜，楚氏回来了。 全部歇菜了吧。 …… 与此同时，楚思九正在永宁宫里，研究东方昊的女人们。 莫得办法，若要参加老太后的丧葬礼仪，她必须知己知彼。 【老太后弱弱地表示，亲~~我还活着呐。】 昨晚，被东方昊狠吃了一通豆腐后，楚思九气喘吁吁地趴在他的身上，向他提条件。 “上回我在讲第三个条件时，有说过，入宫看了情况之后，会有补充条款。现在便要加上一条。” 东方昊不甚在意，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抚，“可以减一年么？” 楚思九愤怒地瞪他，“一码归一码。” “哦。”东方昊淡悠悠地应一声，他已经想好对策了，轻松得紧，“说吧，想加甚条款？” 楚思九见他态度不错，也不多想，翘一记唇，她说得自在。 “黄裳知道我以前开过青楼，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当老鸨，而是为了利用资源收集消息。” “阿九很聪明。” 东方昊淡淡地应了一句，脑回路转一转，他想起了那些小蝌蚪？眉头微微蹙起。 耳朵边，楚思九还在喋喋着。 “因为有那个青楼的存在，那会儿业城的大小事宜，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可是现在，我一头栽进了永宁宫，耳塞目不明，就跟个傻子似的。皇宫这种地方，危机四伏，步步惊心，若不能知道周边发生的事情，没有个防范，怕是活不长。可是我有儿有女，日后更会孙辈满堂，所以，我得活成个千年老妖，看着他们呀。原本我想在皇宫里头建一套情报收集系统，后来想想，有现成的不用，太笨噻。所以，我加的那一条补充条款便是，你得让我共享情报系统。” “情报系统？” 这词儿听着新鲜，不过，东方昊大概知道她的意思，就是把他建的太监卫归她使唤呗。 “可以，你问‘十全’即可。” “十全？” 那个瘦瘦小小，看着还没发育的小太监？ “嗯，宫里头的事情，他基本都知道。” 懒洋洋地抚着她的腰，心里头却是好笑，“阿九活成了千年老妖？朕该如何？” 楚思九嘿嘿哒，眸眼里头透了些狡黠，“我根本就是千年老妖，好伐。” “所以你会写蝌蚪文？” 楚思九一惊，身体不由得僵了一道，“你如何知道的？” 东方昊不语，将她扯到自己的身边，窝入怀里抱好。 仿佛无意一般，又透着一股子了然，缓缓道，“阿九有秘密，若你不想讲，朕不会打探。若有一日，你想告诉朕，朕也会认真地听。” 楚思九意外。 静了一瞬，她微微莞起唇角。 妩媚地笑一笑，唇瓣轻启，吐出一串的英文，“To the world you may be one person，but to one person you may be the world.”【对于世界而言，你是某一个人。但是对于某一个人来讲，你是全世界。】 她声音暗哑，眸眼里闪烁着的……是猫一般的妖娆诱惑。 性感得不要不要。 耳朵被鼓舞了。 东方昊只觉得“腾”地一下，全身都灼热了，毛孔跟着扩张开来，血液流去了同一个地方。 “阿九。” 下头硬得没办法了，他撒娇一般地把头窝入楚思九的脖颈处，声音瓮瓮的，“阿九。” 可怜的哟。 楚思九没打算惯着他，使劲地翻个身，笑嘻嘻，“我陪两小只睡觉，你有两个五指姑娘，自己解决吧。” 速度极快地，窜去床上抱宝宝，留下东方昊一个人在榻上狂喘气。 …… 昨晚有多开心，这会儿就有多懊恼。 原来东方昊有这么多的女人？ 一大早，楚思九让秦陌人带了两小只在院子里头玩。 她把十全叫到书房，熟门熟路地画起了后宫妃嫔表。 皇后：空。 皇贵妃：寄己。 四妃： 德妃：慕容晴雪；贤妃：韩明珠；淑妃：李婉；熹妃：姬芳华。 九嫔： 昭仪：丽嫔--萧绛珠； 昭容：婉嫔—魏灵婷； 昭媛：秀嫔—魏灵兰； 修仪：静嫔—梅修琴； 修容：燕嫔—韩雨绍； 修缓：懿嫔—李娇； 充仪：庄嫔—韩纤琼； 充容：华嫔—段依依； 充媛：恭嫔—简文冉。 九嫔竟然是满员的？ 后面按表格列，还有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人，谓二十七世妇。再则宝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员，曰八十一御妻。 楚思九目瞪口呆，指着表格问，“后头都是全的？” 十全是个书呆脑，很认真回答，“没有，二十七世妇只有十一人，八十一御妻只有五人。要留待下一回合的选秀填充。” 下一回合选秀？ 楚思九呵呵哒，昨晚……本娘娘真是太英明了。 十全还在给她做解释，“熹妃自封妃以来，一直呆在城外的月佛庵，从未入过宫。” 哦？ 楚思九的脑海里立时浮起那只妖狐，性感哒哒的女人哇，竟然还在修行呐。这么多年下来，该飞天了吧。 十全指着“修缓：懿嫔—李娇”的名目，“一年前，懿嫔冲撞皇上，被扔出了宫。” 楚思九愣一瞬，迟疑地问，“皇上还有处置过谁么？” 十全的这个大脑确实挺优质，记性尤其好，而且是分格安放，随问随取的那种。 沉吟片刻，他说，“选秀之后，对皇上有非份之想的宫妃很多，之后，有两个美人被杖责，有一个婕妤胆子特别大，竟然对皇上用药，被沉了湖。” 还有用药的？ 楚思九简直了，真是块小香肉啊。 第533章 蹒跚，走入美人圈 楚思九还在列着她的小表格，对那些个女人做着标注。 那一头，福海已经蹒跚地走入了美人圈。 皇宫就那么大。 皇上派先帝的心腹太监福海过来主持老太后的侍疾事宜，一个时辰之内，那八个嫔全都知道了。 一大早，在太后的慈宁宫里集合。 福海未到之前，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见他过来，一个个的，含羞带俏，装起了闭月羞花。 全都有后台，对宫里头的人都有做过研究，谁不知道福海公公，在皇上面前有话语权，递得进话。 给他留下好印象，准没错的。 有资格给老太后侍疾的，必须是嫔以上的位份。 正好八个，环肥燕瘦，俱是姿容俏丽。 福海叹息，老太后这一回的眼睛咋这么正点？给先皇选秀的时候，挑的可全是些端庄过头的包子脸。 看一眼就够够的那种。 给新皇帝选秀，把压箱底的美女都给寻出来了。 啧啧，老太监不服啊。 还是萧绛珠说话，虽然都是嫔，她是昭仪，是九嫔之首。既然四妃中的三妃俱不在，便由她主事。 “福海公公，你过来之前，姐妹们商量了一番，还是两个人一组，婉嫔和秀嫔是姐妹，她们俩自然一组，其余六人抽了签。总共分成了四组，太后病情愈发严重了，晚上也要有人看着。白日一组，晚上一组。那样的话，隔一日便轮到一回，轮替表已经写好了。您看一看。” 她确实是个能干的，说话做事俱是干脆利落，关键是还很清楚。 福海是只老狐狸，轻易不会表现出喜怒。 接过轮替表，貌似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笑吟吟地点头，“丽嫔娘娘安排的很好，咱家可以据此回复皇上了。” 萧绛珠轻快地笑一声，“有劳公公了。” 福海的眸底微微现出赞赏之色，复又掠过一抹遗憾，此女子确实出色，妥妥地压过韩明珠一头。 可惜啊，放到楚思九面前总归是差了一截。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记，具体差在哪里呢？他也说不出来，好生犹豫呢。 事情办完了，照理说，他应该走了。 可是他有经验呐，这里有八个女人，哪有可能不起点风波呢？ 果然，身穿白色纱裙，腰系水蓝色淡雅蝴蝶结的华嫔段依依，开口说话了。 必须讲，她是这八个嫔中，长得最妖媚的一个，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未施一丝粉黛，大眼睛巴眨巴眨，有点儿美目盼兮的劲头。 她是户部尚书的外甥女，因为长得美，被挑出来送入宫，算是李家派系的人。 原本九嫔之中，韩李两家各有两人。 但是，懿嫔李娇太过心急，在东方昊的必经之路出现，羞哒哒地撞上去。人没撞着，却撞出了宫。 所以，在嫔这一级，李家只有她这一枚棋子。 仗着自己美，又有李婉撑腰，她说话不太讲究。 拢了拢青丝，她笑意盈盈地说，“福海公公，侍疾这等大事，如何能够少了新晋的贵妃娘娘呢？是不是也应该把她排进去呢？” 福海微微一笑，“这位是？” 见福海不认识她，段依依略微有些诧异。 她一直觉得自己艳冠后宫，就算是以倾城绝色冠绝业城的德妃慕容晴雪，也不如她。 福海就算没见过她，也该听说过吧。 轻轻地抬起下巴，语调傲娇，“公公不知道我么？” 福海笑而不语，你脸这么大，咱家确实不知。 气氛有些尴尬，萧绛珠大度地过来解围，“福海公公，这位是华嫔。” “哦。”福海拖了长音，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是华嫔啊，咱家确有听说，百闻不如一见啊。” 段依依心里头得意，面上却装得委婉，“让福海公公见笑了。” “哪里哪里。” 福海心里头笑呐，这位华嫔自视甚高，连慕容晴雪都不放在眼里，而且敢出头挑战楚氏，迟早要出事情。 就让老太监送你一程吧。 眉头拧起一道，他客气地说，“华嫔娘娘的话，咱家记下了。回去后，会第一时间禀报给皇上。” 段依依有点傻眼，韩明珠因为提到这一点被皇上杖责加上禁足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这会儿提出来，不过是为了引起福海的注意，听他做个解释也就罢了。 哪里知道，老太监这般狡猾，竟然想害她？ 脑子转得快，法不责众，同死落棺材啊。 语气有点急，“福海公公，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姐妹们共同商讨的结果。” 哟，想拖咱们下水啊。 另外七只都不乐意了。 老太后魏家的姐妹花，婉嫔魏灵婷、秀嫔魏灵兰同时站出来，二人长得象，俱是圆脸粗眉毛拨细了，画成婉约的眉型，长得自然不如段依依水灵，却也够得上美女的极别， 她们在嫔这一级的位份仅次于萧绛珠，自觉有话语权。 魏灵婷是姐姐，抢先说话，“华嫔，话是你说的，别把我们捎上。” “对啊，我们姐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福海公公，您别听她瞎讲。”魏灵兰补充道。 “我也没有这个意思。”燕嫔韩雨绍是韩家旁支的嫡女，胆子小，连忙跟上一句。 段依依不乐意了，柳眉竖起，几乎是瞬间勃然变了色，“方才在这里嘀嘀咕咕，现在都不肯承认了？” 也确实有不怕事的。 静嫔梅修琴出来声援，她神色从容，“贵妃娘娘初来乍到，有二皇子与三公主要照顾，前期由我们轮换侍疾也是应该。但是，贵妃娘娘是中宫之主，事关孝道，理应出来主持大局。方才姐妹们确实有所议论。” 这是个耿直的。 福海上下打量她，心里头给她点了个赞。 “不知这位娘娘是哪一位？”他循例问一下。 “我是静嫔梅修琴。”她若无其事地说。 大不了就是挨板子，外加禁足，若是可以因此免了侍疾，也是好事一桩。梅修琴不愿意来太后宫里，阴森森的，总觉得这里死过好多人。 福海若知道她是这个想法，怕是要喷笑的。 不过，他听小太监讲起过。 静嫔虽然姓梅，却与威武将军府无甚关系，她江南梅家的嫡女，这户人家以诗书传家，祖上出过好几个翰林学士。 她本人亦是饱读诗书，尤其擅长吟诗作画，是个女才子。 把她弄进宫，又立到嫔位。 是老太后为了平衡韩李两家的势力，同时也是对朝堂的一个交道。 咱们的这场选秀，看着象是胡闹，其实确实是尽心尽力地在为皇上选秀。 连才女都有哇。 她长得也漂亮，更因为那股子文化气息，显得格格不类，算是自带学霸气场！ 第534章 皇上，不认识她们 这么会儿功夫，八嫔之中，有六嫔都表过态，发过言了。 福海纯粹是有趣，眸子投向另外两个没有发言的。 那两人明显是性格内向的款型。 穿淡绿色繁花宫装，眉眼严谨的是燕嫔韩雨昭。 她是韩家人，爷爷辈是嫡系的老二，分家出去。父亲是韩相庭的堂哥，在门下省做一个不大不小的官。 算是韩家核心层的人员。 她性子高傲，一向看不起韩明珠这只草包，走高冷路线，平时话很少。 见福海将眸光投过来，她不疾不徐地勾起唇，恰到好处的微笑呈现于脸上，眸色略清冷，却极客气，“福海公公，我是燕嫔韩雨昭，我认为静嫔的话有道理。” 福海点点头，有性格的女人，或许依仗圣宠，或许如她这般有后台。 否则，死得快。 那么最后一个呢？ 福海饶有兴味地看向一直缩在角落，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恭妃简文冉。 她是大理寺正简怀的嫡女，简家双胞胎的妹妹。 家里头爹亲妈爱，还有两个搞笑嫡兄宠，一直娇生惯养着的，突然被父亲弄去选秀，还TM的给选中，封了嫔位。 你们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这两年，简文冉一直处于慌恐的状态，唯恐一不小心就被意外了。 这真不怪她，简怀的姐姐是上一届皇帝的嫔，此时正在守皇陵呢。简文冉小的时候，听过不少后宫轶事。 那时候当个传奇来听。 现在轮到她来做传奇。 无奈何，她只有化恐惧为食量，反正宫里头再缺，也不会缺嫔位娘娘的吃食，一直吃一直吃的下场，便是，她再努力掩饰，也遮挡不住身上的那些肥肉。 八个嫔中，她最胖，高冷款的燕嫔最瘦。 当然，她胖得挺好看，算是可爱款的。 见福海看过来，她瞪圆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说，“我方才一句话都没说，对于这桩事情我没有看法，公公如何安排，我便如何执行。” 哦了。 福海明白了，这只基本可以忽略。 团团地看一圈，他笑眯眯地说。 “暂时，各位娘娘就按丽嫔娘娘的轮替表，给太后侍疾。华嫔、静嫔、燕嫔三位娘娘的意思，咱家已经很清楚了，会把看法带回去给皇上，也会及时地把皇上的口谕带回来。好了，若没有旁的事情，咱家要回去复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八只嫔亦无意见，任由他迈着蹒跚的步子缓缓出去。 每个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至于想些什么？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 就在福海这只老狐狸试探八只嫔的时候，楚思九按着十全的话，给她们做备注。 懒得记嫔位与名字。 用数字、特征、长相三要素，标示。 1、将军之女，精明干练。长相A； 2、魏女老大，长相A-； 3、魏女老二，长相A-； 4、江南才女，长相A； 5、韩家女，高冷款，长相B+； 6、待补； 7、韩家女，旁系，胆子小，长相B； 8、妖级美女，自视高。长相A+； 9、吃货，可爱型，长相B； 先简单地记一笔，性格、危害程度等数据，未来可以补充。 手指在上头点点点，她猜度着东方昊喜欢的是哪一只？ 1，精明干练的，都是做下属的。X掉。 2、3无特点，而且姐妹花什么的，最讨厌了，也不知道那些男的都是怎么想的？睡完姐姐睡妹妹，很爽么？很变态好吧。果断X。 4，东方昊这丫的有文化，才女对他应该有点吸引力，给个O观察一下。 5，东方昊就够高冷了，再搞个高冷的过来？完全没有吸引力。X掉。 7，长相B，X掉。 8，这货连姬芳华这妖狐都看不上，还会看上个浅薄美女？X掉。 9，吃货一般都憨厚，东方昊每日与人勾心斗角，与这种人在一起会很放松。给个O吧。 心里头点评了一番，歪过脑袋问，“十全，皇上喜欢这中间的哪几个？” 小心肝儿扑通扑通。 听完十全的回答后，突地，心脏停跳了一拍，然后就是个心花怒放。 十全干巴巴地说，“皇上不认识她们。” …… 慕容府。 慕容老太爷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了。 尽管头晕得厉害，他也没闲着。 不断地指示他的丞相儿子做事情。 “云浩，彥锦已经到哪里了？”他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宝贝重外孙。 段清扬在南地国，生拖了慕容晴雪五日，又派了超级慢的马车，比预定晚了两日，才入得大余国境内。 之后，就交由东方昊的侍卫护卫。 老太爷不放心，加派了两组人马，跟在边上。 他后半辈子的心血，几乎都花在“如何得到这么一个孩儿”的事情上。容不得万分之一的损失。 慕容云浩每日都有看线报，此时，很有把握地说，“无意外，明日就可以进城了。” “好，好。”老太爷松了一口气。 阖起眼，他又默默地思忖起来。 慕容云浩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一口气，缓缓地坐到床边。 有些话，也必须要说了。 “父亲，您想让昊儿立彥锦为太子？” 老太爷“蹭”地睁开眼，眸底闪耀着希望，“可以么？” 慕容云浩拧紧了眉头，沉闷地说，“父亲，韩李两家不会同意的。” 老太爷抚着脑袋，恨恨道，“若昊儿想，自然可以。” 慕容云浩又是叹一声，眉头拧得更紧，“父亲，都三年了，您还没有看清楚吗？彥锦是晴雪暗算昊儿得来的。昊儿恨之入骨，肯在宫里保住彥锦的性命，已经是底线了。您什么时候看他给过彥锦好脸色？” “昊儿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太爷犟起了嘴。 “原本，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前日，我入了一趟宫。您猜我看到了甚？”慕容云浩无奈地看着老太爷。 “甚？”老太爷瞥他。 “昊儿一边批奏折，一边竟然笑起来。”慕容云浩摇头，眸子里也是不可思议。 “自从端敏死后，我这个做舅舅的，几乎没见他笑过。我好奇啊，偷偷地问小桂子。小桂子告诉我，自从楚氏回来，昊儿时常会这般，而且，他对二皇子和三公主亲热得很，事无俱细，心疼得不得了，判若两人啊。” 老太爷诧异地看着他，“真的？” 慕容云浩苦笑着，“父亲，您苦心经营，晴雪处心积虑，就算有了彥锦又如何？昊儿不喜欢，他只喜欢楚氏，以及楚氏生的小孩。” 第535章 皇上，派他宫斗呐 老太爷不说话，默默地阖上眼。 然而，他的胸脯高低起伏着，显见得情绪十分激动。 慕容云浩看着心酸。 但是有些话，也必须要说。 昊儿现在是皇帝，而且威权愈来愈盛。 自从他登基接手先皇的势力后，倚重孝亲王府，扶植肃王府原本的力量，朝堂之中，已经悄然出现了可以与韩、李任何一家对抗的皇帝派。 这些均与慕容派系无关。 父亲一心一意想要打造出慕容政治家族，但是，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慕容云浩看得很清楚，昊儿根本就想拉开与慕容府的距离。他绝对不可能扶慕容府上位， 皇权是具有排他性的。 大余国姓东方，不姓慕容。 慕容府财势惊人，戴了近百年的大余国首富的帽子。若再成为政治世家，未来极有可能走上楚家的那条路。 昊儿其实是在挽救慕容家。 然而父亲不懂，还一意孤行。 慕容云浩知道，但是他没办法与老太爷讲。 他已风烛残年，所剩的时日不多了。 慕容云浩是孝子，只能这么点到为止，若老太爷不死心，非要做些什么，他也会配合。 总归是做不成的，却可以让老父亲心怀希望，算是尽孝吧。 …… 人间四月天，繁美丰盛，春意酥怀。 碧叶间绯红的蔷薇，墙角边灿烂的月季，屋角垂挂的迎春花，还有廊檐下摆放的翩跹欲飞的蝴蝶兰…… 永宁宫里头，有那么点繁花似锦的味道。 隔了一日，云朵又来了。 这一回没有见着可疑的人或事，想必梅太妃已经得了警示，轻易不敢出来活动。 小若云已经很熟悉永宁宫的布局，一进门，便甩开云朵的手，哒哒地往里头跑，嘴里头还在嚷嚷着，“嘟嘟，姐姐，窝来了。” 卧房里头，两小只正在抢一个木头做的小鸭子，来劲着呢。 突然听到召唤，“蹭”地一下，眼眸子都亮了。木头鸭子哪有漂亮乖巧，会蹦会跳会嚷嚷的小若云好玩。 “蹬蹬蹬”小短腿儿迈起来，肥爪子相互扯着，争先恐后的往外头窜，要去抱妹妹。 一个不当心，玉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让辰儿跑去了前头。 哪里肯啊，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扯后腿。 “蹬”一下，辰儿也坐到了地上。 翻身起来，两个人就此抱在一起，滚起来。 这种场景每日都要上演好几回，不要说楚思九熟视无睹，就连梅云都习惯了。 所以永宁宫的房间都特别干净，每过一个时辰便会有一个太监过来拖地。有些弯角的地方，还铺有厚垫子，意思就是，随便你们折腾啊。 小时候男女差别不大，某些地方还是女孩子强一些。 楚思九有教育辰儿谦让妹妹，女士优先。 但是，在玉儿这里呢，却是个女汉子的逻辑。 与哥哥抢啊打啊都可以，但是干不过的时候，不许哭。可以继续折腾，满意为止。 所以，俩小只撒泼打滚时，她装看不见。 东方昊见过几回，他很矛盾，看不来这种皮猴子的养法。 按他的观念，皇子要高冷，公主要温雅。 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 那么，是不是该给这两小只立些规矩？ 宫里头有专门的礼仪官，他记得自己就是从小被教育，习惯了就好。 想说呐，可是看看楚思九的脸色，他忍了。 借着老太后殡天的春风。昨日晚膳时，他与楚思九提了这个茬，皇室中人，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灵堂之中，会有很多人看，闹笑话就不好了。 【老太后依旧弱弱地表示，皇上管教儿女，莫拿我做幌子~~我还活着呐。】 这个楚思九反驳不了，她也学过规矩，需要用的时候，也是一板一眼，很象那么回事的。 “考虑考虑。”她淡淡地说。 东方昊抿唇不语，他太了解楚思九了，一般来讲，她说考虑，基本就成了。 转回头，他便让小桂子去找福海，物色两个耐心好，温柔有爱的宫女嬷嬷待命。 只要楚思九一点头，便送过来给两小只做规矩。 做亲爹，就是这么操心不完呐。 …… 两小只还在闹着呢，既然话题跑偏了，那就再拐一道。 昨日，从慈宁宫出来后，福海确实第一时间去找了东方昊。 虽然他点了华嫔、静嫔、燕嫔三只的名，还振振有词地表示，“会把看法带回去给皇上，也会及时地把皇上的口谕带回来。” 其实么，呵呵哒。 以他对东方昊的了解，知道排了轮替表，侍疾的事情有人干了，这桩事情就哦了。 他压根就不会关心那些女人在想什么？ 哪里知道，东方昊竟然从那堆奏折中抬起头来，沉吟着看他，“刺头儿是谁？” 哟？ 新鲜了喂。 既然问了，福海也不藏着掖着，眉头一振，当个八卦与他讲起来。 “明面上看，最大的刺头儿是华嫔，她算是李家这一头的，长得算是这一拨里头最美的，自恃甚高，说话不太讲究。按老奴看，她应该是得了淑妃娘娘的支持，否则不敢这么嚣张。” 东方昊面色不变，“继续。” 福海来了劲头，“皇上，您可比先皇有艳福，老太后这一回真是帮您选了美女了，个个都是青葱嫩白，正值青春……” 东方昊蹙起了眉，眸底起了些寒意，“说刺头。” 福海蔫了一记，不过他资历老，不怕东方昊翻脸。 轻咳一声，他继续说，“老奴听说，燕嫔的父亲是韩家的核心人物，她看着心思比较沉，您要注意。” 说完了坏的，也要说说好的。 “老奴观察了一番，丽嫔行事爽快，皇上若是有甚麻烦事情，可以让她处置，比之贤妃要高出一筹。静嫔是才女，有点书生气，皇上若是要写些文章，恐怕她能帮上忙。” 东方昊嗤笑，讽诮地说，“朕很缺写文章的人么？” “不缺。”福海答得快，嘿嘿一笑，“静嫔是才女，老奴在皇上面前提一提，让您有个印象。” 下一句话，他没讲。 据他所知，楚氏是不会写文章的。 【楚思九瞪眼睛，谁说我不会？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作文写得呱呱叫，只是不爱写你们这些之乎者也，还有捻那些酸诗而已。】 东方昊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与他计较。 略略沉吟，眸中闪出一道精光。 “你说的那个燕嫔，想办法给她弄点事情。” 福海眯了眯眼，“皇上的意思？” “就是你所想的。”东方昊浅浅看他，眸中带了些审视，“不想做么？” 福海哦了，皇上这是派他宫斗呐。 “您给撑腰不？” “当然。” “行，这事儿我擅长。” “去办吧。” …… 福海转身出去，步履还是一如既往地蹒跚。 他也是醉，老了老了，竟然得了这么个绝活。 皇上还真是……知人善用呐！ 第536章 黑化，必须要黑化 小若云终于蹦跶进了卧房。 与水寒冰一模一样的，绝美的，大眼睛瞪得老大。 与云朵一模一样的，可爱的，嘴唇嘟起。 “嘟嘟，输了。” 地板上，玉儿彪悍地压住了辰儿，又眉飞色舞地与小若云打招呼，“姐姐，狠厉害。” 辰儿也挺乐呵，在他这里，打架是个愉快的游戏。好不容易地抽出肥爪子，朝若云挥挥手，“嘟嘟是男孩子，要让妹妹。” 若云捧住腮帮子，小眉头蹙紧，“嘟嘟差，姐姐厉害。” 她才不信嘟嘟的话呢，这两只打架，十次有七八次都是姐姐赢。 所以，姐姐厉害，若云要跟姐姐混。 还有小弟弟，也要和姐姐混。 这点时间，辰儿和玉儿已经分开了。 友善的打架，是一项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打完之后，心气舒展，顺便锻练身体，强健体魄。 每日要打几回的两小只表示，自从打了架，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吃嘛嘛香，一口气可以再打五场，外加半年不生病。 辰儿最喜欢小若云，喜欢扯了她四处闲溜达。 玉儿也喜欢小若玉，也喜欢扯了她四处闲溜达。 既然大家的爱好与目标是一致的，两小只牵了再小只，三只一起在永宁宫遛弯，外加聊天。 “娘娘说，要做规矩。”玉儿很认真。 “规……矩？”若云不懂呐。 “嗯呐，教走路，吃饭，说话……”辰儿在边上做补充。 “若云，会。” 对啊，谁不会呢？ “姐姐也会，但是娘娘说，有要求。” “嘟嘟学会了，教若云。” “姐姐教。” “嘟嘟也可以教。” “不要，姐姐教。” “嘟嘟学得比姐姐好，嘟嘟教。” “姐姐聪明，姐姐教。”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嘟嘟不开心，迈开小短腿，去反省的位置看蚂蚁去了。 若云宝宝眉毛皱起，纠结脸。 玉儿也是个乐观的孩子，表示可以分一半给嘟嘟，“姐姐教一半，嘟嘟教一半。” “好吧。” 若云勉强答应了。 新的友谊小船又扬起了帆……重新启航。 楚思九和云朵远远地看，笑得合不拢嘴。 这两只也要聊天呐。 宫里的消息听十全的，宫外头的消息，便要听云朵的。 “说说，业城有啥新鲜事呐。” 茶话会的形式还是一如既往，瓜子、花生、小蜜饯，云朵怀孕不能喝绿茶，只能喝白开水。 抿一口润润唇，豪气地说，“新鲜事情挺多的，你想听哪个方向的？” “慕容府吧。” 楚思九觉得老太爷挺烦人的，得知道他的动向。 云朵摇了摇脑袋，呵呵地笑，“老头儿还病着，大夫说他年纪大了，头眩症没法根治，最好长期卧床，否则摔了跤就麻烦了。昨晚，寒冰哥哥去府里头探了探，他可能要折腾立太子的事情。” “立太子？”楚思九有一瞬的愣怔。 “对啊，他好不容易得了慕容血统的大皇子，若是被辰儿截了太子之位，死不瞑目呐。”云朵调侃着说。 这个问题，楚思九没有深入地想过。 扭过头看看小包子辰儿，一派没心没肺的乐呵样子，她陡然心惊起来。 东方昊是皇帝，若是辰儿即位做皇帝，她这个亲娘就得帮着操心大余国的事情了哇。 按她前世的历史观，哪个朝代都是盛极而衰，如央洲大陆这般，安稳二百多年的，就该走下坡路了。 这个时候上来接班，再往下……不敢想象呐。 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抓一把瓜子慢慢地嗑，放松心情。 见她不说话，云朵想起一桩关联事宜，“昨日，慕容晴雪带了大皇子回业城了，这会儿应该在宫里头吧。” “听说了。”楚思九点点头。 得了东方昊的命令，十全每日都会把皇宫里头的消息汇报给她。 “你怎么看？”云朵偶尔也敏感，小心地看她的脸色。 楚思九微微地皱起眉头，淡声道，“我没有看法，只要她不搞事情，我也不会没事找事。“ 云朵得了水寒冰的关照，提醒她，“她是条蛰伏的毒蛇，哪有可能不搞事情？咱们要不要先发制人？” 楚思九慢悠悠地侧过眸，勾起唇，“如何先发制人？” 云朵是江湖中人，不讲究。 做一个拿刀切的动作，“宰了她呗，一了百了。” 楚思九啧啧起来，“注意胎教啊，带坏肚子里的宝宝就不得了。” 云朵哈哈笑起，冒出一个前世的词语，“寒冰哥哥是干甚的？咱们家的小孩就得这么‘早教’啊。” 楚思九无语了，挑起眉头，思忖起来。 停一会儿，她缓缓道。 “月梅是慕容晴雪的宫女，她们俩从肃王府开始，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南地国的时候，月梅可以偷偷地跟着东方昊，找到水头村，铁定有她的份。幸好月梅犯了癔症，脑子不灵清，只是偷了辰儿，之后机缘巧合地没出大事情。若是月梅回去告诉了慕容晴雪，就不会这般善了。” 云朵猛点头，“大哥也是这么讲。” “所以这个仇呢，是结定了。” 楚思九全身沸腾啊，一想到丫的敢动她儿子，黑化，必须要黑化。 “所以咱们先下手为强？”云朵也来劲了，那一回可把她给吓坏了，哭了好久呐。 “再看看。”楚思九压住她的满腔热情。 “为啥？”云朵不服气呐。 “两个原因。” 楚思九伸出两根手指，认真地与她解释，“第一，慕容晴雪在北域有个舅舅，咱们得搞清楚，她的死活会不会对战局有影响。” 这个云朵懂，万一北戎不干了，大余国的压力就大了。 “我让大哥去探。” 这个二么，楚思九犹豫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再如何讲，大皇子是她生的，真要杀她，也得寻个好的时机，不能吓坏小孩子。” 她也是很烦恼自己的前世价值观，不管这个小孩子是甚身份，她都做不出让其心灵受创的事情。 云朵是标准的古人，这个概念不强烈。 撇一撇嘴，“慕容晴雪当着大皇子的面，杀了月梅。你没听说么，大皇子吓得眼睛都直了，高热两日呐。亲娘都不管，你还管？” 说到这里，楚思九的眉头又皱起了。 月梅她是认识的，虽然钻了牛角尖脑子不正常，却也不至于刺杀大皇子。 没有动机啊。 按楚思九的分析，在当时的情境下，她钻入马车，是想让慕容晴雪掩护她逃跑。一个没谈拢，反被慕容晴雪给杀了。 微微眯起了眼，眸光稍显锐利。 “这俩人……沆瀣一气这么多年，月梅是不是知道甚秘密，所以慕容晴雪杀她灭口？” 第537章 有人，在制造秘密 云朵的眸子亮了，“对啊，我大哥也是这么讲。”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这么浅显的事情，东方昊会不知道？他有查么？ “十全。” 有一个学究型的太监在边上，也是桩有意思的事情。 十全瘦瘦小小的，时常拧着个眉头站在角落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楚思九喊，他也不着急，左右看一看，慢吞吞地走过来。 行一礼，“贵妃娘娘，有何要事？” 所谓天才，都有些不凡于世的举动，楚思九早已习惯了他的作派，“十全，黄裳有没有让你们特别盯着……” 仰起头想了想，慕容晴雪给封了个甚名号来着？ “德妃么？”十全淡淡地问。 “她有德么？”楚思九拧一记眉头。 东方昊这货怎么给封号的，李婉给个淑妃，算是马马虎虎，韩明珠在肃王妃搞了辣么多事情，贤妃？啧啧，真是侮辱那个字呐。 “对啊，黄裳有没有让你们特别盯着德妃那个宫？”她问得认真。 十全拧了一下眉头，缓缓道，“昭阳宫有大皇子，韩李两家合谋，害过一回大皇子，被盯住拿了证据。之后，确实有特别盯着那里，主要是因为大皇子。对于德妃，皇上没有提过特别的要求。” 楚思九愣了一下，还有这种事情？ 迟疑片刻，她问，“黄裳允许你把这桩事情告诉我？” 十全还是那张死板的面孔，规规矩矩地说，“皇上说，若娘娘问，便知无不言。” 云朵饶有兴味地看着，忍不住搭一句，“若娘娘不问呢？” 十全看她一眼，不语。 楚思九知道这小学究有讲究，“嗯，若我不问呢？” 十全淡声道，“娘娘若不问，之前有好多事情，奴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会与您讲每日的新鲜事情。” 这样啊。 楚思九眼珠子转来转去，暂时来讲，她对这个皇宫尚处于一知半解的状况，也没啥东东好问。 随便地挥一挥，“你先退下吧。” 十全完全不在意，行一礼，慢吞吞地走去原先的位置站好。 云朵瞧得有趣，兴致勃勃地问，“这小太监是作甚的？” 楚思九不瞒她，“黄裳在宫里头有太监的暗探，十全是其中的一个，但是他比较特殊，记忆力特别强。而且有一套很特别的记性方法，类似于……咳，反正就是他是个记性天才。知道好多的事情。” 楚思九没办法跟云朵解释。 她发现十全的大脑有点象前世的数据库，可以把各种消息分门别类的在脑子里头归类放好，随存随取。 前世时，她在美剧里头见过这种记忆天赋的人。 极罕见，普通人只能膜拜。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一只，还是个太监？ 还有花美男秦陌人，也是太监。 诶，这么好的基因，就这么OVER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 …… 东方昊当然知道慕容晴雪杀掉月梅的行为，很可疑。 一大早，他便让肖剑把启元叫来议事殿。 “皇上，微臣认真查探过马车内的痕迹，德妃与大皇子坐在同一边，月梅坐在他们对面。马车内不乱，没有打斗的迹象，月梅面色诧异，似乎是猝不及防。德妃的手势很稳，一刀毙命。” “手势很稳？”东方昊蹙起了眉头。 “是的，就那一刀的痕迹看，德妃的气力并不大，但是很稳定，伤口四周没有边棱，一刀入。”启元很肯定，他有认真查探过。 “可是你们传过来的消息说，德妃与大皇子俱是受惊过度。”东方昊眯起了眸子，脑回路开始兜兜转转。 “当时，德妃是从马车里头跌爬下来，面色甚是恐惧。但是那一刀，又确实很稳定。” 看过月梅的伤口后，启元也有怀疑，慕容晴雪的惊恐是装出来的。 “大皇子呢？”东方昊默默地盯住他。 启元轻叹了一声，“大皇子是真的受了惊，高热了两日，退热后，有遗尿现象。大夫说，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 这些情况，早已传入宫中。 东方昊亦有耳闻，眉头拧起，眸光幽沉地看着面前的奏折，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他抬起头，眼神极淡地扫向肖剑。 “你与月梅相熟，你是甚看法？” 肖剑重重地吸一口气，面色也不好看，“臣以为，月梅的本性并不坏，只是钻了牛角尖出不来。就当时的情况看，她躲去马车，向德妃求援的可能性大。” 东方昊点头，“月梅有功夫，德妃没有功夫，她没有想到德妃会对她动杀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才会被杀。” 所以。 大殿之上一片静寂。 “月梅知道德妃的大秘密，被灭口了。”东方昊淡缓缓地说。 肖剑与启元相互看一眼，眸眼都沉了一格。 一个不惜杀人的大秘密？ 东方昊的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你们两个，从慕容晴雪与月梅认识之日开始，从头到尾仔细地查一遍。看看她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是，皇上。”二人领命而去。 …… 永乐宫。 下午，三小只一起睡午觉。 楚思九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云朵聊着天，气氛很是平和。 十全又是一副死沉的学究样，慢悠悠地走进来。 行一礼，“贵妃娘娘，皇上下令特别盯着德妃。” 楚思九笑吟吟，“为甚？” “启元来了。” “启元是谁？” “护卫德妃与大皇子入城的二等侍卫，他有勘测月梅被害的现场，发现疑点。皇上怀疑德妃杀人灭口。” 楚思九冷嗤一声，“反应真够慢的。” 十全不置可否，缓缓行一礼。“没有别的事情，奴婢告退了。” “行行，你去吧。”楚思九笑吟吟。 云朵睁圆了眼睛，“慕容晴雪能有什么秘密？” 楚思九满不在乎地说，“我哪知道，是个人都有秘密，你难道没有秘密？” 云朵拧起眉头，好生地想了想，“没有，我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没有秘密。你有么？” 楚思九想都不用想，眸子里闪过一道狡黠，“我当然有秘密，而且是大秘密。” 云朵立时来了兴致，眸子亮莹莹，“说说。” 楚思九哈哈笑，得意地瞥着她，“天真啊，若是能说，还能叫秘密么？” 切。 …… 有人在保守秘密，有人在制造秘密。 领了宫斗任务的老太监福海，正儿八经地开始行动了。 第538章 笑了，我还没动手呐 皇宫里头，妃嫔们住的那些宫里头，还有好些个殿啊、轩啊、苑啊、居啊的。 位份高的，住在主殿，可以自称本宫。 三妃，各住一个宫。 德妃慕容晴雪--昭阳宫（东）；淑妃李婉—毓秀宫（西）；贤妃韩明珠—华阳宫（西）。 八个嫔，每两个住一个宫。 丽嫔萧绛珠、恭嫔简文冉—长信宫（东）； 婉嫔魏灵婷、秀嫔魏灵兰—雅风宫（西）； 静嫔梅修琴、燕嫔韩雨昭—雨蝶宫（西）； 庄嫔韩纤琼、华嫔段依依—冰泉宫（东）； 那十几个世妇御妻，先由三妃挑，各自选了两个入自己的宫。剩下的就抽签，住进了嫔们的宫里头。 差不多每个宫里住3-5人。 基本来讲，历朝历代的后宫都是这样的。 空出来的宫殿，便由太监看守，定期打扫卫生，翻修等等。 正常情况下，每四年选一次秀。 迟迟早早都会住满的。 楚思九知道后宫的情况，所以才会在入宫之前，提出要求，要独霸一个宫，不许别的女人住进来。 当然，就算她不提，东方昊也会给她这样的配置。 那里就是他的家了，哪能让外人进来呢。 …… 福海要宫斗，找了个搞绿化的小太监过来，把目前的宫殿居住情况理了理。 他是总管太监，想知道什么都正常。 小太监是个花工，每个宫里头都有花，现在是春季，百花齐放，他每个宫都要跑，门儿清着呢。 事无俱细，一一地讲清楚。 顺便也讲讲每个妃嫔的兴趣爱好，长长一下午，闲聊闲聊地，也就过去了。 福海一边听，一边自己琢磨。 燕嫔是个刺儿头，但是到目前为止，也没做过什么，只是看着象是个要起事儿的人而已。 而且，她是韩家人，还是个核心级别的。 皇上的意思，是把她搞得灰心了，别没事儿找事儿。 并没有要她死的意思。 福海跟着先帝时间长，看问题有大局观。 皇上之前完全不搭理这八只嫔，现在却莫名其妙地让他去挑刺头搞宫斗？ 肯定是为了永宁宫的那三个宝贝。 对的，若是老太后死了，楚氏是贵妃，她得带着一对龙凤胎出来参加丧葬仪式。 所以，皇上让他找宫里的嬷嬷待命，打算给两小只做规矩了。 机会难得。 妃嫔里面的刺头儿们，肯定会暗搓搓地搞事情。 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开始密谋了。 皇上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提前出手，把她们都给搞废了。 到时候就清静了。 【老太后愤怒脸，你个老阉货，哀家还活着呐，活着呐！！！】 福海继续琢磨着，若皇上是这个心思，那华嫔也得收拾。 她是李家派系的人，却不是核心。长得太漂亮，招女人恨。淑妃若想起刺儿，必然会利用她。 福海的眼眸愈发的深沉起来，也不光这两个，会咬人的狗不叫，女人一旦入了宫，存了争宠的心思，这一个一个的，看着正常，其实都有可能起刺儿。 所以，宫斗任务还是挺重的。 …… 当日晚上，雨蝶宫走水了。 静嫔看书看晚了，没有把蜡烛弄灭，翻倒烧到了纱帘。她住的是复香轩，在二楼。 火势起来的时候，她勇敢地从楼上跳了下来，拐了脚。 燕嫔住在流裳居，离得不远，很镇定地站在窗前看热闹。 当然，火没有烧起来，宫里头的太监奔走呼叫，提了好些水过来，扑灭了火。 这桩事情看着简单，其实是个连环套。 静嫔脚上肿了老大一块，大医让其静养。 八只嫔，二人一组，二日一轮，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陡然少了一只，这个坑由谁来补？ 静嫔是与华嫔搭一对，第二日轮到上白班。 二缺一，那哪行呐。 段依依属于没事情都要搞事情的，可算让她找着机会了。小腰一扭，找皇上出主意去了。 碧绿的烟翠衫，绣着雅致的兰花，云鬓峨峨，插了一根镂空的凤尾钗，肌如白雪，眉如翠羽，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的。 走到议事殿前，眉色婉约，对着守在殿门外的小桂子娇滴滴地笑一声，“桂公公，我有事情找皇上。” 小桂子被她吓一跳呐，华嫔吧，脸真够大的，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 他算是怜香惜玉的，不想见到美人儿被打脸，“华嫔娘娘，慕容丞相正在与皇上商议重要事情，不见外客。您先回去吧。” 段依依虽然对自己的美貌有着无比的信心，但是东方昊对宫妃的凶残打击，她记忆犹新。 心里头多少有些发虚。 不过，美人儿的架子还是端得足足的，双眸顾盼生姿，“这样啊，那我晚些再来。” 小桂子不好说什么，点头哈腰地恭送她离去。 段依依迈着细碎而又优雅的步子，缓缓地消失了身影。 小桂子微微眯了双眼，美则美矣，五官之美比之德妃还是差点儿意思。妖媚的气场与月佛庵的熹妃比，更是差了一档。 与皇上最宠爱的贵妃比么？ 小桂子的眉头蹙起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之前一直都没觉得贵妃长得绝顶的好看。但是把这三只公认漂亮的妃嫔，摆到她边上放一放。 不知道为甚，就都失了颜色，成了庸脂俗粉。 摇摇头，皇上火眼金睛，哪能看走眼呢？贵妃必定是最好的。 段依依“作”了一回，不过她运气不错，没见着东方昊，便没被他借题发挥地罚些啥。 算是全身而退吧。 消息传开，福海笑了。 我还没动手呐。 就开始闹腾啦？ 华嫔这么想见皇上，就让咱家助你一臂之力吧。 …… 这当口，东方昊面色沉寂，眸子落在奏折之上，默默不语。 慕容云浩是他的舅舅，每回过来都有赐座。 他坐得端正，神情淡然。 “皇上，定太子可以稳定人心。大皇子教养得很好，彬彬有礼，很有皇上幼年时的风采。”他尽人事，谆谆道。 东方昊面色冷硬，缓缓地抬起头。 “舅舅，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外公的意思？” 慕容云浩是个很端得住的人，抿一抿唇，淡声道，“臣不反对这个想法。” 东方昊浅蹙着眉头，身上散发着些微寒气。 “朕以为，朕这几年的行为，能让舅舅明白形势。” 话说到这个份上，慕容云浩也是无奈。 “皇上，难道您要立楚家血脉的皇子做太子么？韩李两家不同意，威武镇武两府不会同意，大余国的百姓，以及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都不会同意啊。” 第539章 后宫，热门话题 东方昊眯了眯眼，眸子里没有情绪。 淡淡道，“朕正值而立，少壮及之，暂不打算立太子。” 慕容云浩心下了然，轻叹一声，“皇上，老人迟暮，莫要直接地伤了他的心。” 东方昊幽幽地勾了勾唇，“身体不好，就要静卧休养，莫要这般劳心伤神。” 慕容云浩苦笑一声，垂下眸子静思了片刻。 抬起头，他缓声道，“二皇子和三公主回宫多日，一直居于永宁宫中，未有抛头露面。老太爷身体不适多日，可否带去慕容府见见老人，唤一声曾外公，聊以宽慰。” 这个么，东方昊确也想过。 不过，在楚思九那里说不出口。 舅舅这么讲，也属合情合理，沉吟片刻，他点点头，“朕会安排。” 慕容云浩松一口气，“如此便好。” 他正直寡言，性格刻板，又孝顺。 前些年，老太爷找来慕容晴雪，打算配给东方昊做王妃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妥，却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妥。 那会儿他还不是丞相，政治觉悟没有辣么高，老太爷又是寄己折腾，没怎么找他的麻烦。 所以，就随便他闹。 哪里知道，后头一出接着一出，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现在这样。 老太爷是个强势的，东方昊也是个强势的，一个是他爹，一个是皇帝，他夹在中间，脑袋瓜子生疼生疼。 想想先帝的死法，他更是心惊。 不论是脑子里头长瘤，还是目眩症，这两样，他都不想得。 所以，他在皇帝派里找了个稳当，有才华的，做副手。 打算择机撂挑子了。 东方昊大概知道他的想法，好歹是舅舅，他也是尽量不去为难他。 这不，接了任务了，带两小只去看外公。 …… 永宁宫。 因为楚思九点了头，一大清早，两个温柔、又有耐心的管教嬷嬷便过来了。 没多久，云朵也来了。 若云听说嘟嘟、姐姐在学规矩，瞬时激动了。嗷嗷地叫唤，肥爪子胡乱的比划着。 楚思九脑补了她的意思，大概是讲小小只也有学习能力，技多不压身啊等等。 这么有上进心，自然要鼓励。 楚思九便让梅云抱她进去观摩。 天才看得多了，万一这只也是神童呢？ 安顿好了小的，两只大的摆了摊子聊天。 云朵首先与他汇报外头的情况。 “北戎那头，之前有人与大哥联络过，他们也想买红叶山庄的兵械，但是黄裳不准。所以，没合作了。但是人头是熟的，已经派人过去打探了。另外，大哥讲，黄裳登基后，肃王府的生意完全交给宋佑打理了，原先与北地的那摊子生意，改与北域合作。有好几组商队，来回奔波的。北戎的情况，宋佑应该是门儿清的，不过宋佑是慕容府的人，会倾向慕容晴雪。” 楚思九若有所思点点头。 “宋佑这人贼精，不过，他对黄裳那是忠心耿耿的，找机会，我去探探。” 云朵哼哼然，“我家相公的意思，若是不影响大局，不必顾及大皇子，一刀宰了干脆。跟着这种坏女人，对小孩子不是好事。” “简单粗暴，直接有效。”楚思九笑嘻嘻，心里头却不轻松。 若慕容晴雪死了，大皇子怎么办？再怎么讲，也是东方昊的骨血，难道就这么扔在宫里头，任其自生自灭么？ 没有母妃护佑的皇子，哪能在这个复杂的地方存活下去？ 甩一甩头，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 黑化，必须黑化。 云朵不知道她想法这么多，继续讲下一桩事情，“韩李两家这回子牟足了劲头，要与你干到底，每日必有一箩筐弹劾你的奏折，威武将军府与镇武将军府都有附议。” 楚思九撇一撇嘴，这个不新鲜。 议事殿外头，每日都在烧奏折，她这里若是登高，还能瞧见那股子烟火呐。 “孝亲王府参与了么？” “没有，大哥去探过，孝亲王每日窝在兵部，早入晚出，一般人见不着他。” “很勤勉呐。” “大哥说，孝亲王府是皇帝派的，这桩事情他不好表态，只好埋头苦干，装聋作哑。” 楚思九呵呵哒，老了老了都成精了。 正说着呢，十全端了一张干巴巴的学究脸过来了。 行一礼，“奴婢有事情禀报。” 这丫的过来，必是后宫的八卦。 两只女的眸子都闪出些微光，云朵更是兴奋不已，“小公公，坐下聊。” 基本上，十全是不搭理她的。 不过她这么客气，小学究的心也是肉长的，淡淡地瞥她一眼，“水家娘子客气了。” 楚思九抿唇而笑，“来来，讲事情。” 十全又是行一礼，端端正正地看向楚思九，“昨晚雨蝶宫走水了。” 知道楚思九还没记全乎，他友好地提示她，“雨蝶宫在西面，里头住的是4号静嫔，江南才女，长相A。5号燕嫔，韩家女，高冷款，长相B+。” 这丫的脑子确实好，楚思九只与他介绍了一遍A和B的读法与意思，他便记往了，此时更是说得清楚。 云朵不懂啊，嘟起唇，疑惑不已。 不过她惯常听不懂，一般就是存疑往下听，有时候就懂了，有时候就忘了。 楚思九轻“哦”一声。 “继续。” 十全娓娓道来，将走水的过程讲一遍，结论就是，“江南才女拐了脚，太医让其静养，所以，她不用去太后宫里侍疾了。” 那又如何？ 楚思九初来乍到，不懂。 十全见她这般没觉悟，也不提示她，直接讲下一桩，“方才，8号华嫔，妖级美女，自视高，长相A+，去议事殿找皇上。被桂公公拦了，没有见着。” 啥？ 楚思九的面孔绷紧了。 小婊砸，还真不闲着啊。 还没等她发作，云朵又有神经发挥，“妖级美女？有多好看？比那个……德妃如何？” 十全瞥她，又把眸子投向楚思九，淡淡道，“贵妃想问这个问题么？” “想，你回答。” 十全拧起眉头，沉思片刻，“奴婢一共听二十三个太监谈过这个问题，其中有十二个，认为德妃更好看，有六个认为华嫔好看，剩下五人表示判断不出来。” 哟，这还是个后宫热门话题哦。 楚思九来了兴致，“那你觉得呢？” 十全愣怔了一瞬，“奴婢认为，单看五官与气质，德妃更好看。但是华嫔芳龄十七，正当年。” 这话一出，楚思九与云朵都“呲”起了牙。 相互看一眼，眸底俱有些复杂。 伤自尊了，原来咱们都老了哇。 第540章 直接，来狠的 忧伤啊，青春就象小鸟一去不复返。 而男人却是专一的，甭管哪个年纪，喜欢的都是十八岁水灵灵的小姑娘。 气氛稍有些消沉。 十全是只小学究，脑子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无暇顾及两只大龄女青年的情绪变化。 眉眼不动，淡声问，“娘娘还有甚问题么？” 问题自然有。 沉一记眸，楚思九开始挑疑点，“走水的原因是火烛翻倒，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静嫔是才女，她的卧房里头，有很多的书，她喜欢吟诗作画，奴婢见过一回，水准与她的容貌一般，可以达到A的级别。她芳龄不过十八，学习能力这般强，可见是个极聪明的人。她住的复香轩，窗口下是平软的泥地，久居此地，必然熟悉环境。走水之时，她敢往下跳，结果确也只是摔到拐脚。一来有可能是她聪明；二来有可能她是故意的。” 这丫的太有推理精神了，楚思九精神一振呐。 “若是故意，她想达到什么目的？” 十全的声音依旧很淡，“静嫔来自江南梅家，诗书传家，有一股子憨直的劲头。奴婢判断，若是故意，应该是她不想去慈宁宫侍疾。” 这个楚思九能理解，若是她也不耐烦干这桩事情。 如此来一场，倒是一了百了。 损己利己，这只才女嫔，倒是个有趣的人。 继续下一个问题。 “那妖级美女又是凭得什么去找皇上呢？” 十全微微蹙一记眉，“奴婢昨日跟您讲过，慈宁宫侍疾的轮替表。” 楚思九一个咯嘣都不打，直接回答，“忘了。” 十全大神早以习惯凡人的疏淡记性力，缓声道，“静嫔与华嫔是一组的。” 懂了。 缺一只萝卜，另一只萝卜寻着了借口，仗着自己的貌美，去黄裳那里刷脸。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好讲，万一让她刷成功了呢？ 眯起个眼，她若有所思起来。 …… 业城郊外，月佛庵。 姬芳华辗转难眠。 这几年，她已经日夜颠倒，带领整个月佛庵进入白日睡眠，夜间清醒的作息时间。 然而，今日她睡不着。 日光太过耀目，灼热着她的神经，心里头有一个大大的O，以及更多的沮丧。 “皇上，您相信臣妾是妖狐吗？” “画O为相信，画X为不信。” 将近一个月，她终于拿到了回复，是皇宫的信封。 便如她所言，皇上不耐烦写字，信封上光秃秃的。打开来，里头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纸，工整地画了一个O。 所以，东方昊是不可能睡她了。 也对，有辣么多的女人可以睡，他干嘛冒这个风险。 万一她是吸男人精血的妖狐呢？ 可是，他又封她为熹妃。 为甚呢？ 每十日过来一回的神经病男人说，只要她肯陪他睡，便告诉她原因。 已经三年，她一直摒着，不肯。 收到这封信的那日晚上，她动摇了。 狠弹了一曲塞外烟云，红尘若梦。 那神经病默默不语地坐在边上听，乐曲停下来后，他走到她的身边，姿式别扭地吻她。 这三年，二人真是积攒了厚厚的情份了。 唇舌交缠的瞬间，天雷惊到了地虎，电流在身上滋滋地冒着热气。 姬芳华有一瞬迷失，之后脑回路便与早年准备的知识点接上了头。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唇与舌纠缠于一起，搅拌吸吮，竭尽全力地从对方的口腔里获取更多。 这样的交流，若她是狐妖，确实有可能从中吸取到精血。 阖着眼，充分地感受着，情绪升腾起来时，她已忘乎所以，那男人却强行忍耐着，忍着不把她吞噬入腹。 韩明轩不容易啊，变态抵抗自己成为变态，是一个多么艰巨的任务啊。 他脑子里头闪过的，都是要将她横着竖着左着右着，咔嚓成各种禁忌系造型的念头。 然而，又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不要，不要，不要…… 胯下二弟有点不知所措。念头起来时，兴奋地直立硬起，声音起来时，又萎顿地垂下头去。 原始冲动与理智在体内不断地搏斗着。 当肺部气息被抽尽的前一瞬，他哀嚎着奔出去，忽哧哧地喘气，外加剧烈的心痛。 他舍不得……她。 姬芳华茫然，萎顿于地半晌不语。 原来，这个男人也是怕她的。怕她吸了他的精血，所以跑了。 …… 接了“带两小只去看外公”的任务。 东方昊的心情便不那么放松了。 某种意义上讲，楚思九与老太爷是仇人。最早是老太爷出手，找人做毒烧饼害她。之后又伙同先帝，差一点杖毙了她。 被楚思九查到真相后，报复回去。 截货，开仓放粮，把老太爷整得精力憔悴，旧病复后，最后不惜自损身体，让东方昊出手挽救慕容家。 重点是，老太爷至今不知道，这些事情是楚思九干的。 现在，老太爷让舅舅上奏折立大皇子为太子，这个消息拐个弯便会传入楚思九的耳朵。 再去向她借两小只，怕是不肯的吧。 思前想后，东方昊的眉头拧得很紧。 小桂子上来讲，“皇上，方才华嫔娘娘过来了，奴婢打发了她。” “唔？” 小桂子便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东方昊蹙了蹙眉，冷冷道，“给福海传个话，朕不想见到这些人。” “是，皇上。”小桂子愣一瞬，立时恭敬地应下来。 消息传得快，福海立时就收到了。 他原计划搞个离间计，让华嫔再去找东方昊，让皇上寄己把这女人给贬了，哪里知道皇上压根就不想见到这些人。 福海眨巴眼。 没有皇帝配合的宫斗，虽然可以斗，涉及的范围却会广，好人坏人都会牵扯进去，弄得不好，便会误伤一大片。 那……既然皇上发话了，受到误伤，也是她们的命了。 直接来狠的。 下午，华嫔就出意外了。 慈宁宫揽月轩的窗台上摆了几盘花，掉下来一盘，砸到了她的脑袋，头破血流，救是救得回来，额角处被盆瓦刮到了，怕是会留疤。 事情太可疑，总管太监福海挂帅，彻查。 宫里头有专司勘察的太监。 业务很精通，查探后，认定这桩事情不是偶尔。 连夜侦察，逮到两个嫌疑人。 一个是燕嫔的宫女小草。 一个是长信宫的太监富宽，他与恭嫔交好，时常帮她找东西吃。 惩戒房的太监加了班，严刑拷打。 都交待了，小草说是燕嫔派她守在窗前，见着华嫔过来，就把花盆推下去。 富宽与她交待的内容是一样的，坏人换成了丽嫔。许是他与恭嫔确实交好，不忍心陷害她。 第541章 一茬，一茬，鲜嫩货 听到交待结果，福海笑了。 真是屈打成招啊。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想要什么样的真相。 福海跟先帝这么多年，见多识广，血洗整个宫的太监宫女都见过。这一个两个的，真不算什么事情。 多打两板子，富宽就死了。 小草留着。 第二日一早，熬了一宿的福海，亲自带了人证、物证去议事殿。 东方昊刚刚过来上班，见此阵仗，淡淡地勾了一记唇。 耐着性子听完证供，批一个结果，并下旨，燕嫔由修容降为美人，单独入储秀宫，禁足三月。 短平快，仅一日一晚，便解决了两只刺儿嫔。 …… 前朝后宫，声势相连。 燕嫔是韩家女，华嫔属于李家的势力范围。一个降级禁足，一个破相，等同废棋。 此举，类同敲山震虎。 放出的信息很玩味，喜欢上弹劾奏折的，可以继续。朕的耐心有限，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李延启急了，他资质有限，遇到大事会慌，决断力也不够。火烧屁股一般地去找韩明轩。 然而韩明轩的精神病发作了，卧床不起。 好几拨大夫来过，“望闻问切”地走了几轮，没有查出问题。但是韩明轩就是没力气，躺在床上直着眼睛看天花板，不肯起来。 考虑到他是个变态，大夫只有隐晦地表示，心病还需心药治。 韩相庭郁卒之极。 胆战心惊，又平安无事地过了三年。满心以为，自己的这个嫡子，已经逐渐地好起来了。 似乎还是不举的，但是药一直在吃。 按老大夫的话讲，这不是绝症，只要他的心能静下来，就会好起来。 他也实在是没辙了，一屁股坐到韩明轩的床边，涕泪交加。 “明轩呐，父亲老了，心力不足，韩家迟迟早早要交到你的手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我。” 韩明轩似有触动，转过头看他，“明源救过我，我答应他开宗祠，让他母妾入宗祠别殿。” 韩相庭蹙起了眉头，迟疑地看他，“你……因为这桩事情，才这般模样？” 韩明轩转过头去，“我不喜欢欠人。” 韩相庭半信半疑，盯了他半晌，狠咬一记牙，“好，等你起来，把明源叫回来，咱们寻个好日子，开宗祠，让他母妾入宗祠别殿。” “明源是个人才，我打算让他统领韩家的侍卫。”韩明轩淡淡道。 这个可以有。 韩相庭笑起来，“若他肯回来，你也多一个帮手。” “唔。”韩明轩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直勾勾地看起了天花板。 韩相庭的笑脸僵住了，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韩明轩淡淡抛出的一句话。 “您不用急，最多六日，我便会起来。”。 六日后，便是又一个十日之约，时日一到，就算是爬，他都要爬去月佛庵。 舔一记唇，缓缓地阖起眼。 韩明轩的心头缓缓地升腾起一股灼热的气息，北地妖狐，熹妃，姬芳华，你还真是……美味啊。 还没等他回味多久，管家进来通报。 “李家公子过来了。” 扁咂了一下嘴巴，韩明轩索淡无味地转过头，“让他进来吧。” 虽然犯病中，也挡不住消息往耳朵里头灌。 他那个堂伯早就过来嚷嚷过了，说必定是这几日的弹劾奏折惹得祸，连累了他的女儿。 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安慰打发他的，也就一小会儿，便没了声响。 这会儿李延启过来，必定也是唠叨这桩事情。 韩明轩厌烦地阖上眼。 同样是家主，李家也找个有主见的呀。遇着点小事便慌了神，李家能人都死光了么？也放心把这么大的家业搁在这等庸才身上？ 正想着，李延启进来了。 “大理正，身体不舒服呢？” “嗯呐。” “事情都听说了么？” “听说了。” “这桩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韩李两家关系这么好，韩家的燕嫔怎么可能安排人拿花盆去砸李家的华嫔。” 语调里头还有些怪罪的意味。 韩明轩拐过头去看他，这人脑子里头长屎的？ 眸底闪了些寒光，有变态的帽子戴着，这会儿看着也象是发病的症状，李延启略有些慌，“李家肯定相信韩家。这桩事情必定有猫腻。” “老太后快要殡天了。”韩明轩淡淡道。 “唔。”李延启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他要面子，装出一脸的了然。 韩明轩厌烦地瞥他一眼，“皇上看出燕嫔有实力，也看出华嫔敢说话，一举废掉这两人。敲山震虎，警示后宫的那些女人，让她们都老实点。同时也警告咱们，再递弹劾奏折，他便会继续下手。” 李延启呲起了牙，原来是皇上干的。 “那如何呢？” 韩明轩懒洋洋地看他，“李兄有何见教？” 李延启才搞清楚状况，哪能有什么见教。 他也谦虚，“敬请韩兄指点。” 韩明轩也是无语，李家养女不养男，韩家养男不养女。他的妹子韩明珠与这草包倒是一对。 “后宫的事情，要后宫的女人来弄，淑妃聪慧，让她拿个主意。” 一语又是点醒梦中人。 李延启的腰板挺直了，虽然他不如韩明轩，但是他的妹子李婉，可是妥妥地压了韩明珠一头。 “行，我递消息进去。” …… 永宁宫。 今日天色不佳，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云朵初孕，雨天容易出事情，便没有入宫。 两小只依旧在学规矩。 小胳膊小短腿，学那些宫庭礼仪，做出来的动作，每一个都是变形，却是萌得人心花儿都开了。 两小只身份高，嬷嬷又是得了特别的关照，态度和蔼，做得好或不好，都是点赞不断。 搞得两小只超有荣誉感。 觉得自己倍儿棒，挺着小胸脯，得意之极。 今日见到嬷嬷过来，立时奔过去，要求进步去了。 小朋友每日都是这么傻乐傻玩的，心情晴朗得很。楚思九却不然，受了十全的暗示，她徒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这一世的女人，三十岁便是半老徐娘，她二十五岁了歪，眼睛一睁一闭的，就快混入老女人的行列了。 而东方昊的身边，俱是些十六八岁正当年的水灵小姑娘。 还有个四年一回的选秀，以保证后宫这块自留地里头，全是一茬一茬的鲜嫩货哇。 这种心理对比的反差，让她很不得劲。 恼火起来，昨晚上勾引了一回东方昊，又让他寄己在榻上狂喘气。 不带这么玩的。 这会儿想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老女人心态了？ 哎哟喂，心里头更加不得劲了歪。 第542章 给你，减一个月 楚思九自怨自艾着。 十全则熟视无睹地走过来，行一礼，“娘娘，昨晚有事情发生。” “唔，说来听听。”楚思九情绪不佳，懒洋洋地看着他。 十全也是个理科脑，事情讲得有条理，又很清楚，却全程干瘪，鲜少形容词，无甚文采。 即便如此，也让楚思九听得微张起了嘴，好久出不得一口大气。 “如此讲来，高冷嫔和妖级美女嫔，就这么完蛋了？” 十全静默了片刻，严谨地说，“燕嫔是降级，有韩家的支持，未来也有可能升上来。至于华嫔，要等伤势好了之后看过才知道。” 楚思九笑得灿烂，“这又不是玩升级游戏，给充值就能逆袭。” 十全听不太懂，不过他记下了。 “是谁干的？”楚思九才不相信那花盆真是高冷女安排的，冤有头债有主，莫得动机呀。 十全默默地看她，不语。 “不能说？”楚思九诧异地看他。 “奴婢不知道。”十全答得简单。 他说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 但是他会猜，在这个宫里头，在太监这个圈子里，只有福海公公做的事情，才会一点痕迹不留。 皇上只是说把查到的情况讲给娘娘听，没有说把猜出来的事情讲给娘娘听。 所以他不知道。 楚思九倒也不问，在她的心目中，宫斗就是这么高深莫测的。 “德妃那里有动静么？”她还是比较关心这一只。 “大皇子受了惊，性情大变，原本就是话语不多，最近更是一句话都不说。还有遗尿现象。德妃仔细料理着，无意外动静。” 楚思九戚然，儿童期心灵受创，会影响到性格生成。 然而一人一命，有这样的母妃，也是无可奈何的说。 楚思九自认非圣母，这种人物关系于她而言太过复杂，对于大皇子，她只能是一种无视的态度。 正想着呢，听到外头一路的请安声，似乎是东方昊来了？！ 抬起头。 果然，一抹清隽尊贵的身影，从窗户外头掠过。 东方昊做了皇帝，穿的都是黄袍金线的衣裳，明晃晃的一片，瞬时便能耀了你的眼睛。 十全退下去了。 楚思九心里头还在别扭呢，淡瞥他一眼，又垂下眸，“黄裳不去做公事，跑这里来干嘛？” 东方昊还记得昨晚她勾引他，却又甩下他的事情。 面色黑沉，眸底却是波光一片。 意味深长地说，“事情办了一半，心里头惦记。” 楚思九嘴皮子利索，绕这种有颜色的话，却不是对手。两人交手惯了，相互间了解得很。 楚思九冷哼一声，“黄裳这么忙，就莫惦记了。” 沉默了片刻，东方昊缓缓地走过去，在她边上坐下来。 大手掌包住她的小手，若有所思地问，“阿九是在生气么？” 楚思九尴尬了，丫的也太敏感了吧。 只是她要脸，这种小心思哪能摆到台面上来讲。 那就扯开话题吧。 “我刚刚听说，后宫里头的两只嫔把自己给作废掉了。”语调里头透了些揶揄。 “还不够。”东方昊淡淡地说。 楚思九微怔，斜了眸子看他，“你干的？” 东方昊不语，拿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盏茶，慢慢地抿。 那个高冷哟。 然而楚思九认定是他干的，所以十全才会说不知道，大BOSS干的事情，下面人必须不知道哇。 咬了唇，她吃吃地笑起来。 “宫斗这么低级的事情，你也干？黄裳，节操碎满地了哟。” 东方昊格外雍容高贵地冷冷瞥她，“朕不干，你来干？” 楚思九被他将着军了，挑一记眉毛，“我不会。” 东方昊嗤一声，继续喝茶。 楚思九的心里头暖融融的，偷偷地看他一眼，声音鬼鬼祟祟，“给你减一个月。” “啪”一声，茶盏被扣到桌上。 下一秒，楚思九被他扛起来，上了榻了。 “阿九，已经过了二十日了。” “唔。” “快了。” “早着呢。” “快了。” 东方昊坚持着，两片有战斗力的唇瓣又含住了她的唇。 这样的举动，惹得他寄己个儿浑身着火。 但他却又宁可受这种架在火堆上炙烤着战栗着的罪，也要与她紧紧地抱在一起，唇齿相依，口沫相渡，似乎下一刻便能融化于一起。 “阿九……”呻吟着，心里头对她依恋不已。 楚思九看着他的挣扎，紧紧地回抱住他。 小狗一般地舔着他的唇，隔着衣服，细细地抚着他的硬邦邦的肌肉。 眸光有些迷蒙，轻喘着问，“黄裳，你几岁了？” 东方昊完全没想到，在这种意乱情迷的时刻，她会问出这种问题？ 愕然。 哑声道，“朕比阿九大四岁，二十九了。” 楚思九忧伤地看他，“马上就是而立之年，四十便是不惑，咱们都老了。” 东方昊不明白她为甚这么讲，浅浅地眯起眼，“阿九嫌朕老了？” 楚思九不语，伏过去含住他的唇，热情地啃吻他。 小鲜肉没几年就要变成老腊肉，且吻且珍惜吧。 东方昊的脑回路兵分两路，一路热烈地回应她，欢喜快活地想要更多的进攻。另一路却在思忖她的问题，犹豫迟疑，不明白她又在闹哪一般。 又是一通细细密密地热吻。 东方昊下头绷得紧，全身跟着僵硬着。 扯过楚思九的爪子，探入内里，握住。 “阿九。” 声音里带着叹，身体又因着她的掌握而激动不已。 狼吻，又狠狠地蹭着她。 楚思九似是受了蛊惑，迷迷瞪瞪地阖着眼。 许是好久没得过这种福利，身体敏感得很，东方昊郁闷地发现，自己竟成了快抢手。 都是有经验的人，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掏了巾帕给楚思九擦手，一边还解释，“下一回，一定让阿九满意。” “早呢。”楚思九羞臊了脸，返回脸不搭理他。 东方昊的脑子确实好使，兵分两路的脑回路，都搭到了正确的道路。 他猜度，楚思九不知道受了啥刺激，觉得自己年纪大了。 唇角勾出了笑意。 “阿九说，给朕减一个月。” 楚思九没好气地把头闷到袖子下头，“忘了。” 东方昊就喜欢看她耍赖的模样，可爱完呐。 扔了帕子，倚着她的身体曲线躺下来。手臂绕到她的颈后，将她抱到怀里。 嘴唇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地说。 “阿九，这里是皇宫，一年都是当一个月用的。朕自罚两年，便是两个月。已经过了二十日，你又给朕减了一个月，所以，还有十日，阿九便能要了朕。” 第543章 放马，过来啊 楚思九蚊香眼。 凑表脸的，理由却是正当的。 古时动不动就是守孝三年，然而在实际的生产生活当中，老百姓若是严格遵守的话，大家的日子都没法过了。 你想想，谁家没父母？农夫不种地，工匠不做工，贩夫不做小生意，他们拿什么来养家糊口，维持生计？ 老百姓要过日子，所以工作要照常进行，只能守要求。 不参与任何娱乐活动，不能婚嫁，夫妻不能同房，不能吃肉等等； 这个么，皇帝就做不到了。 前世历史里的皇宫是如何规定的，楚思九没研究过，不清楚。但是大余国是有说法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子守孝是三个月。 所以，东方昊登基后，因为先皇去世，他好几个月没搭理肃王府的那几只侧妃，也是有理论依据的。 这会儿他拿这个出来讲，楚思九一时还真是反驳不了。 磨叽了一会儿，她恨恨道，“我说的减一个月，是减两年里头的一个月。” 东方昊松一口气，只要把大原则认了，这一日么，他也是可以认的。 大度地挑挑眉毛，又凑过头去，在她的唇上亲一下，“那就加一日，再有十一日，阿九便能要了朕了。” 凑表脸的。 楚思九恨死了，但是想想自己马上就要人老珠黄，小鲜肉也在往老腊肉的方向前进，再矫着这个劲头，怕是最后要嚼不动了。 可是被他这么将着，她又不服气。 肿么办。 扁一扁嘴，她腾地压住他，舌尖象一条灵动的蛇，从他的额头鼻尖脸颊……落到唇上，温柔地吻他，耳朵里是他的气粗的呼吸……又滑下，落到他的下巴，喉结，又侧去他的耳垂。 这个地方最敏感。 东方昊被她撩得火苗蹭蹭地上来，“阿九，你莫淘气。” 嘿嘿，我就是要淘气。 她已然听到门外头，有两小只的声音。 蹦得欢快，肯定是要进来展示他们新学的规矩。 吃吃地笑，又撑起身子，弯起的唇边梨窝儿得意洋洋，“黄裳，辰儿和玉儿学完规矩了。” 东方昊要被她弄得发疯了。 小妖精啊。 “还有十一日。”声音醇哑，带了些呻吟，“看朕如何收拾你。” 楚思九不怕，眼眸深深的，黑黑的，燃着光焰，带着股子邪乎劲儿，“放马过来啊。” 还没等东方昊有所反馈。 她蹭地翻过身，起来了。 两小只已经蹦哒到门口了，大呼小叫得，“娘娘，窝们学完规矩了。” “嗯呐。”楚思九扬声应着，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发饰，又端出慈爱的笑容，往门口迎去。 东方昊使劲地喘了两口粗气，微阖了眼念起了清心咒。 …… 与此同时，慈宁宫里头，又处于炸锅的状况。 静嫔伤了腿，要静养； 华嫔伤了头，重伤，废了； 燕嫔被皇帝下旨降级，禁足，也废了。 从宫斗的角度看，管她什么原因，干掉一个是一个，同级别的人愈少，未来自己上位的概率愈高。 是好事情。 但是这会儿侍疾呢，一共八个坑，一夜之间少了三个萝卜，咋整呢？咋整？ 萧绛珠是领头的，她又做了一份轮替表。 白天一个人，晚上两个人，五个人轮。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个能干的，如此一来，与之前的比，每个人也没多干活。 但是话不能这么讲啊，总归是个事情，苦活累活干着，还不让人吼两嗓么，若是可以在皇上面前刷一下脸，也是意外之喜。 按着楚思九的记号，目前尚存的五只嫔。 1丽嫔萧绛珠，将军之女，精明干练。长相A； 2婉嫔魏灵婷，魏女老大，长相A-； 3秀嫔魏灵兰，魏女老二，长相A-； 7庄嫔韩纤琼，韩家女，旁系，胆子小，长相B； 9恭嫔简文冉，吃货，可爱型，长相B； 这五只中，丽嫔的地位最稳，心态也最好。 她是镇武将军府这一派的，按大余国后宫的配置，威武镇武两府必然会有一个妃位。 比如上一届的贤妃，也就是现在的梅太妃。 只要她老老实实，不挑头当刺儿，皇帝是不会动她的。 所以，花盆事件中，太监富宽屈打成招，被迫诬陷于她。很干脆地被福海给打死了。 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四妃之位俱满，所以，她被封到嫔位中的最高级，盯的是熹妃的这个位置。 任谁都能看出来，长年在月佛庵修行的熹妃，是不可能回来皇宫了。 这个位置随时都可以空出来。 庄嫔韩纤琼是韩家旁系的女儿。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入宫就是来做炮灰的。 然而炮灰也有很多种，她想犯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比如燕嫔的这个惩罚，便是她很想要的。 她的长相，在民间算是出挑，但是入了宫，便不够看了。 去皇帝面前刷脸，中奖概率基本为零，就算承了宠，生不出儿子，日后也是守皇陵的命。 所以，有个比如储秀宫这样的小地方，让她有吃有喝的过过日子，挺好的。 可惜啊，老福海目光如矩，一眼就挑中了韩家打算重点培养，甚至替代韩明珠的燕嫔韩雨昭。 李家的华嫔被花盆砸废了。 韩李两家，能在嫔一级挑事儿的，只有她了。 原本韩纤琼只想做个背景板的，却拿到写满字的剧本。看这场戏的走向，她这个炮灰怕是要做到终级BOSS的级别了。 已经偷偷哭过一场，这会儿哭都哭不出来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茫然。 恭嫔简文冉。 导演，把灯光移开，让我在角落里头静静地……吃会儿东西。 真正想借这个机会，去皇帝面前刷脸，搞事情的，是魏家姐妹：婉嫔魏灵婷，秀嫔魏灵兰。 这两只的心态有些耐人寻味。 魏家是个二流世家，族系之中最大的官不过在韩家控制的工部，做侍郎，仰着韩家的鼻息过日子。 因为老太后的缘故，魏家觉得有机会光大门楣，在先帝未期，很是钻营了一段时间。 魏家子弟也算努力，连续两届科举，都有收成。 这些年运作下来，在六部的中级一层里，聚了不少魏家的人。从家族的角度讲，目前属于快速上升的阶段。 韩李两家运作选秀之事，也是找了魏家的族长的。 老太后年事辣么高，眼瞅着快不行了。就当是为家族发挥余热，被族长强行撺掇上去的。 这对姐妹花，是魏家精心培养，以老太后为榜样，从小洗脑出来的。 琴棋书画俱全，身姿样貌也属上乘。 理想与姬芳华一致：睡服皇上。 两年了，一直没有什么机会。之前还有老太后照拂提点，现在，这棵大树要倒了，她二人连皇上的面都没怎么见过？ 肿么办？ 搞事情呗。 第544章 或许，或许吧！ 看着萧绛珠最新整理出来的那份轮替表，魏家老大魏灵婷首先发难。 两姐妹都是圆脸，笑起来甚是妩媚。 唇角扬起，声音轻软，“丽嫔，给老太后侍疾是关乎孝道的大事情，不能全让咱们嫔来干。” “是啊，听说德妃回宫了，是不是应该让德妃娘娘过来主持大局呢？”魏家老二魏灵兰朱唇轻启，笑吟吟地看着萧绛珠。 韩纤琼接了挑事儿的剧本，不得已地跟一句，“还有贵妃娘娘，若是她能出来，就更好了。前几日福海公公说，会把华嫔、静嫔、燕嫔的看法带回去给皇上，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她这话一出口，仿似一阵寒风吹过，凉飕飕。 这三只……全都倒下了哇。 难道？ 若有所思起来。 萧绛珠有底气，情绪相对稳定。 美目在四只嫔的面上扫一道，淡淡道，“皇上若有口谕，必会通传下来。然而现在没有，轮替表已经写出来了，各位姐妹看一下，若没有异议，就这般执行，如何？” 简文冉与她住一个宫，薄有交情。 她果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唇角微扬，笑道，“好啊，我没有意见。” 韩纤琼犹豫，她接到的指令是，一类目标是贵妃，二类目标是水愈混愈好，搅乱了就行。 她家势微弱，多亏韩家主扯着，若她在宫里头的表现不佳，立时便会连累到她的胞弟，那可是全家人的希望呐。 宫里头探子多，她若点了赞，怕是对家人不利。 垂下眸子，静思不语。 魏家两姐妹对视了一眼，不肯这么轻易地投降。 心里头都抿过了，贵妃怕是捏不动，捏一下德妃总不会有事吧。听说皇上不怎么待见她。 魏灵兰甜甜一笑，坚持己见，“德妃回宫了，咱们请她来主持大局吧。” 魏灵婷轻轻地扶了扶头上的发簪，从容自若地抿起唇，“太后是皇上的长辈，事关孝道，也应该让皇上知晓此事呢。” 这话，等于是把意思挑明了。 亲们，咱们在这里累死累活地侍疾，逮到机会，去皇上那里刷一记脸，不过份吧。 韩纤琼无声地张了张口，心里头算计起来。 法不责众，若是五只嫔一起过去，以她的姿色固然是刷不上脸的，却可以搞乱局面，完成韩家布置的任务。 “婉嫔说得有理。”她附议。 萧绛珠笑得玩味，刷脸这桩事情，于她没有压力。 八只嫔里头，她的相貌仅次于华嫔，姿仪可以与静嫔打上平手。与这四只嫔同时出现，皇上只要是眼晴不瞎，断然会看中她。 然而她不想搞事情。 入宫之时，镇武将军府派人给她带话，皇上不喜欢后宫女子多事情，只要她安份守己，熹妃的这个位置绝对是她的。 而且让她保持中立，不要倒向威武将军府出身的梅太妃。 老镇武将军只是搞不定孙子司徒天羽，其余的事情上，一看一个准。 梅太妃明明可以去怡王府颐养天年，却非要留在皇宫，明显是个搞事情的。 武将以战功立天下，后宫里头摆个女人，显示皇恩浩荡，有那么个意思便行。位份高了，容易引出造反的嫌疑。 在这一点上，他与老威武将军是有共识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威武将军没有支持东方钰。一来确实觉得东方昊实力高出一筹，二来也有避嫌的意思。 老镇武将军的话，萧绛珠是要听的。 所以，她一直安份守己，做好自己的本份。 因为她的身份使然，韩李两家也不怎么惹她，李婉更是时常示好。梅太妃派心腹太监怀恩试探过。 见她不卑不亢，又态度友好。 猜度出她的打算，道不同，不相为谋。因着两府的交情，也不至于难为她。 整个后宫，她的日子怕是最好过的。 唯一有些小遗憾。 入宫初始，她有机会见过一回东方昊。 大殿之上，那个男人沉寂贵重，又俊美绝伦，若朗星一般高高在上，让人徒然地生出无可匹及的距离感。 所有的晋封都是太监读的，他轻垂了眸子，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最后，他起身离去，未有瞥过她们一眼。 然而她却一见倾心。 之后是连续的失望，一颗芳心无处存落，惆怅啊。 时间久了，淑妃李婉看出了她的心事，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迎着阳光，笑吟吟地与她讲。 “皇上有心爱的女人，不过离开了。你可以等等看，或许有机会。” 这个或许。 或许就是没有机会。 轻轻咬起唇，“她是谁？” 李婉懒懒地笑了笑，眼眸闪起些微光。 “她是业城楚家的嫡二女，做过三年肃王妃，后来被先皇贬为如夫人。她是个迷一般的女人，皇上为她做过的事情，任何一桩拿出来，都能让女人死心塌地。但是她不，她跑了。” 萧绛珠扬起头，眸中现出疑惑，“若是逃妾，皇上为甚不抓她回来？” 李婉呵呵笑起，“战事已起，若楚氏留在业城，怕是会被拖去祭旗。当然，皇上也能把她藏起来，但是她不肯，非走不可，皇上爱她至深，奈她不何，只有放她走了。” 萧绛珠想起大殿之上的东方昊，寂寥又沉默，他想的心事里头，必然是那个女人吧。 李婉见她若有所悟，轻轻地叹一声，“若我是男子，也会喜欢楚氏呢。” 萧绛珠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从此，楚思九在萧绛珠的心目中，便是传奇一般的人物。自知不及，便缓了那道心事。 或许，或许吧！ …… 这会儿看两只魏家女跃跃欲试，萧绛珠勾唇浅笑，想作想死，她不拦着。 微微眯起眼，她淡笑着问。 “婉嫔的意思，咱们是去德妃的昭阳宫，让德妃娘娘出来主持大局？还是去皇上那里讲明事宜？或者，把福海公公请过来？” 这也是一个态度，至少说明她不反对。 简文冉急了，她是大理寺卿的女儿，虽然与韩李两家靠得近，却也不属于任何一派。 讲真，她完全不懂自己为何会被选中？ 但确实可以哪一头都不靠。 更没必要淌这种浑水。 “太后这里需要人侍疾，就由妹妹来。” 她说得委婉，态度很明确，她不参与。 若只是争宠这桩事情，人当然愈少愈好。然而现在，不是说不准是个甚结果么。 法不则众，扯上一个是一个。 一二三四只，一人说一句。 简文冉被“赶鸭子上架”，还被簇拥在最中间，象是她带头的一般。 一群五只，花枝招展的，往议事殿的方向走去。 第545章 福海，是个人才 东方昊心情不错。 虽然被阿九折腾得够呛，却也让她应下了两年为两月的说法。 还给减了一个月。 吃了三年的素，眼瞅着就要过上有肉吃的幸福生活。 心花儿都开了哇。 他在永宁宫里用的午膳，两小只学会了食不言。 端起了高冷范儿，眨巴着眼睛，相互监督着，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阿九明显被这两只萌翻了，眉毛眼睛里俱是含着笑。 这一顿饭，虽然安静，却洋溢着爱与欢乐。 东方昊的眉眼也是顺的，他想起了自己的母妃，九岁之前的他，也是如辰儿一般的活泼。 他记得父皇基本都是在母妃的宫里，那时候，也是这般的场面，温馨又有爱。 只是母妃去世后，父皇心系报仇，整个人都阴沉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脑子也在慢慢地转。 男人考虑问题，那都是务实派。 都说女人不参政，事实上，后宫深似海，争宠、算计、谋害、荣辱、存亡，就是皇权逻辑下的政治面貌。 后宫的女人配置，便是按着前朝的政治格局来的。 朝堂之上的实力决定了后宫女人的实力。当然，也有相辅相承的作用。比如老太后得势，便可以带动整个魏氏家族，往上跃一级。 皇帝再厉害，总得有人帮你做事情吧。 因而，皇权虽然强势，朝臣与将领的势力也不小。 东方昊想要清扫后宫，一个女人都不留。但是他是少帝，在位仅三年，政治资本不雄厚，而且，现在尚处于战争状况。 清扫后宫的目标，暂时来讲，他还是做不到。 不过。 把那些女人都收拾得老实听话不起刺儿，应该是可以的。 福海是个人才，要让他好好发挥发挥。 【老福海正眯着眼睛，坐在廊檐下与几个小太监谈心，为他的下一轮宫斗做准备。讲真，与这些妃嫔们动动脑子，可以防止老年痴呆，是一桩有益身心健康的好活动。】 …… 用完午膳，两小只围着东方昊团团地作揖打拱，眼眸子俱是亮莹莹，求表扬求赞美求举高高。 小胳膊小腿的，做出来的动作萌哒萌哒，东方昊心里头都笑抽了，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玉儿和楚思九小时候一模一样，他很自然地偏向她。 顺手就捞起来，举得老高老高。 拨到头筹的玉儿笑得嘎嘎的，指着明显失了点精神的辰儿，“嘟嘟也棒，举高高。” 这个活动可以轮着来。 下一个就轮到了辰儿，举到高处时，也是兴奋呐，“黄裳父皇棒棒哒。” 这话是楚思九教的，东方昊听得懂，唇角扬起，“棒棒哒。” 外头在下雨，举完高高后，他便领了两小只在屋里头转着消食，转着转着，两小只一人抱住他一条腿，挤眉弄眼地，也不知道在乐呵些啥。 楚思九笑吟吟地看着。 心里头暖融融，就算在前世，好丈夫也就如此了吧。 脑回路拐了拐，想到他讲的“十一日”，面孔红了红，心里头嗔啐了他一道，“色狼。” 不过，想到他三年多没吃肉了，作为一头食过荤的“色狼”来讲，也是不易的了。 但是楚思九有顾虑。 眉头微微地拧起，若真的如了他的愿，这里头还有一个避孕的问题呢。 对于后宫，她总有一种杀机四伏的感觉，虽然永宁宫安逸无害，但是他们总有踏出这里的时候。 她很清楚，外头有很多人想取她的性命。比如韩明轩。 还有辰儿，他是二皇子，有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因为利益关系，又有多少人将他视为目标呢？ 为母则强，就算是黑化，她也要保全自己的一对儿女不受伤害。 想到这里，她已然觉得不容易了，哪里还有可能怀孕，减弱自己的战斗力？ 要不？再搞一碗绝子汤来喝喝？ 可是，东方昊是皇帝，皇室是要求多子多福的，他有繁衍下一代的责任。若是天下太平，一切OK，楚思九也是愿意再生一两个的。 小孩子多好玩呐。 所以这个问题，她要好好想想呐。 …… 逗弄完一对儿女，揣着舒缓的心情，东方昊从永宁宫里出来。 小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气压低，空气略有些沉闷。檐廊外的植物被雨水洗得干净，青葱欲滴。 还有些奏折没看完，前进的方向是议事殿。 路不远，走过一段长廊，拐个弯便是了。 小太监双喜急匆匆地跑过来，见到他的身影，吓得全身一个哆嗦。 急急跪倒在地，“奴婢见过皇上。” 小桂子微怔，迎上去责问道，“急急忙忙地干嘛呢？冲撞了圣驾可是大罪。” 双喜吓得面白，叩首道，“皇上，五位嫔妃娘娘，过来找您。见您不在，执意在殿门前等候，奴婢久劝不走。” 小桂子愣了，转回头看向东方昊，“皇上，奴婢过去打发她们。” 东方昊的好心情瞬时喂了狗。 眉头拧得紧，沉吟片刻，淡声道，“走。” 迈开步子他就走啊。 被几个嫔堵了门，他就不敢去了？ 这不是讲笑话么。 小桂子躬身行个礼，心里头惴惴不安，小心地跟在后头。 这两日慈安宫发生的事情，师傅明确交待过他，皇上的心里眼里只有贵妃娘娘一个女人。 其余任何女人往上冲，都不会有好下场。 让他有眼力些，做事情更要机灵，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 那五只嫔果然守在殿门前，简文冉依旧被夹在正中的位置。 好几次，她都想拐去边上。 可是不行啊，左边丽嫔，右边婉嫔，都是无比友好地扶着她的手臂，转头看去，俱是微笑。 她们想干吗？ 简文冉懵圈了，她这是被宫斗了么？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 皇上来了。 哎哟妈呀，眸眼沉寂寂，眸光里头象是夹了冰，冷冷地扫过来，正好落到她的眉心。 象是被寒剑击中了，从脚趾头开始冒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瞬息全身都是冰冰凉。 眸子直了，愣愣地盯着东方昊，突地两眼一翻白，瘫软在地，晕过去了。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边上的两个也懵了。 这个可是大理寺卿的嫡女，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大理寺整起人来，那可是杠杠的。 魏灵婷的反应很快，捂住胸口，哀哀地叫一声，“痛啊。” 她也晕了。 剩下三只傻了，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两只。 就算是沉稳有内涵的萧绛珠也在考虑，我是站着晕呢？还是躺着晕呢？ 这一头，面面相觑着呢。 那一头，东方昊黑沉着脸，已然入殿去了。 第546章 她会，如何出招？ 多亏了简文冉的这一晕。 那五只嫔方能全身而退。 否则，任谁都不知道，东方昊会给她们戴顶什么样的帽子，又会如何打发了她们。 太监们拿来五顶软轿，将她们抬回去。 莫得办法，一个个的，腿都软了，走不回去了呀。 一个时辰内，消息便传开了。 小桂子让双喜帮他看着门，偷偷地溜去福海住的监栏殿。他是总管太监，地位不一般，独门独院，住得宽敞。 这会儿，福海还在与小太监们谈心呢。 见到小桂子明显有事儿的兴奋脸，心领神会地挥挥手，让小太监们散去。 “师傅，又有事情发生了。” 小桂子激动呐，一二三四五地把方才的事情介绍了一遍。 纵然福海见多识广，听得也是乐呵，挑一挑眉，“恭嫔立在最中间？” “是啊，我也是纳闷啊，论位份，她是最低的，怎么会立在最中间呢？”小桂子狐疑地拧起眉头。 福海浅浅地眯起眼，笑得玩味。 “恭嫔是大理寺卿的嫡女，那几个虽然位份高，却没有她的靠山踏实。这一回谁都吃不准会得了什么果子，就把她架中间。哪里知道，她也是个聪明的，关键时刻竟然玩出了晕倒这一招。” 小桂子猛点头，“师傅，您说得太对了。看到她晕了，那几个都吓得傻了。” 福海笑一笑，小声地叮嘱他，“这一拨的嫔也就这样，重点是那几个妃。韩李两家不会认输的，马上就会有反攻。你去皇上边上小心伺候着，眼睛放亮点，师傅在干得罪人的事情，你做事小心点，别被人抓了把柄。” “哎，师傅。”小桂子心潮澎湃，与人斗其乐无穷，他要与师傅多多学习。 …… 华阳宫。 韩明珠正在听宫女汇报消息。 眉头拧紧了，很是不爽。 她也有心腹太监，名叫南丁。 年纪不大，才二十岁，长得很普通，不太起眼，却有大局观。 是韩明轩专门为这个草包妹妹挑选并且训练的。 南丁已经得了外头的消息，见韩明珠又有急躁情绪，连忙提示她。 “娘娘，大理正的意思，皇上一门心思都在贵妃身上。您稍安勿躁，静心呆着，淑妃娘娘更清楚轻重，您只需要跟着做就行。” 韩明珠“蹭”地转过头，怒声道，“皇上随随便便就判了杖责，本宫的脸面都被他打掉了。现在他又出手废掉燕嫔，韩家若是没有表示，日后在后宫还有话语权么？” 南丁早已熟识她的脾气，不急不徐地替她端一盏茶，“娘娘喝一口茶润润嗓子，您呀，就是吃亏在性子太急。皇上废掉燕嫔，对您是好事情呀。” 韩明珠微怔，若有所思地看他。 南丁往她身边凑了凑，声音很轻，“大理正透了些意思进来，燕嫔若起来，您可就危险了。” 茶盏“砰”地落到地上。 韩明珠的眼圈儿红了，“爹不会不管我的。” 南丁叹一声，“若是燕嫔得了皇上的宠爱，有了身孕，甚至诞下皇子，韩家能保两个的时候，自然都保。若要弃一个，您觉得……” 后宫是多现实的一个地方啊。 韩明珠摆明了是被东方昊厌恶的，日后，韩家的女儿中，若是有后起之秀，能够入了东方昊的眼。 韩明珠分分钟会被韩家弃子。 韩明轩是她的胞兄，才会处处为她打算。但是也架不住她蠢，然后别人聪明呀。 韩明珠有些傻眼。 之前，按韩明轩的话讲，只要她活得长，霸住四妃的位置就可以。但是现在看来，还不够，她必须得承宠，生下韩家血脉的皇子才是最保险的。 否则，四年一回的选秀。韩家就会不断地往宫里送有韩家血脉的女人，直到被皇上看中为止。 韩明珠陡然想到李婉，她是不是也面临着与她一般的风险呢？ 所以，纵使之前，她已然消淡了争宠的心思。 最近也活跃起来。 她也是意识到这一点了吧。 这么难，她会如何出招呢？ …… 毓秀宫。 李婉穿了一身淡黄色的云烟衫，逶迤拖地的古纹双蝶千水裙，头发梳了一个芙蓉髻，两边各插了一根蝶飞珠钗。 姿容整齐，明艳动人。 她早已不是初入肃王府的那个十七岁的心机小莲花。 六年多的时间，她努力奋斗过，最后发现，那个男人的眼里只有楚思九一个女人。 她想让自己更好更好，比楚思九还要好。 后来发现，那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谈不上望尘莫及，却总是追赶不上。 光是那一份从容淡定又无所谓的气度，便是她耗尽一生去修行，也不一定做得到。 楚思九这样的女人，是蛊毒，种下了，便是一生。 所以，东方昊的眼里只有她，就算她弃他而去，他宁可在寂寞中空度，也不看后宫女子一眼。 聪明人，容易看到真相。 对于东方昊，她早已断了念想，她想得不过是安然又高贵地度过她的余生而已。 可惜啊，她也遇上了韩明珠一样的问题。 她的家族不允许。 慕容晴雪这个心机婊生下了大皇子，韩李两家暗杀未果，拉上老太后合作搞了一场选秀。 于是宫里头便多了好些的女人。 她迫于压力，捡了个与楚思九长得有八九分象的女子，带在自己宫里调教。这个女人出身不高，只封了才人。 当时她就笑了，东方昊若是肯看一眼，会给个嫔位的吧。 她精心地教着，模样打扮都往楚思九的方向靠，那一手琴技更是高超，能够如楚思九一般，弹出《沉阳》。 若是楚思九不出现，她的这枚棋子，会是奇兵吧。 她猜度不出东方昊的想法，思忖着，若是他肯睡这个假货，应该也肯睡别的女人吧。 那样，大家才有机会。 讲真，李婉尽心……尽力了。 哪里知道，楚思九带了一双儿女回来了。 她费了两年时间，苦心经营的这枚棋子，生生地砸在了手里。 现在，家族又给了命令，让她搞一场大的……足以打击到楚思九以及她的一双儿女的大事情。 韩李两家可以给出最大的支持。 李婉苦笑起来。 你们这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她若是有本事打击到楚思九，皇后位置都是她的。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必须要认。 要不你们想办法把东方昊弄下台吧。 李婉真心后悔，年少时不懂事，非要往肃王府里头挤。否则，凭她的心机手腕，随便嫁给谁，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然而再难她也得做，不然家族会拿人换下她。 她只是希望不要死得太难看。 第547章 真当，东方昊是个摆设？ 风平浪静了几日。 似乎都在蛰伏着酝酿力道，为了下一轮更有力的攻击。 有十全大神在，楚思九也是第一时间听说了五只嫔的故事。 这一拨小姑娘太可乐了，楚思九捧腹大笑。 “都是抬回去的？”她还问呐。 “都是坐得软轿回去的。不过，除了7号庄嫔和9号恭嫔，是真的腿软，其余三位都是装的。”十全板了一张学究脸，说得很全乎。 “如此说来，只剩下三只有战斗力的。”楚思九转起了眼珠子。 “不止。还有三位妃，一位太妃，以及嫔以下的十五人。”十全说得干巴巴，纯学术探讨一般。 楚思九掰了掰手指，“如此说来，还有二十二个女人要斗？” 十全点头，“贵妃的算术很好。” 呸，我读过小学的好吧。 想了想，她饶有兴味地看着十全，“你觉得，下一拨攻击会从哪里开始？” 十全微微一愣，撩起眸子看她，“奴婢负责收集消息，不负责分析。” 楚思九觉得他上回分析得丝丝入扣，很有推理帝的潜质。 千里马靠伯乐的嘛。 撺掇他，“技能值可以涨的么，你有广阔的消息做支持，分析起来比别人多论据啊，不要埋没自己嘛。” 楚思九说的那些词，十全都没听过，但是他的记性力很强，很快就记住意思，并转化为自有知识储存起来。 小学究不做无把握之事，分析这件事情需要阅历与情商，智商点再高，缺了那两样还是玩不转的。 行一礼，他慢吞吞地说，“娘娘的意思，奴婢懂了，但是现在奴婢只会收集消息。但是奴婢会多思考，力求提高娘娘所言的技能值。” 楚思九笑起来，丫的还有自知之明。 “行，那你勉之。没事了，你下去吧。”十全煞有其事地行一礼，脑回路极其复杂地往外头走去。 楚思九无所谓地笑一笑，她被暗杀得多了，心理承受能力杠杠的。 不就是黑化么。 谁敢动她的辰儿和玉儿，果断弄死他们。 …… 永宁宫的水上乐园项目正式启动了。 经过论证，大匠所的工匠与楚思九联合敲定，把永宁宫里头的太平轩改造一下，拆一半留一半。 图纸画得很详细。 里头有好些新鲜的玩艺，在楚思九的描述下，工匠们按现世的材料工艺能力，进行了改造。 出来的效果图也是出人意料的有趣。 东方昊蹙着眉头看了很久，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楚思九。他也想到了《彭公梦》，阿九是有过这般的传奇么？ 不过，他决定略过，总之阿九是她的，再神奇也是他马上要吞吃入腹的盘中餐了。 激动啊，眼睛一睁一闭的，离那一日愈发的近了呢。 脑回路转一转，他想到了一桩要紧事。 招招手，把工匠所的负责人喊过来，眸眼高冷地给他布置了任务。 那人全神贯注于这个项目中，脑子里正充满着童趣，陡然听到这个任务，倒也接得下来。 立时作下保证，五日内必定完成。 东方昊满意了，心里头晴朗，望出去更觉得天蓝地阔，草木葱郁，总之，看什么都顺眼。 永宁宫有工程，又吵又不安全。 楚思九与两小只，还有永宁宫的那套班子，搬去了东方昊的坤和宫居住。 那里头规格高，什么都要大一些。 两小只带了再小一只的小若云，四下里溜达了个够。 “喜欢，那个宫。”若云对气场敏感，觉得这里太严肃。 “那个宫挖渠渠，吵。”玉儿眼睛瞪得圆，激动地做着手势。 “嗯呐，夏天凫水。”辰儿咧着嘴笑开了花。 若云自然知道这桩事情，终于开始挖渠渠了呀。 她是只心急的，小眉毛竖起，急吼吼地掉转身子，扯了嘟嘟姐姐往外头跑，“看呐，看呐。” 辰儿和玉儿被她扯得一愣，瞬时也兴奋了，小短腿儿迈起来，“看呐。” 梅云和几个宫女原本好好地跟着，见状紧张地奔过去，抱紧了。 “小祖宗呐，娘娘关照的，不能去外头。” “去去。” 若云挥着小肥爪子，使劲地朝外头蹦。她在云朵那里娇气惯了，想要做什么事情，那是非做不可的。 梅云莫得办法，小心地哄，“咱们去问一下娘娘。” “问问。”若云不为难她们，好歹她也是观摩过规矩，懂礼貌的好小孩。 一群人到了楚思九跟前。 两小只很困难的，比手划脚地说完了事情，若云在边上嗯啊的补充。 楚思九明白了，蹙了蹙眉，回过头去看十全，“能去么？” 十全是个小太监，哪里拿得了这个主意？ 不过，娘娘让他增加技能值的，拧紧了眉头，把脑子里的消息，有选择地调到前台来比对了一番。 “娘娘，这会儿外头应该没有危险，半个时辰之后就不一定。” 楚思九愕然，“为甚？” 十全淡淡道，“一刻钟后，消息便会传到后妃的宫里，若她们有想法，虽然仓促，两刻钟也足够她们组织起一拨攻势。现在尚不清楚有多少人有想法？不能判断攻势的级数。” 太厉害了吧。 事实是，她们敢么？ 撇开她的这个贵妃位份不谈，辰儿和玉儿可是妥妥的皇子与公主。 真当东方昊是个摆设？ 攻完了她们还要不要活了？她们背后的势力还要不要继续在大余国混了？ 楚思九不在意，“行啊，就让本娘娘看看她们的厉害吧。” 转回头，“云朵，你怀孕呢，呆在这里别出去。我带三小只去永宁宫看看进程。” 云朵紧张地捏紧了拳头，眸子里俱是不懂。这里是皇宫啊，怎么跟刀山火海似的，走出去一步都要掉了命似的。 “我也去。” 她很坚决，不能为了肚子里的小的，就抛了若云这只大的，她心理上过不去。 楚思九笑眯眯地看她，“也行，两个宫之间走一遭而已，这样都能出事，东方昊的这个皇帝也甭当了。” 就这么……还算愉快地决定了。 三小只浑然不觉危险，他们只知道马上就可以看期待已久的挖渠渠，一个个兴奋地直跺脚，围在一起也不知道讨论个啥。 十全讲得是理论，事实会如何，他也不知道的说。 不过，他知道得把这桩事情汇报给皇上。 这是他的本职工作，只几个手势，立时有人出去了。 第548章 从此，咱们便是敌人了 太监里头，也有功夫高的。 比如东方昊扔在永宁宫，又跟来他寝宫的几个太监卫。 功夫比肖剑不够，却能与鸣沙、海清打平手。 那也狠不错了，齐整整的六只，簇拥着楚思九、云朵，还有三小只，往永宁宫里头去。 讲真，楚思九不相信会出事情。 从势力上讲，东方昊是正统，他的天下他的后宫，哪一股势力都不敢光明正大地与他作对。 真有想法，也只能暗搓搓地来。 昂起头，走起。 大匠所的人见她们进来，狠是吃了一惊。匠所令与楚思九见过好几回面，熟悉得很。 急颠颠地奔过来，“娘娘，太平轩正在拆房梁，很容易出事情。” “哦。”楚思九淡淡地应一声。 遥遥地望了一眼，那个方向确实有好些灰尘，四散飞扬着。 三小只在边上蹦跶，“看，看看。” 楚思九示意附近的太监将他们抱起来，让他们瞧个痛快。 那点儿灰尘，哪里打发得了小朋友的旺盛求知欲。 “看-不-见。”辰儿第一个不满意。 “只有灰灰。”玉儿附议。 “九娘娘，走走。”若云眼睛瞪得老大，使劲地看着楚思九。 潜台词很丰富：咱们都是认真玩，有思考能力的小朋友，娘娘不能这么忽悠我们。 楚思九为难了，眉头皱得紧。 考虑到他们出现得比较突然，按十全的估算，最快两刻钟后，后宫的妃嫔们才会组织起有效的攻击。 【这里讲攻击，是指发生各种意外情况。】 所以，这会儿是安全的。 “走，过去看看。”她带头往前走。 云朵被十全的那番话吓到了，扯住她的裙摆，小声说，“拆房子呢，意外很多。” 楚思九朝她挤挤眼，“还没到一刻钟呢。” 云朵恍然大悟，立时快步跟进，“那咱们快去快回。” 见他们坚持往前走，匠所令只得挥起手，传话过去，让大家格外地小心。 主要是满足三小只的求知欲，匠所令认真地带他们参观了工地，与他们描述建成后的场景。 也不知道他们听没听懂，看神情是满意了。 “棒棒哒。”玉儿给竖了大拇指。 另外两只附议，很愉快地表情。 那么，就走吧。 十全一直站在宫门的位置，时不时地有小太监过来与他说一两句。他默不作声地听着，眉头拧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到楚思九过来，他缓缓地走过去。 “皇上正在早朝，出不来。不过，有口谕传回来，贵妃娘娘回去的路上，已经有布置，没有危险。” 楚思九盈盈一笑，“好吧，那咱们回去吧。” 云朵则嗔怪地瞥他，“小公公真会吓人。” 十全的话还没有说完呐，行一礼，“刚刚收到的消息，德妃带了大皇子过来了。现在出去的话，有九成的机会碰上。” 楚思九一怔，慕容晴雪还真是不闲着啊。 她想干嘛？ 十全继续补充，“一刻半钟前，贤妃的心腹太监南丁去了昭阳宫。” 楚思九轻眨了眼睛，这三只妃联手了么？ 韩明珠简单粗暴，李婉细致委婉，慕容晴雪意味深长。 搁到一起倒是有点意思。 可惜啊，她是下定决心要黑化的人，不怕与她们交手。 想到自己的小香肉被慕容晴雪这条毒蛇咬过一口，心里头腾腾地升起一把邪火，就想找个地方旺一旺呢。 “走。” 毫不犹豫的，挥一挥手。 出门左拐。 果然，慕容晴雪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领了一个与她极象的漂亮小男孩款款而来。 美人儿到底是美人儿，就算年纪大了那么几岁，依旧娇媚如月，眼神流转间，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见着楚思九一行，她加快了步子。 “给贵妃娘娘请安。”她对着楚思九行礼，同时轻轻地扯了一记东方彥锦。 小彥锦看着有些呆，默默不语地跟着行礼。 明显他的动作要标准很多。 小若云观摩过规矩课，看得懂，忍不住就想说些什么。 又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只好拿肥爪子捂住嘴，宝宝乖，宝宝听九娘娘的话，不多嘴。 这是入宫之前，水寒冰反复教她的。 辰儿和玉儿俱是好奇地看着东方彥锦，他是谁？为甚这般伤心？是没有糕糕吃么？ 有小孩子在场，楚思九觉得自己不好发挥。 挥一挥手，示意云朵带上三小只先走。 一步三回头的，大队人马撤离了。 楚思九笑吟吟地看向慕容晴雪，“气色不错，有何贵干呐？” 慕容晴雪面色从容，眸底略微带了些殇然，“贵妃入宫已久，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听说您移驾出行，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楚思九轻快地笑一声，“招呼打过了，还有事情么？” 慕容晴雪眼圈儿微微一红，“大皇子受了惊吓，情绪不佳。我问了太医，若有同龄稚儿一起玩耍，可以帮助恢复。不知能否与二皇子、三公主……” “打住。” 楚思九听不下去了，这女人啊，真是把自己的儿子当棋子用了。 “你在下手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怕儿子会受到惊吓？”她冷声斥道。 “月梅想刺杀大皇子，我也是迫于无奈。”慕容晴雪作出可怜的模样。 楚思九呵呵哒，一点情面都不留。 “慕容晴雪，我们不是第一日认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做的事情，有老天看着呢。你敢当着儿子的面杀人，我也就不避讳了，你当大家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你是在杀人灭口么。月梅这个傻女人，钻牛角尖，外带跟错人，死了也就死了。你有什么惊天的大秘密，可千万藏好了，万一大曝于天下，下场怕是比月梅还不如。还有，别到我面前来装乖示弱作可怜，你是什么人，我心里头清楚的很。小孩子很敏感的，好歹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给他留点尊严，给个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 慕容晴雪几乎是勃然变色，“楚氏，你是大余国的仇人，你又会有什么下场？” “楚氏？”楚思九可逮着她的毛病了，唇角莞得老高，“慕容晴雪，你僭越了哦。” “刘禄，给我掌嘴。” 立时后头走出一个太监，不由分说的给了慕容晴雪两嘴巴。 一行血从唇角流下来。 东方彥锦冷沉地看着，眸中没有一丝情绪。 慕容晴雪神情破败，却又傲气地站直了身体，眸底倔强，“贵妃娘娘，我与你示好，你却这般对我。从此咱们便是敌人了。” 楚思九淡笑，唇角却莞出一抹清冷。 “对嘛，不要装嘛。你会算计人，人也会算计你。还是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今晚你若能安稳睡着，我也是佩服你的。” 第549章 皇宫，BBS贴板 皇宫里头，就是消息传得快。 一个时辰之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每个人都有感言，集中到一起，成了皇宫BBS贴板。 小桂子：贵妃娘娘看着笑嘻嘻没什么脾气，原来这么厉害？上去就抽啊，德妃这两嘴巴子是白挨了。 福海：楚氏之前不与人较长短，有了小孩之后，果然不一样了。楚家的嚣张跋扈劲头一上来，就算贤妃娘娘也不是她对手。 贤妃韩明珠：谁说我不是对手？皇上若是给我撑腰，我大嘴巴子拍死她。 淑妃李婉：你就少做梦了，皇上大嘴巴子先抽死你。 德妃慕容晴雪：你们挑唆我过去，说三妃合作，共同对付楚氏。现在我吃亏了，你们打算怎么弄？ 南宁：德妃娘娘，奴婢私底下与您讲的话，说过就过的。 秀嫔魏灵兰：姐姐，德妃单挑贵妃娘娘，被甩了耳光，咱们是不是消停些？ 婉嫔魏灵婷：梅太妃的意思，若是贵妃娘娘不倒，咱们一个都上不去。皇上搞不好会给她独宠。 丽嫔萧绛珠：独宠？？？ 恭嫔简文冉：好啊好啊，就给独宠吧，别短了我们的吃食就行。 庄嫔韩纤琼：哎呀，咋又送来剧本了，我腿软了唱不了戏啊。 梅太妃：后宫怎么有你们这两个废物，下头有十五个女人，每四年还要选一回秀。作为过来人，哀家通知你们，报着这种心态过日子，用不了两轮，就会被拍死挂在墙上。 静嫔梅修琴：那两只傻了？！我该咋整？发挥特长，吟诗作画，让皇上见识到我的才华？ 华嫔段依依：女子无才便是德，要去刷脸刷脸刷脸，重要的事情讲三遍！ 燕美人韩雨昭：你一个破相的，就不要讲刷脸的事情了，等我三个月，我一定会回来……搞事情的。 十全：贵妃娘娘，消息收全了，您看看。 楚思九：太后死了么？怎么没发言？ 老太后：我还活着呐！！！ …… 散朝，已经是晚膳时间。 慕容云浩专程上去提醒他，“皇上，老太爷还躺着呢，您什么时候带二皇子与三公主过去看他？我让管家准备家宴？” 立太子的事情被搁置了，老太爷心里头不爽，每日闹腾。 慕容云浩也是无奈，只好盯牢东方昊。 “家宴不必了，就这两日，我寻了时间会过来的。”东方昊微蹙了眉头，声音有点沉。 “那就好。”得了准信，慕容云浩放心的离去了。 东方昊揉了揉额角，唇角挂起一抹苦笑。 他心里头也是没底啊，不知道阿九会不会发脾气？她这只小兽，必须得好好地哄着，若是炸了毛，那可是翻脸不认人的哦。 十一日的约定没几日了，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损了自己的福利。 他正寻思着呢。 小桂子凑上来，把后宫的那场大戏，“嘚叭嘚叭嘚”地讲了一遍。 东方昊的眉头紧了，眸子浅浅地眯起，眸底闪着寒光。 慕容晴雪，好样的啊。 在肃王府的时候，一直都是暗搓搓地躲在后头，直到算计了朕。 入宫之后，就拿大皇子做借口，时不时地来骚扰一下。 现在干脆与另外两妃合作，跳到前台来唱戏，挑事儿？！是受了月梅这件事情的刺激，慌了？ 你果然是个有秘密的人。 朕正好得了一些消息，细细地查着呢。 “海清，去把肖剑找来。” “是，皇上。” 今日轮到海清在殿上值勤，接了命令，他匆匆地离去了。 …… 有云朵在，东方昊不方便回寝宫。 他去了议事殿。 随便吃了些东西。 肖剑便过来了。 议事殿在皇宫是一个比较独特的存在，从建筑的位置来看，它是属于内宫。 平时，皇帝都是在这里批阅奏折，当个小书房一般的存在。 但是，在批阅的过程中，有时候会需要听外面的情报消息什么的。有一条专供御前侍卫通行的道路，直门直进，由太监看守。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有资格进入。 肖剑便是其中之一。 慕容云浩是东方昊的舅舅，因而也进来过。 因为是内宫，妃嫔太妃什么的，偶尔也能过来说几句话。 这也不是东方昊这一届皇帝如此，大余国一二百年下来，基本都是如此的。 里头如果有外人在，内嫔过来，便不得入内。 所以，华嫔过来时，便被小桂子拦走了。 这里头其实规矩挺大的，宫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肖剑大概知道东方昊叫他过来的原因，面色稍显严峻。 小桂子将他请入里头，自己站去外头守着。 肖剑行一礼，“皇上，您让我过来，是为了德妃的事情么？” “唔，查得如何了？” 肖剑拧紧了眉，缓缓地交待起来，“皇上，这几日，微臣去肃王府找了汪兴，查探当年伺候过德妃的丫鬟，发现全部都死了。” “死因？”东方昊的眸光很冷。 “各种各样，有落井的，有食物中毒，还有猝死找不出原因的。属下比对了一下，按手法看，都是月梅下的手。” 肖剑轻叹着，他也是没想到，月梅竟然帮慕容晴雪做了这么多事情。 “而且，有一户人家全家都是中毒死，其中还包括一个五岁的小孩。” 东方昊唇角微抽，眼眸沉下来，“确定是月梅下的手。” 肖剑面色严沉，狠狠地咬一记牙，“属下从刑部调了案卷来看，应该是月梅。” 东方昊仰起头，想了想，望向他，“所以，一个人证都没有了？” 肖剑垂下头，“微臣把汪兴找来，打算这几日再去找找。” 东方昊冷凝起眸子，脑回路转悠来转悠去。 “都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肖剑思忖起来，“应该是德妃被王爷赶去城外的庄子后，当时汪兴把肃王府的下人也带去了城外，换了一批人，所以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东方昊眸光微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沉吟半晌，他淡淡地说，“那个庄子的下人，查过了么？” 肖剑摸一记脑袋，讪讪道，“皇上，微臣刚刚查到肃王府的丫鬟被杀，命案太多，这几日颇多奔波，还未轮到清查庄子的下人。” 东方昊微微眯起眼，眉头蹙得很紧，“你继续查这些命案，庄子的下人，让汪兴先去查探一遍，尽快给个结论。” “是，皇上。” 肖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匆匆地离去了。 第550章 皇上，在打德妃的脸 晚膳时分，东方昊缓悠悠地回了坤和宫。 气氛不太对？ 楚思九默不作声地与两只小的……用膳。 因为食不言，气氛很清淡，只有杯盆勺砰砰的声响。 莫得办法，两小只的规矩还停留在理论的阶段，操作技能明显差一些。楚思九也不着急，小孩子的手腕能力欠缺，慢慢来，总会好的。 对于她的这种放纵，东方昊也是无奈。 只能在心里头盘算，绝对不带这两只出席用餐活动。 然而，此时的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在于……他们没有等他用膳？！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拧起眉，眸光冷肃地射向十全。 有什么应该朕知道，而朕却不知道的事情么？ 十全很无辜地看着他，想了想，他慢吞吞地走到东方昊的身边，“皇上，贵妃娘娘发现那个箱子了。” 东方昊不太明白，盯紧了他，却不语。 眸光有些力道，十全表示皇权至上，必须要交待，“就是您放香囊的那个箱子。” 东方昊更加不明白了，阿九的香囊我放在抽屉里的呀。 “说清楚。”他皱紧了眉头，声音很是不善。 十全无语，皇上应该不是凡人啊，怎么他的记性力与凡人相差无已呢？ “之前德妃娘娘每个月会给您送一个香囊，您随便扔在地上。桂公公捡了，问您放去哪里？您没搭理。桂公公又问，放到箱子里么？你还是没有搭理。桂公公认为您同意了，找了个箱子放进去。至今里头已有二十九个，那个箱子快放满了。” 东方昊晕死了，什么破事情么。 磨着牙齿，他恨声道，“小桂子。” 小桂子公公已然察觉不妙，拖着脚跟往前走。 还没等东方昊发话，他扑通一声跪下来，语调恓惶，“皇上，奴婢好心办坏事，奴婢知错了。” 两小只听到外头有热闹，有点坐不住了，歪起了脖子想从凳子上爬下去。 楚思九自然知道外头在唱哪一出，蹙起眉毛瞪他们，“规矩呢？” 玉儿别扭死了，撒起了娇，“娘娘，黄裳父皇来了。” 辰儿见玉儿先说话，立时跟上，“小桂公公，跪下了。” 哟，小小只不出屋，啥事情都知道哦。 楚思九不乐意了，淡声道，“坐着别动。” 她自己站起身，转身出去。 “黄裳，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教坏了小朋友。”声音里头带了好些嘲讽。 东方昊原本想罚小桂子的，被她这么一讲，便有些下不了台。 好歹他是皇帝，这么多下人看着呐，面子莫得了哟。 然而，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 他拎得清。 沉一记嗓子，声音威严。 “小桂子，找两个人抬了箱子去昭阳宫……门口。架一堆火，把里头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拿出来，烧了。” 小桂子原本寒得紧，听了这个吩咐，整个了蹭地……抖起来了，“奴婢立时去办。” 连滚带爬地起来，紧着又行了一礼。 眸子朝着楚思九，大声地说，“奴婢一定办得妥妥的。” 他算是明白得透透的了，师傅的话是对的，皇上的心里眼里只有贵妃娘娘一个女人。 哪个女人冲上来，都是炮灰，打脸不商量呐。 …… 小桂子带人扛了箱子出去了。 楚思九才不搭理那伙唱戏的，冷哼一声，都不朝东方昊看一眼，掉回头进去了。 两小只正煞有其事地聊着天。 语言不够，用手补，指天划地的再不懂，就瞪眼睛吐舌头……总归他们是懂的。 楚思九心情不爽，但是不会把气撒到他们身上。 默默地坐着看一会儿，心里头的郁结，慢慢地就消散了。 东方昊闷声不响地跟进来，在膳桌前坐下，后头立时跟上一串伺候的人。 “黄裳父皇，吃完了。”辰儿拿起空碗给他看。 “糕糕也没了。”玉儿拿筷子指指空盘子。 东方昊眉眼不动，气度很是高华，“这里是皇宫，父皇是皇上，想吃什么都有。” 果然，传菜的太监拿了新鲜的菜式上来，“皇上，请用膳。” 没等两小只给东方昊点赞，楚思九已经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将他们抱下来，“走，咱们散步消食去。” 两小只多敏感呐，立时觉出娘娘大概是生气了。 眨巴着眼睛，也不与东方昊团团作揖打拱，就这么走了。 显见得，在他们的心目中，楚思九是排第一位的。 东方昊郁闷啊，这不是飞来横祸么。 他把那些香囊扔在地上，就是扔掉的意思，小桂子把他们放到箱子里头，到底是几个意思？ 小桂子果断地被他记得到小黑帐本子上，寻了机会给他穿回小鞋。 …… 冤枉呐。 小桂子真是哭诉无门。 德妃说到底是皇上您的妃子，她绣的香囊能到处乱扔的么？万一给谁捡去了用，这错算谁的呢？ 他义愤填殷，指挥人在昭阳宫门前堆了好大的一个火堆。 又把箱子摆到正中间，敞开了，露出里头一堆的香囊，面料上乘，绣功精致。 一个，一个，烧完一个，才扔下一个。 火堆大，但是中间留了空，烧的速度并不快。 他要让皇宫里头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桩子事情--皇上在打德妃的脸呢！ 昭阳宫里头，宫女太监们俱是一声不敢吭。 慕容晴雪面色铁青，冷静的表情散发出一份不可逾越的傲气，她腰背挺得笔直，独自站在正殿中央。 东方彥锦躲在卧房的角落里，沉寂不语。 天色缓缓暗下来，昭阳宫门前的火堆依旧耀眼，柴火烧灼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慕容晴雪站着，眸光凉淡，身姿寂寞。 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被迫远离双亲，从战火纷飞的北域逃回大余，一路上颠沛流离，之后便是孤苦无依。 她被慕容老太爷看中，精心调养，想将她送给东方昊做王妃。那个倾世绝华的男人啊，她爱慕他，憧憬他能给她美好前程。 然而，她拼尽全力，换来的是今日的屈辱。 枉她有倾城的容颜，又有骄人的才华，枉她为了站在这个位置，处心积虑，又苦心筹谋。 到最后，却成了众人的笑话。 唇角勾起一抹惨笑。 她觉得心力憔悴。 却依旧要顽强地挺直身子。 …… 四下里终于安静了。 疲倦地转过身，往卧室走去。 她还有儿子--东方彥锦，那是她的全部希望。 推开门，里头一片漆黑。 “母妃。”黑暗中，稚嫩的声音飘过来，“那一日，在车厢里，月梅讲的话，我都听到了。” 慕容晴雪吓得全身凛起，遁着声音，如猫一般地窜入。 “彦锦，有些事情你可以知道，但是一辈子也不能说出口。”声音沉哑，又凄厉，“记住了，永远不能说。” 东方彥锦缩在床榻的角落里，喃喃着，“所以，他们才打您的么？” 慕容晴雪心酸不已，抱紧了他，“不是，这个是秘密，不会有人知道。” 第551章 护短，耿直货 肖剑在外头大张旗鼓地查。 内卫头子东方俊如何会不知道？ 一大早，他又接了宫里的消息，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窝去书房默默不语。 “这是要东窗事发了么？”脑子里飞来荡去的俱是这句话。 这几年，他战战噤噤，如履薄冰。 很多时候都是沉郁不言，与之前风流倜傥的画风迥异。 时人以为他是做了内卫头子的缘故。 然而至于么？ 好兄弟东方毓纳闷，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开导他，“同样做内卫头子，南地国的三皇子段清扬就没有你的变化大，照样嬉笑怒骂，游走自若。” 他扬起眉毛，沉重地看他，“南地国有大余国这么多的事情么？” 东方毓也是个好骗的，想了想也对，自己不就领了重任，在前线各地敦查督促么。 可算是干上事业，大展抱负了。 这几日，他回业城诉职，难得回来，在春花楼订了包厢，找业城三贵的兄弟们喝酒。 大早上的，闲得发毛，就奔到东方俊这里来了。 他与管家相熟，不用通传，直接领来了书房。 这些年在前线与将士们豪迈惯了，东方毓大手大脚，使劲地拍一记门，便撞进去了。 “哎哟，我说八堂兄，最近挺平安的呀，你又咋滴啦？一大早的窝在书房里头，发霉气呐。” 声音洪亮，又自说自话地挥一记手，“管家，上一壶好茶。” 他看出来了，兄弟心里头有事儿。 作为大余国最会做思想工作的孝亲王的嫡亲儿子，自小耳喧目染，他的功力也是非凡。 加上他没什么架子，又一心奔得事业。 在前线巡走时，很好地发挥了这项特长，与好多将士套成了铁磁（北京方言，好兄弟的意思）。 这会儿么，机会难得，他打算帮好兄弟整理整理思想。 东方俊知道他的尿性，仅瞥他一眼，淡声道，“这么早。” 东方毓嘿嘿一笑，“在北边起早惯了，四处溜哒有精神。” 东方俊不搭理他，垂下眸子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管家积极地，主动地，亲自端了香茶进来。 殷勤道，“世子爷，您喝茶。” “嗯呐。”挥一挥手，东方毓打发了他。 凑下头去，东方毓鬼搓搓地问，“想什么呢？让堂弟帮你参谋参谋。” 东方俊心里头郁结，倒也确实想舒散舒散。 歪过头，沉吟着看他，“兄弟前些年做了桩错事情，快要东窗事发了。” 东方毓挑了挑眉，迟疑着问，“还有内卫头子搞不定的事情？” “就是搞不定，才会烦恼。”东方俊拧起了眉头，顺手捞过一盏茶来喝。 热水浮起白雾，腾入眼帘，眸色跟着现出些迷茫。 看着很是消沉。 东方毓心里头突突了两下，感觉不太妙啊。 挠了挠头，清俊的面上浮起些狠意。 “堂兄，咱们俩从小玩到大，关系可比亲兄弟还亲呐。你有啥搞不定的事情，跟我讲，孝亲王府虽说是咱亲爹当家，但是这两年，兄弟混得不错，攒了些势力，能帮你干些斩草除根的事情。” 东方俊瞥他，眸光寒沉。 脑回路来回来地转，突地掉开视线，落到墙上挂着的《大漠沉阳图》上。 声音沉淡。 “自从楚氏从大余国消失，千叶青的画作就再没出现过了。最近我时常想起他的一幅画，就是被林梓陌，哦，应该是楚梓陌拿走的那幅《彼岸花》。之前我觉得妖异，不忍直视，如今想来，那幅画却是我的写照，一路踩着血色的花海，向着忘川大河，以及幽冥之狱而去。” 东方毓没有见过那幅画，心里头的感受不强烈，而且他已经练出了糙汉子的心性，没办法体会东方俊言语之中的细腻。 只是觉得不妙，很不妙，堂兄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但是看他的模样，又是不肯说。 咋办呢？ 想来想去，还是得做思想工作。 舔一记唇，他继续讲。 “堂兄啊，没去北方之前呢，兄弟我如你一般，心里头就是些佳人有约，花前月下，觉得清雅有趣。上过前线，见过大生大死之后，兄弟我的思想境界就不一般了。人呐，除了那些小情趣外，还有很多高大的事情可以想可以做。比如咱们既然投胎来了东方皇室，便有护卫大余国的责任，不管北方楚国打出什么名号，咱们要为百姓的生计安危着想。大余国是祖宗留下来基业，咱们得看管好了。当然了，堂兄这两年做得也是不错，亲爹在我这里说过好几回了，五堂兄皇帝做得出色，你这个内卫头子做得称职。就算是六堂兄在工部，做得也是可圈可点。我也是勤勉……总之，咱们都不错。” 东方俊依旧不语，只是默默地听。 东方毓也是只聪明的，见他这般说不出口，大概猜出是与慕容晴雪有关系。 当年他可是看出来，东方俊对慕容晴雪存了不恰当的想法。 想到方才出门前，听到的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 脑回路拐出一道不可思议，眸子也瞪大了。难道？八堂兄与德妃私通，快要被五堂兄知道了？ 心里头“呲”了起来，这种事情，可是乖乖不了的哇。 立时就急了，眉眼都挤成了一堆，到底是去过战场的，下得了决心。 干脆利落地做了一个斩的手势。 “堂兄，您若真的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情，必须斩草除根呐。” 东方俊猛地抬起头，脑子里头“叮”的一声，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斩草除根？” 东方毓是真的着急，“小不忍则乱大谋，堂兄若是下不了手，我帮您做。” 东方俊的眼瞳收紧了，沉吟半晌，“让我想想。” 看他这般神情，东方毓心中叹声一片，看样子是真的。红颜祸水呐，八堂兄还真是趟不过那个坎。 五堂兄多厉害的人啊，哪能让他这般糊弄。 “堂兄，我会在业城呆十日。您要尽快下决心，皇宫里头……我有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就是挑明了。 为了这个兄弟，东方毓也是拼了，若是让东方昊知道他有参与，孝亲王府也得搭上。 亲爹若是知道…… 咳，东方毓也不考虑了。 莫得办法，他就是个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一根筋的，护短的耿直货。 大不了这两年的功劳全交代出去吧。 第552章 冤孽，一定得帮我处理了 东方毓的意思，东方俊已经全然领会了。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方案。 甚至他已经派人去北域查过。 穆拉帝力确实是慕容晴雪的亲舅舅，但是他只是北戎下面一个城邦的主管而已。 可以搭上话，却左右不了大局。 当年慕容晴雪去到北戎，是以大余国皇妃的身份，与北戎皇帝谈。 不得不说，她确是个聪明果决的人。 关键时刻下得去手，北戎与宋佑磨叽了两三个月的事情，到了她这里，完全都不是事情，快刀斩乱麻一般，北戎居然都认了。 有可能是穆拉帝力教了她诀窍，也有可能是她原本就是北域人，懂得这里的规矩。 总之，她干成了，捡回一条命，还成了英雄。 迫于战局与民意，再加上东方彥锦这只筹码，东方昊将她封为德妃，扔进宫里不闻不问。 北戎参与战局，与大余国合作了两三年，与战场的损失比，他们在大余国的商路中，得到的利益更甚。 尝了甜头，从最初的勉强合作，已经到了主动出击的地步。 这一点，从北戎皇帝主动去南地国观礼便可看出。 所以，慕容晴雪已经成了一只废棋，她的死活，不会左右到战局。 然而，东方俊始终下不了决心。 倒不是因为对慕容晴雪旧情难忘，这三年，看着彥锦慢慢地长大，他心中的那份惊吓愈长愈大。 对慕容晴雪的那份痴迷与爱恋，早就喂了狗。 他迟迟不动，不过是因为彥锦。 再怎么讲也是他的骨肉。 后宫是个什么地方，他是知道的。失了母妃护佑的皇子，鬼知道会过成什么样？ 对于慕容家想把彥锦推上太子宝座的想法，东方俊嗤之以鼻。 讲真，他不担心。 东方昊是什么人？登基之始，便与慕容家拉开距离，现在更是渐行渐远，哪有可能让慕容血统的皇子继位。 若慕容晴雪老老实实，不起腻子。 日后，彥锦可以做个富贵王爷，风花雪月，玩乐一生。 但是，慕容晴雪老是拿彥锦做棋子，讨好接近东方昊。现在，情况更是有了变化。 月梅死了，东方昊怀疑慕容晴雪杀人灭口。 他开始查了。 这桩事情经得起查么？ 东方俊不太确定，当初月梅跟只疯狗一般地四处杀人，他看不过去，却也听之任之，毕竟干系太大了。 有些疏漏的地方，他还帮着打点了。 但是，人总人本事，难免有不及的地方。东方俊打算看几日，实在不行，便执行东方毓的方案。 一了百了吧。 跟着这样的母妃，彥锦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 想透彻了，心事便放下了。 眉眼有了精神，也有闲心聊八卦了。 喝一口茶，东方俊淡淡地瞟一眼东方毓，“瘦了啊，又结实了。听说你在雁城捡了一个傻女人，想弄入王府做世子妃，你亲爹死活不同意？” 哎呦，这话说得啊，真是挑筋入骨。 东方毓的那两道粗眉毛立时皱起来，声音也苦了，“堂兄啊，我这趟回来，就是找二位兄弟拿主意来的。” “说来听听。” 东方俊乐滋滋地翘起唇，神情焕然一新。 东方毓见他恢复了“正常”，心里头松了一口气。既然说说自己的倒霉事，可以让兄弟开心，他也乐于分享。 这桩事情啊，说起来又简单，又不简单。 战乱嘛，雁城附近有好些流民，为了防止细作流入大余国，梅耀辉发布了命令，每一个入城的人都要仔细地查。 有一日，他也是闲溜达，在东门附近见到兵士盘查入城之人，中间有一个黑不溜揪的女人。 兵士食素太久，见着女人手脚难免不太干净。可能是摸了，但是没摸着。 女人尖叫起来，还使劲地跑。脚程挺快，一转眼就跑到他前头去了。 这种情况，必须是细作啊。 他也是吃饱了闲，做了手势，示意由他来追。结果么，丢了。 莫得脸，他郁闷地在雁城里头寻了好几日，终于让他寻着了。她没银子，在酒楼里头吃霸王餐，正被小二领的人追呢。 拐弯见着他，蹭上来，非说他是她的相公，让他付银子。 就这么着，把女人捡回了临时住的小院子。 然后就被她讹上了。 其实那女人挺漂亮的，眸子尤其机灵，洗干净了皮肤也是细白。她表示自己从山崖落下，脑子摔坏了，啥都不知道，忘了。 没地方去，只能蹭吃蹭喝蹭住他的，但是不给睡。 他也不光呆在雁城，得四处跑。 她就把自己打扮成男人，给他做勤务兵，跟着跑。人前拼命拍他马屁，给足他大男人的面子。人后，那就天知道。 中间省略一万字。 时间久了吧，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她了，见不着就想得慌，四处寻着了才安心。满脑子想得就是睡她，睡她，睡她。 可是她不肯，必须明媒正娶才行。 他是孝亲王府的世子爷，哪有可能娶她这种连寄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 亲爹果断不同意。 他都愁死了。 东方俊听得稀罕，眉毛挑起，“你今年二十四了吧。” “嗯呐。”东方毓狂点头，正当年，很想吃肉的说。 东方俊若有所思点点头，他这个堂弟，在情路上也是个坎坷的。 照着业城贵族的路子，二十岁的时候定过一门亲，来头还挺大，南地国的郡主。 结果，郡主命薄。 成亲的路上遇上泥石流，死了。 那段时间，刚好睿王东方铭闹宫变，两头都不得劲，草草地结束了。 之后，孝亲王想着，出了辣么大的事情，缓个一年半载再订亲吧。结果，皇帝驾崩，与北地国开战，之后，东方毓又奔了前线干大事业。 生生的就把世子妃的事情给耽搁了。 “你如何想？”东方俊半眯起个眼，打算认真地帮他参谋一道。 “我能如何想？自然是娶她喽。”东方毓毫不犹豫地扬起眉，语调轻松，“我已经跟亲爹撂了话了，不让我娶这个女人，本世子爷就不成亲了。” …… “冤孽啊。” 议事殿内，久不冒头的孝亲王正与东方昊诉苦呢。 也是这桩事情，啰啰嗦嗦地讲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他老牛眼一瞪，拿出之前跟亲哥哥撒泼打滚的劲头，“皇上，孝亲王府忠孝满门，这桩事情您一定得帮我处理了。” 东方昊蹙起眉头，暗暗叫起了苦。 他也有收到情报，知道两父子为这桩事情闹得僵。看孝亲王的架式，怕是要搞大事情。 东方毓这两年在前线干得好，得了不少将士的支持，也是牛气得很。 夹在这两人中间，他不好表态啊。 面色倒是端得正，沉吟着问，“皇叔，您想如何呢？” 第553章 贤妃，怕是要下手了 孝亲王是直性子，亲侄子面前不打马虎眼。 从袖袋里头掏出一张红纸，递过去。 老脸绷得正，义正言辞。 “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妃的人选，我已经选好了。是镇武将军府的嫡孙女，司徒小将军的嫡妹。双方的生辰八字拿去千佛寺让老方丈看过，八字很合。还给算了一卦，是良缘。” 他眉眼振奋，灼灼地盯着东方昊。 “请皇上下旨赐婚。” 东方昊淡定，拿起那张红纸仔细地看起来。简简单单的生辰八字，他看了有小半刻钟。 终于他抬起头，略显迟疑地问，“皇叔讨这份圣旨，朕自然应允。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若堂弟抗旨，您……打算如何？” 孝亲王被他问得一怔，想起东方毓的熊孩子样，他磨起了牙，这种可能性还真是有。 “抗旨是大罪，孝亲王府满门忠良，先皇临终又有托付，朕该如何处罚呢？”东方昊眸眼深沉，推心置腹地问起了孝亲王。 皇叔把堂弟当个眼珠子一般地看着，哪里肯让他冒一点点风险。 东方昊不信吓不住他。 果然，孝亲王不淡定了，眉毛蹙得紧。 “要不，再缓缓？”可怜巴巴地看着东方昊。 “或者，朕把堂弟找过来谈一谈，看看他到底是个甚想法，咱们徐徐图之？”东方昊知道这桩事情最后还会落到他头上，机智地主动出击。 这根稻草抛得太及时了，孝亲王老泪纵横。 “皇上，您真是太体恤皇叔了。为了这桩事情，皇叔我吃饭不香，觉也是睡不好。那个女人来历不明，她说她摔坏脑子失了记性，万一是骗子，是北地国的细作呢？孝亲王府怎么能让这种女人做世子妃？先皇就说过，儿女都是债啊。他撒手找您母妃去了，把皇叔一个人留在这世间，连个妥心帮着拿主意的人都没了。子承父业，皇上，您一定要替皇叔作主，把那个不孝之子给说服了。关于世子妃的人选，皇叔也是按着他的心意找的，司徒家的女儿小时候与他玩过，那会儿他也是喜欢的，说与妹妹长得一般的有趣可爱，还说想抱回家里来玩几日。咳，总而言之，您一定得帮皇叔把这桩事情搞定了，一定要妥妥的。” 语无伦次地说了这么多，孝亲王微有些气喘，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东方昊。 “皇上，这桩事情就交给您了。皇叔想到了先皇，心里头难过，这就去一趟皇陵，最近也确实攒了好些事情，要与先皇聊一聊。” 也不管东方昊是个甚反应，他起身便走。 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东方昊把楚氏给弄回来，还给封了贵妃。但是，楚氏也确实给东方皇室生了一儿一女。 皇宫里头有他的探子，报回来的消息，二皇子与东方昊长得几乎一样，这就是板上钉钉，没差的事情了。 先皇有交任务给他，现在这种情况，该咋整呢？ 孝亲王其实大智若愚，遇着事情愿意缓一缓，想清楚了再做。 攒了满满一肚子的苦水，他要与他的好皇兄叨叨啊。 …… 抛下了这么大段的至情之言，孝亲王跑了。 却把东方昊给搁在正中，没得跑了。 咋整？ 东方昊也体会到了做夹心层的难受，眸子落在红纸上，蹙了眉头思忖不出一个答案。 “皇上，贵妃娘娘说他们都准备好了。”小桂子进来传话。 “嗯，你派人先去回个话，朕这就过去。”东方昊缓缓地站起身。 他也不容易，昨晚好不容易地哄好了阿九，答应今日陪她和两小只出去逛街。 哪里知道一大早，孝亲王递帖子进来。 皇叔身份贵重，他只得出来听这桩闹心事儿。 还好时间不长，赶得及出门。 他知道楚思九会去九娘呆一段时间，还有画廊也会去看看。就想着，能不能趁这个空，带两小只去一趟慕容府，看一下老太爷。 总归是重外孙和重外孙女，有一份情意在。 就是不知道阿九会不会翻脸。 难啊。 抿着唇，他若有所思地往坤和宫的方向走。 走到半道中，福海过来了。 东方昊有大任务交给他，见到他也不意外，昨晚宫里头有两场针对慕容晴雪的大戏，今日也该有个回音。 止一记步子，又往前走。 小桂子很有默契地退后两步，让师傅先行。 福海跟紧了东方昊，他步子慢，东方昊亦缓了下来。 “皇上，贤妃怕是要下手了。” 东方昊眸光微微一闪，“会如何做？” 福海躬了躬腰，“老太后年纪大了，怕是活不久了。” 东方昊眉头拧起，突地停住脚步，“你认为，她们会从老太后这里下手？” 福海淡淡地笑一声，“老奴只是猜测，贵妃娘娘深居简出，平素里连个面也见不着，若是老太后有个三长两短，该有的礼事活动总是要出席的。” 东方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脑回路转去了另一个方向，老太后殡天，是国丧，就得有三十六日不能吃肉。 十一日快到了，好歹要让朕吃上阿九这口小香肉才行。 “皇长姐的腰损快好了，朕会下旨让她进宫主持侍疾大事。慈宁宫换一批可靠的太监宫女，另外，朕会派陆道仁入宫，仔细调养，务必保证老太后身体康健。” 迅速地，把这三条传达下去。 福海躬身行礼，“皇上英明。” 东方昊盯住他，“后宫妃嫔心思过重，你要多多上心。必要时，可以先下手为强。” 福海眨一眨眼，垂下眸子淡定地说，“谨尊皇上圣意。” 话语只那么几句，拐过一个弯，福海悄然退走，他步履蹒跚，又志得意满。 每个人都有擅长做的事情，螺丝钉拧对了地方，机器就开动起来了。 …… 坤和宫里，两小只已经闹腾得快要翻天了。 “娘娘，黄裳父皇为甚还不来，急……啊！”辰儿迈着小短腿儿，在院子里头绕圈圈。 玉儿也是呐，稚声稚气，“若云等，急……啊！” 楚思九给他俩穿了同一款型的淡蓝色小袍子，俱是粉雕玉琢的粉嘟嘟小脸，五官虽然不象，气场却是一致，一起蹙起小眉头，急吼吼的小模样，可爱完呐。 “急甚？过来，跟娘娘说说，今日咱们要去哪里？”楚思九说话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果然，两小只都朝她蹦过来，规规矩矩站好。 “去若云妹妹的新府宅。” “看画。” “看娘娘的店，有好多漂亮的珠钗。” “逛街吃糕糕。” 正嚷嚷呢，东方昊进来了。宫门口就听到两小只的小奶音，他心情愉悦得紧，唇角挽得老高。 “黄裳父皇来了。” “啊……来了，走走。” 小短腿儿欢快地蹦过来。 东方昊一手捞一只，抱在怀里亲一亲，“等父皇换一身衣裳，咱们马上出发。” 欢呼啊。 一刻钟后，这伙人悄悄地出了宫。 第554章 史上，最便宜世子妃 皇帝微服出行，看着松缓，实际安保严密。 路线都是提前勘测的，肖剑在办大事情，就由海清负责。 水寒冰提前得了消息，闷声不响地在宫门前候着，有他出现的地方，安全系数增高不止一档。 小若云激动啊，一大早就起床了，穿一身玫红色的裙衫，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就象个小仙女似的。 路还是走不稳，牵了云朵的手，非要去门口等，“客人来。” 她是主人，要招待嘟嘟和姐姐。 这个宅院不大，里头只有两个小院，不过胜在地段好，离皇宫的距离很近，步行也就一刻钟。 按他们家的人口数量，几年内住住都是够的。 未来的事情么，再说了。 一伙人进来，气氛立时就欢腾了。 小若云得意哦，总算轮到她带大家逛了。 两小只牵了再小只，在再小只的带领下，在宅院里头逛起来，他们有自己的语言逻辑，相互聊天能懂。 楚思九和云朵笑吟吟地跟在后头。 两只男气场都太冷，基本不说话，跟在最后头。 四下里都看一遍，三小只挺满意，楚思九也挺满意，“不错，这地方虽然不大，但是清静，环境也好。” 云朵得意洋洋，“大哥送的。” 做有钱人家的女儿就是幸福啊。 楚思九但笑不语，她这趟回来，直接便入了宫，还没在业城的地头上溜达过。两小只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逛街。 云朵怀孕呢，没有陪他们逛，反而是水寒冰抱了若云，一半做跟班，一半带女儿玩。 去到九娘，一通惊呼。 去到画廊，又是一通惊呼。 午膳时间，这伙人去的春花楼，楚思九馋这里头的花白酒，要来喝一盅。 一伙人坐定，有侍卫上来，在东方昊的耳边说了几句。 他面色不变，稳稳地坐着。 其实也没啥，侍卫就是通报一下，业城三贵在隔壁包厢。 因为皇帝出巡，春花楼二楼的包厢都要清空，但是东方俊这三只说起来也是皇亲，点子硬，掌柜的没敢赶。 只能两下里都打上招呼。 这当口，东方毓正在摊苦经呢。 东方俊已经听过一遍，不过这故事太离奇，他不介意再听一遍。小侯爷燕欣朗的表情就好看了，眨着眼睛象是在听甚传奇故事。 说到这里呢，就要交待一下忠勇侯府状况。 东方归一去世之后，楚胤景认祖归宗，宣誓复仇，打了下来。 燕启诚因为提前找新皇帝东方昊投诚，算是有功。 当然，主要也是东方昊不想节外生枝。 燕家是当年大余国建国时的功臣，楚家已经反了，再把燕家给逼得投向北地，无论是舆论，还是实效都不上算。 给了承诺，允许忠勇侯府--燕家保持中立，忠勇侯府在大余国的地位、利益与之前完全一致。 于是燕家全面倒向大余国。 老丈人不肯认，楚胤景也是无奈，私底下也给了承诺。 北地国不会借道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攻击大余国。而且不会对外公开皇后燕欣怡的身份。 这样么，燕家算是安全着陆。 小侯爷燕启诚携妻带子，老老实实地回了业城。 只是平素里深居简出，低调得一塌糊涂，也只有业城三贵的兄弟唤得动他。 当然，首先是他照着老规矩，把那二贵请来喝茶吃饭听小曲……古时休闲娱乐一条龙。 东方俊是内卫头子，东方毓是皇帝派的核心人物，燕家这档子事情，他们也是门儿清。 都是眼界高，明事理的人。 对于燕家的处境，也是理解的透透的。 总算大团圆结局，那两只也是唏嘘不已。 那一日么，二人联手，果断地把燕欣朗这个小骗子给灌趴下了。之后又是哥仨好的局面。 只是东方毓长期在北方督巡，很难凑在一起。 今日一回来，就甩这么大个重磅新闻，小侯爷也是醉了呐。 “那个女人叫甚名字？” 东方毓怔一瞬，迟疑着说，“她说她叫郑美眉。” “美眉？” “嗯呐。” “几岁了？” “她说她也不是非常的清楚，大约十八岁吧。” 小侯爷“噗嗤”笑一声，“你觉得呢？” 东方毓蹙了蹙眉，不确定地说，“差不多吧。” 小侯爷果然是个靠谱的，问的都是很实在的问题，“莫名其妙捡来的女人，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这下子东方毓来了劲道，眸子放亮了。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啥可以说的。 歪了头想了半晌，“她会做菜，很好吃的菜。” 切，这算什么优点。 “还有呢？”燕欣朗继续问。 东方毓使劲地想了想，沮丧地说，“没了。” 这耿直的哟。 东方俊是内卫头子，最近不太顺利，脑子里头俱是些阴暗晦涩的调调。 抿一记唇，他淡淡道，“堂弟，你会不会被骗了？” 这话东方毓不爱听，他跟他老子一样一样，大智若愚，骗他可不容易的呢。 粗眉毛竖起来，喉咙也粗了，“这个问题我有想过，郑美眉确实有骗过我，不过都是些银两上的事情，但是她也有买菜做饭给我吃。她说了，等她在业城开了酒楼，赚了钱，就把银子还给我。” 这不就是被骗了么？ 东方俊和燕欣朗互看一眼，都不看好他的这段缘份。 “不过，我不打算让她开酒楼，就想让她欠着我。”东方毓耿直地补充了一句。 那两只又互相看一眼，这是被骗了心呐。 小侯爷是个实惠的，又问了个实在的问题，“那她一共欠了你多少银子？” 东方毓不好意思，笑得鬼搓搓，“二百多两银子吧。” 小侯爷无语了，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还真是没有被骗。” 二百多两银子搁普通百姓头上，是大钱。 搁他们三贵头上，一条龙下来，就莫得了。他还真好意思，拿这二百多两银子来说事儿。 还打算把这女人，弄成世子妃？ 这大概是史上最便宜的世子妃了。 东方俊也是哑然失笑，喉咙里“呵”一声。 “堂哥给你出个主意，想办法睡了她，然后狠砸一笔银子，给她在业城开个大酒楼，之后就当外室一般地养着，喜欢就多来几回，日后若是没兴趣了，给银子便能打发了。这样可以省好些麻烦。” 东方毓的两道粗眉毛又揪紧了。 脑子里闪过郑美眉唬着脸，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在他胸口点点点。 “你个王八羔子，占姑奶奶便宜。你当你是世子爷就了不起，人人平等懂不懂。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家老祖宗揭竿起义之前，搞不好还不如我呢。瞪什么瞪，再瞪眼珠子要掉出来了。我跟你讲啊，想睡我就得娶我，明媒正娶的那种。懂伐？懂伐？” 这些话不能讲，不然面子莫得了。 猛一跺脚，“反正我要娶她。” 第555章 打算，如何“不能忍” 世子爷鬼迷心窍，狠下决心要娶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狐朋狗友能说啥呢？ “来来，喝酒。”小酒盅儿举起来，走一圈先。 小侯爷寻思着，孝亲王这会儿怕是在暴走吧，世子爷从小乖到大，竟然在这桩大事情上，坑上他爹了。 想想老王爷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他也是……呵呵哒。 东方俊也在想他的皇叔呢，不过么，与他的那桩子糟心事情比，东方毓这个还是不够看呐。 心里头不痛快，小酒盅儿举起，再喝一圈。 想说点啥吧，又觉得难。 “来来，喝酒。” 就这么闷不愣蹬的喝了几圈。 正沉闷着呢，掌柜的过来了，点头哈腰地与他们做情况说明，“三位爷，皇上来了，在隔壁的包厢。” “啥？”东方毓挑起个眉头，若有所思地瞟着另外两只。 “皇上一个人么？”东方俊问得详细。 “回八王爷，皇上带了贵妃娘娘、小皇子和小公主。小的不敢多看，也不是非常清楚。”掌柜答得谨慎。 “知道了，你下去吧。”东方俊沉吟着挥挥手。 他是这三只中的小领导，遇着大事儿，那两只都看他。 “咱们……是不是该过去打个招呼？”燕欣朗讷讷地问。 他其实特别不想在东方昊面前冒头，可是事到临头也不能怂啊。 东方毓摇头，“有内眷，咱们不方便，不用去。” 他心虚，老头子鸡飞狗跳的，说不定闹去东方昊那里了。他挺怕东方昊的，被他冷眸子扫一道，心里头就飕飕的。 在没想好如何应对之前，不想暴露自己这个大目标。 东方俊就更加不想了。 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一会儿走的时候，若他们还在，就过去打个招呼。” 哈，那就必须比他们晚走啊。 难得哥儿仨小心思空前统一，小酒盅儿端起来，再喝一圈。 这么一来，话题就是现成的啦。 燕欣朗虽然低调，忠勇侯府的消息网还是先进的，每日在家里头听各种小八卦，这会儿就与兄弟们叨一叨。 “楚氏这趟回来，牵扯可就大了。” 东方毓没好气地说，“北边的将领们，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头可都不得劲，尤其是威武将军府的。不过……” 眸子闪了闪，“镇武小将军司徒天羽似乎是支持楚氏的。” “你咋知道？”燕欣朗好奇地问。 东方毓瞪他一眼，“我每日在前线溜达，与那些将军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熟稔得很。” 燕欣朗轻“哦”了一声，蹙起眉头想了想，犹疑着说，“皇上也不知道如何想的，直接将楚氏封为贵妃？嫔一级不是有一个空位嘛，塞去那里，就当皇上多个女人睡，没人有意见呐。这一下子就跃为中宫之主，不要说前线的将领，就算是韩李两家也不会同意啊。” 东方俊“嗤”笑一声，小酒盅儿在手指上把玩着。 “你们不认识楚氏？她是那么好相与的人么？皇上指不定费了多少心思才把她弄回来。她生了龙凤胎，皇子公主俱全，封个贵妃怎么了？若不是新帝上位，羽翼不丰，就算让她做皇后又如何？你有意见么？” 燕欣朗立时摇头，语调戚戚，“皇上不来找忠勇侯府意见，已是万幸，我哪敢有意见。随便，请便。” 东方毓是孝亲王府的出身，忠勇耿直，听不来这些话，眸子果断瞪起来。 “先帝灭了楚家在大余国的一脉，楚家报复，拿下北地国后，杀将下来。若之前是家仇，现在便是国仇了，这几年，前线死亡的战士以万计数，若是让楚姓女人做皇后，我孝亲王府就有意见。” 东方俊若有所思地看他，淡声道，“是你亲爹的意思？” 东方毓一激动，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眸子垂下来，灰溜溜地说，“我亲爹说，做贵妃可以忍，做皇后不能忍。” 东方俊微微眯起眼，神情带了些研究。 孝亲王府若是反对楚思九做皇后，那么他们会反对拥有楚氏血脉的二皇子东方楚辰做太子么？ 这个问题太敏感，沉一口气，他忍住了没往下问。 燕欣朗亦觉出了敏感，呵呵笑一声，把话题扯开阔了。 “皇上有分寸的，知道事情该做到哪一步。其实啊，我是很想知道北地楚家是个什么态度，楚梓陌与楚思九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妹，现在这种情况，不知道他是甚想法？” 这个还真是猜度不了。 东方俊的消息比较多，相对来讲有些发言权。 见两只都瞅着他，只好给个分析意见。 “三年前，楚氏从大余国出走，从燕家的北方封地，过河去了坞国。我这里收到的消息，楚梓陌在河对岸接的她，两人聊了一晚，第二日，她便离开坞国，去了南地国。显然，她根本不想入北地楚家，也不稀罕那个公主头衔。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算是脱离了楚家。所以，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北地楚家可以不搭理。从我收到的情报看，北地楚家应该是激烈争论过，可能也是觉得没法管，就不了了之了。” 东方毓点头，“我这里也有消息，楚梓陌有表态，说随便她喜欢。” 东方俊的脸上浮起笑容，“楚梓陌是真的了解楚氏，她看着恣意妄为，实际有章法，比如这一回，皇上就不敢拿个嫔位来糊弄她。为母则强，日后她会愈来愈强势的。” 眸子朝向东方毓，唇角勾起一抹玩味。 五皇兄的皇后只会是楚氏，不知孝亲王府打算如何“不能忍”。 …… 这头聊得深入，那一头，三小只玩得不亦乐乎。 新鲜啊，看什么都有趣，小巴掌都拍红了。 “娘娘，逛街好玩，每日逛。”玉儿提出来的诉求，与楚思九当年一模一样。 “好好。”辰儿乐呵呵地附议。 若云不甘落后，水寒冰抱着还不安生，屁股撅起来，使劲地蹬两下，“若云……逛呐。” 两只男全看向楚思九，这种情况只有老大发话了。 楚思九不着急，笑眯眯地看着三小只，“十日逛一回。” “不行呐，每日逛。” 果断不同意。 “每日逛娘娘走不动。”楚思九装模作样的蹙起眉。 辰儿比较心疼娘亲，“好哒。” 若云其实不太明白十日和每日的区别，见辰儿同意了，拍拍小巴掌，眉眼儿笑起来，“好哒。” 玉儿不肯呐，“不行不行，五日逛一回。” 楚思九眸子一亮，做个手势，“八日逛一回，就这么定了。” “好哒好哒。”辰儿觉得自己赚了，好高兴。 若云傻兮兮地捧场，“好哒。” 有这两只猪队员，玉儿莫得办法，小肥爪子抱住小脸，委屈地应下来，“好哒。” 两只男对视一眼，俱是松一口气。 要说到宠孩子，男的……肯定比女的，要甚呐。 第556章 果然，辣眼睛 春花楼里吃完饭，三小只的兴奋劲儿都有些过去了。 困意上来，若云大眼睛水汪汪，窝在亲爹的怀里，“抱抱，睡。” 水寒冰的那些孤独寂寞冷的大神派头，丢去了爪洼国。 他轻柔地替女儿挽好衣裳，抱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乖乖，睡吧。” 眸眼里头的温柔，腻死人啊。 小若云放心地阖上眼，只一会儿便呼得象只小猪一样。 东方昊朝他们看看，又去看自己家的两小只，到底年纪大一些，尽管有些困意，也还扛得住，笑嘻嘻地胡闹着呐。 同是武林高手，心里头或多或少会有些比较的劲头。 东方昊的心底浮起些小骄傲，幸好阿九帮朕生了一儿一女，不然要被水寒冰比下去了呢。 楚思九觉得差不多了，拍拍手，“撤了，回皇宫睡觉觉了。” 辰儿和玉儿纵然舍不得，却也抵不住困意袭来，不甘心地点头。 “八日一回哦。”玉儿圆瞪了眼睛，强调着。 “嗯哒。”楚思九是有信用的人，点了头便会执行。 “娘娘，棒棒哒。”辰儿最喜欢给娘亲捧场，立时点个赞。 所以说啊，女生向爹，男生向娘，异性相吸的原理是莫得错的。 两人一人牵一个，水寒冰则抱一个，加上小桂子公公、宫女、侍卫等等，也有好大一伙人。 出得包厢，声音有些响。 对面的包厢门开了，业城三贵走出来，面孔俱是红红。 行了礼，刚想寒暄几句，东方昊冷冷地瞟他们一眼，“没事，你们继续喝。” 三只都有些心虚，讷讷地站着也不语。 眼眸子都没闲着，落在两小只的脸上，使劲地看着。 一伙人下楼走远了。 哥儿仨回去包厢坐下，俱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沉寂片刻，又是燕欣朗首先发表感想。 眉毛微微挑起，声音略显惊诧，“二皇子和皇上长得可真象啊。” “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东方毓也是吃惊，原来探子们的话完全没有夸张呐。 “三公主长得象楚氏。”东方俊纳闷，转过头去看另两只，“楚氏这是甚本事？生出一对龙凤胎，竟然长得完全不象。” “对啊，有这样的么？”东方毓觉得燕欣朗有经验，侧过脸去问他。 燕欣朗哪里知道，无辜地耸耸肩膀，“我不清楚，既然楚氏能生出来，必然是可以的吧。” 另两只想想也对，楚氏姓楚不假，但她是人，不是妖怪。 再说了，生小孩这种事情，主要是男人出力气，必然是皇上不同凡响，才会如此。 然而不对啊。 东方毓这只耿直的又跳了起来，“楚氏明明喝了绝子汤，我亲爹问过福海公公，断然可靠的。为甚会生小孩？” 东方俊朝他撇嘴，“这个问题需要问么？” 燕欣朗也是不屑，斜了眸子看他，“喝了绝子汤就一定会绝子么？皇上天赋异禀，龙精虎猛，非同凡响。你想如何？” 东方毓不懂啊，讷讷地看着他，“真的……可以？” 东方俊拍拍他的肩膀，“世子爷，这桩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你慢慢琢磨。” 东方毓耿直，但是他不傻，没多会儿就缓过神来。 就算是东方昊做了手脚，他现在已经是皇上了，皇子公主也已经生了，你们想怎样吧！ 二皇子跟他长得那么像，连个怀疑点都扯不出来。 难怪韩李两家都认了这个闷亏。 亲爹也是闷声不响。 就算先帝从棺材里头爬出来，也得认。 行啊，五堂兄威武。 这头正琢磨着呢，包厢外头有人禀报，“三位爷，皇上有口谕。” 嗯？ 都是心虚之人，额头瞬时冒出些冷汗。 还是东方俊沉稳，轻咳一声，“进来说话。” 门帘子掀开，御前侍卫进来说话，“皇上口谕，请八王爷、世子爷明日辰时去议事殿叙话。” 燕欣朗松一口气，没他什么事情。看情形，应该是孝亲王把状告到皇上那儿去了。 那两只也是秒懂。 东方俊挥一挥手，淡声道，“知道了。” 侍卫一退走，包厢里头又开始闹腾了。 “咋整？”东方毓紧张了，浓眉毛蹙得紧，眼巴巴地看着二位兄弟，“给出个主意啊。” 东方俊紧皱着眉头，“你的事情，皇上为甚把我也叫去？” 东方毓瞪圆了眼睛，呼吸高低起伏，闷闷不乐地盯紧他。 潜台词很丰富，兄弟我肯你两肋插刀，你就不能为我赴汤蹈火么？！ 东方俊被他瞧得心虚，连连点头，“去去，我只是猜度皇上是甚想法，想明白了才有对策。” 燕欣朗在边上点头，“对啊，咱们得想明白了。” 东方毓撇了撇嘴，哼哼道，“听管家讲，亲爹找好世子妃的人选了。” 燕欣朗反应很快，“你亲爹……会不会找皇上下旨赐婚啊？” 几无悬念啊。 东方俊毫不犹豫地拍了板，“肯定的。然而皇上想听听你的意见，把我搭上呢，是想帮着劝劝你。” 东方毓立时直起腰，小俊脸很是严肃，“莫要劝我，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便如皇上非要楚氏一般，我就要郑美眉。” “哎，你这个提法好，拿来比一比，或许皇上会有恻隐之心。”燕欣朗给点个赞。 东方俊不语，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毓。 抿一口茶，他淡淡道。 “楚氏琴棋书画造诣很深，长相气质不亚于……嗯，也是世所罕匹，你那个美眉除了会做菜，还有甚优点，可以与楚氏打上对台？” 燕欣朗明显是只墙头草，立时摆去了另一边，“对啊，你要好好想想，别被皇上问倒了。” 这真是难为东方毓了。 皱紧了眉头，半晌吭不出声。 郑美眉啊，她字都识不全，走在街面上看招牌会念白字，还怪这些字太复杂。 看到弹琴的吧，她说不好听，不够……嗯，刺激。 棋么，倒是会一点点，跟他下的不一样，据她说叫五子棋。技艺也不精，他学了，也能赢她。 画，算了，这个项目也可以略过。 见他这般为难，东方俊也是友情提示，“会做菜，应该也会刺绣吧。这个也算是才艺。” 东方毓苦笑，“她不会，绣的鸳鸯象鸭子。” 说完还真从袖袋里头掏出一个荷包，大方地秀给他们看。 果然辣眼睛。 东方俊与燕明朗对视一眼，心里头俱是啧啧，这丑玩艺儿还好意思拿出手？ “这是她绣了抵债的，抵一百两银子。”东方毓小心翼翼地收好。 哦了。 说明之前有欠过三百两银子的。 那两只也是服气的！ 第557章 立场，倒也是对的 终究没去成慕容府。 一伙人回了坤和宫。 安顿好两小只睡觉，已经是未时了。 东方昊不打算忙公事，扯了楚思九在藤榻上腻歪，太监宫女们都避得远远的，不敢看。 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窝抱着聊天。 现在还是四月份，空气里携着一丝清冷，皇宫里头静得很，难得闲下来，感觉时间走得很慢。 “还有五日。” 就跟奥运会倒计日似的，东方昊每日都会与楚思九念叨。 “唔。”楚思九大方地应下来，脑子里却在考虑避孕的问题。 相比较吃药，她其实还有个办法，做得好，成功率也很高。 眸子眨一眨，她一半好奇一半探究地问，“方才看到八皇子了，他……有嫡子了么？” 东方昊本能地皱起了眉头，“没有。” 楚思九心里头画起了小道道，“嫡女也没有？” 说起这桩事情，东方昊也是头痛，淡淡道，“欣儿未有身孕，庶长子养在她的院子里。” “哦。”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点头，“那莫愁如何？” “莫愁生了儿子，现在又有了身孕，最得八皇弟的宠爱。”东方昊淡淡地与他交代。 迟疑了一会儿，他又说，“欣儿与她水火不容，八皇弟挺头痛的。” 他说得含蓄，事实上，老太爷曾经出手，想弄死莫愁，被东方俊给拦住了。 老太爷气咻咻地闹到他这里来。 因为莫愁是楚思九的人，东方昊心软，只是在中间协调了一下。 最后，庶长子的亲娘，也就是被弄去庵庙里头的那个女子倒霉，莫名其妙地死了。 之后庶长子养到慕容欣儿那里，算是短暂和平了。 楚思九不语，师傅领进门，修行看自身。 莫愁有自己的追求，她通过府斗，走上人生巅峰，那是她的本事与造化。万一有一日，她不敌权势，坠入深谷，那也是她的命数。 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思，她使劲地抱了抱东方昊。 缓声道，“莫愁帮我做过事情，按着她的心意，我将她送入东方俊的后院，之后的事情，便与我无关了。” 东方昊轻轻“嗯”一声，也不言语。 都是聪明人，东方俊过于宠爱侍妾，对王妃不够敬重。他的后院，必然会再起波澜。 欣儿是东方昊的嫡亲表妹，有些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情，他不会坐视不理。 话头递到了这里，犹豫一瞬，东方昊还是把“带两小只见老太爷”的这桩事情吃入了腹中。 下个月便是老太爷的寿辰，到时候再跟阿九申请吧。 放下这桩心事，当个八卦一般，他与楚思九讲起了孝亲王府的事情。 “捡的？” “确实是捡的，据说什么都忘了，但是孝亲王就觉得她是细作。” “查过了么？” “堂弟也不傻的，肯定是查证过的。” 楚思九属于看热闹不怕事情大的，孝亲王是有喜剧效果的人物，扮猪吃老虎，看着憨傻，一个不当心就被他给套进去。 看这对父子闹架，也是很有趣味的。 “黄裳是个甚打算？”她喜滋滋地问。 东方昊摇头，脑门上若是有黑线，必然是绕了一圈又一圈。 “堂弟憨厚，耿直，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会坚持到底。然而，皇叔也是这个性子。比如上回，堂弟非要去前线，皇叔不肯，最后堂弟死缠烂打，又有朕的支持，就去成了。这一回，朕怕是要支持皇叔。” 楚思九微蹙了眉头，“您打算棒打鸳鸯？” 东方昊捏一记她的鼻子，“阿九觉得，朕能支持孝亲王府的世子爷娶一个来历不明，极有可能是细作的女人么？” 这个立场倒也是对的。 楚思九冷哼着瞟他，“许你把楚家的女儿弄进皇宫，就不许世子爷娶这样的女人？” 东方昊被她将了一道，突地翻过身压住她，“若那女人有你这般冰雪聪明，风华绝代，朕也可以考虑支持堂弟。” 是个人都喜欢听好话，楚思九听得那就一个美啊。 心里头一高兴，主动出击，吻住了东方昊。 …… 这两人恩爱缠绵，细润无声。 皇宫的BBS帖板，又是热闹非凡。 秀嫔魏灵兰：今日皇上带了贵妃娘娘、二皇子和三公主，出去逛街了。下午才回来的。 婉嫔魏灵婷：妹妹，皇上独宠贵妃娘娘，咱们羡慕不来的。 丽嫔萧绛珠：独宠啊？？？ 庄嫔韩纤琼：昨晚上，德妃被皇上大大地打脸了。我绣了一半的那个香囊，还是偷偷的拆了吧。嘤嘤嘤，那剧本到底是谁写的？ 淑妃李婉：贤妃，你做好准备了么？ 贤妃韩明珠：不知道谁去皇上那里告了状，慈安宫的太监宫女换了一批，明日长公主也要奉诏入宫主持侍疾大事，不好下手啊。 燕美人韩雨昭：草包就是草包，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好。等着，三个月以后，我一定会回来搞事情的。 华嫔段依依：你当你是谁啊，从美人爬到嫔这一级，你都老了。 德妃慕容晴雪：破相的，是你说比我美的么？ 静嫔梅修琴：德妃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被皇上这么打脸，还好意思出来说话？ 恭嫔简文冉：可能做到妃的级别，伙食会更好一些，能够更快地补充体力和精力，宫斗起来也更爽利。 梅太妃：那你打算斗么？你后台够硬，我可以带你装逼带你飞。 福海：小桂子，都记下来。 小桂子：是，师傅。 …… 是夜，慈宁宫里静寂。 太后的寝殿里头，只有几个宫女陪着。 自从上回在议事殿前，或真或假的晕倒过两只，又全体腿软抬走之后，慈宁宫里头，已经没有安排妃嫔侍疾了。 刚刚换了一批太监宫女，对这里不太熟悉，进进出出的很是忙碌。 偶尔进来一两张生面孔，大家也没有太在意。 这么大的皇宫，多的就是宫女太监，每年有进有出，相互间不认识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太后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就是老了。 脑子不清楚，精神也不爽利。 象她这样的，在民间怕是早就去了。 也就是皇宫这种地方，拿参药、汤水吊着，还在浅缓地呼吸着。 一个小宫女端着一个汤碗，里面是微黑的汤水。 怯生生地走去床榻。 “太后，喝参汤了。” 老太后忽哧忽哧地喘了两声，没有说话。 小宫女跪过去，小心地扶起她，又拿起汤碗…… 说时迟，那时快。 突地，从床榻后头跃出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夺下了那个汤碗。 之后，便是灯火大亮。 小宫女自知不得善终了，唇角突地现出一抹狰狞，手掌一甩，劈中老太后的脖颈。 第558章 文成，武德，一统，后宫 月佛庵。 静月晓风。 香烛里头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姬芳华微阖了双眼，心里头淡寂如水。 这个男人又来了。 “怎么不弹琵琶了？” 双手拢于身后，韩明轩迈着淡缓的步子，逼格极高地走入了姬芳华的厢房。 他有收到消息，这十日的夜晚，月佛庵一片寂静，再也没有传出过琵琶声。 姬芳华依旧阖着眼，不搭理他。 韩明轩发现，无论他想得多么周到，总归号不准她的脉。 寻了圈椅，搬去她的榻前，施施然地坐好。 他认真地看她。 脸颊瘦却有形，眸子狭长，睫毛细密地覆着，鼻梁高挺，嘴唇丰润……脖颈修长细致，薄被下的身形，玲珑有致……气息芬芳，带着一股子熟稔之极的味道。 他也阖上眼，深深地吸一口气。 若这世上真有修行一说，那么，他踏过千山万水，受尽凌/辱考验，为的，只是一亲她的芳泽。 “姬芳华，我喜欢你。” 沉沉的声音，在幽静的厢房内响起，惊动了沉寂的灵魂。 姬芳华诧异地睁开眼，心里头升起腾腾的愤怒，这个男人又来骗她了。 “蹭”地坐起来，嘶声地喊，“你……滚！“ 有一种悲催叫作：两个神经病，不在同一个频道。 韩明轩愕然，他已然捧出了一颗真心，为甚得了这么个……无厘头的回答？ “你想知道，为甚你永远也入不了宫么？” 他想与她示好，只有抛出投名状。 这个问题已经吊了姬芳华三年多了，每每说起，他便说要她陪他睡。 姬芳华狠狠瞪他，“我不陪你睡觉。” 轻轻地“咳”一声，韩明轩有些尴尬，“不用陪我睡觉，我直接告诉你。” 姬芳华斜撩起眼，漫不经心地说，“那就说来听听吧。” 于是，韩明轩真的说了，话挺长，他说得慢。 “三年前，北地国姬姓被坞国楚姓替代，新任皇帝楚胤景，立誓为大余国满门抄斩的楚氏家族复仇，挥师南下。这种情势下，皇上必须要作出姿态，于是他宣称楚姓北地国非正统，扶植争夺皇位失败，逃来业城的姬瀚浩，也就是你的三皇兄为北地国正统。你也是北地姬姓的公主，捎带手的，他将你封为熹妃。其实，任谁都知道，姬姓已经亡国，再无复国希望。大余国抵抗北地入侵还嫌吃力，哪里有余地扶植姬姓复国？皇上之所以这么讲，只是表个态度，无实在之内容。” 姬芳华看着有些愣，也不知道有没听懂。 “三皇兄如何了？” 总算问了句还算靠谱的话。 韩明轩笑一笑，淡淡道，“刚刚听说坞国楚家拿下姬姓的北地国时，你那个三皇兄嗷嗷的，想重整北地国的旧部，杀回去做皇帝。被刺杀了一回，便怂了。等到北地楚家杀下来，皇上把他拎出来做标杆时，他是真的怕了。第一年皇上帮他挡了起码五波暗杀，第二年开始，可能楚胤景觉得根基稳了，不再派人过来暗杀他。也有可能，给他们两口子下了药，东方芸没再怀孕。姬瀚浩也不在意，把之前的那个女儿宠上了天，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姬芳华舔了舔唇，很不解地问，“为甚不让他们生小孩？” 她的神情看着有些萌蠢，韩明轩看得有趣，胯下二弟突地硬了一下，搞得他一个激灵，差点没接上话。 “东方芸姓东方，若是生下一个有东方血脉的姬姓儿子，假以时日，会是一个大祸患。” 姬芳华明显不懂，不过她也不打算问了。 转回话题，“为甚不让我入宫呢？” 韩明轩直梗梗地看了她一会儿，心里头纳闷，东方昊什么眼光？楚氏有辣么好？连这种顶级妖媚的美女都不要睡？ “说啊，为甚？”姬芳华被他看得不耐烦。 叨逼叨逼讲了辣么多她听不懂的话，依旧没有把答案说出来，这人脑子真是不正常。 韩明轩若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估计死的心都要有了。 慵懒地靠到倚背上，他缓缓道，“东方昊不打算睡你，姬姓又是个空架子，他把你弄进宫干嘛？” 姬芳华微怔，脑回路里头全是乱糟糟的，相互搭不上的线头。 耳朵边更是嗡嗡嗡，烦躁得狠。 阖上眼，她想静静。 可是那个男人还在看她，眸光沉重，落在她的脸上。 静静，静不了。 睁开眼，“你到底想怎样？” 韩明轩叹一声，“我发现自己好喜欢你。” 拿情话来骗人好玩么？ 姬芳华卧了棵草，又朝他呲一记牙，“哪凉快呆哪去，不要影响我想事情。” 韩明轩好奇了，神经兮兮地看她，“哪里想不明白，我帮你想。” 原以为要被啐。 结果。 姬芳华一骨碌地坐起来，腰板挺直，姿态芳华，“唔，那你帮我分析分析。” 总是辣么地出人意料，韩明轩笑得酒窝都出来了。 “嗯呐。” “你长得挺好看的。” “嗯？” “前日我收到一封信，说楚思九回来了，还带了一对儿女，被皇上封为贵妃，为中宫之主。” 韩明轩蹙起了眉头，眸光深沉了，“谁写来的？” “没写。但是上面有写，可以安排我回宫。”姬芳华拧着秀眉，难得正常，“我今年二十二岁，总不能老死在月佛庵吧。回皇宫去，好歹也是四妃之一，就算皇上不睡我，无缘无故地也不会弄死我。” 韩明轩抓狂，TM的谁敢来撬老子的墙角？老子挖个深坑活埋了你！ 面上正经，认真地说，“皇上确实不会无缘无故地弄死你，但是宫里头的妃嫔会。你无势力支持，却霸着妃位，弄死你，她们才可以往上晋封。” 姬芳华是北地皇宫长大的，宫斗这桩事情，在她眼里，就是吃饭穿衣睡觉，平常得很。 完全吓不住。 怪笑一声，“放马过来，我若是怕了她们，姬字倒了写。” 韩明轩无语了，这女人不怕宫斗，那她怕甚？ “给你写信的人居心不良，他们想让你去斗楚氏。” 姬芳华犹豫了，老老实实地讲，“我斗不过楚氏。” 韩明轩松一口气，心里头的狐疑却是愈来愈大，楚思九是妖狐头子？连姬芳华都怕她？ “楚氏文成武德，会一统后宫，你过去只有找死。”他加重了语气。 有句话如何讲？ 过犹不及。 姬芳华眸子一亮，“好啊，我服气她，就让她统领我。我做她的小妹，她若宫斗，我打头阵。” 韩明轩要气死了歪！！！ 第559章 希望，皇上成全 第二日。 五更。 坤和宫。 天色微明，春风时拂而来，蝴蝶兰在廊檐角落扬起花瓣，神采奕奕地翩然起舞。 小太监十全依旧端着一付死沉的学究样，微蹙着眉头站在宫门前。 时不时地，会有太监过来与他耳语几句。 昨晚慈宁宫里头有大事情发生，消息多而凌乱。 十全是个爱学习的好孩纸，得了楚思九的教诲，学着分析消息，脑回路尤其的活跃。 他且思忖着，太监里头的重量级人物—福海公公来了。 脚步依旧蹒跚，精神却很不错。 他知道十全是个有本事的，眉目友善地笑一笑，“皇上起来了么？” 十全慢吞吞地行一礼，“桂公公正侍候着，最多半刻钟便会出来。” 福海呵呵地笑，“那咱家就在这里等一会儿。” “福海公公请随意。”十全有礼貌，淡淡地行一礼。 一老一小相互看着，略有些别扭。 福海与小太监聊惯了，寻个由头说几句，“你是叫十全吧，八岁入宫，刚开始在长信宫做洒扫小太监，记性力特别强，后来不知如何被皇上看中了，弄来坤宁宫驻守。” 十全憨直地点头，“是的。” 福海轻叹一声，“咱们做太监的，起头的命不好，后头就要靠自己。贵妃娘娘性情直朗，不拘小礼。秦陌人原本也是宫里的太监，被她收为徒弟，在九娘珠饰店做事，现在更是去了太监籍，可以做成普通人。你对她忠心，与她多多亲近，她一定会照拂你的。” 十全默默记下，行一礼，“多谢福海公公教诲。” 二人闲聊着，小桂子从里头出来。 眼眸子一亮，急急迎过来，“师傅，您怎么过来了？” 福海眉眼不动，淡淡道，“皇上起了么？” “起了，马上就出来。”小桂子殷勤地答道。 福海不语，迈开步子，蹒跚地往内殿走去。 小桂子一早开始忙，还没顾得上收听最新的消息，狐疑地看一眼十全，转身跟上。 东方昊已经洗漱完毕。 心思念念，又走回寝宫，一大二小，俱是睡得香甜。 他也是摇头，按着宫里头的规矩，皇子公主睡觉都要有好的姿式，宫女们每晚都会纠正，直到他们睡得端正为止。 楚思九不搞这些，她的理论是，小孩子的睡眠很重要，没事情不要老是动他们，影响第二日的精神。 两小只都是跟着她睡，辰儿摊手摊脚，又爱踢被子，玉儿睡着睡着就撅屁股趴起来。 她也不管，睡得高兴了，她还抱住他们，三只俱是胡乱的睡相。 东方昊莫得办法，看不惯也得看。 不过，他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 心里头软乎乎，还有四日呐。 …… 从寝宫出来，眸子里挑到福海的身影。 眉心微抽，韩明珠有行动了？ 缓缓地走出去，眸中含了些冷意，落到福海的身上，沉甸甸。 “有甚事情发生么？” 福海躬着身子行一礼，“皇上，昨晚慈宁宫有刺客。” 东方昊眯了眯眼，这会儿才来汇报，说明没有出大问题。 不甚在意，步履沉稳地往膳堂的方向走去。 “如何？” “刺客伪装成宫女，给太后送毒汤，被发现后，一掌劈去脖颈……所幸老奴早有防范，将太后转移去了别处。榻上躺的是一个垂老的宫女，那一掌厉害，老宫女当场毙命，刺客亦被拿下。” “招了么？” “刺客嘴巴很硬，审了一晚上也没有交待。” “你如何看？” “根据宫中的异动情况看，此刺客应该是贤妃这条线派出来的。审出来的话，皇上打算如何？” 这个问题很深刻。 止住脚步，东方昊若有所思蹙起眉，“行刺太后是大罪，韩明珠在肃王府时便作恶多端，可以入冷宫。” 福海无所谓，抬起头，“皇上如何说，老奴便如何做。” 有事情，您担着就行。 然而。 东方昊的眉头依旧蹙得紧。 思忖半晌，他淡声道，“韩明珠性子冲动，脑子不是特别好使。入宫时，韩明轩给她训练了一个沉稳有韬略的心腹太监，这回的事情定然是他所为。” 福海笑一笑，“老奴明白了，老奴退去办事情了。” “唔。”东方昊继续往前走。 福海缓悠悠地躬一记身，转过身，蹒跚地出去了。 …… 辰时。 议事殿。 东方俊与东方毓准时过来了。 “皇上，您有甚要事与咱们商议么？”东方毓装傻，笑得尤其地憨直。 东方昊坐得端正，不咸不淡地看着他。 半晌，他挥一记手，“赐座。” 小桂子立时冒出头来，给二位皇亲端来圈椅。 这是要长谈呐，东方毓不安地看一眼东方俊，咋整？ 东方俊面孔绷得紧，装作没接收到他的求救信号，拂一下后摆，缓缓地坐下来。 东方毓无奈，只好端出一份大义凛然，也坐下。 气氛沉寂。 终于，东方昊开口了，“堂弟二十有四了吧。” 东方毓又是紧张，掌心都出汗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害怕这位堂兄。其实，他与东方俊干的好些坏事，都是东方昊帮着断后，算是个实力后援。 但是东方俊死皮赖脸的，能与这尊大神聊得欢直，他却只能木讷讷地站在边上看。 唯恐被他的冷眸子扫到，飕飕然啊。 尴尬地咧一记唇，“是啊，皇上记得呐？” 东方昊不与他兜圈子，从一堆奏折里头抽出一张红纸，声音还是冷清，“这上头有你的生辰八字，朕看过了。” 东方毓一惊，眸子立时转去东方俊那头。 兄弟顶不住了，你上啊。 东方俊正在酝酿呐。 若是四年前，他没干过那桩事情，这会儿大殿之中就是他在洋洋洒洒了，然而……咳，其实他比东方毓还紧张呢。 使劲地沉下一口气，又努力地笑出一抹小风流，他也是装傻，“皇上，您怎么会有堂弟的生辰八字？” “皇叔拿过来的。”东方昊的冷眸子扫到他的脸色，语声淡淡，“皇弟不知道为何么？” 这个，明显，没法装傻了。 东方俊勇敢地扛起大梁，“皇叔没有跟我详细讲过，但是，我有听堂弟讲过。似乎是皇叔想为他订亲，但是他不同意。” “唔，然后呢？” “堂弟有心仪的对象，希望……皇上成全。” 东方毓在边上听得感动，果然好兄弟，说出他的心里话啊。 关键时刻他也不怂，昂起头，又挺起胸，特别耿直地说，“皇上，我有喜欢的女人，请皇上赐婚。” 第560章 四个，假设 东方昊神情轻松，慵懒地靠到椅背上。 声音淡淡然，“要朕赐婚？堂弟把庚帖呈上来吧。” 东方毓被掐中七寸了。 “这个……那个……臣弟还需要准备一下。”他面色涨得通红，眸子不由自主地扫去东方俊那里。 东方俊哪有办法，横过眼去装没看见。 东方昊从容淡定，直起身子，状似体贴地问，“堂弟知道庚帖的格式么？” “啊？”东方毓慌张呐。 “上头要有姓名、籍贯、生辰八字、祖宗三代。”东方昊细细地交待他，又把那张红纸移过去。 “呶，便如这一份，皇叔找千佛寺的主持慧悟法师看过，说是良缘。” “啊。”东方毓彻底傻了，小俊脸上浮起个囧字。 东方俊看不下去了，再不说话，这傻小子要被五皇兄玩坏了。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门儿清。 东方昊看着威严，喜怒不现，其实心里头有一抹子蔫坏，尤其喜欢逗弄东方毓这只耿直的萌蠢。 也亏得东方毓一直没悟出来，被他玩得团团转。 “皇上，堂弟喜欢的这个女人，从山崖上摔下来失了记性，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来自何方？庚帖上的内容，怕是不好准备。” 东方俊老实交待。 东方毓猛点头，眸光特别真挚，“皇上，臣弟喜欢这个女人，就象您喜欢贵妃一般，非她不娶。” 果然拿阿九出来说事儿了。 东方昊扬起眉，似笑非笑地看他，“她可以和朕的贵妃比么？” 东方毓昨晚大半宿没睡，就想着这个问题呢，这会儿就跟高考押中考题一般，眉梢儿一抽，眸子都亮了一格。 果然是想到透彻了，马屁拍那叫一个溜啊。 “皇上，这个问题吧，八堂兄和燕小侯爷也问过我。当时臣弟就晕了，贵妃琴棋书画绣，世所罕匹，相貌姿仪又是绝代风华，这世上哪里找得出能与她比的女子？郑美眉断然是不如的。但是贵妃配的是皇上，大余国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皇上雍容高贵，神勇威武，英明果决，学富五车，也是无与伦比之人。臣弟比您远远不及，自然不能要求郑美眉有贵妃的风采。” 歇一口气，他继续道，“但是臣弟喜欢她的这颗心，却可以与皇上相匹及，若是不能娶她，人生还有甚个意思。” 东方昊唇角微微抽起，眸底掠过一些欣赏。孺子可教，在前方锻练了两年，果然有长进。 东方俊也是刮目相看，侧过脸去打量他。 脑子好使，话语有逻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重点是脸皮够厚……且看皇上如何发落他吧。 转过头，眸光投向东方昊。 说完了这篇充美了溢美之词的实在话，东方毓的心里头其实没底，手指攥得紧，眸光更是热切，巴巴地瞅着东方昊。 被这两只这般地盯着，东方昊依旧淡定，唇角抿成一条线，手指在案几上点点点。 “她叫郑美眉？” “嗯呐。” “真名？” 这个么，东方毓又傻了，嚅嚅道，“她说她失了记性，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处？郑美眉这个名字不错，先拿来用用。” 东方俊拧一记额头，微微摇头。 得，前头的马屁白拍了。 东方昊倒没有揪着不放，扬起眸，语气沉沉地问，“这个女人是你在雁城捡的，那里是前线，什么样的人都有。朕给你几个假设，你好好想想，再给朕一个答复。” 东方毓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眸子盯得紧，语调紧张，“皇上请讲。”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眸底迅速地掠过一丝蔫坏。 面孔绷起来，声音很严肃。 “第一个假设，郑美眉是北地国的细作，她装失忆骗你，功成之后，她会回去北地国。到时候你人德两空，孝亲王府名声大坠。” 东方毓粗眉毛紧起，呼吸跟着沉重起来。 “第二个假设，郑美眉只是普通百姓，也果然是失忆。但是她其实是有婚配之人，他日，她想起之前的事情，或者她的夫婿找上门来，你又该如何？” 还可以这样？ 东方俊也被惊到了，眸光落到东方毓的身上。 这女人会做菜，会不会真如皇上所言？ 东方毓紧张地扭了扭身子，面色黑了不止一格。心里头哭声一片，皇上，您太会想了吧。 东方昊挟一记眸，面色从容，道理要讲透，万一个万一呢。 “第三个假设，郑美眉是北地国的细作，她也果然失忆了。日后，她想起之前的事情，重新干起细作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相比较第二个假设，东方毓觉得这个还容易接受些，面色反而好看了些。 东方昊一直在观察他的面色变化，心下了然，这个果然是真爱。 下面就简单了。 “第四个假设，郑美眉只是普通百姓，其实她也没有失忆，只是觉得你是世子爷，想一步登天，骗你娶她。否则以她的条件，能入到孝亲王府做妾，就已经万幸了。” 听到这里，东方毓松出一口气，这个断然是可以接受的。 东方昊静静地看他。 “这四个假设都是皇叔不能接受的，你若是能够给出合乎情理的答案，这件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 东方俊呵呵哒。 五皇兄绵里藏针，这四个拳头打过来，哪个都不容易接啊。 东方毓摆出一张苦逼脸，“皇上，您如何才肯支持我？” 东方昊掀一掀眼皮，没好气地说，“昨日皇叔去了皇陵，找先帝诉苦。走之前，他与朕讲，子承父业，要朕替他作主，把你这个不孝之子给说服了。你觉得朕该如何支持你？” 东方毓愣怔，垂下头不说话。 东方昊扬起眸，看向东方俊，“皇弟与堂弟自小便是一丘之貉，朕的意思已经讲清楚了，你也帮着参谋一下吧。” 这成语用的。 东方俊无奈地扁一记嘴。 掉过头去看东方毓，那小模样也实在是可怜。 “皇上，堂弟喜欢郑美眉，就算她一二三四个假设全都可能，咱们也可以内部操作一下。臣弟负责给她找个身份，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庚帖、媒妁之类也是可以弄的。” 东方昊抿了抿唇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把朕说的四个假设，仔细想清楚，对于可能发生的结果要有一个处理应变的方法。再拍着胸脯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或者愿不愿意承担最坏的后果。然后再说。” 东方毓猛地抬起头，若有所思地凝起眉头。 当年五堂兄在救下楚氏的时候，就是这么个思路吧。 都是聪明人，东方俊也如醍醐灌顶一般。 半刻钟后，这对“一丘之貉”从议事殿里出来。 东方毓诚恳之极，“堂兄，您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想，咱们都要有一个决断。” “唔。” 出得皇宫，二人分手告别。 各自思考人生大事去了。 第561章 要搞，事情！！！ 等东方昊处理完东方毓的事情，小桂子进来报告，“皇上，师傅让人传话过来，一切都是按着皇上的意思，已经办妥了。” “唔。”他眉毛都没挑一下，垂下眸子继续看奏折。 小桂子悄然退下。 …… 华阳宫。 韩明珠眸光呆滞，斜斜地倚靠在榻上。 老半天，她的眸中终于浮出了眼泪，一滴一滴地汇聚起来，很快就湿了一片衣襟。 皇上真是狠啊，直截了当地拿下南丁。 他知道她没脑子，冲动，很容易便会被别人牵了走。所以，借这个机会，斩了她的臂膀。 以她的性子，没有南丁牵着，早就行差踏错，去了冷宫。 苦笑。 南丁确实有劝她，不要出头，就让淑妃拔这个头筹，出这个风头。她不听，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贤妃娘娘，毓秀宫有消息传过来，让您不要冲动，稍安勿躁。”心腹宫女过来传话。 韩明珠疲累地扬一记手，“传话过去，这桩事情虽然失败了，但是本宫该做的都做了，也受了损失。该淑妃做的事情，要继续。” “是，娘娘。”宫女行一礼，悄然退下。 低垂了头，韩明珠默默地想起了心事。 南丁对她忠心耿耿，被福海带下去之前，他猛地扑过来，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娘娘，想想燕嫔，您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脑回路缓缓地转着。 好些事情从脑海里一一拂过。 比照着南丁的话，她若有所悟地咬起了唇。 这一回，皇上明明可以拿下她，却找南丁顶替了罪名。 之前，她会认为，皇上是因为害怕韩家的势力，所以才这么做。 现在，看一下堂妹燕嫔的下场，皇上哪有半点在意韩家的脸色？虚构一个罪名，直接便将她拍下去。 为甚？ 韩明珠突地笑起来。 堂妹整天端着一张高冷的面孔，嘲笑她是个草包，以为自己最厉害。 哪里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 在这个皇宫里头，皇上最不需要的便是厉害的聪明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蠢、冲动，所以入不了皇上的眼。实际上，正是因为自己的蠢与冲动，皇上才容许她占了四妃之一的位置。 仔细想想。 现在的四妃俱是肃王府的老人，相互熟悉，都是过过招的。 姬芳华这个熹妃，是个空名号。空挂了三年，一丁点废除的意思都没有。 慕容晴雪被皇上当众打脸，形同废妃。 她是蠢的。 李婉没有斗意，逼得急了才会动一动。 皇上的脑子里只有楚思九这个贱人。 他想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局面。 所以，她只有一直保持蠢与冲动的特点，时不时地犯一些小错，才能够继续在宫里头混下去。 若她聪明了，精明了，燕嫔就是她的下场。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一点怕是嫡兄也没猜想到的吧。 …… 坤和宫。 辰时。 大匠所的匠所令着人抬了一些新鲜玩艺儿进来。 他满面红光地跟在后头，殷勤万分地哈着腰，“贵妃娘娘，这是皇上让小的做的床榻，要装去偏殿。” 楚思九微怔，歪了头研究了一阵。 似乎是懂了。 “刘禄，带他们去偏殿。” “是，贵妃娘娘。” 一行人进去了。 两小只在另外一边的偏殿学规矩，顺带着玩玩笔墨纸砚，按东方昊的意思，耳喧目染的，先感觉起来。 楚思九也是无奈，皇子公主都是受得精英教育，一个个的都是这么小就开始学习的。 在什么山头就唱什么歌。 在水头村做农民，可以玩到七八岁再考虑学习。 来大余国皇宫做皇子公主，那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思忖间，十全大神过来了。 “贵妃娘娘，水家娘子让人带话进来，她今日害喜，不过来了。” “哦。” 楚思九点头。 然后呢，十全又是一副淡缓缓的学究样，不疾不徐地说，“昨晚慈宁宫出了一桩大事情，太后遭遇刺杀。” 楚思九没有思想准备，诧异地扬起眉，“谁家的耐心这么差？老太后明显快要死的人，还要刺杀？” 十全瞟她一眼，也不管她的感慨，交待任务一般，将整个过程都说了一遍。 楚思九明显来了劲道。 “老太后竟然被换了？说明早就知道有人会来行刺。这完全不合理的事情，竟然有人会猜到，也太……神仙体了吧。” 十全默默看她，不语。 楚思九兴致勃勃，胡乱地开起了玩笑，“不会又是哪只嫔，不想去侍疾，来个一了百了吧。” 遇上这种口没遮拦的，十全也是无奈的，语调干巴巴，“不是。” 楚思九黑眸子骨碌碌地转，实在想不出哪个无聊的人，甘冒天下之大不闱来干这桩冒险的事情。 眸子斜过去，“十全大神，闲着也是闲着，给个推理意见啵，谁干的？为甚要这么干？” 十全不懂她为甚要叫他大神，不过……与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娘娘，他计较不了。 垂下眸子，认真地想了想，“从蛛丝马迹上看，这桩事情应该是贤妃宫里的人做的，目的可能是想把您逼出台面。” 楚思九眸光一凛，身上陡然地寒了一记。 对哦，老太后死了，会有一系列的丧葬仪式，她是贵妃，两小只是皇子和公主，必须出来参加。 东方昊早就与她讲过。 她也打听过老太后的病情，就是老了，若是好汤好药的吊着，再过几个月都可以。 所以就没太在意。 真没想到啊，这伙人为了搞宫斗，不惜曲线救国，拿老太后做文章。 不能忍啊。 “皇上猜出来的？” “应该是福海公公猜出来的，五更时，福海公公过来，与皇上交谈了几句。方才有消息过来，刺客招了。之后，福海公公便领人，去了贤妃的华阳宫。” “抓贤妃么？”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消息马上就会过来，等一等就会知道。” “哦。” 楚思九拧起个眉头，这帮女蟊贼太TM猖狂了。 本娘娘泼妇加倍，不亲自给她们些color see see，也太对不住这个贵妃称号了。 眸子瞪圆了，牙齿也磨起来了。 本娘娘……要搞事情！！！ 正想着呢，梅云过来禀报，“娘娘，长公主在外头。” 楚思九的眸子瞬时亮了。 长公主东方韵是太后一手养大的，这两只感情深，那帮人搞宫斗就算了，把主意搞去了老太后头上。 本娘娘肯忍，长公主也不肯忍啊。 “快快，请进来。”眉毛扬起，笑出了一水的奸笑。 把边上的十全看得都呆了。 第562章 殊途，同归 东方韵前段时间腰疾，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真没想到啊，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居然宫斗到垂垂老矣的老太后头上，她也是醉了哇。 腰还是痛，莫得办法，必须进来主持大局了。 这不，刚从慈宁宫出来。 立时就奔了楚思九这里。 那个招黑体，跑到哪里，哪里就是人仰马翻。 也就五皇弟惯着她，看这个发展方向，皇后的帽子迟早得戴到她的头上。 她得去会一会。 入得里面，东方韵笑得含蓄，“贵妃娘娘，架子大了哦，我还以为会吃到闭门羹呢。” “哪能呢？拦谁也不能拦牌友啊。”楚思九眉开眼笑，起来扶她，“听说您腰疾，好了吧。” 说到这个，东方韵也磨上牙了，“这帮小妖精，闹腾个起劲，害得本公主无端地从床榻之上爬下来，进宫主持大局，这会儿腰还痛着呢。” 楚思九哈哈地笑，她就喜欢东方韵的这股子直白的劲头。 这两人端起架子来，都是象模象样，私底下也是一丘之貉。 有啥说啥。 商量着办。 东方韵在坤和宫里呆了一个时辰。 象是拉家常一般，站在宫门前，还笑吟吟地挥手告别。 之后，她去了议事殿。 东方昊这里消息来得快，他估摸着东方韵会过来。 特意候着。 东方韵喜欢直话直说，且简而言之。 “皇上，慈宁宫没有妃嫔侍疾，显得对老太后不够重视。贵妃和德妃有皇子、公主要照顾，就免了。只有五个嫔，明显人手不够。皇上能不能解了贤妃与淑妃的宫禁，再加上我，可以凑出个轮替表。” 东方昊自然没意见，“便如皇姐所言。” 立时招了小桂子过来，让他去毓秀宫和华阳宫传旨。 东方韵挺得意，调笑着说，“皇上，楚氏回来了，还带回来皇子公主，您的眉眼也开阔了哦。” 在东方韵面前，东方昊也不端着。 “皇姐，您又笑话朕。” 东方韵轻笑两声，心里头有些犹豫，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欲言又止。 东方昊多聪明呐，眸光微微凛起，“皇姐有话，但讲不妨。” 东方韵点点头，脑子里稍微组织了一下语句。 抿一抿唇，她缓缓道。 “皇上，皇姐最近虽然腰疾，不方便起身。但是落月楼是个甚地方，你是知道的，最不缺的就是消息。楚氏回来这桩事情，在业城的官场圈子里头喧嚣得得。因为有慕容府的媳妇冲在前头，韩李两家除了递弹劾的折子外，没有大的动静。但是皇姐听说，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正在联合三品以上的官员，打算闹一场大的弹劾。” 东方昊微微点头，“朕听说了。” 东方韵轻叹一声，“大余国与北地国交战三年，前方死伤将士以万计数，官员们很容易便会情绪激动，皇姐听说，他们有安排死谏之人，会血溅朝堂。” 这个情况东方昊没有掌握，皱了一下眉头，眸子深了些。 “皇上您要做好准备，据说死谏之人的官品也会在三品以上。”东方韵把知道的都说了。 东方昊微微颔首，“谢谢皇姐提醒，朕会有应对措施。” …… 东方韵走后，东方昊陷入了沉思。 滋事体大，身为丞相，舅舅竟然没有一点风声？还是，他其实也是支持这种做法，坐山观虎斗？ 心里头叹息，慕容家与他，毕竟还是疏远了。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案几。 脑回路缓缓地转着。 吏部是先帝的势力范围，妥妥地传到了他的手上。这三年一直打仗，没有特别关注，正好趁这个机会做一回官员的考评。 该上的上，该下的下。 这几日便可以放些信号出去，大家掂量着办吧。 他也是个雷厉风行的。 立时站起身，打算去外殿，把吏部尚书招来问话。 小桂子匆匆地进来，额角有些冷汗，“皇上，贤妃娘娘在外头，想要见您。她说她只说几句话，请皇上开恩。” 东方昊蹙起眉，这才刚开了禁，这女人又来闹腾？ “让她进来。” “是，皇上。”小桂子小跑着出去。 不一会儿，韩明珠进来了。 她穿得素雅，只插了一根发簪，不若平素里珠环满头的模样。 “扑通”跪下，哽咽着说，“皇上，臣妾知错了，请您饶了臣妾的太监--南丁一命。他已经受了重刑，奄奄一息，就此罚他出宫吧。” 东方昊面无表情，冷俊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你拿什么来换？” 韩明珠微怔，皇上这话……也太直接了吧。 咬一记牙，她决定帮李婉弃了那粒废棋，“皇上，淑妃的宫里藏了一个与贵妃九成象的女人。” 东方昊眸子一挑，“讲仔细些。” 韩明珠便一二三四五地讲给他听。 “臣妾见过几回虞才人，刚入宫的时候只七八分像，这两年淑妃没有白教，已经有九成象了。” 东方昊冷冷地磨一记牙，“朕准了。” 韩明珠又惊又喜，急急地行一礼，“多谢皇上。” 楚思九已经回宫，那个假货如何都是登不上台面的，拿她来换南丁，上算。 只是这是她的想法，李婉打算废物利用一回，也不枉自己辛苦栽培两年。 有这么个猪队友，她也是……无奈！ …… 对于女人们的这些小花样，东方昊也是醉的。 一点兴趣都没有，“小桂子，给福海传个话，把毓秀宫的那个假货处理了。还有，让那个太监出宫。” “是，皇上。” 小桂子摸不着头脑，专程跑去监栏殿。 听了口谕，福海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谁的心里头没有一根蔫坏的弦呢。 这桩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一直没与东方昊讲，就是想看看那个喜剧场面。 现在被韩明珠给交待了，拿去换南丁的命。 他也是肯的。 太监么，前半截是苦的，若想过上好日子，全靠一个忠字。 南丁是只忠的。 总算他的忠心也没有白费。 “行了，你也别打听了，这种事情听多了耳朵里头长疮。”福海打发小桂子走人。 小桂子不服啊，眼眸子里头俱是不舍，“师傅，徒弟在皇上跟前侍伺，知道的愈多，愈不容易犯错。” 福海觉得也对，招招手，“过来，讲给你听。” 小桂子屁颠颠地过去。 …… “还能这么玩？” “有甚稀奇的，这一招，梅太妃就玩过。皇上母妃去世之后，先皇有很久不近女色。梅太妃便找了个象的养在宫中，把先皇勾引去她的宫里……” “这回……是梅太妃教的么？” “应该不是，殊途同归吧。” “哦哦。” 第563章 调整，策略，主动，出击 福海确实是个有效率的，一个时辰内解决问题。 长得这么象，搁哪里都不合适。只好简单粗暴地赐了一杯毒酒，将她送上了黄泉之路。 等到楚思九听说这个消息后，大势已去了。 “九成象？” “嗯。” “死了？” “对。” “真残忍。” “不然呢？” 对于这个结局，十全也是惆怅，好歹是条人命，杀起来也太不犹豫了。 但是他会分析。 名义上，就算这女人只是个才人，也是皇帝的女人。弄得和贵妃这么象，送出宫去，是嫁人呢？还是去寺庙修行呢？完全没法处理。搁在宫里头，贵妃不舒服，皇上也膈应。 除了让她死，还真是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楚思九与他的感觉差不多。 然而总归是条人命，因为长得与她象，被别有用心的人当作棋子来用。若她不回来，搞不好还能混成个宠妃。 现在么，又好象是她害死的一样。 而且，她还有多想一层。 这一世的小婊砸们，抢男人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东方昊这块小香肉，究竟能在自己的碗里呆多久？ 东方昊委屈脸，阿九，莫要迁怒到朕的身上。 还有不到四日了。 …… 原本就有搞事情的企图，又受了这桩事情的刺激。楚思九觉得自己搞闭关自守，太被动。 决定调整策略，主动出击。 本娘娘也有孝心，要去慈宁宫视察这些妃啊嫔们的侍疾。 第二日上午，把两小只交到礼仪嬷嬷的手中，叮嘱梅云好生看管。 也不与东方昊打招呼，她出了坤和宫，行走去了。 没有太隆重，带了四个鸣沙这种档次的太监，两个玉娇龙这种段位的宫女。 十全是重点培养对象，需要见识与阅历推高他的分析技能值，也带上。 她这一行走，整个后宫都沸腾了。 奔走呼告，消息便如插了翅膀一般，还没等她走到慈宁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BBS帖板立时写满了字。 秀嫔魏灵兰：姐姐，贵妃出门了，咱们要不要去围观？ 婉嫔魏灵婷：你知道她为甚出门？万一是来找麻烦的呢？今日是丽嫔侍疾，那个虚伪妞儿，以为自己肯定能入妃列，假清高，背地里不知道对着皇上流了多少口水？就让她看看皇上独宠的贵妃娘娘是个甚模样？咱们就不要冒头了，免得受误伤。 丽嫔萧绛珠：翠珠（宫女），快快，跑回长信宫，把我的那根碧云簪拿来。等等，再拿一张唇纸过来。 庄嫔韩纤琼：别给我加戏啊。 恭嫔简文冉：导演，把话筒拿开，我没有话要讲。 贤妃韩明珠：啧啧，楚思九不会是受了虞才人的刺激，出来找淑妃麻烦的吧。人呐，太精明了容易出大错啊。我听说皇上正在与吏部尚书议事，勤于公务太忙了。空下来，找着了由头，怕是……诶，我可是好心提醒了。本宫也不容易，正儿八经折了两个人，楚思九这个贱人难得出来，淑妃你要把握机会哦。 淑妃李婉：韩明珠，你保自己的太监，我无话可讲。讲风凉话就不必了吧，你别以为蠢能救得了你，蠢过了头，燕美人也能冲上来替了你。 燕美人韩雨绍：淑妃讲得太对了，我数着日子呢，会回来搞事情的。 华嫔段依依：听说贵妃也很美，不知道比我如何？ 德妃慕容晴雪：美有甚用？ 梅太妃：都是些光说不练的蠢货，看哀家过去收了楚氏这只狐妖。 长公主：你当本公主是摆设么？ 福海：小桂子，你看梅太妃是不是要搞事情？ 小桂子：嗯哒，师傅打算如何做？ …… 一路顺畅，楚思九入得慈宁宫。 长公主腰不好，靠在一张软藤椅中。 远远地就打招呼，“贵妃娘娘来了啊，快请进来。” 走得近了，她更是笑盈盈地抱怨，“哎呦，昨日入了一趟宫，这老腰就不行了，今日是抬进来的。” 楚思九啧啧了两声，体贴地坐到她的旁边，“能力强，任务就重，这么多的妖精全靠您过来镇着，辛苦了哇。” 这话，说得还真是不讲究。 长公主见她画风嚣张，撩起眉毛，很是配合，“是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拿出些气势，还真是打不死那些妖精变的。你是贵妃，中宫之首，任务也重啊。” 楚思九装模作样的唏嘘摇头，“女人心，海底针，看不清形势，愿意把搞事情当成毕生事业的人又太多。比如……咳，例子就不举了。从肃王府后院开始，一路作，一路打，都满头包了，还在犯蠢中。也许……” 眸光微微一闪，狐疑的看一眼长公主，“也许，蠢也是一种存在方式？” 长公主嘎嘎地笑。 整日里装腔作势，难得遇到一个楚氏一般通透又爽直的聊天对象，不聊酣畅了，对不住自己的智商呐。 扯一记她的袖子，眸眼里俱是含着笑。 “贵妃娘娘火眼金晴，能够看出人之根本，本公主要向你学习。” 楚思九眨一记眼，反捧回去。 “长公主不逞多让，精明能干，行事果决，又公正大气。大余国这么多公主当中，就数长公主的日子过得最是宽厚通气，落月楼更是业城豪贵的最好去处，论本事，您才是第一。甚妖甚魔甚鬼甚鬼，小尾巴尖尖翘起来，就能被您一把揪起现象。本娘娘要好好地向您学习才是啊。” 这两只旁若无人，不要脸地哈哈笑起。 萧绛珠尴尬地站于边上，进退难舍。 一直以为，她都以为自己作风干脆，行事利索。就连福海公公都暗示过，她的做事能力在妃嫔之中，能够拔到头筹。 她暗自欣喜，皇上眼力甚佳，有能力者都能被他看中。 假以时日，若能得了恩宠，升至妃位，就算不能独掌中宫，也能分得部分事务，在后宫获取部分的实权。 宫中的女子，若是不能诞下皇子，执掌事务也是倚仗之一。 她想得美好。 然而，这两日见过大公主的行事作风，已是大大地开了眼界。 自愧不如。 现在见大公主与贵妃聊得投机，相互之间更是欣赏之极。 那股子豁达与自若，自己怕是一生都难及其皮毛。 这就是出身啊。 贵妃出身楚家，灭门之前，楚家在大余国是仅次于皇权的存在，楚氏满门俱是嚣张跋扈，目空一切。 在这种家族成长，眼界必定高。 后来，她嫁给皇上，贵为王妃更是不把贤妃、淑妃之流看在眼里。就算之后楚家坠落，她也是皇上宠在心尖上的女人。 这一个“宠”字，挑筋入骨，又痛彻心腑。 萧绛珠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第564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楚思九和东方韵正愉快着呢，突得耳畔传来一声沉稳，又略些沙哑的声音。 “哟，这么热闹？” 抬起头，原来是梅太妃，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宫装，昂首挺胸地领了一堆人进来了。 她的身后跟了一个老太监，还有两个宫女。 外加……一对姿容秀美的姐妹花。 魏家姐妹耐不住心里头的那股子骚动，又怕误伤，商量来去，终于投奔了梅太妃，过来蹭镜头。 这个老娘们是劲敌。 看她浑身上下洋溢的那股子“老娘要搞事情”的派头，楚思九和东方韵不约而同地收住了笑容。 “太妃娘娘不在自己的宫里头颐养天年，怎么跑来慈宁宫了。”东方韵不怕她，话语说得刻薄。 梅太妃的眉头蹙起来，她与长公主虽然谈不上和睦，表面上的太平还是维持得挺好。 今日怎么这般不给面子？ 东方韵心里头冷冷嗤，慈宁宫是本公主的地头，你们这一个个的，平日里人影不见，搞宫斗却是劲道十足，来得飞快，真当本公主是个摆设。 来啊，互相伤害啊。 她一强势，梅太后的气势便弱了。 淡笑一声，“长公主，老太后也是哀家的婆婆，过来看望也属正常。” 萧绛珠可算找到了机会，趁着说话的间隙，上去行礼，“嫔妾见过太妃娘娘。” 转过头，又对着楚思九行一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魏家姐妹也连忙上来行礼。 楚思九半笑不笑地受了礼，也不朝她们看，随便地挥一挥手。 态度很是嚣张。 斜着眼睛看梅太妃，声音淡淡，“梅太妃老当益壮，走路有风，慈宁宫里头若有只老虎，大概也能摆平。您请便。” 梅太妃与楚思九接触得不多。 却有仇。 楚思九的小帐本上记着呢。 当年的杖毙事件中，梅歆瑶有派出杀手暗杀她，算是仇人。 梅歆瑶这一头呢，北地楚家与威武将军府在前线打仗，梅允腾战死沙场。明面上摆着，梅、楚两家是国仇家恨。 虽然，怀恩对梅歆瑶隐瞒了老将军的指示。 但是，梅歆瑶有脑子啊，哪个是仇人，她还是拎得清的。逮着机会，便会下黑手。 阵势摆开，见楚思九既不行礼，也不寒暄，直接便是呛声，梅歆瑶也是没想到。 阴恻恻地笑一声，“贵妃娘娘见着哀家，不行长辈礼，礼数不周到哦。” 楚思九装没听到，回过头去与东方韵讨论。 “长公主，我进宫不久，对于宫里的礼数，简单的是清楚的，但是涉及到太后、太妃、太嫔这一级，就不是那么懂了。你自小住在慈宁宫，懂得多。比如我目前贵妃的身份，与太妃之间，究竟是谁给谁行礼？” 那小眉眼真挚的哟，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长公主乐了，摆出认真的姿态，教导起她。 “若是太后，国礼上，是她向皇上行礼，但是在家礼上，是皇上向她行礼。所以，见了老太后，你必须要行礼。” “嗯呐。” “太妃嘛，这个不不好讲。身份上讲，太妃之前是妃子，你是得宠的贵妃，国礼上讲，应该是太妃向你行礼。但是家礼上么，你行一个长辈礼也没错的，国礼大于家礼，按我的看法，你们相互行一个‘颔首’礼，就可以了。” 楚思九黑眸子亮莹莹，唇角勾出梨窝，“多亏有长公主在场，否则真是要失了礼数，给皇上丢脸了呢。” “颔首”礼么，就是点点头喽。 这个她会啊。 收起笑容，她缓缓地站起身，气势陡然凛起，人还是那个人，与之前却是判若两人。 雍容地挑起眸子，缓悠悠地颔首，“梅太妃别来无恙。” 梅歆瑶要气死了歪，但是她年纪大，阅历深，硬生生地撑住场子，也是颔首，“贵妃娘娘别来无恙。” 这便是宣战了么？ 楚思九环视一周，那三只嫔的脸上俱有些震惊过后的迟疑。 漫不经心地挽一记青丝，唇角缓缓地挂出一抹冷诮，声音凉丝丝，“可能是因为本宫与世无争，终日呆在坤和宫里，鲜少出门，引来了大家的误会，以为本宫是个好相与的人。” “呵呵。” 她轻笑了两声，微微地转过身子，姿仪端得正，有那么点风华绝代的意思。 唇瓣轻启，话语缓悠悠，一字一顿，更是保证大家都能听清楚。 “有这种想法的人都错了，本宫气焰嚣张，行事跋扈，还超级的不讲道理，手底下更是有些底牌。想过来练练的，本宫奉陪到底。” 话语说完，她懒懒地笑一笑，完全不在意一般，坐到东方韵的身边。 气氛有一瞬的沉寂。 梅歆瑶咬紧了牙关，手指捏得咯咯响。 纵然如此，贵女就是贵女，不能如乡间恶妇一般，撒泼打滚，恶语相向。她就算血涌喉口，也得咽下去。 “贵妃娘娘果然嚣张，放出这般大话，是想警告谁么？”后头传来娇婉的声音。 楚思九懒得抬头，听声音便知道，是肃王府里头的老相好，李婉小莲花来了。 今日她穿了一身翠色的迤地长裙，发髻高挽，插一根翠玉流苏的簪子，转头间，流苏相切，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只嫔原本以为自己的宫斗技能已值高段，被楚思九的气势一压，都丧了志气，萎顿着呢。 平素里没感觉，关键时刻才发现，妃与嫔，哪里止位份的差距。 阅历声势气度……哪一样都落了下风。 这会儿，连梅太妃都被将在原地，她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淑妃的声音，精神俱是振起。 带头大姐来了。 在三只嫔的殷殷目光中，李婉款款地走到了楚思九的面前。 她是个有风度，又懂礼节的。 一一行礼。 唇角更是莞着亲切的笑容，“贵妃娘娘气势非凡，与肃王府时一般无二，妹妹真是羡慕不来啊。” 楚思九笑一笑，声音轻漫，“淑妃，咱们俩在肃王府的时候，算是有些交情。我就不计较你在宫里头养一个与我九分像的女人。但是我要与你说清楚，那条命，是你害的，不是我害的。” 李婉面色一僵，笑容顿在脸上一时消化不了。 楚思九的声音依旧缓慢，眸子撩起，凌出一道寒气，“你一贯喜欢搞些小花样，我呢，也能理解你的处境。小打小闹的，我就当没看见。若是要搞大么，你也可以试试。” 声音一转，她也是好奇。 “我说，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搞一个那么象我的女人进来，就算能勾搭上皇上，与你有何干系？万一她固了宠，翻身做主人，把你踩在地上唱征服，你是哭着唱呢？还是笑着唱？” 李婉被她说得都要内伤了。 就知道跟这货没法好好说话的。 楚思九还在疑惑呐，“是不是有什么成功案例？有人教你的？” 难得梅太妃那张老脸，也羞臊得飞起了两朵红云。 长公主腰痛，又憋了一口笑，那感受，酸爽呐！ 第565章 疯狂，放肆，猖狂 东方昊忙于公务。 一大早宣了吏部尚书入宫，在外殿详谈。 吏部是先帝的势力范围，长公主十六岁时，招了吏部尚书的嫡二子为驸马。 几年后，吏部老尚书退居二线，他的职位由嫡长子史朝义继位。 因为长公主的存在，吏部一直牢牢掌握在先皇东方归一的手中，当年的楚家，之后的韩李两家，都没办法往吏部的高层塞人。 东方昊登基后，吏部更是成了皇帝派的重要力量。 所以他才有这个底气搞官员考评。 “本次考评五品以上的官员，参考之前的政绩，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东方昊批了意见。 史朝义眉眼严谨，认真地点着头。 哪怕是家学渊源，能够做到吏部尚书这个位置的，必须是百炼成精的官场老狐狸。 他哪会不知道这桩事情的由头在哪里？ 长公主在入宫之间，亦与他打过招呼。 只是暴风雨来得这么快，而且会从他这里搞突破，却是始料未及的。 冷静下来想想，皇上的这个举动，敲山震虎，可以迅速瓦解那帮人的意志。原本以为法不责众，在边上喊几声不会有事情的从众，极有可能因此退却。 “臣回去就做。适当情况下，臣也会放一些风声出去，平素里尾巴翘的高的那几位，应该会有所收敛。”他说得含蓄。 东方昊觉得不够，冷锐的眸子浅眯着，眸底浮着凉意。 “河间有水患，百日未能缓解，民怨甚高。朕拟派都察院左都御史许知言过去巡视检查，看看那里的官吏是否有徇私舞弊之事。” 史朝义愣一瞬，连忙垂下头，“皇上英明。” 哪里够。 东方昊已经查到打算在血溅朝堂的那个三品大员是谁。 声音冷沉沉。 “南汇镇有瘟疫，那里与南地国接壤，恐有外事纠纷，派礼部大鸿胪肖常见过去巡视接洽，即日启程。” 你不是不怕死么，那就把你派到最不怕死的岗位上去。 史朝义哭笑不得，皇上这两拳头下去，再加上自己在后场的铺垫，那场危机可消矣。 说不出来是个甚情绪，却也记得点个赞，“皇上英明。” 因为战争的缘故，这桩事情一直搁置未动。此时拿来做，也是繁琐。 这两人都是定政策的，原本简单，但是因为东方昊想要借这一回的考评，增强皇帝派的势力。 商量来商量去，搞了三个时辰，才算拟定方案。 等史朝义离去，宫里的消息传到东方昊这里时，楚思九已经鸣金收兵，回去带两小只用膳、睡觉觉了。 小桂子眸眼亮闪闪，明显很激动。 “皇上，原来贵妃娘娘这般厉害，三言两语便把梅太妃和淑妃将在那里了。慈宁宫传过来的消息，梅太妃回去后让人炖了一只鸡，似乎是元气大伤，补精神呐。” 东方昊拿冷眸子瞟他。 阿九脑回路清奇，语言逻辑超凡脱俗，小嘴嘚吧个嘚，更是溜得飞起。连朕都说不过她，那些只会暗搓搓搞事情的，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朕只有一招能胜她。 沉沉地吸一口气，心里头痒痒。 快了，一招致胜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 这两日，韩明轩要被姬芳华搞疯掉了。 那日晚上没说好，他只好让下头人加了药量，让月佛庵的那个尼姑们又睡了一日一夜。 一边传消息出去。仔细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挖老子墙角，给姬芳华传了这么封信。 磨叽。 反复地讲，他喜欢她。 她反复地不相信，反复地表示她是熹妃，是皇帝的女人，就算皇帝不肯睡她。她也得去皇宫搞宫斗，那才是她的终身职业。 啊呸，你到底想跟谁斗呐斗呐斗呐？ 老子的傻妹子与你是同行，你们俩干上了，老子帮哪一个？ 然而最重要的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咱俩是路人。你舍得我么？” 韩明轩大声吼，忘了自己是个神经病，有十日来一回的强迫症。 姬芳华被他吼得泪汪汪，眸子巴眨巴眨，又狂咬手指。 韩明轩盯紧了她，胯下老二紧张，一会儿硬，一会儿软，节奏符合他的神精病特质，乱得很。 第二日晚上，姬芳华终于松口了，“让我想想。” 想吧想吧。 韩明轩困得不行，也不管她是个甚反应，一个俯冲压住她，“一边睡，一边想。” 他的这个睡是很纯洁的睡。 姬芳华却惊叫起来。 TM地挑逗我么。 顾不得周公的呼唤，他正面压住她，直接啃住了她的唇，带着迫不及待的饥渴，吮舔吸咬，在她的口腔里头为所欲为。 把上一回做了一半的事情，做个够。 姬芳华的脑子被他搅得纷乱，一片片碎开，乱絮一般地飘浮起来。无数的声音在耳边狂啸，象是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疯狂。 放肆。 猖狂。 最后却败于早泄。 然而这个体验对于韩明轩来讲，是久违久违久违的了。 惊喜若狂。 顾不得粘粘的不适，抱紧姬芳华，窃窃而乐。 片刻后，他强势宣布，“不许进宫，你是我的。” 继续抱紧了，困倦而眠。 姬芳华也是困呐，加上刚才有些缺氧，脑子更加不灵清。木怔怔地看了会儿天花板，她也睡着了。 …… 皇宫里头，因为福海、楚思九的连续出击，韩明珠与李婉节节败落。 人员上的损失就不要讲了，气势更是被打掉了一大截。 宫外头，东方昊与吏部尚书密谈，之后传出的两份圣旨，将韩李两家谋划已久的朝堂逼宫战，又打得稀里哗啦。 家主们都坐不住了，关上门来开小会。 主力队员韩明轩缺席。 这属于关键时刻掉链子呐。 李延启觉得自己扛不住，立时提议，“大理正心思缜密，决议果断，这种时刻如何能少了他呢。” “对啊对啊。”好些人附议。 韩相庭面露难色，“明轩有要事出城了，我已经派人去寻，晚些会过来。咱们先议。” “哦。”一伙人莫得办法，只得议论起来。 …… 与此同时，韩明轩正在月佛庵附近的小林子里转圈圈。 趁他睡着的时候，姬芳华理了个小包裹，溜了。 月佛庵外头有他的人守着，她机智地从后山下去，绕过一处丘陵，往业城的方向去了。 然而，追查痕迹之后又发现，她中途转了弯，走去了第一回见面的那个小林子。 完全摸不清楚她的思路。 想干嘛？ 韩明轩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第566章 只是，她要开始蛰伏了 大人们在忙啥，小人们是不知道的。 这两日，两小只得了大福利，心情好得不得了。 “娘娘，睡觉了。” 天一黑，两小只就推了楚思九去他们的偏殿的房间，那里有大匠所的匠人们精心制作的游戏床。 参照了楚思九的夏季水上乐园的照型。 里头有小扶梯，小滑梯，小帐篷……巧妙地结合于一起，睡觉的小窝嵌于其间，有软垫搭成一定的造型，很舒服，也不会胡乱翻身，可以帮助养成好的睡眠习惯。 楚思九关心的是安全问题，游戏床搭好后，立时爬进去仔细检查了一番。 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给皇子公主用的东东，匠人们是提了十二分的心做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不敢有任何疏忽。脑袋只有一个，不够砍呐。 楚思九挺满意，领了两小只过来看。 莫得讲。 原本以为最困难的，让他俩自己睡的问题，迎刃而解。 “娘娘，晚上我要睡这里。”玉儿首先宣布。 这里头的床会摇啊摇，好舒服。 辰儿比较为难，他也好想睡在这里头，但是娘娘一个人睡，会不会被偷走？ 皱着眉头，愁死个人了。 强忍着没有表态。 晚膳后，两小只拖了东方昊去看他们的新床。 玉儿理所当然的霸了那张会摇的小床，再次宣布，“黄裳父皇，玉儿今晚睡这里。” “唔。”东方昊毫不犹豫地点头。 辰儿心事重重，吭哧吭哧地与他商量，“黄裳父皇跟娘娘睡，辰儿睡这里。” 东方昊的唇角缓缓勾起来，温和地答应，“好。” 辰儿的眸子立时亮了，高声地宣布，“娘娘和黄裳父皇睡，辰儿和玉儿睡这里。” 楚思九被他说得脸一红，东方昊却是得意非凡地扬起眉。 …… 几人欢喜，几人忧。 整个皇宫之中，最阴郁的地方，应该是昭阳宫了。 先是被东方昊高调打脸，之后，彥锦又说出他听懂了月梅的话。 浓重的黑暗里，慕容晴雪的心里拨凉拨凉，感觉自己站在地狱的边缘。 哄睡了彥锦之后，她赤足站在窗前，相由心生，原本朦胧唯美的月色，落在入眼中，凄婉又迷离。 照不清前方的路。 然而，她是有着坚韧心性的女人，脑回路缓缓地转着，视察自己的处境，盘算着她还有绝处逢生的机会么？ 皇上已经对她起疑了。 无意外，应该在查她与月梅的那些过往。 在她的授意下，月梅杀了很多人。 没办法，老天亏待她。 讹上东方昊的那日，是她月事的第四日，几乎已经干净了，勾引东方昊没有问题，但是，怀孕是不可能的。 晴川院的丫鬟们是知道这个情况的。 干系太大，她也是没办法。 据月梅说，那些丫鬟都处理干净了。 其中有一个，在茶水里投毒，原本想等她喝完了就倒掉的。结果出了意外，作孽啊，一家人都死了，还包括一个五岁的小孩。 这几年，每年清明，她都会烧好多纸钱，想让自己心安。 她与东方俊的那一场情事，是在东方俊的庄子里。以内卫头子的谨慎，应该也是处理干净的。 所以，就算东方昊有怀疑，也追查不到确凿的证据。 明确了这一点，她松出一口气。 首先要保全自己，才能有更多的图谋。 眸子微微眯起，心思沉缓了一格。 楚思九回来了，带回来一对龙凤胎。几无悬念，皇上会立楚氏的儿子为太子。 慕容老太爷定然会闹，却不会有用处。 他对东方昊的那些恩情，在他一年又一年的折腾中，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反而韩李两家的阻击会有一些用处。 尽管这两家的手中并未握有皇子，但是他们存有希望。时间还长，四年选秀一回，只要他们持之以恒，总有诞下皇子的时候。 若这世上没有楚思九，或许可能。 现在么。 慕容晴雪可以肯定，东方昊会独宠她。 所以，除了楚思九，不会再有人会诞下皇子。 若北地国与大余国的战争持续下去，血仇愈滚愈烈，大余国自上而下，都反对拥有楚家血统的皇子继位。 甚至……楚思九和她的那双儿女，会在斗争中烟消云散。 若是那样，彥锦会成为唯一的继承人。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 理想还是要有，万一实现了呢？ 只是，她要开始蛰伏了。 …… 想明白之后，慕容晴雪静敛下心思，摆出与世无争的姿式，窝在昭阳宫里，认真地教导彥锦。 东方彥锦就算早熟，也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孩。在母妃的轻软温婉的教导下，他慢慢地恢复过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月梅的那一段记忆，缓缓地沉入脑海的深处。 …… 一直在外头奔波查证的肖剑，没有查出新的证据。 肃王府在城外的庄子，汪兴也在细细地查，查不出什么异样。 就在韩明轩四处寻找姬芳华的同时，这两人约在朱雀街的一处茶楼喝茶，外加交换信息。 天气不错，凉风习习的。 二人先是唏嘘了一番。 “老天有眼，皇上终于找回了如夫人。还带回了小皇子和小公主，听到这个消息时，我高兴的一晚上没睡。” “嗯呐，这些年皇上不容易。” “如夫人是好人，好人有好报的。” 说到这里，肖剑郁闷了，“真没想到啊，月梅真的杀了那么多人。” 汪兴摇头，“她钻了牛角尖，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被德妃杀人灭口，日后……都有报应。” 肖剑默了一瞬，轻轻地抿一口茶，“丫鬟们都被灭口，月梅也确实被德妃给杀了，这中间必定有大秘密。你说，咱们是不是漏了什么线索？” 汪兴蹙紧了眉头，东想西想，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 “庄子里头，我查得严，这几年进出的丫鬟小厮，我一个个叫过来问的。都说德妃在那里的时候很规矩，月梅倒是时常进进出出的。德妃显怀的那个月，呆在房间里不出来，他们都没发现。” 肖剑凝起了眸子，很不甘心，“之后就没有异样了，月梅杀的是肃王府的丫鬟，这个秘密应该是在肃王府的时候发生的。” 汪兴点头，“应该是这样。” 两只臭皮匠叨叨了一下午，也没叨出个结论。 启元来了，他也负责查探。 “肖大人，您有没发现，有人在盯着咱们？” “哦，是内卫的人。他们什么事情都要查，盯一下是正常的。”肖剑不怎么在意。 就这么，放过了重要线索。 第567章 必定，名正言顺的 月佛庵。 天色微微暗下来，风势略大，吹得树叶发出扑簌簌地声响。 小树林不大。 韩明轩的人也足够多，前面守着，后面包抄着。眼见得姬芳华若无其事地从里头出来，又走到面前的小路，身姿婀娜地往月佛庵走去。 见着人，便扔一句话，“让你们老大过来，本宫要与他谈谈。” 本宫？哪个宫？月佛庵这个宫么？ 那伙人都知道老大是神经病，与眼前的这个女妖怪是一对。 “哎，好。”态度极其殷勤。 大半个时辰后，月佛庵又是青烟缭绕，该睡着的人，都睡着了。 韩明轩是真的服了。 女人心，海底针，老子这辈子是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么？ 情绪很复杂，喜怒哀乐都有一些。 姬芳华兀自坐在后院的藤椅上，腰板挺直，姿式华美。 走了一日，她又累又饿，也是死撑着快要不行的状态。 听到后头有熟悉的脚步声，她淡淡地扔出一句，“肚子饿，找点吃的来。” 韩明轩还真是准备了，打了个响指，立时拥出好些人，各司其职，小半刻钟便搭好了膳桌，上好了佳肴。 架子端得足，见到面前的这些吃食，姬芳华尽管心里头涌动着蓬勃的食欲，面上依旧没有显山露水，还客气地赏了韩明轩一个座位。 “坐吧，一起用膳。” 该是个受宠若惊的表情吧。 韩明轩却不肯陪她入戏，大剌剌地坐到她的对面，拿起筷子便吃。 大碗的大口的。 莫得办法，他也是饿得够呛。 姬芳华愣一瞬，挑了挑眉，低下头，也狼吞虎咽起来。 有个七分饱了，两个人的贵族派头又上来了。 优雅贵潋，动作得体。 天色已经很暗了，小院里头搁了好些红灯笼，还算亮堂，风景也好，适合……聊一聊。 “你是谁？” 韩明轩犹豫了一瞬，却也老实告诉她，“我是大理正韩明轩。” 大名鼎鼎哦。 筷子停在半空，没有动。 姬芳华明显地愣住了，“你……不是变态么？搞了很多的女人，如何会不举？” 果然是个理论知识丰富的，几个回合下来，竟然看出真相了。 韩明轩无语了，这女人的关注点是不是有些问题？ “与你……便可以举。”他瓮声道。 虽然快了点，说明功能已经恢复了，他满怀着希望呐。 姬芳华纵然不走寻常路，却也是个女人，脑回路有一个习惯性的方向，面色沉下来，冷声道，“所以你死皮赖脸的，缠住我不放。” 韩明轩愣一愣，脑子紧张地转起来，思忖这件事情的逻辑关系。 因为他的迟疑，姬芳华更加恼怒了。 “啪”一声，筷子按在桌上，站起身便要走。 这就打断韩明轩的思路了，下意识地，他也站起身来，扯住她的袖子，“坐下，让我仔细想想。” 姬芳华哪是那么好相与的，使劲地甩一记袖子，转身便跑。 韩明轩呵呵了，喂饱了就有力气跑啦。 猫抓老鼠，一抓一个准，且扛去了床上。 压住了，不让她动弹，脑回路又开始转啊转。 然而姬芳华拿爪子挠他，脖子上老长的一道，痛呐。 莫得办法，把她的两只手揪出来，举到头顶按住了。 胯下二弟突然很激动，硬啊硬啊地提醒他，这个姿式很禁忌很诱惑，可以变态呐。 然而韩明轩不想，理智揪住了他，这个女人是他喜欢的，不能随便糟蹋。 “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对你死皮赖脸地纠缠不清。” 他终于明白了，是因为自己太喜欢她，所以才能对抗自己的变态。 姬芳华的眼眸眨啊眨，她知道韩明轩是什么人？当初在业城闹得这般沸扬，想不知道都难。 正常的思维应该是，落到变态手上，能留个全尸么？ 然而姬芳华不是正常人，“你是韩明珠的嫡兄，韩家的下一任家主，你应该知道是谁带信过来，让我进宫。” 这种姿式，还能保持这么顺畅的思路，韩明轩服气的。 冷恻恻地哼一声，“是淑妃李婉，她干不过楚氏，找你过去帮忙呢。” 连着这个悄息，探子把业城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都传过来了。韩明轩听得眉毛直跳，却莫得时间静下心来想对策。 姬芳华蹙起了眉头，“李婉？她能帮我进宫？” 见她还在掂记进宫的事情，韩明轩恼火了，“她骗你的，老子不点头，谁都没办法把你弄进宫。” 事实上，韩明轩很清楚，若不是自己对姬芳华动了心，把这思维异常的妖货弄进宫，绝对是一步好棋。 别的不行，把水弄混是绝对的，杠杠的。 而他要的就是乱，乱了才能混水摸鱼。 姬芳华若有所思地看他，“所以，你可以把我弄进宫？” 韩明轩怒极了，眸光里射出寒光，咬牙切齿，又一字一顿，“你是老子的女人，老子就算吃了你，也不会让你入宫。” 姬芳华要是怕他就有个鬼了，狠狠地啐他一口，“我是熹妃，不入宫，我就得在这个庵庙里头老死。” 韩明轩阴沉沉地瞪住她，突地附下头，使劲地咬住她的唇，狠狠地吸两口。 抬起头，声音冷鸷，“你别想那些没用的事情，老老实实呆在月佛庵里弹琵琶，最多半年，老子就把你弄去韩家后院，做我的媳妇儿。” 姬芳华被他唬了一跳，“你脑子有病，别拖我下水。” 韩明轩懒洋洋地撇一记唇，似笑非笑地看她，“我哪舍得拖你下水，必定是妥妥的，名正言顺的。” 二弟弟还没有调理好。 韩明轩只有便宜自己的这张嘴，用力地含住那两瓣让他神魂颠倒的唇。 …… 皇宫里头，后半夜了呐，BBS帖板前还有人在奋笔疾书。 丽嫔萧绛珠：SOS，姐妹们，贵妃娘娘实在是太厉害了，长相比德妃漂亮，气质比淑妃优雅，气势比贤妃凌厉，气场比梅太妃霸道……安之若素，处变不惊。有她在后宫，咱们断然没有出头之日。姐妹们要生产自救啊。 婉嫔魏灵婷：是啊，见过她，我的信心都飞去九霄云外了。嘤嘤嘤~~~ 秀嫔魏灵兰：难怪皇上会给她独宠。咱们没希望了。嘤嘤嘤~~~ 燕美人韩雨昭：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等着，我会回来组织大家反攻的。 静嫔梅修琴：她会吟诗作画么？ 庄嫔韩纤琼：剧本上说，咱们也有优势，芳龄十八正当年。 华嫔段依依：明天就拆纱布了，容我看看情况再说。 恭嫔简文冉：诶~~~ 贤妃韩明珠：小婊砸们心思挺活跃么。 淑妃李婉：姬芳华这妖狐被韩明轩截糊了，咱们得在这一拨里看看，哪个有培养前途，推去前头试试。 小桂子：师傅，梅太妃没有冒头。 福海：年纪大了，受了一万点的伤害，正在静卧补血呢。 德妃慕容晴雪：我就看看，不说话。 第568章 一亩，三分地 东方昊独自去了慕容府。 不同于他带楚思九的“微服私访”，这回的排场挺大，御林军五步一人，站得笔直。 慕容云浩在外头行礼迎接。 见东方昊独自从轿撵之中下来，慕容云浩目光微微沉下，心里头有些失望。不过，面上还是自然。 迎进去，二人也未寒暄，直接去了老太爷的卧房。 因为目眩症的缘故，老太爷吃不好，睡不好，身形枯槁，眸底浑浊得很。 “皇上，您来了。” 声音微颤颤，带了好些的期待。 东方昊心底酸涩，缓缓地坐去他的身边，“外公，朕来看您了。” “好，好。”老太爷微微点头。 这些日子，他已然想明白了，外孙羽翼已丰，已经无法左右他的想法了。 然而亲情还是在的。 皇帝轻易不出宫，也许，这是二人最后一回见面，有什么话，要赶紧交待。 “云浩，扶我起来。”他急急地招呼。 慕容云浩连忙过来，将他抱着坐起来。他也是酸楚，父亲快要油枯灯灭，整个人轻飘飘的。 一通忙碌之后，老太爷终于坐稳了，眸子热切地投向东方昊。 “皇上，外公知道，因为晴雪的原因，您不喜欢彥锦。外公没办法左右皇上的想法，却要请您答应一桩事情。” 东方昊很沉定，眸中无甚波澜，淡定地说，“外公请讲。” 扶了扶额头，老太爷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外公知道，韩李两家不甘心慕容家拔得头筹，一直想要暗算彥锦。若不是皇上出手，彥锦恐怕早就没了。原本，外公对彥锦报了很大的期望，但是楚氏回来了，皇上一直心心念念于她，外公听说，她生的二皇子，与皇上长得一模一样。今日虽然没有带来，外公也能想象出他的模样。” 老太爷的面上浮起些笑意，语调依旧缓缓，“无论如何，他也是外公的曾外孙，骨肉亲情的那些牵挂总是有的。皇上立他为太子，至少不会对慕容家不利。外公也能想通。” 人就是这样，退一步，再退一步，慢慢的也能想通，能接受。 东方昊心底一松，“外公能想通便好。” 老太爷苦笑，你死活不肯扶慕容家族做政治世家，我有何办法？老了，快要去见阎王爷了，再大的雄心壮志，也要随风而逝了。 不过，他还有话要交待。 眸子深了深，声音工整。 “皇上，您虽然不喜欢彥锦，但是外公求您能够容下他。大人有错，幼儿无辜，日后，就算晴雪犯再大的错，您也不要牵怒于彥锦。” 沉一口气，他继续说，“前些日子，外公给燕聂写了一封信。昨日他有回信过来，许墨答应收彥锦为徒弟，待他六岁之后，便如您幼年一般，每年去芦城住三个月。” 东方昊没想到老太爷对彥锦的感情这么深，肯为他做这么多的事情。 沉吟片刻，他点了头，“朕答应了。” 老太爷吁出一口气，心事已了一般，“儿孙自有儿孙福，外公对皇上很满意，去了地下，也有脸去见端敏了。” 垂下眸子，东方昊的心里头也是戚然。 每个人都有立场，除非大奸大恶之徒，其余的大多数人，不过是为了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忙碌而已。 …… 从慕容府出来，已近午时。 日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直直地照下来，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东方昊微微眯起眼，冷硬的面上带了些说不出来的情绪。 慕容府的大夫告诉他，老太爷的精神气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不一定能熬到下个月的寿辰。 慕容云浩与他打招呼，过几日，他会递上辞呈。借着这回的官员考核，升调平移的机会，把丞相的位置空出来，让给年轻人。 “舅舅老了，想退下来歇一歇。” 若父亲去世，他也正好按着守孝三年的规矩，退出朝堂政治。这个丞相，他也是做得够够的了。 东方昊知道他有这个打算，淡淡地抛出一句，“让朕好好想想。” 慕容云浩知道他会应下这个辞呈。 之前，他明明知道韩李两家要在朝堂发难，却选择观望。舅甥之间的嫌隙已经产生了。 现在退出，还可以保住那层轻薄的颜面。 日后还能有说话的余地。 …… 回到宫中，肖剑已经等在议事殿。 面色看着沮丧，“皇上，臣未能查到人证。” “汪兴那里呢？”他眸色不善，眉头微微蹙起。 “臣昨日与汪兴碰过一面，城外庄子里头的丫鬟小厮他全部排查了一遍，未有发现异样。他们都说德妃在庄子里时很规矩，月梅倒是时常进进出出。只有一个小丫鬟说了点疑点，她是负责送膳食的，德妃刚入庄子的那个月，有两日端出来的菜式乱糟糟，量却没怎么少。因为德妃一贯整洁，所以她留了这么个印象。”肖剑也不知道这一条算不算疑点。 东方昊微微地蹙起眉，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眼角挑起，冷冷道，“慕容晴雪必定有一个大秘密，你留一个心眼，这桩事情还要继续查。” “是，皇上。”肖剑昂声道。 这个不用交代，肖剑必然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包括汪兴、启元，逮着珠丝马迹就会查探一番。 这仨人俱是纳闷得紧，肃王府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慕容晴雪与月梅不惜杀了这么多的人，最后月梅还被灭了口？ 作为肃王府的老人儿，他们都是有责任心，以及……好奇心的。 此事按下不表，东方昊交待肖剑做别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肖剑飘然离去。 …… 韩明轩回来业城。 心情看着不错，歪斜着身子倚靠在圈椅里，默不作声地听着韩相庭的教诲。 “明轩，父亲不调查你究竟在做什么，但是你要有分寸，凡事要有交待。若这回这般，悄没声息地消失三日，若是韩家有甚大祸，你该如何？” “父亲说的对，儿子下回不敢了。” 韩明轩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头却在叨叨，就姬芳华的那个德性，神经病发作起来，我有甚办法呀。 还是得早些把她弄回府，才安心。 想着自己的心事，耳朵边则是韩相庭的苦口婆心。 突地，他扬起眉，“父亲，明源甚时候回来？” 韩相庭一愣，脑回路拐了拐，“前些日子有消息递过来，说他已经出发回来了。应该快到了。” 说到这个他的脑门子又抽紧了，“为了他母妾入宗祠别殿的事情，你母亲已经闹了一段时间了，事情是你提出来的，你自己去搞定。” “行行，我知道了。”韩明轩点头。 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他吊儿郎当地笑一声，“父亲，皇帝现在强势，咱们没必要与他顶着干，大家都歇歇吧。” 第569章 吃肉，到了 东方昊的两道圣旨，外加吏部的官员考评，确实打掉了一场针对楚思九的血谏。 韩李两家跟着低调了。 风平浪静了两日。 东方昊期待已久的，吃肉日……到了。 好不容易地，把两小只捯饬去自己的小窝睡好。 眼睛都是绿的啊，炽热，炯炯有神地盯着楚思九，目光仿佛能穿透衣物，直接把她看个一干二净。 “泡澡先。” 楚思九别提有多淡定了，施施然地往净房的方向走。 然而身体突地腾空而起，随即窝入了熟悉的怀抱，声音醇哑，又意味深长，“一会儿再去。” “不行。”她面色有些烧，负隅顽抗着。 “朕不嫌你脏。”东方昊不知道有多宝贝她，如珍似宝地捧着，急急地往寝宫里头奔。 要着火了呀，全身都是烫的。 压到床榻之上，细细地抚着她的柔软的身躯，她的每一寸肌肤都被他撩得燥热起来。 “阿九。” 情动时，声音是从内心涌动出来。 楚思九被他撩得整个人都飘浮起来，渴切地想要与他融为一体。 在情/事上，楚思九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动的人，牙口齐上，二人就此翻滚起来。 …… 男女之间的这点儿事情，若讲技术讲招式，做完七十二式，也就是个活塞运动。 但若是添上情写上意，那就是水乳交融，不分彼此，又酣畅淋漓。 折腾了大半宿，东方昊终于餍足了。 看着身下头的软成一滩，呼哧喘气的楚思九，他嘿嘿地笑起来。 快四年了哇，终于闻着香，又吃着肉。这会儿全身的毛孔都是舒张着的，心里头充溢着小欢快。 “笑什么。”楚思九没好气地问。 她还是头一回看他笑得象个二傻子，画风有异啊。 东方昊也想维持住他的喜怒不现的固有风格，可他忍不住哇。俯下身去，又抱紧了，长长的叹息声里含了大大的满足。 “阿九，现在这样真好。” 事已至此，楚思九的心态已经全然变化了。 她自然不能说这样不好，不过，参照前世好老公的标准，这货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 “抱我去泡澡。” 身上酸软无力，声音就显得娇滴滴的。 东方昊很吃一套，起身给自己套了一件轻薄的寝衣，又拿一个大被子裹住她。 走起。 净房里头二十四小时提供热水，大得夸张的澡盆子，足够塞下他们两个。 一边洗，一边聊。 “黄裳，你四年选一回秀，我不开心。” “老太后熬不到下一回选秀。” “几个意思？” “你是中宫之主，选不选由你决定，” “真的？” “唔。” “我若一辈子不给你选呢？” “大臣会写弹劾你的奏折。” “那又如何？” “你若多给朕生几个皇子，朕就把那些奏折堆到承乾殿门口烧。” “若是生不出来呢？” “那便是朕不够用力，朕会勉之。” 楚思九噎到了，斜过头看他一眼，心里头犯起了小嘀咕，这货是认真的么？ 那她也认真，推开他，靠着边沿坐好。 “后宫里头这么多女人，每一个都虎视眈眈，恨不得弄死我。一孕傻三年，我还有两小只要管，不会给她们可乘之机。” 东方昊知道她的顾虑，眼皮儿抬一抬，云淡风轻地说，“朕已经派福海在弄了，两个刺头儿已经抹了，后面会加快速度，不会让你有危险。” 楚思九想了想，“怪不得哦，花盆儿砸一记，干脆利落地干掉了5号高冷女和8号妖级美女。” 东方昊凝一记眸，似笑非笑地看她，“阿九给那八个嫔编号码了。” 楚思九半抬起下巴，傲娇得不要不要，“黄裳很会用人啊，派福海去搞宫斗，倒是专业对口的。” 东方昊深幽幽地看她，“阿九若是不放心，第一年可以不生。” 这个态度不错，楚思九表示满意，唇角勾起笑容，手臂一展勾住他腰，整个人便伏了上去。 眼珠子转一转，似是考虑了一下，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 “咱们也不用吃药，还可以玩些情趣。总归，你老实听话就可以。” 东方昊被她的“老实听话”给雷到了，又被“情趣”俩字给激到了，声音跟着沉低了半分，“不吃药？若是有了怎么办？” 楚思九嘿嘿哒，小眉眼儿含媚带俏地勾着他，“那就给黄裳烧奏折攒资本，生下来。” 东方昊被她撩得火头儿又上来了。 喉结上下的滑动，声音也哑了，“阿九，咱们再来一回。” 来吧，who怕who呢。 这两人玩得欢实，大木桶表示略微有些压力。 …… 上一世时，楚思九参加过一个援助早孕女孩的基金会，在那里学会了算安全期。 虽然这个方法不是百分百的保险，但是楚思九的例假周期很稳定，若是算得好，控制得好，安全性也高。 在这个无稳妥避孕方法的古代，这个方法是可以尝试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若是身体有个偶然变化，导致避孕失败，那就生下来呗。 …… 吃到了肉，东方昊整个人都舒坦了。 面色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怒不现，眸底却不再是以往那般的凉飕飕，偶尔还会露出些淡淡的温柔。 他的这些变化，近身侍侯的太监是最早发现的。 小桂子惊奇之余，立时跑去与福海汇报。 这几日，妃嫔们比较安静，福海一边晒太阳，一边琢磨着找哪一个开刀？ 梅太妃后台太硬，暂时动不了。 贤妃和淑妃，是韩李两家在宫里头的代表，前些日子吃了大亏，却没有大动静，私底下肯定在算计，明面上却老实。动一动怕会有大反弹。 德妃带着大皇子，最近基本不出宫。有皇子的妃子不能动。 那五只嫔么，真想动的话，只有那对姐妹花。 但是，她们是老太后母家的人，动了她们，万一运气不好，老太后正好去了，会惹来一身腥。 福海现在的情况是，空有满腹的宫斗才华，却无人可斗？！ 便如前世，房产行情特别好的时候的中介，TM的无房可卖啊！ …… 小桂子过来，也就是扯扯闲话。 福海很淡定，眸子看着前面的一株海棠花，淡淡道，“皇上肯定是得了贵妃的欢心，所以才会这么开心。” “得了贵妃的欢心？师傅，您是不是说倒了？”小桂子莫名惊诧哇。 福海嗤他一声，“年纪小，没眼力见，慢慢悟吧！” 第570章 坑蒙，拐骗，发家，致富 就在福海犯愁找哪个倒霉宫妃斗一斗的当口。 业城的街头，出现了郑美眉的身影。 她穿了一身淡青白的裙衫，腰间用同色的云烟软罗系了个蝴蝶结。发髻挽得简单，只插了一根翠木的簪子，随意又雅致。她的皮肤很白，五官长得秀气，眼睛很亮，带了些慧黠的灵气，正东张西望地看着。 嘴里头嘀咕着，“世子爷诚不欺我，这业城，果然比雁城热闹太多了。大城市，我喜欢。” 这郑美眉啊，果然是穿越来的。 巧的是，她与楚思九来得还是同一个21世纪，搞不好还新个两三年。比如她知道国民老公已经到张继科了。 而楚思九可能还在王思聪的阶段，中间还隔一个欧巴宋仲基。 她比较倒霉，刚刚高考完毕，从考场里出来时，为了救一个小孩子，被一辆超速行驶的小轿车给撞飞了。 飞起的那一瞬，她仿佛听到有人在讨论，见义勇为还有一个指标。 一个指标。 一个指标。 一个指标。 然后，她便醒来了。 原来这个指标，是一千年前，还不同于前世的历史阶段。 简而言之，这是个穿越指标。 这具身体惨兮兮地躺在荒郊野外，前后左右都没个人。只有新鲜的空气，以及两眼一抹黑的人生。 走几步便是战场，惊得眉毛都要跳起来。 跑啊。 前世时，她是德志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尤其擅长三千米跑。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市中学生运动会，拿过冠军的歪。 这具身体虽然不咋的，但是理论知识可以指导实践。 撒开丫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也果断离开了那个恐怖的现场。 之后，她就加入了逃难者的行列。 混得那叫一个惨啊。 幸好只是一个晚上，第二日便随大流进了雁城。 进城要搜身，兵哥哥想吃她豆腐？ 跑呐。 后头跟着那个浓眉大眼的男人，长得倒是不错，跑得也利索。可惜不如本小姐脑子好使，东窜西溜达的，钻进一个小胡同，又躲进一个莫得水的水缸里。 看到他悻悻而去的表情，她窃笑了好久。 然而。 诶。 上一世家里是开小饭馆的，吃穿不愁，没有出去赚过钱，莫得生活能力啊。 仿佛记得，射雕英雄传里头的黄蓉，刚从桃花岛出来的时候，装的是小乞丐，骗了个靖哥哥，之后就走上了人生巅峰。 我的靖哥哥在哪里呢？ 流浪了几日，饿得不行，只有去吃霸王餐。哪里知道古代人这么有正义感，小二一吆喝，街头巷尾的人都行动起来了，被一伙人追得实在不行了。 嗯？ 拐弯过来这人我认得。 一看就是个“人傻钱多”的，江湖救急，就他了。 然后么，嘿嘿，运气不错，成功走上了穿越女的正确道路。 坑蒙拐骗，发家致富。 前四个字已经做到了，后四个字还在努力中。 …… 孝亲王府。 书房。 这个时点，照例是孝亲王的亲训时间。 忠孝节义，每个字都有一个故事。 今日讲“忠”。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谆谆地教导在场的唯一学生—世子爷东方毓。 也难为孝亲王能搜集来辣么多的故事，从小到大，三年轮一回，每一轮还能有新鲜故事添进去。 无意外，他应该养了一个写作班子。 东方毓面上很认真，时不时地点一记头，脑子里却来回来地晃悠着东方昊与他讲的四个假设。 第一个后果最严重。 第二个最诛心。 与前两个比，第三、四个可以忽略。 原来他只是一个小我的想法，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就算有些不妥，藏在后院里头，安耽过小日子便可。 但是，他是守护大余国东方家族的孝亲王府的世子爷，有很重大的责任的。他的世子妃，若是个细作？若是个有夫之妇？ 以后被揭发了，孝亲王府声誉扫地，“忠孝节义”的家训还如何传承下去？ 孝亲王看出来了，东方昊必然给了东方毓以重击了。 否则他哪有这么老实？ 这几日就没再嚷嚷着，非要娶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打铁要趁热，思想教育不能放松，要进一步瓦解他娶那个女人的决心和信心。 积极性陡然地升起，讲得更是一个口沫横飞。 …… 窗户外头，东方毓从前线带回来的侍卫孔炎，面色焦虑，来回来地踱着小步子。 终于，思想教育完了。 孝亲王开始与东方毓讲时事。 “这一回的官员考核，很厉害啊。原本打算跟着哟喝几声的官员，都熄火了。打算血谏的那个，更是被调去了南边的瘟疫区。皇上这一手事情看似有意，实际无形，有先帝的风采。” 东方毓没精打采地看他一眼，“嗯呐，皇上很厉害。” 他讲的四个假设，把我也给打趴下了呢。 孝亲王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头嘿嘿哒，过去找皇上，再拿话头挤住他果然是没错的。 没高兴两秒钟，脑回路一转，他又犯起了愁。 “皇上确实很厉害，但是他专宠楚氏，怕是会立楚氏生的二皇子为太子。” 东方毓皱了眉头，沉吟着说，“按我在前线探得的消息来看，威武将军府会强力反对，镇武将军府会平静接受。” 孝亲王缓缓点头，“梅小将军战死沙场，威武将军府没有嫡子传府，与楚家的仇算是结上了。镇武将军府的天羽将军一心一意要娶四公主，当初楚氏是有帮忙的，这条线应该会支持楚氏。” “皇上其实是有说头的，楚氏早就嫁入了东方家，而且，她没有入北地楚家，不能算那一边的人。”东方毓说了一句公道话。 孝亲王哀声叹气，“这桩事情哪里说得清楚啊，北地楚家是打着替业城楚家复仇的名义冲杀下来的。楚氏是业城楚家硕果仅存的一个，你能说没关系？” 东方毓耸一耸肩，“父王，这是皇上操心的事情，您就别多想了。” 孝亲王抿紧了唇，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终于还是转了话题，“韩李两家不会完，肯定在酝酿着什么。” 东方毓对东方昊超有信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皇上这么厉害，不仅拦得住，还能杀回去。” “唔。”孝亲王也有信心。 两人又浅淡了几句，刻意地避开了郑美眉的话题。 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今日的亲训+时事讨论时间。 …… 东方毓先出来，见到孔炎的焦毛样，不动声色地往前走。 “跟着。”声音淡定之极。 孔炎心领神会，默默地跟着走。 到了僻静的角落，东方毓停下步子，轻声问，“如何？” 孔炎面色微苦，也是压低了声音，“济水镇传来消息，郑小姐走了。” 第571章 容我，再想想 “走……走……走了？”东方毓话都说不利索了，眼睛瞪得老大，粗声道，“如何个走法？” 孔炎也不多说话，从腰袋里拿出一封信，“这是郑小姐给您写的信。” 写信？ 大手一挥，东方毓已然扯过那封信。 信封上是简单的四个字：“世子爷收。” 东方毓眉心微微一抽，原来她会写字，字迹也算清秀，就是搞不准横竖撇捺，放的位置有些犹豫。 扯出信来。 “世子爷。 我在济水镇呆得烦了，打算出去赚银子，发财致富奔小康。 您身份高贵，咱俩不合适。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赚来银子，为了避免您血本无归，先还您一两银子。收好，莫掂记。 若有发财之日，一定十倍奉还所欠银两。若是孤苦无依，也会回来请您赐一顿饱饭。 拜拜，郑美眉。” 这些字写得哟，夹简夹繁，马马虎虎能看得懂。 东方毓牙关抽TM紧了，沉吟半晌，突地抬起头，“一两银子呢？” 孔炎一怔，手忙脚乱地从袖袋里头摸出一粒碎银子，递过去。 东方毓珍惜地捏着那粒银子，半晌没说话。 孔炎心里头搁着事呢，见他不问，也是难受。 “世子爷，郑小姐在济水镇租了一辆马车，走得光明正大，探子一路跟着来了……” “业城。”东方毓直接说了答案。 和郑美眉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可是掏心掏肺地研究她的。一颦一笑，转个圈子，他都知道她在打甚主意。 她说她喜欢大城市，听他讲业城的时候，眼眸子比天上的星子都要亮。 济水镇离业城不过二十里地，她会不来？ “发财致富奔小康”，明摆着是要来业城开饭馆。 他耿直，不代表他傻，而且他还很聪明的好伐！ 只是，那四个假设还没想清楚呐，没办法拍着胸脯说寄己能够承担最坏的后果。 掀起眼皮，冷哼着拂一下袍袖，“出去盯着，别让她开成饭馆。” 孔炎“啊”一声，又赶紧行礼应下，“是，世子爷。” 转过身，刚刚迈开步子，又听到后头的声音，“随时汇报。” “是，世子爷。” 孔炎终于走了。 东方毓耸耷了眼皮，闷闷不乐。 无以解忧，唯有找他的好兄弟东方俊喝酒诉苦去。 …… 内卫在兵部有一个独立的小院。 东方俊每日会过去坐一个上午，处理公务。 但是这几日，他很忙碌。 终日坐在内卫的办公室里头，时不时地，会有人进去与他汇报事情，面色俱是严谨，很是神秘。 走近了看，便会发现，很多时候，他都是在发呆。 望着窗外的那株芭蕉树，默默地思忖。 肖剑这头明显是没有查出漏洞。 汪兴也没能在城外的庄子里查出什么。 他自己的庄子，当初就处理干净了。 所以，皇上应该抓不到慕容晴雪的把柄，彥锦的身世，暂时是安全的。 宫里头闹得凶，慕容晴雪在被皇上高调打了一回脸后，明显安耽了，窝在自己的昭阳宫里头，不再冒头。 据他藏在昭阳宫的探子报告，彥锦明显地恢复过来了。 再狠恶的女人，对自己的小孩总归真挚且有耐心的。若是杀了慕容晴雪，彥锦在宫里头的处境，怕是……堪忧啊。 然而东方俊也知道，慕容晴雪是一条毒蛇，她只是暂时的蛰伏，不定哪一日，又会出来作恶。 到那时，怕就回天无力了。 东方俊举棋不定，犹豫不绝呐。 心里头也想着，找好兄弟东方毓喝几杯小酒，舒缓郁气。 然后，就看到东方毓象只斗败了的大熊一般，耷着个眼皮，撞进门来。 人之常情，看别人倒霉，心里头总有些小愉悦。 哪怕是好兄弟呢。 “过来坐。” 拿起茶盏，给他倒一杯，“喝茶。” 东方毓叹了一声，垂着脑袋坐到他面前，诉起苦来，“皇上那里领了四个假设，亲爹每日给我讲忠孝节义，脑袋都涨成个圈了。” 东方俊抿起嘴唇淡悠悠地笑，“那想明白了么？” 东方毓面色黯沉，苦兮兮地说，“大道理哪会想不明白，也知道该如何做。然而我就是舍不得，一想到日后再也看不到那双莹澈澈的眸子，或者那双莹澈澈的眸子会看别的男人。我这心里头啊，刀绞一般的难受。” 东方俊无语，面色也跟着黯淡了。 想当初，他对慕容晴雪的爱慕也是这般的吧，所以才会被她利用，做下不伦之事，以至于终日惶惶，把自己搞得一团的糟。 阖一记眼，心里头长长地叹一声。 作为过来人，他也是诚心诚意地劝。 “堂弟是孝亲王府的世子爷，你的世子妃人选代表的孝亲王府，乃至大余国的脸面。怎么可能任性胡为？你明白这个道理是最好的。情之一事，虽然很难自控，却会败给时间。你只需忍住了，几年之后，再看到那对莹澈眸子的时候，或许会有感慨，却不一定有那份激情。忍字头上一把刀，忍住了，便可。” 东方毓鼓起腮帮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眸光恍惚起来。 “您身份高贵，咱俩不合适。”郑美眉干净利索地这一行字，也是刺激到他的神经。 咬一记牙，他恨恨地把这行字吃进腹中。 “堂兄，你说，我能不能这辈子不娶妻？” “你想让孝亲王府无后么？” “不是啊，我可以把郑美眉纳进府里头，就象当初，皇上是肃王爷的时候，楚氏被贬为如夫人，他虽然被先帝逼着纳了四个侧妃，却一直没有立王妃。我也可以参考着办呐。” 东方毓的眸子亮了，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就是不知道郑美眉肯不肯？ 东方俊瞟他，这货还真是异想天开。 “若是第一个假设，你在孝亲王府里头养个北地国的细作，你亲爹要吐血的吧。” 这一盆子冰水浇下来，东方毓又是湿哒哒，心里头更是凉凉的。 郁闷之极，他决定关心一下兄弟的倒霉事。 转过话头，“你那桩事情如何？宫里头最近可乱得很，现在出手正当时。” 东方俊的眉头蹙起来，缓缓地喝一口茶，“后宫这种地方，若是母妃出了事情，皇子可不容易活下去。” “可以给淑妃养，她是个精细的，看得清形势，若她无子必然会好好教养大皇子。”东方毓粗中有细，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案。 东方俊迟疑，“再精细，也没有亲娘看管得宜。” “话是这么讲，但是你这桩事情，不是……要黄出来了么？” “暂时还不会。” 东方俊抿紧了唇，“容我再想想。” 第572章 我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啊 慕容老太爷果然熬不到下一个月的寿辰。 弥留之际，他想见曾外孙--大皇子东方彥锦。 消息传入宫中，东方昊正在早朝。 高倨于大殿之上，眸光深沉地看着群臣们的争议。小桂子面色慌乱，小心翼翼地跑去侧边，递了纸条上去。 从殿前太监手中接过纸条，东方昊颇不以然地在上头扫了一眼，眸光瞬时凝滞了。 虽说有思想准备，陡然见到这个消息，东方昊的心里头还是不好受。 沉吟片刻，他朝小桂子点了点头。 这就是允了。 小桂子连忙跑出去，传话去后宫，让德妃带大皇子去慕容府。 妃嫔和皇子出宫，按着级别，都是有制式的。这些在宫里头都是有专门的人来办的，很快，侍卫太监宫女统统到位。 坐在轿撵里头，东方彥锦略显得慌张。 “母妃，曾外公要去世了么？” “是啊，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东方彥锦很难过，手背抹着眼泪，“曾外公对彥锦很好。” 慕容晴雪缓缓地眯起眼睛，声音优雅，不带一丝的感情，“是的，他对彥锦很好。” 但是他对母妃不好。 他把母妃当成一粒棋子，有用的时候用，没用的时候弃了，杀了也无妨。 母妃恨他呀。 缓缓地抱紧东方彥锦，她淡淡地说，“彥锦，曾外公病了很久，可能会很瘦，不怎么好看，一会儿你若看不下去，不用勉强自己，垂下头便可。” 东方彥锦不解地抬起头，却又乖巧地应了下来。 轿撵在慕容府门前停下，慕容晴雪带了东方彥锦下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隆重的宫式袄装，袖子宽大，腰身紧收，整个人明艳动人，又气度非凡。 东方彥锦与她极象，略带一点婴儿肥，明眸皓齿，也是好看。然而他看着紧张，唇角抿得紧，眸中含了些警惕。 慕容云浩在外头等，一干人进去。 见到彥锦，慕容老太爷的眸子亮了一格，看紧了他，手臂颤巍巍地抬起来。 慕容晴雪牵了东方彥锦过去。 彥锦对老太爷还是很有感情的，小孩子很敏感，他能感觉到老太爷是真心真意对他好的人。 小手伸出去，握住了老太爷。 “曾外公，您乖乖休息，身体会好的。” 老太爷的眸中含了不舍，喉口咯咯地响，他已经没法说话了。 慕容晴雪环抱着彥锦，蹲坐在后头。 看到老太爷的这幅模样，她的心底有一股怨气缓缓升起又落下，让你就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你了。 恶毒的情绪拥上来，脑子里头一片的空白。 眸底泪蒙蒙，唇角却浮起一抹讥诮。 鬼使神差，却又异常沉稳地捂住彥锦的耳朵。 附过头去，声音极轻，一字一顿，保证他能听清楚，“彥锦不是皇上的儿子，他是我偷人得来的。” 老太爷的面上现出一抹不可思议，急促地喘起来。 慕容晴雪的眼角挂出了眼泪，轻蔑地看着他，“从北域逃回来时，我孤苦无依，甚是可怜。您看中了我，训练我成为棋子，自以为达到目的后，便弃了我，任由皇上对我起杀意。你可有想过，我也是慕容家的女儿。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你们逼的。彥锦的父亲是您的孙女婿东方俊，您有没有觉得高兴一些呢。” 老太爷陡然松开彥锦的手，沉重地呼吸，眼眸死死地瞪住她。 突地，他微微仰头，咕出一口浊气…… 慕容晴雪直勾勾地看着，心头缓缓地响起悲呜，她想，连将死之人都不放过，我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啊。 然而，又如何呢？ 他们视我为弃履，而我不过在夹缝中求生存，人生这般艰难，还不许我出一口恶气么？！ 松开手，牵了彥锦站起来，她异常镇定地说，“老太爷仙逝了。” 慕容云浩微愕，迅疾冲过去，跪在地上长泣。 稍后，慕容府响起了一片哭泣声。 东方彥锦面色黑沉，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变化，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他能感觉到老太爷情绪中的悲愤，松开他手的那一瞬，甚至含了厌恶。 然而他还是太小，分辨不出原因，只是记得母妃捂住了他的耳朵。 …… 楚思九最近比较清闲，两小只每日都有课要上，不管是学规矩，还是认字听故事，都有专人负责，莫有她啥事情。 小朋友的学习积极性很高，学得不亦乐乎。 还相互攀比，看谁认得字比较多。 搞得楚思九很纳闷，她是带了前世记忆过来的，无法感同深受这世道的稚龄儿童的学习心态。 后半夜滚完床单，她好奇地问东方昊，“黄裳，您小的时候也是这么爱学习么？” 东方昊犹疑地看她，“阿九不爱学习么？” 楚思九呵呵哒，缩去他的怀里半晌不说话。 东方昊习惯她的无厘头表现，翻身过去抱住她，缓悠悠地讲，“朕小时候谈不上爱学习，但是夫子都有夸朕聪明，学得快。” 这牛皮吹的哟。 不过，楚思九倒也相信，给他点个赞，“唔，看来两小只随黄裳，学得又快又好。” 东方昊莞起个唇，顺手将她捞过来，“阿九琴棋书画绣都这么厉害，还与朕谦虚上了。” 楚思九嘿嘿笑两声，羞臊脸，“莫得办法，想去街上逛，必须得把这些学好。我不爱读诗书，背不出课文。” 东方昊抿了抿唇，捏她一记鼻子，“你有李白支持，无妨。” 话头递到这里么，楚思九淡笑着扬了扬眉，“黄裳真的相信，李白是楚家府里的幕僚？” “不信。”东方昊摇头。 楚思九哈哈地笑，将势就势地说，“我不是李白，但是我是千叶青。” “朕……不奇怪。”东方昊表现得很淡定，其实他的心中有很大的起伏。 千叶青，当世绘画名家，思想深邃，意境高远，所出的每一幅画俱是精品。 竟然是阿九？ 难怪千叶青的画只在阿九的画廊出现。 在阿九远去南地国之后，千叶青再无画作现世。 东方昊觉得自己捡着宝了，抱紧了她，“阿九是天才。” “那是，我可是整个央洲大陆的独一份。黄裳得了我，绝对是赚到了。”楚思九也开始吹牛皮。 她自信啊，带了前世记忆出世的小孩应该不多吧。 当然，她没有想到，这个世道还有穿越这种传奇。 只不过，那位穿越大神混得不咋的，坑蒙拐骗了大半年，只弄了三百多两银子。 在雁城这种小地方，觉得自己骗了挺多银子的。 自信满满的入了业城。 然后就发现，大城市物价指数高，她这点银子完全不够看啊。 第573章 危险，时刻都是存在的 郑美眉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抠抠索索地算了算。 租铺面、装修、锅碗瓢盆、请人工……林林总总加一块儿，三个月之内赚不到银子，她就得回去抱东方毓大腿，请他赐一顿饱饭。 如果不开这个饭馆，女人在这个世道能够干的事情不多，卖身为婢、或者青楼妓院。 苦起个脸，这是穿越大神该干的事情么？ 在床上翻了几个来回，突地就狠生气。 东方毓你个狗东西，白瞎了世子爷这个名号。刚开始还大方的，跟出去吃饭下馆子，银子哗啦啦地往外倒。 坑他五两、十两银子的，也不甚在意。 愈到后面愈小气，讨一两银子都不容易，还得烧饭烧菜地伺侯他。 一百两银子卖了个自绣荷包给他，拿到手上就翻脸，说太丑，再也不肯收第二个，生生地断了她的财路。 “长得大面堂堂，其实是个小气鬼！”她恨恨地叨叨着。 天雷滚滚啊，同在业城的东方毓被这句给叨醒了哦。 懵睁着眼睛，半晌反应不过来。 …… 云朵持续害喜，没法入宫。 小若云一个人好无聊，只好粘着水寒冰，每日跟进跟出。 云朵找人给楚思九传话，说通过这件事情，小小只认识到了小弟弟的重要性。 按她的话讲，“嘟嘟、姐姐，两个。若云一个，要小弟弟。” 楚思九看了哈哈笑，心情很是不错。 不用管孩子，立时就轻松了。 闲着没事，每日听十全大神讲宫里头的逸闻。 这一只一只的，明面上看都是云淡风轻，私底下忙得很呐。 “贤妃每日都去淑妃的宫里，一呆就是一整日。前日开始，丽嫔也去了淑妃宫里，一个时辰后出来。昨日她又去了，呆了一个下午。” “丽嫔？有甚后台？”楚思九完全忘记了，眸色略茫然。 “1号丽嫔，是镇武将军府那条线，下属的一个实权将军的嫡女，长相A，精明干练。” 十全与她相处久了，知道她是个甚德性，干脆地把底给透了，“丽嫔对皇上有想法。” 楚思九一听就笑了，“妃嫔们不都对皇裳有想法么。” 十全瞟她，干巴巴地说，“9号恭嫔没想法，丽嫔是尤其有想法。” 楚思九眨了眨眼，明白了。 “哦，丽嫔投靠两妃了。” “按历任的规矩，威武镇威两府必定会有一个妃，一般人都认为，丽嫔会顶掉熹妃的位置。所以，她应该是最笃定的一个，完全不需要投靠任何一派。”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脑子闪过一张绝美的面容，手指捏在一处，紧张地看着她。 “她若向二妃投诚，会如何？” 十全摇头，“奴婢不知。” 楚思九有不好的预感，却说不出来。 “2号婉嫔和3号秀嫔，魏家姐妹，投向梅太妃了。这几日得了空就去康宁宫。”十全继续介绍。 这一对楚思九果断看不上，矫揉造作，聪明都摆在脸上，实际是两个没见识的蠢蛋。 “这两人会被梅太妃当枪使。” 十全默默不语，脑子里却把这句话记下来。 “华嫔额头上的伤留了印迹，不过，她在上头贴了妆花，样貌无损。” 对妖级美女，楚思九一贯有兴趣，笑盈盈，“制造个机会让我看看。” 十全无语，看她一会儿，帮着出个馊主意，“要不要皇上陪您一道，顺便打击她的信心？” 楚思九摇头，“皇上的外公去世了，心情不好，就不邀请他参加这种娱乐活动了。” 十全噎一道，继续无语。 楚思九觉得这厮消息确实多，但是阅历毕竟有限，而她呢，对宫斗了解得也不多，免不得会着了那些小婊砸的道儿。 应该与专业人士聊一聊。 “去，让人把福海公公请过来。” 十全讶异，眸底俱是疑惑，老实地应下来，“是，贵妃。” 消息传出去，没多久，福海迈着蹒跚的步子进来了。 楚思九笑吟吟，眸底闪了些狡黠，热情地招呼他，“福海公公过来坐。” 福海缓缓地走过来，躬着身子行礼，“老奴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来来，坐下。” 楚思九按着茶话会的模式，摆好了瓜子、花生、小蜜饯，还有茶水。 福海猜不出她的用意，却也按她的意思坐下，“老奴愚钝，不知贵妃娘娘有何要事？” 楚思九哈哈一笑，“黄裳说你最近在干一桩要紧事，仔细说来，咱们算是同行，趁这会儿清闲，交流一下心得体会。” 福海没见过这种画风的贵妃，愣一瞬，又笑起，“贵妃娘娘言语有趣，老奴定当知无不言。” 楚思九也不客气，直接问，“福海公公大半辈子都在宫中，后宫的事情门儿清，以你之见，若那些妃嫔想要对付本宫，会采取哪些方法？” 福海犹豫了，“这可不好说。您在后宫的位份最高，又得了皇上的独宠，风头最劲。妃嫔们能干的事情不多，也就是扎个小人，下个诅咒什么的。” 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楚思九完全不怕。 “没别的可以干么？” “听说，弹劾您的奏折还有。当然，这个主要看皇上，说到底后宫是他的家事，他若不理会，这个也是无用的。” “那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风头盛了，会放松警惕。皇上的母妃便是这种情况，太医和产婆的家人被控制，他们无可奈何，联手给淑妃下毒，一尸两命。” 楚思九心里头沉重，严格意义上讲，是这桩事情激发了矛盾，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福海也是陷入沉思。 静了一瞬，楚思九若有所悟地说，“所以，只要她们有心，危险时刻都是存在的。” 这句话刚刚说完，两小只学习的偏殿，传来惊声尖叫，“啊……蛇啊！” 辰儿和玉儿更是哇哇大哭，“娘娘，怕啊。” 楚思九心如擂鼓，“蹬”地跳起身来，还没等她跑起来，被福海一把拽住，“贵妃娘娘，里头危险，太监会处理，您不要过去。” 说话间，坤和宫的几个会功夫的太监已然窜过去。 然而不止一条蛇。 还没等楚思九理好思绪，她的眸子瞪起了。 视线范围内，有一条绿色的眼镜王蛇盘蜒而来，分叉的舌信不断地吐着，发出嘶嘶的声响。 第574章 这是，宫斗么？ 福海也看到了，作为一只经典的怂货太监，他脚跟发软，坐都坐不稳了。 太恐怖了歪。 楚思九也是尤其地怕蛇，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作为合格的户外达人，她研究过蛇的特性，尤其是这一款蛇中的王者。 它剧毒，咬中后半小时没有及时的药物治疗必定死亡。这一世没有蛇清，就是必死无疑。 它是近视眼，耳朵里没有鼓膜，对声音没有反应。不能主动进攻它，也不要使地面受到振动。 “可以说话，但是不要走动。”她大声地喊。 偏殿里头噼里哗啦，有桌椅倒地的声音，辰儿和玉儿哭得稀里哗啦，喉咙都嘶哑了。 楚思九稍稍心安，被眼镜蛇咬中会有言语障碍，绝对不可能哭得这么顺畅。 然而墙角的这条蛇向她的方向游过来了。 福海吓得手脚冰凉，背过头去不敢看。 年纪大了，对自己的死，他有过很多种设想，却没有被蛇咬死这一条。先帝啊，救救老奴吧。 楚思九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蛇。 脑回路转啊转，这里只有两条蛇吗？ 偏殿里头，几个太监奔出来，辰儿和玉儿被他们抱在怀里。 可能是地面震动惊到了那条蛇。 突地，它立起了上半身，将脖颈张开，露出喉部鲜明的黄白色鳞片，咝咝声不绝于耳，让人望而生畏。 那几个太监顿住了步子，场面就此僵住了。 楚思九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大声地做起了科普，“这种蛇叫作眼镜王蛇，剧毒。它的耳朵里没有鼓膜，对声音没有反应，可以说话，但是不能让地面震动。它会主动攻击人，头部灵活转动，杀伤力惊人。” 然后，她又大声地喊，“偏殿如何了？” 其中一个太监大声回答，“里头有两条，嬷嬷为了保护二皇子和三公主，都被蛇咬了，方才奴婢们用凳子砸烂了蛇头。” “这一条如何？” “奴婢试试。” 话音刚落，两个太监窜跃过来，眼镜王蛇立时呈现攻击状态，速度极快地窜过去。 到底是有功夫的，人蛇大战起来。 几个翻跃之后，后头的太监抄起一张椅子将它拍死在地上。 楚思九愣了几秒，提起裙子往两小只的方向冲去。 “娘娘，有怪物啊。”两小只都是哭着往她身上扑。 一下子接住俩，她也是咬牙坚持的。 “这里头还有蛇么？”她问。 “奴婢不知。”太监们也懵啊，宫里头怎么会有蛇？还是这么恐怖的蛇。 “大余国没有这种蛇，是别人放进来的。”楚思九吃力地抱着两小只，“你们赶紧请个太医来，给两位嬷嬷看看。” 知道必死无疑，也要尽人事。 这里正说着呢，一道人影如风一般地掠进来。 下一秒，楚思九便觉出手头一轻，两小只都被接了过去。 东方昊面色黑沉沉。 玉儿最会在他面前卖宠，小肥爪子扒紧了他，哭声震天呐，“黄裳父皇，怪物咬玉儿啊。” “还有辰儿。”哭不够的哭啊，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东方昊心疼得要命，轻轻地拍着他们，“怪物已经死了，被拍死了。” “怕呐。” 又是一通哭。 楚思九也是吓得够呛，这会儿才觉出脚跟发软，倚靠在东方昊的身上，一动都不想动。 福海软趴在座位上，小桂子好不容易地搀他起来。 又叫了个会武功的太监扶着。 “皇上，老奴年纪大了，经不住这般吓，要退下去休息。”他轻喘着说。 东方昊面色清寒，微微眯起眼睛，“休息的时候，动动脑子。” 福海心头一凛，宫斗的任务来了？ 也对，敢这么闹腾，必然是打算弃子了。 “是，老奴一定好好想。” 精神陡然起来，腿脚都利索了些。 …… 坤和宫果断没法住了，永宁宫在装修也没法住。 东方昊当机立断，带了楚思九和两小只去议事殿。 在他的座位边上摆了一张小床榻，两小只哭累了，都睡着了。梦里也在抽泣，一下一下，可怜完。 楚思九不淡定了，这是宫斗么？ 哪朝哪代有这种搞法的？ 这大余国的后宫还真是玩出花来了。 “打算如何做？”眼眸子里闪着寒光，本娘娘要发飙了。 东方昊抿了抿冷冰冰的唇角，淡声道，“已经在查了，给朕一日的时间。” 楚思九磨着牙齿，恨声道，“是韩家干的。” 东方昊蹙一记眸，沉吟了片刻，“依据？” 楚思九压抑住心里头的怒，死瞪住他，“这种蛇叫眼镜王蛇，是蛇中之王。生活在低纬度地带，以央洲大陆的纬度线来看，大余国是没有这种蛇的。你是皇帝，有听说过大余国的人被这种蛇咬到吗？它应该普遍分布在南地国的南面。韩明轩是我的死对头，然而从我回来至今，他一直没什么表示。不就是在准备这场大的么？南地国排名第一的杀手玉面蛇君，之前就被韩明轩请刺杀过我。您听听这名字，玉面蛇君，虽说是因为他养了一条没毒的绿松蛇做小宠，得来的名字。但也保不准他有练大蛇的本事。韩明轩是个变态神经病，之前吃了大亏，他就搞这种惊悚的事情。” 东方昊的眸子很深，“阿九如何知道这种蛇叫眼镜王蛇？还有甚纬度线？” 楚思九噎住了，太激动了，一时不慎讲多了。 垂下眸子，她没好气地说，“您说过不打探我的秘密，直到我自己想说为止。” 东方昊灼灼地看了她一会儿，“阿九打算何时告诉朕？” 楚思九瞟他一眼，“看你表现。” 东方昊无奈，眉头深了深，果然开始表现了。 “玉面蛇君叫韩明源，是韩家的庶长子，韩明轩的庶大哥，前日刚刚回来业城。” 楚思九半张了口，还有这一层关系啊，难怪韩明轩能把他请过来杀人。 “时间对得上。”她恨声道。 东方昊摇头，“朕虽然没见过这种蛇，但是朕知道，练蛇这桩事情不容易，要吃很多苦头，而且要从小开始练。韩明源是韩家人，自小生活在大余国，养尊处优，肯定不会练蛇。” 楚思九想想也对，若玉面蛇君会练蛇，二伯船夫会告诉她的。 “就算他不会练蛇，也有可能认识会练蛇的人，带回业城来。” “你知道他这次回来干嘛的？”东方昊淡挑了眸子看她。 楚思九哪里知道，狐疑地看他。 东方昊便简单地跟她讲了韩家的这桩家事。 “韩明源很孝顺她的母妾，因为母妾死在外头，愤而离开韩家。之后，为了让母妾入韩家宗祠，他也是费了老鼻子的劲头。这次回来，于他而言是大事情，他不会愿意节外生枝。” 第575章 不管，是谁 往坤和宫里放蛇？ 干这桩事情的人，若没有造反的万全准备，必然是脑袋被门板夹过了。 甭管你想害的人是谁？ 那个宫，是皇帝住的宫。谋逆皇帝，是灭九族的罪。 就算是与楚思九不死不休的神经病变态韩明轩，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自己死就死了，还把百年家族几百号人都扛到了自己的战车上？！ 问题是你有那战车吗？ …… 后宫宫门大闭，宫中妃嫔等等，俱禁足。宫女太监除非必要，全部在规定的位置待命。 肖剑领侍卫、太监卫，挨个宫中搜查。 业城八大城门，许进不许出。 御林军五步一岗，穿着制作精细的软胃铠甲，眉眼肃沉，微微带着杀伐之气。 东方毓原本要去山城巡视，被这桩要紧事情留了下来。与东方俊这个内卫头子一起，主持大事。 他原本就想寻个由头，走到半路上再回来。 这样一来，便是名正言顺的了。 这几日，他也是被郑美眉给气歪嘴了，那货在街面上溜达了几日，许是觉得手上的银子不够，放弃开饭馆的打算。 却在街角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铺面，支起门面，打算开早点铺子了。 还挑了个酒旗，上书四个大字：西施面馆。 当天下午就被孔炎找来的小流氓给砸了。 她竟然还敢跟流氓打架，小胳膊小腿的，被人推一把就摔了个马猴，起来后疯了似的拿了菜刀出来拼命。 小流氓一哄而散。 她一个人坐在门口画圈圈，据孔炎回来的形容，可怜完完。 没忍住，过去瞧了一眼，被她撩起眼皮瞅见了，拎了菜刀出来，手一摊，“赔银子。” 眼睛里头有一股子狠劲，不给银子姑奶奶剁了你。 东方毓是世子爷，哪能被她威胁，扬起眉毛，粗声道，“凭什么？” “那些人不就是你找来的么。” “怎么可能。” 死不承认，你能拿我怎样？ 郑美眉被他的无耻给激得热血沸腾，举起菜刀果然砍过去。 丫的有功夫，砍不死。 果然，东方毓灵巧避过。 格手抢了她的菜刀，喉咙梆梆响，“刺杀世子爷，灭你九族。” “哈，有本事你去灭啊。你咋不上天啊。” 郑美眉也是个嘴巴六到飞起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把东方毓噎得个半死。 “我说世子爷，你是做大事业的人，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结交的都是些高端精英，闲暇时，一同问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老了老了，小书房里坐坐，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这样多好。别老盯着我这个，整天介鸡毛小屁地精算着过日子，操心吃饭穿衣住房子，柴米油盐醋的小老百姓。莫得意思啊。” 东方毓被她说得粗眉毛搅成一团，嘴唇动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还欠我二百二十两银子。” “错，我有还你一两，二百一十九两。”郑美眉认真纠正他。 东方毓被她说了个没脸，郁沉地点头，“对，还欠我二百一十九两。” 郑美眉挑着眉毛冷嗤他，“你找这些流氓过来砸我的铺子，白砸啦？我这个小铺子虽然小，投入的银子却不少，包括你手上拿的这把菜刀，都是按着称手满意地挑，低调却奢华。这里里外外的，统共花了我三十五两银子。” 东方毓自知理亏，他又是个耿直的性子，“赔你，还欠一百八十四两银子。” 哟，算术不错嘛。 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宰，不是她的风格。 “被这些个流氓吓唬，你不需要赔偿我医药费，外加精神损失费么？我还摔了一跤呐。” 东方毓心疼，仔细地看她，似乎……还好。 吭哧着，“你想赔多少？” 郑美眉斜瞟他，哼哼然，“你打算赔多少？” 东方毓不想赔，上前拽她，“我带你去看大夫。” 郑美眉敏捷地往后一跳，做一个STOP的动作，“不二价，二十两银子。呶，我现在还欠你一百六十四两银子。说好了哦，你别来找我麻烦，我才会还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拐进那个小破铺子，立时就莫得影了。 东方毓手里头提着菜刀，造型独特地站在那里。 他的眸底俱是伤感，银子愈欠愈少了，牵绊也愈来愈少了。 …… 皇宫里头，气氛紧张。 大余国也是有捉蛇大师的，昨日晚上从业城边上调了两位进来应急，细细地查探了一遍坤和宫，确保里头没有蛇。 今日一早，又火速地从运来几个高手，与之前二人汇合，查探原因。 楚思九带了两小只出宫，到水寒冰的府宅里头玩。 莫得办法，两小只受了惊，死活不肯呆在宫里。 “黄裳父皇，玉儿要和若云玩。” “娘娘，这里有怪物蛇，辰儿要去干爹爹那里。” 昨晚睡在一张床榻上，一大早，商量好似的，一人抱一个，撒娇打滚呐。 别说他们，楚思九也是心有余悸，梦里头都是“咝咝”的声音，一晚上醒了好几回。 “去。” 楚思九拍板了，去TM的宫禁，今日就非出去不可了。 东方昊原本想继续带他们去议事殿的，然而他也是会看风景的。默不作声地起身安排，静悄悄的将这三只送了出去。 两小只见到小小只，喜及而泣啊。 “若云，嘟嘟见过怪物蛇了，好大的三条。”辰儿还不忘显摆。 “嘟嘟好棒哒。”若云鼓掌。 玉儿没想到这么恐怖的事情，还可以这么讲？ 黑眸子眨巴了两下，也决定显摆一下，“姐姐也看到了，那怪物蛇的舌头分开……” 一边说，一边还做出眼镜王蛇的动作，“嗞嗞，有声音的呐。” “对啊对啊。”辰儿也做动作，小短腿儿蹬一记，还跳呐。 若云瞪着眼睛，紧张地看，“后后来。” “被拍死啦。”辰儿哈哈地笑起来。 三小只有自己的交流方式，说着说着都高兴起来。 好久没见，他们也有好些事情要分享，找了个角落，玩起来。 云朵在边上摆了张凳子，看他们玩。 楚思九松一口气，到底是小孩子，心里头挂不住事情，再引导几日，应该就好了。 水寒冰面色森严，双手挽于身后，“我已经放消息出去了，杀手这条线，动起来了。” “东方昊说玉面蛇君回来了。”楚思九细细地与他讲了一番人物关系。 水寒冰挑起眉头，若有所思地听着。 最后，他也下了结论，“这桩事情不是玉面蛇君干的。” 楚思九学云朵的样子，嘟了嘟唇，“那会是谁？” 水寒冰寒恻恻的说，“不管是谁，都会让他不得好死。” 第576章 铁定，扒掉你们一层皮 “术业有专攻”这句话是没错的。 大余国的这几个捉蛇大师，果然是有一套的。知道过来做什么事情，也带了蛇过来。 先放了两条出来。 奇怪哉，那两条蛇也往坤和宫里爬。 几个来回之后，明白了，这里头被抹过药水了。 查！ 几个捉蛇大师分工合作，一人两条蛇，分几个方向梭巡，场面惊悚之极。 午膳之前，查清了原委。 先是汇报给肖剑。 又被太监卫送来了议事房，东方昊要亲自过问。 捉蛇的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就算混成了大师，也是属于底层人民，手上捏个十条八条蛇不害怕，被东方昊的冷眸子扫一眼，俱是吓得跪缩成一团。 说来也是奇怪，你又没做坏事，怕个甚？ 然而他就是怕，皇权至上，皇帝是真龙天子，可以翱翔九天的，那些蛇可LOW得多多多了。 见他们这般模样，东方昊也是尽量和缓，“起来说话，怎么回事？” 这几只面面相觑了一番，缓缓起身。其中一个年纪轻的，壮了壮胆子，微抬起头。 “回皇上，小的们在坤和宫附近查探了一番，发现那三条蛇是被人投在永宁宫的院墙角落。能够把蛇拿进来，必然是被喂了药的。看痕迹，是天明时分醒来的，之后缓缓爬去坤和宫。” 东方昊面色倏然凉了一格，眉峰皱起，“为甚爬去坤和宫呢？” 那蛇工被东方昊的气势吓得往后缩了缩。 努力地沉下一口气，他弱弱地说，“小的们查证过了，坤和宫与永宁宫的路段，洒扫的水里头，含了一种蛇药，人闻不出来，但是蛇的嗅觉很灵，顺着这股味道就过来了。小的们判断，有人往坤和宫的洗用水里头下了药。” 说话间，肖剑急急地过来。 他等了会儿，见这里已经问完，示意太监卫把人带下去。‘ “皇上，臣已经查证，把蛇带入永宁宫的，是大匠所的工匠祈二，他负责运送材料，那三条蛇俱被下了药，不能动弹，拉直了混在木料堆里运进来的。趁着卸料的机会，偷偷地扔去墙角。” 东方昊冷恻恻地扬起眸，“他胆子真大啊。” 肖剑知道这户人家完了，轻叹着说，“他交待了，前日晚上，家里老小全部都被劫了，送了老父亲的脑袋过来。若不做，会把所有脑袋都送上门。” 气息沉了一瞬。 然而做了就是做了，东方昊面色沉淡，吩咐下去。 “把消息传去暗卫，明日辰时，让司空影带了结果来见朕。” “是，皇上。”肖剑应下来。 “下药的太监查了么？” “那个洒扫的小太监失踪了，臣猜测，应该是被灭口了。” “把那个小太监的情况传给福海，让他去查。” “是，皇上。” 肖剑退下去办事。 东方昊冷漠地靠到椅背上，面色黑如焦炭。 两个嬷嬷都死了，若不是她们忠心替主，辰儿和玉儿可就……还有阿九，也差一点。 这一回可算是打着他的痛处了， 拳头捏紧了，身形象是罩了一层冰，冷峭肃寒。 韩家？李家？威武将军府？ 不管是哪一家，朕铁定扒掉你们一层皮。 …… 与此同时。 韩家。 韩相庭、韩明轩、玉面蛇君韩明源，三个人鬼搓搓地聚在小书房里。 “李家传消息过来，这桩事情不是他们干的。”韩相庭紧皱着眉头，眼底存着一份侥幸，“你们看，会是哪家做的？” 韩明源刚从南地国回来，他知道个屁啊，冷哼一声，“我不管哪家做的，只要不是韩家，别影响开宗祠，便好。” 韩明轩慵懒地喝着茶，慢悠悠地说，“不好说啊。” 韩相庭惊起，眸子里头飕起了火，咬牙切齿道，“明轩，你不要吓父亲，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咱们韩家再厉害，与之前的楚家比还是差了不止一档。皇上要灭了韩家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韩明轩冷哼一声，很不以为然。 “父亲，我就算是有些病，脑子还是清楚的。这桩事情做得这么不清不楚，那人到底想干嘛？蛇就算有灵性，也不认得哪个是皇帝。一个不当心，把东方昊给咬死了，大余国的天下难道交给一个小不点儿？这会儿打仗呢，北地国冲下来，覆巢之下安有安卵，咱们韩家是跟着东方家混的，事情干不成，抄家灭族，事情成了，咱们也落不到好处。我能干那事？” 韩明源听出些门道，挑了挑眉，“这么说起来，威武将军府有动机啊，到时候可以让怡王东方钰登基。” 韩明轩啧啧两声，投一个赞许的眼神过去。 “这话有点道理，整个业城除了我以外，最恨楚氏的就是老威武将军了，刚入城那会儿，他的孙媳妇跑去路边哭丧，他那么低调的人，竟然默许了。” 韩相庭凝起了眸子，“话是这么讲，但是威武将军府的势力一直在北方，而且现在是战时，无暇分身呐。怡王最近在柳城，别看皇上任他自由，其实他有派司空影的暗卫看着，包括圈禁着的东方铭。这条线做不了这么大的事情。” 韩明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垂下眸子不说话。 “不是韩家，不是李家，不是威武将军府，难道是慕容府？想推大皇子上位？”韩明源随口荡荡。 这个就是纯粹的瞎掰了。 韩明轩撩他一眼，淡淡地摇摇手指，“慕容府的老头子死了，慕容云浩会从丞相的位置上退下来。慕容府会走回商业世家的老路，他们事实上已经放弃德妃和大皇子了。” 那会是谁？ 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难道李家骗我们？”韩相庭蹙紧了眉头。 韩明轩脑子里头有些不平整，磕磕碰碰地狠难受。 突地他扬起眸，犹疑地问，“这一回，皇上与吏部尚书合伙搞的那个官员考评，定了“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的调调，咱们韩家，哪几个人会下？” 韩相庭愣了一瞬，眸子里迅速地闪过了韩相泽的名字。 心里头有很不妙的感觉。 “你堂伯韩相泽怕是要下了，前些日子他一直找我叨叨，我答应他，若他下了，把他的嫡子弄上来。但是他很不高兴，说我保明珠，弃雨昭，任由皇上把他的嫡女降为美人，却无所作为……” 没等他说完，韩明轩急急道，“您有关注过他最近在干嘛吗？” 韩相庭脑袋抽紧，一股寒意从脚后根涌上来，迅速地蔓延至全身。 声音微抖，“你怀疑堂伯？” 第577章 证据，关键是要有证据 怀疑，我TM太怀疑了。 韩明轩简直要暴走了。 在他看来，整个业城最没脑子的人就是堂伯韩相泽，老是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私底下不知道抱怨过多少回，总觉得韩相庭占了嫡子的便宜，抢了他的家主之位。 他的那个嫡女韩雨昭跟他一个德行。 自我感觉良好，看不上明珠，明着说她是草包，非要入宫与她拼个高下，妄想替了她。 草，你当我这个亲大哥是摆设？ 结果吧，呵呵，都不用我动手，东方昊直接把她给按下去了。 堂伯原本指望她带着鸡犬升天的吧，这头没了希望，另一头自己的官位保不住，心里头不平衡。 指不定她那个被降为美人的女儿一直有挑唆，让他灭了楚氏和那两个小崽子？ 不对？ 脑回路突地跳到一个细节上。 韩明轩气急败坏地跳起身来，“父亲，您有没发现？堂伯和老威武将军走得很近，前几日，我有看到他从威武将军府出来。他脑子里头少根筋，会不会被利用了？自作聪明，带着韩家几百人的命向东方钰投诚，事成的话，他妥妥地抢掉您韩家家主的位置。” 对哦。 可能性极大哦。 简直就是……五雷轰顶啊。 韩相庭被这个消息冲击得直翻白眼，“韩家要亡在我手里了么？” “呸，别说这种丧气话，有你儿子在，韩家亡不了。”韩明轩五大三粗地冲起来。 跑到门前，又回过头，“明源，韩家要是灭门，那个祠堂可就没了，一起啊。” 韩明源撇一记唇，泱泱然，“老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摇摇头，没奈何地跟上，“下面如何？” “查啊，若是那老败家的干的，咱们得想折啊，杀人放火抹证据，哪样都得干呐。” 韩明轩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神经病不发威，你们当我不会变态了？！ …… 几方面的人同时下手。 消息陆续传出。 首先是福海在后宫偏角的水井里发现了洒扫小太监的尸体，一通排查之后，确定是储秀宫的太监动的手。 然而，那个太监自行投了井。 线索就掐在了燕美人韩雨昭这里。 得到消息时，已经是戌时，东方昊眼睛都不带眨的，命令肖剑领上一支御林军，包围韩府嫡门的府第。 又命海清领上一支御林军，包围韩相泽的府第。 宫里头，贤妃韩明珠，庄嫔韩纤琼俱被看管起来。 燕美人就不要讲了，直接被海清带去惩戒房里，开审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整个业城都是寒嗖嗖的。 晚膳前，楚思九就带了两小只回宫了。 整个下午，她都在给他们画关于蛇的漫画，往清纯可爱系的方向画。 也给他们讲道理，说蛇是自然界的动物，它们与人一样，也有生存权。 它们只有在捕食，或者觉得自己受到了侵害的情况下，才会攻击人。它们也是为了自我保护，这一回的三条蛇是走错了地方。 吧啦吧啦……一大堆。 总算把两小只的脑子给板正了，不再那么害怕了，甚至还有些同情可怜那三条蛇。 楚思九觉得这样又不对，挢枉过正了。 又与他们讲蛇的危害性。 讲得唇干舌燥，一直把这三只讲睡着了为止。 水寒冰出门了，一直到她走的时候，也没有回来，估计逮到什么细索了。 坤宁宫里已经焕然一新，角角落落全都打扫过了。 在那些捉蛇大师们的帮助下，找了好些草药，煮了驱蛇甚至于驱虫的药水，四处的抹。 方子都留下了，打算每半个月这么搞一回。 不要说楚思九和两小只，坤宁宫里头的太监宫女们的心理阴影面积，也是巨大无比的。 东方昊让人带话过来，他要晚些回来，让他们先吃先睡。 楚思九也不在意，兀自忙碌着。 把两小只弄睡着后，她把十全叫过来，询问这一日的情况。 “燕美人招了没？” “还没有，福海公公给她上刑了，她死咬着不肯招。” “啧啧，让惩戒房的太监按杖毙的规格拍她两下，估计就会招了。”楚思九猛摇头。 十全微怔，忍不住问，“娘娘如何知道？” 楚思九全身抖一下，寒嗖嗖地说，“我挨过五拍子，差点把我给拍死了。” 十全无语地看她，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娘娘的阅历真丰富。” 轮到楚思九无语了，瞪他，“要不要增加这个阅历，本娘娘可以成全你。” “奴婢拜谢了。”十全浅笑一声，又躬一记身。 与楚思九混得时间久了，十全大神解放天性，也开始幽默了。 “来来，分析一下，这桩事情到底是谁做的？”楚思九打算黑化呢，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十全蹙起眉头，“从宫里头的证据看，贤妃和庄嫔都没份参与，燕美人的嫌疑最大。按奴婢看来，有份没份，皇上似乎打算趁这个机会，搞一场大的。今日肖侍卫搜宫，搜出三个拿针扎着的小人儿，都是嫔以下的，皇上当时就赐死了。” 楚思九啧啧地摇了两下头，不打算做什么评论。 眼眸子转一转，“这种蛇可不好搞，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黄裳肯定能抓到证据。” 她私底下忖度，东方昊出动御林军包围韩家的两大府第，围而不动，就是想抓一条确实的证据吧。 所以，这个燕美人很关键。 不过，她应该明白，若是招了，便是满门抄斩。 死扛了。 楚思九一点都不同情她，这回的事情触到她底线了。 东方昊弄韩家需要证据，她不需要。 她有一支杀手队伍，猜中是谁干的，钝刀子磨肉，一个一个地弄死他们。 …… 议事殿内。 灯火通明。 东方俊与东方毓端正地坐着，眸光俱是严谨。 这一回可不得了，皇上是要和韩家开战呐。 韩家是带头大哥，官员们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若不能拿出确实的证据，李家肯定会出来强力声援，还有威武、镇武两府、大理寺卿、工部、户部…… 皇帝派虽然渐成气候，还没到独揽专权的地步。 总之，反弹之力会很大。 “证据，关键是要有证据。”东方毓代表孝亲王府发言。 东方俊执掌内卫，消息比较多，今日加班加点，抽丝剥茧地，从一堆消息里头找出重要的。 “皇上，前几日业城有来过几个南蛮国的人，昨日上午从南门离开。” 东方昊撩起眸子，“你的意思？” 东方俊缓缓地说，“南蛮国的人很少来业城，那里比南地国还要南，这种蛇在他们那里应该更多。臣弟已经把这条消息传给暗卫，让他们去跟，按司空影的速度，明日便会有结论。” 第578章 真的，是变态 内卫是情报机构。 下头的人分内勤和外勤。外勤负责刺探收集情报，内情负责分析情报。 根据情报的重要性逐级上报。 真正要办什么事情，得把情报交去给相关的部门。与司空影的暗卫是相附相承的两个部门。 当然，暗卫在外头活动时，也会顺带着刺探些消息，反过来会提供给内卫。 暗卫宣誓效忠皇帝，东方昊登基后，没有计较司空影之前的行为，照着以往的规矩，派他干一些不能放到台面上的事情。 比如看管东方钰与东方铭，盯着威武、镇武两府的动向等等。 大余国暗卫是维系皇权的重要一环，干的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哪怕是被盯守的人，也觉得理所当然。 总得来讲，这些年，司空影一直很逍遥。他最大的烦恼还是在于要不要娶个妻子，生个继承人。 第二日，辰时。 司空影准时出现在议事殿的偏殿。 还是辣么妖帅的模样，狭长的凤眸清亮有神，声线儿轻柔温和，“皇上，您让臣办的事情，都查探清楚了。” 与他相比，东方昊的长相正气多了，“唔，说来听听。” 司空影淡笑一声，缓缓道来，“这桩事情是韩相泽做的，韩相庭不知情。蛇是从南蛮国买来的，八王爷发过来的消息很正确，就是那几个南蛮人。不过，他们一出业城，便被灭了口。似乎水寒冰的人，逮住了灭口之人，不知道带去哪里审讯了。” 东方昊眉心微顿。 “继续讲。” 司空影“哦”一声，唇角浅浅地挂起笑，果然继续讲，“韩相泽私自调动韩家的资源，抓了大匠所工匠祈二的家人，当日就全部灭了口，送了老父亲人头回去诳了他。按他们的想法，祈二也是要被灭口的，没想到皇上您速度这么快。那些人都抓住了，也审了，证据确凿。虽说是韩相泽下的命令，这些人却都是韩家的，皇上想把事情搞多大就多大。” 东方昊皱了皱眉，幽冷地看他，“还有么？” 司空影微微地眯起眼，眸底浮着些疑虑。 沉吟半晌，他行一礼，“臣还有事情禀报。” …… 小半个时辰后，东方昊从偏殿里头出来，面色阴森森，眸光凉丝丝，整个人象是覆了一层阴霾。 寂沉地坐下，缓缓地整理着思路。 半晌，他撩起眸子，淡声道，“小桂子，传话出去，让海清带御林军入韩相泽的府宅，将里面的人尽数拿下，带去天牢拘押。” “是，皇上。”小桂子应声出去传话。 东方毓进来听消息，正好听到这一句，激动万分，“有证据了？” 东方昊点头，“唔。” 东方毓急急地接过话头，“皇上，父王让臣弟给您带话，对韩家，千万要慎重。” 东方昊冷冷地瞟他，“这是灭九族的罪。” “话是这么说，若这桩事情真的是韩相庭或韩明轩干的，灭九族那是跑不了的。但若是韩相泽干的，把韩家给灭了，这里头能说道的事情就多了。”东方毓听多了亲爹的思想教育，完全是个出口成章的态势。 东方昊不耐烦听这些，“四个假设想好了没？” 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 东方毓如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唉声叹气起来，“皇上，臣弟现在很能体会皇上当初的处境。” 东方昊拐他一眼，不搭理他，兀自想起了心事。 东方毓也是心事重重，垂了脑袋低声不语。 殿堂之内陷入了诡异的沉寂气氛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俱是撩起眸子，犹疑地看向殿门。 小桂子匆匆进来，“皇上，海侍卫求见。” 东方昊冷沉地挥一记手，“让他进来。“ 没多久，海清步履匆匆地进来，身上带着可疑的气味。 东方毓在前线呆得时间久，嗅着气味，眉心顿时抽紧了，脱口而出，“好大的血腥味。” 东方昊的眉头蹙得紧了，沉沉地看着海清，“如何？” 海清拱一记手，朗声道，“皇上，微臣带御林军进去韩相泽的府宅，里头的人被血洗，俱是一剑毙命，又用粗白布扎紧伤口，手法极其专业。” “全杀光了？”东方毓惊一道。 “微臣仔细查探，府宅之中，包括丫鬟小厮，一共六十三具尸体，没有韩相泽。”海清回答。 东方昊紧起眉头，微忖片刻，他淡声道，“你去韩府跑一趟，传韩明轩入宫。” 海清躬身行礼，“是，皇上。” 稍后，殿堂之内又静寂了。 东方毓若有所思地锁起粗眉，“皇上认为，这桩事情是韩明轩干的？” 东方昊的情绪里头泛着凉，冷冷道，“有韩明轩这个变态在，韩家还能继续发扬光大。” …… 速度很快，楚思九也听到了这条消息。 “六十三人全杀了？啧啧，哪个变态下的手？” 又一想，不对啊，万一是水寒冰干的呢？应该不会吧，大神要杀也是杀重点，不会牵连无辜。 十全的阅历真的不够，这种事情完全判断不出来。 张了张嘴，“奴婢不知。” 行行，知道你猜不出来，我寄己猜。 还没等她猜出来，外头又有消息传过来了。 这回绝对是轰动效应。 十全大神也是半张着嘴听完，又半张着嘴把消息传给楚思九。 “娘娘，您不用猜了。这桩事情是韩明轩干的。” 楚思九一拍桌子，“对，是他那个庶大哥玉面蛇君干的。专业对口，杀六十三个人，莫得心理压力。” “韩相泽找到了。” 十全有心理阴影，讲这一段的时候寒毛都竖了起来，“韩明轩在业城的一个府宅里头，挖了一个深坑，往里头搁了好多的蛇，把韩相泽剥光了扔下去。” 楚思九干呕了一声，差点没吐出来。 变态啊，真的是变态。 再怎么讲，也是他的堂伯，怎么干得下手？ …… 外殿之中。 韩明轩的唇角勾着一抹邪妄，声音却是恭敬之极。 “皇上，韩家对大余国一向忠心耿耿，不能因为中间出了一颗老鼠屎，就把韩家的功绩一笔抹掉。今日韩家自理门户，事情已然做到极致，希望皇上能够满意。” 东方昊居高临下，冷森森地看着他。 良久，他意味深长地说，“你可以代表韩家说话么？” 韩明轩扬起眉，傲然道，“家父近年已经陆续把韩家的事务下放给微臣，近年的家族年会，均由微臣主持。过几日，韩家会有一场开家祠的大礼，也由微臣主事。如此可见，微臣可以代表韩家说话。” 东方昊面色高冷，眼神儿如箭一般地射过去，“好，那就谈一谈。” 第579章 有人，想见你 俩人聊得时间挺长，足足两个时辰。 从宫殿出来时，韩明轩走路有风，步子迈得极其稳健。 面色无波澜，整个人却透着些诡谲的高深莫测。 不过半日，他做的那桩事情，已经在整个业城传扬开来。 这一回也是变态，韩堂的政治舆论却走了两个极端。 一小半的人说他变态得无药可救，韩家落到这个神经病手上，未来亡矣。 绝大多数的人，却给他点了赞。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抢在皇上动手之前，自理门户。事情办得残忍，却给韩家谋到了生路。 韩明轩的判断力、反应力、行动力惊人，韩家落在这个神经病手上，未来光明矣。 外头如何惊叹不表。 皇宫里头，亦有一系列的行动。 燕美人被杖毙。 加上之前被赐死的三名世妇御女，东方昊名义上的女人，一共死了四个。 太监宫女进行了一轮清洗，老福海火眼金晴，至少查出七成暗探，清扫出宫。 三日之后，这场轩然大波逐渐安静下来。 皇宫BBS帖板上，一片沉寂。 …… 仇人就这么死光光了。 楚思九惋惜得很，原本她想运筹帷幄，大展鸿图的，结果……只是看了场热闹。 对于韩明轩，她是服气的。 变态就是变态，杀人如麻，还能杀出花样？！ 搞得她完全没有脾气，再大的仇恨，也只能这么着了。 东方昊忙起来了，每日早出晚归。 同样在皇宫里头，要到晚膳的时候才能见到他。陪他们吃完饭，又会赶去议事殿处理公事。 楚思九理解他这个职业的不容易，也不去叨叨他。后半夜的活动，也是尽量配合。 当然，按着她的安全期的计算，危险期那几日，她都是与他玩情趣的。东方昊也挺高兴，阿九的花样就是多，朕很尽性呐。 满意了，两个人会泡泡澡，聊聊天，交流一下思想。 “朕拿了韩家的把柄，韩明轩向朕保证，不会再动你。” “切，我怕他啊，有本事来啊，看我弄不死他这个死变态。” “阿九自然厉害，然而韩明轩是韩家的下一任家主，本身又是个变态神经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这个是病，需要很强的自控力。不过奇怪哦，我让水寒冰探过他，从静林寺回来后，他似乎老实了，没再出去祸害人。” 东方昊突地莞起唇，黑眸闪烁着微光，粼粼有波，面上浮出些蔫损的坏。 楚思九太熟悉这货的反应了，“你干了甚么？” 东方昊轻轻地咳一声，反手抚上她的腰肢，半笑不笑地说，“朕让陆道仁与韩府请来的老大夫聊了聊。” “唔？那如何？” “也不如何，就是让他不举而已。” “哇哦。” 楚思九惊起，三两下地爬到他的身上，“嗷呜”地在他的鼻子上咬一口。 满意地看着印迹，给他点个大赞，“黄裳，您真是腹黑界的祖宗，蔫坏界的总统啊。” 东方昊窃笑，情致被她挑起来，两人又兴致勃勃地玩了一个回合。 可怜韩明轩尚不知道是东方昊给他下的黑手，否则，TM的造反不商量啊。 不过么。 他也没闲着。 忙着筹备，挖一个大大的墙角。 …… 可能是韩相济命丧蛇口这桩事情太过惊悚，亦有可能是韩家的死里逃生太过惊险。 业城上下都要休养生息。 眼睛一睁一闭，一个多月平静地过去了。 之后便是初夏。 六月一日是儿童节，楚思九提前几日与东方昊约好了，这一日必须上街溜达。 然而东方昊是皇帝，世事无常。下面报上来，北方有旱灾，南方有水灾，户部工部均围着他拿主意。 “阿九，朕与肖剑说好了，让他跟着你们出去。”东方昊无奈，只有与楚思九商量。 “行啊。”楚思九无所谓。 反正外头还有水寒冰，安保系数很高的呐。换上平常的装束，一行人悄悄地出了宫。 水寒冰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原本的那些冷肃的劲头，被怀里头的那个可爱完的小女儿给糟蹋得完完的。 “亲爹爹，九娘娘没来。”小若云等得不耐烦，抱怨呐。 “不着急。”水寒冰淡然。 “急……若云急。”小肥爪子伸出来，在水寒冰的胸口拍啊拍，“亲娘娘，小弟弟不来。若云……急。” 这几个急，说得哟，面孔都憋红了歪。 水寒冰寻思着，若云的脾气可能随了云朵，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随他？ 若是不随他，要不要再生一个？ 不知不觉之中，大神已经有了鱼唇凡人的思维。 若云还在拍他呐，突地，她的黑眸子瞪圆了，心情瞬时放飞起来，小腿蹬啊蹬，“九娘娘，嘟嘟，姐姐，快。” 水寒冰淡淡地瞟一眼，不急不徐地把她放到地上。 哇噻，欢腾了噻。 小短腿儿都迈起来，两小只与小小只胜利会合了。 叽叽呱呱，夹缠不清地先聊起来。 楚思九乐悠悠，牵一记他们，“上车再聊。” …… 在业城的大街小巷溜达了两个时辰，三小只都累了。 “云朵在楚风酒楼定了包厢，咱们去那里用午膳。”水寒冰说得自然。 “楚风酒楼？”楚思九颇有些意外，感觉偏了些。 “那里新出了几样糕点，玉儿喜欢。”水寒冰不等楚思九反应，直接走去马车那里，与车夫讲了地点。 楚思九的心里头浮出些异样，不过，她对娘家人是百分百的信任。 他坚持么，她便配合。 初夏时节，石榴花都开了。业城人喜欢把花放在门口、围墙角。一路过去，到处都是绿叶衬着红花，象烘烘燃烧的烈火。 三小只依旧兴奋，掀着帘子看风景，不时发出惊叹声。 水寒冰坐在车头，一直都是静默不语。 相处久了，楚思九多少能看出他的心思。今日的他，看上去还是沉淡冷清，实际有些心不在焉。 想了想，她掀开车前帘子的一个小角，扯一记浅冰蓝的袍摆。 “喂，前面有甚该我知道，我却不知道的事情么？” 水寒冰不语。 沉吟片刻，他微微转过头，轻声道，“有人想见你。” 楚思九眨了眨眼，犹豫着问，“云鸿么？” 今时不同往日，她是贵妃，是要避嫌的，外面的男子想见她，也不是想见便见的。 水寒冰平静地瞟她，“到了就知道了。” 楚思九瞪他，“说。” 水寒冰抿一记唇，声音更轻，“楚梓陌。” 第580章 其实，是在梦境当中？ 楚风酒楼虽然有些偏，但是吃食不错，很得业城人的喜欢。象这种普通的日子，也要提前两日才能订到包厢。 楚思九现在身份不同，出来一趟要带好些人。都是有功夫的，穿着普通人的衣裳，不打眼。 肖剑负责安保，四下里瞧紧了。 讲真啊，有水寒冰在，他是狠放心的。 肃王府十二卫都升了官，闲暇之时会一起喝酒聊天，他们一致判断，今时今日，若再有一场大战，大师兄许墨怕是要输给水寒冰。 不光他们这么想，许墨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当年河谷大战，若不是水寒冰有伤势在身，当时就不好讲。 “水寒冰天赋惊人，招式诡谲，对战经验丰富，央洲大陆无人能及其右。”这个是许墨的结论。 武人拼得是实力，确实技不如人，心里头也是服气的。 因为水寒冰跟去了二楼，肖剑便没有跟上去。在一楼寻了个偏僻的位子，一边用膳，一边观察进进出出的人。 盯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松缓了精神，他沉静下来，脑回路兜兜转转地，又盘旋去了那桩悬案。 这些日子，他与汪兴碰过几回头。 汪兴把那段时间，王府里头发生的事情，列了一个清单出来。 分析来分析去，最可疑的便是德妃算计皇上的那桩事情。 按汪兴的话讲。 “那日皇上明显喝醉了，认不清楚人，才会把德妃带入卧房。后半夜，德妃叫过一回水，象是有那么回事。第二日晨起，皇上酒醒后，便如疯了一般，杀人放火，若不是德妃应对得当，怕是会命丧当场。” 两人狐疑地对望着，心里头都有一个猜测，却不敢说出来。 还是汪兴没摒住，鬼搓搓地问，“肖大人，咱们都是男人，做没做过，应该知道的吧。” 肖剑挠了挠头，“若是喝多了酒，就难讲了。” 两人又是对望，各自都把疑惑吞进了肚里。 这会儿，肖剑愈想愈觉得疑点大。 似乎也只有这个疑点，才配得上月梅不惜一切的大开杀戒。 然而干系太大，他不敢说呐。 要不？ 都是男人，他也可以喝醉了，然后试一试？ 对，就这么干。 唇角扬起来，吊梢眼也跟着亮了一格，他觉得自己也是挺聪明的嘛。 …… 楚思九并没有在楼上呆很久，与平时差不多的时点，一行人下楼来了。 吃饱喝足又玩够，三小只的精力明显不济了。 “回去吧。”楚思九与肖剑打招呼。 “是。” 肖剑朝四周看看，立时有几个侍卫过来，护卫着这伙人离开。 回去宫里，楚思九抱了两小只一起睡觉。 脑子里有太多事情，她需要沉静一下。 东方昊听说他们回来了，百忙之中过来看了看，结果看到了三只呼呼大睡的“猪”。 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又小心地离开。 这一觉睡得长，醒来时，已近晚膳时间。两小只补血完成，早就欢蹦乱跳地起来玩了。 楚思九情绪不佳，抿紧了唇，默默地看着天花板。 楚梓陌的话在耳边回荡着，“原本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但也确实无奈。很多事情，就是命数命理。天命如此，必有一场争夺。” 楚思九也是疑惑，老天爷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设计？ 先让她带了前世的记忆出生。 然后安排个灭门惨案。 前前后后经历N回刺杀。 王者归来，又上演宫斗大戏。可能嫌她斗得不给力，加三条眼镜王蛇助兴。 才消停一个月，传说中的堂兄跑来了，告诉她。你二大爷仙冠道长有预言，说你是楚家的希望。 以前不明白原委，现在找到希望了，却打不开门。 按着预言，需要你跑一趟。 好玄幻呐。 想了几个来回，她疑惑起来，会不会这其实不是个真实的世界，与《盗梦空间》中描述的一般，她其实是在梦境当中？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匪夷所思之事？ 想到这里，她立时躺不住了，得赶紧找个铜板来转转。 走到外头，看到十全深蹙着眉头，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的眉头跟着蹙起来，这丫的首先就是个假的。 脑子就跟前世的计算机似的，哪有可能这种人？ “十全。”声音不太友善。 十全狐疑地抬头，眨一记眼，慢吞吞地行个礼，“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给我个铜板。”楚思九瞪牢他。 十全愣一记，他有月例，但是他生活简单，在坤和宫里头走来走去，也没个花钱的地方，哪会带着铜板？ “奴婢没有。”答得简单之极。 “谁有？”楚思九扬起嗓子问。 立时有一个太监拿了两个铜板子过来，“奴婢有。” 楚思九瞟他一眼，豪爽地挥一记手，“晚些还你两锭银子。” 一个铜板换一锭银子，这价码。 啧啧，拿铜板过来的太监就象前世中了彩票一般，欣喜若狂。 十全却是耷拉了眉头，郁闷之极。 楚思九懒得理他，接过铜板，去桌上转。 “哗啦”翻倒一个。 “哗啦“又翻倒一个。 这下子换成楚思九郁闷了，把铜板往桌上一拍，起身走了。 留下一帮人，在后头莫名地凌乱。 她去了两小只的偏殿，这个时段，俩人在他们的小乐园里头，玩得爽着呢。楚思九也不叫他们，拖一张圈椅坐在边上看。 “娘娘，来玩啊。” 辰儿首先发现她，几下子爬出来，扯了她的袍摆要求一起玩。 楚思九权当放松心情，果然跟着爬进去。 等到东方昊过来用晚膳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大二小在小乐园里头心无旁骛地嘎嘎笑。 唇角又勾起来，心里头暖融融。 楚思九瞟到了他，心里头小小的咯噔了一记，垂下头想了想，她突地大声喊，“黄裳，央洲大陆的第一高手，是哪一个？” 东方昊不爱回答这个问题，抿着唇装没听到。 楚思九乐了，“是水寒冰吧。” 东方昊冷着眸子，轻哼了一声，“嗯。” 见他那个不甘心的小模样，楚思九更愉快了。 “他说收辰儿做徒弟。” 东方昊眉头微展，这个可以有。 傲娇地扫她一眼，“辰儿以后是做……唔，差不多就行了。” 当着小孩子的面，不能说得太清楚，但是那个意思么，楚思九是懂的。 眨一记眸，心里头又是叹息。 郁闷，却说不出来。只好拿东方昊开涮，“水寒冰说辰儿天赋异禀，资质奇佳，假以时日，可以继承他的衣钵，成为地表最强。不过，既然你这么讲么，要不我就回绝了。” 东方昊听得心里头痒痒，他知道水寒冰的厉害，辰儿拜到他的门下，再加上自己的指点，身兼两大门，铁定天下第一。 算盘打得哗啦啦的响。 然而他也知道楚思九在调侃他，面上难得的挂出几分不自然，“既然水寒冰有这份心，朕就成全他吧。” 第581章 可惜，可怜，可叹 熹妃姬芳华，薨。 …… 消息传入宫中之时，东方昊正在议事殿与东方俊讨论事情。 “皇上，韩明轩最近……不太老实。” “唔？如何？” 东方俊眉头拧得紧，“臣弟发现，他与威武将军府走得近，还有派人去柳城，与六皇兄接触。” 东方昊皱起了眉头，“具体讲讲？” 东方俊抿紧了唇，思忖着说，“暂时只是借着公务套近乎，没有过份之举。但是臣弟总觉得不对劲，韩家是大余国的头号世家，威武将军府是军事强府，按以往的避嫌惯例，应该尽量减少接触。韩明轩之前都是这么做，现在却反其道而行，臣弟觉得不妥。” 东方昊眸色微暗，沉吟片刻，淡声道，“朕会让司空影盯紧了，你这里也多派些人看着。” “是，皇上。”东方俊点头。 事情说完，两人都停了一瞬，互相看一眼，心里头都有些不对劲。 东方俊是心虚. 若不然，就算东方昊登基做皇帝又如何？他自然会如孝亲王与先帝的相处方法，撒娇卖萌样样了得。 然而，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就算之前有再深厚的感情，也回不去了。 抿了抿唇，他很诚恳地说，“皇上，有一句话，臣弟一直想对您讲。” “唔。” 东方昊挑了挑眉，淡淡地看他。 他一早就察觉出了东方俊的不对劲，但是这些年各种忙，没顾得上探究他的变化根由。 或者是因为他做了内卫头子，见了太多的阴暗面？ 或者是因为他登基做皇帝，君臣有别，存在心理障碍？ 总归是有原因的吧。 此时见他一副要说心里话的样子，也是尤其认真地听。 “皇上把贵妃接回业城之后，朝堂之上颇多微词，臣弟一直不以为然。楚氏在业城之时，尤其是开画廊的那段时间，臣弟与她接触得多，知道她的为人，不要说贵妃，就算是皇后，她也当得。臣弟知道，皇上一心一意想立二皇子为太子，也必然会引来反对声浪。然而臣弟是支持的，会力挺到底。” 东方昊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话题。 眸子深了一格，“皇弟如何会想到说这个？” 东方俊尴尬地笑一笑，“最近听旁人议论这个，有感而发。” 东方昊轻“唔”一声。 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唇角突地往上勾了勾，“皇弟想知道千叶青是谁么？” 东方俊的眸子立时亮了，急切地问，“皇上您知道？” 东方昊小得意地撩起唇，缓悠悠地看了他一会儿，“朕自然知道。那人你认识的，你也猜猜。” 东方俊的眸子慢慢地睁大，脑回路来回来地转，突地他跳起来，大声道，“楚氏就是千叶青。” 东方昊唇角莞得老高，心里头的那个得意劲啊，都要溢出来了。 那是朕的宝贝阿九啊。 东方俊激动了，面孔涨得红，在殿上小步子地绕起了圈圈，“难怪啊，难怪啊。” 突地停下步子，回过头去看向东方昊。 “贵妃给楚梓陌画过一幅《彼岸花》，满片的红花啊，妖气四溢。臣弟看得心惊肉跳，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正好是猎场风波之后，贵妃认为楚梓陌背叛了她……总之好多事情，她心头激愤，所以画了那么一幅。后来的《大漠沉阳图》，也是她当时的心情写照。她还问我从画中看出了甚？就是她，就是她啊。” 这些日子东方昊已然回味过那些画，楚家灭门之前的千叶青，画作讲究技巧，情绪欢快畅意，又充满了生命力。 之后，画风就开始变化，尤其是那一幅《惊蛰》，是对不可测的前途的惶惑。 每一幅画都代表了她当时的处境与心情。他若提前知道，恐怕会有所防范的吧。 “《彼岸花》是甚样子，朕没有见过，你描述一下。” 东方俊立时坐到他的对面，细细地与他描述起来。 趁着二人说话的空档，小桂子进来通传，“皇上，月佛庵传来消息，熹妃姬芳华，薨了。” 东方昊愣怔，他把姬芳华给忘记了。 东方俊也是诧异，他是内卫头子，自然知道姬芳华在月佛庵的行径，这些年始终如一日的闹腾，好些村民受不住她的夜半琵琶声，被迫迁走了。 也亏得月佛庵的那些尼姑还生生地受着。 内卫两个月去看一回动静，最近的消息还没有通传上来，不详。 “死了？”他很意外。 东方昊瞥他一眼，又回过头去，“如何死的？” 小桂子这里有详细的文书，递上去，“皇上，您看看。” 东方昊接过文书，微蹙了眉头，仔细看。 果然是猴子国派来的逗比，死都死得这么有特点。上面讲，熹妃日夜颠倒，久之精神异常，某日夜晚弹完琵琶后突然发狂，奔至山野不见。 月佛庵的尼姑们请官府出动搜山。 第二日在溪边找到，可能遇上了大型的猛兽，被咬死了。 下面的言辞用得隐晦，东方昊判断，怕是死得不好看。 “与福海讲一下，让他派人处理吧。”他淡淡地说。 “是，皇上。”小桂子躬身退下。 他心里戚然，虽然只见过一回，但是熹妃的妖媚风骨可是长存于他的心中。 可惜啊，可怜啊，可叹啊！ 一边啧啧着，一边往师傅的监栏殿走去。 …… 福海最近很清闲，天气热，他躲在阴凉的角落里头纳凉。 时不时地，会有小太监过来与他聊天。 都是派去各宫的探子，回来与他交待情况呐。 虽然皇上没有下达进一步的命令，但是宫斗的这根弦不能放松，随时随地监控住，才能行云流水，一逮一个准呐。 小桂子过来，与他讲了熹妃的事情。 还伴了好些婉惜的句子。 福海也是婉惜，姬芳华初初入宫时的模样，他还记得呐。只一笑，便挑得先帝来了劲，想纳入宫中自己享用的。 后来，为了把皇上拉上正道，先帝忍痛割爱。 诶。 先帝呐，您这会儿应该见着淑妃了吧。 老奴最近心头时常痛一痛，有时候气也喘不过来，怕是要来服侍您喽。 沉一口气，他看向小桂子，“你去找两个负责礼事的太监，让他们去一趟月佛庵。规格什么的，他们都懂的。” “是，师傅。” 小桂子刚想走，却看到福海的脸上莞出一抹熟悉的高深莫测。 止住步子，“师傅，您想什么呢？” 福海嘿嘿哒，“熹妃薨了，妃位空出一个位子，嫔们该骚动了吧。” 第582章 笃定，她能开那里的机关 骚动有用么？ 后宫的嫔们已经认清形势了，就算四个妃位都空出来，皇上没动静，也是个空。 难怪淑妃、贤妃都是一副大彻大语的云淡风轻。 德妃干脆躲在宫里头不出来。 皇上独宠贵妃，只要贵妃在，她们均无出头之日。 也不知道是谁带得头，每只嫔每晚都会烧三柱香，然后诚心祈祷，老天爷，您再降三条蛇，把贵妃收走吧。 恭嫔是随大流，她祈祷的内容是，能不能让她出宫？ 福海看在眼里，这种情况他是无奈何的，只有默默地看着。 …… 外头在闹个什么劲，楚思九完全不当回事，哪怕是听到姬芳华的死讯，她也只是愣一瞬，“哦”一声就过去了。 她烦着呢。 楚梓陌与她讲，一百多年前，楚家出过一个超级会赚钱的老祖宗。 他性情古怪，一辈子未婚。 因为是嫡系，他也知道楚家的这个恶咒，知道子孙后代，不知道哪一代会被灭门。 也知道坞国的来历。 那时候坞国建国不久，两边的感情还深厚。晚年时，他去了坞国，将自己所有的财富设了机关藏起来。 他在业城的楚家留了地图，被仙冠老人带去了渭北楚家。 楚梓陌潜心研究了几年，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但是，门口的机关太复杂，他进不去。 联想到爷爷的话，楚思九是楚家的希望，只有请她去看看。 楚梓陌知道楚思九的脾气，强迫不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说，楚家生养了她十九年，这是老祖宗留给楚家的财富，她有责任帮助楚家拿到。 天命如此，必有一场争夺。 这话其实暗含威胁了。 哪些人知道这个秘密？争夺？谁争谁夺？ 似乎她若不去，会引发很严重的后果？ 楚思九也是NN滴个熊了，还有比打仗更严重的后果么？你们两家都在打了，还来找我麻烦干嘛？ 最后，楚梓陌霸道地宣布。 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她。 楚思九当场就与他翻脸了，“提要求要看实际情况，我走了，我的儿子女儿怎么办？” 楚梓陌看她，“可以一起带走。” 楚思九勒了个去了，“东方昊能同意？” “我会与他谈条件，他会同意。”楚梓陌很笃定。 楚思九狐疑地看他，“你们在酝酿甚阴谋么？” 楚梓陌笑一笑，眸间依旧温润，“思九，两国交战，瞬息万变。交换一些条件是很正常的。” 楚思九嘿嘿哒，“有这本事，你们干脆打下大余国。何必搞这么多事情？” 楚梓陌淡笑，“就是因为没有这个本事，才要搞这些事情。” 楚思九无语，最后她只得说一句，“若东方昊同意，我会尽责跑一趟。” “好，但是你绝对不能与他讲这个秘密。” 楚梓陌盯紧她，一字一顿，言之咄咄，“思九，你是楚家人，东方皇室杀了楚家满门三百二十八条人命，那都是与你朝夕相处的亲人，你就算不参与复仇，也不能坏了复仇者的大业。” 楚思九蹙紧了眉头，缓缓道，“死了的人早已投胎，再世为人，这一世的事情与他们而言，已是灰飞烟灭。活着的人却执着于仇恨，拿十万计的人头祭奠。退一步海阔天空，该有个尽头了？” 楚梓陌缓出一口气，温和道，“这是家族的责任，是荣耀。” 楚思九叹气，价值观不同，这个话题也实在是进行不下去。活在这个世道，就得遵循这个世道的规矩。 她点头，“好，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其实这桩事情是有潜台词的。 楚梓陌没讲，但是楚思九能猜。 渭北楚家怕是早就找到了这个“阿里巴巴”，却一直秘而不宣，偷偷地研究着。 现在为甚过来找她，恐怕是两个原因。 一来，他们实在研究不出来。 二来，北地国没钱了。 打仗打实力，大余国的GDP远远高于北地国，僵持了这么些年，北地国怕是撑不住了。 之前她就知道，北地国楚家分成两派，渭北楚家与皇帝楚胤景是主战派。 坞国楚家的其余成员只想保有北地国这个成果。对于复仇的兴趣不大。 现在这种情况，楚胤景和楚梓陌的压力必然很大。想来想去，只有把主意打到这个金矿上。 否则，以楚梓陌与她的交情，绝对不会过来逼迫她。 烦呐！ 除了烦，她还懵呐。 她哪懂什么机关？ 楚梓陌凭什么这般地笃定，她能开那里的机关？ …… 肖剑兴冲冲地跑去议事殿。 小桂子眼眸一亮，“肖大人，皇上在看奏折。您稍等，咱家进去禀报。” “谢谢桂公公。” 肖剑的神情有些古怪，搓着手来回来地走。他心里头忐忑呐，想着如何与皇上进行这番谈话？ “肖大人，皇上让您进去。”小桂子出来了。 “好。” 肖剑觉得自己与皇上有交情，有些话不妨直说。 入得殿内，他躬身行礼，“皇上，臣有要事禀报。” “唔，说吧。”东方昊正在看奏折，眼皮子也没抬。 肖剑挠了挠头，“皇上，臣昨晚喝醉了，酩酊大醉的那种。” 东方昊抬了抬眼皮，眸底浮起些诧异，“唔，然后呢？” 肖剑面孔红了红，往前走了两步，悄声道，“臣这五日都没有与拙荆亲近。” 他这般说话，果断挑起东方昊的兴趣了，直起腰，半笑不笑地看他，“唔，再然后呢？” 肖剑不好意思了，舔了舔唇，吭哧道，“臣喝酒之前，是想好了要与拙荆……呃，那个亲近的。” 东方昊挑起眉头，冷眼看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肖剑尴尬地看他，却也干脆地说，“今日早上起来，臣发现自己喝断篇了，死活想不起来昨晚发生过甚事？便问了拙荆。她说，臣昨晚睡得象只死猪，只是呼呼大睡，啥……都没干。” 东方昊的面色陡然沉下来，“你想说什么？” 肖剑是只忠的，这会儿也是豁出去了，“皇上，臣与汪兴分析来分析去，值得月梅杀这么多人保守的秘密，只有这一桩了。” 东方昊的眼瞳收紧，眸光凉得象是结了一层冰。 许久。 他沉声道，“让汪兴再去庄子里查，尤其是负责送膳食的那个小丫鬟。” “是，皇上。” 肖剑狠狠地捏一记手指。 果然，皇上也是有怀疑的. 只是，若那一晚皇上没有做过，那大皇子又是如何来的？ 第583章 摇她，摇她，摇她 楚思九已经够烦的了，东方昊这货竟然喝醉了。 深更半夜的，被小桂子扶进寝室。 眼睛不若平时那么冷热不现，略温和，直勾勾地看着她。 突地笑起来，“阿九，你是阿九。” 一把抱住，压到床上。 楚思九被他压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气得够呛，使劲地推他，“喂，猪啊。” 以前都是虚压着她，哪有今日这般沉甸甸的。 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推开他，却看到小桂子还站在边上，手足无措的样子。 “娘娘，皇上吩咐的，一定要将他送到床榻上。” 楚思九没好气地看他，“已经在床榻上了，你可以走了。” 小桂子耷着眉毛，缩站着不动，“皇上说，还要保证您也在床榻上。” 楚思九气歪了啊，这货倒是聪明，知道他这副德性，我会去偏殿睡，还派人守着呐。 回头看他，呼啊呼的，竟然睡着了。 眸子转了转，悄声问，“桂公公，皇上今日有甚不开心的事情么？” “没有啊。”小桂子也是奇怪。 方才，皇上突然叫了几坛酒，喝之前与他交待了话语，然后就是一通狂饮，直接奔着喝醉的节奏去的。 然而他忖度着，这事情不能讲给贵妃听吧。 “有特别开心的事情么？”楚思九还问着呐。 “没有。”小桂子也肯定。 楚思九纳闷了，心里头有些虚，怕东方昊是因为知道她的事情，所以才发神经病的。 想了想，她友善地说，“桂公公，你回去吧，我保证在床榻上。” 小桂子“哦”一声，行一礼走了出去。 然而皇上慎重地交待过他，他哪里敢走。反正天气热，他在外头随便找个地方窝一晚，明日也好有个说法。 …… 日头起来了，楚思九趴着没动。 昨晚上被东方昊折腾得够呛。 呃，此折腾非折腾。 他时不时地就翻过来压住她，也不怕热，死抱着不肯放手。 可是她热啊，而且那货沉，都快要被她压死了歪。 好不容易地脱离魔爪，翻个身，他又上来了。 大半个晚上，来回来地搞了不止三回。后来她也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了，投降了。 可是！ 那货一早醒来就摇她，摇她，摇她…… 看着很激动的样子，提的问题，更是灿烂得她恨不得扇他一记耳光。 “阿九，昨晚咱们做了没？” 楚思九半阖了眼，有气没力地说问，“做甚？” “行房中之事？”东方昊看出她莫得精神，小声地提示她。 “房中有甚事？眼镜王蛇又来了么？” 楚思九阖紧了眼，翻身睡成个虾弓米的样子，气息奄奄地说，“你身上臭死了，洗干净了再来说话。 把丫的打发走，睡一会是一会儿呐。 东方昊狐疑地嗅了嗅衣领，确实有一些酒味。 然而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方才起身时，他摸了摸小弟弟，与那一日的感觉很相似，规矩，不象活动过的样子。 想了想，他挨过身去，偷偷地扯起楚思九的手，探去下身。 楚思九正做梦呢。 陡然感觉到手指摸到……而且，那小货还昂扬起来。 我勒个去去的。 “蹭”地一下，整个人跳起来，眼睛还闭着呢，直接压扑住东方昊，牙口利索得在他肩膀上“嗷呜”一口，咬紧了还扭一下。 痛得东方昊“呲”得抽起了凉风。 声音暗沉，“你是狗投生来的？” 这么激烈地运动了一下，楚思九的脑子挂上线了，斜睨着他，“说，干什么坏事了？” 东方昊还傲娇了，撇起唇，起身拿了袍衫去净房了。 “喂，说清楚了再走。”楚思九在后头哇哇叫。 东方昊不搭理她，迈了个清俊高雅的步子，姿态雍容地消失了身影。 楚思九微眨了两下眼睛，脑子里又浮起她的那桩烦心事。 烦呐。 她哀叹着趴到床上。 很明显，若楚梓陌打不开那个“阿里巴巴”，北地国银根收紧，反对声浪高涨，这场仗就有可能打不下去。 若是让东方昊知道这个情况，甚至有可能反攻回去。 那样的话，结局就很难讲了。 她是楚家的女儿，便如楚梓陌所言，就算不帮着报仇，也不能拖后腿，更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个是楚家老祖宗留给楚家子孙的，如果她真有本事开启那道门，自然要尽一臂之力。 那样的话，北地国有了银子，这仗又要打得绵绵无期了。 死伤无数不讲，万一来了劲道，真的打下来？ 按东方昊的话讲，大余国的江山是辰儿的。 哎哟喂，怎么会这么烦的呐！！！ 举起手，在头上一通乱抹。 这是她前世的习惯性动作，在那里她是短发，抹完了还能见人。 在这里么，唔，乱糟糟的象个疯婆子了噻。 “阿九在干嘛呢？”耳边传来沉哑的声音。 楚思九撩起眸子，立时捂住了鼻子，好一幅美男出浴图哇。寝衣松垮垮地系着袍带，露出一大片带着水珠的性感胸膛。 眸底生出些惊艳，喉口轻咽了一记，“你不会擦干了再出来？” 老夫老妻了，还玩勾引的把戏。 东方昊似未听见，懒洋洋地走过来，在楚思九的边上坐下。 手指插入她的头发，缓缓地帮她整理着。 “阿九，还满意朕的身材么？” “满意。” 被捋了顺毛，楚思九舒服地阖上了眼睛。 东方昊微笑地着她，“朕昨晚没有与你行房中之事吧。” 楚思九冷哼一声，依旧阖着眼，“你倒是想啊，可是你有那本事么。男人醉得不省人事时，都是不举的。”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话阿九之前有讲过，确实么？” 楚思九不知道他为甚提这个，撩起眸子瞥他。 “不信？您是皇帝，可以做实验啊，搞个一百个壮汉，喝趴下他们，再送一百个美女过来，让太监盯着，看他们做不做得了。” 东方昊的眸子冷沉下来，默默地想起了心事。 楚思九莫名其妙哉，拍他一下，“哎，你神神秘秘地做甚呢？” 东方昊看着郁闷，瓮声道，“那一晚，朕也是这种情况。” “哪一晚？” “就是在肃王府时，惹得你生气吐血的那一晚。” 楚思九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起来，突地她坐起来，严肃认真地看着东方昊，“大皇子是怎么回事？” 东方昊咬一记牙，面色铁青，“朕在查。” 第584章 难道？东窗事发了？ 见他这般认真，楚思九意识到这桩事情的真实性了。 “你真没做？” 东方昊冷冷地撩她一眼，“朕没那本事。“ 楚思九哦哦哦，垂下眸子想了想，突地又生气了，狠命地推他一把，“昨晚你把我压在下头，死抱站不放。那你也……” 东方昊一时不防，被她推得差点翻下床去。 还好他有武林高手的范儿，关键时刻能稳住。 “不可能。” 他知道楚思九是个醋坛子，首先就得高调地作否认声明。 楚思九狠狠地剜他一道，“昨晚你压了我好几回，每回我钻出来，你又压上来，一晚上就没消停过。” 这个东方昊信的，他醒来的时候，就是死抱着她不放的姿式。 可是上一回不是啊。 信心满满，言之凿凿，“朕能嗅出阿九的气味，就算醉得人事不省，也不会抱错的。上一回醒来的时候，朕是一个人清清白白地睡着，绝对没有抱旁的女人。” 见楚思九眸光不善，他昂起头，学着她的说法，“不信阿九也可以做实验，把本王灌醉了，再去搞一百个美女来，看本王抱不抱她们。” 你还有理了？ 楚思九恨得牙痒痒，拿起枕头使劲地拍他，“那也被白莲花摸了呀，鬼知道你有没被她上下其手摸了个遍。还有你那个小货，有没有被她摸过？” 这个还真是保证不了。 小桂子窝在外头的角落里，目瞪口呆地听着里头的声音。 没多久，便看见东方昊略显狼狈地冲出门来。 不过，他是皇帝，扛得住范儿。 立稳脚跟，双手挽于身后，姿态雍华，眸眼深沉地扫一圈，淡声道，“给朕更衣。” 外头值守的太监，低垂了头，紧赶着上前伺侯。 小桂子可不敢被他瞧见了，紧缩了身子，努力地减少存在感。 心里头给福海点个赞，师傅是对的。今日的情况应该就是，皇上失了贵妃的欢心吧。 …… 初夏起，日头逐渐地酷热起来，晒得地上象要起了火。 东城门，几骑快马飞奔而出。 内卫埋伏在城门口的暗探直起了腰，眸子轻夹一道，立时有人策马跟出去。 几个来回，当日夜里便有消息传回。 此时，八王府里一片静寂。 东方俊若平素里一般，呆在宠妾莫愁的小院里，闲暇无事，二人正对奕呢。 落下一子，莫愁娇媚地看他一眼，“王爷，您最近心情好一些了。” “是么？”东方俊淡淡地笑一声。 自从上回与东方昊聊过之后，他心里头的包袱松缓了好多，心情跟着舒缓了。 错事已经做了，一味地沉溺于内疚之中，于事无补。 只有尽力地去补救才行。 首先，他没有野心，彥锦只要如他之前一般，做个富贵王爷便可。他会尽最大的努力，顺应皇上的心意，扶二皇子做太子。 其次，慕容晴雪算计皇兄，又算计他，罪不可赦，待彥锦情绪稳定之后，便杀了她。把彥锦交给恭嫔教养，她没有野心，看着也是个良善的人。大理寺卿与他关系交好，到时候也能说上话。 第三，他罪大恶极，这一生就恭勤于劳，为皇上分忧吧。 想好了这三点，他的心里有了底气，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回过头再来看自己的后院，心里也是叹息。 他是后宫长大的皇子，很清楚女人们的算计。那些弯弯绕绕，旁人看不懂，他一瞧便知道。 莫愁是青楼出身，应酬男人的本事了得。她对他有情，说话做事无不捋着他的顺毛。 这几年，他心头郁结，能够在她这里得到抚慰。 她肚子争气，生了庶子没多久，又有了身孕，据有经验的产婆讲，还是儿子。 在他面前，她百般的好。 私底下，却会做一些激怒欣儿的事情。那些心思与手腕，不愧棋界高手的称号，就算摆去后宫也是妥妥的。 他知道一些，却纵容她。还在慕容府出手的时候，护着她，以至于她愈发的骄横。 在外人看来，妥妥的宠妾灭妻。 业城三贵的另二贵，都有告诫他。若真的对莫愁情深意长，倒也罢了，若不是，还是得把日子过得正常一些。 对着棋盘思忖着，缓缓地落下一子，淡声道，“你怀孕了，身子不爽利，一会儿我去芳晴院。” 莫愁手指一抖，立时掩饰一般地捻起一粒棋子，“王爷不是初一、十五去芳晴院的么？” 东方俊没有抬头，“初一、十五必须去，平时想去也是可以的。” 眉头微皱，脑回路跟着转了转，这些年，除了初一十五，他还真是没有去过欣儿院子。 莫愁紧张起来。 她是聪明人，仔细研究过楚思九的那封信，再比较自己的月事与孕期，大概猜出慕容欣儿不孕的原因。 状似无意地轻笑一声，“王爷很久没去天巧院了吧，前几日吴姐姐跟我抱怨呢。” 东方俊眉毛微微挑起，不置可否地轻“哦”一声。 过犹不及，莫愁尽力收回心思，认真地看起棋盘。 一时无语，卧房之中只有轻缓的呼吸声。 突地，外面传来脚步声。 稍后。 “王爷，有急件。” 东方俊皱了下眉头，将手上的棋子扔回棋盒。扬起头随便地关照一句，“你身子重，早点休息。” 莫愁轻轻地“嗯”一声。 扶着腰站起身来送行，声音温柔，“天色晚了，王爷也要早点休息。” “唔。” 东方俊身姿潇洒地迈开步子，只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莫愁眸光深沉，若有所思地看着院廊。 半刻钟后，她安排在主院的小探子悄悄地过来，“如夫人，王爷出去了。” 莫愁诧异地扬起头。 沉吟半晌，她的眸子沉下来。 王爷的心思变了，躲得过今日，怕也躲不过明日。若王妃生了嫡子？未来不美妙啊。 捏一记拳头，她决定下重手了。 …… 夜沉人静。 东方毓骑着大马，面色灰沉地从启来客栈的方向过来。 马蹄“踏踏踏”，在清寂无声的街道上，显得尤其的响亮。 拐弯就是孝亲王府，黑暗角落里突地窜出一个人。 东方毓猛地一个激灵，牵紧马绳停下，眼眸瞪圆了，马鞭凌空抽一记，“什么人？” “世子爷，王爷找您有事。” 东方毓定睛一看，原来是东方俊的亲信侍卫李信。 心里头浮起不好的预感。 东方俊还是头一回这般神秘地找他。 难道？东窗事发了？ 第585章 这是，黑化了么？ 第二日巳时。 四更时，便起来打理各宫花草的老花工太监兆丰，回到了监栏宫。 难得的，他转去前殿看了看。 果然，老福海躲在一个清凉的角落，休闲着呐。 见他过来，福海笑盈盈地打招呼，“兆丰啊，今日如何有空呐？” 兆丰笑一笑，悠缓缓地答一句，“收工早，回去听那几个小太监抱怨，不如来看看老哥哥。” “来来，坐下聊。”福海掸了掸边上的灰尘。 兆丰眯起眼，过去坐下。 心情很放松，感叹起了从前，“老哥哥，咱们是同一批入宫的。我记得您比我大三岁，做事利索，被当时的皇上看中，赐给了先帝。” “对啊，一晃都几十年喽。” 福海朝他呲一记牙，“瞧，昨日又掉了一颗牙。” 兆丰抿一抿唇，“我也是，晚上起夜多，记性不好，老忘记事情。” “老喽老喽。”福海感慨着。 “是啊，这时间呐，一转眼……就过去了。”兆丰眸眼复杂，看着外头的日光，也感慨着。 两个老太监闲暇无事，坐于一起，回忆了一番过往岁月。 就算是背景板式的小人物，也有他们的喜怒哀乐，回顾从前，也是有滋有味的。 聊得爽了，也结束了。 兆丰乐滋滋地站起身来，“再见了，老哥哥。” 福海尚百感交集，却也记得关照他，“嗯呐，走好，小心台槛。” 微躬着背，兆丰缓缓地离开了。 …… 半个时辰后，一个小太监惊慌失措地从后头跑上来，“福海公公，兆丰自杀了。” 福海紧起眉头，嘴里喃喃着，“难怪哦，从来不出现的人，今日居然过来回忆过往了？” 下一秒，他的眸子瞪圆了，“乖乖，要出事情了。” 顾不得腰疼腿疼，双手撑地，紧赶着站起身来，“快，把小桂子找过来。” 消息一阵风似的传扬开来。 韩明珠、萧绛珠都在李婉的宫里头叙话，如今，这三人已然成了后宫里头最有实力的小帮派。 姬芳华死了，按惯例，下一个选秀年，萧绛珠就会晋封为妃。 她有两大武府的支持，也算是有势力的。 听说福海大惊小怪地追查一个太监的死，俱是纳闷。 韩明珠最摒不住的，冷哼着，“一个老太监而已，活得不舒服，投了井，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嘛。” 李婉沉稳，凝着眸子不说话。 萧绛珠蹙了蹙眉头，“福海公公在宫里这么多年，知道的事情多，或许这个太监有甚猫腻呢。” 韩明珠不以为然，“一个太监能干嘛？难不成他在哪个宫里头放蛇了？” 这话一出，另外两只的寒毛都竖起来。 李婉“啪”地拍她一记，“少胡说。” 一时静下来。 突地，李婉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们，“早上宫女传话过来，昭阳宫里头有琴声？” “哦。” 韩明珠挑了挑眉，淡淡道，“我也听说了，是慕容晴雪那个贱人在弹琴，打算勾引皇上的吧。” “皇上……皇上喜欢听琴？”萧绛珠迟疑着问。 韩明珠斜着眸子瞟她，嗤笑着，“你就别想了，皇上就算喜欢听琴，那也是听贵妃弹。你没听说嘛，贵妃能弹出《沉阳》。整个业城有本事弹出这支曲子的人，一个巴掌翻得过来。” 李婉冷沉沉地看她一眼，“贵妃是有真本事的。“ 那倒是。 韩明珠叹一声，“有她在，哪有咱们的出头之日啊。” 李婉讥诮地看她一眼，“她不在三年，咱们又有谁出头了？”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韩明珠恼火了，猛一跺脚，走了。 …… 坤和宫。 楚思九在给两小只讲故事。 闲暇无事时，她画了些前世最喜欢的樱桃小丸子的卡通画。这会儿一张一张地抽出来，比手划脚地模仿小丸子的说话声。 “有些事情我不看透，不是我太笨，只是我太善良。” “娘娘，善良是甚意思？”玉儿疑惑呐。 楚思九笑盈盈，眸眼温润地与她们解释，“善良就是和善，心地好，对别人没有恶意。” “什么叫恶意？”辰儿追着问。 “恶意就是坏心眼。”楚思九嘿嘿笑，摸摸他们的头，“玉儿和辰儿就没有坏心眼。” 玉儿高兴坏了，小肥爪子拍着胸脯，“玉儿善良。” “辰儿也善良。”辰儿不甘落后，蹦蹦跳跳地喊。 楚思九依旧笑，心里头却在画圈圈，这种教育前世小孩的方法，拿来教皇子公主，合适么？ 里里外外辣么多的坏人，善良的话，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吧。 不行，得黑化。 突然就泄了气，哪个山头唱哪首歌，宫庭教育自有一套防恶狼的办法，这个教育她做不了。 上回的两个管教嬷嬷忠心护主被蛇咬到，毒发身亡，东方昊给两户人家厚赏，之后又找了两个。 她担心两小只不开心，没让过来。 现在想来，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教。 “梅云，把那两个嬷嬷叫过来。” “是，贵妃娘娘。” 回过头，她继续哄两小只开心。 哈哈地乐了一会儿，嬷嬷过来了，领了两小只去新的房间教规矩。 安静下来，还没等她沉一口气，十全大神进来汇报了。 “贵妃娘娘，奴婢有事情汇报。” 楚思九懒洋洋地看他，“说吧。” 十全早就看出楚思九状态不佳，心里头存着事儿呢。 但是他不打算向皇上汇报，他给自己做了定位，决定做一个努力靠近贵妃娘娘的小太监。 他跟梅云打听过了，跟贵妃娘娘走的近那些人，一个个都有好下场，他也想沾光。 所以，这条大腿他抱定了。 楚思九要知道他在想什么，指不定又要考虑，这到底是不是个真实的世界？大神不是应该鄙视她这种鱼唇凡人的么？ “主要是三桩事情。” 轻一轻喉咙，十全朗声道，“第一桩，德妃一大早便在昭阳宫里头弹琴。第二桩，昭阳宫里头的宫女大梅，不小心弄断了琴弦，被德妃打死了。第三桩……” “等等。”楚思九喊停。 “唔？”十全果然停下。 “打死？如何打死？”楚思九眸子眨起，莲花圣母不是一贯做好人的么？ “是奴婢说得不清楚。德妃让太监拿了木杖，把大梅按在地上打，她不喊停止，就得一直打。然而德妃一直都没喊停下，生生的就给打死了。”十全讲得详细。 楚思九倒抽了一口凉气，莲花圣母这是黑化了么？ 第586章 老姜，滴水不漏 挑起眸子，楚思九看向十全，“你没感觉的么？” 十全微怔，“甚感觉？” “那个叫大梅的宫女，活生生的被打死了，你就没点恻隐之心的？”楚思九认真地看着他。 十全垂下眸子，干巴巴地说。 “贵妃娘娘，奴婢家乡水涝，父亲淹死了，妹妹饿死了，娘亲在病死之前，托人把我送进宫，净身做太监。虽然身上少了一块，却能吃顿饱饭。奴婢在宫里这些年，每个月都有见到太监或宫女因为做错事情，被杖责，或者干脆沉了井。奴婢的恻隐之心都用完了。” 楚思九愕然。 静默了片刻，她淡淡地问，“第三桩事情呢？” 十全似是沉了口气，缓声道，“老太监兆丰投了井，福海公公出尽全力，追查他死前的动向。” 楚思九扬起眉毛，“为甚？” 十全难得地蹙起眉头，又侧过脸去看她，神情还带了几分复杂，“奴婢知道一个传闻，可以对应一个猜测。” 楚思九静静地看他，“说来听听。” “这个干系很大，娘娘听过便过。”十全认真地说。 “好。”楚思九答得干脆。 十全点点头，若不是想抱大腿，他是不会把这种私货甩出来的。 “娘娘应该知道，如果不是走到绝境，一般人家是不会把家里的小孩送入宫做太监的。相对应的呢，宫里的太监若不是孤儿，便是有一个穷苦的家庭。娘娘也应该知道，后宫是这天下最复杂的地方，前朝的权贵都想染指后宫，会在宫里头设钉子。尤其是那家有穷苦家庭的太监，被选为钉子后，便会有人每个月送银子给他的家人，若有一个月，给了十倍甚至百倍的银子，便是说明要钉子办事了。一般来讲，就是拿命去换了。” 楚思九觉得身上寒飕飕的，那就是死士啊。 若有那么一个钉子收了杀她的命令，直接扑上来，哪里防得住。 见她抽紧了气息，十全安慰他，“放心，钉子这桩事情，便如当年的盅毒一般，被先帝狠狠处理了。宫里宫外杀了好些人，还与几个大家族做了约定，现在的宫里，几乎没有钉子了。” “哦。”楚思九松出一口气。 “几乎没有，不代表完全没有。” 十全又把话说回来了，“奴婢也是听一个老太监讲的，他说，宫里头若还有钉子，必定是年纪很老的。福海公公是老资历，他对兆丰的死这般重视，想必这个兆丰是可疑的。” 楚思九赞许地看他，“不错，有进步了。” 十全抿着唇，掩盖着心里头的得意。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瞄他一眼，“十全，你今日提供的消息很有用，分析也很到位。本娘娘打算奖赏你，说说，有啥想要的？” 十全是个学究性子，没觉出楚思九其实是因为听了他的身世，心里头不落忍，才给了这个优惠。 他认真地从袖袋里摸出两枚铜钱，“奴婢想与娘娘换两锭银子。” 楚思九哑然失笑，无语地接过来铜板，“银子一会儿给你。” “娘娘不转一转么？”十全问。 楚思九服气了，递给他一枚，“你来转。” “好。”十全也不客气。 接过来，按住袖子，手指一拧，小铜板儿受力均匀，滴溜溜地转起来，好长时间都不倒下。 楚思九被唬住了，乌沉的黑眸子盯得紧。 终于。 铜板的速度慢下来，“啪嗒”一声，倒下了。 楚思九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回头瞪一眼十全，丫的是老天爷派来吓她的吧。 十全狐疑地看她，“奴婢练过好多回，娘娘不满意的话，可以再来一回。” “满意，很满意。”楚思九真是谢谢他了。 …… 大热天，福海顾不得炎炎日光，每个宫里都去走了一遍，把太监宫女叫齐了，仔细地问。 查探的结果，今日兆丰先是收了一封家书，很平静地看完。之后，便如往常一般，去每个宫里查探花草。 见到枯萎地搬出来，再抬新鲜的进去。 没有看出不妥。 福海彻查他的住处，所有的书信都不见了。 有宫女说，看到兆丰在宫角烧杂草。无意外，所有的证据都被他烧了。 “到底是老姜啊，滴水不漏。”福海感慨着。 仔细想想，他受人这么多年恩惠，临走这一回，也确实不能给人留下后患。 出了这么大的一桩事情，福海也是满头黑线呐。迈着蹒跚的步子，他郁闷地走去议事殿汇报。 东方昊面色黑沉，耐着性子听完他的汇报。 沉吟着，手指在案桌上轻轻地点。 半晌，他淡声问，“以你来看，兆丰会是哪一家的钉子？” 福海眉头打了结，“皇上，能养出兆丰这种年纪的钉子，必然是有年份的高门大府，业城符合条件的有好几家。老奴不敢下妄言。” 东方昊蹙起眉，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眯起，语调平缓，“钉子若动了，必然是大事，后宫有甚奇怪之事么？” 福海眼珠子转了转，很不确定地说，“德妃今日打死了一个宫女。” 东方昊眸光一闪，“有甚疑点么？” 福海缓缓摇头，“妃子打死个把宫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那个宫女确实犯了错。” 东方昊的眸底闪过一道冷寒，“传口谕过去，昭阳宫关闭宫门，禁止他人探视。” 福海微怔，“皇上认为？” “去做吧。”东方昊不解释，低下头继续看奏折。 福海不敢多问，“是，皇上。” 他缓缓退下，脑子里却是复杂，默默地猜度着皇上的思路。 …… 昭阳宫。 慕容晴雪穿了她最喜欢的淡黄色宫装，裙边绣着展翅欲飞的黄丝蝴蝶，宽大的裙幅逶迤在地，优雅华贵，又衬出几分出尘的气质。 她微笑着，眸眼温润地看着东方彥锦，“母妃漂亮吗？” “漂亮，母妃最漂亮。”彥锦使劲地点头。 慕容晴雪莞起唇，美人儿光环耀目得很，“彥锦乖，要记住母妃的样子。” 彥锦略有些不安，黑眸子盯紧了她，“母妃要去哪里么？” 慕容晴雪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脸，“母妃去绣花。” “哦。”彥锦松出一口气。 站起身，慕容晴雪看向后头的宫女宝璃，声音淡淡，“那一日，你都听到了吧。” 宝璃面色惨白，“娘娘，奴婢没有对任何人讲过。” 慕容晴雪笑一笑，缓缓道，“彥锦是你带大的，走到最后一步，你知道应该带他去找谁。” “娘娘。”宝璃手指攥得紧，手心里头都是汗。 “别怕，该来的都会来的。”垂下眸子，慕容晴雪又看一眼彥锦，心里头是百般的不舍。 彥锦，母妃去了，你才会有未来。 放心，亲爹会护着你的。 第587章 这个，要求？ 慕容晴雪死了。 就在她刺绣的当口，被一边服侍的宫女嘉南，拿剪刀刺死的。 当时，福海刚刚走进昭阳宫，想传皇上的口谕来着。 结果，从里头冲出一个宫女，面色惨白，凄厉地喊着，“那个恶女人杀了大梅，我杀了她。” 完全是一个疯狂的状态，福海被她冲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之后，便是惊声尖叫。 两个太监慌慌张张地奔出来，拼了命地把嘉南扑倒在地，心里头俱是悲鸣。这个疯女人，当着他们的面杀死德妃，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 消息在一个时辰之内传遍皇宫。 楚思九莫名惊诧呐，连问两遍，“慕容晴雪，那个……德妃真的死了？” 十全点头，“皇上震怒，亲自查看现场。” 哦了。 楚思九明白。 若不是昨日晚上东方昊诚意满满地喝醉了酒，拿寄己个儿做实验，证明没有动过慕容晴雪。 这会儿听到他震怒，又亲自查探现场的消息时，她怕是要捻点儿干醋来喝。 仔细想想，这货果真要震怒的。 九五之尊的皇帝，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刚摸到门路，打算高举高打还以颜色，“咔嚓”一声，这幕戏结束了。 幕台上，还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年仅四岁的大皇子。 憋屈。 没有当场呕血，已然是轻的了。 换位思考，楚思九确实替他闹心。 摇了摇头，继续问，“那个宫女不会是甚钉子吧，为甚要杀……德妃？” 十全刚刚拿了她的两锭大银子，积极性颇高。 扬了扬眉头，娓娓道来，“杀人的宫女叫嘉南，是上午被打死的那个宫女的姐姐，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活活打死，心里头愤恨，正好刺绣的篓子里头有剪刀，一时激愤，抽出来刺入了慕容晴雪的胸口。” 楚思九歪斜斜地瞟他，眸光犹疑着，“上午被打死的那个宫女叫大梅，两姐妹名字不连贯，是亲姐妹吗？” “是亲姐妹，她俩想分到同一个宫里头，故意取不一样的名字。入宫的总帐上有登记，德妃不一定知道。”十全解释道。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哦”一声，“那就是激情杀人了。” 十全愣一瞬，又点头，把这个词语收入自己的词库中。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端起面前的茶盏细细地品着味，脑回路兜兜转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慕容晴雪心细如发，她会不知道自己宫里的两个宫女是亲姐妹的关系？ 为了一根琴弦活活打死一个？ 又把另一个带在身边刺绣？ 她是在做局吧。 知道自己的事情要败露了，所以选择自杀？ 又怕对大皇子的名声不好，弄得象他杀一般？ 这条逻辑若是走通的话，便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她反正是要死，当机立断，掐断了所有的线索。 东方昊现在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而且，说到底这是皇室丑闻，慕容晴雪死了，东方昊不可能大肆宣扬，大皇子也许就保下了。 楚思九愈想愈觉得这种可能性大。 这女人胆大包天，敢讹上东方昊，又敢借腹生子，事情接近败露之时，用一场华丽的他杀，为自己的儿子走出生机。 厉害啊，这种果敢与决断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她死得痛快了，活着的人多恶心啊。 楚思九陡然理解为甚前世的历史中，伍子胥要掘楚平王墓鞭尸三百了。恐怕此时的东方昊也是这般的心情吧。 楚思九也恨，朝天拜一拜，此女心肠过于恶毒，老天有眼，下一辈子让她投胎做丑女，奇丑无比的那种！ …… 兵部，内卫的院子。 东方俊与东方毓闷沉地坐着。 天气热，侍卫搬了好些冰块进来，凉丝丝的冰气儿起来，稍稍缓和了一些紧张气氛。 宫里的消息不断地传进来。 慕容晴雪在弹琴。 她打死了一个宫女。 东方毓的浓眉毛蹙得紧，“得了消息就赶紧自裁了断嘛，她这是闹哪一般呐？” 东方俊也不解，但是这些年，他有仔细分析过慕容晴雪的行事作派，对她有些了解，淡淡然，“她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然而东方毓对她不了解，紧张地踱了几步，凑过去小声地问，“是个人都怕死，她若不肯死，咬你出来保命，该如何？” 他一直觉得这桩事情里头有漏洞，当时他的想法便是让兆丰动手。老是老了点，筹谋得当，也是可以杀了德妃的。 但是东方俊不肯，选择让兆丰递消息，说德妃一定会自裁。 他说，皇上已经有了眉目，就算没有确实的证据，行动也会很快，逼她自裁是最稳妥的方法。 东方毓拗不过他，只有从了。 然而他也担心呐，钉子只有一枚，用了就没了。 之前宫里头有过大清洗，能做事的人都被清除了。 只此一着，没有补手。 兆丰投井的消息传来，没多久，有侍卫过来，“世子爷，王爷让您回府。” 东方毓面色一僵，面上却是装得若无其事。为兄弟两肋插刀，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为难嘛。 云淡风轻地摆一记手，“知道了，有事情忙呢，空了就回去。” 侍卫退下去。 东方俊瞟他一眼，心里头知道厉害。 敢在宫里头埋钉子，被皇上查出来处，就算是孝亲王府也得掉层皮。更何况是干了这么一桩大事。 这个人情，他是承得大了。 垂下眸子，语调也是装得轻缓，“你那个郑美眉如何了？” 东方毓正尴尬呢，转到这个话题上，虽然郁闷，倒也是轻松了些。 重重一叹，“忙着开面馆呢。” 东方俊好奇了，浅眯着眼看他，“好歹你也是世子爷，就这般搞不定？” 东方毓往椅背上一靠，面色黑沉沉，“世子爷怎么了？人家不肯，我总不能强抢民女吧。” 东方俊也是靠到椅背上，上下地打量他，“堂弟你长得不丑啊，纵然没有皇上的俊美无涛，与我站于一起，也是不差啊。不要说平头百姓，业城的那些贵女见了你，也是恨不得往上扑的。怎么就吸引不了那个郑美眉呢？” 这个吧，东方毓还是有那么点自信。 “她对我也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但她强调，必需要明媒正娶。” 这个，要求？ 东方俊蹙紧了眉头，“雁城那边，你应该查过了吧，能查出她的来历么？” “查了，没有下文。” 第588章 打算，为兄弟再插两把刀 东方毓很不得劲啊，气息都不顺畅，“只能查到她是随着难民入的雁城，之前的事情，她推说忘了。” 东方俊沉沉地眯起眼，思忖了半晌。 扬起眉，他淡淡道，“我让内卫的画师给她画幅肖像，在雁城附近的几个城镇都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没人认识她。” 到底是内卫头子，搞专业的，拿出来的方案靠谱。 东方毓眸子一亮，“行，就这么办。” 说话间，宫里头又有消息传出来。 福海开始彻查兆丰。 东方俊眸子挑起，沉吟地看着东方毓，“福海的反应倒是飞快，会查出端倪么？” 东方毓心里头紧张，面上还是装得从容，“不会，兆丰年纪与咱爹差不多。皇上不会怀疑到孝亲王府。” 东方俊淡淡地咬一记唇，眸光幽沉，思忖起最坏的结果。 “皇上就算查到孝亲王府，我亲爹也能应付。”东方毓见他面色不誉，安慰他。 外头又有侍卫来报，“世子爷，王爷让您立即回府。” 东方毓绷不住了。 “蹭”地跳起身来，想了想，他绕到东方俊身边，凑下身去小声说。 “放心，我一定能扛住，不会把你漏出去的。宫里头我也会盯住，亲爹肯定有回手，实在不行，我会把事情扯到自己头上，亲爹铁定会帮我收尾。” 这耿直的哟，打算为兄弟再插两把刀呐。 东方俊感动脸，又不能说什么，只有拍他一记，声音也是压得低，“你尽可以扛住，会按计划走的。” 东方毓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笃定，粗眉毛蹙起，狐疑地看他一眼。 不过，他的脑回路已然迅速地转去了另一边，孝亲王府里头有暴风骤雨等着他。 亲爹一辈子只在宫里头埋了一颗钉子，就这么被他用了。 得掐他一阵的吧。 …… 战战噤噤地入了府，居然是一派风平浪静。 东方慕一的神情看着高深，还带了些莫测。 幽沉沉地看着他，“坐下。” 东方毓与他亲爹交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他这般……内敛？ 讷讷地坐下，小俊脸上堆了些尴尬的笑容，“父王把我找回来，有甚要紧事情么？” 东方慕一冷呵呵地笑一声，把桌上的一张红纸移到他的面前，“父王帮你挑了合你心意的世子妃，是镇武将军府的嫡孙女，司徒小将军的嫡妹。小时候你与她玩过，很喜欢，说她与妹妹长得一般有趣可爱，让我把她抱回家里来玩几日的。你二人的生辰八字，父王拿去千佛寺让老方丈看过，八字很合。还给算了一卦，是良缘。” 东方毓在东方昊的案桌上见过这份庚帖。 冷汗立时下来了，吭哧着，“父王，儿子有喜欢的女人。” 东方慕一顺手拿起案几上的明窑玉器，把玩着看。 沉寂了一阵，他缓缓地说，“父王以为儿子想明白了。” 东方毓心如刀绞一般，眉头拧成了一团，“父王，儿子真的很喜欢那个女人啊，您就成全儿子吧。” 东方慕一撩起眉头，唇角缓缓地勾出一个弧度。 “娶妻娶德，纳妾纳色。娶一个门当户对，身家清白的妻子。喜欢的女人，如果门户小，可以纳到后院做妾；如果身世可疑，可以养去外头。孝亲王府的世子爷喜欢个把女人，不稀罕。若有甚不好的传言，本王自会帮你料理了。日后你羽翼丰了，自己也能解决。” 东方毓绝望地看他，“父王，我不想娶镇武将军府的嫡孙女。” 东方慕一的眉间松快了几分，唇角的弧度扬得高了，“你看中哪一家的女人了？与父王讲。咱们孝亲王府的这个门楣，不知道有多少门府想要攀。” 东方毓垂下眸子，轻声道，“让儿子再想想。” 肯考虑，就是进步。 惯于给人做思想工作的孝亲王，知道有门儿了，心情松缓下来。 端起茶盏，云淡风轻地吹了吹上头的茶叶。 状似无意地问，“你在宫里头有甚麻烦事么？需要动用兆丰？” 东方毓的心情正灰暗着，小心肝儿象是被一只大手捂着，跳不动也喘不动，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难受。 陡然听到兆丰俩字，就跟条件反射似的，蹭地抬起了头。 面部表情一时没调整好，看着便是个心虚体。 干巴巴地笑两声，“父王的消息很灵通啊。” 东方慕一斜过眼瞟他，眸眼复杂得很。 “兆丰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他家里头穷，姐姐被卖去窑子，我那会儿还小，找皇叔帮忙解决的。他就见我情了，后来，我见他家里头实在是穷，便找人周济着。兆丰懂规矩，主动要做孝亲王府的钉子。父王混得这般风生水起，哪里需要他做甚，也就是个情谊。当初告诉你呢，只是个预防，哪里知道你真的用了。兆丰很忠心，做事情也细致，父王不担心他会牵连过来。但是父王心里头不得劲，就算是个奴才，几十年下来，也有感情。你总要告诉我，他帮你做了甚？” 东方毓被他讲得心里头一抖一抖，从小到大，他不怕老子吹胡子瞪眼，就怕他来情谊这一招。 原本想赖的，被这番话将在那里，无言以对呐。 见他摆出小狗懵懂的模样，东方慕一又好气又好笑，冷冷地哼一声。 “今日宫里头无甚大事，就是德妃的宫里打死了个宫女。父王对德妃有点印象，这个女人心机深沉，敢算计皇上，还能生下大皇子，不简单呐。这些年，也只有她有这个本事。楚氏没回来之前，她跳得挺欢。之后，便消停了，窝在自己的宫里头不出来。她精于算计，怕是想等着朝堂之中火拼掉楚氏，让她的大皇子登上高位，做皇太妃吧。这个女人太厉害，你别跟她扯上干系。除非她死，否则孝亲王府不会支持大皇子。” 东方毓若有所思起来，八堂兄这么笃定德妃会自裁，应该也是因为大皇子吧。毕竟母妃名声败坏，会让人怀疑皇子的血统。 哎？不对。 东方毓的眉心狠狠地抽了两道，难道大皇子是八堂兄的儿子？ 回想他这几年性情大变的模样……脑回路迅速进入卡壳状态，兄弟你这回玩大了啊。 只是私通，人死灯灭，反正这个女人也是皇上不喜欢恨不得弄死完事的。事情过了也就过了，混淆皇室血脉，可完全是两个性质的事情。 孝亲王府捍卫皇室正统，如何容得下这种这事情发生？ 不行，慕容晴雪必须死。 大皇子也得死。 第589章 投胎，是一门技术活 铁血沙场混了这么些年，东方毓也是有几分狠劲的。 关键时刻更是扛得住。 粗眉毛耸紧，眸子瞪着亲爹。 东方慕一被他看得发毛，狐疑地问，“说了半日了，你究竟让兆丰干了甚？” 东方毓抿紧了唇，耿直地想，兄弟做错了事情，改了还是好兄弟，日后看紧些便是。 那些毛毛叉叉的证据，想办法剪干净。 总之不能交代了他。 “兆丰年纪大了，自己想不通要投井。”他随便搪塞一句，之后更是蹭地窜起来，端起架势往外头走去。 眉眼收得紧，象是要与人拼命一般。 东方慕一跟着皇兄干过不少狠心辣手的事情，知道自己能扛住多大的事情。 他手上有好几道保命符呢。 只要东方毓不娶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其余都好说。 不愁，随便他玩。 …… 东方毓这一奔，又去了兵部的内卫。 入了房间，四下里看一下，又关上房门。 面色绷得紧，还有些僵硬，手指点着东方俊半晌没冒出一个字。 东方俊被他搞得惊慌，“出甚大事了？” “莫事。”东方毓沉回座位，生起了闷气。 东方俊倒有事情讲，眉头紧一记，声音微哑，却也听不出甚情绪，“方才宫里传出消息，德妃薨了。” 东方毓蹬地跳起来，“自裁？” “不是，被宫女拿剪刀刺死的。” “唔？” “我查过了，这个宫女与早上被打死的那个宫女，是亲姐妹。德妃故意布的局，造成他杀的现象。皇上亲自查探，尚没有下文。” “这女人厉害啊。”东方毓勾起眉头，心头堵结的郁气缓缓地舒散开来，“难怪算计得了皇上。” “还有我。”东方俊沉沉地叹出一口气，身子懒散地靠到椅背上。 担惊受怕了这么些年，精神陡然松懈下来，好不适应啊。 东方毓瞟他一眼，男人之间，很多话不用讲得太明白，大概知道个意思便行， “德妃死了，大皇子暂时安全。毕竟是……丑闻，就算皇上有疑虑，抓不到证据，暂时不会处置他。” 东方俊知道他猜出来，事已至此，他也不端着了。 “皇上看着冷酷，心狠手辣起来也是下得去手。实际上，他是个好人，彥锦才四岁，不可能作恶，皇上不会拿他如何。” 心里头惆怅，他只能往好的地方想。 东方毓撇起了唇，心道，大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是争夺皇位该如何？ 必须弄死才放心。 这是他的小心思，不能讲与东方俊听。 想了想，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再过两年就选秀了，要敦促户部，比照楚氏的模样，挑些善心可爱的女子入宫。” 东方俊眉毛一挑，知道他在想甚。 “我已经与皇上讲了，会鼎力支持二皇子做太子。” 东方毓摇头，“楚家与东方家有仇，孝亲王府不会支持二皇子。” 东方俊眯起眼，声音冷了些，“只要有楚氏在，皇上就不会宠幸旁的女人。” 东方毓纠结了，粗眉毛又搅成了团。思忖片刻，他咬起牙关，做一个“斩”的手势，“要不咱们想办法宰了楚氏？” 东方俊象看神经病似地看他，“多少人想杀楚氏，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连眼镜王蛇都用上了，最后她还活得好好的呢。你悠着点哦，旁的事情皇上不会与你计较，若你敢动楚氏，整个孝亲王府都得给她陪葬。” 东方毓泄气了，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楚氏总归是个祸害，北方战场上那么多条人命，难道都白死了？” 他想不通哇，皇上为甚就把她捧成个宝，死不放手呢？ 转回头还给他出“四个假设”这种难题。 诶。 他叹气呐。 东方俊看他，脑子里兜兜转转。 他已然想明白了，只有把二皇子立到太子的位置上，并且坐稳当了，彥锦才会脱离危险。 所以，孝亲王府的态度非常关键。 他这个兄弟举足轻重呐。 “北地国楚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坞国楚家与渭北楚家对掐得厉害。楚氏是业城楚家，根本没有参与其中。战场上的那些人命，算不到她头上。” 东方毓愣一瞬，立时也有反击，“算不算得上，都在其次。关键是这里头有血仇，谁知道她心里头在想甚？万一她报着亡我东方皇室的想法来的呢？” 这话东方俊反驳不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在想什么？ 不过么，他还有话讲。 “你知道么，楚氏便是千叶青。” 东方毓也是懂画的，立时摆出惊诧脸，“不得了啊，千叶青的境界，一般人可到达不了。” “是啊，楚氏良善，又有大境界，皇后之相啊。”东方俊趁机往里头夹私货，有些话说得多了，脑子里头挂上印象，慢慢的也就接受了。 …… 晚膳时间，东方昊没有过来。 只是让小桂子带话过来，说他有事情忙。 其实么，楚思九猜想他大约心情不爽，闹别扭，生闷气。 “知道了。”淡淡地应下来。 两小只倒是很高兴，漆亮的眸子互相望着，眨一下，又眨一下，玩起了新花样。 总归还是食不言，用完晚膳，楚思九耐心地听二人讲事情。 一人讲一段。 小孩子讲事情都是东一句，西一句的，需要楚思九不断地去纠正、引导，三个人时常笑到一处去。 十全在外头看着，心里头感慨。 投胎是一门技术活呐。 二皇子和三公主能够投生到这种娘亲，是他们的福气。 他这里有收到消息。 大皇子又开始沉闷不说话，太医看过了，说他受得刺激太深，恐怕会有夜尿现象，要多加留意。 他由宫女宝璃管着。 形势扑朔迷离，谁也说不出来，他会有一个如何的未来。 …… 夜幕降临，楚思九把两小只安顿睡着，派梅云看着。 她自己么，呵呵，去净房沐浴，换上一身轻薄的纱裙，外头罩一件深色的宫装。 那货心情不爽，她打算去……咳，安慰他。 坤和宫离议事殿不太远。 带了两个武功高强的太监，借着暗沉的暮色，三只人影偷偷地猫过去。 东方昊果然在生闷气。 浮雕一般绝美的俊脸，紧紧地绷着，整个人冷冷冰冰，又高冷又尊贵，有那么点禁欲系男神的意思。 楚思九趴着门框朝里头看，口水咕咚地往下落。 里头的那个美妙的男银是我的呀，我一个人的呀。 心里头别提有多乐呵了。 手背到后头，使劲地朝小桂子甩一甩：跑远些，别耽误本娘娘的勾引大戏。 小桂子心领神会，皇上这是得了娘娘欢心了，娘娘过来宠幸他了。 牙关呲一记，这剧情反转的哟。 他哪里敢看，招招手，把太监们都弄到五步开外，配合得不要不要的。 他也有觉悟，娘娘这条大腿，必须抱紧喽。 第590章 两桩，大事情要搞 门“啪”地推开了，又小心翼翼地关上。 东方昊听出些异样，扬起眸子看。 唔？ 是……阿九？ 她穿了一件刻板深沉的宫装，唇角却挽着一抹坏坏的笑，一贯灵动的大眼睛，微微眯起，便象一只想来偷腥的小猫，就差朝他“瞄瞄”叫了。 直起了腰，饶有兴味地看着。 阿九……又想搞甚怪了？ 玩勾引呢，楚思九也不是那么有自信，事到临头，全凭了想象。 参照系为玛丽莲梦露。 挟起眸，嘟起唇，抛一个媚眼过去呐。 东方昊明显噎了一记，喉口却是轻轻滑动起来。 有门儿。 楚思九抽一记腰带，随手扔到地上，宫装之下是轻薄的纱裙，若隐若现，诱惑十足。 前世的***里头，专门有办公室的诱惑，楚思九就不信了，这一世的男银会对这个场景没有想象力？ 之后的情节属于禁止系，亲们可以自行脑补。 …… 议事殿里头，皇上贵妃玩得欢实。 皇宫BBS帖板那儿就是另一番热闹了。 秀嫔魏灵兰：姐姐，德妃薨了，薨了……妃位又空了一个出来，您有希望了。 婉嫔魏灵婷：哎呀妹妹，这么明显的事实，不要叫这么响嘛，引来嫉妒就不好了。 华嫔段依依：到底是小门户出来的，没眼力啊。德妃是以美貌称霸后宫的，能接她班的人，只有我。 静嫔梅修琴：做嫔太憋屈，我也想升级做妃，吟诗作画可以加分么？ 贤妃韩明珠：做妃又如何？斗不过贵妃，还不是个空。 恭嫔简文冉：做妃的工资会高一点，吃食也会好一些，走出去也受人尊重，就算斗不过贵妃，也挺好的。 庄嫔韩纤琼：剧本上讲，老太后不是先皇的母嫔，却因为老老皇把老皇交给她养，最后先皇登基，成了太后。所以，我也可以求皇上，把大皇子弄来养，万一个万一呢？ 淑妃李婉：谁给你写的剧本？敢与本宫抢大皇子？本宫弄死你们两个！ 梅太妃：淑妃好算计呐，但是哀家不看好你。 福海：小桂子，老太后怎么还没死？咱家好想宫斗那对姐妹花啊。 小桂子：师傅，老太后反正也不行了，要不咱们…… 老太后：救命啊~~~ …… 城外，韩家别院。 主院卧房内只掌了一盏灯，晕淡得很。 床榻上躲了一对狗男女，脱得光光的，抱在一起忘情地吻着。 口沫横渡，气息粗重，男的老想给女的摆一些禁忌造型，却总是下不了手。女的倒还好，身段儿软，就算是打个劈叉，也能将就。 但是此造型不是男的需要的。 胯下二弟时硬时软，那节奏啊，就是调不均匀。 急得哟。 突得，男人一个激灵，伏在女人身处，颤抖了好几下。 须臾之后，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又害臊地把头窝到女人的脖颈处，半晌不抬头。 女人略有些失望，狭长的美眸微微眯起，舌尖舔一记唇，显得风情万种。 对的，她便是被死亡的熹妃姬芳华。 不破不立。 韩明轩使一招金蝉脱壳，把她藏在月佛庵附近的别院里头。总归先把熹妃这个名号撤了再说，等到风平浪静之时，再把她弄去业城。 他已经想好路线图了，最近正在做思想工作。 另外，他也不打算跟他老子用同一个后院，在外头地段稍偏的地方另置了一处宅院，正装修着呢。 总归准备着。 但是胯下二弟还是没搞定，努力了好多回，都没能正儿八经地干上一回。 “不急，咱们慢慢来。” 姬芳华是个执着的女人，对于技术研究有特别的爱好，“明日回业城，搜一些避火图来，我再仔细研究研究。” 韩明轩淡淡地“嗯”一声。 翻过身，将她搂入怀中，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 其实他很清楚，他目前的不举，完全是心理上的，他就是个变态，要把女人搞成各种变异的姿态，二小弟才能兴奋起来。 但是他不能这么对姬芳华，他欢喜她，欢喜得要命，就算这辈子都是这般，他也认了。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他？ 心里头有些发虚，嘴唇又上去了，又吮又吸，折腾得厉害。 姬芳华也是尽量的配合他，这些日子她想明白了，自己喜欢这个男人，与他在一起心里头愉快。 她是一根筋，认定了新的方向。 与当年非要睡服东方昊的毅力一般，她现在的目标是，一定要与韩明轩睡上一回。 …… 第二日四更。 天色还是灰蒙蒙，韩明轩便来了。 姬芳华睡得香，唇角厚嘟嘟，极其诱人。韩明轩看了她好一会儿，弯下腰亲一下。 走出房门，眸中的宠溺与温柔，尽数褪下。 在外人的眼里，他是狠辣的变态神经病，惹谁也别惹上他。 名声打响了，再来装斯文有礼都是枉然。 马车已经套好了，他淡声道，“回城。” 车轮子“嘎吱”响，韩柱在车前头与他汇报李家昨晚发过来的要求。 “德妃死了，淑妃想把大皇子收到自己的宫里教养。” 韩明轩唇角勾出嗤笑，却静默不语。 “李家还说，宫里头投井的那个老太监，不是他们布的钉子。” 韩明轩淡“唔”一声，他是昨日傍晚出的城，兆丰的情况他已经打探过了，也不是韩家的。 脑回路转得快，能在宫里头布钉子的，得是些有年头的高门大府。在业城，符合条件的还是挺多的。 只是，那老太监与德妃之死有关系么？ 德妃的死，真的是他杀这么简单么？ 韩明轩不相信这世道会有偶然凑巧刚刚好，这两桩事情看着都可疑，两者之间必然有关联，只是他们猜度不到而已。 韩明轩虽然有强迫症，但是他在这种问题上不强迫。 抛在一边，存疑。 他现在有两桩大事情要搞，复杂得要命。脑子里头有一个大棋盘，摆着棋子推演着。 他考虑最多的是，如何假公济私，让他成功地娶了那只狐妖。 眸子眯起来，心里头浮起一股暖意，才出发呐，就开始想了。 抿一记唇，他淡淡道。 “去搜罗些精致的避火图，送去别院。” 韩柱愣一瞬，“是，大理正。” 咽一记唾沫，他窃窃地问，“小的知道某些暗角有……大尺度的避火图，那些要么？” 韩明轩斜过眼去看他，眸中射出一道冷辣，声音寒沉，“要正常的。” 韩柱吓得拐一记腰，“是，小的一定办得妥妥的。” 第591章 有些，耐人寻味 受老太后这个成功案例的激励，后宫一众妃嫔纷纷要求上进，想要收养大皇子东方彥锦。 当然恭嫔是例外，便如每晚烧三柱香一般，她就是个随大流的。 前朝后事。 因为这桩事情上奏的折子装了好几筐。 东方昊原本怒不可抑的心情，因为那一晚楚思九的倾情勾引，以及之后的大场面，给熨得平整整。 议事殿因此显得温情十足，坐在其中，看着某几个角度，心里头甚至要扬起帆来。 所以啊，心情再是个烦躁委屈，哪怕后脑勺要冒起烟来，与有情人滚一滚，状态立时就不一样了。 至少身体舒坦了呀。 思想进阶了，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了。 原本以为东方彥锦是他的私生子，唔，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阿九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头便如扎了一根刺，难受着呢。现在发现，一旦发现这个小孩与他没关系，阿九立时就把彥锦当成个灯笼，高高挂起，再也不在意了。 这几日晚上真是福利啊。 东方昊爽了，这么多年了，没见阿九这么积极主动过，还会答应他的一些不合理要求。 比如，过几日再来议事殿里头耍一耍。 心里头痒痒的，唇角缓缓地勾起来。 缓一口气，再来考虑彥锦的事情。 肖剑和汪兴在庄子里头专项侦察。 基本可以确定，慕容晴雪在去到那个庄子的最早一个月，偷偷出去过。 无意外，彥锦就是那两日种上的。 慕容晴雪身份不低，眼界也高，能让她看中的男人非富即贵。 虽然暂时查不出来，却可以知道彥锦也不是那种阿猫阿狗的种，说不定这些奏折里头，就有他亲爹写的。 东方昊没有帮人养孩子的癖好，而且，皇子身份特殊，留在宫里头混淆血统，容易授人把柄。 所以，彥锦肯定是要弄出宫的。 楚思九对他如何处置彥锦没有看法，却给他画了一条底线。 大人有错，小孩无辜，要给他一条出路。真想弄出宫，就在他年纪小，记忆不深刻的时候弄。 东方昊深以为然。 讲真，虽然他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彥锦。 但是。 曾经。 在心底深处，他对他，是存过一份感情的。 默默地思忖了几日，心下有了主意。 而此时，与此相关的奏折攒了七大箱。 他来了兴致，指挥几个小太监干活。 “小桂子，去拿九个空箱子来。” 摆到殿前，后头立上牌子，写上各个妃嫔的名字。 便如投篮一般，翻一本奏折，扔到对应妃嫔的箱子里头。 韩明珠与李婉的势力最大，得到的奏折最多，很快就各自扔满了一箱。小桂子上来拖走，再换两个空箱子。 扔完了。 眸子盯在恭嫔的那个箱子，望过去，只有几本奏折撑个门面。而其余六个嫔，多多少少，至少有半箱以上的奏折。 指着恭嫔的箱子。 “把那几本奏折拿上来。” 小桂子殷勤地跑过去，把奏折掏出来，恭敬地递上去。 一共才四本，东方昊随便翻了翻：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两位），东方俊。 前面三个是给自家人捧场，八皇弟么，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眸子深了一格，又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 恭嫔简文冉，大理寺正简怀的嫡女，简家双胞胎的妹妹。芳龄十七，误入皇宫，小吃货一个。 一直过着随大流的生活，哪里知道，大皇子这个馅饼竟然砸到了她的头上。 小桂子过去传圣旨。 她抖抖嗦嗦地跪着，很认真地听，却没有听明白。 接了旨。 她还莫名其妙着呐。 “桂公公，皇上到底是甚意思？”眸中是可怜兮兮的懵懂。 小桂子笑呵呵，“恭喜恭嫔，日后，大皇子就交由您抚养了。” 简文冉有五雷轰顶的感觉，虽然十七岁在这个世道不算小了，好多人都生小孩做了娘，但是她没有啊。 入宫之前，家里头爹亲妈爱，还有两个搞笑的嫡兄宠着，一直是娇生惯养着的。 入宫之后，她化恐惧为食量，一直吃一直吃，除了长了一圈肉，啥能力都莫有提升哇。 咽下一口唾沫，她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圣旨都领了，多说无益了。 挥一挥手，让宫女给小桂子塞一锭银子。 这些嫔里头，论后台，确实她最实在。亲娘和双胞胎哥哥都会给她送银子，加上做嫔也有工资拿，小日子过得殷实。 小桂子笑眯眯地，“咱家还要去丽嫔娘娘那里传旨，这就走了。” 简文冉陡然升起些希望，惊喜地问，“皇上是想让我和丽嫔娘娘一起养大皇子么？” 小桂子诧异地看她，恭嫔的脑子里头塞满了吃食吧。养皇子又不是玩过家家，皇上怎么可能把大皇子交给两个嫔一起养？ 笑一笑，客气地与她say no。 小桂子出去了，不一会儿，丽嫔那里传来消息，皇上把丽嫔移出长信宫，让她住去德妃住过的昭阳宫。 之后小桂子又把另外两个低阶的世妇也移去了别的宫。 如此一来，长信宫只剩下了简文冉与大皇子东方彥锦。 …… 这个结果，虽然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比如韩明轩就能猜着。 那日回到业城，他便与韩相庭通了气，“大皇子必定会给恭嫔抚养，你们闹一闹就完了，别太当回事。” 韩家已经开过宗祠，把韩明源的母妾迎入了宗祠别殿。 事情一完，韩明轩便理所当然地把韩家的侍卫势力交到他的手上。韩明源过惯了自由生活，不干呐。 韩明轩眸子一凛，“不干？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把你母妾请出去。 韩明源完全是受威胁，勉强回归了韩家。 这会儿也算是核心层的人。 听韩明轩言之咄咄，他好奇地问一句，“为甚？” “皇上想立二皇子为太子，若大皇子落入韩李两家的手上，便会成为一股势力，未来会是威胁。恭嫔是大理寺卿的嫡女，简怀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把大皇子交给她，稳妥。” 韩明轩答得爽快。 话语说到这里，他突得挑起眉毛，恍然大悟一般，“当初，皇上对选秀不理不睬的，最后关头，突然把简怀的嫡女给扒拉进去做嫔。他这步棋子下得妙啊，进可攻，退可守。平时看着没用，关键时刻还真是能让他用上。” 啧啧撇嘴，“思维缜密，老谋深算，跟这种皇帝混，有前途的。” 第592章 禁止，他人探视 六月份已经过了快一半了，与燕梓陌的一月之约，愈来愈近了。 楚思九状态不佳。 当然，在东方昊与两小只面前，她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比之前还要兴奋一些。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会郁郁寡欢。 具体表现形式便是，她时常会抱着膝盖咬手指。 这些异常落到小学究十全的眼里，便是各种分析。 把脑子里头的消息一条一条地拿出来比照，来回来地兜了几圈，依旧猜度不出她为甚会如此？ 十全是脑力大神，身份却低微，想不通，只有生扛着。蹙着眉头很深沉地站着。 “十全。”正厅里头飘出楚思九的声音。 十全从阴暗的角落里头站起来，他身材瘦小，缩在墙角不注意的话，会忽略他。 慢吞吞地走进去，行一个礼，“贵妃娘娘有甚要事么？” 楚思九大眼睛巴眨巴眨，精神萎靡，看着有些百无聊赖，“后宫如何了？分析分析，本娘娘想出去行走。” 十全愣了一瞬，干巴巴地看她一会儿，淡淡道，“娘娘是想出去找茬呢？还是看热闹？” 楚思九没想到会有这种提法，兴趣点上来了一格，“找茬如何？看热闹又如何？” 十全不紧不慢地舔了一记唇，缓缓道。 “若是找茬，以娘娘的段位，自然要去找那两只妃。比较而言，贤淑性子急，说话不讲究，容易抓着把柄。淑妃深沉，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当面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比较而言，奴婢建议您去找贤妃的茬。” 楚思九蹙一记眉，纯学术讨论一般，“凡事要看变化，最近这两只都在抢大皇子，依我看来，淑妃是最有诚意的，但是大皇子判给了恭妃，以她成长性颇高的白莲花段位，应该会去打主意吧。” 十全佩服地瞟她一眼，“娘娘猜得很准，这几日淑妃都有去长信宫看望大皇子。” 楚思九呵呵哒，“可惜啊。” 昨晚东方昊告诉她，恭嫔的亲爹大理寺卿简怀，在春花楼摆了酒席，宴请韩李两家的重要级人物。 同时还请了刑部尚书孙行端、都察院右都御史钱史柯、翰林院院士周立玮作陪。 意思很明确，大皇子既然归了他女儿，请韩李两家高抬贵手，莫要为难。 果然是亲爹，关键时刻出力强挺。 所以，李婉的媚眼儿抛得再好，也不会有结果。 当然啦，事在人为，白莲花们的毅力都是非凡的。 撇一记嘴，瞟一眼边上犯着愣怔的小学究，“若是热闹去哪儿？” 十全尚在奇怪，她为甚说“可惜”，听她一问，脑回路拐过去，款款回答。 “后宫里头能看热闹的有两处，一处是老太后的慈宁宫。梅太妃与长公主在……唔，就是您以前提过的，暗战。婉嫔和秀嫔是老太后娘家的人，照理讲，应该帮长公主，然而她们投靠了梅太妃。其余几只嫔，尤其是4号静嫔梅修琴，投靠了长公主，这两边的嘴仗打得厉害。” 楚思九眉毛挑起，笑了。 这个老太后啊，真是坚强呐。吊着汤药，生生地把慕容府的老太爷给熬死了。 “老太后的病情如何？” “前些时候，陆神医来调理过，说是熬不长。” “说了三个月了都，还熬着呢。” 这个十全做不了主，耸一耸肩，“奴婢不知。” 楚思九的脑子里头有好些事情。 对上这一桩么，她就想，楚梓陌这么有把握，一个月后，东方昊会答应让她去北地国。 那么应该是个国事级别的交换喽？ 若老太后死了，是不是可以拖一拖呢？ 大热天的，总该让她带孩子们耍一耍吧。 脑子转到这一边，她扬起眉头问，“永宁宫的水上乐园做完了没？” 受眼镜王蛇事件的影响，永宁宫的项目拖延了。 主要是安全保障方面的。 东方昊把匠所令叫去，写了十几条安保条例，让他拿出应对方案。 匠所令当时就晕了，中间有一条：如何防止投毒？ 这是他防得了的么？ 左思右想之后，挖了一条暗渠，与御花园的水道相通，以保证里头为活水，那样就大大增加了投毒的难度，除非你背一麻袋的毒药进去。 然后就有新问题，如何防止有人往里头投水蛇。 所以，那个渠道挖得就要有技巧，通又不通，还要加上细密的水网，拦防结合。 大匠所的工匠们，集思广益。脑子里打了好几个结，终于拟定了方案。 再加上另外的一些非份要求。 工程量陡然增加一倍不止。 这些情况，十全是有掌握的，所以他很肯定地说，“今年夏季赶不上了。” 楚思九晕一记，“为甚？” 十全便与她介绍东方昊的安保条例，重点讲了防投毒的预防工程量，“目前，暗渠的方位已经选好了，马上就会开挖。” 楚思九能说甚呢？ 在这个眼镜王蛇都有可能出现的皇宫，防投毒实在是太必要了。 好吧，这一头就不指望了。 沉吟片刻，她继续问，“方才你说有两个热闹可以看，除了慈宁宫，下一个热闹应该是长信宫吧。” 十全点头，“对的，两妃加上丽嫔，只要不去慈宁宫值守，便会去长信宫看大皇子，几只嫔也都跟了去，那里很热闹。” 楚思九拧起了眉，“这么多人过去，恭嫔与大皇子如何呢？” 十全淡笑一声，“恭嫔位份低，只有在边上陪笑的份。大皇子还是不说话，遗尿现象更严重了。” 楚思九的面色沉下去，不说话。 那些心机女，一个个的都想从大皇子那里得到好处，哪里会考虑小朋友的感受。 想了想，她懒洋洋地直起腰，扬起声音，“刘禄，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稳重的太监走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楚思九窃窃一笑，缓声道，“你去长信宫传口谕。就说本娘娘昨晚做梦，梦见恭嫔刺杀于我。心悸难耐，卧床不起。为避嫌疑，长信宫关闭宫门，恭嫔禁足不出，同时，禁止他人探视。” 刘禄愣一瞬，这样也可以？ 然也不敢怠慢，“是，贵妃娘娘。” 他果然出去传口谕了。 也就半个时辰，长信宫内走出五个妃嫔。 淑妃李婉气度高雅，完全不在意地款款而行； 贤妃韩明珠则是一张便秘脸，想骂人又强行忍住了； 丽嫔萧绛珠蹙着眉头，心里明显不爽利，嘴上却也不说。 伤愈出门不久的华嫔段依依，顶了满头的珠翠，没轻没重地啐一口，“什么东西。” 庄嫔韩纤琼可怜地看她一眼，又垂下眸子。 宫门缓缓地闭上。 主殿里头，简文冉兴奋地抱着彥锦，眉飞色舞地嚷嚷着，“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彥锦沉定地站着，黑幽幽的眸子里有困惑，有思考，还有无尽的悲伤。 第593章 观察，发现 消息四下里传播着。 境界不同，解读出来的信息也是不同。 总结起来，不外乎几点： 1、楚氏骄横，见恭嫔势头太盛，出手打压她，以震慑后宫妃嫔。 2、楚氏视大皇子为眼中钉，明面上看是在处罚恭嫔，实际上是借势打虎，削减大皇子的气势。 3、楚氏见长信宫内妃嫔齐聚，怕她们结成小团体，联合起来对付她，干脆打击之。 4、楚氏好心，认为人多不利于大皇子休养，用这个办法使其清静之。 前三条的拥护者众多。 就算事实上得了清静，且开心不已的简文冉，也选了第一条。 选第四条的寥寥无几，只有东方昊与东方俊。 …… 后半夜，皇上贵妃XXOO完毕，泡了澡说会子贴心话。 “阿九，你着实不会想借口，不能服众啊。”东方昊抚着她的头发，面色有些复杂。 楚思九嘿嘿笑，“黄裳老奸巨猾，过几日换个名目呗。” 东方昊抿一记唇，轻轻地叹一声，“阿九太过良善，你这般做，彥锦也不会领你的情。” 楚思九满不在乎，翘起个唇，说得豪迈，“做人做事，按着自己的良心便可，不必考虑旁人如何想。否则要累死的。” 黑眸子眨一眨，学着樱桃小丸子的声音，嗲嗲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不在意，而是我在意了又能怎么样？” 东方昊怔怔地看她一会儿，叹息着，“朕为甚这般稀罕阿九呢。” 楚思九缩到他的身下，笑嘻嘻，“别人说你是昏君呐。” “也是……” 气氛突地沉了一格，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眸光沉幽，“段清扬从南地国传消息过来，说有一桩与你有关系的事情，要过来洽谈。” 楚思九心头一紧，眸子跟着轻眨了两下，“甚事？” 东方昊仔细地看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阿九看着略有些紧张？ “阿九不知道么？” 楚思九心里头一阵抽搐，丫的，是楚梓陌在玩花样么？居然绕大圈圈，去了南地国？ 撇一记唇，又哼一声，“段清扬是南地国的内卫头子，他说话一贯没个正谱，鬼知道他在闹什么。” 这个反应与演技，要给上满分。 东方昊狐疑地看她一会儿，突地欺压上去，声音略严厉，“阿九，朕对你一心一意，要与你儿女成群，百年好合。你若有不得已之事，一定要告诉朕。” 楚思九心里头发酸，手指拂上他的俊脸，轻声道，“阿九也想与黄裳儿女成群，百年好合。” 她不愿意撒谎骗他，只好拿女色来蒙混，手臂圈上他的脖子，主动送上香唇，舌尖勾缠着，在清雅高贵的沉香味中，二人再次迷失了方向。 …… 段清扬要来业城？ 洽谈一桩与自己有关系的事情？ 第二日上午，楚思九脑子里嗡来嗡去的，俱是这两句话。 这是要搞大事情的节奏哇。当然了，按楚梓陌的说法，原本就是桩大事情。 然而楚梓陌又是凭得什么，把段清扬弄来业城呢？重点是，那只内卫头子竟然也来了？ 楚思九嗅着了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在这种关键时刻，必须要与娘家人商量啊。 云朵这货害喜，已经很久没来宫里了。 她倒是出去看过两回。 上回与楚梓陌的见面，是水寒冰安排的。他也是知道这桩事情的，关于一个月之约的说法，水寒冰将信将疑。 不过，他是个靠谱的，私底下已经在安排。 楚思九与他有共识。 若真的去北地国，两小只绝对不能带去。 开玩笑了，两国交战，谁知道北地国那边的人都是个甚心思，万一把两小只留下做人质，怎办？ 楚思九不在，两小只也不能留在皇宫。 原因就不详解了。 辰儿与玉儿若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把韩李两家杀光光，都莫得用。 二人一致决定，把两小只送去红叶山庄托管。 水寒冰给留在南地国的云鸿传消息，让他回来管小孩。有他和云豪看着孩子们，楚思九比较放心。 至于水寒冰，自然是跟着楚思九去北地国。 基于有备无患的原则，水寒冰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他亦有盯着北地国方向的消息，这段时间战场之上又起波澜，北地国攻势很猛，雁城与山城两面的防守俱是吃力。 至于楚梓陌，从业城回去后，又是深居简出，一般人摸不清楚他究竟在干什么。 这些情况，趁着楚思九出来的机会，他都有讲与她听。 楚思九的反应是，做好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现在，终于有下文了。 竟然是个曲线救国。 楚思九掐指算算，离下一回出宫还有三日。 东方昊这货敏感，若她有异动，必然会想到昨晚的对话，乖乖不得啊。 把两小只安顿到嬷嬷那里，楚思九寻了个静寂的位置，又让人在周边摆好冰块。 凉嗖嗖。 清凉又有致。 她托起下巴思忖起来。 看情形，楚梓陌已经与南地国达成了某种共识，这两家合起来，与东方昊谈条件，目的就是让她去坞国，开启那个“阿里巴巴”。 楚思九蹙紧了眉头，总觉得这中间有猫腻。 不过，她的思路不在这里。 根据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后宫里头有一个慕容晴雪的接班人。 丽嫔萧绛珠：干练，有能力，长相A，对东方昊有不切实际的狂热想法。原本后台就强劲，现在又得了两妃的支持，有韩李两家做助力。 她若离开，这只嫔……怕是要跳上来。 若这几只联合起来给东方昊做局？ 啧啧。 她蹙紧了眉头。 虽说男人靠自觉，那她都已经见着虫子了，帮着捉一捉，也是正常。 另外么，搞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不容易让东方昊看出……她其实很心虚。 “十全，帮我把福海找来。” “是，娘娘。” …… 福海来得慢。 一来，老胳膊老腿也实在是迈不动了。 二来么，他对坤和宫有心理障碍，走得近了，脑子里便浮起那条眼镜王蛇，耳朵边“嗞嗞”声不断，都要吓尿啦，哪里还走得动。 楚思九猜到他心里头有阴影，面积还不小。 让刘禄出去接他。 好不容易地，将他扶进坤和宫。 心跳加快了，气息不太稳，颤巍巍地行一个礼，“贵妃娘娘，老奴身体不康健，来得晚了。” 见他这般模样，楚思九嘿嘿哒，“福海公公请坐，本宫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第594章 心情，不美丽 福海也不客气，缓缓坐下。 行一礼，“贵妃娘娘请讲。” 楚思九装清高，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一口，“福海公公最近挺闲的吧。” 福海不知道甚意思，稳重地直起腰，“托皇上的福，最近确实挺闲的。” “嗯。”楚思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又笑眯眯地看他，“事情闲，脑子不闲着吧。” 这话？ 意味深长呀。 福海的脸上堆起笑容，“贵妃娘娘想知道甚，老奴知无不言。” 楚思九依旧端着劲头，沉沉地“嗯”一声。 放下茶盏，她慢悠悠地说，“本宫最近老是做梦，之前是恭嫔刺杀我，现在换人了。” 福海老腰扛不住，讨饶了，“娘娘，您想如何，直说了吧。老奴我实在是扛不住了。” 楚思九乐了，露出八颗整齐的小白牙。 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说，“我觉得丽嫔是个祸害。” 福海眸光一闪，声音里头带了些小兴奋，“娘娘好眼光，老奴也是这般认为。” “那……”楚思九拖了长音，眸子一瞬不瞬地看住他。 福海却抿紧了唇，摇头。 “丽嫔后台太硬，现在又是战时，动不了。”他直接say no。 楚思九莞尔，“福海公公老谋深算，居然没办法？” 福海还是摇头，眉眼正经得很。 “若是平时，动就动了。比如梅太妃，先帝不喜她，却任由她与皇后对杠，就后宫来讲，也是一种平衡。皇后失意，先帝逮到机会便圈禁了她，老威武将军一声都不吭。但是现在不一样，打仗的时候，要考虑武将的士气，就算她有甚过失，皇上也会得过且过。” 楚思九蹙起眉头，想了一会儿，“真的不能动？” “不能动。” “小小的动一动呢？” “打草惊蛇，何必呢。” “话是这么讲，可我就是想动她一动。” “那您得与皇上说好了，反正老奴不敢动。” 福海说得太过坚决，搞得楚思九好没劲呐。 懒懒地往后一靠，没好气地说，“我觉得她逮着机会，就会去勾引皇上。那两只妃也会帮忙。外头不是有很多的助兴的药么，我不信皇宫里头会没有。” 福海的表情深沉起来，缓缓地眯起眼，“哪怕这样，皇上也不会如何她，至多判她禁足。等到下一轮选秀，皇上照样会封她为妃。” 楚思九不爱听这话，冷哼一声，“本宫是贵妃，日后不会有选秀这档子事情。” 福海稀奇地看着她，“皇上与您讲，可以不选秀的么？” 楚思九心头一紧，小心思跟着上来了，诳他，“皇上哪会说这种事情，我自己猜的，老太后明摆着熬不到下一场选秀，梅太妃身份不够，还不就是本宫说了算么。” 福海呵呵笑两声，拿一种“无知者无畏”的表情看她。 “贵妃娘娘想多了，选秀是前朝后宫一起进行的。时间一到，户部就会搜齐各地的名册，采选其中的美女送入宫，有一些大臣也会把自己家里才色俱佳的女儿进献进来。宫里有礼官训练礼仪，初选几轮后，其中的佼佼者入后宫中殿，由娘娘主持选取。” 楚思九震惊，心里头更是抽紧，原来我只有选择权？ 福海见她神情不善，顿时觉出自己说多了。 吭哧着回补，“其实就是走个形式，比如上一回的选秀，皇上只是在最后晋封的时刻，在大殿之上坐了坐。据小桂子讲，皇上一眼都没看那些女人。” 这话，楚思九相信。 但是，四年选一回，来得都是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还让她来挑？ 这日子，能过？ 楚思九陡然生出了“逃之夭夭”的念头。 机会有。 但是两小只咋办？ 楚思九发现自己又绕回到了老路上。 福海还惦记着之前的话，认真地关照她，“丽嫔暂时不能动，等两边的仗打完了，歇个两年，威武镇武又有新人进宫，娘娘想如何动，便如何动。” 然而楚思九已然无兴趣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唔，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下来。 福海见她面色不善，以为她因为不能动丽嫔，心里头不高兴。 “华嫔被花盆砸了头，损害不大，最近言辞不太妥当，老奴先除了她吧。”闲着也是闲着，斗掉一个是一个吧。 没有十全在边上提醒，楚思九完全不记得华嫔是谁。 漫不经心地摆摆手，“随便吧。” …… 福海迈着蹒跚的步子，缓缓地出去。 楚思九心情不美丽，看什么都不顺眼。 “十全。”随便地喊一声。 不一会儿，小学究进来了，行一礼，问，“娘娘有何吩咐？” 楚思九浅浅地瞟他，面色暗沉，看着很不得劲，“说说，选秀是咋回事？” 十全的大脑库里，多得就是这方面的信息，声音干巴巴，与福海说得差不多。 楚思九大脑飞快地转，提了几个擦边的问题。 结论就是，选秀明面上看，是皇帝的家务事，实际上，是前朝政治的体现。所以，户部牢牢地掌着这个权利。 时间一到，自动启动。 所以，上一回韩李两家扯上老太后，在不经东方昊同意的情况下，也能选入这么多的女人。 关于皇帝能否停止选秀的问题。 十全搜罗了一遍数据，结论是，也许可以，但是没有前例。 也就是讲，大余国二百多年来，每一个皇帝都是到时间就选秀。年纪轻多选几个，年纪大少选几个，几无中断与例外。 楚思九深沉地吁出一口气。 OK。 本娘娘，服气了！ …… 楚思九倒不觉得东方昊会骗她，或许是他托大，认为自己有本事斗争过韩李两家，停止选秀活动。 也许成功了。 也许不成功。 若不成功，他也有退路，不睡就可以。 比如现在，他也有一个大大的后宫，然而他不睡，他只睡她。 这样还不够吗？ 够吗？ 楚思九自诩心大，但是她也不会去大殿之上，帮他选女人。 所以，矛盾其实一直都在的，只是这段时间她做驼鸟，刻意回避了！ 楚思九也是苦笑。 活在这个时代，逼一个有着三妻四妾观念的男人，空置一整个后宫的莺莺燕燕，只与她一个人睡。 得逞了，欢喜得象是赚到了百万英镑。 就象是在做一场梦，终有醒的那一日的吧。 …… 心情不美丽。 与两小只在一起的时候，依旧欢笑吟吟。 单独对着东方昊时，她不愿意装了。 绷紧了脸，默默不语。 第595章 不讲，是因为我改主意了 东方昊多敏感呐。 立时就觉出了不对。 然而他心里头也存着事情，眸光忽闪忽闪地看着楚思九，默默不语。 昨晚多做了一回，今晚不做也可以。 正好聊天。 然而楚思九装睡，大大的打个哈欠，大眼睛朦胧，淡淡地说一句，“我睡了。” 身体躬起，面孔朝着床榻的另一面，阖上了眼。 之前几日还热情如火的呐，这么……就熄火了？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脑回路飞快地转动起来。 阿九心里头肯定有事，否则她不会是这种表现。 以二人交手这么多年的经验看，阿九目前处于防卫状态，与肃王府的头三年，有些类似。 她有心结？！ 眉头蹙得紧。 听说福海过来过？ 是老太监说了甚不应该的话么？愈想愈不对，东方昊很干脆地起床，穿好衣裳，闷沉不响地出去了。 这个时间出去？ 楚思九的心里头不得劲了。 在床上翻腾了几个来回，她果断泄了气。凭东方昊的身份，他若存心骗她，睡个把美人儿，根本不是她防得了的。 也不光是这个世道，前世也一样啊。 男人若想骗，女人其实没什么办法的。 算了，睡觉。 心大，睡着了。 …… 夜沉沉，有太监养猫，大夏天的还没发完情，瞄瞄个没完。 老福海烦燥地翻一个身，心里道，明日非要逮住了，阉了它。 转念又一想，做太监的人，不能损这阴德，还是找只小母猫来陪陪它吧。诶，老了老了，也不知道女人是个甚滋味，下辈子投胎，可千万不能做太监哦。 正惆怅着。 外头有慌慌张张的声音，“福海公公，皇上来了。” “啊？” 福海大动作翻身，差点没闪了老腰，“皇上？皇上……来了？” “是啊，您快些，皇上在外头等呢。”小太监催得急。 “来了来了。”福海答着。 一边脑子转得飞快，没意外，应该是与贵妃的那场谈话惹来的祸水吧。 哟，是祸水么？ 老了老了，可别没个善终哦。 老福海觉得自己真TM倒霉，统共去两回坤和宫，第一回撞上眼镜王蛇，第二回深更半夜的把皇上给惹来了。 真是哎哟个喂哦。 急归急，动作还算利索，小太监知道他腰腿不畅，进来扶他。 好不容易走到外头的院子。 清朗的月光下，一抹欣长贵气的身影立在那里，小桂子在边上冲他挤眉弄脸，黑乎乎的，也看不明白。 一头趴到地上，“老奴愚钝，见过皇上。” 见他这般害怕，东方昊的眉头蹙紧了，声音冷得很，“你与贵妃说了什么？” 果然。 福海没想到楚思九这么想除去丽嫔？ 然而作为有政治觉悟的老太监，这桩事情他果断做不了哇。 委屈极了，“皇上，娘娘说她梦到丽嫔要杀她，要老奴想办法除了丽嫔，您说老奴如何答应得了？” 东方昊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答案，噎了一道，脑回路跟着打了结。 阿九这是唱得哪一出？ 沉寂片刻，他淡声道，“起来说话。” 小桂子连忙过去，小心翼翼地把福海搀起来。 这当口，东方昊已经收拾好了思路，抬一记眼皮儿，目光略凌厉，“贵妃为甚要针对丽嫔。” 福海观察着他的面色，“皇上没看出来么？丽嫔对您存有非份之想，她后台够硬，现在与二妃走得近，娘娘怕她们给您做局。” 东方昊无语了。 阿九该多不相信他啊，也对，他被慕容晴雪算计过一回，阿九心里头有阴影，见着个苗头，便想掐了。 “除了丽嫔，还有哪个有想法的？”他淡淡地问。 “除了恭嫔，其余都是有想法的。应该说贵妃娘娘的眼光是极好的，这些人中，丽嫔后台硬，想法多，容易被人挑唆走极端。另外还有个华嫔，仗着长得漂亮，口没遮拦，私底下说过不少对贵妃不敬的话，老奴正打算收拾她。”福海老老实实地说。 东方昊目光愈来愈冷，盯得福海有些发毛。 声音凉凉的，“明日一早，便把华嫔给处理了。另外盯紧了丽嫔，有甚错漏立时与朕讲。” “是，老奴明白了。”福海躬身行礼。 他自己个儿打着腹语，听皇上的意思，真的打算除掉丽嫔？ 这会儿可打着仗呢，贵妃不懂事儿，皇上还不能不懂？这个方向可不妙哦，再往前便是昏君喽。 思忖间，东方昊已然走了。 …… 坤和宫，寝殿。 楚思九蜷曲着身子，睡得香着呢。 东方昊不知道是个甚心思，扑通一下跃上床，震感起来，把楚思九吓得“蹭”地睁开眼。 “地震了么？” 手指使劲地扒拉着东方昊，惊慌失措，“快去抱两小只，跑啊。” 东方昊哼一声，一把抱紧她，压住了不动，“睡觉。” 楚思九与周公约着会呢，懵了一会儿，垂下头去，继续睡觉。 光线细微地变化着。 天明的时候，日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了一排方格子。 生在古代，起床主要靠生物钟。 时辰一到，楚思九很自然地伸个懒腰，缓缓地睁开眼。眸子惺忪，眼面前是一张俊酷的脸，紧紧地盯着她。 偶尔会有这种现象发生，楚思九不惊不躁，缓缓地把智商挂上线。 “黄裳莫有公务忙么？” 东方昊深沉地看她，“北方战事很猛，死伤惨重，朕正忧虑着。” 楚思九淡淡地“哦”一声。 这个话题太敏感，她不打算与他讨论，王顾左右，“辰儿和玉儿该起床了，我要过去看看。” 东方昊按住她，目光凉凉的，“阿九想要哪个宫妃消失，只需要与朕讲，不必藏着掖着。” 楚思九愣一记，“您找过福海了？” 东方昊慢悠悠地躺下，手臂依旧圈住她，声音淡然，“阿九为甚不与朕讲？” “为-甚-不-讲？” 楚思九情绪不明地重复了一遍。 东方昊垂头看她，眸眼复杂之极，“只要是阿九想要的，朕自然会帮你达到。” 楚思九心里头酸涩，却吃吃地笑起来。 “我不讲，是因为我改主意了。虽说防患于未燃，该出手时就出手。但是，谁也说不清楚未来会如何？我又是哪里来的大尾巴狼？凭什么生生地断了她人的念想，又毁去她们的人生？” 东方昊恼了，一把将她捞上来，眸光相对，“凭什么？就凭你是朕心尖子上的女人，你想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 第596章 值当，不值当 情话都是好听的，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 楚思九眯起个眼，眸光冷沉之极。 “皇裳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么？你肯让我带了两小只，去水头村隐居么？” 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腾而起，东方昊面色绷得紧，眸光缓缓地凉寒起来，“阿九说过，想与朕儿女成群，百年好合的。” 楚思九冷嗤一声，翻身坐起来，“女人心，海底针，我改主意了。” 东方昊胸口浊气翻滚，真是要被这个女人气死了。 然而还得好好说，狠狠地沉住气，“阿九不喜丽嫔，半月之内，朕一定除了她。” 楚思九古怪地笑一声。 “黄裳，丽嫔的背后是镇武、威武两府，现在又得了韩李两家的支持。北方战事正骤，您心绪忧虑，何必多生枝节呢？我不喜丽嫔，说白了是羡慕嫉妒恨，觉得她有实力，能够得了黄裳的欢心。其实是我天真了，普天之下，能得了黄裳欢心的女子，何止丽嫔一人？想我楚思九，琴棋书画绣，每一样都能玩到这个世道的高段，现在还有两个孩子要教养。我做些什么不好？非要琢磨您的那些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值当么？” 东方昊面色晦沉，愣怔地看她。 楚思九抬了抬下巴，笑得极邪。 “黄裳也一样啊。您是天下罕匹的俊美男子，又是央洲大陆最强盛的大余国的皇帝。论样貌、身材、家世、能力、才情……哦，还有功夫，哪一样都是绝了顶。您有三宫六院，乌央央的美女随便睡，您也别浪费了。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当。” 东方昊的喉咙梗住了，目光着了火，“阿九不要说这样的话，朕不爱听。” 行，不爱听，我就不讲。 轻漫地瞥他一眼，楚思九走了。 她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客观条件便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东方昊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她在矫情。 为着不可知的未来，为难现在的他。 心里头洋溢着浓浓的郁气，这TM操蛋的世道！！！ …… 八日一晃而过。 中间发生了好些事情。 1、华嫔从台阶上摔下去，下头有几块尖利的石头，左脸颊划了一道，用了太医的方子后，溃烂得厉害，确定破相。 2、皇上贵妃持续冷战，但是该有XO活动，继续坚持着。眸子里头俱是冒着火，谁也不肯认输，战况激烈。 3、长信宫内，恭嫔与大皇子相处良好，东方彥锦的遗尿之症，轻缓了。 4、老太后依旧苟延残喘着，梅太妃与长公主的暗斗进入白热化，魏家姐妹嫔与才女嫔的嘴仗也打得热烈。 对于这场热闹，后宫里头的人看得瞠目结舌，完全不懂这两派为何要争斗？ 难道威武将军府要与吏部尚书府干架了？ 长公主能说她就是因为看不惯梅太妃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嚣张劲道，所以才与她闹么？ 不能，女人吵架是不需要原因的。 5、镇武老将军上奏，请封丽嫔为妃，被东方昊搁置。 6、街面上，郑美眉的“西施面馆”重新开张，因其口味新奇又美味，一炮而红，生意奇佳。 7、韩明轩三日去一回城外别院，与姬芳华苟且一晚。姬芳华苦心研究，尚未能够征服韩明轩的胯下老二。 …… 第九日，东方俊的后院出了大事。 趁着慕容欣儿生病喝药的机会，莫愁指使手下用绝子汤换了正经的汤药，导致慕容欣儿流产。 对的，是流产。一个月不到，胎相尚不稳定，被经验丰富的陆道仁诊断出来了。 若不是这个原因，慕容欣儿也不会发现自己喝了绝子汤。 一通查。 目标对准了莫愁。 慕容欣儿发了狠，着人把莫愁拖到院里头，活生生地把她的胎儿给打死了。 府斗，斗到这种程度，是东方俊始料未及的。 楚思九听到这个消息时，莫愁已经奄奄一息了，她写了一封信，恳求东方俊带给贵妃。 东方昊让小桂子把楚思九叫来议事殿，当着东方俊的面，把信交给她。 楚思九纳闷地看。 信里头俱是忏悔。 莫愁不后悔入东方俊的后院，却后悔自己迷失了本性，请求楚思九的原谅，另外，也请求楚思九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照拂她的儿子。 楚思九蹙紧了眉头，思忖一会儿，她淡声问，“莫愁现在如何了？” 东方俊看着疲倦，轻声道，“死了。” 楚思九点点头，接着又问，“王妃呢？” “陆神医说她损伤太大，这辈子怕是生不了了。”东方俊沉沉地吐一口气，他真没想到，莫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楚思九继续点头，纯学术讨论一般。 “莫愁之所以会这般大胆，是你纵容的吧。你一次又一次地允许她犯小错误，把她的胆子给练肥了。 东方俊想了想，沉痛地说，“是的。” 楚思九看着他，脑子里却想着东方昊。 女人是人，有七情六欲，有非份之想……铤而走险起来，会炸翻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的大脑。 “莫愁让我照拂她的儿子，我很为难。她做了大错事，害了王妃。正常情况下，王妃是容不下那个孩子的。你也看到了，后院的女人一旦发了狠，能做好些事情。你是孩子的爹，是第一责任人，你有甚想法？” 这个问题，东方俊也为难着呢。 大人再错，小孩子总是无辜的。 “我在城外有一处别院，打算把司晨送去那面养一段时间。”他讷讷道。 凝着眸子想了想，楚思九回头看向东方昊，“黄裳是不是与慕容家的人打个招呼？莫愁做了错事，已经陪了命了，是不是放过小孩子？” 东方昊应不下来，慕容云浩与他打过招呼，那个孩子必死。 抿了唇不语。 楚思九懂了，莫愁做得太过份，在这个动不动就连坐、灭九族的古代，她的小孩哪里活得下去？ 转回头，认真地看向东方俊，“八王爷，你是内卫头子，司晨是你的儿子，拿出些手段来，护他不死，是你的责任。” 东方俊扬起头，眸光复杂之极。 声音微微暗哑，“本王自然会护佑自己的孩儿无恙。” 楚思九笑一笑，鼓励他。 “对的，舔犊之情是天性，为了自己的孩子，就算去死又如何？拿出本事来，我就不信了，你把腰杆挺直了，王妃还能硬来不成？” 若干年后，楚思九想起自己曾经这么地鼓励过东方俊。 也是醉了。 第597章 端了，国礼 七月，差了三日，段清扬入了业城。 楚思九与东方昊之间还别扭着，情况类似于楚思九嫁入肃王府的第二年。 东方昊有气没地方出，阴沉着脸，让福海给萧绛珠刨坑下套。 逮到了错处就下手。 哪里知道，萧绛珠还真是个滴水不漏，小心谨慎的，连续几个坑都落了空。比之李婉、慕容晴雪都不差啊。 福海果断来了兴趣，棋逢对手的宫斗，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嘛。 楚思九往慈宁宫里“行走”“尽孝”了一回，帮着长公主怼梅太妃。 她牙尖舌利，六到飞起的逻辑，把梅太妃气得回去康宁宫炖乌鸡汤，补养身体。一边喝，一边寻思自己哪里没发挥好，等着再战一回。 深宫寂寞，这也是娱乐。 静嫔自认才女，突然发现吵架也是一门技术，比如贵妃的那些言辞，若是写成政论文章，也是一绝。 自愧不如了，肿么破？ 魏家姐妹嫔，根本没敢插嘴，被梅太妃狠瞪了好几眼，感觉自己好怂，回去就上床睡觉，补养失去的自信。 这些人中间，只有长公主东方韵乐得不行，抓着楚思九的手，哈哈地笑个不停。 其实楚思九是去探情报的。 她找东方韵打听，东方妍与司徒天羽的爱情故事。希望是甜蜜温馨浪漫的大团圆结局。 等段清扬来了，塞他一嘴的狗粮，看他还闹腾个啥劲？ 哪里知道听到的，是一个悲伤的家庭伦理剧。 说起这桩事情，东方韵就闹心。 笑不起了来，扯了楚思九去角落里坐下，唉声叹气地摇头，“这桩事情呐，真是一言难尽哦。”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司徒少将军对妍儿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架不住他那个娘亲，不停地整妖蛾子，想要拆散他们。那个表妹，还记得么，将军夫人娘家的小贱人，时不时的就要过去现现眼。还大言不惭地表示，等她明媒正娶地入了将军府，做了天羽的妻子，会对妍儿网开一面的。听听这话，我当时就想大嘴巴子抽她，咱们东方皇室的公主，要她网开一面？” 楚思九听得发愣，“四公主不是怀孕了么？” “对啊，快七个月了，一直呆在山城后头的秦舞县不肯回业城。我写了好几封信让她回来，她不肯呐。说来也是尴尬，回来后，让她住哪儿呢？她与司徒少将军没有办过婚宴，不算明媒正娶，现在两头还僵着呢。不入将军府，就显得她是外室，那可是比妾还不如的身份呐。” 东方韵拍案，满腔的愤慨终于有人过来听了。 楚思九眨着眼，这世道啊，女人嫁过一回，再来第二回就这么难么？就算贵为公主，也这般坎坷。 “黄裳不管么？” “管啊，说了几回了，老镇武将军就是不松口。主要还是那个将军夫人，上窜下跳地在外头扬言，说镇武将军府的门风不能坏了，就算是公主也不行。” “真敢说啊，你不找人教训她么？” “我倒是想啊，可是现在是战时，我得考虑大余国的江山社稷啊。” 楚思九NN滴个熊了，“战时”这俩字是这一剂良药啊，凡是跟那两府沾上边的人，腰板儿都直挺。 “那个小表砸表妹，我找人废了她。” 心里头有股子郁气，正好找个地方发泄发泄。 乐方韵惊喜交加，使劲地拽她一记，“不错啊，贵妃气势十足，把那个小贱人废了，少只绿头苍蝇在边上嗡嗡，妍儿应该肯回来了。” “月份大了，路上不容易吧。红叶山庄有好的马车，我让人送一辆过去。”楚思九好人做到底。 东方韵眉梢儿挑得高，乐滋滋地说，“好啊，我让公爹找镇武老将军谈，让妍儿住去镇武将军府。再怎么讲，妍儿是公主，将军府不敢拿她如何，再加上她要生了，老将军总不能不要曾孙子吧。”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楚思九原本是来收狗粮的，没收着，收了两个任务。 告辞时，东方韵跟在她后头，扯着她的裙摆悄悄地问，“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个贱人？” 楚思九眸子挑起，唇角勾起一抹捉狭，“小表砸不是喜欢往北面跑嘛，我让人送她去北戎。她若跑得回来，说明他对北边不满意，再送她去南蛮。东南西北，总有一个地方是她满意的。” 东方韵笑得泪花儿都出来了，一边揩眼泪，一边点她，“蔫坏呐，你与皇上真是天生的一对。” 真的么？ 楚思九冷呵呵地笑一声，挥一记手，走了。 …… 因为事先打了招呼，众望所归的，段清扬终于入了城。 架子挺大，端了国礼。 他也不说废话，派人将国书送入皇宫。 国书上云，他是来做斡旋使者的，主要目的，是调停北地国与大余国的战事，需要与皇帝秘谈。 这一葫芦的药，卖得神秘。 把整个业城的胃口都吊起来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讲，能停战当然是好事情。 一百多年前，大余国与北地国也打过一仗，就是南地国做得调停。这会儿又是南地国派人过来，值得期待。 韩李两家是政治世家，对打仗的兴趣不大，表示拥护。 威武与镇武两府的情绪就复杂了。 虽然战争对两府的压力很大，但是由此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威望骤升，军权牢固，资源斜倾。 连续打仗吃不消，打打停停的状况，可以使其利益最大化。 故，不置可否。 这两方的态度，代表了文官与武将的心态。 段清扬的排场摆得足，坐了大圆顶盖子的车辇，锦旗飘扬。前有驾头，后拥伞扇，隆重之极。 立时便有太监把消息传入坤和宫。 这个太监走的文学系，情绪饱满，用词华丽，“南地国礼亲王高高的坐在车辇之上，眉眼严谨，姿式高华，尽显大国风范。” 楚思九冷嗤一声，“他怎么不去唱戏？” 随便地挥一挥手，打发走。 刚想找个角落窝一窝，舒缓一下情绪。有太监过来传话，“皇上请贵妃带二皇子与三公主去议事殿见故人。” 楚思九略顿一下，心下极其的无奈。 是祸躲不过，扬起眉，“你先去传话，就说……我们收拾妥当了就过去。” “是，贵妃娘娘。”太监退去传话。 第598章 交换，条件 议事殿。 人员都清退了，殿内静寂，只有东方昊与段清扬，两人隔着案几坐得端正。 很有些大国洽谈的仪式感。 东方昊喜怒不现，神情更加冷漠难辨。 黑眸子冷飕飕地落在段清扬的面上。 “这桩事情与朕的贵妃有关系？” 段清扬架子端得足，平淡地笑一声，“对啊，与她有大干系。” 东方昊静静地看他，眸底闪着寒光，“说说看。” 段清扬长叹了一声。 “皇上，您知道在这世道上，我最忌惮的人是谁么？就是您后宫里头的那个贵妃。上一回，她被您从南地国带回业城，我在中间使了坏，之后我就不安心了，冷不丁地一想到这桩事情，眼前立时会浮出她瞪着我，恨不得扑上来咬我的画面，小心肝儿啊，就扑通扑通地跳得欢。这一回，我受人之托，又要对她使坏，简直没法活了都。” 东方昊蹙起了眉头，“使坏？” “对啊，违背她的心愿，便是使坏。上一回，她明明不想回业城，不想入您的后宫，可是我给您指了方向，机缘巧合的，让您逮了她回去。这一回，啧啧，不乐观呐。” 段清扬连连摇头，就是不说具体内容，小模样很是欠揍。 东方昊不耐烦了，沉声道，“不说，朕走了。” 面色冷绝，再不说我就踢凳子翻脸走人了。 段清扬摆起手，急急喊着，“哎，好歹我是南地国的礼亲王，您给点面子行不？我这不是在等贵妃么。” 东方昊扯一下嘴角，声音平平，“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议事殿的门被推开了，辰儿和玉儿欢快地蹦跶进来。 小桂子先行礼，“皇上，娘娘带二皇子和三公主来了。” 两小只学过礼仪了，小短腿儿站得正，团团地与段清扬行礼问安。 跟楚思九学的嘴皮子六得飞起，一人一句接在一起，便成了一长段。 “新王爷，您来了，啊，您真的来了，辰儿玉儿很想你啊，你有没有带糕过来？带的话就拿出来，你看咱们的礼行得好不好啊？得了娘娘的表扬的呢。新王爷怕是得不了娘娘的表扬，我们俩的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娘。小弟弟不要，新王爷您说是不是啊。” 好长的一段，听得段清扬唇角咧得好高。 简直了哟。 都说别人家的小孩再好，也不如自己家的好。可是段清扬每回见到这两只粉嘟嘟的小包子，都好想捧回家去养哦。 “辰儿和玉儿说得太对了。”他乐呵呵地统一点个赞。 玉儿哈哈笑，小肥爪子摊开来，“糕糕拿来。” 段清扬还真是有准备，他有带一个太监过来，“竹松，把糕点拿上来。” 外头立时进来一个太监，捧上一个精美的食盒，“二皇子和三公主请，里头有两盒，一人一盒。” “哇哦。” 两小只的眸子都闪了光了。 又是团团行礼问好，一人一句拼了个大段落。 “新王爷果然是好王爷，还记得给咱们带糕糕，笑呐了哈哈笑呐了。您最近漂亮了，简直跟黄裳父皇一样漂亮，美啊美啊。娘娘只喜欢黄裳父皇，您就美给咱们看吧。玉儿喜欢新王爷，辰儿也喜欢呢。新王爷么么哒哒。” 段清扬乐得不要不要的，直接上去抱上，一人一个大啵。 场面欢乐有爱。 楚思九面色温和，笑眯眯地看着，心里头却没有辣么地友善，冷不丁地撩一眼，眸底浮起的警告，激得段清扬心里头起小哆嗦。 见完了两小只，东方昊亲自抱了他们回去学礼。 开玩笑了，这是他的皇子公主，怎么搞得跟段清扬辣么熟捻，亲爹吃醋了好吧。 楚思九小步子跟在后头，想问又不敢问。 难受得紧。 安顿好两小只，东方昊理所当然地牵起楚思九，缓声道，“一起去。” 楚思九莫得话讲，小媳妇一般地跟着。 宫中长廊曲折，走在中间，两边是白晃晃的日光，热得很。 “段清扬讲，这一回他要讲的事情，你不乐意。” 声线儿凉凉的，在耳边响起。 楚思九一怔，仰起头看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一句，“这么热的天，您怎么没有汗？” 东方昊神情莫测地看她，突地从袖袋里掏出巾帕，仔细地帮她擦了擦汗。 他不再说话，牵着她缓缓走去。 …… 入得议事殿，东方昊的座位边上，添了一张椅子。 这一路过来，楚思九已经明白了，这趟北地国之行，怕是避免不了。 她有新的想法，若是就此匿去，会如何？ 舍得两小只么？ 心里头一阵阵地抽痛，怎么可能？ 那还不如让她死了呢。 沉一口气，她默默地坐下。 黑眸子冷瞪着段清扬，心里头还是那个疑问，楚家老祖宗的“阿里巴巴”里头到底有多少银子？连南地国都要过来凑热闹？ 段清扬被她瞪得发毛，看一眼光秃秃的案几，暗自庆幸上头没有瓜子。若是再被洒上一头，那真是给南地国丢脸了。 “人到了，你可以讲了。” 东方昊的声音冷寂，带了几分不辨情绪的沙哑。 段清扬呵呵一笑，努力忽视楚思九给予他的压力，娓娓道来。 “本王这一回是代南地国段姓皇室而来，目的是为了斡旋大余国与北地国的战事。关于这场仗的前因，仔细讨论的话，必定是各执一词，论断不出结果。我过来呢，是来讨论后果的。打了三年多，伤亡惨重，也花了不少的银子。作为央洲大陆的三个同宗同源的大国，这种情况很不上算。” 东方昊的神情里带了几分讥诮，“战争不是大余国挑起的。” 楚思九不满地看他一眼，暗自腹诽，若不是东方归一灭了楚氏满门，会有这桩事情么？ 东方昊明白她的意思，扬了扬眉，又沉下一口气。 冷眸子剜向段清扬，气势更是上来了一格，“讲重点。” 段清扬观察这二人的面部变化，陡然悟出这两只情意虽浓，但是在东方家族与楚家的仇恨上，远未达成共识。 所以，楚梓陌的话是对的，只要搞定东方昊，楚思九会跑这一趟。 心里头有了底，面色便从容了。 “这几年，南地国段姓皇室，一直在与北地楚家联络，想化解这场由家族仇恨引起的战争。前几个月，北地国给出了答复。北地国定“楚”为国姓，业城楚家的唯一血脉楚思九，也就是贵妃娘娘，却未有入宗祠家庙祭拜，渭北楚家甚是看重这一点。大家都知道，渭北楚家是主战派，七月二十日，北地楚家有一场天祭活动，届时会开宗祠。大余国若肯放楚思九去呼城祭祖，渭北楚家愿意以停战半年的条件来交换。” 第599章 咱们，谈崩了 东方昊的眸子陡然收紧。 第一反应便是这伙人联合起来给他下套，要抢他的阿九。 暗哑而又愤怒，“不接受。” 段清扬微怔，这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东方昊不是应该拿他的冷眸子上上下下地瞪他，猜度他有甚阴谋？然后婉转迂回，旁敲侧击，与他斗智斗勇的么？ 你TM是皇帝哎，不需要为你的臣民们考虑一下的么？ 对于这种不按剧本走的答案，段清扬表示愤慨，连带着脑子有点乱。 懵懂地看他，“为甚？” 他的神情尽数落在东方昊的眼里，眸底生出些探究，又转回头看一眼楚思九。 她眸光呆怔，看着也有些懵。 实际，她的心里头有一万只神兽在奔腾。楚梓陌你真TM不要脸，拿这种借口出来忽悠人，东方昊能上你的当？ 东方昊的眉头拧起了，阿九果然是不知情的。 她哪里舍得辰儿和玉儿。 心里头安定了些。 走回到段清扬的剧本里头，开始迂回地猜度这中间的阴谋。 “为甚？把朕的贵妃弄去呼城，他们想玩甚花样？万一扣作人质怎么办？” 从他的话里头，段清扬找到了感觉，义正言辞地回答，“既然是南地国出来斡旋，自然会保证贵妃的安全。若北地国耍花样，南地国会出兵援助大余国，杀它一个落花流水。” 东方昊冷冷地看他，“若朕的贵妃有个三长两短，朕就算把北地国打下来并入国境，也无意义。” 这话。 段清扬怎么有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感觉。 不爽快啊。 眸子瞟去楚思九那里，还是一副愣怔怔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贵妃娘娘，本王得了你堂兄楚梓陌的保证，一定会好生地迎接你去，又会好生的送你回来。你如何看？” 很干脆地，把这个问题抛了过去。 楚思九眨一记眼，眸子瞟向东方昊。 那张冷若冰霜的俊酷脸，就象一幅还未上色的木刻板画，冷硬板沉地，也看着她呢。 “段清扬，有桩事情你大概不知道。”她慢吞吞地站起身。 “唔？” “我是大画家千叶青。” “啊！” “这会儿突然来了灵感，要作画去了，你们慢慢聊。” 掸了掸裙摆上的褶皱，刚想走，想了想又回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段清扬。 “四公主与司徒天羽爱的痴缠，他俩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普通的阿猫阿狗是插不进去的。四公主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七个月了。司徒天羽俊酷深沉，四公主潇洒爽朗，宝宝能取到他们的优点，必定会是万人迷。” 真是哪里痛，便往哪里戳，段清扬听得唇角直抽抽。 这女人啊，真是……咳，她这么聪明，定然猜出些真相，知道我给她刨坑，存心气我呐。 然而，我TM的还真是被气到了，简直……气死了歪。 说完了一个，再说另一个。 扬起头，楚思九四下里瞅啊瞅啊的，这地方曾经做过小战场，她的脑子里有些粉红泡泡的香艳小圈圈。 眸子转向东方昊，憋着闷笑一般，细声地说。 “司羽天羽的那个小婊砸表妹，我让梁君偷了她，送去北戎。万一她回来，下一个地点就是南蛮。长公主说我蔫损，与黄裳天生一对。” 东方昊眉梢挑起，放松地莞起唇，“阿九干得很妙。” 楚思九呵呵哒，黑乌乌的大眼睛微微地眯起，“镇武将军夫人以为自己牛逼，指手画脚弄不灵清，把我弄得恼火了，也会给她寻个好去处。” 她这是要杠上镇武将军府的节奏哇。 东方昊微张了口，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口。 镇武将军夫人确实太过份了，有一段时间，他也琢磨着如何阴她一道呢。阿九肯替四皇姐出头，是好事情。 至于后果么，他扛得住。 楚思九又瞟一眼段清扬，淡淡道，“衔着的时候是块骨头，丢了就是块肉，然而再如何，也不会回到你的碗里来。” 段清扬扬起了眉头，心情郁到暴，他都要呕死了。 “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楚思九没啥好说的了，缓缓的，真走了。 …… 议事殿里，沉寂了好长时间。 一只男明显是被打击到了，需要些时间恢复元气。 另一只男在默默地思忖楚思九那句话的话的意思，“衔着的时候是块骨头，丢了就是块肉……不会回到你的碗里？” 阿九是在暗示甚么？ 应该不是吧，阿九在朕的心目里头，一直都是块香喷喷的小香肉，无论如何也不存在骨头的说法。 所以，她只是在数落段清扬？ 然而也不保险，阿九心思沉，惯常东拉西扯地说些隐晦之言，要防一记。 万一她狠了心，连二小只都不要了，一门心思地跑路了，他上哪儿找她去？ 所以，坚决不能同意她去呼城。 打仗怕什么，已经三四年下来，继续啊。 北地国哪有我大余国财力充沛，再打下去，国库空了，老百姓没饭吃了，反了楚家。他再把姬翰浩派出去，让北地国重新姓姬。 不行，那样太便宜姬家了。 阿九能生，咱们再生个儿子，杀过去接收北地国。 就这么定了。 挑起眸子，灼灼地看着段清扬。 “楚梓陌给了南地国什么好处？” “啊？”段清扬愣怔。 对接这种不按着剧本走的台词，真TM心累啊。 段清扬也是怒了，心虚地拍案而起。 “南地国段姓皇室为央洲大陆同宗同源的百姓计，出尽心力调停斡旋，大余国皇帝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可以怀疑我们的诚意呢。” 东方昊抿紧了唇，情绪不明地扫着他，又淡淡地指了指位置，“坐下谈。” 段清扬拿乔了，袖摆拂起，冷冷道，“不谈了。” 老子不伺侯了，咱们谈崩了。 气哼哼地，段清扬端出个大架子，昂然地出了议事殿。 按理说，他是不能进来这里的。 然而，一来，他要见二小只；二来，暗搓搓地要与楚思九聊几句。东方昊才让他进来议事殿。 此时，便由太监引路出去外宫。 进来时的整套行头还在，一伙人在阴凉处候着。 见他出来，立时站起来，殷勤地看住他。 段清扬心里头不得劲，看着这些排场就觉得有点搞事情。他性子原本就随意，挥一记手，“解散了。” 只留了一驾辇轿，他抱一个冰格坐去里头，抬着出了宫。 第600章 出生，之时？ 段清扬不着急，他去了南地国在业城的行馆。 那里已然布置妥当，就等着他入驻。 把楚思九诳去坞国的这档子事情，原本就难办，他没指望谈一回就能成。然而与剧本的反差会这般大，他也是没想到。 挥袖而去的主要原因么，他发现自己对东方昊和楚思九这两个重点人物的性格，摸索得不够透彻，被将到军了。 紧急撤退，准备更周详的剧本。 入了行馆，窝入置了冰块的书房。凉丝丝的冰气儿浮起，心里头爽意了些。回过头去想之前的事情，深深地感觉一自己没发挥好。 幸好跑得快，还有补救的余地。 “谁也别来打扰，本王要闭关三日。” “是，王爷。” 这一头，便静了下来。 …… 议事殿内，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那个空位子。 在他看来，段清扬的虎头蛇尾，可以理解为愤慨，也可以理解为心虚。 据他所知，南地国段姓皇室确实一直与北地楚家接触，有斡旋之意。 难道是北地国内部出现分裂，坞国楚家占到了上风，打算结束这场战争？所以，借口阿九北上祭拜祖先，拿出停战半年的条件？ 可以停半年，也可以就此停下来。 参照百多年前的那场对战，有南地国在中间斡旋，半推半就的，双方确有可能消弭战祸，重拾和平。 有血仇在，三代之内，两国的关系不会太好。 之后，会缓缓和解。 对于两国的百姓来讲，能够不打仗，总归是好事情。 而阿九，也可以凭借北地国公主的身份，晋升为皇后。 按这个逻辑线下来，于国于民于己都是好的。 风险就在于阿九去呼城的这一路，必然凶险万分。 不论出于何种想法，北地与大余两国，俱有不愿意停战的势力，他们势必要破坏阿九的北地之行。 这个他倒也不怕。 水寒冰、许墨、司空影的暗卫体系……央洲大陆能干过这三大尊的人，应该还没有出世。 沉下一口气，若是这样，他倒是肯让阿九去呼城。 然而。 眸光凛出一道寒光。 段姓皇室有可能与北地楚家沆瀣一气，摆他一道么？ 若那样，中间必然有一个大利益。 大到，连南地国段姓皇室都无法拒绝，然而又与阿九有关系。 眸子浅浅地眯起来。 东方昊一直知道，楚思九的身上必然有一个大秘密。 正常人哪有可能四五岁就上街行善救助流浪小孩，帮助穷人。还能说出那种成年人都不一定说得出来的警世名言。 她是千叶青，画作的意蕴与高超的技巧，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画得出来的么？ 画廊里头的那些蝌蚪文？ 小画本上的画？上面人穿的衣服，与现在的人完全不同。 她淡定，贵女们要死要活争夺的名利，在她眼里都是空。她站在高处，俯瞰着芸芸众生，又按着自己的喜好，任性地过日子。 “彭公梦”都不足以解释她的天赋异禀。 若他猜得没错，阿九在出生之时，就有了彭公也望尘莫及的奇遇。 出生之时？ 脑子里闪过些什么，一时没抓住，又飘散了。 …… 业城沸腾了。 韩李两家紧急会晤，开小会呐。 韩明轩是当仁不让的核心，所有的眸子都盯着他。 “大理正，南地国礼亲王已经回行馆了，他说要闭关三日，似乎在图谋甚个东东。宫里头的探子说，皇上喜怒不现，面色与之前无甚二样，已然回坤和宫了。” 有人做情况说明。 韩明轩已经习惯了这种众望所归，眸子阴恻恻地扫一道。 淡淡道，“具体什么条件都不知道，有甚好讨论的？” 李乾摆老资格，出来说话，“贤侄不能这么讲，南地国出来斡旋停战是好事情呀。两国交战这么些年，伤亡惨重，银钱上的损失更是不可计数。若能就此停战，对大余国有百利而无一害。” 韩明源在边上嗤声地笑，“重点还是在条件，若是让你割地，你肯么？还不得继续打。” 李乾不高兴了，“咱们又没打输，凭什么割地？咱们皇上也是个强势，哪有可能答应这种条件。” 关于这一点，大家都是有信心的。 还是韩明轩出来讲话。 眼眸子缓缓一转，“若让我来猜，北地国内部怕是有厌战情绪。这么老打不下来的，也不光咱们耗银子，他们比咱们穷，更吃力的吧。这桩事情应该是真的，条件也不会苛刻。但是，看段清扬回行馆禁足的样子，怕是谈得不顺利。若咱们对皇上有信心呢，应该想，可能是皇上提了甚非份的要求，为难北地国呢。谈判这种事情，你一句我一句，相互都想要落点好处，谈个把月都是正常的，咱们以静制动。” 话语说得有理，很能够服众。 私下里喧哗了一阵，李延启这个草包居然有了神发挥，眸子看着深沉，却不太自信，可能是幕僚给的信息。 “咱们是想停战，但是……那两府可不想呐。”他意有所指，说得含蓄。 韩明轩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虽然是草包，找几个好幕僚，也能把李家这个场子撑下去。 “延启有见地，打仗虽然对那两府有损伤，比如威武将军府损了嫡子一脉，那就是深仇大恨呐，他们肯定想报仇。武将们而言，打仗才有军功，才有升官的机会。镇武将军府那一头，好些人都等着皇上封爵位呢。包括那个丽嫔的爹，老镇武将军帮着上了封妃的奏折。总得来讲，战时这两府的势力最盛，就连咱们两家，都要避一避锋芒。听说长公主对镇武将军夫人敢怒不敢言，憋了一肚子火呐。和平时期，他们哪有这种威望？” “对啊对啊。”好些人点头。 “那两府对大余国的功劳是大的，咱们一贯也是给面子的。然而这几年的仗打得也是够了，该捞的油水也捞足了，再下去就是劳国劳民了。咱们两家要倾尽全力促进和谈成功。” 韩相庭摆出一脸的公事公办，话语说得铿锵有力。 讲真，这几年，大余的文官体系，对于武官体系的隐性嚣张也是忍得可以了。 有机会必然要踩过去。 有本事，你们就打过去，踏平了北地楚家，咱们也服气。 否则，该和谈就和谈，该停战就停战。 这就算是统一了思想。 下面就是分配任务。 两条腿走路。 韩相庭与李乾联手，找皇上谈心；韩明轩和韩明源，找段清扬谈心。 尽快探明，“和谈的条件”究竟是甚？ 第601章 心态，摆正 都TM是能搞事情的。 东方昊很清楚下面会发生些什么。 他不着急，缓悠悠地进去坤和宫，打算陪楚思九和两小只用午膳。 十全依旧隐在一个暗角，他身形瘦小，不仔细看，确实会忽略掉他。但是与他传递消息的那些太监们，都能精准地走到他的面前，与他窃窃私语。 东方昊进来的时候，也是一眼瞄出了他。 手指勾一勾，“过来。” 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来，十全是个没节操的大神。在楚思九面前他时常摆个架子，慢慢吞吞地走路，干巴巴的说话。 遇着东方昊，那些小毛病全都莫得了。 一溜小跑地过来，认真行一礼，“皇上有何吩咐？” 东方昊冷沉沉地看住他，淡声道，“好好想想，贵妃娘娘最近有甚奇怪的言语，一会儿与朕汇报。” “是，皇上。”十全躬身应下。 手臂挥一挥，东方昊缓悠悠地往偏殿的书房走去。 那里有一股子墨香，还有两小只无原则的鼓掌拍马屁的声音，“娘娘会画大马，好厉害。” “大马，会动，跑啊跑啊……娘娘带辰儿骑大马。” 楚思九哈哈笑着，声音软糯糯，含了好些的宠溺，“娘娘的大马骑得可好了，娘娘自然会带辰儿和玉儿骑大马。” “好啊好啊，玉儿的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娘。” “对啊对啊，辰儿最喜欢娘娘。” 下面便是可尽的鼓掌声。 东方昊的微皱的眉头松缓了些，心里头更是浮起洋洋的暖意，阿九哪会放弃两小只，她与八皇弟讲过，“舔犊之情是天性，为了自己的孩子，就算去死又如何？” 按她的性子，不把两小只安排好，她死都不肯的。 她要与朕一起，将他们的人生安排的妥妥当当的，然后一起去往另一世，便如小画本上画的，过两小无猜的竹马生活。 有了些自信。 伸出手，缓缓地推开门。 房间里头，两小只一人踩一张圈椅，正在看楚思九画画。 听到声响，这两只的反应是最快的，“蹭”地转过头，眸子立时就亮了，欢快地跺脚拍手，“黄裳父皇来了，娘娘画大马，跑得快。” 楚思九没有回头，还挥毫着呢。 前世时，她有个师兄擅长临摹徐悲鸿的马，那会儿她还不会画国画，却时常看，挺熟悉的。 之前不画，是因为有抄袭的阴影。 这会儿陡然发现，奔马的那股子昂扬的劲头，很能宣泄情绪。 墨汁泼上去，心里头的郁气都跟着散了。再加上两小只在边上哈哈哈，心里头只有一个爽字。 从议事殿里出来的时候，她便想明白了。 楚梓陌把她去坞国探宝这桩事情，上升到了国家层面，还把南地国扯进来。这桩事情，就绝对不是他讲的那么简单。 这里头有甚阴谋，她不知道。 但是她能肯定的是，楚梓陌不会害她，他或许有不能言明的苦衷，或许怕她知道后不肯过去。 随便了。 有本事，就让段清扬忽悠了东方昊，放她去北地国。否则么，手摊一摊，我也莫得办法。 总归她这里能想到的后手，都与水寒冰商量过了。 只要能保得两小只无恙，而且还是每日里欢天喜地的，就OK。 至于东方昊，与他的这个后宫。 有玉儿和辰儿押着，她没打算趁这个机会跑路。 现实便是如此，爱上一个皇帝，入了他的后宫，她不打算帮他选女人，也不打算玩宫斗那一套。 按着之前讲好的条件，符合便在一起，不符合就大大方方地分开。 心态摆正，若东方昊最终负了她。 她就把他当成一堆臭狗/屎给扔了。 如此一想，笔下的那匹骏马，灵动有致，象是要从画纸上奔腾出来了呢。 …… 陪两小只用午膳。 玉儿喜欢段清扬带来的米糕，一时忘了餐饮礼仪，舔着肥爪子点赞，“香喷喷，好吃。新王爷棒棒哒。” 辰儿眸子莹亮，使劲地冲她挤眼睛，意思是你犯规啦。 见两小只抱段清扬的大腿，东方昊又不高兴了。拿起一块交给边上伺侯的太监，“拿去膳堂，让他们做一模一样的出来。” 开玩笑了，你老子是皇帝，想吃什么糕没有。 辰儿反应快，立时捧起食盒里的绿豆糕，递过去。意思很明显，这个，也要一模一样的。 东方昊朝太监瞟一眼，意思滴，明白滴干活？ 太监立时凑过去，端了小盘子，小心地托上两块糕，“奴婢这就去办。” 用完午膳，东方昊带两小只在厅堂里转圈子消食。 楚思九在边上看。 很有默契的，两人都没聊那个话题。 …… 从坤和宫里头出来。 除了小桂子外，还跟了十全。 回去议事殿，守值的太监递上求拜见的折子，“皇上，外殿送进来的，韩侍中与李侍中求见。” 东方昊皱一记眉，淡淡道，“传话出去，让他们明日辰时过来。” “是，皇上。”太监退出去。 这是惯例，有大事情发生，首先是韩李两家的家主先行，之后才会是乌央央的朝臣跟进。 东方昊的面色很自然，漫不经心地瞟一眼十全，“跟进来。” “是，皇上。“ 十全大神心里头有一面小鼓咚咚地敲着，是继续抱贵妃大腿，还是全面倒向皇上？ 果断不好选呐。 方才的这些时间，他的精密的大脑整理了好些楚思九的黑材料。很清楚地记录着，楚思九的不正常，是从六月一日的那趟出宫开始的。 他仔细地整理过陪同出行的太监宫女们报回的信息，敏感地察觉出，楚思九可能见了外客。 要不要告诉皇上？ 若是讲了，贵妃会不会有事？ 好纠结呐。 忐忑地走到殿前。 东方昊坐在案几前，闷着头想心事儿。 好久，他才抬起头，声音淡然，“说吧。” 十全还在犹豫呐，后脊梁里淌着冷汗，手指更是抠得紧。 要知道，他虽然是记性大神，却是从小被皇权洗过脑的，因为记性好，洗得更加彻底。 对皇帝有本能的畏惧与顺服。 但是，贵妃娘娘是好人。 她见外客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会不会被打杀了？ “皇上，想知道哪方面的消息？”他努力控制着呼吸，让自己看着镇定。 东方昊扬了扬眸，不确定地问，“她有问过你，不同寻常的问题么？” 十全松一口气，他突然意识到，关于贵妃娘娘见外客的事情，是他分析出来的，是贵妃娘娘让他提升的技能值。 而皇上，只是让他收集消息而已。 相对应的，他不必把自己的分析结果告诉皇上。 如此一想，心情顿时轻松了。 “皇上，贵妃娘娘问奴婢的都是一些后宫的事情，包括各宫的妃嫔娘娘们的动向，大皇子的状况，四年一回的选秀方式……” “等等。”东方昊眼神闪起，重重地喝住他。 第602章 硬着，头皮往上走 在十全的精准的解释下，东方昊终于明白楚思九究竟在生气什么。 而且这桩事情还是福海引出来的。 老福海这个倒霉催的，被东方昊狠瞪了一通之后，接下了军令状，三日之内抓出丽嫔的错处，然后报上来。 “是，皇上。”他不敢讨价还价，老老实实地接了任务。 经过东方昊的那一通盘查，福海第N次看明白，皇上为了楚氏女，真的是可以做昏君的。 瞧他都打算不选秀了。 先帝啊，您看这局该肿么破？晚上给老奴托个梦如何？ 叹归叹，正经事情还得办。 讲真。 若不考虑威武、镇威两府的压力，不考虑刨出来的坑的美感，他这个********太监可以轻松搞下来一个嫔。 就算你再谨慎又如何？ 人总人本事。 只是？ 是搞个意外，让她躺个半年一载？还是栽赃陷害，让她去到冷宫，几年翻不了身？ 有三日的时间，容他想个半日再说。 …… 把福海与十全打发走。 东方昊轻松地批起了奏折。 心里头紧紧绷着的那根弦松缓了。 若阿九是因为选秀的事情，以为他骗了她，所以心里头不高兴，与他冷战。便可以说明，段清扬过来谈的这桩事情，她是真的不知情。 那只是北地国，或者讲燕梓陌的一厢情愿。 东方昊冷冷哼，只要阿九没有参与。哪怕这中间有天大的阴谋，他也不怕与那两只蟊贼斗。 …… 正在行馆里头打算闭关，却没能闭成关的段清扬，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冰放得多了。”他解释道。 他的对面，坐着水寒冰。 寒冰大神淡定地看着他，声音冷飕飕，“所以，楚梓陌打算用这个籍口，把思九骗去北地，中途找人换走她？” 段清扬瞄着他，“嗯呐，楚梓陌是这般安排的。” 水寒冰眉头蹙紧，“若我没有猜错，东方昊会把许墨派过去，这个手脚不容易动吧。” 段清扬唇角一勾，浮起一道邪笑。 “那是你没见过那个替身，长得像，楚梓陌照着楚思九的神态又给训练了，我见过，有八九成的相似度。许墨与楚思九不熟，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水寒冰的眉头蹙得更紧，眸底更是寒沉，“礼亲王，你们没有合在一块儿搞鬼吧。” 段清扬眉心几不可察地抽了一记。 立时瞪大眼睛，努力地掩饰掉那点小心虚。 “怎么可能呢，咱们可是一块儿在云城厮混过三年的，本王对楚思九只有‘忠心耿耿’四个字可以形容。再说了，楚梓陌是谁啊？亲堂兄啊，就算我靠不住，还有他做保呢。” 水寒冰似乎看出了他的不适，眼瞳收紧了，周身泛起了寒意。 “礼亲王，你知道我是干嘛的。若是这中间有猫腻，伤害了思九，我的报复是没有底线的。” 段清扬扁起了嘴，唉声叹气起来，“水寒冰，楚思九姓楚，为家族出力，她有啥好讲的呢？本王只是中间人，你莫要吓唬我。” 水寒冰目光冷冽，态度更是莫测，飕飕地盯住他。 搞得他又是一个大喷嚏。 段清扬拿了巾帕出来拭鼻子，心里头哀叹，皇兄啊，这桩事情不好弄啊，咱们……咳，干系太大，咱们没法放弃。 硬着头皮往上走吧。 正想着呢，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东方昊会答应么？” 这个么。 段清扬蹙紧了眉头，纯技术分析。 “正常讲，只要东方昊相信燕梓陌的托辞，他必然会放楚思九去呼城。以贵妃的一月之行，换取两国停战半年，继而若能够全面停战，楚思九的功劳比当初的德妃可大多了。这种刷名望，又有实在意义的事情，他不干？” 水寒冰冷冷地看他，“北地国有停战的想法么？” 段清扬甚是严肃地盯紧他，字斟句酌地说，“南地国段姓皇室致力于央洲大陆的和平，将会不遗余力地促成停战。” “真心话？”水寒冰仍旧冷冷。 “这是南地国的国策。”段清扬难得地，摆出一本正经的姿态。 水寒冰紧了紧眸子，淡淡地点一记头，“好，我相信你。” …… 水寒冰走了没多久，段清扬这里又有人猫了进来。 从窗户跃入，姿态不甚雅观。 眉眼却是端正，笑吟吟，“礼亲王，别来无恙哦。” 段清扬是南地国的内卫头子，自然认识南地国的第一杀手。与水寒冰相比，对着玉面蛇君，他是一点压力都莫有哇。 “回归韩家了，胆气足了哦。”调侃他。 韩明源挑了挑眉，坐去他的对面，“莫得办法，母妾临死前有嘱托，我得听从。” 段清扬倒也欣赏他的孝顺，不与他绕圈子，“替韩家来打探消息的么？” “我那个变态的嫡弟在外头候着呢，他是韩李两家的头儿，礼亲王见一下吧。”韩明源也不客气。 段清扬转了转眼珠子，“行，进来吧。” …… 当日晚上，北地国愿意以半年的停战，来换取贵妃呼城之行的消息，在业城的高门大府里头，传遍了。 挑灯夜战，幕僚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激烈地争论着。 与此同时，皇宫里头却是静悄悄。 东方昊装作不知道，随便他们闹腾，他有一只毛没捋顺的小兽要安慰呐。 而且他会算时间，莫得意外，明后日楚思九就会来葵水。所以，今晚的福利是一定要保证的。 循例把两小只弄睡着了，他立时扛了楚思九上床。 XXOO不解释呗。 爽完了。 东方昊格外地温柔，唇瓣压着她的耳垂，舌尖还不老实地舔她一记。 声音幽沉。 “朕知道你与福海，十全聊过选秀的事情。你以为朕骗你，所以这些日子与朕冷战。” 楚思九轻轻地哼一声，“没骗我么？” 东方昊紧紧地抱住她，“朕有骗过你么？” 楚思九愣一瞬，半仰着头思忖了一会儿，“似乎没有。” “所以，在这桩事情上，朕也不会骗你。”东方昊郑重地与她做保证。 楚思九不能完全相信，半信半疑地看他，“总之，别指望我会去大殿之上，帮你挑女人。” 东方昊叹一声，在她的脸颊上亲一下，“阿九就这般不相信朕么。” 楚思九垂下眸子，心里头坑坑洼洼，事实是，我不相信这个世道，也不相信男人的天性。 而且，以现时的情况看，不是你未来负了我，便是我现在负了你。 想想就心烦。 阖上眼，“睡觉。” 第603章 七月，流火 之后的十日，业城上下充斥着辩论的气氛。 上到朝堂大殿，下到街巷小弄，都在议论这桩事情。 反而处于事件漩涡中心的坤和宫无甚动静。 这里要补充一下，福海还真是在三日之内逮到了萧绛珠的错处。使用得是钓鱼执法的套路。 萧绛珠搬去昭阳宫的时候，福海已经在那里埋了一步棋。是个老宫女嬷嬷，时常提点萧绛珠一些宫里的潜规则，取得了她的信任。 埋暗钩子，是宫里头的老做法。 几乎每个宫里头都有那么一二个，对重点人物进行监控。 慕容晴雪比较厉害，这个老嬷嬷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得了她的信任，很有挫败感的说。 换了个年轻的丽嫔过来，老嬷嬷重振旗鼓，也确实让她成功了。 这种暗钩儿一般不用，福海也是被东方昊逼急了，就把任务派下去了。 结果么，就成了。 萧绛珠太想承宠了，脑子一晕，竟然听了老嬷嬷的话，拿了一种有浅淡异香的药粉，洒到议事殿与昭阳宫的路段上。 据说东方昊会循着这个味道，过去找她。 拿下，不商量。 东方昊算是手下留情，没有把她打入冷宫，参照当初对燕嫔韩雨昭的做法，将她贬为美人，入储秀宫禁足。 消息出来，对威武、镇武两府的心理震动是很大的。 刚好又在停战协商的关键时刻，皇上是想传递甚信息么？ 两府的精神领袖，老威武将军与老镇武将军相约去朱雀街的茶楼，开了一个临街的包厢，喝茶。 年纪大了，见惯了风雨，好些事情不若年轻人那么沉不住气。 二人在茶楼上吟吟浅谈，微妙地传递着信息。 这一来一去的，够业城的戏精们脑补的了。 …… “把药粉洒到路段上，等着皇上去找她？” 坤和宫的主殿内，传出略显惊诧，又强忍着笑意的声音。 楚思九的面前摆着一盘子鲜甜的西瓜，一边听十全讲宫里头的八卦，一边慢慢地吃着。 听到有趣的，也实在是忍不住，“她是把皇上当小狗了么？嗅着味道就会过去？” 十全轻轻地咳一声，提醒她，“贵妃娘娘，您大不敬了。” 哈哈笑两声，楚思九低下头，暗搓搓地瞟他，“是福海干的吧。” 十全很干脆地应下来，“嗯呐。” 楚思九装模作样地甩一甩头，言语也不检点，“论宫斗，在这宫里头老福海可以坐头把交椅了。” 十全无奈地看她，“是皇上吩咐的。” “行行，我知道了。”楚思九笑吟吟地咬一口西瓜，心里头却是另一番思索。 声音严肃了些，“停战这桩事情，讨论得如何了？” 这个么，十全知道得不详细。 他的消息基本局限在宫里头，外头的事情，也是从宫里头的人传了，他才知道，前朝后宫，信息不周全，是制约他分析判断的一个主要原因。 “奴婢只知道南地国的礼亲王又与皇上谈了两回，每一回谈了一个时辰，第二回谈了两个时辰，出来时面色如常。” “哦。”楚思九轻轻地点头。 这几日，她与东方昊相处得又自然又不自然。 自然是，一切照着以往的样子。 不自然的是，外头闹得厉害，他俩却绝口不提。 她只能从十全那里，一鳞半爪地听些消息。好在明日就是出宫日，水寒冰这里肯定有周全的消息。 …… 七月流火，太阳晒得地上快要流了油。 郑美眉高挽着袖子，露出青葱白嫩的胳膊，大汗淋漓地指挥着雇工。 “把冰快抬进来，摆在这儿，对对。” “那边对着门，一会儿就得化了，抬到里边来。” “哎哟，当心点啊，别砸到地上，好多银子买来的呐。” 活在没有空调的古代，郑美眉真心觉得痛苦，当时开店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笔开销，把她肉痛的哟。 还好生意不错，原本只打算做早餐的，后来加做了晚餐。人太多，店堂不够坐，她就想着去盘个大点的，位置再好些的铺子。 可是算一算成本，靠卖面条怕是要亏本的。 因为她懒啊，只是出个方子，事情都让别人干，请了好些个帮佣，光人工这一部分，就吃掉她一半的利润。 莫得办法，谁让她不是劳动人民的出身呢。 会做好吃的饭菜，却懒得做啊。 搁好了冰块，铺子里头有了些凉意，她又拿起个算盘“吧嗒吧嗒”地算起了成本。 门口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头的艳阳。 穿了一身青锦长袍，三角眼，高鼻梁，长得还算周正，只是面皮微黑。唇角莞着邪笑，架式端得轻佻，一看就是个泼皮纨绔。 “郑小姐，冰块顺利运到了吧。”声音轻漫。 郑美眉低着头不搭理她。 “哟，耳朵不好使么？”泼皮男缓悠悠地摇进来，后头跟了好几个府院模样的小厮。 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奴才，一个个也是摇头摆脑，狐假虎威的模样。 郑美眉烦燥，这里是业城，整个大余国法制观念最强的地方吧。怎么还有这种泼皮浑不吝？ 已经纠缠她十几日了。 据说是哪家四品官家的嫡二公子，每日在街面上横行霸道的，也没个人管的么？ 扬起头，“周二公子，想吃什么面？” 声音冷铿铿，带了好些的不耐烦。 周二公子就势倚过去，面色猥琐地说，“我想吃你啊。” 翻脸了哦。 郑美眉一把推开他，怒目瞪他，“滚远点。” “哎哟哟……生气了啊，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小娘子，瞪目圆睁，看着得劲。”周二公子来劲了，继续倚过去，三角眼里头色眯眯，“公子有十房小妾，让你做第十一房如何？” 如何你个头！ 郑美眉这暴脾气哦，下一秒，算盘砸上了纨绔的头，鲜血迸了出来。 …… 第二日，楚思九带两小只出门。 云朵非要拽她去街面上吃面，“哎呀，你真是不知道啊，那面汤是老骨头熬煮出来的，里头加了好些不外传的材料，面又劲道，保证你吃过一回还想吃啊。” 听一个害喜的孕妇讲吃的，口水哗哗的样子，楚思九也是服的。 专程套了马车，去到那条街，却发现门庭冷落。 云朵是孕妇，想到吃什么，没得吃的那种感受，没法形容啊。 急匆匆地去隔壁的铺面打听，“掌柜的，面馆怎么关了？” “嘘。” 掌柜的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宣府吏家的周二公子，被面馆掌柜的拿算盘珠子砸破了头，宣府吏的府院把铺子给砸了。掌柜的趁乱跑了，宣府吏已经报官了，正四处抓她呢。” 云朵晕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合胃口的小店，就这么没了？ 灰溜溜地走回去，看到楚思九正稀奇地看着面馆的招牌。见她过来，欣喜地说，“西施面馆，这家店叫西施面馆哎。” “嗯呐。” 云朵不怎么在意，她正琢磨呢，是不是让神通广大的夫君把面馆掌柜逮来家里，给她做面吃？ 第604章 眸光，倏尔顿住 段清扬已经在业城呆了八日。 东方昊还是没有松口。 眼瞅着离截止的日期愈来愈近，再不给个说法，这一计就接近黄了。 “皇上，今日已经七日，呼城那边二十日开宗祠，算上十日的路程。最多还有三日可以考虑。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您痛快些，给个话吧。” 这是他与东方昊的第三轮谈话，若是谈不拢，他打算拍屁股走人了。 他已倾尽全力，该使的劲都使上了，东方昊就是不答应，他也莫得办法。 东方昊迟迟不肯应承，是在等。 许墨去北地国探听消息，快回来了。 另外，司空影也在外边，着人传消息给他，说有消息汇报。最晚明日到。 他不动，冷眸子淡淡地扫过去，“朕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就按你说的日子，第三日辰时给答复。” 这样也算是谈出了一个结论。 出宫时，段清扬依旧是一张高深莫测脸，话也不愿多说一句，只身钻入马车内，回去行馆。 …… 东方昊去了坤和宫。 楚思九在偏殿做了沙堡，两小只正不亦乐乎地玩着。 这个活动很让东方昊费解，总觉得不登大雅之堂。刚想发表个异议，却被楚思九瞪一眼。 他只好罢了。 只有嘱咐太监们多烧些水，记得给两小只洗澡。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操心了，可是看阿九大大咧咧地样子，他又觉得不操心不行啊。 操心完了，心里头便会很开心很满足很幸福。 瞧瞧，这一大两小真是离不开他啊。 抱着这样的情绪，他缓缓地推开门，两小只玩得爽着呢，莫得功夫理他。 今日，楚思九玩新花样了。 做了好些假鱼，系了厚绳圈，扔在沙堡里头。再给他们一人一个钓竿，玩钓鱼呢。 这个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才行。 辰儿比玉儿静得住，多钓了两条。 玉儿不服气，努力着呢。 “阿九花样真多啊。” 这种玩法，别说小孩子了，就连东方昊也喜欢啊。 楚思九瞟他一眼，声音很淡，“聊一聊？” 东方昊眸光一凛，旋即眯起眼睛，缓缓地问，“阿九想聊甚？” 楚思九爽快地站起身，与二小只与梅云都打了招呼。 “出去聊。”她说。 东方昊也与二小只打招呼，只是他们忙着比赛，莫得空理她，玉儿低了头喃喃着，“黄裳父皇，紧张，要赢。” 真是可爱到爆啊。 东方昊心情不错，转身跟了楚思九出去。 去了书房，各自寻了位置坐下。 楚思九难得地，端出一张正儿八经的面孔，轻轻咳一声，“黄裳，您与段清扬谈得如何了？” 这是二人头一回交流这桩事情，东方昊沉吟地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回答，“朕答应三日后给出最终答复。” 楚思九点点头，似是考虑了片刻，认真地说。 “黄裳，前些日子我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一来是因为我没有想好，二来是因为这去，或者不去，不是由我做决定。然而这个结论却是与我有关系，尤其还和辰儿玉儿有关系。你们男人考虑问题都不周全，我若去了北地，来回一个月吧，两小只怎么办？我是他们的娘，是第一责任人，要对他们的生活、情绪负责任。” 东方昊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在回应去或不去的这个问题时，他也是把两小只放在首要位置上考虑的。 “阿九有甚想法？”他低低地问。 楚思九搓了搓手心，尤其认真地说，“首先，我表个态度。我不想去北地国祭拜祖先。其次，若皇上非要我去，我不会带两小只一起去，但是两小只也不能留在宫里。” 东方昊的眸子凝起来，眸光深幽幽，“阿九，朕也是辰儿与玉儿的第一责任人。” 这个么，楚思九断然不想同意。 不过么，蹙一记眉头，“就算是吧，我若不在宫里头，他们也不能留在宫里头。” “你不相信朕能管好他们？” “一日两日的，可以。一个月太长了，我不放心。” 东方昊气急，板着黑脸冷睨她，“阿九想如何？” 楚思九知道他不爽，可是两小只的安全，比让他爽要重要，那里容不得一点点地疏漏。 “我若去北地国，水寒冰必定会跟着去。那样，云朵就会住去红叶山庄，云鸿已经从南地国回来了，辰儿和玉儿可以送去红叶山庄托管一个月。” 东方昊的眸光阴沉下来，“阿九早就做好打算了。” 楚思九撇一撇嘴，字铿句锵地说。 “辰儿和玉儿是我的心头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他们放在这个连眼镜王蛇都会出现的后宫。红叶山庄是最好的选择，您若不放心，可以派御林军防守。” 东方昊郁卒地吸一口气，声音凉凉的，“朕的皇子与公主，朕会亲自看管。” 就知道这货不好商量。 一股子恼意冲上头，楚思九恨恨地扬起声音。 “反正我也不想去北地国，你与他们讲，等两小只十八岁，可以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我再去北地国与他们玩认祖归宗的游戏。” 东方昊没想到她是这个态度，抿着唇不说话。 就这么僵住了。 良久，东方昊松缓了气息，淡声道，“朕知道了。” 楚思九松一口气，却又不放心地指住他。 “你说过的，不会骗我的。我再跟你强调一遍，这桩事情有三个选择：一、拒绝他们。二、我去，两小只跟着一起去。三、我去，两小只去红叶山庄托管。没有第四个选择。” 东方昊打算选第一项。 扯她入怀，声音轻柔，“阿九对咱们的孩儿这般上心，朕很高兴。” 楚思九默默地抱住他，不说话。 她仔细想过利害关系，若她去了北地国，又帮着开了那个“阿里巴巴”，某种意义上讲，是对东方昊的背叛。 若他因此恨上了她，该如何？ 所以，她必须表一回态度，日后真有个啥，也有话讲。 …… 晚上，许墨如约而来。 东方昊在外宫候他，两人秘谈了一个时辰。 回坤和宫时，东方昊的神情还算轻松。 第二日一早，司空影来了。他风尘仆仆，似是从很远的地方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二人在外宫的稳密处见面。 司空影依旧穿着一件黑袍，身形高大。他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是见皇帝，也是神秘兮兮。 二话不说，直接呈上一张纸，“皇上，楚梓陌认为贵妃认识这个。这一回是特意诳她过去的。” 蹙起眉头，东方昊接过了那张纸。 瞟一眼，眸光倏尔顿住。 纸上竟然画着蝌蚪文？若他没有看错，与楚思九画廊里头本子上画着的那些，是一样的。 第605章 慷慨，激昂，都背下来了 哪个穿越女混得如她这般惨？ 郑美眉完全是一个崩溃的节奏。 大热的天，汗流浃背地在街头巷脑里钻进钻出。 辛苦这些日子赚来的银子，全都在铺子里头，砸铺子时，从柜台里头摔出来，被那些府院一抢而空。 腰袋里只有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再加上袖袋里头的一些碎银子，便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逃出城去？ 缩头缩脑地去南门，刚露头，便听到有人高呼，“就是她，快，逮住她。” 吓得她扭头就跑，一直跑入街巷深处又翻入一座矮墙，掉进了一个驴窝，才算躲过役差的追捕。 第一晚，她仰面躺在稻草堆上，看星星。 偶尔侧过头去，可以看到一摊驴粪。 第二日，忍着饥肠辘辘，在驴窝里头熬了半日。 方才油头汗面地翻了矮墙出来。 肚子饿，在街边角的小铺子里买了两块糕点，狼吞虎咽地吃了。向掌柜的借了铜镜，稍稍整理了一下行装。 南门不能去，那就去北门。 垂了脑袋缓缓地走，半道上被官差看到了，又是一通狂奔。 这一晚，她溜回了自己的那个小铺子。 外头被官差贴了封条，她熟门熟路的从窗户口钻进去。里面还是狼藉，她可以想象这家铺子的女主人，会如何跳着脚地骂她。 诶，早知道穿越的人生，会这般悲催，她就……不要那个指标了。 谁要给谁。 缩一晚，第二日出去找食。 继续缩一晚，再出去找食。 …… 终于，某一晚，封条被撕了。只听得“哐啷”一声，大门被气势磅礴地踢开了。 世子爷东方毓便像前世小网文里头的男猪角一般，脚踩七彩祥云，越过千山万水，从天而降地立在她的面前。 “出事情为甚不来找我？”声音里含了好些的懊恼。 前些日子他眼见得宣府吏的败家二儿子，天天往面馆里头跑。 七窍生烟，恨不得上去扒了那厮的皮。 然而他忍，忍得身上至少插了八把刀，依旧咬紧了牙关。 这烂人不是他找来的，郑美眉怪不上他。 他倒要看看，就凭她这貌美如花的，如何在这个业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手下逃生。 果然，闯祸了。 头一晚他偷偷去那个驴窝里头看过她，那个小可怜的劲头哦，啧啧。 继续忍。 这几日，他每日熏香沐浴，就等着她来怀里哭呢，丫的竟然躲去了小铺子里头，死活不出来了。 果断忍不下去了，深更半夜地，世子爷过来逮人了。 这么个大热天，郑美眉已经好几日没洗澡了，身上有一股子异味，她寄己都嫌弃寄己。 有气没力地看他，这货是百年世家养出来的清贵公子，动作是粗俗了些，勉强也能看出些龙凤之姿。 心里头有些小抽搐。 她这么努力地赚钱，不过是想缩短两人之间的差距。哪晓得，愈来愈远了。 诶，算了。 “找你干嘛？”没好气地说。 几张凳子拼于一起的床，翻身很不容易。她只好坐起来，面孔朝向另一边，继续躺下继续睡。 看着那个消瘦的小身板，隐约浮起的曲线弧度，东方毓只觉得唇干舌燥。 好想睡她，肿么办？ “死鸭子嘴硬，都到这步田地了，不来找爷，你还想上天呐。”东方毓怒不可遏，走过去提溜起她。 “什么怪味道？洗澡去。” 他理所当然地扯她出门，郑美眉不乐意啊，使劲地扭着身子，不干呐。 “喂，你这种行为属于强抢民女哦。”她义正言辞。 “我是世子爷。”东方毓比她还理所当然。 什么破世道。 “世子爷了不起么？没有王法天理么？”她眸子瞪得大，整条街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东方毓停下来，“喊啊，声音再大点，刑部衙门的人正愁找不到你呢。” 郑美眉立时闭上嘴，黑眸子瞪住他。 半晌，她轻声道，“你用的什么香胰子，有股子轻幽浅淡的青草味，纯天然的，很好闻。” 东方毓熟络地伸出一根手指，“一两银子两块。” “这么贵？街面上只需要十个铜板。” “有轻幽浅淡的青草味么？纯……天然的。” “我铺子没了，没有生活来源，算便宜些。” 声音软糯糯，带了股子小可怜的劲头。 东方毓被她骗得多了，有抵抗力，“嗯，一两银子三块吧。” “行，去哪儿拿？” 东方毓昂起个头，唇角莞着胜利的笑容，“跟着爷走，就对了。” …… 夏日除了高温外，最让人烦躁的是啥？ 是知了。 段清扬住的那间屋子外头，有一棵梧桐树，大清早的“知了知了”叫个不停，吵得他头晕啊。 “孔炎，带一队人，上树把那些知了都给我粘了。” 做王爷的有这个好处，下头有好些人可以差使。 孔炎候在外头，有事情汇报呐，收了这么个任务，也是有点傻。 “王爷，大余国皇帝让人过来带话，请您入一趟宫。” “唔？” 里头沉寂了一瞬，“你先进来。” “是。”孔炎推门进去。 段清扬坐在案几前，眉头皱得紧，“皇宫里头有甚异常情况么？” 孔炎清了清喉咙，“咱们的探子只是探到许墨进去过。今日一早，韩家有人送消息过来，说昨日早晨，司空影见过皇上。” 韩李两家定下政策，要积极促成这桩和谈，与段清扬结成攻守同盟，消息互通。 “司空影？”段清扬晓得这人的厉害。 大余国暗卫的势力不能出国，照理说，他不应该探到坞国的秘密。 不过么，这个人高深莫测，平素里喜欢玩神秘，就算是大余国，见过他的人也不多。 万一他微服私访去了北地，甚至坞国，让他探到些风声？ 然而想也莫得用，是骡子是马，都要牵出来溜溜。 直起腰，他很有气派地说，“入宫。” …… 殿堂之中肃穆，东方昊的眸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高深莫测。落到段清扬的脸上，让他有一种阴谋大白于天下的恍然。 然而，段清扬尽管不着调，也是受着皇室教育长大的皇子，关键时刻扛得住。 潇洒地笑一笑，“皇上，提前一日把本王约入宫来，有何见教啊。” 东方昊不语，面色依旧凉寒，阴阴的，冷冷的。 段清扬死猪不怕开水烫，就算事情败露，就南地国的立场而言，也是有说辞的。 他准备了老长的一段台词，慷慨激昂，都背下来了。 终于，东方昊收起了冷意。 唇角浮起一道意向不明的浅纹，“朕同意贵妃前去呼城。” 第606章 下面，就顺其自然吧 听到这个消息时，楚思九眼前一黑。 TM的段清扬，以前没看出来你辣么能说会道啊？你到底给东方昊灌了甚迷汤？竟然让他答应了？ 还有东方昊，昨晚上跟饿狼似的，要了一回又一回，没个够够的。 原来你TM的早就拿定主意了，却不与我讲。 一个人坐着生闷气呐。 东方昊摒得住，与段清扬说定之后，便开始招集群臣，讨论与此相关的对策。 首先是舆论战。 韩李两家是主和派，给楚思九刷声望的任务就教给他们了。 韩明轩有两桩大事情在搞，脑子不得空。 加上他与楚思九有仇，虽然与皇上谈了条件，不再行报复之事，但也不乐意做美化之事。 于是，这桩大事就交给李延启去做。 那厮决策判断不行，做具体事务还可以，韩李两家的舆论大军都归他调配，一时间做得也是轰轰烈烈。 威武、镇武两府心里头不爽，面上却无异样，甚至于明面上，还摆出一个欢迎议和的高姿态。 至于私底下在搞什么鬼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到处都是乐观主义者，纷纷认为，虽然只是停战半年，有南地国在中间斡旋，极有可能搞成长久停战。 东方昊忙于公务，晚膳都没有回去吃，楚思九一口子闷气没有地方去，恨不得撞墙啊撞墙啊撞墙。 十全忧心忡忡地看着，原来贵妃不想去北地国啊。 然而再明白也无用，他只是个小太监，做不了主。 后半夜，东方昊轻手轻脚地猫进来，还没等他接近床榻，一个硕大的物件朝他袭来。 练武之人，反应极快，身形一闪，物件应声而落。 下一秒，又是一个小物件飞来，他再闪。 又有，他闪。 再来，他再闪…… 只听得“噼啪”“咵擦”的声响不断地响起。 里头从容着呐，外头的太监们可不得劲了，皇上这是遇上刺客了么？ 都是有功夫的，便想冲进去护驾。 被十全拦住了，“贵妃与皇上玩游戏，你们别多事。” 话音刚落，耳畔传来很响的一记“啪”，敏感的还能听出汁液四溢的细微声响。 十全很淡定，“那个是鸡蛋。” 太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快了。”十全数着呢，一共十三件，已经扔了十二件了。 果然，最后一声响过，里头静寂了。 刘禄不放心，轻声地问，“皇上，您……安寝了么？” “唔。”声音听着自然。 太监们放下心来，该睡的睡，该值守的值守，一哄而散了。 寝殿内，东方昊已经上了床榻，小心地搂住楚思九，“阿九是在气朕没有回绝北地的停战要求么？” 楚思九磨一记牙，“你选二，还是三？” 东方昊似有犹豫，手指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淡然道，“朕还没想好。。 楚思九磨起了牙，这货行事稳妥，做一步想三步的，哪有可能没想好？还卖上关子了。 行，慢慢玩。 猛地推他一记，“睡觉。” “好。”声音沉哑，一把捞过她，压住了。 上下其手。 “哎，我说睡觉啊。“楚思九无语了。 “确实是睡觉。”声音听着无辜。 这货脱衣服的手法已趋出神入化，三两下的愈见把两个人的寝衣都给扒了。 唇瓣压上去，舌尖灵活地挑动着，一会儿就勾得楚思九气喘不已。 “昨晚，你做了……那么多回。” “唔，朕可以再做这么多回。” 说****就干呐。 后面至少有一个月的吃素期，他要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 激情缓缓褪下，东方昊叫了水，耐心地帮楚思九收拾爽利。 挽抱着她靠到床上，气氛沉静。 楚思九累得不行，眸子缓缓地阖上。 就在她与周公拉上小手的一瞬间，耳边突地响起声音，“明日收拾一下，先送辰儿和玉儿去红叶山庄。朕已经派了五百御林军过去，明日起，便会守卫封查四周的道路。” 这个楚思九不意外，脑回路微微地闪了闪，又缓沉下去。 累，睡觉。 “然后咱们骑马出发，赶一段路再换马车。”按着思路，东方昊缓缓地往下说。 楚思九的眸子“蹬”地睁大了，这货……说甚？ “咱们？” “唔，朕会将你送到边境。” “那这边，如何？” “这里由孝亲王监国，孝亲王世子与八皇弟辅政。” …… 两小只听说要出宫，去朵姨姨家里做客，兴奋得不得了。 楚思九是很尊重小朋友的。 把红叶山庄的情况简单地与他们做了介绍，。 “你们是过去做客的，娘娘和黄裳父皇不去。在那里会有若云妹妹，朵姨姨，朵姨姨肚子里的小宝宝，朵姨姨的爹爹和娘娘，云伯伯，公主姨姨，小哥哥，小妹妹……” 她掰着手指讲给他们听，“辰儿和玉儿是学过规矩的小朋友，要懂事，不能随便发脾气。” 她话还没说完，辰儿已经很纠结了，小胖爪子使劲地揪脸蛋，“娘娘为甚不去？辰儿要娘娘。” “娘娘有事情要做，不能去。” 玉儿倒无所谓，小胖腿蹬蹬地迈起来，在屋子里头来回来地转，“玉儿要去做客了。玉儿是乖宝宝，懂-规-矩。” 被她这么一带动，辰儿好象也没有那么纠结了。 换了个题法，“娘娘甚时候做完事情？” 楚思九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月。” “一个月是多久？” “你睡三十日，娘娘就回来了。” 三十日啊，辰儿明显不清楚三十是个多大量的数字，不过，看玉儿辣么高兴，他决定不纠结了。 反正娘娘会回来的。 至于黄裳父皇么，两小只均没有想到他。 搞得东方昊超级的郁闷。 看样子平时对他们的关心还不够，等这趟回来，要抽出时间，好好地陪陪他们，至少要让玉儿对他有所依恋。 长长的一个车队出发了，业城的百姓自发的出来送行。 若是能够停止战争，那可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的好事啊。 楚思九掀起帘子看，心里头是百感交集。 “阿九在想甚？” 上了马车后，东方昊一直很深沉，时不时地拿他的冷眸子撩她一道。 楚思九倒也不瞒他，沉静地说，“受了那么多的期待，心里头难免忐忑，怕负了人心。” 东方昊眯起眼，很是琢磨不透楚思九的心思。 “阿九虽然是楚家的女儿，嫁入东方家，便是东方家的媳妇，入的是东方家的族谱。此次去呼城祭拜楚家祖宗，只是尽人情，非人伦必须。若北地因此休战，便是阿九的功劳。” 他说得简略，却符合这个世道的人伦纲常。 楚思九淡淡地笑一声，“希望楚梓陌给面子吧。” 事情已然走到了这一步，下面就顺其自然吧。 第607章 有人，要来刺杀么？ 去红叶山庄的路上很太平。 果然，御林军的小伙子们已经到位了，天气热，穿得不隆重，但是那股子肃严的精神劲头，还是杠杠的。 庄主和庄主夫人俱在门前迎候。 皇帝亲临，必须蓬荜生辉呐。 一伙人拥去参观两小只的生活环境。 因为水寒冰说得早，庄主在红叶山庄的核心区域，围了三个院落。 四周有专人巡逻把守，进去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是查过祖宗八代的，俱是与红叶山庄一路传下来的忠仆的后代。 老庄主拍着胸脯与东方昊保证，“皇上，您尽管放心，在大余国这个地界，能攻破红叶山庄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东方昊有求于人，态度很是谦和，“有劳庄主了。” “哪里哪里。”老庄主笑眯了眼。 红叶山庄虽然走得皇亲路线，却头一回有皇帝上门，面子也是大大的。 仔细地参观一通，又与两小只交待了一番。 有云鸿、云朵、小若云这些熟人在，辰儿和玉儿虽然有些不舍，却也没怎么闹。 辰儿伸出小胖爪子，比出三根手指头，“娘娘，三十日回来。” “嗯。”楚思九不舍地抱了抱他，“娘娘三十日就会回来。” 总算，玉儿对皇裳父皇有辣么一点点的不舍，蹬蹬地奔过去，认真地说，“糕糕，带糕糕，玉儿要请客。” 东方昊哭笑不得，蹲下去亲一亲她，“唔，黄裳父皇给玉儿带好多糕糕。” “请客。”玉儿睁着大眼睛，使劲地强调。 “嗯，请客。”东方昊笑着点头。 他发现玉儿偶尔流露出来的豪迈劲头，与阿九小时候一模一样的，长得又象，真是可爱完啊。 …… 从红叶山庄出来，一行人都换了马。 楚思九还是骑她的“雪球”。 当年的小白马，早已长得矫健俊美，躯干壮实而四肢修长，飞驰向前时，还能三足腾空，若飞燕着地。 久居皇宫，许久未有这等策足狂奔的机会。 对于未知前途的那股子郁卒之气，腾然一空。 愈往北，气候愈凉。 不过奔了三日，炎炎的暑气已经甩在了身后。吹来的风带了些微的凉意，策马奔起，更加舒爽。 “阿九，这几日咱们走得快，再过两日，便会到边境了。” 水寒冰默默地跟在后头，此时搭了一句，“后头一直有人跟着，是司空影的人么？” “先不管他们。”东方昊淡声答道。 蹙起眉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此处还是官道，两旁边是开阔的丘陵，植被茂密，偶尔可见树林。再远处有山群，不高，连绵一片的，也有气势。 日头已然偏西，最多一个时辰，便会有彩霞满天的美景。 转回头瞟一眼楚思九，“还骑得动么？前方有驿站，咱们可以在此处歇一宿。” “好啊。” 连续奔驰三日，中途只是稍作停留，有两晚还是宿在野外，身体确实疲乏。楚思九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水寒冰无意见。 只是作为顶级杀手，他本能的察觉出周围有些不妥，打算停下时，四处打探一番。 正欲前行，只见前方有几匹快马奔过来。看蹄下扬起的灰尘，这伙人奔得极快。 四边跟随的侍卫立时做出防守阵势。 气氛紧张。 马匹奔近，仔细看去，是肖剑。 他提前一日出发，一直在前头做打点，海清断后，两下里用飞鸽联络。 “皇上，属下有秘事相报。” 肖剑的面色极严峻，吊梢眼炯炯有神。 东方昊的眼瞳微微收紧，凌厉的唇角收紧。 眼神互望了一瞬，心有灵犀一般，同时翻身下马，走去角落处私聊。 楚思九习惯了这伙人的神秘，与水寒冰对视了一眼。这两人也是心有灵犀，一起翻身下马。 楚思九掏出褡袋里的酸苹果喂雪球，眸子淡缓缓地看着东方昊，只见得他的眸光愈来愈深幽，象是在思忖着什么。 “哎，他们知道了么？”她悄声地问。 没有小若云攀着脖子，水寒冰的大神派头还是十足的。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气势愈发的内敛，加上爆表的颜值，啧啧，也难怪云朵不放心，使劲地关照楚思九要帮她看好相公，别被外头的那些小婊砸给勾搭了。 他也在观察那两只的神情，眉头微微蹙起。 淡淡地掀一记唇，“这里不安全，周边有好些探子出没。” 楚思九诧异，“有东方昊跟着，还有人敢过来？” 水寒冷冰冰地瞥她，毒舌依旧，“你当东方昊是狗皮膏药，包治百病的？” 楚思九被他说得一噎，脑回路却被刺激得快速运作起来。 考虑到自己仇人众多，级别也都不低，一时难以锁定目标。 退而求其次。 “你的那些杀手，都跟着么？” 水寒冰“唔”一声，不过，他有补充。 “杀手擅长单打独斗，都是各自为政，相互间有信号联络，到了驿站，我会出去查探。” “哦。”楚思九点头。 这边正聊着，东方昊与肖剑谈完了。 返回头，他面色如常，只是眸中的那潭清泉幽沉了好些。 “走吧。”示范一般，他漂亮地侧转身体，翻身上马。 楚思九在心里头给他点赞。 俊美，尊贵，姿仪万千，风华绝伦……妥妥的啊。 要是没有辣么多……名义上的小老婆，就更好了。 诶，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比如她，要去北地坞国开启“阿里巴巴”宝藏。 每回想到这里，她都会摇头，前世她是珠宝设计师，不是勘探专家，数学学得也不咋的，更加不懂密码学。 但是楚梓陌的那个严肃劲头，确定，她一定可以。 而且，除了她之外，无人可以。 好吧，那就去看看吧，也许她还有甚异能潜伏在身体里头，未有苏醒。到时候会惊艳登场呢呢呢~~~ 没精打采地想，又没精打采地翻身上马。 大队人马，“踏踏踏”地往前。 大约跑了半个时辰，前方的路边果然有一个大型驿站，挑了巨大的旗帜，迎风飘舞着。 肖剑领了十二卫中的六只，在驿站边迎接他们。 “到了。” 东方昊的声音冷沉沉，面色寂淡。 楚思九觉得他有心事，下马之后故意拐一脚，一个趔趄象是要摔倒，却一头扑进了东方昊的怀里。 “有人要来刺杀么？”她声音很轻。 东方昊无语地看她，却点了头，“嗯。” 第608章 前方，有密报 夜，寂静。 云层很厚，遮住了月亮与繁星。 天空黑漆漆的，仿佛被墨汁染过一般。 因为皇帝驻扎于此，驿站被打理得很是隆重。四边角挂了好些灯笼，通明。 这里是镇武将军府防守的区域，肖剑拿皇上的口谕，紧急调了五百兵士过来，由一位年轻将军带队，静悄悄地埋伏在外围。 树叶随着细风，摩挲出细碎声。 气氛微微有些紧张。 下半夜，云层散开，月光静悄悄地洒下来。 突地，四周围传来部队行军的走步声，还有急促的马蹄声。 散布在最外层的探子，好几个，从不同的方向急速奔来，“曹将军，有大部队过来。” 被称为曹将军的年轻将军陡然站起身来，声音紧急，“哪里来的？” 其中一个探子凑身上去，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了一句。 曹将军的面色倏尔变得青白，“当真？” “属下看得清楚，确定无误。”探子深抱一拳。 曹将军沉沉地吸一口气，眯一记眼，他淡声问，“哪个方向？” 探子指着正南的方向，“那一边。” 曹将军抿了抿唇，原以为把他调来此处，有些大题小作，现时看来，皇上早有预料啊。 只是？ 谋逆啊，抄家灭九族的大罪。敢这般过来，有何持么？ 想也无用，绷紧了身体，朝后头看一眼，“肖贵，李乾，跟我走一趟。” “是。” 立时后头上来两个威风凛凛的小将，看身板就是练过功夫的，而且还不差。 三个人，一人上一匹马，迎着正南的方向过去。 …… 不过百米，便看到大队人马蜂拥而来，按曹将军的专业水平，这一支队伍，应该有几千人之多。 他那五百人只能做个头盘，打个牙祭。 夜风飕飕然，曹将军心里头也是寒起。 骑马走于中间的那位将军，他认得，是镇武将军府派驻于云番城的刘健壮。 此人力大如牛，气场悍然，在战场上是一员猛将。只是私心较重，对司徒天羽不太恭敬。 然其打仗凶狠，在云番城一线防守得当，司徒天羽便不与其计较。 这会儿，他带了大队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夜来到此处，若说没有异心，那真有鬼了。 曹将军知道厉害，打算与其谈一谈先。 拦在正当中，静静地等。 “曹少将军。”刘健壮的语声很是轻佻。 同时冷沉沉地挥一记手，示意队伍停下。 “刘将军深夜来此，有何公务么？”曹将军拱一记手，很是客气。 刘健壮哼一声，眯起眼睛，“本将军追捕细作，还需要公文么？” 曹将军一动不动，眸光微凛，“刘将军，此地是本将的防区，若有细作，只需传公文过来，本将自会出动兵士，剿灭之。您招呼不打一声，带领大队人马过来，有甚不能说的秘密么？” 刘健壮扬了扬眸，看向不远处的驿站。 眉尖挑了挑，意味深长地说。 “本将军收到密报，有大量的北地国细作出现在此地，前方驿站内更有北地国的内卫头子。本将军恐怕泄露情报，亲自带队前往。既然曹将军也得知此事，埋伏在此，必然早有准备。然而本将军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咱们一同杀入，共领军功，如何？” 曹将军笑一笑，“刘将军的消息有误，今晚驿站内确有大人物，却不是北地国的内卫头子，本将奉命在此守护。刘将军可以返回了。” 刘健壮沉声喝道，言语狂妄，“曹少将军被骗了吧，本将军得来的消息千真万确，今日若能剿杀驿站之中的大人物，大余国可安矣。” 曹将军的眸子沉下来，言语也是犀利，“刘将军，你是要谋反么？” “大胆。”刘健壮恼羞成怒，手臂一展，“目标驿站，将里头的人尽数斩杀，不留一个活口。” 曹将军紧一记马，大声地吼起来，“将士们，驿站之内是当今皇上，刘健壮谋逆造反，你们不能受他的蒙蔽。” “曹青危言耸听，本将军带大家过来剿灭北地细作，是大功劳。曹青包庇外贼，里通外国，人人得以诛之。杀……过去。” 刘健壮作风霸道，在自己的部将面前，更是一言堂。 立时，后头有弓箭手搭箭射出。 肖贵与李乾急忙上前，两柄大刀舞得密集，护卫曹青后撤。 刘健壮见事情败露，也不急着与肖青计较，在他看来，只要把驿站里头的人灭干净，天下大定，他便是大功臣。 他擅长作战，此处早已被他包围。 “杀。” 火光撩起，埋伏于四周的兵士得到信号，飞速起立，往驿站的方向冲去。 …… 业城。 大庆殿。 临时被喊出来监国的孝亲王东方慕一，端正坐于中间的位置。 边上搁了两张案几，便如当年东方昊与东方铭入宫批阅奏折一般。 东方俊和东方毓一人一张案几，一人一筐奏折，在东方慕一的指挥下，批阅奏折。 一边批，一边还聊聊天。 “皇侄，这回楚氏去到北地呼城祭拜祖宗，能促成长期停战么？” 前日，东方慕一去了一趟皇陵，与他的好皇兄聊了好一阵。 寻思出一些问题，正闹心着。 东方俊抬起头，微微笑之，“贵妃聪慧灵敏，又识大体。若北地国确有停战的意向，她定能推动之。” 东方慕一点头，“若能停战，确是大功劳。” 东方毓知道亲爹在纠结甚，挑一挑眉，“皇上之所以会同意她过去，是在给她攒功劳，若北地真的因此停战，怕是想立她为后。” 东方慕一蹙紧了眉头，又是叹气，“若是立楚氏为后，皇兄怕是不肯啊。” 东方俊察颜观色，总觉得皇叔老是念叨这桩事情，似乎有些甚？ 沉吟片刻，他淡淡道。 “皇叔，贵妃虽然是楚家嫡女，但是她并未做过对大余国有害之事，甚至，她还肯为大余国出力，消弭战事。若能成功，是大功劳，您也不要死揪着她是楚家女的身份不放。” 东方慕一眉头锁了个小结，“主要是皇兄不肯啊。” 东方俊的眸子幽深了些，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垂下头继续批折子。 外头的日光很盛，一道人影急匆匆地行来。 是东方俊的内卫亲信李信，他神情严谨，“孝亲王，八王爷，世子爷，前方有密报。” 三道眸光齐刷刷地射过去。 “说。”东方俊眸光稍显凌厉。 李信拱手，语调急切地说，“镇武将军府下治云番城守将刘健壮兵变，围攻皇上与贵妃的驿站。” 第609章 大难，临头，大势，已去 东方慕一猛地站起身，急火攻心，一把抓住胸口，“然后呢？” 李信惴惴地扬起头，“驿站在锦乡镇附近，与业城相隔甚远，第一道消息刚刚飞鸽传来。” 东方毓“啪”地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说，“刘健壮是镇武将军府下治将军，他敢兵变，镇武将军府跑不掉。我带御林军过去围了再说。” 东方俊眸光凛起，沉吟着说。 “若镇武将军府有反意，恐怕早就逃之夭夭。内卫有人盯着两府，未有见到异样。请皇叔去镇武将军府，与老镇武将军聊一聊，听听他的说辞。同时，堂弟带御林军监控城门。皇上不在城内，咱们纵然监国辅政，力度总归差些。事情搞大了，怕有大乱。我留在这里听消息，随时通传。” 关键时刻还是东方俊比较沉稳。 一番话下来，将事情理得顺顺的。 “可是皇上他……”东方敏太阳穴突突地跳，话也说不利索了。 东方俊面色阴郁，心里头也是紧张。 然而，现在的形势危急，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皇上这番出行，做了万全的准备。肖剑与海清在前后护卫，司徒影的暗卫随行在侧，还有他本身功夫就很高强，刘健壮奈何不了他。” 话语有些道理。 东方毓稍稍安了心，“对，皇上心思缜密，行事果决，如何会被一个小蟊贼给算计了。” 东方慕一呼哧哧地喘了几口，老眼横起，恨声道，“那本王就去镇武将军府走一遭。我倒要看看，司徒敬这个老东西到底在搞甚花样？TM的长肥胆了，不想与东方皇族干了？老子要好好与他谈谈这二百多年，司徒家族从咱们这里得了多少好处。” 东方毓眉眼严肃，一言不发地往外头走，颇有些大将风度。 东方俊朝李信挥一挥手，“速去拿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是，王爷。”李信默然退下。 三人一走，大殿之上只剩下东方俊一人。 端正地坐于圈椅之中，眸中情绪复杂。 他在思考两个问题。 1、若皇上真的遇难，这大余国的皇位该由谁来继承？ 2、刘健壮何德何能，竟然敢兵变？若不是镇武将军府指使，又是谁？ …… 时间退回到下半夜。 刘健壮领兵直接冲向驿站，曹青的人自然不干呐。 他们之中有消息灵通人士，知道驿站内是皇帝。见刘健壮率了兵士冲杀过来，懵圈的同时，陡然领悟到，丫的造反啊。 都是自小被皇权观念洗过脑的，忠君爱国的思想根植于心。 果断跳出去迎战。 拼命厮杀的同时，也不忘记散布消息。 “兄弟，咱们都是大余国的兵士，驿站内是皇帝，你们将军造反，带你们走死路啊。” 对面的人怒吼，“呸，那里头是北地国的内卫头子，你们曹将军里通外国，带你们走死路。” 哟，没法好好说话啊。 那就干吧。 刘健壮这边人多，不多时就撕杀开一个口子，策马直奔驿站而去。 曹青见势不妙，也不恋战，三长一短的撤退哨声响起。五百兵士中，腿脚健全的，俱往外头跑去。 这个变化让刘健壮略有心惊。 他是战将，经历过N多的大风大浪，紧急策住马头。 热血都被点燃了，兵士们按着惯性依旧往前奔着。 只听得一阵接着一阵破天的喊叫声，震破云霄。 外头这般热闹，驿站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四角点亮的灯笼内的烛火缓缓地暗下来，里头也没有出来人更换。 气氛诡异得很。 兵士们将驿站团团围住，照着规矩站定，等待主将命令。 却发现刘健壮压根没上来，勒着马绳站在后头。 眼瞳收紧，脊背处有冷汗缓缓地淌下来。凭着这么多年的经验，他有一种大难临头，大势已去的感觉。 “齐田，进去看看。”轻轻地挥一记手。 “是，将军。” 一条黑影迅速地往驿站的方向奔去，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而入。 不多时，黑影从正门出来。 大声喊，“将军，这个驿站是空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 空城计。 这是东方昊与肖剑商定的对策。 此时，东方昊正站在不远处的山岭，眺瞰驿站的方向。 “皇上，果然是刘健壮。”海清急喘喘地奔回来。 “给司徒天羽传信了么？”东方昊淡声道。 “传了，方才有回信传来。司徒少将军已然带兵过来了，最多一个时辰就会到达。”海清回答。 “曹青的人呢？”东方昊面色阴郁。 “曹将军很有经验，提前将二千人埋伏在侧边，此时已经开始转移，足够拦住刘健壮了。”海清拱手道。 东方昊轻轻地“唔”一声。 眸子挑向天际，云层又有转移，转眼又遮蔽了一半的月亮，缓缓地将天际拢成一块黑布。 “你们盯着。” 淡淡地扔下一句，他往山岭的深处走去。 楚思九累毙了，在依山的角落处搭了帐篷，睡得正酣。 四周有好些人防守着。 水寒冰神情严峻靠着山边阖目而坐，他没有睡着，一直听着外边的响动。 听到过来的脚步声，他机警地睁开眼。 听一会儿，确认是东方昊，又缓缓地闭上眼。 脚步声在他附近停了一瞬，犹豫了片刻，又离开了。 下一瞬，他听到帐篷那里有声响。 似乎楚思九醒了，朦胧地问了句，“你来了。” “唔。” “真的杀来了？” “唔。” “谁干的？” “还不能确定。” “哦，那……睡吧。” “唔。” 之后便是窸窣躺下的声音，没多久，呼吸声便沉了。 水寒冰懒洋洋地睁开眼，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阖上眼，也睡了。 …… 天光大亮。 新的神奇的一日又开始了。 楚思九肩酸背痛，好想找张床趴一趴。 东方昊似是知道她的想法，淡淡道，“接下来咱们坐马车。” 楚思九长长地吁一口气，不容易啊，终于要歇一歇了。 山外头有血腥气，看样子昨晚这一场仗打得挺欢畅。 纯粹好奇，她多嘴问一句，“搞清楚是谁干的么？” 东方昊面上的情绪不多，眸中更是无波无澜，“云番城的守将叛乱，已经被剿灭。” 楚思九撇一撇嘴，你就装吧。 小小的守城将军，也敢叛乱杀皇帝？没条粗大腿作接应，敢么？根子还是在业城吧。 不过么，既然你要面子，我就当不懂吧。 “那守将如何了？”笑眯眯地问一声。 “被杀了。”东方昊闷闷地说。 第610章 迷之，自信 消息一道一道地传回业城。 “报，驿站是空的，皇上不在里头。” “报，防卫锦乡镇区域的小将军曹青率军拦住刘健壮的去路，双方激烈厮杀。” “报，司徒少将军领大军赶到，刘健壮跑路，被参将杀死。” “报，参将自杀。” “报，皇上与贵妃换马车前行，司徒将军亲率兵士护卫。” …… 大庆殿内，东方俊的眉眼缓缓地舒散开来。 “李信，把消息集中起来，传给孝亲王爷和世子爷。” “是。”李信也挺高兴。 他刚想走，东方俊叫住了他，神情略有些犹豫，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地点着。 好一会儿，他淡声道，“怡王尚在柳城，将他最近半月的日常情况传过来。另外，再加派人手盯守。” 李信知道厉害，不敢多言，躬一记身，“是，王爷。” “还有威武将军府，想办法塞几个人进去。”东方俊眸光收紧，冷声吩咐着。 李信听出了端倪，心脏狂跳着，“是，王爷。” 他急匆匆地出去。 大殿之上，东方俊的眸眼很是深沉。 他仔细想过了，这桩事情看着与镇武将军府有关系，实际，司徒家族没有动机做这等大事。 反而威武将军府，很是可疑。 虽然老威武将军在关键时刻没有支持自己的亲外孙，转而支持东方昊上位。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 梅允腾战死沙场，将军府嫡系一脉无所出，老将军恨死了楚家。以至于他的那个泼妇媳妇上街哭丧，他没有惩罚，隐晦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现在，楚思九去北地议和，若谈得拢，声势大涨，威武将军府不仅势力受阻，深仇大恨亦不得报。 东方钰是梅家的外孙，若东方昊与楚思九同时死了，北地议和之事受阻，战事将会继续。 两府的势力高涨之时，老威武将军振臂高呼，称幼主不能镇场，推东方钰上台。镇武将军府与他有情谊，必会支持。另外，李家与怡王府本来就是战略合作关系，韩家也在怡王府下过本钱，必会顺势而为。 此计一箭数雕。 不得不讲，东方俊确实是聪明人。这么短的时间便判断出幕后主使，必然是……老威武将军。 只是，威武将军府扎根大余国二百余年，在武将之中的声威极高。 梅允腾之死，更是激得同仇敌忾。 经易不能动之啊。 沉沉地吸起一口气，手指又在桌上轻点了几下。 这桩事情看着复杂，通晓利害关系之人，便能猜出幕后之人。皇上能够使出这等金蝉脱壳之计，势必早有防范。 便如父皇当年剪除楚家，五皇兄也能干翻老威武将军。 从小到大，他背靠着东方昊，得了好些便利与好处，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迷之自信。 …… 得了消息的东方毓，便如打通任督二脉一般，神清气爽不商量啊。 与东方俊一般，他对东方昊也有着非同寻常的迷之自信。 站在北城门的门楼上头，东方毓仰天长笑。方才还火一般烧灼得眉毛起火的烈日，清凉了。 神奇啊，哈哈~~~ “下去。”神气地挥一挥手，便欲往下走。 突地，他眸子一亮。 城楼下头，那个穿着蓝锦锻长袍子，摇头摆尾巴，走得象个骚包似的，三角眼泼皮混混，不就是调戏他家美眉的，宣府吏家的周二公子么。 看样子那算盘不够给劲啊，十几日便能出来现世了？ 本世子还愁逮不住你呢。 手指勾一勾，孔炎过来了。 他也看到那个死纨绔了，前几日世子爷让他去宣府吏家里头，把那厮揪出来。 他好生地劝了。 再如何，也是朝庭四品官，还是武将派系的，这几年拉风得紧。事情可以干，但是干得这般上扛上线就没必要。 好嘛，这厮居然出来溜达了，还让咱们英勇无畏的世子爷给看到了。 这就不怪哥哥不对付了。 “世子爷，你就瞧好了。” 不等东方毓吩咐，他一溜小跑地下去了。 东方毓也不管日头晒着，趴在城头上看热门。 周二公子看着走得威风，实际心里头憋屈着呢。小爷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没勾搭上小娘们，反算暗算，还砸出了血。 业城就这么点大，这么多日了，刑部居然没逮着人，甚情况呐？ 小爷自己上街来逮。 等咱逮到了，一定往死里弄你，弄得你嗷嗷的，以后见着小爷，就象只小蜜蜂一般地粘上来。 今日是第一日，城门口溜一圈先。 正走着呢，突地从侧边奔出十来个人，手上都拿着麻袋。 他微怔，不懂这伙人想干嘛。哪里知道，他们朝自己扑过来……眼前一黑，他被一只麻袋给套住了。 听声音，后头跟着他的那五六只，也被麻袋套了。 然后便被推到在地。好几个人蒙在一处，各种挣扎。 再然后……大棒子上了身。 哎哟喂，痛得他哦，脑子都清醒了。 肯定是那小娘们找来的人。 “别打了，小娘们给你们多少银子，我翻倍给啊。”叫得那叫一个惨啊。 然而却引来了更多的凶暴与残忍的攻击。 也就一刻钟，他的身上已经莫得一块好肉，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无人问津。 有人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周二公子，你这回踢到铁板了。养好伤就乖乖地呆在府里头别出来混了，否则见一回打一回。” “你们是谁，留个名字，下回也好答谢。” 果然是混街面的，打成这样了，还能硬气地甩话。 孔炎也是服气的。 吃吃地笑一声，“还答谢呐？当心你爹的官帽子被撸了。” 周二公子呻吟着，“你别吓唬人，小爷我不是吓大的。” 孔炎狠狠地踢他一脚，“那你就试试。” 这一脚果断把周二公子给踢得痛晕过去了。 东方毓在城楼上看得爽，冲着孔炎打个响指，又竖个大拇指，干得棒。 里外里的，好些人都看到了。 这个周二公子果断是业城街面上的毒瘤，尤其喜欢调戏良家妇女，大家伙一直是敢怒不敢言。 这会儿见他吃了亏，还是孝亲王府的世子爷干的。 那厮果断翻不了身了。 “世子爷为民除害。” “世子爷好俊呐。” “世子爷，您来我的店喝茶，免费啊。” “对啊，世子爷，欢迎您来咱的酒楼吃饭，免费的啊。” …… 刚开始声音很轻，之后愈来愈响，简直是欢腾啊。 把东方毓说得又是羞臊又是飘飘然。 腰板挺一挺，朝着下面的百姓颔首微笑。稍后，他状似淡定地从城墙后头溜走了。 第611章 分别，时刻 一路马车。 三日后，一伙人到达了大余国与北地国交界的安定城。 这里的守将是司徒天羽的堂哥司徒天晖，他一早收了情报，包括业城飞鸽传书过来的消息。 他知道厉害啊。 恭敬地将东方昊迎进将军府，于厅堂主位坐好。 立时行出单膝大礼，且字字锵锵。 “皇上，镇武将军府效忠东方皇室，二百余年赤胆忠心，刘健壮所为万万不是镇武将军府指使的。” 东方昊面色平静，“中军将军言重了，朕没有将刘健壮所为记在镇武将军府的头上。请起来吧。” 司徒天晖不肯，又说了些忠义之话，方才起身。 司徒天羽坐在侧面，这一路上，他与东方昊商讨过，虽然没有点破，心里头却都有数。 作为镇武将军府的嫡孙，未来的继承人。 老镇武将军的某些意思，他不能明讲。就他个人的立场来讲，能够止战，保百年平安，是最好的。 然而下面的武将们的心思都是各异。 武将靠战功立世。 比如刘健壮，正处于升迁的关键时刻，这场仗再打一年，极有可能让他打上从二品大将军的位置上，可以在业城开门立府，光耀门楣。 若是停战，这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有传言，在听到皇帝决定与北地议和的消息时，刘健壮在将军府里头打杀了好几个侍妾，极度的不满意。 在这种情绪之下，方能被人挑唆做出祸害家族之事。 他静默不语，东方昊却是若有所思地瞟他一眼，淡声问，“四皇姐回业城了？” 司徒天羽连忙拱手，淡笑着答谢，“多亏贵妃送来的马车，防震动，妍儿已经出发去业城了。顺利的话，三日后便会到。” 东方昊微凝了眸子，“老镇武将军那里，朕和长公主都有打过招呼，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你娘亲……怕是不会消停，你有关照过么？” 司徒天羽蹙起眉头，面色露出好些无奈。 “家母性情耿烈，对妍儿的态度一惯不善，这一回，臣让人带家书过去，若家母对妍儿不好，臣会与她断绝母子关系。” 东方昊摇头，“没有用，她会更恨四皇姐。” 司徒天羽叹气，他这个娘亲啊，嚣张惯了，爹让了她这么多年，把她的性子养得愈发的跋扈。 “臣给妍儿备的四个丫鬟，俱是武功高手，可保妍儿安全。”他也是备了缓手的。 “若真能停战，臣准备回业城陪妍儿待产。” 东方昊缓缓点头，如此也好。 …… 这伙人在厅堂议事，楚思九则去了女眷休息区准备。 这一回，她把云爪、天石手套、马鞭都带出来了。没敢让东方昊发现，藏在一个布包里头。 前世的影视剧里头，探宝藏的都要有飞檐走壁的功夫。 有备无患么。 简单休整了一番，外头便有人来叫了。 “贵妃娘娘，出发了。” 这回有从宫里头带两个武功高强的宫女出来，看东方昊的意思，要她们俩跟着一起去北地国。 奇怪的是，许墨一直不见踪影？ 东方昊的解释是，有朕跟着，还要大师兄干嘛？至于到北地国那一边，他又说，朕对水寒冰很放心。 好吧。 楚思九也不多想，也许大师兄有旁的事情呢。 出得门来，水寒冰在外头等候。 “探过了么？北地国那边什么情况？”楚思九鬼搓搓地问。 这一路上，水寒冰放了好些杀手在四周探路，这会儿已经把情报传过来了。他不紧不慢地说，“楚梓陌在河对岸亲迎你。” 楚思九扁一扁嘴，小声地说，“我总觉得他有骗我。” 水寒冰实话实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你也这么觉得啊。”楚思九惊起，黑眸子乌溜溜地瞪住他，“怎么不早说？” 水寒冰冷哼一声，“说了，你就可以不来？” 诶。 楚思九叹起了气，对啊，刀山火海都得闯啊。 算了，走吧。 …… 分别的时刻到了，站在界河前，眼面前是奔腾不止的流水，心里头悄然地浮起了好些复杂的情绪。 东方昊闷沉不语地看着她，眸光深幽幽。 楚思九很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境，面色略尴尬。 四目相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息，在彼此之间流动。 “最多十日，我就会回来这里。”楚思九的身形有些僵，讷讷地声音，象是嘱咐，又象是告别。 东方昊依旧不语，黑眸炯炯的望着她。 “那，我走了。”楚思九转过身，走几步，又似不舍地回头看一眼。 身后头，东方昊跟着她，急走了几步。 顺势将她扯住，手指捏得紧，再捏紧。 楚思九觉出了痛，眉头微微蹙起，“黄裳，您……” 东方昊的眸子里闪着怪异的寒光，那神情象是要把她吞噬入腹一般，有股子狠戾的劲头。 突地，他重重地一扯。 楚思九踉跄地跌入他的怀里。 拥得紧，心脏“怦怦怦”地跳得欢。 然而他还是没有说什么，静默了片刻，他终于松开了，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声音微哑，“去吧。” 楚思九被他搞得鼻头酸酸的，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 上了船，她把下巴搁在船栏上，眸子里头只有那个清隽贵雅的身影，愈来愈远，终于看不清楚了。 心里头难过，眼圈儿红红的。 “你还打算回去的吧。”水寒冰的声音里头带了些讥诮。 楚思九知道他在讽刺她，横起眉头瞪他，“辰儿和玉儿在那里，我哪有可能不回去？” 水寒冰冷哼两声，撇过头去不搭理她。 楚思九也不语，呆愣愣地看着外头的水，一波又一波地滚来滚去，泛起好些白沫沫。 “你到底有甚本事？为何楚梓陌一口咬定你能开那个藏宝？”耳边突地飘来清冷的声音。 扬起头，水寒冰的那双漂亮的不象话的眸子，正认真地注视着她。 这个么？ 楚思九还真是不知道。 狐疑地看过去，却语带调侃地答，“你不觉得我天赋异禀，有好些未开发的潜能么？” 水寒冰没好气地转开头，淡声道，“到了。” 闻言，楚思九回过头去，只见得青草绿的河岸开满了各色的小野花。 那上头，站了好些人。 中间的那个穿着月牙白锦缎袍衫的男子，面色温润如美玉，眸光温和如暖阳。一排保护他的侍卫站在后头，将他铺陈得更加锦绣清雅。 第612章 而且，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论是否居心叵测，与楚梓陌的见面，还是很愉快的。 原本就是个人精儿。 在北地国朝堂混迹了几年，气质愈发地内敛清雅，说话也更圆滑，更有技巧。 温润的眸子看着你，洋溢着友善与亲情。 轻叹一声，“堂兄有了儿子，今日刚好一百日，可惜思九要去坞国，见不到了。” 若是百日，上一回去业城时，就已经生了，竟然没讲？ 楚思九扬了扬眸，“堂兄瞒得好啊。” 楚梓陌知道她的意思，微笑着看她。 “上一回见面时间短，堂兄怕你不肯过来，心里头焦虑，忘记了。回去后心里头吊着这件事情，这回见到你，立时就说了。” 楚思九哼哼，“国事大于家事，你倒是忠的。” 楚梓陌抿一记唇，悠缓缓地说，“北地国以楚为国姓，国事亦是家事。” 这话么，楚思九心里头漏了点小风，却也点下了头。 “嫂子还是那一个吧。” 楚思九有听说，楚梓陌心仪坞国翰林院院士的女儿，一心一意地要娶她过门。 楚家老爹不同意，要他娶北地权臣的女儿，拉锯了两年，最后没拗过他，让他如了意。 所以，才会这么晚结婚生子。 不过，听说楚家老爹要他纳妾，说是要多多产出，也不知道后来如何？ 楚梓陌眸子眯一眯，玩味地笑起，“堂兄又不是皇帝，玩什么三宫六院呢，有你堂嫂一人足矣。” 切，哪壶不开提壶嘛。 楚思九鼓起腮帮子，瞪他，“我总觉得你有骗我。说，你是不是把我骗过来的？” 这么个，楚梓陌还真是把她骗过来的。 然而现在人多口杂，说不了啊。 眸子朝边上看看，笑一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楚思九悟出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但是她有要紧事情要与他确定。 眸子冷下来，认真地说，“我已经过河了，日后会如何我不管，但是半年的停战，是必须遵守的。” “那是自然，现时已经停战了。”楚梓陌举一记手，表示说话算话。 “唔。”楚思九瞟他一眼，转身朝前走去。 不料想，边上插过来了一个人，亲热地挽住她，“贵妃娘娘，我成老姑娘了呢。” 仔细看，青雅的紧致袍裙，气质干练，眉目有神，坞国内卫世家出身，极品女间谍古碧琪是也。 “哎哟，你长得这般水灵，还能把自己给剩下了？” 楚思九最喜欢开她的玩笑，眉毛挑得老高，兴致勃勃地挽紧她，“走走，咱们上马车谈。” 楚梓陌在后头浅浅地笑，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水寒冰，“跟紧了。” 楚思九带来的人不多，其中的两个宫女，与她很熟。 马车行到半道时，有一个小城镇，据说那里的全羊宴很有名。 楚梓陌多热情啊，盛情邀请楚思九下去吃。 楚思九不疑有异，乐滋滋地下去品尝美食。她没事，那两个宫女吃的肉里头却有好些含有致幻剂成份的药粉。 烤得香喷喷，吃完后没觉出异常。 马车行到半路时，脑子有些回响，也没太在意。 却不知道，中途拐弯的时候，楚思九坐的那辆马车，已经拐去了另一条道，又插进来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里头坐的那个美女，已经不是她们的贵妃娘娘了。 中间，她们以为的那个“贵妃娘娘”把她们叫过去，告诉她们，寒冰公子有急事，回业城去了。 哦哦哦，她们点头。 没有觉出异样。 楚梓陌倒是原装的，走在最前头，一路把他们迎入了呼城。 …… 马车脱离大部队前，古碧琪给过预警，看她诚意十足的模样，楚思九没太慌张。 应该是按原计划去坞国。 寒冰大神稳稳地坐在车前头，眸眼严峻，整个人坐得象一座雕像，处于战斗级别的全神贯注。 刚拐开的时候，楚思九挑开帘子，警醒地看了会儿风景。 古碧琪笑吟吟地坐在对面，“怎么，还怕你堂兄把你给卖了？” 楚思九嗤一记鼻，没好气地说，“我这个堂兄，满脑子的阴谋诡计，谁知道他跟我唱得哪一出？搞不好他就是把我当傻子耍呢。” 古碧琪抿着唇窃窃地笑。 又支起下巴，黑眸子忽闪忽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北地国朝堂也是个复杂的地方，有些事情，也不是他想如何便如何，总归他不会害你，而且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见她这般认真，楚思九也不好说什么。 笑一笑，“来来，咱们继续讲你的婚配问题。” 单独两个人么，古碧琪的脸皮就很厚了。 依旧支着下巴，顺着之前的话题，苦恼地说。 “我吧，总想找一个如自己意的郎君，不肯听从家里的安排，盲婚哑嫁。可是自己也不好找，便如上回去业城，虽然领了细作的任务，可我还真是认真地看那些男人。大城市么，男人的境界总要高一些。哪里知道，都是一丘之貉，总之看不上啊。” 楚思九默了。 比如前世，剩下的姑娘好多都有“三高”问题，高学历，高职务，高收入。眼光高，个性十足，性格要强，不肯勉强迁就，慢慢地就剩了下来。 没想到，来了这世，还能撞上一个金领白骨精。 这个不好劝，只好泛泛而谈。 “做人有要求呢，是好的。尤其是成亲这桩事情，若是行差踏错，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古碧琪找着了知音，使劲地点头。 “其实我的要求不高，只是想要一个能疼人的，又不搞三妻四妾这一套的。然而就是撞不上合适的，现在我年纪也大了，入高门大府只能做填房，还得应酬那些妾。小门户么，实话讲，那些男的，我真是看不上眼。” 声音委屈的哟，尤其讲到“年纪大了”这一句时，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楚思九使劲地想了想，既然这位妹妹的思想这般前卫，那她就按着前世的套路给她一个新思路吧。 “碧琪啊，其实女人不是一定要成亲的。” 古碧琪眉眼一动，“唔？” 楚思九舔一舔唇，慢吞吞地说，“你有银子，有喜欢的事情做，若不想生孩子，一个人也能过得好，何必去看男人的脸色呢？至于养老送终的问题，你有银子还怕找不到人帮你料理？” 她说的是心里话，当初她与东方昊分开之时，若不是有了两小只，她就是抱着这个念头的。 “当然了，人生很长，若是遇着合适的，情投意合了，也可以再成亲。” 她补充了一句。 “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古碧琪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眸子被点亮了，“贵妃娘娘说得太对了，我是做内卫的，日子过得欢松愉快，何必在意纠结这个呢。” 楚思九笑得尴尬，感觉这世道的一个大好女子被她带上了歪路。 第613章 天兵，雷神 古碧琪的婚配问题，只是一个小花絮。 第一晚之后，这行人便换了骏马，往坞国腹地挺进。 生了两小只之后，楚思九自觉缺少锻练，感觉自己娇气了，这一回的连续骑行，对身体是很大的考验。 水寒冰很照顾她的感受，算好行程，尽量宿在驿站。 至少可以泡个澡，去去乏。 到底是娘家人，楚思九也是感动的。 古碧琪是内卫，四下里都有线报，也会与楚思九通报。 “哎，你家皇上没有回业城，他去巡视山城了。” “唔？”楚思九颇讶异，转念想想也正常。 之前的那场兵变，目标直指东方昊。 在这种皇权至上的世道，冒着诛杀九族的风险，敢来刺杀皇帝，这背后得有多深厚的背景呐。 她与东方俊的想法差不多，将幕后黑手锁定在威武将军府。 “只是山城么？他会去雁城么？” 古碧琪摇头，“这个不清楚，可能是之前遇过刺杀，行踪很不确定。肖剑和海清按老规矩，一前一后扫平障碍，司徒天羽全程作陪。” 这两人说话，与以往一般，不避着水寒冰，任由着他在边上有一着没一着的听。 大部分时间水寒冰都是背景板，此时却发问了。 声音寒凉，“见着人了么？” 古碧琪愣一瞬，想了想才明白他指的人是谁？ “皇上哪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探子只是说见着个身影？”声音缓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水寒冰，抿唇不语。 楚思九被这两人弄得发毛，“你们不会认为他跟来了吧？” 水寒冰冷飕飕地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这一路上，我放在周边，跟着咱们一起走的那些刺客，没有人见着他。” 楚思九看他一眼，忍无可忍地拍他一记，“喂，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水寒冰转过头，“我说了么？是你自己想的。” 无语了。 古碧琪纯看热闹的，不过，她又有感慨，“我猜呐，你家皇上是打算在河对面等你。所以才去巡视山城，若是如此，他不会去雁城，时间上来不及。真羡慕你啊，有一个时刻把你放在心尖子上的男人。” 楚思九眨巴眼睛，“有甚好的？他有老大的一个后宫呐，装了好些女人。” 古碧琪拐她一记，眸子里闪了些揶揄，“我还不知道你啊，若皇上敢碰那些女人，你还会与他一起？早跑了吧。有个男人这般对你，你就知足了吧。” 楚思九装模作样地叹一声，“我倒是想知足啊，可是一想到有辣么多的女人想扑他，我就恨不得……挠死他。” 举起爪子，做一个挠的动作。 古碧琪哈哈地笑起来，“他不敢。” 楚思九弯起唇，笑得爽朗，“男人和女人之间，没有甚敢或不敢的，只有想或不想。随便了，他若做初一，我可以做十五。三只脚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怕找不到么？” 古碧琪郁闷地看她，“我还真是找不着。” 楚思九噎一记，脑子里突地拐一道，兴致勃勃道，“上回，我与你讲的，大余国的暗卫头子司空影，与你很般配。可以考察一下的哇。” 半仰了头，她还真是思虑起来了，“我听说，他至今未成亲，也没有侍妾，若不是弯的，就是对女人的要求高。你们俩属于高富帅搭配白富美，乌龟绿豆有可能看对眼的。” 这两个比喻，一个没听懂，一个听懂了却要翻白眼。 古碧琪倒也被她说得来了些兴趣，“司空影大名鼎鼎，然而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有可能得窥天颜呐。” “我见过，长得华丽，绝对的美男子。” 说得高兴了，扯一把水寒冰，“君子有成人之美，等这桩事情了了，你把司空影逮来，让古小姐看看。如何？” 如何？ 水寒冰拿冷眸子剜她，“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楚思九觉出些不妥，松开爪子，小心地帮他撸平袖摆上的褶皱。嘿嘿地笑，“抓过来自然是玩笑，但是咱们可以布局把他骗出来呀。” 古碧琪看得乐呵，“贵妃娘娘打算如何骗？” 楚思九眉眼里头闪着光，大包大揽，“放心，我的狡猾狡猾的，一定能想出好计策。” …… 还算轻松愉快地，第四日，终于入到了目的地，坞国境内的一处山区。 那里有个小镇叫山奥乡。 入得镇中，在一个酒楼门前，见到熟悉的身影。宽袖洒意，气场随意，单眼皮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来了啊。” 声音里头带了好些讨好。 楚思九冷哼哼，尖下巴微微抬起，很不给面子的数落他一句，“段清扬，夜路走多了会遇上鬼的哦。” 这厮果断就是南地国的礼亲王段清扬。 他没有跟着楚思九，而是从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走，直接来这里汇合。 “咳咳，遇上鬼也莫得是，若是个女鬼，本王就收了她。若是男鬼么，本王就替他伸冤，必定妥妥的。” 段清扬自知不妙，面上笑开了花，嘴上依旧溜得很。 伸手不打笑脸人，楚思九懒得与他计较，跟着入了酒楼。 酒席已经摆开了，段清扬殷勤得很，不时地夹菜给她，“这里的野味是真好吃，我这是第二回过来，念念不忘啊，你多吃点。” 楚思九听到了关键词，与水寒冰对望一眼，淡声问，“南地国的礼亲王跑这儿来干嘛？还两回？” 人都到这里了，段清扬自然不会瞒她。 “你回业城没多久，我就被皇兄派来这里了，大吃一惊呐。”他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还一个劲地摇头。 楚思九不耐烦，冷瞟他，“有话赶紧说。” 遇上这个女泼妇，段清扬也是没办法。 再如何讲，他也是堂堂礼亲王，后院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温婉大方，看着他的脸色做人，威风的紧呐。 但他就是吃楚思九这一段，被她瞪一记么，他就觉得自己确实是拖拉了，不男人，不爽快。 “行，我赶紧讲，你仔细听着。” “唔。” “我是被皇兄派来的，皇兄呢是收了北地国的国书，里头说，在坞国发现了天兵雷神，有一个大秘密。问咱们要不要参与？若不参与，日后北地国掌握了雷神的秘密，打下大余国后，会直接南下，把南地国也给擒了。” “你讲笑话吧。” “没有啊，很正式的，说有证据的，点名让我过去。见他们说得神乎其神的，我就来了，地点便是这个山奥乡。” 第614章 牛逼，职业 “天兵？雷神？有啥证据？” 楚思九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他们说的雷神，与她脑子想的是同一回事情么？ 段清扬叹一声，“这个说不清楚，用完膳，我带你去山里头看一看，你便会明白。” 楚思九不欲多言，淡淡地应了一声。 水寒冰是个较真的，眉头蹙得紧，“楚家老祖宗的宝藏呢？” 段清扬尴尬脸，双手一摊，装起了无辜，“这个故事与我无关，谁跟你们讲的，你们寻谁去。” 楚思九皱一记眉，突地吼他一句，“你是中间人，知情不报，把我忽悠来这个地方，不寻你寻谁？” 段清扬郁闷了，摸了摸鼻子，“楚梓陌是你的堂兄，北地国立楚姓为国姓，你跑一趟过来探个虚实，也算是尽人情嘛。这桩事情干系太大，不好明说的。” 楚思九恼了，心里头有股子邪火冒起来。 压低了声音，她小声地说，“我是楚家嫡女的身份不假，但我也是明媒正娶嫁入肃王府，做过三年王妃的。我的孩儿辰儿、玉儿都姓东方。” 这伙人想干嘛？ 楚思九已然想到了这桩事情的严重性。 若是与她想的一样，这一南一北的两个国家，沆瀣一气，想合起伙来灭了大余国么？ 段清扬见她这般反应，脑子里头的一根弦竖了起来。 难怪楚梓陌下这么大的血本把她弄过来，她果然懂哎。 眸光严肃了，他举起来手作发誓状，“不管北地国是如何想的，南地国段姓皇室致力于央洲大陆的和平，将会不遗余力地促成停战。” 楚思九眸子清冷无比，完全不受他说的这番话的影响。 “用膳。”她沉定地说。 段清扬知道她的脾气，看情形，她就算见到了，能破解这道难题，也不会帮他们。 水寒冰一贯以楚思九的意志为主，眸子里蓄了冰一般，飕飕地扫着段清扬。 古碧琪见势不妙，连忙从盘里头夹了一块狍子肉，放到楚思九的盘中，“尝尝，是这里的特产，鲜嫩美味。” 楚思九淡淡笑，夹起狍子肉放入嘴里，咬几下，“唔，确实美味。” 空气重起来，一片沉寂。 …… 用完膳，一伙人又骑上了马，向山林深处走去。 段清扬是个脑子活络的人，沉默的这些时间，他已然想好了剧本与台词。 一路上，他总想找机会与楚思九私聊几句，可惜不行啊，古碧琪也是个精明能干的，大概知道他的想法，故意拦在他的前头，与楚思九聊得欢畅。 女人聊天是正经事，他一个男人能如何？ 只有找水寒冰唠嗑。 寒冰大神虽然没有楚思九想得那般通透，却认定了他是狼子野心。 高冷地昂着头，不搭理他。 可怜段清扬，堂堂南地国礼亲王，热了个面孔，却见不到一张温馨的笑脸，真不想跟这帮人玩呐。 进山的路很窄。 阳光从树影间斑驳落下，两边俱是青葱翠绿的植物，小野花儿点缀其间，还有翩然起舞的蝴蝶。 这座山很深，绵延分布，广阔得很。 走了大半个时辰后，没法骑马了，需要步行。楚思九这些日子累得很，就算她上辈子是户外达人，这会儿也是蹙起了眉头。 水寒冰一直注意她的神情，“休息一下？” “嗯呐。” 楚思九点头，去边上的石块上坐下，不走了。 段清扬可靠逮到机会了，立时窜过去，坐到她边上。古碧琪刚想上前，却被后头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叫住了，去边上窃窃私语了。 “楚思九，咱们可是有交情的。这桩事情关系到国土安全，南地国不可能不参与。我理解你的立场，若你懂得之中的奥秘，就把它毁了。” 段清扬眉毛扬起，神情很是严肃。 楚思九沉吟着，老半天才说了一句，“这桩事情，若是与我想得一般，已然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段清扬颓了，也对，再如何楚思九也只是个凡人，天兵雷神于她而言，确实是困难了。 “说说，上头是甚情况？”声音淡淡然。 楚思九被刺杀的次数多，而且场面恢弘，比如最近的一场，搞出了两军交战的规模。 心理承受能力极强。 见她淡定，段清扬也沉住了气。 “这座山人迹罕至，山下山上的风光差不多，都是大块的山壁。听这里猎户说，从这里往上半个时辰的地方，有一块大平地，深幽处有山洞。一般人不敢过去，怕有老虎黑熊之类的大家伙。五六年前开始，这里时常会有轰雷声。猎户们就算听见了，也不敢过去。就在你回业城的那段时间，有个猎户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似乎是有人在喊他一般，就进去了。结果看到了惊人的一幕，然后他就晕了。醒来后，他居然在呼城，脑子里迷迷糊糊，说是让他带封信给丞相楚梓陌，要交到本人手上，否则雷神会劈了他。害怕呀，摸一下，口袋里头真有封信，他在丞相府门前守了三日，终于等到了楚梓陌，冲过去送了信。之后，他把山里头的情况向楚梓陌描述了一番。然后么，就这样了。具体的，得你上去看，总之很震憾。” 楚思九抿紧了唇，面无表情地坐着，脑回路转啊转啊转。 她自然是不相信有甚天兵雷神的，基于她带着前世记忆投生的事实，她倾向于相信，这个世道还有与她一般境遇的人。 而且，便如前世小网文里的穿越大神们一般，这个人在前世有一个牛逼的职业。 一个会做炸药的牛逼职业。 跑来这儿装雷神了。 眉头蹙得紧。 冷兵器时代，炸药这种神奇玩艺，不亚于上一世的原子弹。在国与国的交战中，可以迅速地取得优势地位。 可以讲，谁有了炸药的配方，谁就有了统治地球的神奇力量。 果断比成吉思汗还要牛逼哇。 难怪一贯淡定的南地国，都沉不住气，派段清扬出来哄骗她。 咋整呢？ 蹙着眉头，呆怔怔地坐着。 水寒冰一直在边上听着，此时走上前，“怕甚，上去看看。” 楚思九扬起头，眸底浮出些悲悯，大神啊，终于轮到你无知者无畏了。 “我可以不上去么？” 把头埋到膝盖里，她不想直面这惨淡的人生。 水寒冰一怔，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这般消极的楚思九。 垂下头，低声问，“不想去？” “不想。”楚思九很坚决，这不是她能解决的事情。 古碧琪见情况不妙，连忙跑上来，附下头在楚思九的耳边悄声地说了几句话。 楚思九愕然，眸底迅速地闪过一道恐惧。 她“蹭”地站起身，大声道，“走，咱们赶紧上去。” 第615章 到底，是甚目的？ 楚思九的这番迥异的态度，惹得段清扬与水寒冰俱是讶异。 两道狐疑的眸光齐刷刷地射过去。 然而楚思九已经往上头去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走得还很快。 “什么情况？” 段清扬黑眸子一扬，立时盯住了古碧琪。 “内卫探子在山里头发现了大余国皇帝的踪迹，可能已经上去了。”古碧琪耸一耸肩，无奈地说。 东方昊来了？ 段清扬只觉得后脊梁飕飕一寒。所以，他在业城演的那场戏，根本也没有骗过他。 反而是他演戏骗过所有人，悄悄地过来了。 段清扬使劲地拍一记脑袋，原以为自己是戏精，搞到最后才发现，东方昊才是那个笑傲江湖的。 行，老子服气。 段清扬是个随意的，想得通，脑子转得也快。 朝楚思九远远往上的背影瞅一眼，他细细地抿了一下味。 这女人方才死活不肯上去，这会儿听说她的情郎上去了，立时急哧哧地往上奔？ 她似乎懂得雷神的门道，这又慌又急的，是认为那地方很危险？ 想到这里，段清扬全身都不舒爽了，他还没活够呢。 然而，身为南地国皇子，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啊。 咬咬牙，他也往上走。 水寒冰没有段清扬那么磨叽，他一早便跟了上去，几下追上楚思九，暗声道，“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思九警醒地朝四周看一看，“这里说话不方便。” 水寒冰轻“唔”一声，默不作声地跟在边上。 二人走得快，很快就把段清扬甩到了很后面。古碧琪紧紧地跟着他们，一路指着方向。 这片山域已经被北地国的军队包围了，时不时地便可以在山道里头见到轻甲软盔的兵士。 愈到上面，人愈多。 大半个时辰后，他们已经上到了半山腰，据古碧琪讲，最多一刻钟，便能到了。 到了一个拐弯的地方，古碧琪建议休息一下，“这里清静，没有人。” 楚思九若有若无地看她一眼。 之前是好朋友，现在大家站在不同的地界，各有立场。 古碧琪无甚感觉，面上笑得轻盈，依旧是亲热地挽住她的手。 拐到弯角处，她机警地看了看四周，轻声道，“楚梓陌让我告诉你，把你叫来这里，是他的任务。至于后面，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他不会干涉。而且，不管你如何做，他都能保证你全身而退。” 楚思九抿唇，浅浅地点一记头。 心里头狠复杂，无知者无谓啊，那个所谓的雷神，把这么些人引来这里，到底是甚目的？ 另外，东方昊也来了，两国交战，就算有短暂的停火，也是交恶关系。楚梓陌能保证我全身而退，他也能保证东方昊全身而退么？ 水寒冰知道她在想甚，冷眸子扬起，“燕聂的徒弟，不是那么容易抓到的。” 楚思九盯了他一眼，心里头稍稍安定了。 “走吧。” 古碧琪扯住她，“等等。” “唔？”楚思九眯一眯眼，不解地看她。 古碧琪抿紧了唇，停了一瞬才说，“守卫这片山域的将军，是坞国楚家的核心人物，皇上的弟弟康王爷楚胤斌，他对渭北楚家不友善，连带着，对你也不友善。他这个人傲慢，若有不敬之处，别跟他计较。” 楚思九哂笑，“行啊，不计较。” 说罢她起身，继续往上走。 见她这么拼，另外两个有功夫的，自然不会落后，齐头并进，三个人一起往上攀。 不到一刻钟，攀到了一处类似“一线天”的地方。 两边的石崖挨得紧，胖的人都没法挤进去。 “过了这里就到了。” 楚思九狐疑地看了一会儿，以她前世户外登山的经验看，这里是褶皱山系群，过了这条石缝，后头应该是连绵的山体。 若不往这里进去，侧边还有两条山路，往着更高更深方向而去。 这里有四个兵士守卫，他们认识古碧琪，立时上来一人，“古小姐请。” 楚思九纳闷，上来就说请，甚意思？ 立时，那兵士转过头看她，黑眸子凛冽，眸底带着严苛的审视。 水寒冰哪能容得一个小兵士这般无礼地对着楚思九。 站上去一步，身形散着肃沉的杀气，冷冽的杠回去。那兵士感觉到了压力，坚持了片刻，无奈地垂下眸子，退到后面。 楚思九觉得有趣，这厮最多十六岁，浓眉大眼，气宇昂轩，明显不可能是个小兵嘛。 走几步过去，吊儿郎当地笑一声，“坞国楚家人？” 那兵士愣了一瞬，面孔突地涨得通红。 古碧琪也是笑起，打圆场一般，“贵妃娘娘，这位是北地国庄亲王府的世子爷楚宇珩，在这里扮兵士玩呢。” 楚思九哈哈笑起，“世子爷微服私访呐。好，有前途。” 楚宇珩被他说得不好意思，然后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是最要面子的年纪，这个明显又是个娇宠的。 面孔涨得红，却不说话。 楚思九自然不会与小孩子一般见识，不过么，可以让他长长见识。 装模作样的咳一声，“大侄子呀，知道这位长相俊美，气势咄咄的男子是谁么？” 她点了点水寒冰，眸底带了明显的戏谑。 这一声大侄子，把楚宇珩叫得更加羞臊了，但是他又实在是想知道这位身姿挺拨，眸光寒凉的冰山大神是who？ 使劲地挺起胸脯，讷讷地问，“是谁？” 楚思九又是哈哈笑，“他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佛见佛发呆，狗见狗摆尾，猪见猪拱嘴……的武林第一高手，大神，寒冰公子。” 听她这么形容自己，就算是见惯了她的不着调，水寒冰也是狠抽了两记唇角。 古碧琪在边上听得笑弯了腰，却还要给楚宇珩递个眼神。 你大姑……说的是对的。 楚宇珩莫名惊诧呐。 他有听过水寒冰的名号，当年的那场河谷巅峰大战，有好些人见到。自此以后，寒冰公子的盛名，已然超越了曾经的“孤狼”，名声远扬啊。 楚宇珩秒变小迷弟，面孔也不红了，眸子里泛出的都是圆呼呼的小泡泡，冲着水寒冰吭哧起来，“久……仰大名。” 寒冰大神架子端得足，只是轻“唔”了一声。 楚思九笑一声，之前太紧张，拿这个大侄子放松心情呢。 抬起头，眸光犀利地看着那道“一线天”。 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她淡声道，“走吧。” 第616章 雷神，会劈一道 古碧琪走在前头，楚思九居中，水寒冰断后。 一路上来，这三人都是这般的排列。 过“一线天”的时候，水寒冰的后头跟了大侄子小尾巴。 在这种没法转身的小缝隙里头，一般人不敢让不熟悉的人跟在后头，万一有个歹心，很难防守。 也就水寒冰这种顶级高手，满不在乎地让他跟在后头。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楚宇珩同学确实是个不谐世事的，别人不在意，你得避嫌呀。 “一线天”挺长，围着山绕了一个大弧线，楚思九默默地数着步子，差不多走了八百步，终于看到热烈的日光。 按一步五十CM的距离算，从外头到这里差不多四百米。 这距离，算是很长了。 古碧琪是往下跳的，蹬地一下，便没了身影。 小心驶得万年船。 楚思九缓走了几步，微微探出头去，只一眼，她便震惊了。 外头是一个足有前世足球场辣么大的一块空地，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空地的后头依旧是山，树影森森，远远望去，能看到几个黑乎乎的山洞。 前世时，楚思九攀过N座山，她很清楚，大自然是不会打造出这种人工痕迹甚浓的景致，若她没有猜错，便如开山一般，这一大片是用炸药炸平的。 果然有穿越大神呐。 见她站着没动，水寒冰倒还罢了，后头的楚宇珩不耐烦了，轻声地嘀咕，“怎么不走了？” 古碧琪手搭凉棚，笑吟吟地看她，“不下来？” 楚思九缓缓地笑一笑，轻蹲一记，跳了下去。 后面二人陆续下来。 陡然见到这么大块空地，寒冰大神的神情也是懵的，反而楚宇珩见过好几回，见惯不怪，神情比较自然。 显然，他已然把水寒冰当成了偶像，便与前世的那些小粉丝儿一般，好想上去搭讪，却又不好意思。 这里自然也是有人把守的，立时有人往侧面奔去汇报。 楚思九的心思不在这些地方，她仔细地察看四周的环境，猜测东方昊会从哪个方向上来。 猜度不出来，只得救助地看向水寒冰。 眸中的意思很明确，东方昊如何进来？ 水寒冰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眸子眯起，细细地思忖着。 缓缓地踱去她的身边，轻声道，“许墨没有跟着咱们，也许他一直在这里头侦测。若不从这条缝里过来，还可以从石缝两边的山上翻进来。以他们的功夫，不困难。” 楚思九恍然大悟，对哦，若是知道目标，攀爬进来很容易。 只是，北地国的人已经知道他们进来了，会有拦截措施的吧。 她正郁烦着，古碧琪过来介绍情况。 手指往前头指一指，“你们有没注意，前面有一条线。” 楚思九一直在注意周边的山，没怎么看前面的平地，只是顺搭眼地瞟过一记，感觉那些兵士没有平均分配，所有的人都是站在后半面。 被古碧琪这么一讲，她也看出了门道。 首先，这块地很平整，俱是泥地。这就神奇了，照理讲，山石下面还是山石，怎么可能出现泥土地呢？ 唯一的解释便是当时有炸出大坑，又用泥土填回去。 这工程量就大了。 不过，听段清扬讲，爆炸声五六年前就有，这么长的时候，填平一块空地，也算正常。 其次，雷神不仅把地铺平了，还在中间布了一条绿化线，与两边的零星野草不同，这条绿化线象是特意洒过草种，长得很是旺盛。 于是，远远望过去，便如一条线隔在中间。 “这……用来干嘛的？”眉头蹙紧了。 古碧琪刚想回答，见到边上走过来好些人，中间那人约摸二十五六岁，穿了一身贵重的紫袍，昂着头，走得极其傲慢。 楚思九也看到了，心下了然，这厮就是古碧琪提起的康王爷楚胤斌吧，那副倨傲的样子，与东方钰倒是有一拼。 她浅浅笑，淡淡地看着他。 楚胤斌架势足，原以为楚思九会给他行礼，没料想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反而楚宇珩在边上意思了一下，“三皇叔。” 眸子冷了一格，朝林宇珩点一记头。 回过头，寒起眉头扫视了一番。声音轻漫，“本王是该称呼你为贵妃娘娘呢？还是堂妹？” 楚思九性子淡，最讨厌这种端架子的人，似笑非笑地抬着下巴看他，声音冷清，“我这回是以大余国贵妃的身份过来，这位王爷可以叫我贵妃。” 楚胤斌气急，腮帮子上的肌肉微颤。 冷哼一声，“大余国东方皇室灭了业城楚家满门，你倒是不在意哦。” 楚思九眨巴眨巴眼，“坞国楚家，得了业城楚家老祖宗的厚泽，在坞国那个地界滋润地过一二百年。在业城楚家灭门，唯一嫡女孤苦无依之时，没见着哪位堂兄过来搭救一把。然后我又是个惜命怕死的，不若康王爷这般气度朗朗，视死如归。当时，是肃王爷救了我，现在我做了他的贵妃。如果这中间真的有什么问题，恐怕康王爷也要担些责任吧。” 楚胤斌被她的这套理论说得有些愣，脑回路打了几个来回，没想太明白，怎么这桩事情就与他有了关系？还是个责任方？ “巧言令色。”他恨恨道。 楚思九嘿嘿哒，“康王爷，巧言令色是想拿好处，请问我能从你这里拿到甚好处啊？” 楚胤斌被她说得有些气些败坏，眸子狠瞪一眼古碧琪，“你来说。” 楚思九挑一记眉，嗤笑着说，“康王爷，你的王爷风度呢？就算没有王爷风度，也该有男人风度吧。该谁说的话，就谁来说。” 气势很足呐。 楚宇珩看呆了，他的这位皇叔自小便是如此，横进横出，口没遮拦，就连皇上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今日竟然在贵妃大姑面前大大地卸了面子。 贵妃大姑厉害啊。 难怪寒冰公子这种高手，也肯听她的话。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认楚思九为大姑了。 楚胤斌被楚思九将住了，强忍住一口气，动作极大地转过身，指着前面的那条绿化线。 “看到那条线了么？” “看到了。”楚思九点头，从她的角度望过去，似乎不是完全的直线。 “站在线的这边无妨，但是，一旦你过了线，雷神就会劈一道，非死即残。”他严肃地说。 楚思九眯起了眼，雷神会劈？ “如何劈？”她问。 楚胤斌收紧了眉头，面色沉寂，“本王见过，只听得脚底一声巨响，雷烟轰起，人飞去半空，或者死，或者伤残。” 第617章 我想，爬到山上去看 楚思九淡定地点一记头。 会做炸药的人，会做地雷也没啥了不起。 楚胤斌见她无甚反应，稀奇地看她一眼，“贵妃娘娘不相信？” “信，我为甚不信？”楚思九浅浅地勾一记唇，指了指对面的那几个山洞，“是不让过去么？” 楚胤斌点头，“对。” 楚思九蹙一记眉，“既然雷神不让凡人过去，咱们就别过去呗。” 楚胤斌看她，眉眼闪了些复杂的光芒，“楚梓陌没有与你说实话？” 楚思九当然是维护楚梓陌的，歪了头看他，“他让我过来瞧瞧，重点内容要康王爷告诉我。” 楚胤斌冷哼着，面色狠是不誉，“你们这一个个啊，都被那个阴险狡猾的家伙给骗了，以为他是谦谦君子，其实啊，被他卖了都不知道呢。” 楚思九觉得这厮虽然倨傲，却有些小天真。 无所谓地笑一笑，给他点个赞，“康王爷耿直端正，说话不打诳语，做事不打拐弯，咱们都要向你学习。” 楚胤斌噎一记，竟是无语。 “说吧，有甚内情？”楚思九呵呵地笑着。 楚胤斌又打量她一番，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堂妹，强势起来极强势，却又懂得适时回调，不与人争长短。 象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难怪大余国皇帝视她为珍宝，楚梓陌亦对她推崇备至。 或许，她真能解这个迷题？ 收敛了气势，他也不多说话，直接从袖袋里头掏出一封信，递过去。 “贵妃请看。” 这应该就是段清扬提到过的那封信吧，楚思九客气地接过来，翻了里头的信纸看起来。 很短，文言文。 概括意思有几点： 1、别过线，踩过线，神仙也救不了。 2、对面的山洞里头，有雷神的秘密。 3、山奥镇镇长的床底下，有攻关秘籍。 反复仔细地看了几遍，楚思九基本可以肯定，这位大神百分百与她一般，是带了前世记忆，托生于世的的奇葩。 原因有三： 一、繁体字写得规范又工整，一看就是童子功。 二、毛笔字规整有致，也是童子功。 三、不是这个世道浸润出来的人，写不了这么规范的文言文。 然而又如何？ 人家上辈子会做炸弹、地雷，技能点位高啊。 你一个设计珠宝首饰的，如何比？ “攻关秘籍呢？” 她问得随便，手臂更是随便地一挥，将信纸递给水寒冰。 楚胤斌无语，瞟一眼水寒冰，见他气势不凡，看不出轻重，一时不好发作。 楚宇轩连忙出来介绍，态度谦和，“三皇叔，这位便是央洲大陆的武林第一高手寒冰公子。” 说话这点功夫，水寒冰已然看完信了。 递回去，眸光冷寒地扫一道，也是问，“攻关秘籍呢？” 大神派头大，名声也是大啊，楚胤斌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想想之前的传闻，寒冰公子是楚思九的跟班？当时他是嗤之以鼻的，没想到是真的。 身上的那股子傲气，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手臂一挥，立时有人捧来一个精致的小箱子，上面挂了三把锁。 楚胤斌很有耐心的拿出三把钥匙，一一对孔打开。 打开盖子，里头是一个厚本子，封面上是英文：KEY RESEARCH CHEATS。 歪果仁？ 楚思九的眸子瞪大了，又紧着眨了两下，“为甚是这种……符号？” 楚胤斌把那个厚本子拿出来，很大方的递过去，“楚梓陌说你认识这种蝌蚪文。” 楚思九郁闷了，她的秘密什么时候大白于天下的？ 古碧琪看她一眼，不好意思地抿起唇。 凑到她耳边，声音很轻，“楚梓陌派我去你的画廊探过。我有拿本子给他看，他描了些下来，当晚我又放回去了。” 水寒冰一本正经地“咳”一声，“我也有见过。” 楚思九被雷劈了两道，面色有些龟裂。 行，你们都是武林高手，牛逼大神，我服气。 …… 便如水寒冰所预料的，东方昊果然从石缝两旁的山上翻过来。 同行的还有许墨与司空影。 这两人提前来了这里，已然将这片区域查探得清清楚楚。 这会儿，三个人蹲坐在山上的一个角落里，可以看到楚思九一行从石缝处下去。 因为在同一个方向，角度比较偏，要等他们走到靠前的位置才能看完全。 东方昊面色沉寂，眸子幽沉，死盯着下面的那抹淡粉色。 心里头是滔天的怒火。 阿九，你果然笑吟吟地过来，帮助北地楚家取“雷神的秘密”。 你这般聪明，不会不知道，若北地楚家掌握了这个大秘密，大余国便会狼烟遍地，尸横千里。 北地国轻而易举便能攻破业城，朕会成为亡国之君。 你不在乎？ 因为你一直记恨父皇灭你楚氏满门。 你的心愿一直都是离开朕。现在更是要带上辰儿和玉儿，一起离开朕。 心里头疼痛难当，面色更是寒沉。 下面，楚思九已经拿到了那个“攻关秘籍”的厚本子，翻开来细细地看着。 “皇上，贵妃手上的那个本子，便是由那些蝌蚪文写成的。”司空影微眯起眸子，若有所思地说。 许墨与东方昊一起入过画廊，知道内情。 微蹙起眉头，“师弟，楚氏究竟是甚来头？如何会懂雷神的文字？” 东方昊冷沉沉地眯一记眼，“你们真的认为那是雷神？” 许墨这些日子一直在这周边晃荡，偷听了好些兵士聊天，加上他是古人，对于这种异常现象，无力解释。 对雷神的说法深信不疑。 “不是雷神，还能是人？”他笑一笑，又摇摇头。 司空影微微莞起唇，“或许雷神在人间找了个代理人呢？” 许墨抿一记唇，“有道理。” 东方昊不语，眸子依旧凉飕飕，紧紧地盯着楚思九。距离远，看不清楚她有没翻页，只是见她低着头，看得专注。 突地，她抬起头，狐疑地看着那些空地。 又慢慢地往前走去。 东方昊尽管恨得牙痒痒，那颗心却不由自主地拎了起来。 他有听许墨讲，前几日，有一个士兵不信邪，过了那条线，结果被雷神劈得飞起来，当场断了一条腿，失血过多死亡。 …… 楚思九一直觉得那条线不直，她站在后面，看不真切。 必须走近了。 她心里头其实是极害怕的，走得极慢。 水寒冰知道厉害，紧紧地跟着她。 楚胤斌不知道她在搞什么，站在后头没动。 “三皇叔，贵妃大姑真的认识雷神写的字呐。”楚宇珩很是新奇，兴奋地说。 楚胤斌挟一眸，冷冷道，“她是业城楚家的，与渭北楚家是一伙的，你少跟她接近。” 楚宇珩扁一记嘴，“都是楚家，干嘛分那么清楚嘛。” “你懂什么。”楚胤斌轻喝一声。 再抬头看，楚思九已经走近了那条线，扬起头四下里看着。 地上的那些花啊草啊，似乎有甚寓意一般。 退后十步，她再看。 突地她转过头，眸光落在后头的山上。 “水寒冰，我想爬到山上去看。” 第618章 咱们，跑吧 云爪拿出来，天石手套戴起来，也不管周围的人如何看，总归她爬上去了。 寒冰大神的身姿潇洒多了，就跟做表演似的，手脚并用，在凹凸的石缝石鼓之前来回转换，几下子就上去了。 楚宇衍星星眼，好崇拜啊。 这头刚上去，段清扬从石缝里头钻出来了。 见下头有好些人抬着头看上边，他也抬头。窝草，楚思九竟然在上头。 心里头不利索了，“喂，你上去干嘛？” 楚思九就喜欢欺负他，抓了一把碎沫沫石头，往他头上扔。 嘴里头哼哼着，“要你管。” 段清扬觉得自己真是点儿背，上一回被她扔了一头瓜子，这会儿……啧啧，眼睛都要被蒙了。 急哧哧地蹦跶远了。 然而还没法报复。 扔瓜子那回，他向东方昊指了方向，偷偷地阴了她一把。 这一回呢，他更是伙同楚梓陌将她从业城骗来这里。 做了亏心事，可不得任她搞点小花样出出气嘛。 算了。 古碧琪在边上看得好笑，掏了巾帕给她，“礼亲王随便打理一下吧。” 段清扬接过来，唉声叹气地抹着头。 他也有带人过来，其中一个功夫特别高的，能赢上肖剑一招半式的，叫赢卫的，一早被他派来这里打探。 这时候也过来，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段清扬眸眼深一深，轻“唔”了一声。 …… 山上头，楚思九登高而望，立时看出了端倪。 胸中有一股子热烈的澎湃，涌上心头。 眼面前，是一幅超大的中国地图。 那条不规整的线，便是长江。 在这世道呆了二十五年，陡然看到这幅图景，一时没忍住，竟然热泪盈眶了。 尽管，在那本攻关秘籍中，她已经知道，那个带着记忆投生的大神，不是歪国仁，是与她同文同宗的中国人。 说起来真是哭笑不得，那本攻关秘籍是用拼音写的。 却用英文写了封面，害得她脑回路打结，看了好久，才看明白第一句话。 “我想知道，你是否与我相配？” 读懂之后，她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这位技能点位超高的老兄，是来相亲的么？ 这个小本本若是个手机微信，她立时就会回过去，“已婚，求放过。” 然而，不能。 她只有郁闷地翻到下一页：入门攻略。 刷刷刷地往下翻，楚思九愣憕眼。 这丫的上辈子是个电脑游戏迷吧，来到这一世，闷得慌，便在这里做游戏攻关，再把这个大陆最厉害的人都弄来玩，纯解闷的吧。 玩通关的奖励便是炸药秘方。 别说啊，楚思九还真是猜到了些门路。 …… 托了腮帮子，傻呆呆地看着眼面前的那方巨大的中国地图，她想不好要不要玩这个游戏？ 水寒冰一直冷静地看着她。 “现在可以说了么？”他问得轻松。 楚思九歪过头，无奈地苦着脸，一副想不好的模样，“水寒冰，那个雷神是人。” 水寒冰横她一眼，“哪种人能搞出这么大的一块空地。” 楚思九扁起个嘴，很不以为然。 “自然不是拿斧头砍的，他有某种配方，可以把石头炸飞掉。你不是听说了么，五六年前就开始弄了，今日炸一点，明日再炸一点，慢慢的，就炸出这么大块空地了。” 水寒冰冷哼，“你讲笑话呢？有这种配方，拿到战场上去，岂不是无往而不利了？” 楚思九叹一口气，“大神啊，这个是科学。再过个一千年，就是这般打仗的。这就算是轻的，还有一些武器，往空中一抛，整个城市瞬间就灰飞烟灭，恐怖得很呐。” 水寒冰的眸子沉了好几格，缓缓道，“你若彭公一般，去过一千年后？” 楚思九无奈地笑一笑，“彭公啊，他是这一世的人，灵魂飞去了一千年后，呆了一段时间，又飞回来了，之后写了那么一本书。他这种情况，叫作穿越奇情。” “那你呢？”水寒冰听出些门道。 楚思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想了想，说了个古人比较容易接受的，却又靠谱的理由。 “我的情况很简单，就是上辈子死了之后，再投胎前，没有喝那碗孟婆汤。所以我自出生那一日起，就记得前世的事情。” 水寒冰紧起了眉头，却没有露出太多的惊奇。 讲真，关于楚思九神奇，他有过更荒唐的推论，现在的这个结果反而是他比较能接受的。 “唔。”声音淡淡然。 楚思九纳闷啊，这么神奇伟大的事情，在他这里怎么只有一个“唔”字？ 不依不饶地问，“喂，你好歹给个惊吓的反应吧。” 水寒冰冷瞟她，“我原本以为你是鬼上身。” 楚思九噎住了，瞪他一会儿，突地甩一记手，“行行，你赢了。我被你惊吓到了。” 水寒冰的反应很快，指了指那块大平地，“那人与你一般？” “嗯呐。” 楚思九点头，一边掏出那本秘籍，翻到入门攻略那里，比照着看。“以我的地理常识，可以轻松地走到那个山洞。但是。。。” 停一瞬，脑子里头点点点。 秘籍第一句，“我想知道，你是否与我相配？” 哎哟，寒毛竖起来了。 此人这般文雅地寻找相配之人，我若配合他玩这个游戏，若是被他看中了该如何办？ 他若是拿炸药配方，与东方昊交换我？那货是一国之君，断然不能因为儿女情长，毁了他的祖宗基业啊。 更何况，他还可以凭了这个配方，光照大地，一统天下，成就千秋之功业。 啧啧啧，连我寄己都觉得必须换，何况东方昊乎。 风险太大了。 必须不能让他看中我。 回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水寒冰，“但是我不想陪他玩，咱们跑吧。” 水寒冰哭笑不得，讥诮地问，“上辈子你也是这样的？打不过就跑？” “哪能呢，姐姐上辈子混得好着呢。” 楚思九撇一撇嘴，傲娇地昂起头，“有爹有娘有哥哥，重点是我家还有钱，任我挥霍，小日子过得舒爽呐。” 水寒冰突地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她，“正因为你有这种经历，觉得死去的人，都去了另一个世道，过上了全新的好生活。所以，你才会淡定地接受楚家灭门这桩惨事。” 到底是娘家人，知音。 楚思九感动坏了，“水寒冰，你真是了解我啊。” 水寒冰冷哼一声，“我一直以为你冷血。” 好吧，楚思九虚心地接受了他的批评。 “咱们跑吧。”楚思九旧话重提。 “你不管东方昊了？”水寒冰冷声问。 “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呢。”楚思九郁闷，哪能不管呐，可是他若出现，必定恨死我。 “就在你后头。”水寒冰淡声道。 第619章 丫的，出山去玩 “啊？” 楚思九惊起，急急地跳转回头. 果然，那个俊美无涛，雍容贵雅的大余国皇帝，淡然地站在她的身后。面色黑沉，冷眸子森森然地瞪着她。 下意识的，楚思九转回头，对着水寒冰挤眉弄眼，意思是他甚时候过来的？ “怕甚？”水寒冰冷冷道。 眸子与东方昊对一眼，满不在乎地跟上一句，“你讲‘孟婆汤’之前就到了。” 楚思九朝下面看看，“那些人怎么不上来逮他？” 水寒冰指了指段清扬的方向，“被礼亲王拦住了。” 又是这厮坏事，至少喧哗一下，提醒我注意嘛。 “阿九很想朕被人逮到？”耳朵边的声音冷得象是西北风吹过。 楚思九尴尬地转回头，拍拍边上的石块，“黄裳想多了，来，这边还有个座位，过来坐。” 东方昊的脑子里还在消化方才听到的内容，好些疑问确实迎刃而解了，只是太过玄幻而已。 默沉不语地过去坐下。 “黄裳，您一个人过来的？”楚思九东张西望起来，万一下头的人翻脸，得看看己方有多少实力？ “怎么？想跑？”声音沉寂。 其实，东方昊心里头乐开了花。阿九心里头还是向着他的，她根本就不想帮北地国取什么“雷神的秘密”。 至于他为甚老是要怀疑楚思九。 黄裳也是忧伤脸，因为阿九从来就没有给他吃过定心丸。 最早还好，在肃王府做王妃的三年里，两人时常闹别扭，他心里头忧虑的是父皇什么时候对楚家下手，牵连到阿九。想的最多的是，如何保下她？那会儿没想过阿九会跑。 楚家灭门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楚思九突然说要走，然后拿了个小包裹真的走了。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人生最大的忧患，转变为……阿九随时会弃他而走。 事实，她也确实弃他而走了。 忧伤啊。 极度缺乏安全感，脑子里头始终绷着的那根弦，经不起一点点的撩拨。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想错了，阿九还是顾惜他，不肯背叛他时，心里头的雀跃也是双倍的。 恨不得……唔，四下里看一看，现在的地点不合适。 眸子里燃了些火苗，灼灼地盯着楚思九。 楚思九哪里知道他的脑回路这般复杂，她还在考虑跑的问题，隐隐又觉出些不妥。 雷神搞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玩这个攻关游戏。万一自己不肯陪他玩，一怒之下，丫的出山去玩，那就乖乖不得了。 “我确实想跑来着，可是，又怕雷神生气，迁怒于世人。”楚思九纠结脸，大眼睛眨巴眨巴。 就算不能普度众生，也不能任其为祸生灵吧。 更何况，她也跑不掉啊。 若那丫的混去皇宫，往乾清宫里扔几颗炸弹，那可比眼镜王蛇厉害多了。 想到那蛇，楚思九禁不住打个寒噤。 东方昊一直看着她呢，见她发抖，顺势环住她的腰，眸光热切，“冷么？” 高冷俊男陡然做出这种暖系动作，冷不丁丁地给下面的围观群众塞了一嘴的狗粮。 楚思九不好意思了，面色绯红，“黄裳，好多人看着呢。” 东方昊冷冷地瞥一眼，“朕抱自己的贵妃，关他们甚事。” 见他不要脸，楚思九也无奈。任由其抱着，前世大马路上，这样的情侣多得是哦。 扭过头去看一眼水寒冰，大神正眺视前方，装没看见。 下头的段清扬倒是浅笑盈盈，摆出一副看热闹不怕事情大的模样。 目前的形势，三大国俱已到齐，论实力，北地国有地主之优势，人多。 东方昊这边有许墨、司空影，三人俱是武林高手，水寒冰听楚思九的，看情形，肯定是一伙的。 这四只出场，除非雷神显灵了，否则进退自如。 楚胤斌人再多，也拦不住他们。 至于他么，暂时只有看热闹的份。当然，到了拿好处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含糊的。作为资深的内卫头子，礼亲王也是有预防手段的。 最不济，跟上头那女的撒泼打滚呗。 他眼光很准，东方昊重信诺，楚思九重情谊，跟在这两人的屁股后头，没差。 北地国这一回，怕是要鸡飞蛋打了。 不过，段清扬觉得楚梓陌这般奸猾，哪有可能让坞国楚家的楚胤斌独掌这个秘密？必定有回手。 眯起了眼，他浅笑盈盈地打量着楚胤斌。 据他所知，这厮得了楚胤景的支持，抓了北地国的几支重要力量，坞国楚家以他为首，与楚梓陌从朝堂斗到前线。 以目前的战局来看，双方呈旗鼓相当之势。 然，段清扬综合了所有的情报，判断出，目前的这个平手局面，是楚梓陌精心操控出来的。 若非如此，楚胤景不可能如现在这般不偏不倚，极有可能倒向坞国楚家。 楚梓陌精于人心，自然懂得分寸。 估计楚胤景是懂的，但是楚胤斌不懂，所以他才会这般自高自大，傲慢无礼。 …… 山上头，凉风习习，日头不盛，晒在身上暖融融。 北地国的纬度高，太阳的直射偏角大，再加上这里是山区，气温比外头要低个几度，整体来讲，还是很舒爽的。 楚思九已经知道东方昊带了许墨和司空影过来。 忍不住朝古碧琪的方向看一眼，美女正与边上的侍卫说着话，偶尔会抬头看她一眼。 朝她抛个媚眼，亲，一会儿给你介绍美妙郎君哦。 古碧琪不知道她为甚笑得这般风骚，莫名其妙地眨巴眼。 那么，谈正事了。 扬起眸子，又轻咳一声，伸出手臂，指着眼面前的那块平台， “仔细看，下面的这块平地的边缘，隔一段，便埋了一块石头，便象是虚线。连起来，便是一幅大图。你们觉得，象不象一只公鸡？” 按着她的提示，东方昊与水寒冰俱是认真看去，几乎同时点头，“象。” 楚思九骄傲地说，“那就是我前世国家的地图。中间的那条绿线，是长江，是一道重要的分隔线。” “多大？”东方昊起了比较心理，沉声问。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楚思九认真答他。 东方昊蹙起眉头，“平方公里是甚？” “一平方公里等于一千五百亩。”楚思九嘿嘿哒，朝他挟一记眼，“您就别算了，我前世的那个国，肯定比您的大余国要大，把北地和南地全加上，估计差不多。” 东方昊闷不愣橙地算了算，觉得她说得没错。 心里头郁闷了。 第620章 否则，我会杀了楚梓陌 难得看他莫得信心的模样，楚思九不介意多打击他几下。 眯着眼睛，笑吟吟。 “大小还在其次，关键是她富强进步，黄裳你就算把脑子想破了，也猜度不出她的盛况。” “比彭公还厉害？” “彭公早了二百年，比我那世道差远了。” “那个人呢？” 东方昊锁紧了眉，指了指那块平地。 这个么。 楚思九说不好。 蹙一记眉，她淡声道，“能画出这幅地图，至少与我同时代。他能做出炸药和地雷，应该是当兵的。” 东方昊半眯起眼，缓缓打量她，“阿九是做什么的？” 楚思九惆怅得很，“我家里头是开珠宝首饰店的，老字号，很有钱的。我嘛，在法国学珠宝设计，年纪轻轻，因为贪玩，把自己给玩死了。” 东方昊不由自主地抒出一口气，虽然阿九上一世英年早逝很可惜，但是……好歹自己抱的不是个老婆婆。 然而心里头还是有怜惜，挽紧她的腰，轻声安慰她，“阿九这一世一定活到寿终就寝。” “对啊，这就是我从小的理想啊。”楚思九猛点头。 东方昊哑然，他终于明白楚思九为甚这般怕死，有点小病小灾都哀怨得不得了，原来是前车之鉴的缘故。 水寒冰默默地听，突地他扬起眸，冷声问，“这下头很危险？” 楚思九皱起眉头，扬了扬手中的秘籍。 “若这本秘籍是真的，应该没危险。但是万一他诳咱们呢？谁也不知道这位雷神是个甚心思？防人之心不可无，炸药、地雷这些东西威力太大，一个不当心就会缺胳膊少腿，危险性自然是有的。” “那咱们走，这些人拦不住。”水寒冰很坚决，他才不管你们三国争霸，谁占鳌头。 东方昊想得多一点，“阿九把秘籍内容译出来，本王找人来破。” 楚思九摇头，“你们破不了，这里头涉及的全都是前世的知识。比如入门这一题，安全通道，是由前世的地名连成的一条线，得在地图上找着地点，小心地踩过去。这些东西，译不出来的。” 水寒冰的眸子冷了好几格，飕飕地瞟着东方昊，“你别逼她做不愿意的事情。” 东方昊强势怼回去，“阿九是我的女人，我当然不会逼她。” “别吵，别吵。” 楚思九举起两只手，息事宁人，“这桩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能是我想跑，也跑不掉。” “你想跑，自然能跑掉。”水寒冰认真地强调。 “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呀。” 楚思九皱紧了眉头，哀叹着，“这个所谓的雷神是个活人，他做了这个局，自己躲在角落里头看热闹。若事情没有按他想象的发展，会不会一怒之下，跑去山外头搞破坏？” 东方昊也是担心这个，当然了，他更怕北地和南地拿了雷神的配方，那就是绝对的灭国之祸了。 所以，就算楚思九跑了，他也得找人看着这里。 另外还要担心，那个雷神会不会跳出来搞事情。包括搞破坏、与另两国合作、揭竿起义统一三国等等。 政治人物的脑回路确实要复杂一些，而且想的都是大事情。 在他看来，只要雷神是人，就必须灭之。 对于楚思九的这个说法，水寒冰也是无语。 眼面前的情况是明摆着的，这人有本事把这片山炸成一块平地，他若出山，那个破坏力……不敢想啊。 他性子再清冷，也不愿意见到无辜的人血流遍野。 见二人都不说话，楚思九痛下决心一般，捏一记拳。 “我这人吧，虽然怕死，但是与旁的人比，至少知道死是咋回事情，其实来讲，也没有辣么害怕的说。主要还是不放心辰儿和玉儿，不过，有红叶山庄这张保护伞，再加上云鸿这个绝世好爹，也没啥好担心的。咱们那一世有一句名言，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或许，老天爷让我带了前世记忆过来这世，就是为了阻止一场浩劫来的。” 她说得豪迈，东方昊听到的却是她肯把两小只托付给云鸿，也不肯托付给他，心里头郁卒得哟。 “水寒冰，你就别进去了，在外头守着。万一我和黄裳出不来，你就回去红叶山庄，帮我带两小只。云鸿这里有个大变故，他日后还要娶妻呢，万一个万一，还是你回去看着，我死也瞑目。” 这段话一出来，东方昊立时开心了，阿九打算拖着他一起死啊。 水寒冰的情绪就复杂了，还没等他说话。楚思九重重地拍他一记，“就这么决定了。” 娘家人，你老婆肚子里有娃，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去冒险。 “你在外头盯着那几个人，防止他们搞鬼。”东方昊知道楚思九的想法，紧跟上一句。 水寒冰拧紧了眉头，冷寒的眸子紧盯着楚思九，晦涩地说，“你一定要出来，否则我会杀了楚梓陌。” 楚思九寒一记，刚想说些什么。 东方昊扯住她，沉声应了下来，“还有下面的段清扬，这桩事情他也有份。” 水寒冰收紧了眸子，冷沉沉地朝下头看一眼。 段清扬莫名地抖了一记，似乎天都暗了一格，象是有甚大事情要发生一般。 …… 两只上去，下来了三只。 几分钟后，又下来两只：许墨和司空影。 楚宇珩听说那个青衣清爽男，竟然是许墨，世子爷的眸子里头又开始往外飘星星。 好想拜师学艺，可是他不敢。 听说大余国皇帝是许墨的师弟，贵妃大姑又是盛宠，要不要走走亲戚路线？ 他兀自琢磨着，那边东方昊与楚胤斌已然相看两厌，要兵戎相见了。 段清扬是做斡旋的，拦于二人中间，指天指地，言之凿凿。 “二位，大余国和北地国刚刚签了停战协议，本王是见证人。目前尚在停战阶段，想杀人放火的，牟足劲头，半年后再说，如何？” 楚思九纯看热闹，手指勾一勾，把古碧琪喊过来。 凑过头去，在她耳边窃窃道，“看到那个黑衣男了么，长得如何？风华绝代吧。” 古碧琪早已认真欣赏过了。 面孔稍有些羞红，“他是谁？” 楚思九呵了一声，悄声道，“他就是司空影。机会摆在眼前，能不能摆脱剩女称号，就看你自己了。” 古碧琪被她说得羞躁，眸眼转起，忍不住又瞟一眼司空影。 咬一记唇，“你觉得般配？” 楚思九挑一挑眉，“你们俩职业相似，相互理解，有共同语言。长相么，都属上品，至少这两点是般配的。” 古碧琪若有所思地看她，“两国交战，我与他能成？” 这个么？ 楚思九嘿嘿哒，“所以啊，我总觉得自己是在乱点鸳鸯谱，你们俩很有可能成就‘爱恨情仇’这四个字。” 古碧琪气得笑了，使劲地啐她。 第621章 打算，走自己的路 日头偏西，天色缓缓沉下来。 楚胤斌早有准备，沿着山体搭了好些简易的住宿出来。 因为有贵客在，只留了一部分的兵士，其余全都撤出了这块区域。 司空影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与东方昊耳语了几句后，几个转身，翻上山头，不见了。 古碧琪一直有注意他，见他离去，失望地垂下了眸子。 晚膳是烤全羊，从下头运上来好几只杀褪干净的羊，在安全区架了火烤。 肉滋滋的响着，凉风缓缓地吹，还有清茶伴着美酒。若不考虑人物关系，以后之后会遇上的事情，还是很惬意的。 楚思九与楚胤斌表示，明日一早，她便打算带人入洞。 给楚胤斌列了一份清单，让他准备。 中间有一些很奇葩的东西，看得楚胤斌眉毛直跳，却也大手一挥，表示完全没问题，可以在辰时前准备好。 哦了。 下面就是报名参加探险的人员名单。 楚思九这边很简单，水寒冰留在外头，东方昊、许墨和司空影跟着进去。 段清扬也有准备，他无功夫傍身，就不进去了。 他带来一对兄弟高手，赢卫和赢计，原本想留一个保护自己，看水寒冰不进去，底气足了，把二人都派进去。 这个么，只有呵呵两声了。 北地国这边，古碧琪肯定是要去的，楚胤斌派他手下的武林高手米其山进去。 这厮三十五六岁，中等身材，眸眼精亮，太阳穴鼓鼓涨涨，象是吸了天地精华一般，据说在北地国没有遇对手。 他态度不谦逊，大约觉得自己是被低估的，扫向许墨与水寒冰的眸子里透了好些的不服气。 那两人浑然未觉，换个词讲，就是不以为然。 这么，一共八人：楚思九、东方昊、许墨、司空影、古碧琪、米其山、赢卫、赢计。 原本以为就这样了。 结果，大侄子楚宇珩跳出来了，强力自荐。 楚思九直接say no，“大侄子，你以为我们进去开烧烤游乐会的？那里头可是危机重重的，能不能出来都不知道。你青春年少，别轧这种热闹。” “大姑，我功夫很好的，关键时刻可以救你性命的。”为了进山洞，楚宇珩也是拼了，顾不得楚胤斌黑沉沉的眸光，与楚思九攀起了亲戚。 楚思九哑然失笑，“大侄子，你喊我大姑呢，我更加不能让你进去。关键时刻谁救谁还难讲，你就别来添乱了。” 楚宇珩瞪起眼睛，紧瞟一眼许墨，提起一柄黑墨色的剑，“我耍一段剑术给你看。” 说完，“蹭”地站起身，果真耍起了剑。 外行看热门，内行看门道。 这楚宇珩还真是个有功夫的，衣袂飘飘，出剑回剑俱有章法。 许墨与东方昊似乎看出了甚？对视一眼，却不语。 大约舞了二十几招吧，楚宇珩收剑入鞘，走回楚思九身边。 “如何？”声音很兴奋，眸角却瞍着许墨。 楚思九哪里懂这些，唇角扯出个弧度，笑盈盈地说，“你功夫再高，我也不会带你去冒险。” 楚宇珩郁闷了，又觉得不好下台，愣怔在那里。 许墨是好人，性子温厚，向他招招手，“世子爷，过来聊几句？” 楚宇珩的表情可以用秒变来形容。 唇角扯开，颠颠地就过去了。 “你的功夫是谁教的？”许墨温和地问。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是一位老人家，唇角下有一颗痣。他身体不好，在呼城的街面上搭了个小摊子卖红薯，有几个流氓欺负他，我过去打了回抱不平。他就教我这套剑术。说若是见着许墨，也就是您，把这套剑法舞上一舞，您就算不收我为徒，也会指点一二。” 许墨严肃起来，紧声问，“他人呢？” 楚宇珩讷讷地垂下头，“一年前病死了，我帮他收葬的。” 许墨轻“哦”了一声，神情黯淡下来。 东方昊也是垂下眸子，情绪看着也低落。 楚思九稀罕地看着，象是前世武侠小说里头的武林奇遇呐。 果然，许墨拍了后楚宇珩的肩膀，“等这个事情完结了，你若还想学功夫，每年的三月份，过来大余国的芦城，我可以指点你一招半式。” 楚宇珩激动了，立时下跪，“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许墨轻笑着受了跪，意思就是收下这个徒弟了。 …… 天色继续暗下来，一顿烤全羊吃得宾客尽欢。 楚宇珩是个有韧劲的，左磨右磨，最后竟然让楚胤斌松了口，允许他代表北地国进山洞。 这样，楚思九就不反对了。 总归出了事情，由楚胤斌扛着。 那样就是九个人。 古碧琪溜达过来，悄声问她，“你真有把握进山洞，前几日，有个士兵被雷神劈中，整个人飞起来，失血过多死了呢。” 楚思九甩了甩攻略，“上头有写走法，能进去。” 只不过，她不想用上头的招数而已。 总不至于，让那货真的看中她吧。 夜幕降临，楚宇珩热情地邀请许墨住他的帐宿，许墨无所谓。 水寒冰与段清扬住一间。 楚思九与东方昊住一间。 床板是简易的，累了一日的楚思九倒头就睡。东方昊从后头抱住她，心里头是无比的满足。 阿九竟然带了前世记忆，所以，那个小册子上画的衣饰就是她的样子。 所以，真的有前世今生。 所以下一世，一定要死死地缠住她。 讲真啊，这两只也真是心大，一点都不担忧，那个山洞里头到底有甚危险？ 楚思九朦胧眼，担心有用么？ 反正两小只已经托付给水寒冰了，东方昊这货与我一同入内，要死就死在一起。 可以了。 …… 天亮了，林中小鸟叽喳，还有好些羊咩咩，把楚思九给唤醒了。 东方昊皱着眉头坐在床边，思忖地看着她。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楚思九看着懵懂，“黄裳？我是在做梦么？外头如何会有羊？” 东方昊哭笑不得，淡淡道，“朕以为你知道呢？” 楚思九轻眨两下眼，脑回路陡然搭上了线，“对对对。我写给楚胤斌的清单里头有一百只羊的。” 东方昊目光怪异地看着她，“阿九要羊作甚？” 楚思九朝他挤一记眸，邪乎乎地望着他，“我不想听雷神的安排，打算走自己的路，让他去郁闷。” 东方昊抿着唇，认真地看她，“阿九想如何，便如何。” 大不了死在一起。 第622章 那么，咱们出发吧 羊是可怜的。 每只都是蒙了眼睛，背上10公斤的石块。两根大竹竿子将它们拦在一个区域框里。 赶它们过去趟雷。 楚思九交待了操作方式。 聪明的都明白了，原来雷神把雷埋在地下了，踩着了才会轰。 不由自主地看看天，雷神真牛逼。 楚思九预见到会有超血腥场面，让那些大男人们督阵，自己回去帐宿念阿弥陀佛。 这办法又残忍又老土，涉嫌虐待动物，雷神若是个有高尚情操的，应该看不上她了吧。 只是可怜了那些羊。 想想昨晚被生烤了的那些，其实……也还好吧。 稍后，轰天的爆炸声起来了，伴了好些恐惧变形的“咩咩”声，此起，又彼伏着。 扯了巾帕出来，想要塞住耳朵。 帐帘一掀，古碧琪窜了进来。 她耸着眉头，语调扬起，“外头好惨烈啊，还好你让人蒙了羊的眼睛，否则哪肯往前走。” 楚思九不搭理她，兀自塞了一个耳朵先。 “司空影呢？回来了么？”她还记得自己的红娘职责，很是关心地问。 古碧琪垂下眸子，模样看着娇俏，“回来了，背手站在后头，看得很专注。” 楚思九笑嘻嘻地打趣她，“怎么？看上他了？” 古碧琪面颊微红，“他眼睛长得漂亮。” 楚思九认真地回顾。 之前她只是觉得司空影长得好看，却没有认真研究过他的五官，作为一名资深的美男鉴赏专家，太不应该了。 缓缓的，脑海里浮起一双凤眸，似笑非笑，含了好些韵味。 “唔，确实挺好看的，称得上风情万种。”她先给点了赞。 眨巴两下眼，语带调戏，“怎么？被勾了魂了？莫事，女追男隔层纱，我看好你的。” 古碧琪这回是真的有些动心了，凑过头去，“若是大余国与北地国停战，我可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 楚思九哈哈笑，这句话真实用啊。 “你负责忽悠楚梓陌，我负责忽悠东方昊，促进两国永久停战如何？” 古碧琪抿紧了唇，欲言又止地吭哧了两下。 突地，她灿然一笑，“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她终于不好意思了，转过身，小蝴蝶一般地飞走了。 楚思九眼眉儿弯弯一笑，这姑娘果真看上司空影了。若真能因此促成停战，也是美事一桩。 爱情的力量啊。 一边乐滋滋地想着，一边慢吞吞地把另一个耳朵也塞上巾帕。 耳朵边安静了，捧起那本秘籍，认真地看起来。 …… 大半个时辰后。 用羊的血肉铺就的，不会遭雷劈的小道，终于成形了。 “阿九。” 东方昊进来唤她，没料想，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眉眼沉静，眸光专注，嘴里头念念有词，认真地翻看着那本秘籍。 东方昊静下来，站在后头默默地看。 脑子里头复杂得很。 外头的场面很是惊悚，那些羊被炸得血肉模糊，四散横飞。对于那些尚不清楚原理的人来讲，把这种现象归到雷神的身上，再大的恐惧也能接受。 然而他和水寒冰知道，这非天神，而是人为。 相互对一眼，都有刷新三观的感觉。 心里头寒颤颤，有这种武器的世道该多可怕？难怪楚思九会英年早逝。 楚思九若知道他们会这么想，要晕菜了。 可能是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楚思九敏感地转过头。 眼眸里头有好些不忍，“黄裳，死了多少羊？” “还没到一半。”东方昊淡声安慰她。 然而楚思九只见到他嘴唇动，却没有听到声音。恍然大悟一般拿下耳朵里的巾帕，还给个解释，“那些羊叫得太惨，不忍听。” 东方昊走上前去，蹲下拥住她，“阿九，那里太危险，你若不想去，就不要进去，与水寒冰一起在外头等。” 楚思九笑一笑，温柔地抱住他，“我若不去，你若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多没味道。” 她从不与他讲情话，陡然冒出一句，听得东方昊眼眶一热。 楚思九仿似想通了，缓缓地讲给他听。 “十三岁那年，我随父亲参加皇帝组织的冬猎，我偷偷地去山脚下的梅林看风景，你正好在那里舞剑。那一年你十七岁，气度卓绝。那时，我已经很喜欢你了。” 东方昊身形一震，抱得更紧了，原来阿九一直都是喜欢朕的。心里头有一团小火苗，缓缓地烧起来，整个人都是暖融融的。 “阿九再说几句。” 这货听上瘾了，强烈要求楚思九继续讲情话，太舒服，百听不厌。 楚思九莞尔一笑，“日行一善，今日到此为止了。”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黄裳，咱们要去闯生死大关了，若能顺利过掉这道劫数，我再给你讲。” …… 出得帐宿，楚思九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好重的血腥味啊。 抬头看去，那真是一条鲜血铺就的小路啊。 惨，惨不忍睹。 心里头恓恓然，羊们，若我顺利出来，一定给你们烧几柱高香。 “东西都带好了么？” “带好了。”楚宇珩兴奋得紧。 楚思九微蹙了眉头，据她所知，有些人天生残酷，看到血腥场面，会亢奋。大侄子不会是这种人吧？ 【楚宇珩委屈脸，我不是啊，方才我偷偷吐过了呢。】 转过头，楚思九看向东方昊，“黄裳，咱们也得带上必须品。” 出来之前，她知道需要探险，在几件换洗衣服上，都有缝内袋，还有相同面料的斜挎包。 里头除了她必带的几样东西外，又装了好些火折子，蜡烛。 还有吃的。 前一日，她在饭店里订了好些硬式烙饼，不容易坏，又管饱。还有就是水，软水袋背了好几个。 马鞭插在后腰上，里头有峨眉针。另外从红叶山庄出来前，云鸿塞给她一柄削铁如泥的薄刃匕首，塞在腰袋里随时备用。 另外还有好些粗绳子，就由赢卫和赢计背。 段清扬将她扯到边上，偷偷地说，“楚思九，无论如何，咱俩是一伙的，进去后，赢家兄弟只听你一个人的，肯为你舍了性命的。” 楚思九虽然喜欢欺负他，但是她的性子便是如此，只有把你当自己人了，才会欺负，旁的人她才懒得搭理呢。 “唔。”镇定地点点头。 抬起头，认真地瞟一眼水寒冰，做个口语：这个，放过。 水寒冰冷沉地看住她，眉梢儿挑起。 意思很明确，那你得活着出来。 楚思九淡定地笑笑，她太了解水寒冰。若她死了，楚梓陌是主要责任人，逃不过水寒冰的报复。 但是段清扬，不会有事。 …… 扬起头，看向那一条血路，唇角勾起一抹邪妄的笑容。 那么，咱们出发吧！ 第623章 嗖嗖，直浸心脾 真要从这条小路过，古人还是有些发怵的。 比如米其山，看着挺牛逼的，却眼望蓝天，祈祷一般地念念有词，大约在与雷神作心灵勾通吧。 楚思九嘿嘿哒，眉眼儿挑一挑，抬脚便往前走。 东方昊一把扯住，沉声道，“康王爷，上头至少要铺些青草吧。” “对啊。”楚宇珩见着血痕横斑的小路，心里头也不得劲，“皇叔，咱们这些人的身份都高，走这样的路，太不讲究了吧。” 楚胤斌冷抿起唇，振起手臂。立时有参将带了一众小兵出去寻材料。 人多，事情办得快。 拆了一座简易帐宿，抬了材料过来。 兵士们心里头惴惴，时不时地看一眼青天，却也认命地从小路过去，在上头铺了一层。 这么一来，那条路就好看多了。 东方昊面色无波，气度高华地站立不动。 许墨惯常的温和气场，唇角挽着淡笑。 司空影双手挽于身后，整个人就写着四个字：高深莫测。 古碧琪一直偷偷地看他，心里头象是揣了个小兔子，直蹦跶。 楚思九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头开始叫苦，万一妾有情，郎无意，她这孽可就造大了。 水寒冰的心情很不放松，眉头蹙得紧。 但他知道楚思九与东方昊的话是对的。 一来，楚胤斌看着就是个不友善的，这里又是坞国楚家的地头，不盯着，万一起个坏，后果堪忧。 二来，有东方昊、许墨两大高手在侧，在可测的范围内，楚思九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三来，万一他们在山洞里头真有个意外，辰儿，玉儿，小若云，云朵以及她肚子里的娃，都是他的责任。 水寒冰是个拎得清的，权衡过利弊之后，他冷绷着脸，默默不语地看着。 这里头，最轻松的就是楚宇珩，完全就是个无知者无畏，热血沸腾着，要与他的新师傅一同去探险。 见小兵们走过去无恙，好几个人松缓了僵直的神经。 米其山摆出一脸倨傲的神气活现，拱一记手，“各位，我先过去了。” 前后比照太明显了，楚思九也是个蔫损的。挤挤眼，揶揄地说，“老兄这般淡定，应该是没做过甚亏心事吧。” 雷神专劈坏人，这个桥段在哪一世都是流行的噻。 米其山面色骤变，微鼓的太阳穴陡然瘪了一道，愣了半晌儿，眼神儿游离地看着东方昊，“皇上，您先请。” 楚思九也是一愣，哇塞，这厮怕是做了大亏心事哦。 古碧琪凑去她耳边轻声道，“他占了自己的嫂子，气死了哥哥。” 楚思九“噗嗤”笑出声，又觉得不妥，摇头叹道，“人间惨剧呐。” 抬起头看一眼东方昊，“黄裳，那咱们走吧。” “唔。”东方昊牵紧了她的手，带头往前走去。 在这九个人中，赢家兄弟就是两块背景板，由他俩断后。 …… 初入山洞，立时便有一股子阴冷之气，嗖嗖地直浸心脾。下意识的，每一个人，都缩了缩脖子。 “师傅，您冷么？”楚宇珩左右看着，还不忘关照许墨。 许墨淡淡地笑一笑，“无妨。” 东方昊则挽紧了楚思九，垂下头凑到她耳边轻声地问，“怕吗？” 他哪里知道，楚思九这会儿也有些小兴奋呢。 探险这桩事情，是她前世的老本行，法国那边有N多的户外探险达人，喜欢在欧洲的群山间穿梭，她顺搭着玩过很多回。 嗅着熟悉的气场，她那记缩脖子，完全是本能，随之便是精神一振。 “不怕。”声音昂扬。 这个山洞挺深，刚进去的那部分，是纯天然的。 借着微淡的光，可以看到光滑的山壁，一看便知道，这是大自然的馈赠，任由着时光打磨出来的。 沿着石壁往里头走，外头的光借不到了，黑漆漆一片。 这里头，赢卫和赢计的身份最低，得了段清扬的吩咐，以楚思九为尊。 很自觉的，二人背得物品最多，此时一人拿出一根火执，点亮了，一前一后，给大家照明。 缓缓地往前走，楚思九一直观察山壁，别说啊，大自然的这个馈赠真是挺深厚的，这山洞很深。 因为探险的需求，楚思九研究过山洞的形成。 一般来讲，天然的山洞有三个成因。 1、火山洞。 熔岩流出火山口后，上部和底部的熔岩先冷却停止，中间的熔岩没有后续补给，形成空洞。 2、溶洞。 石灰岩的山体成份是CACO3，地壳运动形成断层或裂隙，在二氧化碳的侵蚀下，几万年的时间，地下水流把石灰岩掏空，形成溶洞。 3、土洞。 地壳运动的沉降作用、水流侵噬、风的作用、植物生长加上水流共同作用等等。 很明显，这里附近没有火山，也没有溶洞的条件，就是土洞了。 按楚思九的经验，山洞这么大，这个土崖下部应该有透水性极好的沙土。蹲下去摸一摸，果然，山洞的底部很潮湿。 因为她能看懂秘籍，八个人一直都在观察她的行为举止，见她蹲下，楚宇珩立时跟着蹲下，也摸一摸。 “湿的。”他惊讶地瞪起眼，“下头有水么？” 楚思九超喜欢逗他，挟一记眸，“大侄子，会凫水么？一会儿搞不好会掉去地下河川里去哦。” 楚宇珩的眉头蹙紧了，面孔有些红，吭哧着说，“我只会一点点。” 楚思九继续逗他，“那你去背捆绳子，真掉水里头，可以拽着你。” “大姑说得对。” 小伙子天真，单细胞生物，立时站起身来，跑去赢卫那里讨绳子，还自作聪明地往腰上系了一道。 楚思九见他来真的，想想万一个万一，有根绳子拎住他，确也安全一些。 “过来。”她招招手。 楚宇珩听话地走过去。 楚思九是专业的，手指灵巧地帮他打了个称人结，背后留了绳环，指示许墨看一眼。 意思很明确，这是你徒弟，到了关键时刻，你应该知道抓哪里吧。 许墨微微吟首，心里头对楚思九多了一层敬佩。 司空影是暗卫头子，习惯性的站在阴影处，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这边刚收拾好，突地……外头传来一声巨响。 一众人等俱是眸眼一凛，心跳骤然加快。 “雷神来了。” 抖抖的声音，是米其山发出来的。 楚思九轻盈地笑一声，“我没做亏心事，雷神不会来找我。” 若明若暗的光线下，米其山的面色白得象张纸，手指抖得厉害。 赢计是弟弟，性子朴实，“我没有做亏心事，我去看看。” “好。”楚思九点头。 赢计有轻功，举着火执飞快地往外走去。 第624章 取到，一个茶壶 楚思九有不好的预感，眸光谨慎，脑回路则飞快地转着。 心里头浮起些异样，偷偷地数起了洞里的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去掉离开的赢计，一个都没少。 东方昊一直盯着他，拿手指点了点她的手心，似有话讲。 楚思九愣一瞬，突地，他感觉到东方昊在她的手心一直点一直点。停下，过了一会儿又开始点。 她默默地数，一共点了十下，停下。 过一会儿，又点了十下，停下。 楚思九明白了，她半仰起头看着东方昊，微微点一记头。 英雄所见略同，他俩都觉得……这山洞里头，还有第十个人。 是那个雷神么？ 垂下眸子，她只觉得寒毛竖了起来。 在那本秘籍里头，入门之后的第一关叫：迷魂阵。 关键词：无炸。 任务：你需要取到一个茶壶，第三关可见其用途。 讲真，呆在前世那种世道，纵然楚思九不爱电脑游戏，耳喧目染的，也有些游戏常识的。 见到这些提示语，她也是醉了。 花这么长的时间、精力，又是炸山，又是挖洞的，就是为了玩一场真人秀的游戏么？ 服气的。 正想着，后头传来急促的奔跑声，这么光明正大，应该是赢计。 一点火光由远及近，确是赢计。 他眉毛皱成了一团，神情看着紧张，“贵妃，山体塌方，洞口被堵住了。” 塌方？ 没有暴雨，无缘无故的，在他们进来之后，直接塌方把洞口给堵了？ 楚思九才不信呐，肯定是那第十个人，偷偷地用炸药炸的。 这一路进来没有拐弯，那人应该在后头吧。 猛地转过身，大声问，“赢计，在后头看到人了么？” 有倒抽气的声音，又是米其山，声音微抖，“雷神跟进来了么？” 赢计倒是自然，朗声道，“贵妃，方才过来我在洞口附近反复查探，看到角落的阴影处，有一个半人高的小洞，照一照似乎挺深的。除非用爬，否则进不去。” 楚思九看过《盗墓笔记》，脑子里头素材多，略一联想，心里头立时不得劲了，寒气嗖嗖地往上冒。 手心里头有些汗，紧紧地捏着东方昊，强颜欢笑地说，“那就算了，大家注意哦，这洞里头至少还有一个人。” 她这话一出来，楚宇珩被吓到了，颤声问，贵妃大姑，你肯定那个是……人，不是鬼，或者雷神？” “雷神哪需要躲躲闪闪，直接就过来了。”许墨微笑着安慰他。 “鬼都是人变的，这地方鸟不拉屎，没有人，更不会有鬼。”古碧琪也是个胆子大的，笑得轻松。 “我反正没做亏心事。”楚宇珩给自己鼓劲。 “对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楚思九也鼓励他。 “这里头虚实难辨，咱们二人一对，相互有个照应。”东方昊觉得这里头太诡异，含蓄地下了个命令。 “好好，我和师傅一组。”楚宇珩立时走到许墨身边。 “我……与司空大人一组。”古碧琪面孔微红，很主动地走到司空影身边。 楚思九乐了，女汉子啊，追男人不打诳语。 “赢卫和米其山一组，走最后头。赢计打头，与我们一组。”楚思九借花献佛，把剩下的三个人给安排了，间接帮了古碧琪一把。 司空影是大男人，有风度，虽然面色微僵，却也不至于say no。 哦了，就这么定了。 …… 再次往前走，心情就复杂很多了。 楚思九让楚宇珩也举一根火杖，那就亮堂多了。 一边走，一边观察。 正常情况下，因为地壳运动产生的山洞，如果没有大的水流层的作用，继而出现巨大的豁洞，山洞应该愈来愈低，愈来愈窄，才对。 而这里却走出一条甬洞，看顶部的痕迹，应该是人工探挖的隧道了。 想到迷魂阵的说法，她提示大家，“前面可能会出现多条道路，赢计带了面粉，关键点上会洒上一些。” 赢计这才明白，自己为甚要背面粉了。 古碧琪在后头吃吃一笑，“贵妃，您想得真周到。” “那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嘛。下面应该会转悠一阵，大家把眼睛睁亮些，万一看到一把茶壶，就捡起来。”楚思九笑呵呵地说。 “什么样子的茶壶？”难得许墨提了问题。 楚思九哪里知道，摊一记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总归看着像的都捡了吧。” “本子上写的？”米其山原本就心虚加心慌，楚思九还让他走最后头，语调带了些小愤恨。 “嗯呐。”楚思九不以为然地应一声。 米其山还想说些什么，东方昊眸光冷沉，悠悠地瞟过去，“有异议么？” 他不敢得罪东方昊，垂下头不语。 一行人又走起来。 果然，后头不断有两条路的选择，没有标准答案，只有全部往左先。 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面粉。 说明他们走到原位了。 于是洒上面粉，换一边走。 刚开始很顺利，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两边都是面粉的路。 赢计看着有点懵。 楚思九也是目瞪口呆，仰起头看向东方昊，“哪里有错么？” 后头的人轮番上来看情况，情绪都不太正面。 尤其是楚宇珩，精神有些小崩溃，思路却很清晰，“雷神明明可以直接把我们劈死，为甚要这么麻烦，把我们骗进来转圆圈？” 走迷宫这种活动，楚思九不灵的啊。 耸一耸墙，“集思广议，每一个人都可以谈谈看法。” 赢卫走在最后头，他是个细心的，又拿着火杖，看得清楚。 他每一个发言，“你们有没发现，这里有很多小洞穴，半人高，有的挨着地面，有的在半腰的位置，有的甚至在头顶上。” “嗯，我有看到。”古碧琪是女的，观察也是仔细的。 东方昊是下结论的，眸子在每个人的面孔上转，“司空，你谈谈看法。” 进来山洞之后，司空影是最沉默的一个人，时常将自己的身形隐在暗处，悄悄地观察四周。 被东方昊点了将，他浅浅地笑一声，凤眸清亮有神，声音轻柔，“这些小洞穴，咱们过不去，小孩子怕是走得过去。或者，是别的甚东东呢？” 呲…… 这话，真是不好联想啊。 这里头还在猜度呢，突地远处传来幽沉地走路声，一顿又一顿，拐了不知道多少道弯，若隐若现地传过来。 声音愈来愈近，仿佛就在拐弯处。 突地，声音停住了。 空气凝滞。 许墨与东方昊对视了一瞬，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跃出去。 赢计反应很快，跟出去提供照明。 半晌没有声响。 “黄裳。”楚思九寒战战地探出头去。 长长的甬道上，空无一人，那三人站得笔直，眸子俱盯着前方的地上。 尽管光线不明，也可以看出来，那里有一个黑黝黝的，造型别致的……茶壶。 第625章 剧毒，群居 “茶壶？” 楚思九惊喜交加，一方面觉得诡异，一方面又有淘到宝的喜悦。 心情很复杂。 她当然知道，两个拐弯角都洒有面粉，说明之前有走过这条甬道。方才路上是空的，现在陡然出现一把茶壶。 说明什么？ 管他呢，拿了再说。 总算她还记得前世武侠小说里头的桥段，万一这把茶壶浸过毒呢？ 从袖袋里头抽出巾帕，便想上去拿。 东方昊一把扯住她，“别过去。” “啊？” “仔细看。” 看甚个甚？楚思九定晴一看，那茶壶有些轻微的起伏。 下一秒，一个三角形的……蛇头，突地昂起来。 眼睛突地睁得老大，一股子凉意“蹭“地蹿上后背。 毫不犹豫地，转身扑上东方昊，八爪鱼一般地缠住，又往上攀，声音哆嗦，又有些气急败坏，“那不是茶托，那是蛇啊……” 那一声啊的长音在甬道里四散地传递着，传得老远老远。 蛇是听不到声音的，但是它能感受到震动，嗅觉又是尤其地灵敏。 因为楚思九的惊叫声，后头几个人都奔了上来。 那蛇，以闪电般的速度，支起三分之二的身体，张开黑色的大口，朝楚思九的方向扑过来。 “啊。” 古碧琪在后头看到了蛇头，也是惊呼。 东方昊反应很快，他与许墨原本就有默契，抱紧楚思九，机警地朝侧边闪过。 只见得寒光一现，那个蛇头突地失了支撑，啪嗒地掉在了地上。身子软软地掉到地上，缓缓地扭曲着。 “师父你好厉害。” 楚宇轩在后头看得真切，是许墨拨剑劈断了那条蛇。 蛇血缓缓地流出来，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腥味。 司空影面色骤变，“这种蛇叫赤腹，剧毒，群居。” “群居”这两个字太意味深长，耳边突地传来“咝咝”的声响，而且很杂，显示着那条断了脖子的蛇，有好些同类过来声援了。 软体动物的爬行声，实在让人毛骨悚然啊。 楚思九小心翼翼地从东方昊的身上下来，“可能咱们踩到某个机关了，还没从迷魂阵里出来，直接进入‘攻击’这一关了。” 她若知道秘籍上写的第二关：攻击，是指蛇的攻击。她死活要带几只蛇獴进来的。 关键词：无炸。 任务：收集四颗红宝石。 …… “嗞嗞”声愈来愈近了。 “这种蛇若是出现，起码五十条。”司空影的声音很凉。 “如何？”东方昊问。 一伙人都指着她呢，楚思九被瞪得发毛，脚又有些软，“赢计，你拿布包着茶壶，捡起来再说。” “是，贵妃。” 赢计果然拿了布出来，拿起茶壶的瞬间，他惊声道，“里头有水。” “唔，你拿好了。”楚思九关照她。 之前赢卫提到过的半人高的山洞，在这边的石壁也有一处，在半腰处。 突地，从里头滚出了两条蛇。 许墨的动作很快，利剑起，“嗖嗖”两下，便处理了。 楚思九的胃里沸腾了一下，强咽下一口唾沫，“武林高手们，拨剑杀蛇。千万别被咬着啊，这里没有药，死定的哦。” 话音刚落，悉悉索索地蛇子蛇孙蛇大姑蛇大伯……们，都赶来了。 它们簌簌地爬着，数量愈来愈多，从甬道的两头，齐腰的那个黑洞里扭扭地过来了。 “这种蛇的速度很快。”司空影提醒大家。 长剑都已经拨出来，一伙人把楚思九背围在中间。 楚思九不放心楚宇珩，拉了他身上的绳环，“大侄子，进来陪陪大姑。” 楚宇珩不服气啊，“贵妃大姑，我能杀蛇。” “好好的世子爷，杀什么蛇呢？你不知道蛇能入梦，又能寻味搜人的？你杀了它的同类，它们会追着找你。若是哪一日，你做梦被蛇追杀，醒来后，卧房里上上下下全是蛇，你可咋整呐。” 在她的充满想象力的叨叨声中，那七只武林高手，已经开始大肆杀蛇。 楚宇珩被她说得有些怕，“真的？” “假的。”古碧琪刚刚斩断一个蛇头，应上一句。 “什么真？什么假？万一个万一呢？你是堂堂世子爷，哎？你爹几岁了？”楚思九突然想到了这个重要问题。 一边问一边把手伸入身侧的包包里，从内缝袋里头，掏出一把绿色的粉，冲着那些蛇洒出去。 被她的粉洒到的几条蛇，原本是个攻击状态的，突地就消停了，之后更是趁着乱偷偷地溜走了。 楚宇珩惊呆了，“贵妃大姑，您这是甚粉？这么厉害？” 楚思九发现这玩艺儿有用，腰板儿挺直了。 又抓一把，洒出去，一边豪气地问，“你爹几岁了？你为甚是我侄子？不是我堂弟啊？” 楚宇珩晕了，委屈地说，“父王十八岁生的我，今年三十三了。贵妃大姑，不是您最先喊我侄子的么？” 楚思九继续朝外头洒粉，漫不经心地说，“陡然一见面，我哪知道你是哪根葱哪根蒜，感觉自己缺个大侄子，就你了呗。” 女人可以一心多用，古碧琪又来插嘴了，“贵妃您喊得是对的，他就是您的大侄子。” 哦哦哦。 楚思九探头探脑地看，高手果然是高手呐，那些蛇已经被杀得胆寒了，又受了楚思九的蛇粉的祸害，偷偷地溜了好多。 看着已经没有辣么踊跃了。 只是蛇血的腥味，熏得人没法直立啊。 楚思九试着把药粉往蛇血上洒了些，没想到有些中和作用，滋滋的冒了些泡，味道淡了些。 “哎哎，好多了啊。”楚宇珩激动了。 “不行，我存货不多，要留着后头用呢。”楚思九舍不得，叮嘱他，“捏住鼻子。” 又杀了一阵，那些蛇子蛇孙蛇大姑蛇大伯……们，不再往前冲了，原路返回，只一会儿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地上的那些胡乱翻扭的蛇的残肢，以及让人作呕的蛇血，还以为这里风平浪静呢。 东方昊二话不说，一个“公主抱”抱起楚思九，“这里太难闻，换个地方。” 他领头往前，其余人东张西望一番，也跟着往前走。 …… 楚思九扒着他的脖子，盯着地上看，“哎，有谁见着红宝石，记得捡起来。” 米其山郁闷地看她，“红宝石？” “唔，你有捡到？” 米其山从袖袋里头掏出两块，闷闷地说，“我捡到两块。” 第626章 笑容，甜美又温馨 米其山捡了两块，赢卫捡了一块，走到拐角处，楚宇轩踢到了一块。 总而言之，第二关需要找的红宝石都找着了。 然而这伙人还在第一关的迷魂阵里头转圈圈。 饿了，各自掏了粮食出来补充能力。 一边吃，一边讨论，为甚死活绕不出去？ “会不会，这根本就是个死局，走不出去的？”许墨探讨这种可能性。 “如果这样，咱们只有走回头路出去。”东方昊沉吟着说。 “回头路已经被封了，我查探过，封得很严，打开那个洞起码要一个月的时间，到那时，咱们都饿死了。”赢计的神情很是沮丧。 “肯定有路，若没有路，入口被封死了，空气会愈来愈稀薄，你们有觉得呼吸困难么？”楚思九很有把握，没有路如何玩第三关？秘籍上写了九关呐。 “咱们已经转了好几圈了，蛇尸那段路都见过三回了。”米其山郁闷地摇头。 “要不咱们试试那些矮洞，爬进去看看？”赢卫还是掂记半人高的洞。 “这里头有蛇，会被咬到的。”古碧琪摇头。 司空影依旧没说话，眉头蹙得紧，若有所思地看着楚思九，“贵妃娘娘没有破解的方法么？” 楚思九摊一摊手，很实诚的回答，“我是莫名其妙入的这个局，走迷宫什么的，我不在行。” 司空影点点头，“我觉得，若是走不通，咱们可以试试有没有旁的通道。” “我觉得这桩事情是人干的，不是神鬼干的。”楚宇珩终于摸出了门道，很有把握地说。 “我也这么觉得，若这里头真有第十个人，他肯定会有个去处。”许墨沉吟着说。 “司空影说得有道理，就这么干。”楚思九突然发了飙，站起来高声宣布。 基于她有点领头人的倾向，说出来的主意，不太靠谱，但是大家也是勉强点了头。 然后，除了东方昊，每个人都拿了称手的物件，在路过的石壁上敲敲打打。因为敲打工具的不同，“挎挎”“卡卡”“咚咚”“啪啪”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传着，听着特别瘆人。 楚宇珩没忘记问楚思九蛇粉的事情。 楚思九含含糊糊地回答他，说她偶尔遇见过一回眼镜王蛇，被吓到了，让人做了驱蛇粉。这回出来，也不知道怎么想了想，带了一包。 说到“也不知道怎么想了想”时，她好心虚啊，这不是间接承认自己在业城的时候，就知道会来这里探险么？ 果然，东方昊身形僵硬了，面孔冷了，黑眸子更是幽沉沉地剜了她一道。 回去再与你算帐。 楚思九傻呵呵地莞起唇，手指头在他的掌心轻轻地挠两下。 眼睛更是没闲着，连续抛过去两个媚眼。我晓得您会如何算帐，OK的啦，一定让您满意的啦。 东方昊被电到了，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掉开头。 好久没吃这块小香肉了，想得慌。 心里头痒兮兮，牵着楚思九的那只手也不老实了，手指头在她的掌心，悄悄地挠了两下。 楚思九自然不闲着，一边拿峨眉针敲着山壁，一边又挠回去。 有情饮水饱，这二人温馨甜密，一点都没觉得这个阴森恐怖的环境，以及未知的前途，有甚大不了。 …… 这一路的敲敲打打，还真让他们敲出一处不同来。 “空……”的一声，所有人都是一震。 这一声是楚宇珩敲出来的，这些人中间，数他敲得最认真，拿了剑柄，看哪里有漏下，就去敲一下。 天道酬勤，还真的让他敲到关键部位了。 “这里，这里有不同。”他欣喜若狂。 举起剑柄，又是敲，“空……空……” “这一层很薄。” 许墨赞许地看看他，这个小徒弟虽然是世子爷，但是性子爽朗，做事认真又好学，是可造之才。 “大侄子，不错啊，派大用场了。”楚思九高兴地给他点个赞。 古碧琪比较搞笑，扯一记司空影的袖子，娇滴滴地问，“司空大人，这后头会不会有蛇啊？” 之前一直是个女汉子的表现，骤然一转型，别说是司空影，边上的几只男都惊了一瞬。 楚思九更是有神表现，退后一步，“女鬼上身了么？” 古碧琪想换个画风，吸引一下注意力，却被这般吐槽，郁闷得紧呐。 慢吞吞地收回手，顺势帮着抚平褶皱，皮笑肉不笑地调侃寄己，“方才确有女鬼想上身来着，却我打跑了。” 女汉子的劲头一上来，边上的几只男立时忽视她，转身研究这层薄壁了。 反而司空影默不作声地瞥了她一眼，又若有所思地掉过头去。 古碧琪开心啊，这是他头一回主动看她呐。 有进步。 自信心爆棚了哟。 笑容甜美又温馨。 米其山在边上看着，心里头嘀嘀咕咕，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还犯花痴！ 要知道，他觊觎古碧琪很久了，终究得不了手，心里头气恼着呢。 …… 男男女女的心思暂时放在一边，这会儿最重要的，还是要凿破这层薄壁。 赢家兄弟确实是办实事的，围围作一揖，“便由我兄弟二人来试一试吧。” 旁人无意见。 之后便见二人靠到后面的山壁，猛吸一口气，一起往前冲，TM的直接撞过去哇。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层薄壁破了大口子。 楚宇珩动作很快，立时将手中的火杖从口子里扔过去。 火光翻滚往前，可以看到，是另一条悠长的甬道。 “终于有出路了，哈哈，终于有出路了。”楚宇珩兴奋不已，使劲地拿剑柄敲边上的碎石。 许墨蹲下来，拿手指捏了捏薄壁的材质，“这是后来彻的。” 东方昊也查探了一番，“唔。” 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敲出一道能走的门。 楚思九拦住大家，“等等。” 她从赢卫那里要了火仗，伸过去照了照，边壁上是大红色的英文单词：third。 哦了，这里开始便是第三关了。 这里的提示词：有炸。 过关必须会背苏轼的《水调歌头》。地上埋有圆石，一个字对应一块，按字的顺序，标点不算。 “月”、“天”、“年”、“我”、“玉”、“高”、“影”、“人”，下面有地雷。 至于那把茶壶，出门左拐有提示。 …… 游戏玩到这里，就简单了。 按着要求，她轻松地在前头引路。 后面跟着的人听说这里会炸，俱是小心翼翼地模仿她的动作，不敢有亏。 很顺利，过了这一关。 第四五六七关，题目一关比一关难，不过，楚思九还能应付。有惊无险的，也都过了。 第八关，秘籍上是留空。 第627章 只能，怪自己人品不好 过了七关，这伙人都升级成了老司机。 尤其是学习能力超强的楚宇珩同学，大呼刺激，有点玩上瘾的感觉。 每过一关，便急着问下一关要捡啥？然后兴致勃勃地在规定的范围内使劲地寻着，好几样东西都是他弄来的。 为了鼓励他的积极性，楚思九让他自己收着，需要用的时候，再让他来操作。把他高兴的呀，眉飞色舞。 “出去后，我要造一个庄子，也玩这种游戏。”他大声地宣布。 米其山在边上泼冷水，“世子爷，你若有雷神的本事，倒是可以弄。” 楚宇珩摸了摸头，确实哦，没有炸啊啥的，玩起来不够刺激。 米其山心里头不爽，这一路，他心目中的女神古碧琪一直偷偷瞄着司空影，哪怕人家一直有意识地隐在暗处，她也看。 看得清楚么？ 米其山窝火，就算老子长得没有那个暗卫头子俊朗，但是老子功夫高，打遍北地无敌手。 可TM的这些个小娘们就是喜欢长得俊的，俊能当饭吃么？ 他也时不时地撩一道司空影，眸底带了些阴鸷，心里头算计着，如何给这小白脸下个冷绊子。 让他进得来，出不去！ 司空影依旧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是个敏感的，自然能感觉到古碧琪对他的非比寻常。 偶尔会若有所思地瞟回去一眼，他的那双凤眸确实漂亮，就这么冷冷地勾一记，似乎有华光耀起。 古碧琪眉眼舒爽，全身都是幸福的小泡泡。 …… 拐过一个弯，前面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尽头处，是一道黑黝黝的石门。 上头用黑宝石彻了一个类似骷髅头骨的图形。 门前摆了四个石灯，里头燃着幽蓝的火苗。 火光耀起，宝石闪着慑人的寒光，气氛甚是诡谲。 不约而同地，大家停住脚步。 都有判断能力，火是燃着的，说明第十个人就在这附近。 敛紧心神，默默地听。 然而寂静。 楚思九的胆子已经养肥了，豪爽地拍拍手，“按着前面的规矩，石门里头，便是第八关了。” “恩，秘籍里头如何讲？”楚宇珩急切地问起。 楚思九嘿嘿哒，从斜挎包里头摸出那个秘籍本本，拍一拍，“里头没有写，是空白。” “啊？”楚宇珩惊起，“那该如何？” 楚思九是个不怕卸担子的，无所谓地挑起眉，“这是倒数第二关，既然还有最后一关，说明这一关是没有‘轰’的。其余么，我也判断不出来。老规矩，集思广益。” 留空，便是各种可能性。 基于前七关，颇具想象力，古人们还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晚了，先休整。” 东方昊一锤定音。 沿着甬道，一伙人顺势排开坐下。 古碧琪是女的，与男的坐不方便，排头第一个，挨着楚思九。 一坐下来，楚思九便觉出了累，还饿啊。顺手从挎包里头摸出烙饼，分给左右二位。 便如小媳妇一般，小声地叨叨着东方昊。 “你啊，就算是贵为黄裳讲排场，但是入山洞这么危险，至少要带点吃的吧。万一冲散了呢？死不可怕，做饿死鬼就很可怕。” 东方昊喜欢听这些话，面色自然，若无其事地撕了烙饼往嘴里放。 甬道里很安静，有她的声音在，显出些人气。 “现在应该戌时了吧。”古碧琪搭一句。 “我不知道。”楚思九摇头。 她对时间不敏感，这里头黑沉沉的，哪里搞得灵清。 然后，传来一道柔缓的声音。 “现在戌时三刻左右。” 楚思九一愣，探起头往后看，黑幽幽的阴影里头，一双漂亮的凤眸闪闪发亮。 居然是司空影搭的话。 楚思九往东方昊身上一靠，揶揄地看着古碧琪，做一个唇语，“有戏啊。” 古碧琪早就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简直是欢天喜地啊。 …… 靠着甬洞的石壁，这伙人勉强地休整了一晚。 楚思九还好，后半夜时，被东方昊抱在怀里，睡得舒服。 其余人么，俱是号称武林高手，就算直坐一晚，也不能讲自己其实腰酸背痛，极不舒爽。 等到与周公谈完心事，楚思九神游太虚一般地醒来。 边上的人都已经生龙活虎了。 “醒了？”东方昊替她理了理头发。 “唔。”楚思九发现自己压了他一晚，连忙坐起身来，“赶紧起来活动活动，把血液循环搞通畅了。” 东方昊不懂血液循环是个甚？但他确实有血气不畅的感觉。 站起来，缓缓地在甬通里头走了一个来回。 楚思九正让古碧琪帮她莞发髻呢。 出门在外的，也别穷讲究了。 随便地拿水漱了口，又吃了一个烙饼。 “今日咱们得想办法出去了吧。至少要吃一盘青黄菜，再加烤羊啥啥的。吃了两日烙饼，嘴巴里都要淡出鸟味了。” 她很乐观地抱怨着。 “好啊，我请贵妃大姑吃。”楚宇珩永远是精力旺盛，又兴致勃勃的那一个。 “出得去再说吧。”米其山阴阳怪气地说。 楚思九瞟他一眼，这厮德行有亏，得让他受些教训。 古碧琪也是这么想，轻轻扯一记楚思九，凑过头去说，“这只癞蛤蟆觊觎本姑娘，想办法摆他一道。” 楚思九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她没这本事，但是她郎君有这本事哇。 拍拍手，把人都召集过来。 “门里头是第八关，秘籍上留空，没有任何的说法。进去以后，就要各显神通了。还是按之前的分配，两至三人一组。万一谁折在了里头，只能怪自己人品不好。” 这几句话没毛病，众人皆点头。 只有米其山蹙紧了眉头，“你说秘籍上没有写，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写呢？万一你藏私，想独吞这里头的东西呢？” 东方昊淡淡地扫他一眼，声音冷冷，“想独吞的话，你拦得住？” 米其山噎一记，然而他自恃武功高强，也不怕说话。 “您是大余国皇帝，要重信守诺。入洞之前，您与康王爷和南地国的礼亲王有过约定，山洞里头不论发现什么，都是三国平分，不能独吞。” “朕违约了么？”东方昊的声音愈发寒沉。 这回的谈话涉及国事，古碧琪不得不出来打圆场，“皇上莫要生气，米其山没有恶意，他只是提醒而已。” 关键时刻，就知道谁与谁是一伙的。 米其山心里头莫名地甜了一道，话语也不再尖刻，行一个礼，“在下没有恶意，请大余国皇上见谅。” 见他退了一步，东方昊也不与他计较。 楚思九继续往下讲，“考虑到有可能发生的不确定性，我把秘籍上写的最后一关的情况与大家介绍一下。” “好啊。”楚宇珩又兴奋了，认真地听。 微笑着抿一记唇，楚思九意味深长地说，“第九关的名字，叫作：无形。” 第628章 果然，爆炸了 “无形？” 好几个人都在喃喃着，以自己的理解思考这两个字的意思。 “关键词：有炸。任务没有，过了这一关，便能走出这个山洞，出去吃烤羊腿了。”楚思九乐观地说。 有炸？ 光这两个字已然吓倒一大片了。 “没有过关的攻略么？” 连许墨都忍不住问了一句。 从标准古人的口中听到攻略二字，楚思九还是有点乐呵的，显见得，昨日的科普工作没有白做。 气度悠闲地翻开那本秘籍，到第九关的那一页. “这上头只写了一句话，若能过无形之界，便能到光明之地。也不知道这个光明是指走出这个黑漆漆的山洞，大见天日呢？还是“轰”一声送上西天时的眼前盛况？” 楚宇珩有些愣，“贵妃大姑，您别吓我，我还没活够呢。” 楚思九朝他翻个白眼，“我也没活够呢。过来让我看看，昨日的那个结还牢靠不？” 楚宇珩乖乖地走过去，任由她检查了一翻。 “跟紧你师傅，他功夫高，关键时刻能捞你一把。” “嗯呐。” 楚宇珩紧张起来。 其实楚思九也紧张呐，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上世打游戏，她从来就没打过通关。 还是要抱紧东方昊那条粗大腿。 挨在边上站好，淡定地说，“该说的我都说了，后面就自求多福，各自发挥吧。” …… 黑黝黝的石门。 上头用黑宝石彻了一个类似骷髅头骨的图形。 石灯已经灭了，火杖上的火，映着宝石，闪出光芒依旧诡谲。 只是这种图形吓不到楚思九。 她上辈子是干珠宝首饰设计的，毕业设计，做得就是个骷髅形状的腕饰，早就看得熟了。 她已经戴好了天石手套，马鞭也捏在手中。 沉静地问一声，“准备好了么？” “好了。”楚宇珩代表大家回答。 “唔，那我开门了。” 她已经观察过了，这个骷髅头的眼睛部位有四个坑，应该就是他们在第二关时捡到的那四块红宝石。 比照着形状，她小心翼翼地，一块又一块地把那块红宝石嵌进去。 严丝合缝。 然后，那个骷髅头象是突然有了生命，睁着血红的眼睛，阴森森地瞪着楚思九。 下一秒，真的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这扇黑黝黝的石门，“蹭”地掉了一下去。 顶部刚好与地面齐平。 而眼前，陡然是一片光明的开阔。 楚思九还来不及反应，已然被东方昊扯入怀里。 什么情况？ 探出头来，她小心地看，原来，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石灯遍布于四周，通明。 重点是，这里头有活人。 好几个。 都是半人高的……侏儒。 面上皱纹横生，显见得都有了一定的年纪。 见到他们这行人，侏儒们没有丝毫的讶异。依旧走来走去，做着自己的事情。 楚思九盯着他们走动的区域，想着一会儿得走他们走过的那些区域。 不光她这么想，另外几个也有这个想法，使劲地盯着，希望他们走得幅度愈大，距离愈开阔，那样他们的危险系数会小很多。 就这么僵持住了。 反而东方昊不耐烦了，垂下头，在楚思九的耳边轻声道，“咱们进去？” 楚思九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叉，地雷是要埋的，这间石室是石地板，哪里埋得进去。 而且看那几个侏儒走路都不看地的，肯定不会有炸弹嘛。 “走。” 她神气地直起腰。 有这两个打头，后面人也都跟着往里头走。 走到正中，这伙人又有些呆。 原来，这个石室是个灵堂。正前方摆了一副小石棺，没有加盖子，往前走几步，可以看到里头摆了一副小孩尸骨。 考虑到这里走来走去的都是侏儒，也有可能是一副侏儒的尸骨。 “你们几个，过来。” 米其山嗓门儿很响，太阳穴微鼓微鼓，憋了快两日，他很想杀几个人放松一下郁闷的心情。 然而那几个侏儒根本就不鸟他，浑然不觉一般，从各个方向往石棺后头走。 米其山嚣张惯了，阴沉地笑一声，突地腾身而起，手指弯成鹰爪的模样，气势咄咄地想要抓一个侏儒过来。 哪里知道，侏儒们有武器的噻。 一个黑乎乎的物件，从石棺后头扔出来。 哇靠。 旁人不知道那是个啥物件，楚思九推断得出来啊。 考虑到这疙瘩出现了炸药、地雷，再出现个把手雷，也是正常的。 米其山德行有亏，楚思九不打算提醒他。 却一把扯住楚宇珩身后的扣环，往后头拽。 东方昊见她大惊失色地上去拽人，心知不对，立时扯住她往后头退。一拖一拽的功夫，那个黑物件果然爆炸了。 “轰”的一声。 米其山见势不妙，虽然也有后退，却被手雷的余威震到，肩脖处被飞出的弹片划到，瞬时血流如注。 “窝滴妈呀。” 连滚带爬地往后头跑。 这么一个停顿的时间，那些侏儒全都走去了石棺后头。 然后，便是神奇的脚步声，踏踏踏地远去了。 赢卫一直惦着的那桩事情，终于落到了实处，“那些半人高的洞穴，是这些小矮人的通道。” “石棺后头有通道口。”许墨沉吟着说。 楚宇轩被楚思九拽得四脚朝天倒在地上，也因此躲过爆炸的余威。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雷神是小矮人？” 一伙人都在思索。 米其山捂着脖子嗷嗷直叫唤，“谁带了伤药？” 明面上，古碧琪与他是一伙的，无奈何地从袖袋里头摸出个瓷瓶，递给赢计，“帮他包一包。” “唔。”赢计是个忠厚的，接过伤药，过去帮忙处理伤口。 这点时间，赢卫悄悄地走去石棺后头探了探，果然有一个半人高的通道口。 他四处看了一圈，郁闷地说，“除了小矮人的通道，没有别的出路。” 楚宇轩是个聪明的，拿了剑鞘，顾自在石室的边壁上敲了起来。 东方昊、许墨、司空影则围着石棺指指点点，结论是，这具尸骨的主人就是个侏儒，而且，他已经死了上百年了。 楚思九与古碧琪对尸骨没兴趣，她二人在专心研究这具石棺。 总觉得这副石棺摆得不太端正。 “你们几个有力气把这石棺推开么？”楚思九微蹙着眉头，提了个切实可行的建议。 楚宇轩已经敲了一圈了，没敲出什么花样，正郁闷着。 听到这句话，果断眼眸一亮。 飞速地蹦跶过去，“对啊对啊，咱们试试把石棺推开。” 第629章 全票，通过 四周查探过了，除了小矮人的通道外，没有别的出口。 石壁也敲过了，没有惊喜。 也只有那个石棺了。 几只男不约而同地点了头，“推开看看。” 赢卫当仁不让地走上前去，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揉搓了几下，“我来试试。” “唔。” 司空影很有大宗师的派头，眸光严谨，背着手，围着石棺缓缓地走了一圈。在尸骨头部的位置停下。 “过来这边，朝前方推。” 赢卫无所谓，跟过去站好。 他大概是练外功的，对自己的气力很自信。半蹲下身子，运一口气，突地大喝一声，手掌重重地拍到石棺上。 “吱嘎”一声，石棺往前动了五六寸（15CM）的距离。 “这石棺很重。” 赢卫一点都不尴尬，他自信这些人中间，功夫比他高的有好几个，但是说力气比他大的，怕是没有。 朝弟弟招一招手，“过来，咱们一起。” 赢计正跃跃欲试呢，闻讯立时走过去。 这两兄弟俱是五大三粗的体型，单眼皮，厚嘴唇，长得不算很好看，却敦厚耐看。 此时一起蹲下，便如两枚小钢炮，同时启动，“轰”一声石棺顺势往前，果然被推开了。 下一瞬，周围是响亮的“啊”的惊异声。 石棺下头不是众所期待的出口，而是一样异外的惊喜。 中间有一个下凹口，摆了一本发黄的纸册，上头是五个所有人都认得的繁体字--雷神的秘密。 此时，围在两侧的人，代表了三个国家的利益。 除了楚思九有些无所谓之外，另外八人的眸子看上去都有些发紧。 下一秒，每个人的心中都闪出一个字。 抢。 总算还讲些道义，没有拨剑出来。 东方昊把楚思九往后头一推，首先便攻了米其山一招。 米其山脖颈汩汩流血，却也认真接招。 许墨挑了赢卫，古碧琪挑了司空影，赢计只有与楚宇珩对打。 一时间衣袂翻飞，各种潇洒打斗风姿。 什么侧身旋风腿，双手抡转连环，角力斗狠，站立绞杀，凌空翻转……看得楚思九这个外行眼花缭乱。 楚宇珩最弱，三十招不到便被赢计一掌拍到石壁上做墙板，捂了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侄子哟。 楚思九纯看热闹，啧啧不已啊。 赢计一个窜步刚想扑上去拿纸册，那一头，东方昊已经把流血不止的米其山给干趴下了。 拦住不商量。 于是，这一对又干上了。 楚思九挨着边壁坐着，双手鼓掌，叫一声好，“黄裳威武。” 转过头去看，古碧琪与司空影这一对打得也是强弱分明，眼见得古碧琪招架不住了。 米其山捂了捂脖子，冲过来帮忙。 二对一，打成了平手。 楚宇珩休息得差不多，强咬一口牙，往前冲去。 楚思九一看不行啊，马鞭挥出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过，她以教育为主，“大侄子，你就算拿得到，也保不住。还是站边上看热闹算了。” “贵妃大姑，您也姓楚，不要吃里扒外。”楚宇珩急吼吼地说。 楚思九轻笑一声，“大侄子，你喊我贵妃大姑，贵妃在前头，大姑在后头，你说我有没吃里扒外？” 楚宇珩噎住了，吭哧着说，“大余国灭了业城楚家满门，您要记得这个仇。” 楚思九见他有往前挪的趋势，又是一鞭子，“记得记得，一直都记得呢。” “那您还拦我。”楚宇珩哭笑不得。 “我这是为你着想，不想你为了这么个破本子丧了性命。” 楚思九面色严谨，振振有词地忽悠他，“雷神是个甚货色，你知道吗？石棺中的那付尸骨死了一百年了，你看那几个小矮人象是能搞出这种大事情的人么？你如何知道，这个破本子一定是真的？万一上头有毒呢？拿到手就让你呜呼哀哉。” “啊？真的么？”楚宇珩听得愣了。 楚思九心下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话语更是六得飞起。 “当然了。你没发现么，方才你们打得厉害时，只有我闲着。但是我一动不动，坐在后头看热闹。没有过去拿那个破本子。为甚？就是因为我想到这是第八关，看现在的情况吧，我觉得吧，第八关的名字大约叫：自相残杀。” 她说得响亮，慢慢地，室内的打斗声渐渐地停下来。 “你们都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楚思九狠开心地看着那伙人，刚刚奉献的那一场华丽的武打大戏，比电影里头可好看多了。 东方昊眸光幽沉地看着她，声音淡淡然，“这次入山洞，是以朕的贵妃为主的，这个纸册就由她来拿，大家可有意见？” “我们兄弟没意见。”赢卫和赢计得过段清扬的吩咐，第一个出来表态拥护。 “贵妃大姑若是不怕，敢去拿。我也没有意见。”楚宇珩是世子爷，有一定的发言权。 古碧琪看一眼米其山，“我也同意。” 形势比人强，尤其米其山现在受伤，属于虎落平阳的阶段。恨恨地咬一记牙，“我没意见。” 许墨和司空影俱是淡笑，“同意。” 这就算是全票通过了。 楚思九把马鞭插到后腰，双手拍一拍，笑盈盈地说，“你们呐，不管哪个拿到了，最后还是得拿到我手上来。别看封面上的字你们认得，便如那本秘籍一般，里头的内容，保证是你们看不懂的。” 她邪乎乎地扫视一圈，眸光清澈又闪着莹光。 “其实吧，我觉得这东西根本也没有存在于世的必要。要不？我毁了它，如何？” 东方昊面色微变，唇角抿得紧，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楚思九笑盈盈，神情淡然地看着他。 在这石室里头，只有他有决定权。 东方昊的冷冷的唇，愈抿愈紧，眸光紧起，眸底的那一汪深潭不断地汩动着，显见得他有多么的纠结。 石室里头，一片沉寂。 良久，他浅浅地眯起眼，声音寂淡，“阿九想如何做，便如何做。” 楚思九莞起了唇，笑得轻松又惬意。她就知道，东方昊能够厘清这桩事情的轻重。 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恶魔，一旦从这个山洞放出，会给央洲大陆造成不可逆转的严重后果。 “好，那我做了。”她随便地应一声。 看她身形袅婷，缓缓地往纸册处走去，石室内的呼吸声粗重了。 第630章 与你，在一起 “贵妃大姑。”楚宇珩急急地喊了一声。 “唔？”楚思九歪过头看他。 楚宇珩是真的不舍得，手指攥得紧，讷讷道，“这个，这个好珍贵的，能不能留着。” 楚思九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大侄子，这一路进来，你是见识过这玩艺儿的威力的。作为北地国的世子爷，你心里头要有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 楚宇珩默默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米其山的眼眸看着极其不忍，不甘心，又无能为力，只得掉过头去不看。 古碧琪得过楚梓陌的吩咐，一切都听楚思九的。 许墨浅浅笑，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司空影的眸光极其复杂，研究的意味甚浓。 赢家兄弟很淡定，段清扬有交待过，万一真有那么一份秘密，拿不到就毁掉。目前的状况，这俩人属于乐观其成。 …… 楚思九是个谨慎的，伸出戴着天石手套的那只手，去拿那本纸册。 一下子没掏到底，最后一页似乎粘住了。 眸光微微一闪，狐疑地看过去。 也许是她戴着天石手套对温度不敏感，那本纸册的下边，已经微微地燃起火苗来了。 东方昊见势不妙，一个飞跃过去抱住她，急急地扯过她的手。 “你不烫的么？”声音焦虑，小心地摊开她的手看。 楚思九没觉得手上有甚异样，任由着他弄。 她的注意力放在那本纸册上。 果然是有机关的，下头其实一直有微火在烧，原本纸册压住，里头空气有限，烧得不旺。 她一掏，空气进去了，火势立时就起来了。 这样也好。 自燃自灭，也省得她闹心。 然而，心里头却浮起些不安，总觉得这本纸册的自燃，会启动某个机关，然后带他们进入“无形”的第九关。 顾不得影响，她返手抱紧东方昊，“黄裳，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东方昊也是蹙紧眉头，似乎在与她想同一个问题。 突地，脚底下一松。 楚思九陡然想起进入石室时，那扇石门是往下掉的，当时就有些狐疑，却没有细想，如今想来，这个石室的下头，应该是空的。 现在想到已经来不及了。 “啊。”完全是本能，她喊出声来。 耳边亦有旁人的惊呼声。 东方昊反应很快，紧紧地抱住她，两人一同栽了下去。 前世时，楚思九玩过蹦极，当时觉得自由落体很刺激。 这会儿却完全不觉得，她觉得自己死定了。 脑子里浮起好些乱糟糟的念头：一同死，能不能一同生？万一去了两个不同的世道，下一辈子该如何相遇？那碗孟婆汤，喝，还是不喝？ 所以说，生死关头，人的脑子都是相当灵敏与糊涂的。 所幸时间不长，也就十几秒钟，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两人一同落入一片沙土，便如两根大萝卜，被埋了一大半。 虽然眼睛鼻子都吃到了沙土，好在有缓冲，没有送掉性命。 楚思九窝在东方昊的怀里，相对还好一些。 喘着气，呸呸呸地吐了几下 “黄裳，您还好吧。”楚思九小心地摸着他。 这里头黑咕隆咚的，相互看不到。 “唔。”东方昊的声音听不太真切，似乎是嘴里头沙子太多了。 楚思九不放心，在他的胸骨、肋骨的地方都摸了一遍，“没有摔成内出血吧。” 东方昊轻声地咳嗽了几下，瓮声道，“没有。” 到底是有功夫的，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带了楚思九旱地拨葱一般地跃起来，脱离了萝卜的境地。 楚思九的那个斜跨包里，尽是沙土。好不容易摸出一个火折子，弄了好几下才点燃。 火光亮起的一瞬，两个人互相看着都有些呆。 火折子灭了，楚思九狂笑不已，笑声四下里回荡着，还有嗡嗡的回音。 “朕很好笑么？” 东方昊的声音冷沉，听着不怎么友善。 楚思九依旧笑个不停，“黄裳一贯清贵高雅，难得演一回叫花子，臣妾忍不住啊。” 似乎有磨牙齿的声音。 还没等楚思九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东方昊扑住，压到身下，牙齿准确地咬住她的唇。 稍候，温润的唇覆了上来，舌尖勾缠着，在她的口腔里辗转。 讲真，刚刚吃过沙土的嘴里头，味道都不咋的。 但是两人浑然未觉一般，相互攻城掠地，舌尖吮舔，唇瓣纠缠，长长久久地停不下来。 肺里的空气不多了，两个人依旧很激动，相互索取不断。 终于，东方昊松开了她，两人俱是大口地喘气。 “阿九。”声音微哑，带了些魅惑的磁性。 “唔？”楚思九抱紧了他，顺手帮着掸了掸头上的沙子。 心里头想着，若是出得去，这一头的沙子该如何处理哦。再一想，之前有洒过段清扬一头的瓜子，不会是这丫的在搞报复吧。 脑子里想得复杂，对东方昊说的话，第一时间没起反应。 “阿九，咱们有十几日没有做了。”声音很是幽怨。 楚思九淡“唔”一声，突地眉毛揪起，“唔？黄裳，您确认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么？” 若是有旁的人，真是要羞死个人了。 东方昊很不满意她的打岔，一边帮她掸头上的沙子，一边冷沉沉地答，“方才朕有看过，只有咱俩，其余人应该摔入另外的……坑里了。” “那石棺呢？”楚思九很好奇。 “掉下来时，朕瞟了一眼。它正好推在墙体的位置上，没有掉下来。” “计算很精准呐。” “唔。” 二人俱是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楚思九觉得累，滚入东方昊的怀里窝着不动，老半天才说了一句，“黄裳，你猜辰儿和玉儿在干嘛？” 东方昊搂紧了她，声音轻柔，“辰儿在想娘娘，玉儿在想黄裳父皇。” 楚思九笑弯了唇。 静一瞬，她缓缓地说，“若咱们俩就这么死了，水寒冰肯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东方昊不语，气氛微淡。 半晌，他淡淡道，“朕觉得做局的人，没有恶意。” 楚思九扬了扬眉，脑回路转了几个来回，“倒确实每一回都是有惊无险。” 东方昊大手抬起，在她的头上轻拍了两下，“所以，咱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见辰儿和玉儿。” …… 有东方昊的这个判断，一直觉得自己没法打通关的楚思九有了信心。原本心就大，这么受惊带累的，她决定睡一觉定定神。 还没与周公絮上话，她便被东方昊摇醒了。 “阿九，快醒来。” 楚思九懵懂地扬起眸，立时觉出了不对，耳边有很响的沙沙的声响。 “怎么了？” “有沙子落下来。” “啊？想活埋我们么？” “不知。” “快快，往上走。” …… “哎呀，我的脚陷在里头了。东方昊，别抱我，你有功夫，可以往上攀。” “阿九，与你在一起，朕很开心。” 第631章 眸中，现出些厌恶 沙子是沿着边壁下来的，悉悉索索，无休无止。 这种两头高，中间低的落法，很容易就会把人埋入其中。 东方昊即便武功高强，也是人，不是神，更何况还要带着楚思九。 很快，沙子便没过了他的大腿，还在迅速地往上升。 楚思九的眼泪飙了出来，“东方昊，放下我，别犯傻。” 东方昊横抱起她，嘴唇凑在她的耳边轻喃，“阿九，辰儿和玉儿在红叶山庄等你，但凡有一线希望，你都要活下去。朕会在再生石前等你，你别着急，慢慢地活，一定要活到寿终就寝。朕的耐心很好，可以等很久，五十年，一百年都可以。你下来后，就来再生石前找朕，你千万记住了，别喝孟婆汤，咱们还有下一世。” 沙子哗哗地流着，便如楚思九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东方昊，你若死了，我活不下去的。”楚思九痛不欲生，只觉得心肝脾胃肾都抽成了一团，气都喘不过来了。 沙子已经没到了东方昊的腰，他使劲地把楚思九往上托，声音温柔，“阿九，你可以的，想一下辰儿和玉儿，你一定可以的。” 楚思九狠狠地抱住他，不肯往上去，“东方昊，有水寒冰和云朵，两小只不会有事，你不要推开我。上面那么高，足够埋掉十个人，我活不下去的。” 东方昊依旧托她往上，言语严厉起来，“阿九，不要任性，这是第九关，是关卡就有过关的希望，沙子不会一直往下落的，你可以活下去。” “可是我不想啊，我不想离开你啊。” 楚思九嚎啕起来，声音模模糊糊，“东方昊，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喜欢到宁愿自己死，也要你安然无恙。以前我就算离开了你，隐居在南地国的水头村，但是我知道，这个世道还有一个你，与我头顶同一片蓝天，呼吸一样的空气……我就觉得这个世道还是有些味道。你若不在了，我还要这人生干嘛用，还不如死了，回我的21世纪呢。” 东方昊的眼眶湿润了，而此时的沙已经没到了他的前胸。 他竭尽全力地把楚思九托到肩膀上。 声音微微有些喘，轻声地哄着她，“玉儿和辰儿是咱们的宝贝，阿九先去陪他们。下一世，朕陪阿九去你的那个世道。咱们青梅竹马，快活地过一辈子。” 楚思九哭得不能自抑，然而她不是个傻的，看得清形势。 从袖袋里头扯出巾帕，胡乱得抹干眼泪。 趴下身去，寻了东方昊的唇，重重地吻一记。 声音哽咽，却又透了些狠，“东方昊，你长得太美，下头有很多女鬼，你不许搞七捻三，若你在下头失了身，我断然不会要你。” 东方昊哭笑不得，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很吃力地说，“朕是阿九一个人的。但是阿九有长长的一辈子，若是见到好的……” 话还没说完，又被楚思九堵住了唇，还重重地咬他一口，狠声道，“你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你。” 话说到这里，按理说，以沙子的流动速度，应该没过东方昊的头。 然而没有。 而且，边壁的沙声缓了下来。 楚思九的小心肝儿扑腾起来，“东方昊，沙子不下来了，咱们有救了。” 二话不说，她使劲地刨起沙来。 沙子已经没到东方昊的脖子，他每说一句话都很艰难，然而脑回路却依旧活跃，“无形？是指沙么？” 楚思九愣一瞬，从边壁流下的沙，汇聚起来不动，那就有形了。 “若能过无形之界，便能到光明之地。” 停了动作，她一字一顿地说。 突地，边壁又开始往下落沙子了，“刷刷刷”的速度快得不得了。 楚思九吓得赶紧又刨了起来。 东方昊重重地喘气，沙子已经快要覆住他的嘴了。 楚思九停了动作，螳臂挡车一般地拿手掌轻捂住他的嘴，不让沙子进去。 “东方昊。”她哭喊着，眼泪不值钱一般地使劲地往下落。 东方昊的脑子里有点缺氧，瞳孔微微放大，脑海里是一片灿然的光亮，五岁的小阿九，在街面上神气地溜达着，突地回过头，朝他灿烂一笑。 “东方昊，我带你去一个好世道玩，如何？” “好啊。” “咱们走。” 他想上去牵她的手，然而地动山摇一般，整个大地爆裂开来，他重重地摔去了一个深潭。 耳边是撕心裂肺的狂喊，“东方昊，等等我。” …… 从北地坞国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 东方昊时常在梦里听到这句狂喊，“东方昊，等等我？” 然后便是陡然的惊醒，与大脑撕裂一般的头痛。 今晚又是这般，他愤恨难当，坐起身来，重重地摔了一个玉件。 外头有惶急的脚步声，不多会儿，小桂子进来了，“皇上，您又做噩梦了？” “唔。”东方昊淡淡地应一声。 很神奇的，只要他沉下心来，不去想那个梦，那股子剧烈的疼痛便会消失，整个人又与常人无异。 “现在是什么时辰？”声音冷寂。 “三更天。”小桂子恭敬地回答。 淡淡地沉一记眉，东方昊若有所思地披衣起身，慢慢地在寝宫里走了几个来回，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其实脑子处于放空的状态。 这一个月，他时常会如此，总觉得脑子里头少了些什么，不能细想，一想就会痛得象要爆开一般。 好半晌，他往外头走去。 小桂子胆怯地跟在身后，师傅关照过他，皇上巡视边关回来后，整个人有些阴晴不定，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少说话多做事。 深更半夜的，东方昊象个游魂一般，在皇宫里头踱步。 夜风微凉，他东看看西望望，似乎哪里都对，又似乎哪里都不对。 在路过永宁宫的时候，他迟疑了一阵，突地推门进去了。 小桂子倒抽了一口气，却也跟了进去。 “这里是贵妃住过的地方？”东方昊问得随意。 小桂子侧过脸偷偷地瞄他，声音极是小心，“贵妃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东方昊不语，眸光有些闪烁，似乎在回忆什么，突地，他重重地蹙起了眉头，眸中现出些厌恶。 甩一记袍袖，他转身出去了。 小桂子叫一声苦，急忙小跑着跟上去。 第632章 可否，请皇上过来一叙？ 辰时，天色已经大亮。 议事殿内，东方昊姿势端正地靠坐在圈椅上，眸眼凉丝丝，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奏折。 外头有轻缓的说话声，稍候，小桂子躬身进去。 “皇上，雪妃娘娘来了。” 东方昊淡哦了一声，眸底掠起一道奇异的复杂。 慢慢地放下奏折，“让她进来吧。” “是，皇上。” 小桂子垂首退出。 没多久，一道淡粉色的婀娜身影闪了进来。 这是一个优雅贵气的艳丽女子，脸蛋娇媚如月，狭长的丹凤眼精致有型，樱桃小嘴不点而赤，皮肤细润柔腻，显得唇角扬起处的那颗美人痣，尤其的明显。 若说有甚美中不足的，便是她的鼻梁不算高挺，稍微拉低了些颜值分数。十全比照着楚思九的打分方式，将她列为A级美女。 她笑得富贵，唇角高高勾起，“皇上，臣妾听说您今日起得早，特意让小厨房炖了银耳三丝桂花露，加了冰块，很适意的，您尝尝。” 提了手上的食篮，她步态优雅地走过去。 东方昊面色沉静，沉吟地看着她。心里头浮起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原来我年少的时候，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 …… 议事殿外。 小桂子扒着窗格偷偷地看。 突地，后头有人拍了他一记，“看什么呢？” 果断吓一大跳，跳回头看，原来是八王爷东方俊和孝亲王府世子爷东方毓，自从上回监国一月之后，这二人俨然哼哈二将，时常一起过来与东方昊商量些事情。 “二位爷，您们真是吓死奴婢了。” 小桂子拍了拍胸口，神情委屈得紧。 他是皇帝的心腹太监，便如当年的福海之于东方归一一般，面子大，可以在王爷面前撒个娇的。 不过，他还是懂礼数的，急急地行个礼，“二位爷，雪妃在里头呢。您二位去偏厅等一会儿，奴婢一会儿来叫您们。” 东方俊与东方毓默默地对视一眼，也不多话，径自去了偏厅。 因为议事殿属于内宫，难免会有内眷与外客相遇的情境，因而在侧面拐角建了偏厅专为候场用。 哥儿俩的神情看着都有些复杂。 坐下后，东方毓这个耿直货先开口，“堂哥，皇上在闹甚个鬼？出去了一趟，把贵妃扔在北地国不理，自己回来业城纳妃？选的对象还奇特，都察院右都御史--钱史柯的天寡女儿钱夕眉？有甚特别的说法没有？” 东方俊哪里知道。 十日前刚刚发生的事情，业城上下的高门大府都懵着圈呢。 韩李两家都开了三回小会了，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 首先，都察院右都御史--钱史柯的亲爹，救过东方昊的爷爷，当年敢跟楚家对着杠的，是妥妥的铁帽子御史。从政治关系来讲，钱史柯是铁杆皇帝派，不需要皇帝拿后宫的妃位去交换利益。 其次，钱夕眉是个甚东西！天寡命呐，说了三回亲，三回新郎倌莫名丧命。第三回都快上喜轿了，迎亲的马突然惊了，新郎倌摔下马离奇身亡。这般命硬的女人，皇上也敢弄进宫？ 然而他不仅敢，钱夕眉入宫当日，便封了雪妃，位列四妃之一，如今已有十日，看他身强体壮，无甚异样。 街头的算命瞎子便说，天寡之命要天龙才压得住。总归舌头是软的，看着结局做反推，从高门大府到酒肆街坊，各种说辞，天花乱坠之。 自从慕容晴雪死后，东方俊的情绪稳定了，智商也上了线，分析问题很有章法。然而他也想不出这桩事情到底哪里出了妖？ 旁人或许不知道，他是很清楚东方昊对楚思九的感情的。 然而现在，任谁都不能在东方昊面前说到楚思九，一说就翻脸，百试不爽。 “难道钱夕眉对皇上施了妖法？”东方毓蹙紧了眉头，说了他亲爹的一个看法。 东方俊哑然失笑。 东方毓急了，特别耿直地扬起粗眉毛，“我父王找千佛寺的主持聊过，说天寡之人属于异相，有异能也是正常的。” 东方俊挑了挑眉，若有所思了片刻。 “前些时间一直有传言，说皇上其实没有巡视山城的防守区域，而是跟去了北地国？” 东方毓也有听说，却没有切实的证据。 凑过头去，鬼搓搓地问，“你是内卫头子，你不知道？” 东方俊摇摇头，“司徒天羽很厉害，把我的内卫都给清除了，而且，他信誓旦旦，以个人名誉为皇上背书，说他一直在前线巡视。” 都是不傻的，互相看一眼。 这桩事情必然有内情。 “贵妃呢？据说脚拐了，要在呼城多呆些日子，该回来了吧。”东方毓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 “已经出发了，最多三日便会到红叶山庄。”东方俊淡淡道。 “对啊，二皇子和三公主都在那儿呢。哎？你说皇上到底怎么想的？贵妃不能提，皇子公主也不去接？他这是要闹哪一般呐？” 东方毓呲起了唇，粗眉毛拧成了个团，百思不得其解呐。 东方俊也是寻不出缘由，默默地摇头。 想到还在昭阳宫里头，跟着恭嫔禁足的东方彥锦，东方俊的心头一暖。 从后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恭嫔个性天真，与彥锦玩得很好，每日里带着他琢磨各种吃食，话还是少，但是自闭之症明显好了，也不遗尿了，据说胖了一圈。 想来得亏楚思九啊，若不是她心善，胡乱找理由关了昭阳宫，彥锦哪会这么快痊愈？！ 只是，皇上究竟在闹哪一样呢？ 东方俊无语之极。 静观其变吧。 …… 与此同时，议事殿内。 东方昊面色舒淡，动作优雅地喝着钱夕眉带来的“银耳三丝桂花露”。 钱夕眉状似老实地坐在对面，眉目含情地看着他。 今日过来，她特意搽了幽草香粉，味道极淡，却有股子芳芬的暖意，让人难以忘怀。 东方昊食不言，偶尔瞥她一眼，又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 没多久，他便喝完了。 刚想喊太监出来收拾，钱夕眉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唇角莞得高，笑意盎然，“皇上，臣妾拿来的，便由臣妾收拾吧。” 绕过案几，与东方昊靠得近，但她不敢越礼，慢慢地将桌上的盅盏收拾妥当，放入食篮。 屈一礼，她面色微红，“皇上，臣妾入宫已有十日，您……还未过来臣妾的如绘宫一坐。今晚臣妾备了美酒佳肴，可否请皇上过来一叙？” 第633章 等着，我会娶你 微微眯一记眼，东方昊的神情有些莫名。 嘴上想说可以，心里头却涌出了强烈的不安，似乎答应了，便会大难临头一般。 眉头蹙得紧，犹豫片刻，他淡淡道，“今晚朕有事情，过几日吧。” 钱夕眉略有些失望，却也不敢造次。 退后一步，轻婉地行一礼，““谢皇上恩典，臣妾告退了。” 拿起食篮，她款步姗姗地走出了议事殿。 看着她的背影，东方昊陷入了某种迷茫。 脑回路又调回到了进入山洞后的最后一个场景。 漆黑的不知名的石室内，四周有沙“刷刷”地往下落，他心甘情愿地将楚思九托到高处，想让她能够活下去。 然而在最后关头，她伏在他耳边悄声地说。 “东方昊，你真是个傻瓜。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么，这里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钓你上钩。东方皇室杀了业城楚氏满门，我是硕果仅存的那一个，如何可能不报仇……” 她的话没有讲完。 这处石室托不住这些流沙的重量，下底崩裂，连人带沙，统统摔了下去。 而下方是地下河流，四通八达，他被水冲去了山奥镇的一处村落，昏迷了两日。许墨寻过来，悄悄地将他带去了山城。 司徒天羽、肖剑、海清合作上演的皇帝巡视大戏，正处于卡戏阶段。 见他回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对于东方昊来讲，这趟坞国之行，算是大难不死。 然而他有后遗症，可能是被沙子覆住时，有短瞬的缺氧，之后又从极高处落水，头部受了撞击，大脑时常会有剧痛。 尤其是想到与楚思九有关的内容时，简直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他气恼交加，恨得牙根发痒。 楚思九，你好样的。 终于露出你的本来面目了。 回想当年，楚家势重，楚德钧与楚贵妃合伙害死他的母妃，父皇运筹帷幄，在暗处盘丝网，想要将楚家一网打尽。 明面上，却与楚家示好。 他知晓内情，迫于当时的形势，迎娶楚思九入府为王妃。 然而这个女人嚣张跋扈，又任性独断，要他一个昂扬男儿写下只娶一妻，绝不纳妾的字据。 他也写了。 嫁入肃王府之后，两人相处得还可以。 中间似乎有很多相处的细节，但是他记不清楚了，仔细想，便会头痛欲裂。所以，他只能分析。 既然他肯费尽心机地让她在灭门之祸时，幸免于难。 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 至于为什么将她从南地国带回来，应该是看在她替他生了皇子公主的份上吧。 他知道自己另有所爱。 那几日，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着一句话，“等着，我会娶你。” 搅和得他日夜难安。 十六岁时，他在椒房宫的小院里，看到一个女孩。她眼眸莹亮，亭亭地站于桃树之下。一阵风吹过，好些花瓣落到她的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秀靥艳比花娇，般般入画。 他对她一见钟情，带她在椒房宫里头，看了好多的花。 之后他打听了，知道她是都察院右都御史钱史柯的嫡女钱夕眉。 第二年的冬猎，他在山下的雪地梅林里舞剑，又看到了钱夕眉，她傻呆呆地看着他。 见他回头，她象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惶恐地跑掉了。 他追上去，扯住她，高声地说，“等着，我会娶你。” 然而他食言了。 他娶了楚思九，把那个娇俏的身影抛在了记忆的深处。 这一回，记忆神奇地把这个女孩翻了出来。回到业城，他立时让海清查探她的下落。 结果很让他意外。 钱夕眉竟然是天寡之命，克死了三位未嫁夫婿。 他莞尔，也许，她是在等他吧。 十日前，他让福海去都察院右都御史府下旨，册封钱夕眉为雪妃，即日入宫。 纵使福海沉浸后宫几十年，当时的那张脸也是完全端不住。 “皇上，您……您没有与老奴开玩笑？” 他识字，打开圣旨，来回来地看，崩溃啊。 “朕不能下旨封妃么？”东方昊的声音很冷，面色更是寒沉。 福海疙疙瘩瘩地吭哧了一阵，“皇上，钱夕眉没有选过秀，连个品级都没有，如何能一下子上到妃位？更何况……” 东方昊眉头微微一皱，“何况什么？” 福海也不揣着，侃侃道，“钱夕眉在业城是很有名气的，连老奴久居深宫都有耳闻，她是天寡之命，连克三位夫婿。而且，她已经二十有五。皇上，您后宫里头有好些十五六岁的女子，就算钱夕眉有花容月貌，也不必舍近求远。大不了咱们提前选秀，现在就通知户部，让他们准备起来。” 说到选秀，东方昊的眉头蹙得紧了，“朕不需要选秀。你赶紧出去宣旨吧。” 这任性的哟。 福海愁眉苦脸地出了宫。 之后，整个业城都沸腾了。 …… 其实，东方昊已经完全忘记钱夕眉到底长成什么样，他只是记得她是丹凤眼，唇角有一粒黑痣。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谈不上有多喜欢。 将她纳为妃，完全是因为“等着，我会娶你”这句话，在脑海里头来回来地翻腾，让他夜不能寐。 还有。 这也是他对楚思九的报复。 事情败露了，借口脚拐了，呆在呼城不回来？ 好，那我就纳一个妃，看你如何反应？ 【如何反应？没有人跟楚思九讲，她完全不知道，所以莫得反应。】 钱夕眉入宫时，有一个简单的仪式。 东方昊在殿前看了她一眼。 眉毛眼睛鼻子嘴，算是个美女吧。 将这张脸塞入记忆的场景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他没有细想，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与二十五岁的女人，哪能相提并论呢。 之后，他做甩手掌柜，让福海看着安排。 福海完全看不懂皇上是甚个节奏？ “让雪妃单独住一个宫？” “可以。” “照着以前贵妃的规格？” “雪妃是妃，不要乱了后宫的规矩。” “哦，老奴懂了。” 福海摇头叹气地走了。 大殿上一片沉寂，东方昊觉出些无聊。似乎……楚思九在的时候，是没有这种感觉的？ 那时候是甚感觉？是欢喜？ 脑子里又有剧痛。 沉下心，他将大脑放空。 缓缓的，身体又恢复了正常。 唇角浮起一抹复杂的笑容，也许是太恨吧，所以大脑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楚思九，你算计了朕，怕是不敢回来了吧。 第634章 时间，倒推 时间倒推。 地动山摇一般，整个大地爆裂开来，东方昊与那些沙土一起，往下坠去。 楚思九也往下坠，或许是在黑暗中呆得时间久了，陡然出现的光明，刺激到眼睛，她本能地闭上眼。 手臂胡乱地挥舞，似乎抓到了一片衣袖，又滑落。 撕心裂肺地狂喊，“东方昊，等等我。” 声音消散于风中，这一次的自由落地，落入了地下长河之中。 纵然水性出色，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那一记闷锤般的落水，打晕了她。水底有漩涡，几个回转之后，将她送去了很远的一个地方。 醒来时，已经是八日后。 “呲。” 楚思九难受地哼了一声儿，眸子有点涩，对不准焦距，眼前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忽长忽短。 “醒了？” 声音轻柔，听得倒是清楚。 楚思九阖住了眼，半晌没动弹。 脑海里是四散飞扬的沙，在风中狂舞，坠入水中化为无形。 还有那片陡然出现的耀目的光明。 唇角微动，她喃喃自语，“若能过无形之界，便能到光明之地。” 那么，现在是在光明之地了么？ 再一次睁开眼，这一回焦距对准了。 眼面前是一张俊美的笑脸，一双漂亮的凤眸清亮有神，正温和地看着她。 “这回是真的醒了？” 声音依旧轻柔，带了些说不出来的情绪， 扶一记腰，楚思九缓缓地坐起身来，心里头很是莫名，“司空影？怎么是你？” 司空影微微一笑，在她对面的一张破凳子上坐下，姿态很悠闲，好象坐在皇宫一般的自然。 “水系自通八达，你正好漂在前头，我顺手就把你捞上来了。” 原来是救命恩人呐，楚思九客气地莞一记唇，“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不客气。”司空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态度很是友善。 气氛有些许的尴尬。 楚思九心里头的疑问多，瞟他一眼，先开了口，“看到黄裳了么？” 司空影摇头，“没有，外头很荒凉，这个草窝子不知道是何时盖在这里，我休整了一下，在这里凑和了五日。” “我晕迷了五日？”楚思九诧异。 “加上漂过来的三日，一共八日。”司空影淡笑着解释。 楚思九半张了嘴，甚是讶异。脑回路更是转了又转，东方昊摔下去的时候，似乎已经晕了，他会有事情么？ 心里头忐忑，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司空影提醒她，“八日没吃东西了，你不饿么？”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楚思九立时觉得前胸贴后背，饿得眼泪汪汪了都。 “有什么吃的么？” “我在附近找了些野菜，还抓了几条鱼，熬在一起，勉强可以入口。若贵妃娘娘不嫌弃……” “不嫌弃，有得吃就很好了。” 听到有吃的，楚思九的精神陡然地上来了，跳起来便想下去找鞋子。 哪里知道脚跟发虚，整个人往地上跌去。 下一个镜头，又尴尬了。 司空影完全是本能的，掠过去，又轻松地捞住她。 这个怀抱也是温暖，带了男性特有的气息，隐隐可以感觉到与东方昊一般硬朗有致的肌肉。 楚思九鼻子一酸，眼圈更是一红，也不知道东方昊有没有事？ 这个男人太可恶了，自己死，却要她活着。 她思绪太过混乱，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司空影，两人便以这么一个暧昧的姿式，僵持着。 停了两秒，司空影觉得她应该站稳了，缓缓地松开手。 却见她垂着头，肩头微微耸动，象是在……哭？ 眸光微紧，小心地探她。 终于，楚思九扬起袖子抹干净眼泪，扬起头若无其事地问，“吃的东西在哪里？” 司空影眸光复杂了一记，却也不说话，“跟我来。” 他往外走去。 果然是个草窝子，摇摇欲坠的。 楚思九好笑地摸了摸门，“这几日有没下雨？” 司空影见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眸中露出些欣慰，“咱们运气很好，没有下雨。” 外头是好大的一片湿地，一望无际，与当初的沙洲有得一拼。 楚思九晕了菜了，什么鬼地方？ 来不及细想，她的鼻间已然嗅到了香气，“好香啊。” 食指大动哇。 眸子睁得大，盯着司空影自搭的灶台，下头燃了火，上头有一个陶罐正“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香气便是从那里来的。 楚思九的黑眸湿漉漉的，便如一只乞食的小狗，憨态可掬。 司空影把整个罐子都端给她，又抽了两根自制的筷子给她，“将就着吃吧。” 行啊行啊。 楚思九超级不讲究，直接就下筷，又被烫得稀里哈拉. 一边扇着嘴，一边还给点赞，“好鲜啊，你在里头摆了野葱呐，难怪香得这般得诡异。” 司空影找了一块空石头坐着，姿式很是悠闲。 他笑得莞尔，“你也不想想，我是做什么的？暗卫啊，平时在野外的机会很多，若是不能就地取材弄些好吃的，日子还如何过得下去？” 楚思九继续吃，同时也对他讲的话有些兴趣。 使劲地往嘴扒拉了几筷子鲜美的野菜，又咽下。 接着话题，她饶有兴趣地问，“你不是暗卫头子嘛，可以光说不练得嘛。” 司空影默默地看她，凤眸里头闪起些风浪。 轻轻地叹一声，“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司空家族六代俱是暗卫首领，交到我这一辈，父亲很是严格，生怕我接不下这个重担。很小就残酷地训练我，不仅是身体，还是精神意志，总得来讲，苦不堪言呐。搞得我都不愿意娶妻生子，想就此终结了事。” 楚思九太理解他了，前世这般望子成龙的父亲，多了去了。什么虎妈狼爸，新闻报导上多得是。 连连点头，“我很理解你的痛苦，真不想干就辞了这份工，找个美娇/娘归隐山林。凭你的本事，哪儿都能把日子过好。” 这鱼汤太好喝了，楚思九一边喝一边说，两头都没耽误。 透过她，司空影象是在追忆似水年华一般，眸子里头有一种说不出原因的眷恋。 吸一记鼻，他又是淡笑，“我正在考虑中。” 楚思九的红娘瘾头又上来了，唇角俱是笑意，“说到美娇/娘，我给你推荐一位。这回跟咱们一起入山洞的古小姐如何？长得美，性子爽朗，人也忠诚，重点是她看上你了，如何？若有意向，立时便能成。走过路过，决不能错过哦。” 眸子莹莹闪亮，热切地盯着司空影，期待他的答案。 第635章 喂喂，非礼勿视哦 司空影微微垂了头，笑得玩味。 岔开话题，他问了一个与他俩有关的问题，“贵妃娘娘，我曾经带领暗卫追杀过你。若不是当时的肃王爷登基，撤了那道追杀令，或许你已经被我杀了。但是为何你对我一点恨意都没有呢？” 唔？ 楚思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轻眨了几下眼睛，思忖着说，“我这人吧，公私分明。你与我之间并没有私仇，你追杀我是公务，敬业是优点，我把这笔帐记在老皇帝的头上。当然啦，照理讲，我也不该给你好脸色，但是，我这人心大，存不了太多的事。关于咱俩的那一段过节，忘得差不多了。这一回你救了我，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 “好兄弟。”司空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嗯呐，好兄弟才会问你嘛，古碧琪如何？这一路她使劲地给你抛媚眼，你别没看见哦。”楚思九笑咪咪地，把话题扯回来。 她有撮合水寒冰与云朵的成功案例，对做媒人这件事情有点信心。 【云朵无语，是你撮合的么？明明是我拿命拼来的。】 司空影浅浅一笑，凤眸挑起一道微光，“贵妃娘娘说晚了，我已经有目标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考虑归隐的事情。” 啊哦。 楚思九瘪了，迟到了呀。 这个她无奈何了，“既然司空大人已经有了心仪之人，那就当我啥也没说过吧。” 想到古碧琪的一腔热恋，是自己鼓动起来的，楚思九又不得劲了。 不好交代啊。 闷闷地喝了一会儿鱼汤，脑回路顺势拐了拐，突地她乐了，眉眼儿弯成一道新月，自得其乐地算计起来。 云鸿，这个绝世好爹，应该还没有中意的女人吧。 他家世好，武功高强，人品贵重，脑细胞达到天才级数……长相也是俊美，纵然没有司空影这么风华绝代，也是昂扬男儿，自成一道风景线。 这个可以有。 然而，为保险起见，她打算这一趟回去后，探一探云鸿的心意先，看他有没心仪的对象。 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浪费感情呐。 她自说自话，想得来劲。 司空影则浅眯着眼睛，看着她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琢磨着什么。 此时是八月，日头很晒，然而此处是一片旷大的湿地，风儿没有方向，来回来地四窜着，吹到身上很是爽意。 远远看过来，一个破草窝子，一对清俊的男女，一个喝汤，一个洒意，也是一幅清闲的好画。 大大的一罐野菜鱼汤下肚，楚思九的肠胃满足得不行不行。 转过头，她笑得爽朗，“司空影，然后咱们如何呐？” 司空影很淡定，上下打量着她，似笑非笑地说，“然后，贵妃娘娘要先梳个头吧。” 楚思九一愣，下意识地摸一下发髻。 呃，是歪的。 又摸了几下，幸好在水里头飘了三日，那些沙子飘刷干净了。 但是那个形象，咳咳……大约与疯婆子无甚区别了吧。 “那个，有看到我那个斜挎包么？”难得的，她的脸上烧起了一块红云。 司空影笑一笑，站起来往草窝子里走。 不一会儿，他拎了那个包出来，“你运气不错，里头的东西都还在。而且……沙子都冲刷干净了。” 楚思九大喜过望，起来接过挎包，又朝他挟一记眼，“等等哦，我收拾一下。” 转过身，她小兔子一般地蹦入了草窝子。 …… 再次出来，自我感觉很是良好。 水里头泡了三日，土坑上躺了五日，身上还是挺干净的，再把头发打理整齐。又是一枚妥妥的美女子了。 “你有探过方向么？咱们往哪边走可以出……”她也不知道这地方该如何形容，想了想，“回去有人烟的地方。” 司空影噙笑地眯眼看她，“我也不知道，咱们只有走了看。” 作为户外达人，楚思九并不害怕野外生存。 更何况边上还有一位能在野外煮出美味的“好兄弟”。 稳妥起见，她建议，“咱们是不是应该备些干粮？万一路上没有吃的？” 司空影好笑地看她一瞬，“你看这里有什么干粮可以备？” 楚思九哑然，微皱了眉头，四下里看看，“对哦，估计这一路都是差不多的模样。那咱们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吧。” “好。”司空影莞尔一笑。 然后这俩人就真的出发了。 一路上天蓝草绿，水泽不断，风景很是不错，就是见不着人烟。还有就是各种奇怪的虫子。 楚思九发现与前世比，这一世的虫子尤其的多。 可能是人类这个天敌还不够强大，没能占领更多的地盘，压缩动物植物的生长空间，以至于它们旺盛了。 蚊子最讨厌，不多时，脸颊上便被咬了一个包，红通通的，惹得司空影多看了她好几眼。 “喂喂，非礼勿视哦。”楚思九嘟着唇，气哼哼地说。 司空影别开头，果然不看。 不多时，他采了一株奇怪的植物过来，上头有一颗小果子，递给她，“把果子捏碎了，里头有液体，搽到脸上就不痒了。” “真的？会留疤么？”楚思九狐疑地接过来。 司空影就象看个白痴一样的看她，轻轻笑一声，“贵妃娘娘有见过蚊子咬个块，留疤的么？” 楚思九斜眼睛瞟他，“凡事多问一句，不会吃亏的嘛。” 捏碎了小果子，把上头的液体估摸着，搽到脸颊上的小包包上。 清风拂面，果真不痒了。 她叹服，“果然是野外生存的高手啊，小窍门真多。” 司空影微微一笑，垂下头继续往前走。 楚思九是个心情好，嘴就不闲着的人，“司空影，我发现你这人前后差异挺大的。” “如何不同？”司空影瞧她一眼。 楚思九一边走，一边优哉优哉地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大余国有一套暗卫班子，很神秘也很强大，是由司空家族把握的，对皇帝很忠心。但是我一向以为，自己与暗卫八杆子打不上，就没在意。后来，竟然被暗卫追杀，就打听了一下。啧啧，你这人在外头的风评不好啊，大家都说你阴险狡诈，故作神秘，故弄玄虚，极其难缠。我就觉得你肯定是个性情不定，心理变态之人。” 司空影被她说得愣一愣，“原来我在贵妃娘娘的眼中，是这般的？” “曾经。”楚思九强调。 “唔，那后来呢？”司空影也是好奇，转过头又看她一眼。 第636章 看来，是老天爷不肯收你 “后来啊。” 楚思九嘿嘿笑起，“后来你来追杀我，头一眼看到时，我就觉得老天爷瞎了眼了，坏人就该长个坏人模样嘛，比如三角眼，宽板面孔，大鼻孔朝天……” 一边说，一边还举着手在脸上比划着。 司空影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好脾气地点点头，“唔，老天爷瞎了眼。” 楚思九也不客气，顺着往下说。 “对啊，老天爷对你很公道，把你长得鲜花水灵，如珠如玉。当然，你自我修练得也是认真，身材更是杠杠的，加上暗卫头子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职业。走出来都是前呼后拥，气场非凡。啧啧，妥妥的气质潋滟，繁花似锦的极品美男一枚啊。” 她这些形容词用得狠呐。 司空影有城府，面不改色，只是眸光微有些凝滞，似是在消化她的这番言论。 停一瞬，他轻“唔”一声，“贵妃娘娘的遣词用句很独到。” “啊……哈哈。”楚思九干笑两声，“司空大人客气了。” 缓缓地走了几步，司空影象是礼尚往来一般，赞许她，“贵妃娘娘长得也美，是本座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真的？” 楚思九眉梢挑起，喜滋滋地看他，“司空大人有见过德妃么？就是前些日子死了的慕容晴雪。” 司徒影淡笑，“见过，她美则美矣，却没有贵妃娘娘美得这么……生机勃勃。” 这词用得也是妙。 楚思九不以为然，给他点个赞，“有眼光。” 司空影笑笑，垂了眸子淡淡道，“皇上很有眼光。” 说到东方昊，楚思九的面色暗沉下来，心里头的那面小鼓敲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司空影了解她的心情，眉头微微拧起，却不言语。 气氛沉寂了。 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天色暗下来，前方还是那片旷大的湿地。不过，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山包。 “去那边吧。”司空影指了指方向。 “好啊。”楚思九没什么意见。 …… 便如前世的驴友，二人有商有量的，在这片旷地里连续走了五日，方才见到一处村落。 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打空飞起的白鹭，楚思九手心揪紧，心情激动得无以言表。 “我有重回人间的感觉。”她高兴地看着司空影。 作为患难中结交的朋友，这五日，俩人的交情已经杠杠的了。 司空影沉着，意味不明地看着那道炊烟，浅浅地勾起唇，“对，重回人间了。” 村落里头的人很淳朴，村长是个白胡子的老人，他乐悠悠地告诉他们，“你们走错方向了，途步走的话，山奥镇离这里有八九日的行程。” 楚思九晕了个菜，水系循流复杂，他们也是赌运气走的方向。 哪里知道，居然走反了。 肿么办？ 村长是个好人，给他们出主意。 “今日天色晚了，二位就在本村寄住一晚。村里有一条小船，二位若能出得起银两，可以让村里的艄公送你们过去。时间还是差不多，却可以省力气。” “行，就这么办。”楚思九是大款，有得就是银子。 不过么，现在没有。 但是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滴。 比如司空影？ 呃，他也没有。 莫得事情，咱们可以到付。 …… 村长果然好银呐，先带俩人去找艄公，谈好价钱、支付方式一林总总。又带二人去他家里休整，还让他家的小媳妇给他们准备明日的干粮。 楚思九是大土豪，哪会让他们吃亏，从她的神奇小挎包里，找出一朵珠花，硬塞给了小媳妇。 小媳妇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不好意思呐，给他们摊了好些硬式烙饼，还给煮了十几个鸡蛋。 在这种穷乡僻壤，就算是很好的了。 舒舒服服地睡一晚，第二日一早，这俩苦逼货，坐船去往山奥镇。 船小，就要将就。 楚思九不是矫情的人，参照上回逃难时的状况，她独占船舱，司空影和艄公，一个船头，一个船尾。 此时水流复杂，不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准方向。 幸好有本地人领航，艄公话不多，但很稳重，“请安心，小的一定会将二位安全送到山奥镇。” 楚思九笑呵呵，“好啊，谢谢艄公了。” …… 小船儿在水上漂漂悠悠，刚开始几日还是荒无人烟的状况，之后便能看到一起小村落，偶尔也会遇到船只。 艄公们时常在这附近跑水陆，相互都熟，大声地打个招呼，又看看各自的客人，笑呵呵地分开。 又漂了几日，终于入了一个规整的河道，两边有错落的房子。 小嫂子们在水岸边洗衣裳，总有男人在边上插科打诨。 场面粗俗，却有生气。 楚思九眯了个眼，看得津津有味。 司空影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好，看了她好久，实在忍不住了才问，“贵妃娘娘觉得他们很有趣？” 楚思九呵呵哒，“人气啊。” 司空影明白了，人是群居动物，在荒野呆得久了，见着人便会有亲近感。 点点头，“唔。” 楚思九的兴趣点又放回到他身上，“司空影，我发现你与黄裳和水寒冰不同，你的高冷神秘都是装出来的。” 司空影挑了挑眉毛，垂下头淡淡道，“也没有装，我只是不喜抛头露面。与人见面时，尽量少说话而已。” 楚思九笑一笑，“也对，你是做暗卫的么，隐在暗处是你的职业特点。” 司空影唇角微微抽一记，不置可否地笑一笑。 说话间，小船已经入了山奥镇。河岸两边的人气更加旺盛，石拱桥一座接着一座，很有韵味。 楚思九乐哉哉地扬起眉，兴致勃勃地看着。 突地，她眸眼一亮，兴奋地从船舱里头窜出来，高高地扬起手。 “水寒冰，我在这里。” 前方的石桥上，水寒冰穿着浅冰蓝的袍衫，还是辣么的好看，眉目清隽，气息寒沉地站着。 见到楚思九的身影，他的眼瞳闪出了亮光，身形却是纹丝不动。 “傲娇货。”楚思九啐他。 然而他是大神，是娘家人，莫得办法与他计较。 转回头，“艄公，靠个边，咱们就在这里下。” 艄公乐呵呵地应一声，果然靠了边。 “水寒冰。”楚思九乐悠悠地奔起来，好想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哦。 水寒冰总算给她面子，缓缓地迈开步子，走下来。 黑眸灼灼，盯了她半晌，开口却是打击人的，“失踪这么久，还回得来，看来是老天爷不肯收你。” 第637章 肯定，有事情发生 “呸呸呸，乌鸦嘴。”楚思九又啐他。 顾不得数落他，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面色殷殷，“东方昊，他……他如何？” 水寒冰的面色沉了，眸子瞥开，不搭理她。 “如何了？”楚思九被他吓得魂灵都要飞起来了，手指捏得紧，使劲地摆他两下，“快说啊。” “活着。”水寒冰剜她一道，又冷冷地补充一句，“你生死未卜，他回业城了。” 哦哦哦。 楚思九有些小失落，但是那颗小心脏，终于不再胡乱扑腾了。 “他是皇帝，不能离开太久。”她讪讪道。 水寒冰恨铁不成钢，想说些什么，又抿紧了唇。说了也没用，反正她就是喜欢他，没有他甚么事。 算了。 昂起头，眸子看着后头，“司空影救的你？” 楚思九跟着回过头，正好看到司空影把一个钱袋子递给艄公，嘴里头说着什么。 艄公惊起，立时把钱袋子推回去，看情形是嫌多。 司空影态度坚决地推回去，嘴里头又说了句话。 艄公只得接下，手足无措地连声说谢谢。 司空影淡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眸子扬起，正好与水寒冰对了一眼。 迅速地垂下眸，他又朝楚思九看去。 有些话可以不说，挥一记手，他洋洋洒洒地隐入人群之中，几个回转便消失了身影。 …… “就这么走了？”楚思九眉目愕然。 水寒冰蹙一记眉，淡声道，“他有人接，看到鞋布店角落的那个青衣男么？” 楚思九使劲地瞟一眼，“瘦高个？嘴角朝下，看着不太高兴的那个？” “嗯，那人就是他的下属。” 水寒冰不耐烦地扯她一记，眸子里头俱是嫌弃，“别看了，走吧。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个甚模样？” 楚思九的注意力陡然被他带偏了，莫名地摸了摸发髻，“很难看么？” “衣服皱得象咸菜缸子里头浸过的，闻着还有股子味道。头发歪歪扭扭，没有大家闺仪……”水寒冰面色冷板，很没有大神风度地数落着她。 楚思九被他说得身子都缩紧了，觉得丢脸完呐。 “你的窝点在哪儿啊？咱们快走呐。” “前面拐弯处--悦诚客栈。” “哎？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进来，还站在桥头候着？” “山奥镇周边全是北地国的细作，三日前，你们在河道冒头的时候，就察探到了。” “哇噻，楚梓陌命好大啊。” “唔？” “得亏我活着回来了，他才保住一条性命呐。” “……” 边说边走，眼面前酒旗飘起，悦诚客栈到也。 水寒冰是个心细的，又知道楚思九的喜好，一早便让伙计烧好水，备好大浴桶，还搞来了去晦气的艾草。 香胰子选的是她喜欢的茶香味。 还给雇了四个丫鬟，伺候她洗头泡澡一应打扮。 当然小镇上的设施与皇宫比，最多只能评上个二星。但是与之前草窝子、野草地比，那就是超五星了。 楚思九感动得不得了，娘家人啊，太贴心了哇。 她在里头舒舒服服地泡澡，水寒冰幽沉着眉毛，端正地坐在门廊前的圈椅上等。 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心里头的绷直的那根神经，缓缓地松驰下来。 …… 收拾舒爽，还有大餐伺候。 这一回，是段清扬作东。 没把楚思九找回来，他哪敢撤退呐，一直守在山奥镇里头听消息。 赢卫和赢计的运气也背，顺水漂了三四日，在西面的一个小村落里头，被人救上来。 又花了四日的时候走回来。 这会儿一起过来作陪。 楚宇轩也无恙，他与许墨、古碧琪关在同一个石室中。掉下来的时候，古碧琪撞到了腿，幸亏有许墨大神在，救了她。 他们这一组人的运气相当不错，没有漂远，当日就获救了。 古碧琪运回呼城休养，楚宇轩死活不肯回去，要留在这里找人。 结果让他找到了米其山的尸体。 “司空影说，米其山与他关在同一个石室。落下时，他脖子上的血是飞出来的。估计是这个原因，所以才死的。” 楚思九讲给大家听。 众人唏嘘不已，虽然是个人品差的，好歹一起入的山洞，有患难的同志友情。 “来，祝大难不死，喝一杯。”段清扬心事已了，高高地举起杯。 “喝。”一众人都很豪迈，举杯饮干。 这一顿吃得尽兴。 之后，段清扬就把楚思九拉到边上窃窃私语。 “你在山奥镇的事情，消息封锁得很好。十几日前，呼城那边做了个局，当着好些探子的面，让那个冒牌的拐了脚。按这个理由报去了大余国，要求在呼城多呆些时日。现在你回来了，还是得回呼城演一场，才能回去。” “恩。”楚思九点点头。 “一切都安排好了，明日就去呼城。另外。”段清扬蹙紧了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另外什么？”楚思九狐疑地看他。 “东方昊这回摔下来，撞到了脑子，性命无虞，但是性情有些变化，对你……没有以前那么的……关心。”段清扬看着她的脸色，字斟句酌地说。 楚思九蹙起眉头，“失忆了？” “没有没有，那倒没有。他还是记得你的，就是……咳，我也说不好，总之你要有些心理准备。”段清扬在这个山窝窝里头，消息也不是非常的灵通。 “哦。” 楚思九漫不经心地应下来。 只要不是如前世小网文里常写的，失忆什么的，她就不担心。 在石室里的时候，东方昊宁愿自己死，也要让她活下去。他对她的那一份情，感天动地，每每想起，她都要流眼泪呐。 见她不怎么在意，段清扬也是无奈。 那一日，东方昊被许墨救回来，他急吼吼地跑去问楚思九的下落。 结果，东方昊面色黑如泼墨，整个人冷硬得象一块石头，眸光克制，声音冷淡，“朕落水的时候晕过去了，不清楚她的下落。” 当时，他惊呆了。 莫名其妙地从屋里头出来，许墨告诉他，东方昊撞到了脑子，情绪有些异样。 然而，再异样，也不至于对楚思九这般……漠不关心吧。 肯定有事情发生。 然而段清扬不打算问，这两人都不好惹，还是少打听为妙。 反正他已经尽过告知义务了，男女之间的事情，原本也不是外人能道的。 第638章 梦想，还是要有的 三日后，楚思九偷偷摸摸地回了呼城。 冒牌货撤，正牌货亲自上阵，演一场。 拐了脚，走得还不是非常的顺畅，但是，必竟可以走路了，可以回业城了。 走之前，楚思九去见了楚胤景。 她不擅长处理这种关系，莫名地觉得尴尬。幸亏楚胤景没有摆架子，态度很温和，如宗族大兄长一般地叮嘱了她一番。 话说得不多，信息量却很大。 楚思九面上笑盈盈，脑回路却一直转啊转，猜度着话里话外的意思。 与政治人物打交道是很累心的。 楚梓陌全程作陪，眸光温润地看着她端架子，心里头好笑得紧。 好不容易从皇宫里头出来，上了马车，楚思九先抹一把汗，摇头，“再也不来呼城了。” 楚梓陌抿唇而笑，“思九很厉害，庄亲王已经表态支持业城楚家了。” 楚思九莫名其妙，挑着眉头问，“庄亲王是谁？” 楚梓陌缓悠悠地莞起唇，“就是楚宇轩的父王，庄亲王在坞国楚家很有话语权，他表出这个态度，对楚胤斌是个打击。” 楚思九眸光微微一闪，盯着楚梓陌，“业城楚家只有我一个人了，庄亲王是打算支持我么？” “对啊。”楚梓陌好笑地点头。 “然而，他知道我是甚政治主张么？听着不靠谱啊。” 楚思九若有所思，也不等楚梓陌回答，她继续说，“如此说来，我也是有政治势力的人啦？” 楚梓陌微笑，意味深长地说，“思九一直是有政治势力的人，你有甚要求，只要提，自然有人会放到心里，纵然当时达不到，时机成熟了，便会去做。” 楚思九哼哼然，拿冷眸子瞍他。 “得了，你们一个个的，胸中都有一盘大棋。想到我这颗棋子了，便拿出来摆一摆。我警告你啊，我对楚家的义务已经尽完了，莫再掂记我了。” 楚梓陌尴尬地笑一声，“堂兄也是无奈啊，也没想到这桩事情会这般凶险，早知如此，无论如何我都会封了那座山，绝对不会搞得这么大。” 楚思九瞥起眼，拍拍他的肩膀，“站在你的立场，有些事情需要做的。不怪你，只是下不为例。” 楚梓陌轻轻叹气，甚为感慨地说，“思九这般通透，难怪楚宇轩服你。他年纪虽小，却聪慧敏端，很得庄亲王的重视，据他说，这一回你救过他好几回，还教了他好些做人的道理。庄亲王感激之余，也有一些政治考量，他借你的牌头表出态度，其实是不想与楚胤斌同流合污。” 楚思九啧啧啊，一个不当心又被人利用了。 斜起眸子，“那你为何不表个态，也支持我啊？” 楚梓陌哑然失笑，“谁都知道，咱们就是一伙的呀。” 切。 楚思九磨一记牙，“去庄亲王府，我要去看看我的支持者，顺便听听他的政治主张，万一不合拍，我得开个发布会，把这个小尾巴给去了。” 楚梓陌哈哈笑起，“思九啊，你真是太调皮了。” …… 马车真的开去了庄亲王府。 二人进去小坐了半个时辰，出来时，庄亲王父子亲自送至门前，双方亲切友好的行礼告辞。 四处都是探子，楚思九这么高调，呼城的高门大院的幕僚们，今晚要挑灯夜战了。 其实啥也没谈，楚思九在院廊前教楚宇珩打结。 各种户外达人专用结：单结、双多重单结、称人结、双环称人结、活索、背牵结等等。 楚宇珩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半个时辰已经打得有模有样了。 一边打绳索，一边还聊天。 “贵妃大姑，日后我能去业城看你么？”楚宇珩面色微红，不好意思地问。 楚思九斜斜地瞍他一眼，“两国打着仗呢，你身份高贵，不怕当人质就来好了。” 楚宇珩郁闷，想了想，“若是停战便可以吧。” 楚思九摇头，“如现在这般停半年的不行，要永久停战才行。” 楚宇珩点点头，很客观的说，“这桩事情我说了不算，得两国皇帝答应才行。” 楚思九淡淡地抿一记唇，“嗯。” 然后二人便不谈这些话题，专心地交流起了如何打结。 …… 第二日，天气不错。 楚思九归心似箭，五更不到便起床收拾东西。 她心虚啊，与辰儿约好三十日的，算一算已经超过六日了，回去还要近十日，这一回可是大大的食言了。 不知道两小只会如何生气哦。 出去厅堂，她先转去楚梓陌的院子看他那个大胖小子，再怎么讲也是姑姑，临时买的金镯子还是要送两个的。 另外的，只有等她回了业城，亲自设计两样小孩子的饰物，再找人送过来了。 小萌宝与楚梓陌长得很象，笑起来会发出咯咯的笑声，可爱完呐。 逗了一会儿小宝贝，又与婶子聊了几句。 到底是翰林院学士的女儿，有股子学院派的气场，与楚梓陌这个状元郎很是般配。 难怪楚梓陌没看上古碧琪。 得，想到曹操，曹操也会来。 古碧琪坐了软轿过来送她，嗔怪她，“好歹我也是伤员，过来呼城也不来看我，太不够义气了。” 楚思九只好碎碎念，与她讲自己被皇帝堂兄接见，又莫名多了个强势拥护者。 “时间就那么多，去了一头就得减去另一头，莫得办法啊。” “行行，你理由最多。”古碧琪向她招手，鬼搓搓地问，“听说司空影救了你？如何？有没与他谈谈我？” “谈了。”楚思九不打算瞒她，摊一记手，“你来迟了，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古碧琪的面色黯淡了，抿着唇好失落的样子。 “莫急，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有。回去后，我会帮你留意的。有好的，问清楚了再推荐给你。”楚思九安慰她。 不用她找，古碧琪有新目标了，“那你帮我打听一下许墨。” 楚思九秒呆。 大师兄在央洲大陆可是神一般的存在呐，古姑娘的心气还真是高呐。 “行，我帮你打听。”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 另一头，楚梓陌面色凝重，正与水寒冰讲事情。 “东方昊纳妃的消息，我也是刚刚知道，不知道该如何对思九讲，以她的脾气，怕是要闹。” 水寒冰面色寒沉，两片嘴抿成了一条冷硬的孤线。 思忖片刻，他淡淡道，“到红叶山庄后，我会与她讲。” 楚梓陌点点头，“好。” 第639章 贵妃，不是软杮子 两日半后，过界河。 汪兴在对岸迎候。 原本他只是肃王府管事，因为这趟公差，东方昊临时给他封了个官：礼部主客清吏：掌宾礼及接待事宜。 因为楚思九的这回出行，是得民心的国家大事，东方昊又派了礼部侍郎撑门面。 这会儿，二人俱是穿着红色的礼制官袍，身后头铺排了整列的礼事随护，还有各种应式物品，看着极其隆重。 汪兴知道楚思九不喜这些套路，见到船只靠岸，立时迎上去。 脸上端满笑容，“贵妃娘娘，您回来了。皇上怕您拘谨，特意派微臣过来迎候。” 话音刚落，便听得噼啪的鞭炮声响起。 楚思九木怔怔地站着，好不容易消停了，礼部侍郎又上来寒暄。 莫得办法，只有跟着客套。 水寒冰站在后头，面孔绷得紧。 汪兴会看脸色，上去打了岔，把楚思九迎上了马车。 …… 之后，楚思九便不耐烦搞这些客套了，下令紧急赶路，目标红叶山庄。 汪兴随行。 礼部侍郎么，公务繁忙，加上后头凉快，可以慢慢来。 八月下旬，暑气渐消。 绿树还是葱郁，楚思九一伙披星戴月，紧赶慢赶，六日后，终于到了红叶山庄的主道上。 御林军还在，兢兢业业地盘查着四周的路段。 比较意外的是肖剑也在。 上前行礼，“贵妃娘娘，皇上让臣在此迎候您。” 楚思九掀开车帘，笑盈盈地说，“肖大人客气了，皇上还好吧。” 肖剑看着犹豫，眸光微闪，斟酌着说，“皇上……很好。” 楚思九觉出些异样，眸底缓缓地生出些疑，缓声问，“真的很好？” 肖剑知道楚思九的脾气，这一回他答得干脆，“皇上最近时常头痛，性情比以往深沉了，其余还好。” 这个说法与段清扬的倒是对得上。 楚思九微微紧了一记眉，淡声道，“唔，知道了。” 她不再问，帘子轻轻放下，马车踏踏踏地往山庄的方向驶去。 肖剑松下一口气，心下有些纳闷，皇上纳妃这么大的事情，贵妃居然若无其事？ 他正想着，水寒冰策马上来，眸光寒凉之极，冷飕飕地剜他一道。 不语，跟着马车走了。 肖剑心里头抖一抖，却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他正疑惑着，汪兴上来了，跳下马，凑到他耳边嘀咕，“贵妃不知道皇上纳妃之事。” 肖剑恍然大悟啊，悄声问，“若她知道会如何？” 汪兴耸一耸肩，“我哪知道，贵妃不是软杮子，哪会让皇上随便地捏。哎？你说皇上是怎滴啦？纳妃这桩事情好蹊跷啊。会不会？” 汪兴摇摇头，不敢随意揣测东方昊。 肖剑隐约知道东方昊撞到了头，受过伤。 但是他不能讲，只能轻叹一声，“现在任谁都不能在皇上面前提贵妃，上回我不小心提了一回，皇上当场翻脸，找了我好大一个茬，还罚我呐。” 汪兴惊得耸起眉，“难怪这回皇上让我过来接贵妃，也没什么特殊的交待。若是以往，他事无俱细地，要跟我叨叨很久。” 二人面面相觑一番，心里头都有些妖异的想法，却不敢说。 …… 红叶山庄内，云朵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领了好几个小朋友玩。 楚思九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辰儿，玉儿，若云。”她大声地喊。 “哇，九娘娘。”小若云第一个跳起来，黑眸子亮闪闪，手舞足蹈地往她的方向蹬蹬蹬地跑。 一闪眼，看到了水寒冰，立时调整了奔跑方向，声音都变形了，“亲爹爹，若云想啊。啊。啊。” 一头扑过去，差点摔个狗趴。 大神哪会让女儿摔跤，一个闪步捞起她，抱得紧呐。 这头好亲热。 再看辰儿和玉儿，俱是撅着嘴，扭着小屁股，不动弹。 “娘娘骗人。”玉儿恨恨道。 辰儿肥爪子挡脸，闷闷不乐。 没有得到二小只的宠爱，楚思九好伤感呐。 慢慢地移步过去，委屈地问，“辰儿，玉儿不要娘娘啦？” 两小只依旧嘟着脸，辰儿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十日，过了，十五日。娘娘骗我们。” 楚思九从来不骗两只，认真地与他们讲，“娘娘没骗你们，按原来的行程，三十日确实可以回来。但是娘娘从一个很高的地方摔下去……” 两小只俱是倒抽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看她。 于是楚思九就开始讲故事，讲她被水漂得远啊远啊远……千辛万苦地居然走错了方向，之后好不容易的才坐船漂回来。 “娘娘心里头急啊，一想到你们在红叶山庄等，更加受不了啦。你们算算啊，漂出去八日，错路走了五日，漂回来又用了九日，一共是二十二日。若没有这个变故，娘娘肯定准时回来啊。” 算日子那一部分，两小只很晕，总得来讲，他们是听懂了。 “娘娘，笨，比小西瓜还笨。”玉儿做总结。 “小西瓜是谁？”楚思九诧异地问。 “小西瓜是大哥的儿子，才六个月呐。”云朵笑嘻嘻地答一句。 楚思九虚心接受，好吧，走错路这一段，智商确实堪忧。 “娘娘不是故意的，你们原谅娘娘好不好？”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 辰儿立时就投了降，扑过去，“娘娘抱。” 玉儿立时也扑过去，“娘娘抱我。” 行啊，既然给了宽大处理，吃奶的力气用上，也要抱啊。 云鸿一直在边上看热闹，听楚思九讲她的传奇经历，听到走错路的那一段，他也是醉了。 见楚思九好吃力地抱起两个小胖墩，立时过来帮忙，“娘娘摔过了，受伤呐。力气不够，你们下来吧。” 一听楚思九受伤了，两小只的眉头立时拧起来，挣扎着下地。 又是一番人仰马翻。 …… 好久不见，各种欢腾啊，楚思九与几个小朋友一起玩得欢快。 也累得够呛。 难怪前世有人感慨，管小孩比做民工还累。 用完膳，洗洗弄弄，好不容易把这些小屁孩们都弄睡着了。 楚思九满足地松一口气，感觉生活又进了正轨。 然而。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呐。 云朵过来唤她。 难得的，爽妹子的面上也带了些犹豫不决，“思九，我大哥找你有点事情。” 楚思九的眸子还落在两小只的身上，他们的睡相被东方昊调理过，整齐多了。 心里头揣了喜悦，没注意云朵的异样。 “好啊，我马上过去。” 第640章 我想，大闹天宫 红叶山庄的厅堂里，灯火通明。 云豪、云鸿和水寒冰，三个大男人坐在里头。 “皇帝纳妃立妃，很正常呀，咱们要不要这么正儿八经，当个大事情来讲？”云豪微蹙着眉头，探究地看着另外两只。 这一世的男人，人生观中包括三妻四妾这个内容。皇帝四年选一次秀，那都是正大光明的事情。 选了秀，不就得立妃立嫔嘛。 若他们这般草木皆兵，反而不正常。 “东方昊莫名其妙搞个天寡的女人来做妃，正常么？”云鸿淡淡道。 “这个确实不正常。”云豪摸着脑袋，也是疑惑。 眸子投向水寒冰，“你如何想？” 这一路过来，水寒冰想得复杂。 他知道楚思九有前世记忆，按她的说话，那一世是一夫一妻制，没有妾侍这个物种。 东方昊应该也是知道的。 然而先别说纳妃这桩事情。就说在楚思九生死未卜之时，东方昊不管不顾地回了业城。按他之前对楚思九如珍似宝的样子，就已经不正常了。 而且，据段清扬所言，东方昊性情大变，对楚思九似乎有恨意？ 这一路赶得急，周围眼线众多，他没有寻着机会问她，山洞里头到底发生过什么？ 但是看楚思九见到他，就问东方昊的情况，神情状态俱是正常。 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然而，东方昊却有异常。 难道是他摔坏脑子了？ 或者？ 楚思九与他开过玩笑，说她是带着前世记忆出生的，还有一种叫作穿越的，与鬼上身稍有些区别，是魂上身。 总不会这种玄异事情，又发生了？ 又或者，干脆就是鬼上身？若是这种情况，坚决不能让楚思九回皇宫的。 脑回路兜来转去，想个没完完呐。 此时，见云豪问他意见，冷冷地撩起眸子，“你不要大惊小怪，当个平常的事情讲，不就行了。” 云豪噎一记，想想也对，就当个平常事情讲呗。可是为毛他一想到要与楚思九讲这桩事情，心里头就有些发虚呢？ 与段清扬一般，云豪对楚思九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 在男尊女卑的古代，即便楚思九混到了贵妃的高位，要让他们这种人上之人的男人，这般景仰，也算个奇迹。 …… 这头刚刚达成共识，楚思九便进来了。 她面色深沉，眉宇微微蹙起，眸子里头蕴含了好多的情绪，有疑惑，有失落，有愤恼，有伤心，有迟疑……总之很复杂。 云朵托着肚子灰溜溜地走在后头。 她嘴快，过来的路上，已经与楚思九简单地说过了。 楚思九震惊，捏着她的手半晌没说话。 云朵惴惴不安，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了。早知道就不多嘴，让阴险的大哥来做这个交代。 二人方才入得厅堂，那三只聪明的便从两人的面上看出了端倪。 尤其是云朵，嘟了嘴唇，又垂了眸。一副罪大恶极的模样，讪讪地走去水寒冰边上坐下。 云豪立时就轻松了。 到底是亲妹子呐，替大哥分忧。 摆出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容，“贵妃娘娘，请坐。” 楚思九心里头受了大震荡，耳朵边有些小嗡嗡，不太愿意讲话。 随便地搭他一眼，缓缓坐下。 “皇上新立了雪妃，这桩事情，云朵已经与贵妃娘娘说了吧。”云豪明知故问，言语很是自然。 他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淡然了，哪里知道，落于楚思九的耳朵里，便好象有人在与她讲，你老公刚刚找了个小三，你知道了吧。 心里头有一股子火，腾腾地冒出来。 二话不说，起身便走。 “哎，你……哎……我没说……什么啊。”云豪话也说不圆乎了，又不敢拦，眼睁睁地看她走出去。 这里三个大男人，一个大肚子女人，都不方便出去追。 “由她吧。”水寒冰淡淡地说了一句。 “相公，我是不是犯错误了？”云朵大眼睛眨巴眨巴，好是委屈。 “与你没关系。”水寒冰难得地莞起唇，安慰她。 …… 一晚的辗转反辙，好多的问号在脑子里头飞来飞去。 第二日，晨曦微明。 楚思九轻手轻脚的起来，走去外头梳洗打扮。床很大，两小只还呼呼地睡得香着呐。 外头有宫女值守，见她出来俱是一惊，“贵妃娘娘。” “嘘。”她做了个手势。 宫女连忙退去一边。 收拾妥当，她走出院子，方一扬眸，便见到云鸿站在前面的亭子里，眸眼温和，笑吟吟地看着她。 楚思九怔一瞬，想想自己昨日挥袖而去，若云鸿这种高智商，必然能猜到自己想通了，便会去找他们问详情。 眼皮儿也不眨，缓缓过去。 “起得这么早？”故作无意地问。 云鸿见她带了个大眼袋，知道她昨晚没有睡好。他不若水寒冰那般毒舌，淡笑一声，“贵妃娘娘起得也早。” “得了，别装腔作势了，喊我二小姐。”楚思九对这个破贵妃的头衔不感兴趣。 云鸿轻笑一声，淡漫地问，“不打算回皇宫了？” 楚思九咬一记牙，“他若立皇后，我可以不回皇宫。立妃，我没有理由。” 她记得自己与东方昊的约定，必须让她做后宫之首，现在的情况，不算违约。 云鸿扬起眉头，探究得看着她，“那么，你是何打算？” 楚思九诡异地莞起唇，“我不爽，我想大闹天宫。” 云鸿甚是惊异，疑惑地看她，“这中间有甚典故么” 典故？ 当然是有的。 但是楚思九莫得心情讲故事噻，简而言之，“有一只猴子，看老天爷不爽快，拿了根棍子打上天，把天王老子都给打得趴下了。” 云鸿哑然失笑，“二小姐威武。” 莫名地，楚思九的心头痛快了些，扬起眉毛，“说说，那个雪妃是个甚来头？” 云鸿耸耸肩，颇为好笑的说，“这桩事情是近期的业城之迷，任谁也分析不出来，皇上到底在闹哪一般。” 然后，他便娓娓道来，把没有前因的后果，与她细细地讲了一遍。 楚思九眨巴着眸子，心里头又飘起了好些问号。 这货摔傻了吧！ “孝亲王去千佛寺找方丈论经，有传言出来，方丈对他讲的“天寡之人有异能”的说法颇为赞许。” “所以，钱夕眉对东方昊施了法术了？”楚思九很严肃地笑起来。 “嗯，很多人同意这个说法。韩李两家正在组织法士，要入宫捉妖。”云鸿一本正经地说。 第641章 目的，何在？ 楚思九真不想笑的，然而她没忍住。 “哈哈哈。”笑得畅快。 胸口的那些郁气不满，挥散了一大半。 “你信么？”她还问呐。 云鸿就是佩服她这一点，不高兴了甩手就走，才不管你们想些什么。 她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逻辑与标准，只需要听消息，不需要听建议。心里头有底线，行事干净利落。 不矫情，也不钻牛角尖。 听到她的提问，云鸿也是莞尔，他是高智商，对这桩事情有自己的看法。 “钱夕眉是天寡之命，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出门。皇上从北方归来之时，便回了宫，之后没有出来过。这二人之间根本没有交集，钱夕眉若有隔空施法的本事，怕也不会混得这般凄惨吧。” “有道理。”楚思九点点头。 抿紧了唇，她若有所思起来。 石室里头的东方昊，对她情深不渝，宁愿自己死，也要保她完好无损。哪有可能明知道她不喜他选秀封妃，在无任何压力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立一个妃。 还是个天寡之命的女人？ 这个时候，她开始回忆段清扬与她讲的话，“东方昊这回摔下来，撞到了脑子，性命无虞，但是性情有些变化，对你……也没有以前那么的……关心。” 没有以前那么的关心？ 眉头拧起来。 仔细想想，若是以前，他哪有可能在她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自顾离去？ 之后更是不闻不问，连一个口信都没有带过来，只是在得知归程后，派汪兴过来迎接。 至于肖剑过来红叶山庄，是迎接？还是监视？ 不好说。 另外，回来将近一个月，他居然没来看过二小只？ 楚思九缓缓地相信，这个东方昊有异样。 脑子里迅速地出来几个答案： A、被掉包了；B、鬼上身；C、被穿越； 眸光里闪了泪花，若是三种情况中的一种，东方昊极有可能……想不下去了，她重重地吸一口气。 半扬起头，她静静地看着微明的天际，声音沉淡，“我要回业城看一看，辰儿和玉儿仍旧留在这里。” “好。”云鸿点点头。 “你想好了？”身后头，水寒冰缓缓地走过来。 都是了解楚思九的人，知道她昨晚肯定睡不好，一大早要出来打探消息。只是水寒冰有妻有女，没有云鸿那般利索。 来得晚，却恰好听到关键的一句。 楚思九舒出一口气，笑吟吟地回过头，“我有几个猜想，需要亲眼看一看，才能知道答案。” 水寒冰瞪她，“去了，可能回不来。” 这一点，楚思九有想过。 然而。 非去不可。 面上浮出一抹涩意，她淡声道，“不去看一看，我不会甘心。” 水寒冰抿紧了唇，心里头愤恨难当。强忍一口气，他缓缓地说，“你还有辰儿和玉儿，你若有事，他们该如何？” 楚思九静静地看他，眸中闪着莹莹的泪光，“入洞之前，我已经把两小只托付给你了。你和云朵，会对他们视为己出，我放心得很。” 水寒冰心里头抽搐，眸光更是沉痛，“为了他，你竟连辰儿玉儿都肯舍掉？” 举起袖子，轻轻地抹一下眼角。 楚思九莞尔轻笑，“哪有那么容易完蛋的，我虽然没有你的功夫，却也有我的本事。你知道的，跑路是我的老本行啊。” 见她主意已定，水寒冰无语了，只是拿冷寒着眸子瞪她，瞪她，使劲瞪她。 这个么，楚思九早有免疫力了。 莫得感觉了。 她脑子里有好多的疑问，转过身，语调略严肃，“云鸿，我有好多事情想不明白，需要一个最强大脑来分析。晚一点，咱们聊聊，还有寒冰，就咱们三人。” 云鸿眨一记眼，对于“最强大脑”这个称呼有些不好意思。 “好。” 水寒冰微微眯起眼，猜度她的想法。 楚思九挑眼看他，“你不觉得这一回的山洞之行，很可疑么？” …… 可疑么？ 水寒冰没有入洞，想法没有辣么多。 但是楚思九的想法就太多了，就算有炸药，要在人力物力匮乏的深山里头挖出这么多石室、甬道，五六年的时间够么？ 搞得这般神秘，费这么大力气，做出这么一个局，却是个无疾而终。 目的何在？ 她想不通啊。 认认真真地陪两小只玩了一日，哄睡着之后，她去了云鸿的工作室。 地方挺宽敞，布置得古色古香，然而一半的地方是各种兵器，有些看着挺变态，楚思九蹙着眉头看一会儿，不忍脑补地走开。 云鸿见惯了她的茶话会模式，照着样子摆了一桌。 “如何？还满意么？” “挺好。”楚思九呵呵哒，顺手抓一把瓜子慢慢地嗑。 水寒冰端了一杯香茗，缓缓地抿着。 从哪里说起呢？ 楚思九想了想，那就先交底吧，几句话一说，把云鸿听得傻愣在那里。 不过他脑子好，加上之前对楚思九的判断与猜测，陡然觉得现在这个答案是最贴切的。 “二小姐威武。” 楚思九笑吟吟，“云二公子客气了。” 交了底，后头的事情就好办了。 拿来纸笔，她详细地给云鸿讲起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 进洞之后的事情，水寒冰也不知道，忽闪着眸子，幽幽地听着。 楚思九迅速地画着漫画，图文并茂地解释着。 从第一关开始。 一直到流沙崩破了石壁的底部，所有人都掉落水中，被地下暗流带去各个方向。 …… 足足讲了两个时辰，累哈哈了啊。 靠在圈椅上愣坐了一会儿，“今日到此为止，有甚不明白的，明晚再问。” 那叠漫画都归了云鸿，她起身回小院找床找周公去了。 那两只男随她，这九个关卡果断激起了他们的兴趣，便如当初玩桥牌一般，二人挑灯夜聊，没完没了。 …… 第二日晚，老时间老地点。 这三只又碰头了，两只男讨论了一晚上，把那九关都给吃得透透的了。 云鸿先说。 “我们认为，布局之人计算过石壁底的承重力，他把最后一关的名字定为‘无形’。沙入水无形，水亦无形，名字相当的贴切。包括那句‘过无形之界，到光明之地’也是预示了这个结果。所以，从他的本意上讲，并没有弄死你们的打算，米其山的死是意外。” “对，这些我都想到了。”楚思九微微颔首，然后她拧起眉头，疑惑地问，“这厮用炸药的配方，把三国的高手吸引过来，就是为了玩一回通关么？” 第642章 不忠，便弃之 这个问题两只男讨论过，勉强得出一个结论。 这回是水寒冰来回答。 “我们猜度，第八关时，若你仔细一些，是可以拿到炸药的配方的。但是因为你本身就想毁了它，就没太在意，以致于其被烧毁。换句话说，这个奖励是存在的，只是你们失败了。” 楚思九回忆了一下，当时若仔细些，确有可能拿下来。 转念又一想，“就算拿下来，到第九关，水里头一泡，还不是一场空么。” 云鸿耸一耸肩，“那个人与你一般，并不想炸药的配方现世。所以设置了多重障碍。” “对啊，除非我当时就打开，运气好看得懂的话，把内容背下来，且牢牢记住，才有可能拿到这个配方。先不说我有没这个本事，在当时的情境下，根本也不会那么去做的呀。” 楚思九点点头，唇角微微勾起，“这人还算上道，知道这玩艺儿不属于这个时代，不能现世。” 云鸿强忍着不问。 最早听到这世道竟然有炸药、地雷这种东西，他这个武器制造天才的脑回路立时就不对了。 回来荡去的尽是畅想。 然而他也知道，这种东东一旦问世，杀伤力会有多大。 忍。 继续往下聊。 “你认为这里头有幕后之人，那个人与你的际遇相同，与你来自同一个世道？” 这个楚思九基本能确认，“是不是同一年不敢讲，前后误差不会超过五年。估计他也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出的题目都是些基础题。” 水寒冰神情复杂地凝着她，“你有没想过，那人为何那般肯定，这世道有一个你，能看懂他的文字，还专门写一本攻略出来？” 这个楚思九有想过，答案也很勉强，“他找的是楚梓陌，是一个可以动用国家力量来寻找探险者的人，找到我是凑巧。通过这件事情，我猜度这个世道怕是还有我这般的人，认真去找的话，还能找到别人。” 好玄幻呐。 还让不让普通人活了？ 那两只的眸光都有一瞬的凝滞。 那么。 这里头就有个逻辑问题。 这回是云鸿问，“既然他并不想让炸药的配方现世，又为何要搞得这么复杂，把这么多人搞过来玩那九关？” 水寒冰挑了挑眉，“为甚？” 楚思九无语了，只好从前世的网瘾少年的角度去想。 “我不爱玩游戏，但是我看你二人玩起来都是兴致勃勃的。若是你们在山里头挖了这么多石室与甬道，布了这么一个局，孤芳自赏了N年，会不会想要找一班人来玩玩？” “会。”俩人几乎同时回答。 答案就这么跃然而出了？ 三人互相看看，暂时只能信这个了。 “那人有帮手，你不是说里头有好些侏儒么。”云鸿提醒她。 “嗯，看着挺老的，还有那个石棺和尸骨。哎？会不会是他们找来的道具，制造惊悚气氛的？”楚思九蹙着眉头，甚是疑惑。 “所以说，那人其实挺老了，这就是他有生之年的心愿？”水寒冰继续发散性思维。 三人又是互相看看。 “那人在哪儿呢？” 好吧，对于这个共同的疑问，只有存疑了。 “等这边的事情了了，我过去看看。”云鸿的面上难得的，写着“跃跃欲试”四个字。 “洞门已经被炸了，进不去。”楚思九友情提醒他。 “我可以从第九关的出口上去，倒走一遍。”感觉更有挑战，心里头痒痒的，马上就想出发了都。 水寒冰的眸子也亮了，意思很明确，亲戚一起走啊。 “那里头有蛇。”楚思九也是服了他们。 “那蛇我知道，应该是那些侏儒养的，不怕。”云鸿淡定之极。 行行，都是大神，爱玩就玩吧。 楚思九把那个小本本拿过来，仔细地推敲了一遍“有炸”的那几关，把字词都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才还给他。 “炸弹可不是好玩的，山洞前头还有地雷，你抱几只羊上去看看效果，吓到了就回来，没人会说你怂。” 云鸿想了想，“不去也行，你讲讲，你们那世道有甚武器？” 楚思九哈哈地笑两声，“云鸿，你别打听啊，否则你就干不了你这个专业了。一千年啊，你的脑子再强大，也想不到那里的神奇。” 云鸿沮丧。 楚思九不想害他，现在这样挺好的，万一有了伟大的志向，技术又达不到，把自己给整疯掉就不划算了。 “这样啊，你若死在我前头，临死前，我就告诉你一千年后的情况。”也给他留些念想。 云鸿知道她是为他好，深深地吸一口气，“好，我一定留足那一口气。” …… 楚思九嘴上说要回业城，行动上却没有，整日陪两小只玩，顺带着讲讲云朵肚子里的小弟弟。 讲小孩子在妈妈肚子里的发育，把两小只的好奇心调得高高的。 她呆着不走，外头的人可急了。 虽说红叶山庄挺大挺有趣，可老这么无所事事，也不是个事情。 可是楚思九不发话，肖剑和汪兴也没办法呀。这俩人私底下聊天，一致认定，楚思九知道皇上立妃之事了，在闹别扭呢。 可是皇上那边也挺淡定，没有派人来催。 两下里就这么僵持住了。 第十日，礼部传了一份公文过来，态度客气，询问贵妃娘娘何日回业城，方便礼部准备迎接事宜。 拿了这根鸡毛令箭，汪兴颠颠地进去求见贵妃。 楚思九也不端架子，出来见他。 听完消息，她淡定地说，“行啊，回去前会通知你。” 说完她就走啊，汪兴面色微僵，无语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么多年过去了，贵妃还是那个德性，不管是当年的王爷，还是现在皇上，在她的眼里，只是个男人而已。 不忠，便弃之。 诶。 皇上这是在闹哪一般呐。 摇着头，他灰溜溜地出来。 肖剑在外头候着，见他这般模样，便知不妙，“如何？” 汪兴简单地讲了结果，然后他疑惑地问，“皇上与贵妃闹了这么多年，在我看来，就没赢过。这回俩人又较上劲了，您觉得这一回，皇上是个甚打算。” 肖剑扁嘴，“没有皇上的授意，礼部会写这份公文？还是皇上摒不住了。你看着，消息传回去，最多五日，皇上便会下口谕，让贵妃回宫。” “贵妃会回么？”汪兴觉得有些悬呐。 “我哪里知道。”肖剑也觉得悬。 第643章 皇上，晚上睡哪里？ 肖剑到底是东方昊的心腹，小心思一猜一个准。 第四日，小桂子便坐了马车过来，传皇帝的口谕，让贵妃娘娘回宫。 他是个机灵的，先去找肖剑和汪兴了解情况。 “风平浪静，无甚特别。”肖剑实话实说。 云鸿给他找了乐趣，允许他入红叶山庄的工匠所，看那些最新武器，乐不思蜀着呢。 小桂子想听重点，眸子睁得大，“你们知道贵妃娘娘为甚不肯回宫？” 汪兴不厚道地笑起来，“小桂公公，您是伺候皇上的，与贵妃娘娘也是相熟的，皇上闷声不响地立了雪妃，你觉得贵妃娘娘能与皇上善了？” 小桂子“哎呦”一声，“师傅也是这般说哇。” “雪妃的事情，皇上到底几个意思？”汪兴好奇得紧呐。 “这桩事情呐，真是没人知道原因，师傅被皇上派去宣旨，他还咬牙与皇上据理力争了一回，莫得用。”小桂子摇头。 “现在还是不能提贵妃么？”肖剑也是好奇。 “公事能提，前几日，皇上宣了礼部的人，暗示了两句，礼部立时下公文了。这边的消息回过去，皇上阴沉了脸，不高兴。但是也没有翻脸什么的，然后便把我派过来了。”小桂子犹疑着答。 “皇上现在对贵妃到底是个甚心思？”汪兴鬼搓搓地问。 全都是八卦精，眸眼都闪了些光。 小桂子左右看看，悄声地说，“皇上对贵妃的心思很矛盾，似乎厌恶，又似乎喜爱，坐在那里时常会走神，想着想着，眉头皱起来，象是头痛。” 肖剑皱起了眉头，难道是撞坏了脑子，有了后遗症？ “那雪妃呢？”汪兴继续问。 “雪妃很讨好皇上，隔一日便会往议事殿送汤点，皇上倒也给面子，都会吃。”小桂子说得简单。 这一点信息不够呐。 汪兴也是左右看看，把声音放得极低，“皇上晚上睡哪里？” 小桂子就知道他们会打听这个，都是皇上的心腹，他也不瞒着，“皇上从来没去过雪妃的如绘宫，雪妃明着请了好几回，皇上都推了。” “那皇上有没？”肖剑没忍住，跟着问。 “没有，皇上除了去外殿早朝，平时就呆在议事殿，之后便回坤和宫。有一回后半夜，在后宫里头晃悠，结果去的永宁宫。我估摸着，皇上的心思，还是落在贵妃那里头，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甚变故？”小桂子摸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 八卦过了，还是得办正经事。 按着规矩走流程，楚思九也是给面子的。 厅堂里头，闲人回避，只她一个人出席。 面色平静，淡淡地听小桂子传口谕。 听完之后，她既不说回宫，也不说不回宫，顾自蹙着眉头想心事。 小桂子汗呐，却也直着腰杆站得笔挺。 突地，楚思九撩起眸子，状似无意地问，“小桂公公是皇上的心腹太监，这来都来了，为甚不干脆点，让你揣一份圣旨，显得更正式呢？” 小桂子一怔，额头的汗密了些，吭哧地说，“奴婢哪敢揣度皇上的心思。” 楚思九点点头，她一贯不为难下面的人，简单地问，“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皇上睡了几个女人？” 小桂子惊起，贵妃娘娘您还真是敢问呐。 然而师傅交代过，不管娘娘问甚，都要老实回答。 “奴婢一直跟着皇上，他没有去过别的宫，也没让妃嫔来过寝宫，您不在的这些日子，皇上没有睡过别的女人。” 楚思九面色不变，轻“哦”了一声。 缓一刻，她又是淡淡道，“小桂公公下去歇着吧，出发前，我会让人通知你。” “呃，哦。谢娘娘。”小桂子不知道这个答案是甚个意思，却也不敢多问，呆呆地看着她款款离去。 挽起袖子，重重地擦一把汗。 以前一直觉得贵妃娘娘笑眯眯的，很好相处。 原来她气场这般强大，师傅果然没有看走眼，后宫里头的那些妃嫔，在娘娘面前，真是没得看啊。 包括那个雪妃，成天介长裙逶地，把自己往雍容大气的方向打扮。 差得远啦。 …… 回去后，他又与肖剑、汪兴碰面，把情况说了说。 汪兴摇头，“不乐观，贵妃就是这么打发的我。” 小桂子傻眼，“那怎么办？” 肖剑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也不一定，贵妃问你的那个睡没睡的问题，很关键。” 汪兴太熟悉这个桥段，抿着唇点头，“对的，贵妃既然问了，说明她还会给皇上机会。幸好没睡过呐，否则……贵妃怕是不会回去了。” 小桂子被他俩说得有了些信心，也抖起了包袱。 “师傅说贵妃对皇上也是有心的，只是她不若旁的女人，以皇上为天。咱们皇上呢，看着强势，实际拿贵妃一点办法都没有，被她吃得定定的。比如这一回，皇上让咱家过来传口谕，连贵妃都问了，为何不干脆下一道圣旨？咱家估摸着，皇上是怕贵妃抗旨，搞僵了不好往下走，留后路呢。” 肖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情形，贵妃再不回宫，皇上要亲自来接了。” “有可能。”汪兴附议。 …… 业城，皇宫，议事殿。 东方昊低敛着眉头，沉寂地翻阅着奏章。 小桂子不在，十全临时过来这边守殿门。 与小桂子的四面玲珑不同，十全有大神范儿，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对于看不上的人，他连眉梢儿都懒得挑起。 比如钱夕眉。 隔日一回的辰时送汤点活动又开始了。 打扮得精致周到，裙摆逶地，腰杆挺直，显得富丽堂皇。 “小公公，入内通报皇上，本妃来了。”钱夕眉送得次数多了，话语说得理所当然。 十全干巴巴地行一礼，“来干嘛？” 钱夕眉一怔，侧过头去仔细看他，“小公公，前日也是你吧，为甚还要问？” 十全淡定，不紧不慢地说，“前日有前日的事情，今日有今日的事情。雪妃娘娘说清楚些比较好。” 钱夕眉面色沉了沉，强忍了气，“本妃是来给皇上送汤点的，麻烦小公公通传。” 十全认真点头，“雪妃娘娘稍候。” 推门进去，又回过身仔细关好，一点空子都不留。 缓缓行一礼，“皇上，雪妃娘娘给您送汤点来了。” 东方昊微皱一记眉头，刚想说什么。 十全眉眼不动，淡缓缓地跟上一句，“贵妃娘娘迟迟不归，奴婢以为，与皇上食这些汤点有关系。” 第644章 终于，不无聊了 东方昊眸光深一深，突地拿起手边的奏折掷去。 “大胆。” 十全不敢躲，任由奏折打在头上，“咚”一声又落到地上。 痛啊，一个肿包是免不掉的了。 眉头也不敢皱，低垂了脑袋，瘪塌塌地站着。 半晌，耳边响起沉寂的声音，“朕饱着，让雪妃回去。” “是，奴婢告退。”十全面无表情的行一礼，退了出去。 小心地关好殿门，还是那付干巴巴的欠揍样，“雪妃娘娘，皇上饱着，请您回去。” 钱夕眉意外，这是她吃的第一个闭门羹。 眉梢微挑了一记，“小公公是如何与皇上讲的？” 十全垂下头，抚了一记脑袋，答非所问，“皇上用奏折砸了奴婢的头，有一个肿包。” 钱夕眉蹙紧了眉头，沉下眸想了想，“麻烦小公公了。” 虽然不甘心，还是得离去。 步履缓缓，脑子里头浮沉浮起。 入宫前，父亲告诫她，皇上很强势，性子沉寂，没有人摸得准他究竟在想什么？ 比如这一回，莫名其妙地过来宣旨，封她这个天寡之女为雪妃？ 就算爷爷救过太上皇，他们家也得了铁帽子的实惠，皇上没必要再给那么大的一个恩惠？ 父亲不懂，业城所有人都不懂，但她却懂。 三个月前的某个夜晚，她被一股迷离的气息惊醒，胸口象是堵了石头，呼吸困难。 难道是鬼压床？ 她惶恐地想着，扶着床边，她刚想起来，耳边传来一道悦耳又舒缓的声音。 “不要起来。” 身形一震，后脊梁迅速地抽起一道寒气，声音微抖，“谁？” “唔，心理素质不错，没有胡乱叫喊。”轻轻地笑，声音里头带了股子邪气。 缓缓地眯起眼，钱夕眉恍惚看到窗台边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你是谁？想干嘛？”定了定神，她又问。 静了一瞬，声音又响起来，这一回却是阴沉又玩味，“我是你的上帝，可以主宰你的命运。” “上帝？主宰？”钱夕眉不懂，眉头皱起，嘴里轻喃着。 “很快你就会懂的。”声音拖得长了，又是轻缓的笑声，“我会帮你改变命运，让你成为人上之人。” 钱夕眉心情微荡，但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受过N多的打击，沉得住气，“我如何能相信你？” “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 话音刚落，一股幽淡的香气掠起，她莫名地睡着了。 第二日晨起，她特意去窗台的位置看了看，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府院也没有入贼的通报，狐疑了几日，没有动静，她也就当自己是在做梦了。 两个月前的某个夜晚，那人又出现了。 这一回，他依旧隐在暗处，声音轻缓，“两个月内，皇上会宣你入宫，给你嫔以上的位份。” “你……与我开玩笑吧。”钱夕眉张口结舌。 脑洞再大，她也不敢往这上头想。 轻笑声响起，“过些日子，皇上的记忆里会有你。还有些时间，你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吧。” 钱夕眉心里头扬起些希翼，“您是说……真的？” 当今皇上，也就是当年的肃王爷，相貌俊美，风采绝伦，在业城的贵女圈里头，是妥妥的男神第一名。 钱夕眉少女怀春时，也是恨不得扑了他的。 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么？还是个肉馅的？ “我要付出什么代价么？”她怯怯地问。 “不用。”声音低沉，旋又扬起畅意，“命运亏欠你的，我帮你补上。之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声音微顿，似乎在思虑。 “据说，想要得到男人的心，得先得了男人的胃，你可以从这个方向入手。” 钱夕眉还想问些什么，那股子幽淡的香气又掠起，她……睡着了。 之后又是沉寂。 钱夕眉沉得住气，耐心地钻研起了厨艺，一个多月前的某个夜晚，她又被惊醒了，这回来的是新的人。 青衣，戴了黑面罩，声音听着寒沉。 递给她一个信封，“拆开来看，多看几遍，背出来。” 钱夕眉乖顺地照着做，里头是两处场景描写。 第一个场景是在宫里头，东方昊带着她在椒房宫里头看花。 第二个场景是冬猎山下的雪地，东方昊追上来，高声对她说，“等着，我会娶你。” 钱夕眉呆怔怔地看，心头缓缓地清明起来。 上帝对皇上施了法术，在他的记忆里头植入了关于她的记忆，让他以为自己负了她，所以…… “背出来了么？”青衣人问。 她赶紧又看了两遍，“背出来了。” “唔。”青衣人二话不说，从她手中扯过信纸。 火折子亮起，信纸燃起来，只一会儿功夫，便烧成了灰烬。 …… 十日后，钱夕眉接到了圣旨。 上帝，果真将她送入了皇宫，一举晋升为妃，成为人上之人。 入宫的那一日，便如做梦一般，脚步虚浮地走在中殿之中，扬起头，少女时期的心仪对象—东方昊，端正地坐于上方。 雍容贵潋，俊美绝伦。 他沉思地看着她，眸光透着新奇与迷惑。 钱夕眉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亦有慌恐，万一上帝的法术失灵，他忆起真相，该如何？ 可是她立时生出了慕容晴雪一般的想法。 谁的人生不是奋斗的人生？ 上帝给了她机会，之后，便要她自己努力了。 …… 议事殿内，依旧静悄悄。 听了十全的话，东方昊心里头烦燥得紧，眸子落在奏折上头，久久也不翻一页。 楚思九，你好大的胆子。 朕原本以为，你算计朕的事情败露，所以躲在呼城不敢回来。前些日子一直琢磨着，如何才能“兵不见血刃”地把你逮回来？ 没想到，你大模大样地回来了。 朕念在两国停战，民心期望和平的大趋势，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明面上不与你起纠葛。 你倒好，躲在红叶山庄不回来，俨然与朕杠上了？ 你以为朕真的拿你没办法么？ 手指捏得紧，很想发个狠，心里头却始终有一股力量在扯着他……正懊恼着，十全进来了。 面上浮着些喜气。 认真地行一个礼，朗声道，“皇上，海大人传消息进来，今日五更时分，贵妃娘娘从红叶山庄启程了。” 东方昊垂着眸子，看着无甚反应，良久才抬了抬眉毛，轻“唔”了一声。 “不过，贵妃娘娘是独自回来的，没有把二皇子和三公主带回来。”十全补充了一句。 东方昊猛地扬起眸，刚刚松缓下来的气息，又紧张了起来。 久久，他又松驰下来，扬了扬手，“你出去吧。” “是，皇上。”十全躬身退出。 议事殿内，东方昊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 楚思九，任你玩甚花样，朕都奉陪。 心情扬起来，终于……不无聊了！ 第645章 皇上，贵妃娘娘已经入宫了 肖剑、汪兴和小桂子都以为，楚思九要与东方昊扛劲头，非要他亲自过来接不可。 哪里知道。 当日晚上，楚思九便让云鸿通知他们，“明日五更出发。” 惊喜交加，第二日晨时，却发现楚思九带了两个宫女，轻摇细摆地出来。 小桂子微张了嘴，“娘娘，二皇子和三公主呢？” 楚思九莫名其妙地看他，“口谕里头有提到他们么？” “没有。”小桂子郁闷，这……需要提么？ “走吧。”楚思九爽快地拍拍手，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这些日子，她不断地挑高两小只对云朵肚子里的小弟弟的兴趣与责任感，目的就在于此。 昨日下午，很轻松地便让两小只答应在这里守着小弟弟。 辰儿还是粘她，楚思九就交待他一个任务，让他数清楚小弟弟的手指和脚趾的数量，各五个，不能少一个。 责任感上身，辰儿也就应了下来。 玉儿碎碎念地关照她，“黄裳父皇给玉儿送过糕糕，玉儿请过客，很高兴。让黄裳父皇再送一回，玉儿还要请客。” 楚思九这才知道，东方昊回业城之后，有让人送糕点过来。 这么私密的事情，外人不会知道。 所以“A、被掉包了”，这个选择可以否掉。 玉儿见她没反应，小肥爪子拍一拍，“娘娘，记住了么？” “唔，娘娘一定帮你带到话。”楚思九认真地回应她。 紧紧地抱一抱两小只，在水寒冰冷沉的眸光中，她坦然地出去了。 云朵大腹便便，水寒冰要留在这里照顾，另外还有三小只要照顾。 云豪自告奋勇，带了九公主，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去业城，给楚思九做接应。他能去孝亲王府撒娇，关键时刻比水寒冰顶用。 云鸿自然跟了去，真要跑路啥的，他来做策划，丝丝入扣。 水寒冰放消息出去，通知辛乃良和梁君去业城待命。 总之，楚思九也是有势力的人呐。 …… 初秋，红叶山庄周边的山岭上还是绿意盎然，中间疏散地夹了些泛黄的品种，远远近近，看着很是爽眼。 楚思九心情淡缓，撩着车帘子，默默地看着风景。 对于东方昊，她是有念想的。 那一日，以为他要死去的撕心裂肺，刻入了她的骨髓，每每想起，心都会揪成一团。 然而，他还活着吗？ 业城的那个男人，是魂身一体，真正的他吗？ 脑子里想得复杂，面色却是平静。 自从楚家灭门以来，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她的神经已经练得极其粗壮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多想无益，见机行事。 车队拐到正路上。 因为两小只没有带出来，肖剑与御林军的将军打了招呼，让他们依旧守在这里，等皇上的口谕。 车队行到半道上，跳出来个小插曲。 岔路上，拐过来几匹马。 正中间的那人穿了一身玄色的袍衫，身姿端雅，凤眸清亮有神。 肖剑认得他，是司空影。 只是他素来神秘，就算在路边见着了，也不会与人打招呼。 楚思九嫌车里头气闷，一直撩着车帘子，陡然见着他，竟然有几分喜悦。她不确定能不能打招呼，只是笑吟吟地看他。 司空影勒住马绳，站在路边看着她，眸光闪了些暖融融的笑意。 也就十几秒钟，双方擦肩而过。 …… 红叶山庄离业城不是很远，骑马一日可到，马车就要隔一晚。 第二日下午，车队入城。 礼部组织了宏大的欢迎仪式，百姓更是自发的过来看热闹。 楚思九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掩了帘子不露面。 这一回很顺利，不若半年前，她带了两小只刚入城的那会儿，路边还有哭丧的事件发生。 马车一路驶入皇宫。 与外头的喧嚣欢庆不同，后宫里头冷冷清清，连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小桂子东张西望了一番，心里头叹，皇上啊，您这是闹哪一般呐，皇宫这种地方拜高踩低，您好歹也要给贵妃娘娘一些面子的呀。 旁人看得凄惶，楚思九却是自在得很。 站在皇宫特有的青玉石板地上，她环顾四周，这里高墙巍峨，宫殿楼群雄浑有气势。 站于其间，人会尤其得觉出自己的渺小。 吸一口气，“小桂子，咱们走。” 边上一个小太监，后头两个宫女，她走得格外的有气势。 “先去议事殿。” 她估摸着东方昊这个工作狂，应该窝在那里看奏折。 是骡子是马，她要先看一看。 …… 议事殿内，十全正在给东方昊做汇报。 “皇上，贵妃娘娘已经入宫了。” 东方昊眸光沉定，看着不怎么上心，“唔。” 十全觉得皇上有点欠揍，明明在意的要命，脸上却装得正经。 他有偷偷地趴在窗格上观察过，下午开始，皇上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看向殿门的方向，在他看来，皇上就是在等贵妃回来的消息。 算了，谁让他是皇上呢，他要装，咱们做太监的，还得给配合不是。 “奴婢退下了。” “唔。” 缓悠悠地退出门，还没等他站稳身子，眸子“蹭”地亮了。 那个不是贵妃娘娘么？ 淡白色纱裙，腰间系了一根水蓝丝的软烟罗带子，轻垂飘逸。墨色的秀发挽了一道简单的发髻，插一根薇灵簪。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却盈俏亮丽。 步子迈得大，走路姿式不优雅，却爽利。 难得的，干巴巴的小太监也露出喜上眉梢的表情。 “贵妃娘娘，您回来了。”声音里头透了亲热。 “黄裳在里头么？”楚思九笑吟吟。 “在，我帮您通报。”十全巴结地说。 楚思九不为难他，淡淡道，“唔，去吧。” 小桂子在后头看得着急，贵妃娘娘不回自己的寝宫，想干嘛呢？ 转念再想，这里头有个问题，贵妃娘娘之前是住在坤和宫的，现在也不知道皇上是个甚心思？ 需要问一问的。 十全出来得很快，面色沮丧，“贵妃娘娘，皇上在忙，让您回宫去。” 小桂子没有听到关键词。 宫？ 哪个宫？ 楚思九哪有那么好打发？ “等着。” 话音刚落，她一推殿门，顾自进去了。 十全呆。 小桂子呆。 东方昊在里头，也有一瞬的呆。 “黄裳，一个多月不见，会摆架子了哦。”楚思九声音玩味，眸底却闪了些莹光。 第646章 TM的，我还碾一个圈 脸形轮廊分明，剑眉如柳，睫毛密长，大而修长的桃花眼，眸光深邃幽沉，鼻梁俊挺，唇角弧度微扬。 俊美绝伦呐。 甭管内核是不是东方昊，这副皮囊却是妥妥的无差。 楚思九看他看得仔细，东方昊回过来的眸光也是犀利精致。 对视片刻，东方昊面上的黑气盛起来，气场沉寂，面色也现出了几分凌厉。 “非传而入，该当何罪？” 楚思九皱了皱眉，“黄裳，你跟我玩真的？” 说话间，她向前迈了一步，微微抬起下巴，细细地打量他的表情。 东方昊有一秒地沉思，他发现自己的脑子有点抽风，明明应该愤怒的情绪，却莫名地闪起了欣喜。 沉默。 气氛寂沉。 终于，他挥了挥手，“念你平息战事有功，第一回朕不与你计较，退出去吧。” 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眸光落上去，不再说话。 静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东方昊狐疑的抬起头。 视眼里头，楚思九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歪着脑袋，似乎在研究他。 恼意上来了，眉头一皱，刚想发作来着。 楚思九先下手为强，声音嘎嘣儿脆，“玉儿说她还要请客，让您送糕糕过去。” 东方昊眸光微闪，心里头立时浮起了暖意。 玉儿？ 是他最喜欢的小宝贝呐，萌萌哒哒，会撒娇，使劲地抱着他亲两口，眯着眼睛亲热地喊他黄裳父皇。 面色缓和了些，淡声道，“知道了。” 楚思九一直在看他的表情，没差啊，还是那个东方昊啊？ 眸子里浮着疑，随便地与他挥两下手，“记住了，不能骗小朋友的哦。” 东方昊冷抿了唇，有一种情绪被带歪掉的感觉。 明明应该恨之入骨，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却被她起了上手，还不得不配合她。 眸中闪出些寒光，刚想放几句狠话。 楚思九已经转过身，往外头走去了。 走路的姿势轻缓婀娜，腰身曲线雅致，随着步幅自然摆动，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东方昊陡然觉得喉口有些干，血液前赴后继地往同一个方向流去。 硬啊。 而楚思九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门口。 …… 十全和小桂子一人扒一个门格，看得热闹。 见楚思九走过来，立时站成若无其事的姿势，还聊几句。 “贵妃回哪个宫？”小桂子关心这个。 “皇上没说，之前住哪里，还是回哪里。”十全答得顺畅。 说话间，楚思九已经出来了。 “走。”她爽快地说。 原本十全正在当值，应该由小桂子领她回去。 但是小桂子耍滑头，“十全，贵妃娘娘是你宫里头的，就由你领去吧。我在这里当值。” 话也是对的，十全站着的地方，就是他的岗位嘛。 “行，那你与皇上讲一下。”十全还挺高兴，他有一脑门子的话，要与楚思九汇报。 楚思九原本就想寻个理由，领走十全。 小桂子的这个提议，也算是如了她的意。 …… 后宫里头俱是长廊，绕来绕去，看着有趣味，实际会多走一些路。 议事殿离坤和宫不远，拐几道就能到。 然而，楚思九有预感。 东方昊对她的态度有变，后宫里头全都是消息灵通的事儿精，这一段路不会太平。 果然，才拐过一道弯，便看到前头闲散地聚了好几个人。 打头的是老熟人，李婉和韩明珠。周边围着几只莺燕，楚思九有一两个眼熟的，其余俱不认识。 十全紧急在后头做补充说明。 “粉红衣裳的是7号庄嫔韩纤琼，旁系，胆子小，长相B。绿衣裳的是8号华嫔段依依，妖级美女，前些日子摔了一跤，接近毁容，不过她用了一种生肌膏，好了很多。另外三个是方婕妤、李美人和玉才人。” 楚思九做了足够的思想准备，才回来这里，自然不会被这些人吓到。 脚步不停，很快就走到了这几只的面前。 “贵妃娘娘，回来了。”李婉笑吟吟，眸中更是闪了好些欢愉，“皇上新立的雪妃，住在如绘宫。妹妹想约姐姐一起去看看她，姐姐有空么？”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楚思九在东方昊心中的地位是不会变的。 听说任谁都不能在东方昊面前提到楚思九的时候，惊异万分。 后来，钱夕眉入宫，还一举封了妃？ 她与韩明珠喜极，找来美酒欢庆了一晚。 宫里头没有秘密，东方昊至今没有睡过钱夕眉也不是新闻，然而，对于后宫的女人们来讲，总归是有了希望。 今日是楚思九回宫的日子，场面冷清，连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皇宫就是个拜高踩低的地方，更何况是后宫妃嫔的公敌呢。 见李婉笑得骚包，楚思九很干脆的地开启打脸模式。 “李婉，你才几岁就痴呆了？在肃王府的时候，我就与你讲过，我的妹妹已经死了，让你别往这个称谓上凑。另外，你也知道唤我一声贵妃娘娘。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这个后宫，目前为止本娘娘最大。有本事，你们让皇上废了我。否则，靠边走开，本娘娘舟车劳顿，要休息。” 说完，她理都不理，径直往前走去。 李婉被她噎习惯了，也不生气，抿着唇笑，“娘娘今日风光，不代表日后都风光。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嘛。” 楚思九挥一挥手，“不见。” 韩明珠改了策略，偷偷地伸出脚想要绊她一跤。 楚思九乃户外达人出身，这些年更是身经百战，哪里看得上她这种小伎俩。 敢伸脚出来？哼哼，踩上去不商量。 TM的，我还碾一个圈。 “哎哟。”声音叫得可惨可惨。 楚思九当没听见，昂首往前，嘴里头还唠一句，“哪里来的石头，真硌脚。” “楚思九，你不准走。”韩明珠的泼劲儿上来了，扑过去扯她的袖子。 楚思九恼火了，猛地回过头。 眸眼黑沉沉，眸底闪出些寒光，凶悍地瞪住她，“韩明珠，你最好想清楚了，当年你拿盅毒害我的事情，我还没有与你仔细地算过帐。今日你再扯我一记，我保证让你后悔莫及。” 韩明珠没见过她这般耍横，一时间竟然被吓住了。 面色微白，话语噎在喉口，不敢往下讲。 既然对方壳戏了，楚思九也不犹豫，甩一记袖子，扬长而去。 第647章 睡饱，养足精神再说 楚思九恶斗俩妃的事迹，一阵风儿似的，在后宫传扬开了。 皇宫BBS前又有好些个奋笔疾书的。 梅太妃：韩李两家是个甚眼光？把这么两个废物弄进宫来做妃，连一个落泊不得宠的贵妃都搞不定？还不赶紧送几个管用的进来！ 秀嫔魏灵兰：皇上也不知道如何想的？竟然从外头弄了个没根没基的钱夕眉进来，还给封了妃。原本咱们姐妹俩刚好可以一起升上去。上阵姐妹兵，再如何也不会让贵妃得意的嘛。 婉嫔魏灵婷：妹妹，你别把心事说出来呀。梅太妃说了，只要咱们跟紧她，有机会的。 小桂子：师傅，梅太妃又在忽悠那俩姐妹嫔了。 福海：老太后那口气还挂着呢。等着，有收拾她俩的时候。 静嫔梅修琴：贵妃娘娘这么嚣张，皇上不管么？ 丽美人萧绛珠：皇上？有谁知道皇上是个甚心思么？我好冤啊。 方婕妤、李美人和玉才人：啧啧，贵妃娘娘好威风啊，长得也好看，眉眼瞪起的时候，吓得咱们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一贯嚣张的贤妃都愣傻了，原来她是只纸老虎啊，一吓就懵圈了。 贤妃韩明珠：你们几个，别跑，看我如何收拾你们。 淑妃李婉：到底是楚家的女儿，虎落平阳还能这般有气势，不得不服啊。 庄嫔韩纤琼：淑妃娘娘，韩李两家在后宫的势力是以您为首，剧本上写着，趁着贵妃娘娘势弱，您要组个大局，将她打倒在地，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华嫔段依依：诶，我这张美美的小脸可受不了伤害了，只能看个热闹，做做围观群众。等我恢复了容貌，直接勾引皇上去。 恭嫔简文冉：那个，我禁足着，你们忙。 雪妃钱夕眉：初来乍到，看看不说话。 …… 与此同时，楚思九已经巡视完永宁宫。 那里头的工程还在进行中。 她与督工的匠所令聊了几句，知道挖渠作业已经进行了一半，预计一个月后可以挖通。然后还有一二三四五六……桩事情要做，总归今年不用指望了。 匠所令拍胸脯保证，明年六月前一定完工。 做一个小型的水上游乐项目，需要这么复杂。 楚思九也是醉了。 考察结果表明，永宁宫是没法住的。 所以，她只有回坤和宫。 里里外外看一圈，没啥变化，还是老样子。 手指勾一勾，“去书房说话。” 十全心领神会，“是，娘娘。” 坐在熟悉的花梨木印花案几前，楚思九有一瞬的恍然。 出去的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与复杂，以至于再次归来时，她陡然有一种“人生两重天”的感觉。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皇上有睡过别的女人么？”这个是原则性问题，她要弄清楚先。 十全没想到楚思九竟然问这个？ 微微怔一记，却立刻回答，“没有。” 楚思九点点头，心思松缓了些。 端起桌上的茶饮一口，淡淡地问，“以你的观察，皇上这趟回来，有甚变化么？” 有啊。 十全就想汇报这个呢。 “以前皇上就深沉，最早您不在的时候，他万念俱灰一般，冷气沉沉。后来，您回来了，他虽然还是冷，整个人却有了生机，就象枯沉的老树开始发芽了。然而这次回来，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眸光幽沉冷寂，可以一整日都不说一句话。” 楚思九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他，“与最早一样？” 十全不知道她为甚这般问，点头，“对，奴婢是五年前跟得皇上，他现在的情绪状态，跟那时很象。” “哦。” 楚思九疑惑了，这是甚情况？ 这货，重生了？ 不对啊，若是重生，不至于忘记她？又不对，他也没有忘记她，只是？ 只是什么呢？ 楚思九的脑回路搅合成了一团毛线，眉头更是蹙得紧。 “这两个月，后宫里头发生了什么？”她决定不想了，反正只要东方昊没睡过旁的女人，这桩事情可以慢慢办。 “是。” 十全有一脑门子的话要讲，舔一舔唇，他慢慢汇报起来。 “有福海公公看着，后宫总体来讲很安耽。昭阳宫依旧大闭宫门，恭嫔是个善心的，把大皇子带得很好，遗尿的症状已经没有，性情也缓解了，不再自闭。老太后的慈宁宫依旧很热闹，各妃嫔都有去侍疾。长公主隔一日入宫，与梅太妃吵一架……” 楚思九“噗嗤”地笑起，“还吵呐，有那么多事情可能吵么？” “具体的奴婢不清楚，静嫔还是帮长公主，魏家的那一对姐妹嫔帮梅太妃。”十全回答。 “那对姐妹脑壳坏掉了，老太后去了，只有长公主会尽心尽力地护着她们，梅太妃不过是利用她们而已。”楚思九给个点评。 “贵妃娘娘所言其是，她们确实脑壳坏掉了。”十全愉快地数落着。 “这些没意思，你讲讲新进来的那个妃，是个甚情况？”楚思九直指重点。 十全偷偷地看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纯学术讨论一般，便也放心地讲起来。 一五一十。 从天寡女的身份背景，一直讲到，她每隔一日往议事殿送汤点。 楚思九的面色黑沉下来了，“一共送了几回？” 这种问题问别人，肯定是答不出来的。 但是十全有一个不正常的脑子，一个咯嘣都不打，直接说出答案，“一共送了十二回，最后一回皇上没有见她。” 楚思九的牙缝里头呲出了风，面色更是不好看。 “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挥一挥手，打发了十全。 她自己也站起身来，去了两小只的卧房。 东方昊精心订制的游乐床依旧摆着，看着熟悉极了。 楚思九闷声不响地钻进去，寻了一个好位置躺好，呆呆地瞪了一会儿天花板，她睡着了。 有什么事情，睡饱，养足精神再说。 …… 议事殿里，东方昊依旧看着奏折。 心里头却有些冰飕飕，总有些大事不妙的感觉。 小桂子是个事儿精，早已把楚思九与韩明珠、李婉对杠的事情汇报过来。 “嗤”一记鼻，他很不以为然，后宫女人不就喜欢做这些事情么。重点是楚思九没吃亏，还大获全胜了。 眉头拧起来，他为甚会有这个直觉反应？ 也许？他更讨厌韩明珠与李婉？ 脑回路里头有很多根搭线，其中一根试探地往关于楚思九的回忆里头去，可是那股子撕裂的痛又起来了。 崩溃。 只有放空脑袋，缓缓地，整个人又松缓下来。 第648章 黄裳，汤点好吃么？ 楚思九的这一觉睡得极沉。 且无梦。 悠缓缓地睁开眼。 卧房内光线很暗，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窗户的轮廓。外头是一片幽幽的蓝，檐角挂了一盏宫灯，随着风摇来晃去。 这个场景于她而言是陌生的，眸子眯起来，这是……甚地方？ 阖上眼，脑回路跟着挂上了线。 哦了。 送了十二回，吃了十一回。 脑子里首先闪过的便是这一句。 不爽，本娘娘很不爽。 肚子有些饿，本娘娘用膳先。 梅云在红叶山庄里头陪二小只，现在跟着楚思九的两个宫女，一个叫东琴，一个叫东画，是姐妹俩。 楚思九在里头睡觉时，她俩轮流在外头守着。 这趟北地国之行，这对姐妹可是吃了不少含有致幻成份的食物，导致她们时常会犯些迷糊。 这些呢，楚梓陌与楚思九交待过，说缓缓会好，不过有一个周期，这中间若她们犯什么错，要体谅些。 这就属于工伤了，当然要体谅。 楚思九很是怜惜她们。 对她们偶尔的丢三拉四视而不见，在呼城时，东琴还走错过一回路，把自己给搞丢了。 楚思九让水寒冰出去把她找回来，且一点都没怪罪。 把姐妹俩感动的哟，百分百的忠诚都给培养出来了。 这就算是无心插柳吧。 …… 见她从里头出来，守在外头的东琴立时迎上去，眉眼间带了些小兴奋，“贵妃娘娘，晚膳时间到了，您饿了吧，可以用晚膳了。” 楚思九微怔。 本质上讲，这两个宫女都是内向之人，平日里做事多，说话少，很少若现在这般模样。 “唔，用膳去。”她点头。 才走了两步，东画急急地跑过来，“贵妃娘娘，您头发乱了，奴婢帮您重新梳一个髻。” 刚刚起来，头发确实有些乱的。 楚思九倒也听话，找了个圈椅坐下，任由她打理了一番。 “好了，您可以去了。” 两人俱是满意地看她。 楚思九狐疑地看她们一会儿，“黄裳在膳厅？” “嗯。”俩人俱是点头。 楚思九皱起了眉头，十全与她讲，这些日子，东方昊都是在议事殿用晚膳。 她还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过去与他吃个饭，看看他对饮食的喜好，有无突破性的变化？ 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收下先。 昂起头，她往膳厅的方向走去。 …… 东方昊也不知道自己为甚就踱来了坤宁宫。 小桂子派人去坤宁宫打探，收回来的消息是，楚思九在睡觉。 半个时辰打探一回，报回来都在睡觉。 猪啊。 心里头有一股子蓬勃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着。 楚思九，你设局把朕骗去北地坞国，想不明不白地弄死朕。事情败露了，在呼城装拐脚不回来。 实在装不下去了，手甩一甩回来了。 做了亏心事，居然还能睡觉？还睡得这么香？ 你是算准，朕不敢杀你？！ 确实，为了北方战局稳定，朕暂时不会杀你，会把你当个吉祥物一般的养着。 但是，也不代表朕会让你好过。 他这么想着，就踱来了坤宁宫。 “皇上，您是过来用膳么？”坤宁宫的太监很意外，他们只叫了楚思九一个人的份例。 “唔。”他随便应一声，径自走去寝宫。 太监们听说皇上要在坤和宫用膳，一堆人立时忙起来了。 东方昊哪管那么多，他是来找茬的。 寝宫里头没人？ 眉毛挑起来，他们不是说她在睡觉么？人呢？ 刘禄是个有眼力见的，立时跟进来汇报，“皇上，贵妃娘娘在二皇子和三公主的卧房内睡觉。” 似是被人看破了心思，东方昊不再去寻楚思九。 “把十全叫进来。” “是，皇上。” 刘禄退出去。 不一会儿，小太监十全耷着眉毛，慢吞吞地走进来。 他现在全面倒向楚思九。 原因很简单，楚思九离开的两个月，他觉得好无聊。 因为有对比，使得他深深地悟出，脑子还是那一个，仅仅拿来做存储，太浪费也太无聊。 贵妃为他开启了新的大门，作为一个有事业心以及八卦心的小太监，他觉得，与贵妃在一起的生活，才是有质量的生活。 现在，皇上对贵妃不好，他不开心。 …… “你与贵妃说了什么？”东方昊冷绷着脸，眸光很沉。 十全本能的还是怕他，缩了缩脖子，象个语音复读机一般，把他与楚思九的对话，都讲了一遍。 话语不带情绪，有些意思，就串了味道。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听，脑回路转啊转。 他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从现在开始建构的，关于楚思九的记忆，比如上午时，她过来议事殿与他讲的那些话，他看到她离去的背影。 他在回忆这一些的时候，脑子不会痛。 为甚？ 还有，下午他在给玉儿安排送糕点的时候，他想到自己为甚那么喜欢玉儿，是因为玉儿很象小时候的阿九。 小时候的阿九？ 想到这一点时，他整个人都惊起了，心跳得厉害。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有见过楚思九小时候。 他知道自己在落水的时候，脑子受过震荡，难道是他忘记了甚？ “皇上，晚膳准备好了。”刘禄进来汇报。 “唔。”他若有所思地站起身，往膳厅走去。 …… 皇上难得回坤宁宫用膳，太监宫女们都很巴结，门廊前挂了好些灯笼，满室的通明。 其实以往也是如此，二个月未有这种感受，心里头陡然地滑过一抹熟悉。 楚思九过去时，东方昊刚刚擦好手，拿起筷子打算开吃。 突地觉得有人在看他。 筷子顿一顿，扬起头，他看到楚思九倚靠在门框上，便如之前在议事殿那样，眸眼认真地……研究着他。 身形寒沉下来，冷眼瞥她，面无表情地说，“看够了么？” 楚思九讥诮地笑一笑，声音更是淡漫，“黄裳，汤点好吃么？” 东方昊挺直了腰，格外雍容地看她，“你胆子不小，居然还敢回来？” 这两人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楚思九吃吃地笑一声，垂着眸子懒洋洋地说，“没人给我送汤点，我只好回来了。” 两句并一句，她又绕回去。 东方昊心里头不知道为甚，好心虚。 然而他想起来，自己是过来找她茬的，眼瞳微微收紧，目光蒙上了凉意，“楚氏，朕知道你霸道难缠，又嚣张跋扈。朕能忍你一回，不代表能忍你第二回。” 第649章 楚氏，你有在朕的身上下盅么？ 霸道难缠，嚣张跋扈。 这评语，够厚道的呀。 所以，在东方昊的心目中，她一直是这样的女人？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看他，眸中浮了一丝疑，一丝惑。会有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最后还肯为了她舍弃自己的生命？ 垂下眸，她浅浅地笑一笑，“黄裳对臣妾的评价很高哦，其实，您直接说贱人不就完了，说出口的时候，更痛快些。” 东方昊心头莫名地一紧，沉一口气，他冷冷地瞄去，“你倒是不讲究。” 楚思九讥诮地看他，“没有人送汤点，臣妾如何讲究得起来哟。” 东方昊无语地看她，面色如常，心里头琢磨着……赏她个什么罪名？ 这点功夫，楚思九已然踱到桌前，看一眼，基本都是东方昊喜欢吃的菜。 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又吃吃地笑一声，“皇裳的口味没变哦。” 东方昊总觉得她有古怪，唇角紧紧地抿一下，“朕有让你一起吃么？” 楚思九不在意。 戏谑地看他。 扬起声音，“东琴，进来。” 东琴不如所谓，怯生生地走进来，先行礼，“皇上，贵妃娘娘。” 楚思九端起一盘油淋虾，“拿着。” 东琴莫名其妙地接过。 楚思九歪着头又看了会儿，端起一盘滑炒水白菜，“荤素搭配，这盘也拿着。” “是，贵妃娘娘。” 东琴估摸着，楚思九可能是想吃这两盘菜，可是这么拿走，合适么？ “端到书房去。”楚思九朝她挥挥手。 东方昊的想法与东琴差不多，然而他是皇帝，不至于因为两盘菜跟贵妃急吧。 眸光深幽幽，不置可否地看着。 东琴见皇上没反对，果真端了菜出去了。 膳厅里头，楚思九很顺手的又捞了两块大方糕，拿在手上。 “黄裳，听说您一直是在议事殿用膳，而且那里还有人给您送汤点，您吃得也挺有味道。不如……” 语调停了一瞬，唇角莞起一抹邪妄，“不如继续去议事殿吃吧。” 东方昊眉头一紧，“若朕不去呢。” 楚思九懒散散地掰了一角方糕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 “唔，味道还不错。” 紧着又抓一块在手里。 侧过头，似笑非笑，“黄裳刚刚赏了臣妾八个字，很贴切。” 话音刚落，她扬起手臂，气势磅礴地一扫，只听得“哐啷乒乓咣咣锵锵”的声响，一桌子好菜尽数落在地上。 退后一步，她又掰一块方糕入口。 嚼吧嚼吧，开心得很。 外头是急促的脚步声，拥在门口却不敢进来。 东方昊的面上覆满了阴霾，深不可测的黑冷眸子死死地瞪住她，“楚氏，你好大胆。” 楚思九的眸子深下来，面色亦是冷沉。 “黄裳觉得我大胆，可以降我的级。不过，入宫之前，我与黄裳有过约定，您必须给我后宫里头最高的位份，您若是降了我的级，就要允许我体体面面地带着两小只离开。” 东方昊眯起了眼，声音冷得象是掺了冰，“这就是你回来的倚仗？” 楚思九凝起眸，“怎么？黄裳不想认这笔帐了？” 东方昊不是不想认，而是他完全没法回忆，到底有没有这笔帐。 “朕不降你的级，但是朕可以罚你。” 楚思九笑了，继续咬着方糕，吃得欢快。 “黄裳，您别忘了，第三条是个统一条款，附着好些细则，还可以随时添加。视现在的情况看，我要加上一条，必须让我吃好的喝好的，身体精神双愉快。要保证我在皇宫里头过人上人的生活。” 东方昊磨起了牙齿，眸光犀利地看着她，“所以，朕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啊，您可以不理我，或者让我带了两小只离开皇宫。” 东方昊冷森森地盯着她，面色忽明忽暗。 突地他站起身，极快地掠到她的身边，手臂一捞，立时将她扛到了肩头。 仿佛之前演练过无数次一样，动作熟练得很。 楚思九气急了，这货说不过就来这一手，NND，你把别的女人弄进宫，还吃她送的汤点，本娘娘不高兴。 扔了方糕，双手狠狠地拍着东方昊的肩背。 “放我下来。” 东方昊已然狼性大发，几个踏步出了膳堂，往寝宫奔去。 楚思九恼火了，牙口利索得紧，“嗷呜”一口咬到他的脖颈上。 东方昊痛得呲紧了牙，也更加坚定了要将她就地正法的决心。 冲入寝宫，一把将她甩到床榻上。 楚思九气疯掉了，恨恨地指着他，“你丫的别过来，否则老娘揣得你下半生不能人道。” 东方昊不言语，他已经发现了，跟这女货比说话，他输定了。 而且，也不知道之前被她骗得吃过甚邪药了，签了好些不平等的条约，但是她是贵妃，再如何，他不会废了上床这条福利。 他虽然记不得之前的事情，但是他有逻辑思维，能分析。 她一直住在坤和宫，说明他们俩之间，没少干过这桩事情。 不用说话，咱们做。 闷沉着脸，他扑过去压住她，唇瓣寻着她的时候，心里涌起的渴求，竟然让他的眼眶都湿润了。 楚思九原本在挣扎的，那一刻竟然被定住一般，眸子睁得老大，死死地看住他。 他就是东方昊。 没有鬼上身，也没有被魂穿，由里到外，如假包换的，就是他。 眼泪夺眶而出，抱紧他。 任由他纠缠着，又深深地吻她。 …… 吻得激烈，擦枪走火，眼瞅着就要进入下一个阶段。 然而，耳边传来太监的故意拉高的声调。 “皇上，老太后薨了。” 动作停顿了，东方昊忽哧哧地喘着气，他此刻的心情，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 楚思九脑缺氧，微微有些晕。 好不容易地平复呼吸，却“噗嗤”地笑出声来，“黄裳，人在做，天在看，您吃了多少回汤点，就要拿几倍的福利来换。” 东方昊沉默地注视他，眸光如黑夜中的星辰，深沉耀目又带了远远不及的冷冽。 许久，他淡声道，“楚氏，你有在朕的身上下盅么？” 楚思九晕了个菜了，仔细地端祥他，丫的不象是在开玩笑。 “黄裳，您……忘了我？” 东方昊不语，原本冷峻好看的脸庞上，覆了好些冰沉的冷意。眸光更是生硬得刻板。 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你不要得意，朕一定会查出原因的。” 第650章 艳红，又惊悚 老太后终于薨了。 也就是皇家，每日拿参汤吊着她。 不然，在楚思九刚回业城的那个月里头，就该薨了。 国丧。 三十六日禁娱。 还有一系列的丧葬活动。 楚思九是贵妃，在女眷当中排头。 她又是庆幸，又是觉得倒霉。 庆幸的是辰儿和玉儿不在业城，省了好些事情。象这种人又多又杂的环境之下，最担心安全问题。 倒霉的是，自己在这里。这又跪又拜的活动，实在不合适参加。 幸好长公主也在头一排，她与老太后感情笃定，该哭的时候便哭，情真意切的。不若她，只能低头摆个样子。 灵堂之中，她见了好些久违的人。 比如十公主东方芸。 她胖了，花容月貌便打了折，不过，看着挺喜庆的。 见着楚思九，她的神情很是复杂。 不过五年时间，之前的恩怨在脑海里头闪过，就象是前尘往事一般。 双方对了一眼，都没说话，便过去了。 东方韵偷偷地与楚思九讲，“皇上虽然把姬瀚浩拎出来做牌头，却也派了好些人保护他们。虽然受了惊吓，也没有真的伤到哪里。现在北地楚家根基稳了，不再派人过来暗杀。这两口子有钱有闲，日子过得不错。” 楚思九对他们没兴趣，一边抿着唇装哀伤，一边悄悄地问，“四公主如何了？” 哎哟，这话题真是没法扯啊。 东方韵那脸，瞬时拉得跟个长白山似的。 “妍儿快要生了，我现在忍。” 楚思九纳闷，拿巾帕挡着脸，“小表妹回来了？” 说到这个么，东方韵连忙低下头，把那一声闷笑给掩饰了。 “小表妹确实回来了，不过，她是个聪明的，跑去妍儿那里求情，说她再也不敢痴心妄想了，当日下午，便逃回老家去了。” “那你气个甚？”楚思九不解啊。 东方韵撇过头去瞧她一眼，气鼓鼓地说，“将军夫人还是不肯认妍儿做媳妇，在外头放话，要给司徒天羽重新说一门亲，让妍儿做妾。” 楚思九皱起了眉头，“将军夫人到底有何倚仗？竟然敢这般嚣张？” 东方韵哼哼然。 “她姓梅，是威武将军府的旁系嫡女。与镇武将军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又是司徒天羽的亲妈，在府里头威风惯了。加上现在是战时，皇上不便拿这两府说事儿。” “司徒天羽有这样没见识的妈，居然没长歪，也是奇迹啊。”楚思九也是醉了。 “她总觉得自己是为儿子着想，为镇武将军府好。妍儿嫁过一次，在她看来配不上司徒天羽呗。” 东方韵轻声叹气，为了这桩事情，她也是操碎了心。 楚思九眨一眨眸，轻轻拐她一记，“你打算如何不忍？” 东方韵垂下头，抽出巾帕抹了几下眼睛，装得很是悲痛的样子，“她娘家有个嫡系兄弟，放在外头做官。前几个月，我找人给他做局，一点一点地把胃口给养大了，再贪一笔就可以收网了。” 楚思九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象是伤心到极点，要抱头痛哭，“长公主，你真是坏出境界了。” “是啊，一般人我不会这么对他们。”东方韵扯了她的袖子，哭成一团的样子。 这俩人情真意切地演着。 李婉和韩明珠在后头演，各自拿了巾帕，哀伤得不得了。 “做好准备了么？” “准备好了。” …… 钱夕眉是四妃之一，自然也在守灵的队伍中。 她眉目沉静，默默地观察着。 能在灵堂出现的，除了皇室中人，便是大余国的高门大府，起码是三品以上的官阶。 这些人首先是看楚思九，其次便是看她。 她很清楚，楚思九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是有份量的。 对她，不过是新奇。 要想如上帝所言，做到人上之人，必须踢掉楚思九才行。 而这一点，恐怕是后宫所有女人的心愿。 她猜测，韩李两家会对楚思九下手，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出手？ 所以，她一直在观察着，想找出一些珠丝马迹。 到了女眷上香的环节，外客都撤出去，妃嫔们依次上去。 楚思九打头，后头跟了一串。 讲真哦，一想到后头的全是东方昊的小老婆，楚思九这心情是跌到底呐。 突然就不想玩这个游戏了。 闷声不响地上了香，她捂了胸口往外走。 东琴和东画立在后头，见她这般模样，连忙上去搀扶。 “贵妃娘娘，您如何了？”东琴小声地问。 “里头太闷了，我晕。”她装头痛，扶着额头往外走。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里头有惊声尖叫声，“啊……” “血啊。” “这人是谁？哪个宫里的？” “抓住她，别让他跑了。” 场面很是混乱，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长方脸的宫女飞快地从里头跑出来，看身形还是个有功夫的。 东琴和东画也有功夫，立时护住楚思九。 这种地方四处都有暗探，没多久，便听到外头有人在喊，“抓住了。” 楚思九莫名其妙啊，转回头往里头看。 窝勒个去，甚情况？ 满灵堂的人，穿得全都是灰麻与白布的丧服，可是站在正中前方的那一位，被泼了一身的红色的血，艳红，又惊悚。 就象贞子从电视机里头爬出来那么不可思议。 …… 被泼了血的是钱夕眉。 那血气味特别，很明显的是狗血。 之前业城一直有传言，说天寡女有异能，拿狗血泼一泼，或许会现形。 钱夕眉也听说过，丹凤眼里头蓄满了屈辱的眼泪，轻轻眨一记眼，眼泪沿着细润白皙的脸颊，缓缓地落下来。 唇角微微抖动，美人痣跟着一动一动，我见尤怜呐。 在场的全是女人，感受不强烈。 待到东方昊进来时，她还是这般的模样，之后更是扑通跪下，“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楚思九呲一记牙，狗血呐。 无论是她身上的血，还是现在的场面，全都是TM的狗血。 东方昊面色冷硬，眸子在灵堂里扫了一圈，落到了楚思九的身上。 方才在外头听说灵堂里头有人被泼了狗血，他第一反应便是楚思九，因为这女人遭人恨。 急吼吼地赶进来。 然而不是她。 浅浅地眯起眼，看着她的不友善的面容，他的冷峻的脸上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寒意。 “贵妃是后宫之首，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第651章 所以，必须是李婉呀 楚思九讶然，这货竟然把她拎出来示众？ 心里头不爽利，做起事情就不讲究。 扬起眸，懒洋洋地瞥着他，“臣妾头晕，没听明白，皇上再说一遍。” 东方昊唇角微微抽一记，直定定地看着她。 灵堂里头有好些人，此时鸦雀无声。 一个个的，眸子瞪得圆，耳朵竖得高。就连跪在地上一脸哀怨地，讨着说法的钱夕眉，也是微蹙了眉头，默默地看着。 楚思九无所谓，手指抚一记额头，“皇上，这里头空气太差，臣妾这几日过于劳顿，体力不支，胸闷头晕，眼前满天星星，您……” “赐座。” 声音深沉，却不容置疑。 下头立时有人搬来两张圈椅，一张皇上坐，一张贵妃坐。 楚思九眯起眼，瞟向东方昊。恰恰好见着他眸底荡起一道蔫损，看着狡诈狡诈的。 当然，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也就是与他交手过N回的楚思九才能从他的一脸冷寒的板正中，看出他心底的坏。 呵呵，来劲道了。 楚思九憋他一眼，缓缓坐下，一边还不忘挑根刺，“皇上，长公主腰伤刚愈，不宜久站，您是不是……” 东方昊挥一挥，“给皇长姐搬张椅子。” 东方韵难得看东方昊与楚思九的现场，心里头乐着呢。 没料想，天上居然还掉张椅子让她坐，偷偷地给楚思九竖个大拇指，又乐呵呵地坐下了。 阵势一摆开，最尴尬的就是钱夕眉了。 第一，人人都站着或坐着，就她跪着。 第二，人人身上都是干净舒爽，就她一身狗血，粘在身上难受啊。 “皇上。”声音里带了哭腔，委屈得不要不要。 东方昊才刚看到她似的，微蹙了眉头淡瞟她一眼，“出去换身衣裳再来。” 钱夕眉眼泪哒哒，却强忍着内心的悲愤，仪态万千地站起身来。 丹凤眼落在东方昊的身上，眸光里头透着仰慕与爱戴，“谢谢皇上体贴，臣妾……去去就来。” 楚思九微斜着眼睛看着，眸光无波。 正常情况下，男人都会同情弱者，尤其是这种弱中带着小坚强的。这天寡女勾引男人有一套，难怪可以哄东方昊吃这么多顿汤点。 可以打上满分。 不光她这么想，熟悉宫斗的那些个女人们，脑回路都转去了同一个方向。 试想啊，若是自己被洒了一身狗血，估计达不到钱夕眉的这个高度。 这就算是学习了。 便若楚思九所想的，东方昊确是对钱夕眉起了些怜惜之心，甚至还有些小愤怒。 记忆中的那个，亭亭立于桃花树下，眸光莹亮的娇俏女子，如何可以受这样的羞辱？ 只是？ 他总是没有办法，把钱夕眉对应入那个场景。 心底深处，有一种亵渎的感觉。 眸子一挑，还是落到楚思九的身上，老话重提，“贵妃是后宫之首，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如何看？ 楚思九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笑得淡漫，“皇上想听场面话？还是实在话？” 东方昊挑起眉，答得迅速，“自然是实在话。” 楚思九煞有其事地直起腰，认真地答，“实在话便是，臣妾不知道。” 这句话一出，四下里有些哄然。 韩明珠瞪圆了眼，她一直以为楚思九虽然霸道，但她在皇上面前，应该是温柔的吧，否则哪有可能那么经久不衰？ 没想到竟然还是这种画风？难道皇上喜欢霸道女？那我也不差啊，为甚就入不了皇上的眼呢？ 李婉在边上瞅她，心里头轻轻地嗤，因为你蠢啊。 东方韵笑莞着唇，楚氏啊楚氏，你这么横，五皇弟如何吃得消你哦。 东方昊象是习惯了，接受度极佳，面上无甚反应。 他的眸光很深，沉沉地看着，“那贵妃好好想想，这桩事情没个结论之前，谁也不能离开。” 楚思九唇角勾起，若无其事，“行啊，那我好好想，有劳皇上作陪了。” 呵呵，不让我走，你也别走。 气氛就这么僵住了。 …… 两刻钟过去了，钱夕眉重新换了一套孝服，又洒了些幽淡的香粉，回来灵堂。 她很是意外，这里头沉寂得不象话。 “皇上，臣妾回来了。” “唔。” 东方昊不在意，也不朝她看。 他的注意力投注在楚思九的身上，只见她从容淡定地倚在圈椅上，唇角微微勾起，黑眸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他，似是在讽嘲他？ 钱夕眉跳了戏，不太清楚这里头发生了什么，只有默默地站去后头，细细地观察。 突地，外头有太监小跑着进来。 “皇上，宫女招了。” 灵堂之中立时有了动静，一双双眸子俱是扫向那个太监身上，搞得他一阵不自在。 东方昊淡淡然，“谁干的？” 太监胆怯的扫一眼楚思九，刚想开口说话。 突然听到一声大喝，“皇上，我想好了。” 喊话的自然是楚思九，太监的那一眼，陡然让她嗅出了浓浓的阴谋味道。脑回路瞬时闪过一个念头，丫的这帮人想陷害她？ 完全是个下意识的反应，截住了太监的话。 气氛立时暧昧了。 谁都不傻，这么明显的阻止行为，只能说明她心里头有鬼。 那些女人不干了呐。 李婉的反应最快，若无其事地笑一声，“既然宫女已经招了，就不需要听贵妃娘娘的看法了，咱们直接听答案便可。” “对啊，不要浪费时间嘛。”姐妹嫔里头的妹妹魏灵兰附议。 楚思九冷笑了，不屑地瞟她们一眼，“做人做事都有一个先来后到，皇上先问得我，太监后进来。不该我先说么？” 这属于强辞夺理。 但是有人声援呐。 东方韵轻轻地笑一声，缓声道，“皇上，皇姐觉得贵妃说得有道理。刚才我们都听到了，明明是您先问得她。她认真地想了这么长时间，总得让她说完嘛。” “对啊，皇上若是不让我讲，日后再发生甚事情，就不要假惺惺地问我看法了。”楚思九强势怼过去。 东方昊的眉头加深了，意味深长地看她。 半晌，才说了一句，“那贵妃……就谈谈看法吧。” …… 原本，楚思九是没什么看法的。 但是既然有人想要陷害她，那她的看法就多了去了。 这后宫里头，想这么一箭双雕的，除了韩李两家，还能有谁？ 韩明珠是个大草包。 所以，必须是李婉呀。 眸子挑过去，阴恻恻地笑一声，婉妹子，这一回是你主动惹上来的，别怪本娘娘撕了你这一身小画皮哦！ 第652章 这位，被泼了狗血的妃 灵堂里头静悄悄的，齐刷刷的眸光扫过来。 里头有疑惑、讥嘲、忖度、崇拜、审慎……各种心思，一并写在里头。 楚思九其实也没什么大思路，就算她能猜着幕后是谁，人家也不会傻不啦叽地就这么承认呐。 不仅不会承认，还会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让你抓不到一点把柄。 所以要沉住气，还要使劲地聊。 聊着聊着，答案也许就出来了。至于聊天的对象么，搭上哪个算哪个吧，总归，这会儿她还是不清楚的说。 轻轻咳一声，又舔一记唇，她果断地开始聊了。 “首先，咱们把今日的这桩事情定个性。你们觉得这桩事情大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在本贵妃看来，没有人员伤亡，所以这桩事情不大，也不严重。” 话音刚落，“嗡嗡”声便起来了。 楚思九摊一摊手，笑眯眯地说，“看来有不同意见。难得皇上也在，大家踊跃发言，争取给皇上留个好印象。” 被她这么一鼓励，灵堂里头的那些个女人，都激动了。 尤其是那几个嫔，入宫那么久，见到皇上的机会，伸出一个巴掌都数得清。现在竟然可以在皇上面前刷脸？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姐妹嫔里头胆子大的妹妹秀嫔魏灵兰，立时站出来了。 先往东方昊那里秀一个媚眼，声音娇滴滴。 “皇上，嫔妾不同意贵妃娘娘的话，这里是老太后的灵堂，在这里做洒狗血这种不妥当的行为，是对死者的不敬重。老太后是什么身份？哪能让人这般冲撞，万一折了她的冥寿，可如何是好？” 这话长公主不爱听，敛起眉头“呸”一声，“秀嫔，你说话注意点。老太后福大命大，就算入了阴间，也是高福高寿。” 魏灵兰惊觉不对，捂住嘴，讪讪地退下去。 上阵不离姐妹兵，嫔嫔魏灵婷见妹妹没有发挥好，连忙出来打圆场。 “长公主说得极是，老太后自然不会有事情。但是就这件事情来讲，公然在老太后的灵堂前闹事，至少是对老太后的不敬重。事情自然是严重的。” “对啊。”下头有好些小声的附议声。 钱夕眉发现这些人只是强调老太后的威严，没有一个人把她这个受害者当盘菜。 今日若不能扬眉吐气，未来在后宫里头，还会有甚地位？ 眼泪垂下来，又倔强地抹去。 “皇上，臣妾是您亲封的妃子，后宫四妃之一，臣妾的脸面，也是皇上您的脸面。今日受了这么大的一个屈辱，您要替……夕眉做主啊。” 说完，她又哭呐。 唇角的那颗美人痣又是微微地抖起，依旧是辣么……我见犹怜呐。 东方昊淡淡地瞥她一眼，对于她随便把自己的脸面与他的对应在一起，表示不满意。 眸光沉一沉，面无表情地看向楚思九，“贵妃如何讲？” 楚思九呵呵哒，扬起手臂，认真地摸了摸，“本娘娘有点冷，寒毛立正，鸡皮疙瘩一大片，让我缓一缓。” “噗嗤”下头有不讲究的轻声地笑起来。 长公主笑意盎然，楚氏威武啊，这连蔫带损的，这雪妃要脸的话，不好意思往下装吧。 果然，钱夕眉尴尬了，立在那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楚思九装腔作势地摸了一阵手臂，扬起眸子看向钱夕眉，状似诚恳地说。 “这位被泼了狗血的妃，本娘娘日行一善，今日就开导你。凡事看两面，狗血这样东西，你若是不考虑它的隐含意味，鲜艳亮丽，引人注目。俗语说，要想俏，一身孝。你被拨了狗血，觉得不舒服，但是万孝丛中一点红，人在其中俏。方才你那楚楚动人的小模样，皇上看在眼里，必然是印象深刻。这种千载难逢的好事情，你就一边儿偷着乐去吧。当然了，你若是个想不开的，非要把这个狗血与你的曾经的灰暗的人生扯上关系，那我又要劝你了，人生在世，谁没个踩上狗/屎的时候呢？” 钱夕眉被她的这一番话说得愣怔住了，明知道她是在损她，脑回路兜转了几个来回，却找不出反驳的句子。 憋屈得不要不要。 眼泪又下来了，“皇上，贵妃娘娘欺负臣妾。” 哎玛，白莲花儿来劲道了。 楚思九烦了，微蹙了眉头，随便地甩一记手，“我说这位被泼了狗血的妃，本娘娘答应皇上，不说场面话，要说实在话。刚刚好心劝你几句，还哭上了。行吧，本娘娘不开导你了，丑话说在前头，那狗血不是我泼的，你实在想不通，回去吞药、上吊啥啥啥的，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别往我这里扯。” 钱夕眉听得傻了，楚思九的这种语言逻辑完全出了她的思维范围。 直接就被将在了那里。 想了想，她决定直捣黄龙，“皇上，贵妃娘娘说了这么久，也没有进入主题。既然宫女已经交待了，请皇上下令，让通报的太监说出谁是幕后主使，也请皇上给臣妾一个交待。” 李婉看了好久了，这会儿果断跟进，“对啊，皇上，老太后的丧礼还有好些内容呢，咱们要抓紧时间。” 东方昊板着黑脸没有吭声。 楚思九却是冷沉沉地哼一声，“皇上，臣妾举报淑妃李婉，她是这桩事情的幕后黑手。” 李婉惊起，“你血口喷人。” 楚思九撇一撇嘴，“不是你？那你怕个甚？非不让我谈看法？” 还不够，镇定地看往东方昊，唇角撩起一抹诡谲，“我还怀疑是这位被泼了狗血的妃，监守自盗。她为了得到皇上的注意力，装弱者，装同情，玩那种娇滴滴的把戏，与淑妃合作，一起做的局。” “你胡说。”这会儿轮到钱夕眉尖叫了。 “风度风度，刚刚不是装得挺成功的嘛。大庭广众之下对着自己泼一记狗血，没有变形，间接的给自己正了形，也可以平息外头对你的猜测。啧啧，我想来想去，都是你获益最大。顺便再栽个赃，让那个泼狗血的宫女讲是我指使的。你得了便宜再卖个乖，顺便再砍我一道。行啊，论宫斗你第一啊。”楚思九逻辑清楚，话语更是说得井井有条。 钱夕眉觉得自己要疯了，被泼了狗血，还被反栽了一道赃。 “扑通”一声跪下来，泪花儿四下里溅起，“皇上，臣妾冤枉。” 楚思九“嗤”笑一声，话语说得又溜又狠，“在这后宫里头，有本事有能力干得了这桩事情的人没几个，你想想清楚，再来喊冤。” 第653章 这样，也可以？ 这一招借力打力，俗称：挑动群众斗群众。 说完了，楚思九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起了热闹。 “在后宫里头，有本事，有能力，干得了这桩事情的”能套上这几个定语的人，确实没几个。 更何况她已经点了李婉的名了。 钱夕眉不傻啊，脑回路立时拐了过去。然而她不是十五六岁的无知少女，她是受过三回打击，今年二十五岁的天寡女。 上帝给她这个机会，她要力争上游，做人上之人。 所以，这桩事情是谁干的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想借机干掉谁。 这些日子，她已经深深地悟出，只要有楚思九的存在，在这个后宫的所有的女人，包括她，都不会有接近皇上的机会。 只有搬开这块挡路石，大家才有希望。 轻轻咬住唇，眸光幽沉，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李婉。 对视片刻，二人俱是恰到好处地勾一记唇。 都是聪明人。 机会只有一次，此刻正摆在眼前，若能借此搬开楚思九，日后，便是各凭本事。 都是戏精。 “皇上，贵妃娘娘挑拨离间。”李婉委屈地落下泪来。 钱夕眉轻垂眸子，声音哽咽，“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淑妃一直很照顾臣妾，哪有可能干这种事情。贵妃娘娘只凭想象，而无事实根据，冤枉我们。” 楚思九原本打算欣赏白莲花对撕，没想到这两只这般聪明，眸子对一眼便结了盟了。 厉害哦。 呵呵，再呵呵。 楚思九没兴趣陪东方昊的这些小老婆们玩心机，摇头失笑。 “皇上，我把话撂在这里，那个宫女呢，肯定说是我干的。我呢，也很肯定地告诉您，是这俩妃合起伙来演戏，再来栽我的赃。只是啊，若我想搞事情，绝对不会搞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我也是不懂了，这个妃有甚特别么？我有甚理由单单泼她的狗血？要泼，也是三个妃一起泼，那样才壮观好看有档次。” 停一瞬，她淡淡地看着李婉，“淑妃，人的格局有多大，决定了做出来的事情有多大。当初在肃王府的时候，我也对你行过一善。原话还记得么？今日这场面挺合适，我再与你讲一遍：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想清楚，再往前走。不要抱侥幸心理，你的任何选择，最后都会回报到你的身上。” 拍一拍手，站起来。 吊儿郎当地看一眼东方昊，“皇上重信守诺，自然记得咱俩的约定，您想如何对我，都可以，但是记住了，后果自负。” 东方昊面色凉丝丝，情绪难辨，“楚氏，朕问你，今日这桩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楚思九冷呵呵地笑一声，“皇上，您带着脑子，长着眼睛的吧，我有必要干这事么？” 这话就是很不恭敬了。 韩明珠总算逮到机会了，跳出来怒目而视，“楚氏，你言语冲撞皇上，僭越了。” 妈妈了个巴子的，不发威当本娘娘是病猫。 楚思九的火头蹭地冒上来，眸中寒光闪起。 撩起裙摆，两步跳到她的面前。 抡圆了，大嘴巴子抽过去，“啪”的一记，清脆响亮，直接把她打得懵圈，哭都哭不出来。 楚思九还骂她呢。 “韩明珠，我提醒过你，当年你拿盅毒害我的事情，我还没有与你仔细地算过帐。记住了，老老实实缩在后头当背景板，本娘娘可以当没看见你。否则，跳出来一回，我打你一回。” 众秒呆。 楚思九痛快了，重重吐出一口气。 TM的，老娘就是报着做泼妇，大闹天宫的想法来的。 我还没开工呢，你们这帮子妖精倒跳出来了，不揍白不揍。 东方韵一直看着东方昊的脸色，见他瞬时黑沉下来，象是要干甚不合适的事情。 她也是个绝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凑到他耳边小声讲，“皇上，皇姐不知道你中了甚邪，但是皇姐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楚氏是你掏心挖肺喜欢的女人，你若是负了她，日后肝肠寸断，追悔莫及。千真万确，皇姐是不会害你的。” 眸光殷切地看着他，又轻轻地拍他两下。 其实，东方昊也没打算干嘛。 在他心目中，韩明珠就是个欠揍的。他不过是听楚思九讲到“盅毒”两个字，敏感了那么一下。 那一晚，他吻住楚思九时的感觉太奇特的，脑子里哪怕不去思考，浮起的那股温柔的暖意，刺激得他全身战栗。 渴切地想要与她融为一体。 他觉得自己或者中了邪，或者便是中了她的盅毒。 这会儿听皇姐讲“楚氏是他掏心挖肺喜欢的女人”，他立时就信了，然而心里头又泛起了酸楚。 他那么的喜欢她，可是她却要弄死他。 只一瞬，他便消沉了下去。 这点时候，韩明珠已经反应过来了，嚎-啕-大-哭啊。 “皇上，贵妃娘娘无缘无故地打我，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楚思九的心情也消沉。 那个男人，明明应该是她的老公，却有辣么多的女人，要他帮着做主。这种男人，还要么？ 可是想到他在石室时，宁愿自己死，也要保全她的情景时，她又……一声叹息。 这个时代，叫作古代。 这个男人，他是皇帝。 现实，便是如此。 心情不爽利，招呼也懒得打，她转过身，自顾自地出去了。 …… 灵堂里头一片寂静，就连韩明珠也止住了哭声。 这样，也可以？ 所有的眸光都投注到了东方昊的身上。 “皇上，贵妃娘娘这般无礼，您……不处罚她么？”钱夕眉不死心，轻声地问。 东方昊厌烦地看她一眼，回过头看一眼报信的太监，“宫女无礼，惊扰灵堂，杖毙。” “是，皇上。”太监唯喏退下。 东方昊回头看一眼东方韵，“这里就麻烦大皇姐了。” “好的，皇姐会料理的。”东方韵挺高兴。 今日楚氏大发雌威，狠狠地削了三妃，看着很通气啊。 她是明眼人，自然知道这桩事情是谁干的。 眸子冷冷地瞟一眼李婉，笑意不达眼底地弯一下唇，“淑妃，原来贵妃在肃王府的时候，就教导过你。为甚这般不长记性呢？” 李婉抿起唇，眸光略有放空，“长公主，你是经过风浪的人，自然知道有很多的事情，并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的。” 东方韵点点头，“这倒是句大实话。” 眸子撩一眼钱夕眉，心下很是不屑。 这天寡女无甚特别呀，五皇弟到底抽了什么风？把这么个没格调的弄进宫来？ 第654章 脑西，搭牢了？ 楚思九不高兴，穿了一身孝服，在后宫里头晃逛。 她脑子里头很复杂。 没有被掉包，没有鬼上身，没有被魂穿。 人还是那一个，如假包换，里外如一。 没有忘记我，却恨上了我。 为甚呢？ 我有做过让他恨之入骨的事情么？ 难道他认为那个山洞是我布的局？目的是想害死他？ 别说啊，她这脑子还真是属于好使的，一二三下便猜中了。 …… 这个时候，东方昊回了议事殿。 “把肖剑、汪兴叫来。” “是，皇上。” 小桂子出去通传。 方才灵堂内的事情，早已一阵风似的在前殿、后宫传扬开了。肖剑听了一耳朵，还没抿出味来呢，便被叫过来。 心情有些小雀跃，贵妃威武啊，竟然打了韩明珠一巴掌。 韩家这下子要跳脚了吧。 韩明轩这个变态，最近与姬瀚浩走得近，也不知道在整甚花样？听到妹子被打，亦不知道会闹甚幺蛾子，得盯紧了，千万不能让贵妃吃了亏。 “皇上，您找我？” 东方昊坐在案桌后头，面色黑冷，眸光幽沉沉，慢条斯理地说，“搬个椅子过来。” 肖剑讶异，要说很久么？ 搬了圈椅过来，又坐下，吊梢眼狐疑地看过去，“皇上？臣刚刚听说贵妃娘娘打了贤妃，咱们是不是要布置一下？” 东方昊垂下眸子，淡缓缓地说，“朕已经让人给韩明轩带话，若贵妃有事，朕不能保证韩明珠的安全。” 肖剑轻轻眨一记眼，小心翼翼地瞄着他，“皇上，您……与贵妃同归于好了？” 东方昊眸光一闪，掠起一道微芒，“你为甚这般问？” “没有么？”肖剑纳闷地看着他，“皇上，您以前不是这般对贵妃的。” 东方昊没有表情，冷淡地盯着他，“说说，朕以前是如何对她的？” 肖剑呲了一记，眸眼严肃起来，“皇上，您全忘了？” 东方昊蹙了蹙眉，淡声道，“没有全忘，想听你讲一讲。” 肖剑点头，看样子皇上确实摔到脑袋了，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他是只忠的，认真地回忆了一番，比手划脚地讲起来。 从楚思九嫁入肃王府开始，两人如何闹别扭，一直一直往下讲。 中间汪兴来了，也搬了椅子坐下。 他知道的事情多呀，讲起来也生动。于是，便换成他讲，肖剑在边上补充。 长长的一段岁月，在这两只心腹随从的口里讲来，竟然是回肠荡气的，其中的好些事情，更让人唏嘘不已。 “皇上，您是真心喜欢贵妃，对她算得上殚精竭虑了。在微臣看来，贵妃也很喜欢您，但是她受不了您身边的那些女人，比如您现在的这个后宫，里头有那么多的妃嫔。得知贵妃跟您回宫的消息，微臣就开始担心。若贵妃的性子没变，她一定别扭极了。”汪兴叹息着说。 东方昊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冷峻的面上浮起些复杂的情绪。 “你为何这般认为？” 汪兴是个会观察的，肃王府的那几年，他看得很清楚。 又是叹一声。 “皇上，您没觉出来么？贵妃娘娘嫁入肃王府的头三年，王府里头只有王妃一个女人的时候，是最安逸清闲的。贵妃娘娘虽然会与您闹别扭，但是她的那颗心始终是落在皇上身上的，没有跑路啊什么的想法。自从王府里头有了旁的女人，贵妃娘娘这心思就散了。刚开始她直接就走了，后来被刺客逼得没办法，回来了。她嘴上不说，但是微臣看得出来，从那时开始，在贵妃娘娘的心里头，肃王府的梅花小院只是她的一个临时住所，她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 不得不讲，汪兴是真的了解楚思九。 肖剑的心思没有那般细腻，听汪兴这么一讲吧，他也抿出了些味道，微微点头之。 “回过头去想想，贵妃做肃王妃的那三年，高兴起来，脸上能绽出花来。可是自从后院进了女人，她高兴的时候也笑，味道却淡了好些。想来，是有了心事。” …… 黄昏时分，夕阳在天边染了好些火烧云，一朵一朵地聚在一起，给巍峨的宫墙，耀上了灿红的光亮。 呆在宫里头，是看不到这种壮观场景的。 东方昊独自站在回廊的高处，半仰着头，默默地看着。他神情看着淡漠，脑子里头却在消化肖剑与汪兴讲的那些事情。 将它们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填入记忆里。 虽然他不能触及曾经的记忆，却可以凭着这些日子，他所见到的楚思九，猜度她可能会有的反应，生成一些新的记忆。 很快，楚思九的形象便生动了。 依旧是那八个字：霸道难缠，嚣张跋扈。 然而他却无可救药地喜欢她。 微微地阖一记眼，他叹息着，喜欢啊，恨不得把她变成一只小奶狗，捧在怀里四处带着走。 …… 此处是一个神转折。 是一个由爱情创造的奇迹。 它充分地证明，人的大脑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神秘之处。 还有人的主观能动性，可以把始作甬者的精心之作，如此这般地拐出一个大弯。 然后，一个变异版的，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记忆上线了。 …… 此时，楚思九正在用晚膳。 自从上一回她暴力地掀了一桌子菜之后，东方昊没再回来用过晚膳。 晚上她睡到两小只的卧房里，在那个游戏空间里寻一个位置，睡得也是相当的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国丧期的缘故，东方昊也没来打扰过她。 若不是时常要去灵堂，小日子过得也算平静。 不过今日么，就过于刺激了。 消息传开，十全激动了。 这次回来，记忆大神有点焕然一新的感觉，象是找到了人生乐趣，愿意主动、积极地与她分析各类事件。 比如今日的这桩事情，他首先给她点赞，“贵妃娘娘表现得很好，一力降三妃，目标抓得很准，奴婢也认为这桩事情是淑妃做的。” 楚思九漫不经心地看他，“结果如何？” “皇上下令杖毙了宫女，事情到此为此，没再追究下去。”他答得简单。 楚思九习惯性地寒一记，又撇一记唇，“泼个狗血而已，至于这么凶残么。” 十全耸耸肩，热心地与她分析，“皇上这是保护您呢，宫女不死，必然有人抓住她的口供，纠缠您。她死了，就一了百了。” 楚思九当然知道，所以，东方昊还是维护她的。 她狐疑，这货阴晴不定的，到底是几个意思？ 脑西搭牢了？ 第655章 凡事，都是个心态 夜幕降临。 业城，韩府。 韩相庭气急败坏，狠拍一记桌子，“明轩，楚氏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掌扇明珠，这一巴掌，咱们韩家的面子都给拍到地上去了。咱们听之任之的话，还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 韩明轩面无表情，眸光略有些飘忽，“父亲，这回泼狗血的事情，是谁想出来的？为何我不知道呢？” 韩相庭目光一顿，悻悻地说，“李家坚持要试探皇上的心意，是李延启和淑妃合谋的。宫女也是她们的人，咱们韩家只是在边上打了些掩护，保证不被皇上查到而已。” 韩明轩眼风儿扫起，轻笑一声，“为甚不告诉我呢？” 韩相庭尴尬地瞥他一眼，“这一回是李家坚持，他们认为楚氏极有可能失宠了。借机会打压她，一来，是想试试皇上的心意，二来么，若是真能就此搬开她这块石头，后宫便可以由咱们两家掌控了。” 韩明轩笑起来，身子往后一靠，“结果如何？楚氏失宠了么？咱们两家可以掌控后宫了么？” 韩相庭郁闷地看着他，“明轩，你别说这种幸灾乐祸的话。这桩事情确实办砸了，但也试出了皇帝的心意，他对楚氏还是一如既往。即便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无礼，也护了她。所以，我们更要团结一致，不把楚氏弄走，咱们两家在后宫里头就没有机会。” 韩明轩“嗤”地笑一声。 “父亲，您呀，就别扁担挑子一头热了。按您的说法，这回的事情李婉是主谋。我听说，雪妃钱夕眉虽然被泼了狗血，却反应极快地找对了盟友，想反咬楚氏一口。她们俩人虽然没落着好，却也不至于象明珠一般被掌扇耳光，落了大面子吧。” 韩相庭皱紧了眉头，若有所思地看他，“那你是个甚意思？” 韩明轩懒洋洋地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一口，“皇上已经找人给我带话了，若楚氏有事，明珠也会有事。父亲，明珠是您的嫡女，我的嫡亲妹子，人情上讲，我只会保她，不会动她。实话讲，她真是个蠢的，既干不过楚氏，也干不过那两个妃。有楚氏顶着，大家都上不去，对咱们韩家反而有利。咱们有必要花大力气帮别人铺路么。” 韩相庭觉得他说得有理。 垂下眸子想了会儿，又觉出不对，冷板着面孔恨恨道，“那咱们韩家的脸面该如何？” 韩明轩呵呵哒，漫不经心地说，“面子是个甚？咱们韩家有权有势力，过来的人都是溜须拍马的，有几个人敢当着您的面，讲这种晦气的事情。您自己别觉得是个事情，面子这东西就一直都在的。” 韩相庭被他说得一愣一愣。 想想也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就是个变态神经病。整个业城的人都知道，可谁也不敢提，见了他还一脸仰慕地称赞。 确实，若不是这个变态儿子，快刀斩乱麻，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处置了韩明源一家，使得皇上无话可说。 这会儿的韩家搞不好已经灭门了。 只要韩家这个门楣还亮堂着，面子这东西就贴在上头呢。 所以讲，凡事都是个心态。 脑子拐一个弯，这桩事情就算过去了。 …… 华阳宫。 韩明珠趴在床上又哭又闹。 闹心，憋屈，撕心裂肺啊。 原本以为楚思九这个贱女人已经失了宠，想一举拿下她来着。结果，她对皇上僭越，掌扇她，无礼……皇上竟然当没看见一般，任由着她去了。 “楚思九，你不得好死。”她呜咽着，愤恨地拍着枕头。 宫女在外头悄悄地看着，没有人敢进去劝。 自从南丁出宫以后，就没人劝得了她了。上回新来的太监劝了她两句，被拖去外头打了十板子。 气头一上来，她完全就是个失控模式。 然而，有人来找她了。 宫女怯生生地在外头通报，“娘娘，雪妃娘娘来看您了。” 韩明珠正闹腾着，闻言一怔。 钱夕眉？她来干嘛？ 脑回路随便搭了一路，没想出个所以然。气咻咻地喝一声，“不见。” “是，娘娘。” 宫女连忙退出去。 外头窸窣了好一阵，过了一会儿宫女回过来，怯声道，“雪妃娘娘走了，不过，她说她明日再来。” 韩明珠顿一瞬，这一回脑回路搭对了方向：都当她蠢，好利用？ 狠狠地磨一记牙，“还是不见。” …… 坤和宫。 楚思九不紧不慢地用着晚膳。 她的眸眼有些小深沉，脑子里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思忖着问题。 东方昊到底是个甚情况？ 答案自动送上门来。 扬起眸子，她看到东方昊沉定地站在膳厅前。通亮的光线下，他的那张时常让她惊了艳的俊隽面容，还是鬼斧神工一般地绝美。姿态雍容，眸光复杂，带着些诡异的熟悉。 静一瞬，他淡淡道，“朕还没有用膳。” 不等楚思九反应，他径直走过来，坐到她的对面。 立时有几个宫女、太监进来伺候。 楚思九嫌弃地撇起了唇，垂下眸子，顾自吃着面前的大虾。 唔，味道不错。 三只大虾落肚，东方昊已然把闲杂人等打发走了。 眸子幽沉沉，直梗梗地盯着她。 直把她盯得头皮发毛，不得不扬起头来，“黄裳，这儿全是我吃剩下的，您不讲究的话，就尽管吃。” 东方昊依旧看着她，眸底带了一抹孤绝的锋芒。 声音淡然，“朕忘记了好多事情。” 楚思九被他说得一愣，半秒后，脑回路有了正确的反应，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激动起来。 “从石室落下的时候，您摔到脑子了？”声音微抖。 听到石室这两个字，东方昊的眸眼迅速地闪过一抹厌恶。 沉吸了一口气，他情绪不明地点点头，“可能。” 楚思九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眸中泛起些朦胧，“您……忘了我？” “没有忘，只是记不起来细节。方才，朕把肖剑和汪兴叫来，听他们讲了好些事情。”东方昊的声音依旧很淡。 楚思九晕了菜，那俩人能知道他俩之间的那些……咳，总归她已经激动坏了，二话不说地跳起来，扑他呀。 东方昊被她抱得一愣，但是那股清幽的香气，柔软的身骨，却让他的心里浮起了好些的温存。 楚思九热泪盈眶，死命地抱紧他。 “黄裳，石室的时候，我真的以为……。” 东方昊身形微微一僵，心里头有两股力量较着劲。终于，他也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第656章 初心？我是甚个初心？ 月亮升上了树梢，莹白的光洒下来。 坤和宫的寝宫里头，两具年轻的身体纠缠于一起，温存得紧。 国丧期，禁娱禁欲，只能……咳，那啥了。 这两只俱是老司机，整套流程做得亦是缠绵悱恻。 …… 爽过了，擦洗干净后，东方昊与她贴得紧，不知疲倦地吻着。 楚思九被他弄得热血沸腾，却又无处宣泄，只好把头埋入他的肩窝，装困要睡觉。 “还有二十九日。”东方昊吻着她的背，含糊地说。 楚思九含糊地应一声，停一瞬，她返手抱紧他，“黄裳，您把陆道仁叫进宫来，明日开始我想称病了。” 这个可以有。 “那你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坤和宫，不能四处乱跑。”东方昊轻咬着她的耳垂，声音沉哑。 楚思九被他弄得痒兮兮的，轻笑着缩去他的怀里，“那是当然。” 东方昊还是觉得自己被她种了盅，否则怎么可能这么要不够呢？微阖上眼，他也是自暴自弃，随便吧，大不了同归于尽。 将她从怀里捞出去，唇瓣又覆上去，舌尖纠葛缠绵，汲取着她的芬芳。 楚思九被他弄得晕呼呼，整个人象是浮在半空，辗转迂回，又轻飘如羽。 耳边是东方昊的性感的声音，“忠勇侯殡天时的国丧期，咱们也是这般做的吧。” “唔。”她下意识地应一声。 脑回路里有些困惑，却被下一个温柔的吻给熨烫服贴。 …… 此时已是深夜，皇宫内外一片静寂。 如绘宫里，有个不甘寂寞的女人，正失眠着。 突地，窗帘微动，稍后，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耳朵“嗡”的一声，整个人激灵了一下，钱夕眉从床上惊起，眸子瞪住那个模糊的身影，声音颤抖着，“是……上帝么？” 那道黑影沉沉地叹出一口气，声音熟悉，“你让我很失望。” 钱夕眉垂下眸子，情绪低落，“皇上对贵妃娘娘情深意切，我……插不进去。” 声音淡缓缓，就事论事一般，“我已经把你插入皇上的记忆，照理说，他会对你有感觉。正常情况下，男人都会对初恋的女人，念念不忘。” 钱夕眉咬着唇，郁沉地说，“贵妃没回来之前，我隔一日给皇上送汤点，他都有吃，偶尔也会看我一眼，眸光里头透着新奇与思索。皇上气势凌厉，我不敢轻举妄动。原本以为这般细水慢流的，可以缓缓打动皇上。但是，贵妃回来了，一切就都变了，皇上立时就拒绝了我，便如别的妃嫔一般，不闻不问了。” 那道黑影在窗帘前缓走了几步，似乎也很犹疑。 半晌，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 “嗯？”钱夕眉诧异地扬起眸。 “我给你一个秘诀，若你还是搞不定皇上，那就是你命数如此了。”声音扬起来，带了些神秘，“找机会接近皇上，与他讲一句话。” “甚话？”钱夕眉心头紧起，紧张地捏着被单。 “皇上，您还记得椒房宫的桃花吗？”一字一顿，说得极慢。 钱夕眉喃喃地跟着念了一遍。 “记清楚了，讲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能差。” 那人轻笑着，声音突地变得极好听，“贵妃的眼里是揉不得半点沙子的。女人都是戏精，你好好想一想吧。” 便如之前两回一般，香气袭来，钱夕眉睡着了。 …… 第二日开始，楚思九便开始称病了。 东方昊把陆道仁宣进宫，让他来造假。 陆道仁还是那个老夫子的模样，之前宠的那个妾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老年得子，志得意满，开心着呢。 见着楚思九，话唠的脾气又上来了。 “我说贵妃娘娘，老夫日子过得挺好的，您为甚要把老夫拖到你这个烂池子里来，做提心吊胆的事情。” 楚思九冷瞥他，“干坏事你擅长呀。” 陆道仁叹气，“您这是吃定我了？若不是老夫，您如何能生出二皇子和三公主？” 声音放得极低，“为了您这桩事情，老夫把脑袋拴在裤腰袋上，胆寒了好些年呐。” 楚思九笑起来，朝他挟一记眸，“行行，你劳苦功高，做善事不留名，所以老天爷给你也送个大胖小子。” 陆道仁扁一扁嘴，又没好气地瞥她一眼。 “宫里头那么多太医，凭皇上的威仪，随便找谁过来不能办这桩事情？您非得把我叫进宫来？说吧，想让我帮您办什么坏事？” 这老夫子倒是个明白人，楚思九嘿嘿哒，给他点个赞先。 “果然是神医呐，聪明绝顶。” 陆道仁哼一声，“想让我帮你置药？” 楚思九哈哈笑起，“全中。” 陆道仁长年在高门大府的后院里头混，见过的龌蹉事情多了去了，哪能没点见识呢。 不过他也尽人事，谆谆劝导她，“贵妃娘娘，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您是个甚脾气，我也是知晓的。您一贯不与那些女人计较的，莫忘初心啊。” “初心？我是甚个初心？” 楚思九满不在乎的瞪他一眼，“常在河边走，总要湿回鞋。这回是她们来惹我了，有备无患。” “行行，您想要甚药。我帮您弄。”陆道仁知道自己说不过她，投降了事。 “你说说，后院的女人都准备甚药？”楚思九问他。 这个么。 陆道仁如数家珍，“堕胎药、绝子药、媚药、毒药。” 楚思九的眉头皱得紧，“就没点正经的药？” 陆道仁愣一记，“后院女人偷偷摸摸搞的，都是这种药。” 楚思九认真想了想，“前两种不要，媚药、毒药各要一份。另外你帮我弄大量的痒痒药、皮肤过敏药和泻药。” 陆道仁哭笑不得地看她，“贵妃娘娘，您这是要在后宫搞恶作剧啊。” 楚思九振一记眉头，“不行么？她们想弄死我，还不许我报复回去？” “可以可以。” 陆道仁连连点头，所以讲啊，楚氏还是个心善的。 …… 陆道仁刚从坤和宫出来，便被叫去了议事殿。 当场就把楚思九给卖了，交待得清清爽爽。 “皇上，这事儿您知道就行，别拦着我。您那个贵妃可是个厉害角色，老夫得罪不起她。” 陆道仁眉眼挑得高。 东方昊默默地听着，半晌没说话。 突地，他淡淡地扫他一眼，“你与贵妃关系不错，谈一谈你眼中的贵妃是怎么样的人？” 第657章 幸灾，乐祸，笑得开心哒 陆道仁诧异。 医者父母心，见东方昊提这么奇怪的问题，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问病情。 “皇上，您最近还头痛么？” 从北方回来后，他有给东方昊搭过脉，查过脑子，确诊无恙的。 东方昊淡淡地看他，“不痛了。” 其实是老样子，不想便不痛。若他想探究之前与楚思九相关的记忆，脑子里照样会有撕裂一般的疼痛。 所以，他构建了新的记忆，尽量不去触及之前的。 听他这么讲，陆道仁放心了。 下面么，就是话唠的本行了，话匣子一打开便关不住。 叨逼叨逼叨地说了一个多时辰。 东方昊眸光幽沉沉，认真地听，眉眼之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 最后陆道仁还作了个总结陈词。 “老夫最初对贵妃娘娘的印象不好，觉得她对您不够好。后来发现她其实是个特别良善的人，对您也是情深意长。只不过她性子傲，不喜欢巴着您。当然啦，在你们俩人的关系当中，一直都是您巴着她的。” 老夫子也是耿直的，实话实说，绝对不会因为东方昊是皇帝，就屈意奉承。 东方昊眸光深了一格，淡淡道，“滚吧。” 不会说好听话，就是这么个下场。 不过陆道仁也习惯了，长长一揖，华丽丽地滚出宫去了。 …… 国丧期，大部分人都深出简出，不太张扬。 青楼、妓院、赌场啥啥的都关了，街面上陡然冷清了好多。 刚从宫里头滚出来的陆道仁，晃晃悠悠地去了北城门。 那边有一个药铺子，专门收北边山上采来的精致药材，还能预订，与他又是尤其的相熟。 莫得办法，楚思九让他弄痒痒粉，那玩艺儿不入药。 据他所知，有一种叫毛辣草的，磨成粉，会有这种功效。 他得去订货。 路过北城门时，他也是随便看一眼，居然让他瞧见鬼了。 后背脊里头抽起了寒气，眸子瞪得老大老大，半晌说不同话来。 刚刚从北城门进来的，那辆灰帘子的马车，掀了一记帘子起来，正巧让他看见了。 狭长的眸子，高挺的鼻梁，丰满性感的嘴唇，面上有股子任谁都装不出来的，淡定慵懒的，纯天然的，狐媚子气息，她必须是……熹妃姬芳华呐。 陆道仁坚持坚决以及坚定的认为，自己见着鬼了。 站在原地想了一瞬，他又推翻了之前的论调，姬芳华是妖狐，也有可能是之前上了天，现在又下凡了。 哎哟喂，上一回没诱着皇上，含恨离去。 这一回，她又是看中谁了哇？ …… 载着姬芳华的马车，驶去了十公主的公主府。 姬瀚浩亲自出来迎接，唯恐被人看见，她戴了一顶覆着纱巾的帽子，身形婀娜地款步而行。 东方芸属于不明真相的群众，她只是听说，姬瀚浩有个公主妹妹要来府里住一段时间。 没太在意，这会儿见到人来了，她讲礼数，出来迎一道。 然后么，也如陆道仁一般，以为自己见了鬼，身上寒飕飕，眸子瞪得老大老大。 尖声叫起，“你别过来。” 姬芳华知道她是甚想法，抿着唇笑起来，“公主嫂子，我不是七公主姬芳华，我是八公主姬芳丽。” 东方芸面色惊悚，眸底有一波接着一波的涛浪，滚滚不息。 这些年，她生活无虑，但是精神上受过不少的打击，早就不是最早的那个没脑子的十公主。 只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然想透了厉害关系。 手指扬起，声音严厉。 “姬瀚浩，我不管她是七公主，还是八公主。她与姬芳华长得一模一样，便是个祸害。你赶紧把她弄出去，打哪儿来，便回哪儿去。” 姬瀚浩尴尬，这么些年了，东方芸还没有当着外人，这么不给他面子呢。 原本以为好糊弄，哪里知道才进门呢，就被识破了。 疾步走上前，揽住她的腰，声音柔缓，“公主，别这样嘛，皇妹大老远的来投奔我，哪能轰人家走呢。” 一边朝后头摆手。 管家是他的心腹，心领神会，立时领了姬芳华出门，拐去后院的一个偏僻小院。 地段偏，里头的设置却是全新的。 是由韩明轩出银子，按豪华的方向整饬的。 为了说服姬瀚浩接收姬芳华，韩明轩可是下足了血本。除了复国的事情，其余全部好商量。 当然了，姬瀚浩也没那心思。 就是有一帮前朝的遗老遗少，过来投奔他。给吃给喝养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东方芸不乐意了，非让他断了关系。 姬瀚浩重人情又好面子，说不出口。明面上断了，私底下还是在周济的。坐吃山空的，他也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韩明轩答应帮他处置这一摊子人，当然前提是不能再增加人了。 这个条件不错，他就铤而走险，答应帮他过渡一下。 再怎么讲，姬芳华也是他的皇妹，这中间也是有一道人情在的。 …… 反正，人已经来了，东方芸再反对也无用。 而且，话头都放出去了：北地国八公主姬芳丽投奔姬瀚浩，现时住在十公主府上。 后头，会有一系列的戏码。 最后大团圆结局，由韩家嫡子韩明轩，迎娶北地国原八公主姬芳丽。 这就是把业城老百姓当猴耍的节奏。 才开局呢，陆道仁头一个跳出来反对。 他觉得自己声势不足，急吼吼地入宫，一边给楚思九送药，一边与她八卦。 “真的是姬芳华？” 楚思九可比他冷静多了，“不是你老眼晕花？” 陆道仁赌咒发誓，“绝对没有看错，我还找海清去公主府探过了，他也觉得是姬芳华。” 楚思九拧起了眉头，“海清探过的话，那黄裳肯定知道了？” “应该吧。”陆道仁点头。 楚思九眯一记眼，若有所思地说，“若真的是姬芳华，她死而复生为哪般呢？” 陆道仁看她，“对啊，为哪般呢？” 楚思九呵呵哒，“那我可不好说，你那么聪明，明白那么多后院大府的事情，猜猜看呗。” 沉吟片刻，陆道仁恍然大悟一般，看向她，“您的意思？” 楚思九耸一耸肩，“我什么都没说。” 陆道仁是只忠的，眸子里喷出了火，“老夫要与皇上汇报去。” 话音刚落，他便往外头奔去。 楚思九幸灾乐祸，笑得开心哒。 女人愈多，风险愈大，一不当心，头上就顶出一片绿油油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第658章 威武，double 看别人热闹的人，往往也有倒霉的时候。 笑眯眯地看着陆道仁消失在殿门前，低下头，楚思九就傻眼了。 老夫子跑得急，没有给她做注释，桌上这一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都是啥跟啥呐？ 毒药、媚药、痒痒药、皮肤过敏药和泻药。 一共五种呐，不能随便乱试的吧。 郁闷得紧，“十全，进来。” 灵堂前的那场大战之后，后宫处于平静期，一个个都在私底下酝酿，明面上却是风平浪静。 十全大神这里消息不多，闷得很。 见楚思九喊他，兴致勃勃地小跑进来，“贵妃找奴婢做甚？” 楚思九没打算害他，招招手，“过来帮我归归类。” 这活让十全干也合适，一共十四个瓶子，每个倒一点点粉剂出来。只一会会，便归好了类。 一、一、四、四、四。 按这个数量来看，各一瓶的，是毒药和媚药；各四瓶的便是痒痒药、皮肤过敏药和泻药。 楚思九傻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是不是还得搞些解药呢？ 得，还得找陆道仁麻烦。 “贵妃娘娘，这些都是干嘛用的？”十全好奇呐。 楚思九嘿嘿地笑一声，“你去把福海叫来。” “哦。”十全一步一回头，心里头象是有猫爪子在挠。 自从东方昊让福海出去下圣旨，把钱史柯的那个天寡女儿领入宫做妃，他就一直在琢磨东方昊的心思。 琢磨来琢磨去，总归是一头雾水。 转机出现在前几日，楚思九大闹了一回灵堂，他陡然发现，东方昊又走上了正轨，似乎正常了。 那么，还宫斗么？ 犹豫了几日，他想去问问，又觉得不妥。 然后，楚思九来唤他了。 蹒跚着去，捧了三个罐子，蹒跚着回。 耳朵边浮着楚思九交代他的话，“这三瓶，分别是痒痒药、皮肤过敏药和泻药。那三个妃，一人一罐，你看着分配。” 他想推来着，却被楚思九瞪住了。 “哪个是哪个，我也不清楚，你想办法试一试。还有啊，本娘娘消息灵通着呢，三日之内，你若搞不定，我就给你下这三种药。” 福海抬起那张皱巴巴的老脸，欲哭无泪。 “贵妃娘娘，老奴的那些眼线都是很精贵的，若是为了您的恶作剧给折了，多不上算呐。” 楚思九不冷不热地看着他，“你会没办法？若是查到，搞个杖毙的把戏运出宫。我出银子养他们，三千两一个人够不够？” 有钱人就是有底气，这价码开出来，绝对的蜂拥而至呐。 “行，老奴帮您办。”福海果断点了头。 楚思九眨眨眼，手指头朝他勾一勾，声音压得很低。 “福海公公，本娘娘银子多人傻。你耳聪目明，自然知道，凡是跟我混的人，日子过得都滋润。” 福海差点笑出声来，“贵妃娘娘的话，老奴懂了。” “行，去吧。”楚思九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福海躬身退去。 …… 晚膳时分，东方昊缓悠悠地踱来坤和宫。 楚思九闲无聊，端了杯茶坐在院前的藤椅里头，清风悠悠，甚是闲适。 听到脚步声，她笑眯眯地转过头。 人还是那一个，清俊贵气，雍容威严，带着一股子冷肃的王者气势，气场强大的很。 然而……若是在他的头顶上脑补出一片草原，绿油油，青葱茂盛，喜剧效果就出来了。 抿着唇，楚思九笑得很是邪魅。 “黄裳，您来了。” 东方昊视线淡定，“贵妃在想甚？” 楚思九装无辜，俏皮地眨一记眼，“本娘娘在想，黄裳的心好大。” “唔？” 东方昊敛起眸，面色黑了些。 楚思九继续抬着下巴，似笑非笑地，“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风险与收益同在嘛。” 东方昊眯起眼，平静地看着她，“朕只在贵妃这一条河里走，要湿，也是湿在贵妃这里。” 这话？ 听着，好TM暧昧。 这货不是脑子坏了么，拽起黄句子还是那么溜得飞起。 楚思九自认不是对手，“行行，黄裳威武。” 头顶两块青青大草原，威武double。 见她唇角依旧勾着笑意，东方昊大概能猜出她的想法，心里头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黄裳，咱们用膳。” 楚思九觉得他此时的心灵必然脆弱，上去安慰他。 从某种角度讲，男人其实挺弱势的。一个不当心，就要帮别人养小孩，比如昭阳宫里的东方彥锦。 慕容晴雪死了，一了百了。 东方昊也不能拿一个小孩子出气，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养着，想想也是憋屈。 楚思九觉得自己真是个心善的，竟然同情起了东方昊。 不容易呐。 东方昊一直看着她的面色，眼见得她从讥嘲，转变到了恻隐。 胸口更是憋闷。 不待她反应过来，他突地移步过去，紧住了她的腰，凶狠地在她的唇上咬了一记，“朕的心很小，小得针尖都过不去。” 楚思九被他咬得痛，“呲”了一记。 眉头瞬时拧紧了，狠狠地拍他一记，“你吃错药了。” 东方昊面色冷冽，带着浓浓的侵略气息，眸光很深，“贵妃记住了么？” 楚思九明白了，丫的是绿帽子戴怕了，草木皆兵，向她投警告来了。 妈妈了个巴子的，许你三妻四妾，不许我红杏出墙？ 微微往后仰，声音讥诮。 “您的心小，针尖过不去？那我呢？那个被泼了狗血的妃，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到底看上她哪里了？把她弄进宫来做妃，还吃了她十一回的汤点。” 东方昊没想到她会提这个，眸光暗了一格，不说话。 然而这桩事情堵在楚思九心里很久了，刚回宫的那一日，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扫翻的那桌子菜。 每每想到，心里头依旧不痛快。 这会儿，郁气又升起来了。 瞪他，又使劲地掰开他的手，袖摆甩起，“噔噔噔”地走了。 …… 东方昊依旧沉默。 那个神秘人的话是对的，男人，总会对初恋的女人念念不忘。 每每想到桃花树下的那抹娇俏。还有梅林外，如同兔子一般慌乱逃跑的窈窕身影。 他的心底都会浮起一阵甜滋滋。 虽然他没法把现在的钱夕眉放置到记忆里的场景中，甚至他还有些厌烦她。 但是，他清楚地记得，他有对她许诺，说过“等着，我会娶你”这样的话。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把楚思九塞进去。 事实上，他真的试过，无比的贴切，让他心潮澎湃，心颤不已。 …… 这种事情，他能讲与楚思九听么？ 第659章 天雷，勾着了地火 冷战。 反正是国丧期，东方昊也不能拿她怎样。 膳堂里灯火通明，两个人面对面，食不言。 东方昊倒是时常拿他的冷眸子瞟她，楚思九能感觉到，却低着头吃吃吃。 吃完了，搁下碗便走。 东方昊跟着过去。 她去书房，写静心帖。 之前，因为对他失而复得的喜悦，迷失了几日的心绪陡然清醒了。脑回路空前活跃，思忖出了好些不正常。 “贵妃字写得不错。”东方昊饶有兴味地坐在边上看。 楚思九古怪地看他一眼，“忘了？” 东方昊犹疑，“甚意思？” 楚思九哼哼，不搭理他。 这货的关于她的记忆是从肖剑和汪兴那里来的，象这种高雅的艺术，那俩人哪里触及得到。 “除了我，黄裳还忘了谁？”状似无意地问。 “没有忘了谁。”东方昊微皱了眉头，淡淡道，“也没有忘了你，只是忘了相处的细节。” 楚思九转了转眼珠子，寻思起来。 这是甚病？ 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有继续静心。 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天色暗的透透的，她才停了笔。 东方昊一直在看她写字。 人人都说字如其人，时下的贵女都爱写工笔小楷，精描细写，唯恐失了雅致。 楚思九的字也雅，然而秀致中带着劲道，有神韵，有气势，还有一股子自在悠闲的趣味。 他看得入神，也不觉得时间流逝。 “黄裳，外头凉快，出去聊聊。” 楚思九的静心结论，这桩事情必然有古怪，需要打探一下。 东方昊的眸子还落在她的字幅上，“贵妃的这幅字很合朕的心意，可否送与朕？” “你不是有一幅嘛。” 话音落，见他微怔，楚思九也是服了，“行行，拿去。我还会写狂草，下回给你写一幅‘难得糊涂’。” 顶了两座青青草原，可不就得那啥嘛。 心里头呵呵呵，面上却是正经得不得了。 东方昊的脑子多灵快呐，面色黑起，满眼的冷意。 不待他发作，楚思九眼儿弯弯一笑，捋他的顺毛，“明日让小太监拿去印象画廊，交给米索图，我的字他不敢假手于人，一定裱得妥妥的。” 说完她就走呐。 东方昊面无表情地跟在后头，气息寒沉。 楚思九明白，大男人嘛，要面子，连续被她损，心里头不得劲。行吧，骂人不揭短，下回她忍住。 …… 外头有藤椅，看看星星喝喝茶，顺道再谈谈人生，也是愉快的。 东方昊心里头不得劲，浅浅地眯起眼，冷瞥着她不说话。 楚思九也不语，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眸子里透了好些的思虑。 气氛有一瞬的沉寂。 宫女送了茶点过来，摆放整齐，又退下。 楚思九顺手捻了一粒蜜饯，塞进嘴里慢慢地抿着味。 “贵妃想与朕聊甚？”东方昊已然稳定了情绪，淡淡地问。 楚思九轻笑一声，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黄裳以前不叫我贵妃。” 东方昊一怔，寒起的面色便端不住了，眸光微微一闪，“朕叫你什么？” 楚思九漫不经心地说，“忘了，就算了。” 东方昊蹙起了眉头，“贵妃就是想与朕说这个？” 楚思九也是蹙眉头，乌黑的眸子有一瞬的沉滞。 不过，她很快就咧嘴一笑，“方才写字的时候，我提醒自己，若总是在情绪里头打转，怕是永远也厘不清真相。” 东方昊怪生生地瞅她，“贵妃是甚个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破个案。” 楚思九嘻嘻一笑，又轻轻地抿一口茶，“我觉得黄裳的脑子里头有古怪。” 东方昊的眸子凝滞了，神情冷肃了几分，“贵妃为甚这般讲？” 楚思九盯住他，唇角缓缓地抿出一抹玩味。 “皇裳的脑子不古怪么？您想想，除了忘了与我的交往细节外，您还忘了谁的？我听说，您刚从北面回来时，对我恨之入骨，根本不肯听人提起我。之后又把那个钱夕眉弄进了宫？我思前想后，完全猜度不出您的动机。我还以为……” “以为甚？”声音沉哑。 “以为您被掉包了。我这趟回来，便是来查证这一点。然而，您还是您，由内到外，如假包换。所以，若有问题，只有出在您的脑子了。”楚思九沉定地看着他。 东方昊的面色愈来愈冷，眉峰里头带了些怒。却又掩饰一般地拿起茶水，缓缓地抿一口。 见他这般神情，楚思九的眉头皱得深了，敏感地觉出自己寻对了方向。 “难道？黄裳认为，山洞的那个局，是我布的？” 这句话已经摆在嘴边，此时更是脱口而出。 东方昊直视她，眸中掠过一道狠光，缓缓道，“不是？” 楚思九面色大变，“你真这么想？” 东方昊的面色淡定，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目光看着有些破碎。 高昂着头，他一字一顿地说，“之前发生的事情，朕都忘了。贵妃是朕的女人，在这个空寂无味的皇宫，朕会与你一起相伴到老。” 楚思九被他话语里头的那股浓郁的悲鸣惊到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四周安静得很。 东方昊神情疲倦，淡缓的光线下，他的面孔显得格外的岑寂。 缓缓地站起身，声音轻缓，“夜了，休息吧。” …… 楚思九觉得自己好冤枉，比六月里头下雪的那只鹅还要冤。 这货的脑子里头到底在想甚？凭什么认定是我布的局？我有这本事么？ 一整晚，她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使劲地琢磨着这桩事情。 首先，我知道目标地是北地坞国，是帮北地国探宝，攒军费，却不告诉他。（注，她是被楚梓陌忽悠的。） 其次，我有上一辈子记忆的事情，这货忘了，所以，他认定那些小蝌蚪文是我与楚梓陌合着伙搞得阴谋。 最后，他差点就死了，而我却没事？最后摔下去，也有可能是计算不当的意外行为。 就这条逻辑线来讲，东方昊确实可以认定是我害的他。 可是我冤呐。 深更半夜的，她“蹭”地坐起身来，打算控诉。 还没等她发出声音，边上的东方昊似是忍耐了一整晚，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一个翻身压趴下她。 嘴唇找着嘴唇，狠狠地吻起来。 楚思九哪是个好相与的，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宣泄，唇舌齿统统用上，要与丫的不死不休了。 天雷勾着了地火，擦枪走火，就这么干上了。 第660章 脑子，跑了马 干一回是违禁，两回也是违禁，三回不过如此。 东方昊反正是做爽了，记忆里头空缺的这一部分，也给补结实了。 第二日清晨，他神清气爽，志得意满地去了议事殿。 楚思九半宿没睡，半宿劳累，第二日果断装死，死活都不肯起床。反正她也是装病，躺床上是最正经的事情。 人躺着，脑子可没闲下来。 兜来想去的，还是觉得不对劲。 就算东方昊脑子不灵清，非要认定山洞的那档子事情是她干的，那他把钱夕眉弄进宫来作甚？ 找个天寡女来报复她？ 这个脑回路也太清奇了吧。 楚思九集中注意力，努力回想自己与钱夕眉有甚交集没有？ 想了一上午，愣没想出来。 只是记得她爹钱史柯仗着自己是铁帽子御史，在朝堂之上，狠狠地参过她爹楚德钧几回，两府之间很不对付。 那又如何？ 东方昊又不是脑残，业城的楚家满门都消失殆尽了，搞个政敌的女儿进宫来膈应她？ 完全没有道理嘛。 倒抽一口气，难道这两人之间有情史？ 想想也不对，东方昊言之凿凿，说他九岁时就盯住她了，心心念念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娶到了她，之后……的事情，她全知道。 这货一向自持自律又高冷，不至于中间还搅合一个天寡女吧。 可能么？ 楚思九按着前世小网文的逻辑，想了一个新剧本。 天寡女的仨个倒霉夫君，是东方昊偷偷地搞死的。原本想娶她进门的，迫于楚家的压力，不得不抛弃了天寡女，娶了本姑娘。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折服于姑娘的浓浓魅力。移情别恋，把那只苦情妹子给忘记了。 这一回，他从北地回来，认定本姑娘陷害他，因爱生了恨，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那朵白玫瑰。 坚决地将她弄进宫里来做妃。 她是床前明月光，本姑娘就成了墙上的那一抹蚊子血。 楚思九愈想愈生气，脑子里头跑了马，一路驰骋，远远不望呐。 …… 这个时间，东方昊正在议事殿见东方俊。 主要便是讲姬芳华的事情。 “皇上，之前大家都知道，熹妃的亲娘是个宫女，生下她没多久就死了，她跟着皇后长大。按姬瀚浩的说法，当时那个宫女生的双胞胎，皇后只抱了一个，另一个当时就送出宫去了，便是现在出现的八公主姬芳丽。北地国的姬氏皇室已经流散，没有地方查证真相。皇弟只是查到，姬芳丽确实是从北地的一个小地方过来的。” 东方昊眉眼不动，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桩事情朕会让海清盯着，皇弟不必理会了。” “唔。”东方俊应下来。 他知道东方昊要面子，这个女人若真是姬芳华，这里头的猫腻可就大了。 虽说皇上从来没把这些女人当回事，事实上还是挂在他的名下的。想想自己做过的糟心事，他也是……没脸见人呐。 垂下头，眸光略有些闪躲。 东方昊淡淡地瞄着他，面上有一些思虑。 “莫愁生的儿子，如何了？” 东方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眸光微涩，“放在母嫔的院子里头养，欣儿心里头不愤，却也不敢去那里闹。老丈人因为这桩事情没给过我好脸色看，您有空帮着说说，有甚条件……可以提。” 东方昊拧了拧眉，淡声道，“舅舅有跟我谈过，他要朕做保，日后你这一府由欣儿这一房继承，莫愁的儿子完全没份。” 东方俊苦笑，“皇弟也猜到他们会有这个要求，司晨有个狠毒的娘亲，他的命也就这样了，皇上去回话吧，臣弟答应了。” 东方昊点一记头，这桩事情就此揭过了。 下一桩还是烦心事。 “皇叔又要朕给堂弟下旨赐婚，他现在对镇武将军府不满意，找了翰林院周学士家的嫡女，也去千佛寺验过八字，说是良缘。皇叔缠得紧，朕打算国丧期结束后下旨。” 东方俊立时蹙起了眉头，摇头，“堂弟肯定不乐意，他现在似乎把那个女人当成外室在养，对她死心塌地的。” “皇叔知道么？”东方昊淡淡地问。 “皇叔把堂弟当个眼珠子一样的看着，他能不知道？”东方俊轻笑一声，身子往后靠了靠，给自己摆一个舒适的姿式。 “那女人叫郑美眉，厨艺不错，有很多别致的菜式。堂弟帮她在朱雀街的好地段开了一家面馆，生意非常好。那里头有一个雅间，他只要闲下来，必然呆在那里。” 东方昊微抿起唇，“你也见过……郑美眉？” “当然见过了，那面馆已经成了咱们业城三贵的窝点。实话讲，郑美眉虽然长得不错，却也谈不上什么绝色。但是她眸子莹亮，精灵有趣又乐观，说话做事有自己的想法，很是与众不同。思维观念……唔，与贵妃有几分相似，当然了，她啥啥都不懂，哪有贵妃琴棋书画样样都是绝了顶。” 东方俊实事求是，说得自然。 东方昊若有所思起来，停一瞬，他淡声道，“昨晚贵妃写了一幅静心帖，朕讨了来，打算让画廊的工匠裱起来，到时候让皇弟鉴赏。” 东方俊立时激动了，眉眼绽出了花，“要的要的，贵妃终于写字了？皇弟等她的画很久了呢，却不敢催。若是贵妃画了画，您可不能藏私，至少要给皇弟品鉴。” “皇弟喜欢贵妃的画？”东方昊隐约记得楚思九会画画，能入得东方俊的眼，画技必定是极高超的。 “谁不喜欢千叶青的画啊。”东方俊脱口而出，突地又觉出些不对，侧过眸子狐疑地看他，“皇上，不是您告诉臣弟，贵妃就是千叶青么？” 东方昊心里头激荡，面上却无波澜，声音缓缓，“贵妃最近不肯画画，朕才哄了她写字。” 东方俊拧一记眉，觉得话语中有些问题。 难道皇上摔坏了脑子，失了些记忆的传言是真的？联想到他莫名其妙地弄个天寡女入宫？ 拧一记眉，他含蓄地说，“灵堂的事情已经传开了，韩明轩按住了韩家，不打算挑事儿，但是钱史柯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臣弟这里有消息，他与李家合作，打算死咬贵妃，向皇上讨说法。” 东方昊眸光微凉，“他倒是会挑合作人选。” 东方俊摇头，“李家这回贼喊捉贼，也不知道如何想的。” 第661章 有人，给朕的脑子施了法 李家如何想？ 简单呐。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形势摆在面前，李家的下一任家主李延启，与韩家下一任家主韩明轩，二人的资质相差太远。 李乾很担心，他撒手西去后，李家会被韩明轩吃得骨头都不剩。 只有从宫里头找辅助力量。 很明显的，只要能搬开楚思九这块大石头，后宫之中，李婉绝对可以压倒韩明珠，拔到头筹。 若是李婉能入得中宫之位，韩明轩再厉害也会有所忌惮。 所以，只要有人肯往上跳，他们便会跟进。 …… 晚膳时间，楚思九还在床上躺着呢。 当然了，早膳和午膳都有吃，只是吃完了再躺回去。 她的那个脑子，已经跑了好几回马，皆是荡气回肠的狗血爱情故事，最后俱是卡在同一个关键点上。 既然辣么喜欢，为甚不睡了她呢？ 就东方昊的那个狼性，分分钟的事情呀。 费解。 琢磨不出结果，她决定回到正路上。 目前来看，最合情理的答案是：东方昊脑壳瓦特了。 疑点一、天寡女。 疑点二、凭什么冤枉她。 疑点三、为甚单单把她的事情忘掉了？ 楚思九进入了深度思考的模式，石室之前，东方昊的脑子是正常的，摔出去之后，开始有了问题。 是被沙子埋过，脑缺氧导致的？ 还是落水之后，撞到了脑子引起的？ 又或者？ 隐隐约约的，她觉得有一只看不见的幕后黑手在操纵着所有的一切？ 还是那个问题。 就算有炸药，要在人力物力匮乏的深山里头挖出那么多的石室、甬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搞得这般神秘，费那么大的力气，做了九个关卡，真的只是玩个通关游戏这么简单？ 她想得出神，没留意东方昊进来了，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 眸光幽沉地看着她。 “你是千叶青。”他用得是肯定句。 楚思九被他吓一跳，“蹭”地转过身，眉毛挑得老高，“你鬼上身啊，走路做事没声音的？” 说到这个鬼上身，她来了劲道，眸子一瞪，狠命地扑过去，拽住他。 压住嗓子，鬼气十足，“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陡然间一个温热的身体扑入怀里，鼻息间浮起熟悉的香气，东方昊禁不住心头一荡。 二话不说，抱紧了，翻身压上床榻，“朕是被你这个艳鬼上了身。” 狠狠地吻上再说。 楚思九无语，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奈何，阖上眼睛吻上一阵再说。 一轮毕。 楚思九一边呼哧哧地喘气，一边使劲地揽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黄裳，您还记得山洞的第九关叫什么名字么？” “无形。” “沙入石室聚起而有形，沙入水则无形，水亦无形。还有那一句，‘过无形之界，到光明之地’。这两个提示，说明石室的底部原本就是承受不了那些流沙的重量，咱们都是会掉下去的。事实上，入山洞的人，除了米其山因伤而死，其余人全都活了下来。你凭什么认为那是我做的局，想要弄死你？” 楚思九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清楚。 东方昊的眼瞳缓缓收紧，脑回路跟着转起来。 楚思九眼圈儿红起，眸中闪着泪光，“入山洞之前，我哪会提前知道，你会不惜一切的保全我的性命？我为甚要给自己设一个死局，来陷害你？” 东方昊震惊，这些日子，因为脑子出了问题，好些事情他都不愿意细想。 如今想来，确实有疑点。 “你忘了对我说的话？”声音沉哑又晦涩。 楚思九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我怎么可能忘记？你让我活下去，说你会在再生石前等我。让我别着急，慢慢地活，一直要活到寿终就寝。你说你耐心很好，可以等很久，五十年，一百年都可以，让我不要喝孟婆汤，说咱们还有下一世。” 东方昊的眸底闪出些莹光，缓缓道，“这是我说的话，你又说了甚？” 楚思九的眼前模糊一片，哽咽着，却又努力地把话说清楚，“我说，东方昊，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喜欢到宁愿自己死，也要你安然无恙。以前我就算离开了你，隐居在南地国的水头村，但是我知道，这个世道还有一个你，与我头顶同一片蓝天，呼吸一样的空气……我就觉得这个世道还是有些味道。你若不在了，我还要这人生干嘛用，不如死了，回我的21世纪。然后我还跟你说，你长得太美，下头有很多女鬼，你不许搞七捻三，若你在下头失了身，我断然不会要你。我还说了，你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你。” 东方昊的眸光深沉起来，眸底的幽潭一圈圈地泛着涟漪。 突地他垂下头，温热的唇覆上去，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之后又吻上她的唇，情绪投入，缓缓地激发起沉淀于内心深处的感情。 神魂颠倒的，又是一轮热吻。 之后，他气重地喘着，又无比认真地看着她，“朕掉下去的时候，你可有在后头喊？” 楚思九沮丧地看他，“我当然有喊，可是我在暗处呆得太久，被骤然的光亮闪了眼睛，只捞到你一片衣角，我还听到有布料撕裂的声音……” 东方昊终于明白，原来他的袍摆是这般破的。 沉一口气，他又问，“你喊的什么？” 楚思九抱紧他，又是哽咽，“东方昊，等等我。” 东方昊的脑子轰地一声响，大脑突地陷入熟悉的撕裂一般的疼痛。眉头蹙得紧，头埋入楚思九的颈窝里头，重重地呼吸着，半天抬不起来。 楚思九被他搞得有些害怕，紧张地摸他的头，“东方昊，你怎么了？” “没事。”声音里头是明显的压抑。 终于，他抬起头来，眸光莹亮，“阿九，朕以前唤你阿九。” 楚思九木讷地点点头，“你想起来了？” “没有，但是朕很想这么叫你。”声音里头透着欣喜。 话音刚落，他又吻住了她，这一回带了些凌厉的征服感，把楚思九吻得全身发软，无酒也醉得销了魂。 第三轮吻毕。 东方昊再次抬起头，幽沉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她。 楚思九晕乎乎，“干嘛这样看我？”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说了一句极其诡异的话，“阿九，有人给朕的脑子施了法。” 第662章 或许，可以做些文章 楚思九惊起，瞪圆了眼睛看他，“为甚这般讲？” 东方昊伏去她的耳边，轻声的说几句。 楚思九晕了菜了，拽了他的衣裳使劲地摇，“我没说过这段话。” 东方昊抬起手，摸她的脸，声音温柔，“朕有带你在椒房宫里看过桃花么？” “有啊，那年我十二岁，不光看桃花，你还带我看了好些别的花呢。” “冬猎的梅林，偷偷看朕舞剑的也是你吧。” “对啊，你转回头，我就跑了。真想不通，那会儿怎么就辣么怂，一点也不象我的风格。” 楚思九嘿嘿地笑一声，探起头在他的脸颊上啵一口，得意洋洋，“这才是我的风格嘛。” 东方昊眯一记眼，强压住吻她的冲动，淡声道。 “朕有追上来，说要娶你么？” “没有。那会儿咱俩的亲事已经定了，不需要说这话吧。”楚思九轻眨了眸子，迟疑着说。 东方昊郁沉了，眸底闪了些寒光，“但是在朕的记忆里头，阿九被换成了钱夕眉，梅林那里，朕还追上去，说以后会娶她。” “啊？” 楚思九感觉自己被雷劈到了，琢磨了一下午，竟然是这么个理由。消沉了一瞬，她的眸子又转上了，“黄裳，如此讲来，您的脑壳还真是瓦特了。” 东方昊皱起眉，“甚意思？” 楚思九认真地解释，“脑子坏掉了。” 东方昊不高兴了，瓮声道，“没有坏掉，是被人施了法。” “对对，被施了法。” 楚思九不与他拧着干，顺从地应下来，“皇上，这桩事情好复杂的，咱们先去用晚膳，吃饱了再研究。” 东方昊不语，盯着她。 突地他埋下头，狠狠地压紧她，把她压得气都喘不过来，简直要嗷嗷了。 松缓了些，他抬起头，眸光柔软如水，“阿九，朕不会负你，你也不能负朕。” 这话是楚思九说过的，在当时的情境下，她说得流利又自然，现在么，就有些面子薄，不好意思了。 “嗯。”垂着眸子，轻声地应下来。 东方昊心情极好，一把抱起她，“走，咱们用晚膳去。” …… 毓秀宫。 李婉开了小膳厅，与钱夕眉一同用膳。 这俩人年岁相仿，当年也是混得同一个贵女圈，实际是认识的。 聊起往事来，也是唏嘘。 “这时间呐，真是弹指一挥间，咱们都不再是当年的青葱少女了。”李婉叹息着。 “咱们能在宫里头遇见，一同为妃，也是缘份。”钱夕眉客气地举起酒盅，“淑妃先入宫，便为长，妹妹敬你一杯。” 她一干而尽。 李婉笑一笑，跟着干一杯。 吃一口菜，李婉也不瞒她，淡淡道，“这一回，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你也别怪姐姐下手狠，在这个后宫，咱们只有楚氏一个敌人。只要她还在，咱们谁都起不来。” 钱夕眉轻轻地叹一声，摇头道，“之前妹妹只是听说楚氏嚣张跋扈，这回是真的体会到了。” 李婉轻漫地笑一声，“谁让她得了皇上的心呢。” 钱夕眉貌似诧异，“这么多年了，皇上就没有喜欢过别的女人么？” “没有。” 李婉拿起酒壶，缓缓地斟着酒，言语绝断。 “那……大皇子是怎么回事？”钱夕眉问。 “那是慕容晴雪算计皇上得来的。”李婉浅浅地抿一口酒，轻笑一声，“机关算尽，下场也不好。” 她心头虚空，想着楚思九送她的那句话，“……不要抱侥幸心理，你的任何选择，最后都会回报到你的身上。” 苦笑啊，年少不懂事，因为对东方昊存了一份不该有的幻想，选择入肃王府为侧妃。 选错了第一步，之后便是步步错。 原本打算偃旗息鼓，在后宫占一个妃位，平安度日。却因为家族的利益，不得不冲上前线。 嫡兄无能，父亲一定要她想办法搬掉楚思九这块石头，要她掌控后宫，为李家做后盾。 这是她完成得了的事情么？ 诶。 除了叹息，她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心里头凄惶，面上却上浅笑盈盈，“妹妹这回入宫，可是出了大多数人的意料呢。” 钱夕眉抿起眉，状似羞怯地笑一声，“我十二岁时便认识了皇上，算是……旧交吧，他见我在外头过得不好，才把我宣进宫的。” 李婉恍然大悟地扬起眸，“原来……如此。” “姐姐别说出去，皇上不喜欢我到处说。”钱夕眉的耳朵根子有些红，看着很真实。 不得不说，她真是个戏精来着。 然而李婉上心了，犹疑地看着她，问了一个楚思九也想过的问题。 “既然皇上对你有情，为甚不……睡你呢？” 钱夕眉的脸“刷“的就红了，“也是怪妹妹运气不好，刚入宫那几日，刚好来葵水，败了皇上的兴致。后来，贵妃娘娘回来了。” “哦。”李婉缓缓点头。 讲真，她不相信钱夕眉的话。 前半段有可能是真的，皇上确是因为念旧情把她弄进宫为妃。但是皇上的心思全在楚思九那里，根本不愿意睡旁的女人，包括钱夕眉。 不过，皇上倒确实吃了她很多回汤点。 或许，可以做些文章。 轻缓地笑一声，“我很早就入了肃王府，知道好些事情。妹妹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与你讲一些往事。” “好啊。”钱夕眉又惊又喜。 李婉果然讲起来，毓秀宫的小膳厅里头，灯火通明，很晚很晚都没有灭。 …… 坤和宫里头，东方昊与楚思九食不言，动作很快地用完晚膳。 莫得办法，要说的事情太机密，被太监宫女听到，也是乖乖不了的。 洗洗涮涮，二人一同窝去了床上。 “皇裳，国丧期，咱们……”楚思九拖了长音，一边捏住他的咸猪手。 东方昊轻眯起眼，眸光里头带了些狡黠，“父皇不是老太后生的。” 楚思九挑一挑眉，“几个意思？” 东方昊扬了扬眉头，很自在地搂住她，又不要脸地说，“三日便可。” “切，若是被你的臣子们知道，案几上能多几大筐奏折。”楚思九啐他。 东方昊淡淡地挑开眉头，“你以为他们都会守？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来写这种讨骂的奏折。” 楚思九扁一记嘴，“难说，这帮人正在挑我的毛病呢。” 东方昊想一想，“唔，有可能。” 翻个身压住她，“反正也违规了，一回两回无差别。” “流氓。” 楚思九狠敲他两下，阖目想了想，这几日正好是安全期，违规成本不高。 第663章 讲讲，脑子瓦特了的事情 月上西山，寝宫里头才算消停下来。 玩得爽利了，收拾妥当干净之后，二人开始讲悄悄话。 “黄裳，您脑壳瓦特了的这桩事情，看着诡异，其实还是可以分析的。”楚思九若有所思地说。 东方昊不乐意了，大巴掌使劲地揉她的脑袋，“没有坏，是被施了法术了。” “行行。”楚思九心大地点头。 东方昊捏一捏她的脸，淡声道，“你是如何想的？” 楚思九呵呵哒，使劲地朝他眨眼睛，“黄裳忘记我的出处了吧。” 东方昊微怔，浅浅地眯起眼，霸道地说，“阿九是朕的女人，这个就是你的出处。” 楚思九哼哼然，侧翻九十度，脸朝上，“我的出处可大着呢，黄裳您这个小地方可搁不住我这个人才。” 东方昊凉凉地看着她，突地一个翻身覆住她，“搁不住？那压得住么？” 看那架式？ 一句话不对，又是就地正法呀。 练功夫的汉子体力好，楚思九决定好女子不吃眼前亏。 眉眼笑出朵花，“压得住，压得住。” 说了才发现，这话暧昧得哟。总归东方昊的眸光幽沉了，喉口上下滑动，那付蓄势待发的神情，楚思九太熟悉了呐。 果断地，“我有上一世的记忆。” 这话有效果，只一瞬，东方昊的眸光便清明了。 疑惑又惊诧地看着她，“朕知道？” “对啊，入山洞前知道的。”楚思九使劲点头，一边悄悄地推他，想调整二人的姿式。 东方昊倏地沉下脸，“入山洞前才知道？” 楚思九怔一瞬，“对啊。” 东方昊恨恨地压紧了她，不给她半点儿退缩的，压住了她的唇。这个吻带了些惩罚的意味，一直吻得她不会喘气了，还死憋着她，不让换气。 肺要爆了哇。 楚思九没想到还有一种死法叫作：被吻死。 在床上聊天的风险实在是太太太大了。 终于，东方昊松开了她。新鲜空气进来的那一瞬，楚思九要暴走了哇。 呼呼喘着气儿，手指抖抖地指着他，“你丫的不带这么玩的，离婚，老娘要跟你离婚。” 东方昊得意洋洋，“甚叫离婚，是再亲一回么。” 楚思九郁闷了，想想自己沦落于这个叫作古代的社会，真是……咳，算了。 但是话还是要讲清楚，“东方昊，你这种情况叫作家暴，下回注意啊，再这样，我离家出走的。” 东方昊从她身上翻下去，又搂她入怀，暖声道，“你有上一世的记忆，却不与朕讲。你这种情况属于知情不报，朕对你小罚为诫。” 楚思九朝他翻个大白眼，“为甚要讲？” 东方昊理所当然，“朕是你的夫，是你的天，你自然要讲与我听。” 楚思九咬牙齿了，瞪他。 东方昊知道她在想什么，垂下头在她的鼻尖上琢一记，“阿九莫急，朕一定让你做皇后。” 楚思九白他一眼，三观的问题，一时半会的讲不明白，还是省了这口气吧。 “回正题。”声音里头的情绪不高。 东方昊瞟她，“讨厌朕的后宫？” 楚思九烦躁了，使劲地瞪他一眼，“黄裳，你有劲没劲啊？我搞个后宫，里头装些各式的美男，你能喜欢？” 东方昊皱眉考虑了一下，“朕会想办法。” 楚思九傲骄，冷哼一声，不说话。 那么，聊正题吧。 “阿九前世是画家？”东方昊好奇地问。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楚思九的前世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存在，他还以为是与这世差不多的情况。 楚思九挑了眉毛看他，“黄裳也不问问我是哪个时代的人？” 这话，太过意味深长。 东方昊的眸光沉了沉，“阿九是哪个时代的人？” 楚思九嘿嘿哒，随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黄裳，你死后一千年，才有本小姐的出生呐。” 东方昊抽起一口气，眸中浮出一个巨大的问号，“阿九，这个顺序不对呀。” 楚思九“噗嗤”笑一声，“黄裳，这桩事情原本就神奇，您就别较这个劲了。何况呐，在我前世的历史书里头，也没有现在这个朝代，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东方昊眸光幽沉沉，缓缓地消化着她的说法。 “一千年后的世道，是如何的？” 楚思九不炫耀，随意地扯两句，“科学技术自然比这一世要先进，人情生活嘛，也差不多。” 东方昊瞄他一眼，“那里的皇帝没有后宫？” 楚思九眉头跳一跳，简单地讲，“我那个国没有皇帝。” 东方昊愣了，“没有皇帝，百姓如何生活？” 楚思九哈哈了，“吃喝拉撒睡，该如何还如何呀。黄裳，这事儿就不用您操心了，咱们还是来讲讲您脑子的事情吧。” 东方昊轻“唔”一声，若有所思地看她。 楚思九知道这货没那么好打发，只得再添一句。 “黄裳，我只是过奈何桥的时候，没有喝那碗孟婆汤，记得上一世的事情而已。在这一世，我是如假包换的投胎为人，从娘胎里头生出来，又从一个小婴儿慢慢长大的哦，不是怪物。” “唔，那阿九上一世，是如何去世的？” 说到这桩事情，楚思九就伤感了，“我太贪玩，学人家开小飞机，出了意外。” 东方昊眸子一亮，“阿九是英年早逝？” “对啊，我前世死的时候，比现在还小一岁呐。”楚思九瞪他，“现在放心了？你抱的不是个老婆婆。” 东方昊眯了眯眼睛，口不对心地说，“阿九就算是老婆婆，那也是上一世的事情，朕哪会在意这个。” 楚思九朝他撇撇嘴，不在意就怪了。 东方昊若无其事，怜惜地抱紧她，“这一世，阿九会与朕一起，活到寿终就寝。” 对于男人的正常心理，楚思九没法与他计较。 悻悻然地看他，“咱们还是讲讲脑子瓦特了的事情。” 东方昊觉得自己捡了个宝，心情颇愉快，不与她计较这个说法。 “唔，阿九讲讲。” 沉一口气，楚思九认真地讲起来。 “黄裳，您说您的脑子被人施了法术。以我的科学观来讲，施法术这个说法过于玄奥。我倾向于认为，您是被人施了催眠术。” “催眠术？”东方昊的眸光沉定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是个甚东东？” 第664章 善恶，难辨 “这个么，在你们看来，好听点叫法术，哪听点么，也可以叫妖术。比如您在外头看到的‘跳大神’，就含有一些催眠的成份。”楚思九抿着唇，慢条斯理地说。 “刚开始时，它更象是个骗术。然而在我的前世，它已经发展成为一门学科，在心理学界和医学界大放异采。您肯定不知道，人其实有很多种心理问题，比如抑郁、强迫、焦虑、恐惧、口吃等等，可以通过催眠的方法，对大脑进行干涉，冶疗这些病症。” 她说得太过端正，以至于这一世的学霸东方昊，有些接受无能。 “在你那个世道，可以随便改记忆？”皱着眉头，声音听着不友善。 “记忆多宝贵啊，哪能随便改。” 楚思九扬起眸子，笑眯眯地扫着他，“黄裳，我那世道科技发达，您别嫉妒啊。说不定您上一世是二千年后，直接上天的那种，只不过您忘了而已。” 东方昊被她说得一脸黑线，没奈何，轻拍她两下，“阿九继续讲。” 嗯呐。 楚思九的心情有些小飞扬，得意洋洋地横他一眼，继续讲。 “催眠术是一种专业性很强的技术，不是烂大街的，谁都会的。催眠师这个职业要学习的东西也很多，好的催眠师一般都有医学背景，还有全球的专业认证。我不是这个专业，只是知道个大概，简单来讲，就是利用心理暗示进行沟通。复杂点讲呢，就是把一个人催眠，绕过表面意识，与潜意识进行沟通交流。” 东方昊轻眨眼睛，看着不太懂。 不耻下问，“潜意识是甚？” 楚思九也是眨眼睛，默默地看他一会儿，“黄裳，我上一世是学设计的，我家是开珠宝公司的，这一世的九娘珠饰店是我的专业。” 东方昊眸光淡淡，“阿九不懂甚叫潜意识？” 楚思九莞尔，“我只能讲个大概，同时欢迎您咨询我专业领域内的问题。” 东方昊咳嗽一声，在她的腰上重重地捏一记，“调皮。” 楚思九挽一记唇，正儿八经地回答他，“潜意识是一个心理术语，说的是咱们的大脑在活动的过程中，有些你能感觉到，有些却是你感觉不到的。但是，感觉不到的那一部分呢，却会影响到我们的判断和决定。” “朕懂了。”这一回东方昊答得迅速。 他有经验呐。 前些日子，他明明恨阿九恨得要命，咬着牙想要怎么她的，却总有一股旁的力量拽着，抗衡着，让他心软，还老是想与她靠近。 复杂得狠。 原来，那个就是潜意识。 明面上感觉不到，其实却存在着。 楚思九愣一瞬，这货的脑子太好使了吧，这么就懂了？ “真懂了？”她狐疑。 “懂了。”他肯定。 行，既然丫的这么牛逼，就直接得来吧。 “前世我有个哥，他副修心理学，有段时间老跟我神神叨叨，说要催眠了我，给我修改记忆啥的。我当时正想去阿根廷玩，想从他那儿拉赞助，就陪他聊了一下午，听了个大概。其实他也不会，就是他的同学带他去了一个研究所，那里头的人，正在研究如何通过催眠的方法，有选择的把某些记忆放到潜意识里。正常情况下，人是感知不到潜意识的，所以，等同于抹了那段记忆。还有好些精致玄妙的内容，可惜我没耐心听。” 她说了那么多，东方昊却只抓了最前面的那一句，“阿九前世有个哥哥？” “嗯呐。” “嫡兄么？” 楚思九晕了菜了，这古人，这脑子，真是没得救了。 赏他一记大白眼。 “黄裳，您以为，一千年后的女人还会让你们男人这么侮辱？在那个世道，女人不靠男人过活，有赚钱过日子的能力。男女平等，一夫一妻。若是哪个男人搞一夫多妻，是要坐牢的。” 东方昊倒也不意外，看楚思九一惯以来的表现，便可以猜度得到。 捋一捋她的顺毛，“委屈阿九了。” 楚思九冷冷地瞄他一眼，“得了，别卖乖了，还是想一想你的问题吧。你现在的情况，可不止把记忆放去潜意识那么简单。还给你创造了新的记忆，搞不好还在你脑子里搁了记忆炸弹啥啥的。我就听了一耳朵，这会儿都记不太清楚了。” 东方昊挑了挑眉，“朕现在考虑的是，这桩事情是谁干的？” 那还用问嘛，楚思九瞪起个眼睛，很有把握地说，“肯定是把咱们引诱去山洞的那个幕后黑手干的。” “是谁呢？”东方昊问。 “这我哪里知道。” 楚思九泄了气，窝去他的怀里，“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那人的动机？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厮与我一样，是有着前世记忆的。而且，他的职业比我的牛逼，又能做炸药，又能搞催眠。可能是特种部队的出身，还是个全才。” 东方昊好笑地看她，“自卑了？” 楚思九不服气，横他一眼，“我有甚好自卑的，我上辈子豪富出身，自强自立的小学霸一枚，得过专业金奖，户外小达人，标准的白富美。” 东方昊被她这的这股子俏皮劲头，给逗乐了。 “比这一世还……牛逼？” 这个么？楚思九还真是不好说。不过，她心里头搁着块大石头呢。 没好气地抿一记唇，“我亏大发了，上一世没男人，这一世么，有男人还不如没男人。” 东方昊的眸子又亮了，“阿九，上一世是老姑娘？” 啊呸！ 楚思九无语了片刻，拿手指点点他的胸。 “黄裳，你知道上一世的人能活多大岁数么？平均寿命是八十。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还在读初中呢，正儿八经读完大学出来都二十三了，二十五岁结婚，那就算是早婚了。” 东方昊才不管一千年后的女人几岁结婚，寿命多少？他只知道阿九上一世没有男人。 眼波儿一荡，扯她入怀，“阿九只有朕一个男人，朕也只有阿九一个女人。” 楚思九啧啧，天底下的男人呐，都是同一个德性。 行吧行吧，她不计较，继续扯正题。 “黄裳，咱们在猜度幕后之人是谁之前，是不是先要分析一下，他究竟是何目的？” 东方昊眉头微微紧起，“朕觉得他善恶难辨，从结果上看，似乎就是冲着篡改朕的记忆而来的。” 第665章 微诧，这是唱得哪一出？ 楚思九皱起眉头，脑回路来回来地兜了好几个圈。 “若不考虑黄裳记忆被改，除了米其山的意外身亡，这趟山洞之行，更象是一个恶作剧。不过么……” 眸子扬起，饶有趣味地看着东方昊，“会不会是钱夕眉找人干的。” 东方昊冷哼一声，“她有这本事，还能天寡？” 楚思九抿一记唇，“可是，就这个篡改记忆的结果看，她是得利方。” 这个东方昊不否认。 眨一记眼，他指出其中的关键点，“你说的这个催眠，必须在朕的身边做的吧。” “嗯呐” 楚思九陡然觉出些不适，微抬起头，心里头寒飕飕的，“所以……那个人就在现场。” 东方昊深蹙了眉头，“会是咱们认识的人么？” 楚思九激灵了一下，抬头看他。 寝宫里挂了几盏宫灯，石榴花的纱帐层层叠叠，将光线隔得朦胧，映在他那张冷峻的脸上，尤其是那双深幽难测的眸子，怎么看怎么神秘。 “您在想甚？”她问。 东方昊磨了磨牙，声音里头含了些狠戾，“那厮想与朕抢阿九。” 寝宫里头静了一瞬。 突地，他低下头，手臂收紧，重重地将楚思九按在床榻上，彼此紧紧地贴合于一起，唇瓣更是蛮狠地压上去…… 楚思九晕了个菜，甚情况？ 给条逻辑线，讲清楚了再来。可能么？我一个有夫之妇，孩子都生俩了，那厮搞那么个大动静，至于么？ 脑子也就清明了片刻，火一般的热吻立时就搞晕了她。 而且，他还有进一步。 一整套流程下来，二更天的梆子响了。 楚思九累毙了，任由东方昊抱去净房泡澡，收拾妥当回房睡觉。 啥也别说了，明日开始，坚决不在床上聊天了。 …… 五更，天色微明。 东方昊斜斜地倚在枕头上，静静得看着楚思九。看她红润又娇俏的面容，微微翘起的红唇，还有那头乌黑散开的长发。 手指抚去她的脸颊，心里头暖沉暖沉。 阿九，你是朕的女人，任谁也不能将你从朕的手中夺走。 又端详了一会儿，他恋恋不舍地起身。 刘禄在外头候着。 声音很轻，“皇上，八王爷和孝亲王世子在议事殿那里候着您。” 东方昊黑眸沉起，“现在几时？” 刘禄尴尬地答，“皇上，现在还不到卯时。” 东方昊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淡声道，“让他们等着。” “是，皇上。”刘禄退下去。 …… 议事殿拐角的偏厅内，东方俊正在劝东方毓。 “堂弟，你来找皇上也没用啊。这桩事情说到底，是孝亲王府的事情，你得让皇叔让步。” 东方毓梗起了脖子，“我若是搞得定父王，就不来找皇上了。” 东方俊无语，嘴皮抖了几下，摊着手问，“你打算与皇上说什么呢？” 东方毓竖起眉毛，特别耿直地说，“我想让皇上帮我想想办法，如何才能让他不下那道圣旨。我也可以与他做交易，他有甚不方便下手的人，我帮他下手。” 东方俊愣怔，仔细地看他，“你还真是粗中有细啊，能想出这种赖皮招数？” 东方毓一点都不尴尬，声音哄亮，“当年，父王就是这么赖着先皇的。他让我在边上观摩过好几回，让我学着点。” 东方俊晕了个菜，皇叔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你觉得能行？” “行不行都得试一试。” “行行，那今日换成我来观摩，学着点。” “那不行，关键时刻你还得帮着说话。” 见他这般固执，东方俊尽人事，苦口婆心地再劝一句。 “堂弟，你老大不小的，孝亲王府世子妃的位置不可能老这么空着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有责任的。” 东方毓轻垂了眸子，嘴里嘟嘟喃喃，“父王想要后代，郑美眉也能生的。” 东方俊凑过去，轻声道。 “我与你讲过了，内卫拿了她的画像，在山城、雁城周边的大小城镇都探过了，没人认得她。她铁定是北地人，就算不是细作，也撇不清细作的干系。你与她不可能。” 东方毓面色不变。 “大余国与北地国已经停战了，虽说只有半年，运作得好，就是永久停战。到时候细不细作的，也没干系。总之，只要拖着不成亲，就有希望。” 东方俊又是无语，抚一记额，刚想说些什么。 小桂子过来了，客气地躬一礼，“二位爷，皇上让你们过去。” “好。”东方毓立时站起来，昂首出门。 东方俊摇头，无奈地跟上去。 …… 议事殿内很安静，东方昊端正地坐着，眸光微微放沉，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见二人进来，他淡淡道，“赐座。” 边上就有圈椅，小桂子连忙过来安排。 两下里坐定，互相看一眼。 东方毓暗自捏一记拳，首先开口，“皇上，听说父王又来找您下旨了。” 东方昊冷冷地挑起眉头，“婚姻大事一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叔来找朕下旨，合情合理，堂弟不该过问。” 东方毓使劲地抿一下唇，突地换上一张可怜巴巴的面孔，“皇上，堂弟这么大岁数了，难得有一个喜欢的女人，您就让我再捂一些日子吧。” 东方昊微诧，这是唱得哪一出？ 忍不住瞟一眼东方俊。 那厮不忍目触，掉过头去装没看见。 东方昊脑子里头灵光一现，看样子堂弟是要向他亲爹学习了。 心里头的那股子蔫损劲头上来了，很难得地弯起唇，面上浮出一抹笑意，“堂弟打算如何捂？” 粗眉毛挑起，东方毓特别小心翼翼地说，“只要您不下圣旨赐婚，郑美眉就不会与我掰，我便能与她继续厮混着。” 东方昊拿起案几上的茶盏轻抿一口，“堂弟已经想好那四个假设了？” 东方毓的眸子沉了一格，然而他是个耿直货，干干脆脆地说。 “皇上，我回答不了您的四个假设，所以，我没办法把她娶回家。现在我折中了，把她搁在外头。我退一步，你们也要退一步，不要逼我娶旁的女人。”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堂弟，你今年二十四了，孝亲王府至今没有下一代，你觉得这事情还能拖吗？” “郑美眉也能生啊，父王想要下一代，就让我把她娶进门。”东方毓直梗起脖子，开启了撒泼打滚的那套路数。 第666章 突然，就想通了 东方俊在边上使劲地咳，一边还解释呐，“皇上，昨晚上风大，忘了关窗户，臣弟受了风，嗓子不舒服。” 东方毓若有所悟，继续苦起个脸。 “皇上，我听说，当年您为了保住贵妃的命，在殿前跪了一日一夜。要不，我也跪，等我跪晕倒了，您就找人把我抬回府，那样就能堵住父王的嘴，至少也能安生个一年半载。到那时，说不定两国已经停战了呢。” 东方昊听出那个关键意思了，眸子一深，“你想使拖字诀？” 东方毓扁起个嘴。 “你们不是说她是细作么，两国若是罢了战，细不细作的也无关紧要了，四个假设至少要去掉两个。另外的，堂弟已经……试过了，不管郑美眉有没婚配出去，反正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东方昊默默地看他，直把他看得粗眉毛挑起，“皇上，您为甚这般看我？” “堂弟，你让她开面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孝亲王府的世子妃是不可以抛头露面做掌柜的。” 东方昊的声音很淡，却沉沉地敲进了东方毓的心里。 闷垂了头，“皇上，贵妃不也开过画廊吗？” 东方昊淡笑一声，“贵妃是千叶青，她开画廊是趣味，郑美眉的面馆能与她相比吗？” 东方毓的面色变了，缓缓地抬起头，“皇上，那面馆是挂在我的名下的，掌柜另有其人。” 东方昊点点头。 “看来堂弟也是有准备的。然而，你肯让她出来做，心里头也是清楚的。你拗不过皇叔，无论如何，郑美眉都入不了孝亲王府。就算你找朕帮你拖个一年半载，结局也是定的。” 这番话直直地击中了东方毓，但他死挺硬扛，瞪紧了东方昊，“皇上，不管结局如何，我总归坚持一日是一日。” 东方昊蹙起眉头，“郑美眉不让你娶世子妃么？” 东方毓苦笑，“皇上，您那么喜欢贵妃，自然知道，情到深处是胆怯，我根本就不敢与她说这个话题。” 东方昊沉吟地看他，“你也知道，皇叔有多难应付，朕最多帮你拖三个月。” 东方毓粗眉头挑起，尤其认真地看他，“皇上，您至少得帮我拖四个月。” 东方昊淡淡然，“堂弟，就算朕不下旨，皇叔也可以给你订亲。这一回谁也拦不住他。” …… 朱雀街。 日头刚刚升起，西施面馆已经开张一个多时辰了，生意很不错，还有好些个人在外头等位置。 郑美眉在雅间里头盘帐。 这间面馆是她向东方昊借了三千两银子开的。 不过，为了怕泼皮混混来捣乱，名义上这家店是东方毓开的，他还非给他请个掌柜，不许她抛头露面。 掌柜的工钱算他的。 郑美眉才不要占他的便宜呢，生意这么好，多招个人无所谓。 平日里她就呆在雅座里头，算是个办公室。 当然了，业城三贵一来，她便去后院里头呆着。 人物关系不清不楚，她不愿意与他的狐朋狗友多接触。也有避不开的场面，那就聊几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古时的街店，都是前店后院。 平时她都是住在店里，每八日，她会去朱雀院后头的一个小院里，陪东方毓睡一晚。 不是东方毓逼她的。 是她自愿跟他谈的条件。 得罪了周二公子后，他便把她领去了那个小院，与她跟着他在北边前线时一样。 他供她吃穿用度，她买菜做饭抵银子。 那会儿她想做生意攒本钱，老是诳他的银子。他也不傻，几回之后，就开始计算她欠他多少银子。 你来我往的，当个小情趣地玩着。 其实，俩人心里头都明白。 郑美眉前世刚刚高考完，按她妈妈的话讲，进了大学便可以谈恋爱。前世网络发达，影视剧小网文这么熏陶着，她哪有可能不懂男男女女的那档子事情。 没吃过猪肉，不小心还看了回岛国片呢。 偶尔，她有看到东方毓看她时，眸子里头点起的小火苗，那里头的含义，她懂。 初来乍到时，她不太了解这一世的行情。 以为男婚女嫁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几个来回之后，她明白了，历史书上写的门当户对是真的。东方毓是世子爷，身份高贵，他不可能娶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那就跑吧。 她是穿越女，前一世家里头是开饭馆的，从小到大，耳喧目染的，很熟悉这一行的套路。 之前，她有跟着东方毓考察过这一世的餐饮业。 原来美食行业在这一千年里头，也是推陈出新，不断进步。 她相信自己能够在这个行业里头发光发热，打造出一个餐饮王国，成就白富美。 信心十足，她就下海了。 然后……在现实面前撞了个大包，多亏东方毓过来捞她，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跟着他在小院子里头过了几日。 或许是他见她可怜，东方毓很豪气地让她诳了几回银子，还去宫里寻了个御厨，教她烧宫里头的菜。 总之就是变着法地讨好她。 看着他那张俊朗帅气的脸，郑美眉突然就想通了，反正这身体也不是她的，给谁睡不是睡。 去街上的药铺子里头配了药，又做了好些前世的拿手菜。 在小院里头摆开，她笑吟吟，“爷，有酒么？” 东方毓很惊讶，粗眉毛挑起，“又想整啥幺蛾子呐？” 郑美眉笑得甜，“怕啥，您五大三粗的，还能让我给吃了？” 东方毓想想也是，朝后头打个响指，没多久，孔炎就端了一坛好酒过来了。 “世子爷，今年刚上的米白烧。” 郑美眉在边上笑，甭管你们把名字取得再高大上，这一世的酒都是发酵酒，酒精度数撑破天也就二十度，与前世的蒸馏酒没法比。 她试过这具身体，可以跟武松似的，十八碗过岗。 …… 酒过三巡，郑美眉笑眯眯地与东方毓打起了商量。 “爷，我老这么吃您的喝您的住您的穿您的，长此久往的，也不是个事情。” 东方毓学东方昊装深沉，冷冷地瞟她，“怎么，又想上街让泼皮混混调戏？” 郑美眉唇角扬起，懒洋洋地说，“哪能呢，我打算让爷调戏，总归不能便宜了外人。” 东方毓的那个高冷劲头端不住了，讷讷然，“你在说甚？” 第667章 若是，前人留下来的呢？ 郑美眉呵呵一笑，眉毛轻轻挑起，看着不太在意的样子。 “爷，咱俩认识也有段时日了，您也知道，除了开饭馆，我没有旁的手艺。其实……我那个西施面馆开得还是不错的，若不是遇着周二那个泼皮混混，能靠着它过上不错的日子，也能把欠您的银子给还上了。” 东方毓目光高深，“说重点。” 郑美眉大方地一笑，“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您是世子爷，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不需要操心。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想在这世道活下去，脑子里头就得想着这些个。而且呢，我还是个有事业心的，有开创大买卖，变身白富美的大想法。虽说头一回干事业，给干砸了，这中间也有经验教训，不算白干。” 东方毓听明白了，哼哼着，“听你这意思，还想开面馆？” 郑美眉给他竖个大拇指，赞许他，“爷真聪明，我确实还想开面馆，招牌也还是那一块，西施面馆。我想了个方案，您听一下，若行，咱们就执行。若不行，我就回山城去。那里消费低，能多熬些日子，或许……” “说，甚……方案？”东方毓不耐烦听山城的事情。 郑美眉眨一记眼，端起桌上的酒碗，轻轻地抿一口。 “我想向爷借三千两银子，去业城的街头开个大一点的面馆。这个没有回报，等我赚了钱便会还您。” 东方毓听到一个关键句，微微地眯起眼，“这个没有回报，那哪个有回报呢？” 郑美眉深呼一口气，腰板儿挺得直。 “街面上，肯定会有寻滋找事儿的泼皮混混小流氓。我这人吧，性子耿直，容易得罪人。比如上一回，差一点被官差逮去，若不是爷出来救我，这会儿怕是不得善终。所以，我就想请爷给我撑腰。当然了，爷是孝亲王府的世子爷，银子多得能砸死人，更何况我也没银子，开饭馆的三千两银子还得从您这儿借呢，所以啊，我就想，或许爷对我这个身子会有些兴趣。” 东方毓的眸子幽深，里头闪着暗沉的火苗。 声音沉哑，缓缓道，“继续说。” 郑美眉浅魅地笑起来，“我让爷睡一回，爷就要保我的面馆十日平安。” 小院里头瞬时安静下来。 东方毓的表情很奇怪，面色沉下来，带了些说不出来的懊恼。 气氛尴尬了，郑美眉面色微僵，还有些无地自容的后悔。 或许，是她表错情了，东方毓只是把她当成个雀儿在那里逗弄，并没有往她身上投大钱的打算。 挽一记唇，她端起酒盏，笑出一脸的无所谓，“来，喝一口。生意不成仁义在，茫茫人海，咱俩能够认识也是缘份。” 掩饰一般，她端起碗一饮而尽。 默默地坐一会儿，又笑吟吟地站起身，“很晚了，爷早些睡。这里先放着，明早我会来收拾。” 缓步向前，她能够感觉到后头的那道锐利的视线，压得她心里头沉甸甸。 才走到卧房，还没等她推门。 后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股子大力道扯住了她，门“哐当”地被推开，下一秒，她被压在门板上。 俊朗的面孔黑沉沉，时常在她面前虚张声势的瓮声响起来，“谁说生意不成的？爷还没讨价还价呢，你如何可以走的？” 郑美眉抽一记鼻子，半笑不笑地问，“爷想如何还价？” “睡一回，只能管五日。” “爷，我的身子也是很精贵的，您不能这般狮子大开口。” “管六日。” “九日。” “七日。” “八日成交。” “行，八日成交。” 这两人平素里讨价还价习惯了，一来二去的谈得挺利索。 然后又僵住了。 身子倚得近，味道窜在一起，男人的清冽，女人的柔淡，还有米白烧的醇香。 气息不稳了，眸子里头的小火苗又燃了起来。 毫不犹豫的，东方毓一把抱起她，声音沉哑，“便从今日开始。” …… 东方毓撒泼打滚的，终于从东方昊那里讨了至少四个月不下旨赐婚的承诺。 消息立时传去孝亲王府。 东方慕一也是醉了，老子教儿子的办法，竟然用回到了老子头上。 然而他也欣慰，皇上这么难搞的人，竟然被自己家的傻小子歪缠得没办法，孝亲王府的未来有保障矣。 四个月？ 想看看两国是否停战？ 东方慕一嗤笑，就算停战又如何？孝亲王府的世子妃哪能落到那个不清不楚的女人头上。 再喜欢又如何？便如现在这般，外头养着呗。 将来若是有了孩儿，允许她入府为妾，也就罢了。 东方慕一不着急，泡一壶好茶，缓悠悠地喝起来。 与儿斗，也是其乐无穷呐。 …… 当日晚上，用完晚膳后，东方昊兴致勃勃地，又要扯了楚思九上床……聊天。 不干呐。 楚思九反扯了他……去窗台的位置。 忙乎了一整个白日，她把永宁宫窗台边的榻榻米搞来这里，中间摆了张小桌子，布置了一处幽雅的小环境。 “黄裳，咱们坐着聊。” 东方昊的黑沉沉的眸子，深幽了，“阿九……喜欢坐着？” 这话？听着怎么这般暧昧呢？ 楚思九警惕地看他，“黄裳，您这语带双关的，可不行。咱俩正经谈事情呢。” 东方昊姿仪威严，瞟她，“朕不正经么？” 楚思九一脸真诚地看他，“正经，您正经极了，来，咱们谈事情。” 扯了他的手过去。 东方昊冷飕飕地看她一会儿，突地将她拦腰抱起，窝到怀里头，“就这么谈。” 气息干净，沉香的气味幽淡，很是好闻。 楚思九阖一记眼，听话地往他怀里缩一缩，“黄裳，我想了一日，觉得您的话有道理。不过呢，我也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那么无聊。您想啊，那个山洞多复杂啊，是个大工程哦。按这一世的人力水平，就算有炸药，也不可能在五六年的时间里头干完这些。”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她。“若是前人留下来的呢？” “这样啊？”楚思九凝起了眉头，脑回路转了几转，恍然大悟道，“有可能是那些侏儒干的么？” “朕觉得，正常人不会专门为侏儒凿一条通道。” 东方昊想了一整日，总觉得那个棺材与尸骨非同一般。 第668章 推断，很有道理 楚思九眸子一亮，“对哦。” 然而？ 歪过头去，沉吟着，“你们不是说那具尸骨超过一百年了么？那些侏儒就算看着很老，也不会有一百岁那么大的年纪。” 东方昊不以为然，淡声道，“侏儒症是会遗传的。” 楚思九的大脑被他开启了，脑回路异常复杂地跑起了马，“黄裳，我有个想法，讲给你听听。” 东方昊淡淡地“唔”一声，垂下头静静地看她。 楚思九来了劲道，眸光莹亮，显出些小兴奋。 “之前我走了误区，以为那个石棺和尸骨，是幕后之人找来的道具，专门用来制造惊悚气氛的。被你这么一提醒吧，我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甚可能？” “我一直以为，如我这种，带了前世记忆出生的人，在这世道绝无仅有。如今看来，也没有辣么的稀缺。幕后之人算一个，开凿这个山洞的是另一个。而且，开凿山洞的这个，怕是命不好，投胎成了个侏儒，山洞里头的那些侏儒，可能是他的后人，或者是他从各地找来的同病相怜的人及后人。总之就是，他在坞国的山区里头，搞了个侏儒室外桃源，石棺里的那具尸骨便是他本人。” 东方昊点头，“朕也是这般猜度。” “所以，知道炸药配方的，其实是那个侏儒。而幕后之人，只是个会催眠术的。” 楚思九有豁然开朗的感觉，缓缓道，“炸山洞和心理催眠，一文一武，是专业性很强的技术，很少有人兼而精之。若是两个人，就能解释了。” 东方昊心情不错地挑挑眉头，戏谑道，“这样阿九就不会嫉妒了。” 楚思九翘起嘴唇，很不服气地说，“你当我只会设计珠饰？我会玩的东西可多了，登山、攀岩、游泳、骑马、潜水、冲浪、野营、定向越野……见着什么玩什么……” “然后就把自己给玩死了。”东方昊捏一捏她的鼻子，调笑她。 “诶，说到我那个死法啊，真是个惨呐，灰飞烟灭的那种呐。” 楚思九伤感了，伏在东方昊的怀里头，很是可怜地自怨自艾，“我真是不孝顺呐，贪玩把命给玩掉了。留下爹娘在那个世道伤心难过，还有我那个哥哥，也是个贪玩的性子，那段时间老是玩潜水，那玩艺儿也危险呐。万一个万一，爹娘还要不要活了。真是愁死我了，从小到大我一直想托梦回去，让他正儿八经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小孩，也替我尽尽孝。诶，总之愁人呐。” 东方昊怜惜地抚着她，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待见，“阿九对前世的爹娘哥哥，比这一世的要好。” 楚思九一怔，揉了揉额头，淡淡地说，“话不能这么讲，相处了这么多年，有感情的。” 沉下脸，她不说话了。 东方皇室杀了业城楚家满门，这话题对二人来讲，是禁区，没法往下讲。 然而东方昊还是从她的话语里头听出些什么。 似乎，阿九对上一世的感情，要比这一世强烈。若是这个幕后之人，是她上一世的人，她会不会抛下朕，与那人走呢？ 东方昊的心里头陡然升出了强烈的危机感，眸光忽闪忽闪，高冷霸道总裁的劲头上来了。 “阿九，我要睡你。” 言语直白，动作凌厉。 还没等楚思九反应过来，已然被他扛上了床，压住了上下其手。 “哎哎哎，黄裳，国丧期你不能这么翻着倍的不守规矩，你们家列祖列宗都看着你呐。” “朕嫉妒。” “啊？” 楚思九不明白他是甚个意思？高高在上，尊贵孤傲的大余国皇帝东方昊还有嫉妒之人？ 谁啊？ …… 一个回合结束，东方昊的面色和缓了些。 捯饬干净，呼吸也缓缓平整了。 “朕觉得幕后之人，是咱们认识的人。”东方昊一本正经地说。 楚思九有脑子，大概知道他会怀疑谁，“黄裳不会以为是楚梓陌吧，他那个学霸体确实挺高段的，然而我与他有血源关系，咱们那一世对这个讲究着呢，不要说堂兄妹，表兄妹都不可能。哪象这个世道，到处都是表兄妹结亲。啧啧，在我们那儿，这就算是**了。还有啊，你这后宫里头竟然还有一对亲姐妹？您又是姐夫，又是妹夫的……” 她说得来劲着呢，嘴又被堵住了。 这一回又是个惩罚性质的，把她憋得个要死。 呼哧哧地喘气，恨不得拨出刀来，“你……你……你又家暴。” 东方昊冷冷地看她，“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不说了，打一架先。 楚思九暴起，扑过去咬他咬他咬他。 东方昊知道她的德性，留了块肩膀让她咬。眸光里头俱是笑意，一双好看的眸子，温柔地仿佛能漾出水来。 让楚思九很是怀疑自己的牙口不行？ 仔细看看，牙印上头还带了些血丝。 “不痛？” “阿九咬就不痛。” 楚思九无语，瘪了瘪嘴，拿话刺他，“黄裳，你这脑子愈来愈不正常，蛇精病了哦。” 东方昊莞尔，小心地把她揽进怀里。 “言归正传，朕以为，炸药的配方是有的，被后头懂催眠的那个人得到了，同时，他收服了那些侏儒，将那个山洞按着他的意愿重新改造了。”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点头，“黄裳的这个推断，很有道理。” 东方昊的唇线抿得紧，缓缓道，“然而朕有一桩事情不明白，那俩人都有炸药的配方，为甚不拿出来现世呢？运作的好，甚至可以得了整个天下。” 见他这般疑惑，楚思九微微笑之。 “黄裳，您知道我在这一世最大的困惑是甚？” 东方昊疑惑地看她，“甚？” 楚思九垂下眸子，轻声地叹，“便是三观不同。” “三观？”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简单的讲，就是我们对于这个世道的看法。比如忠孝节义之类。大体来讲，是有传承的，却有很多的发展与进步，当然也有退步。大概面讲，核心价值是保留下来的，外在的仪式省略了。比如男女平等，比如对于战争的看法。总体来讲，一千年后的人，尤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爱好和平，珍视生命。”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所以，在山洞的时候，阿九毫不犹豫地选择毁掉炸药的配方？” 楚思九镇定地点头，“那一日，就算我拿到配方，也会想办法毁掉。对于这个世道来讲，它是魔鬼。” 第669章 翻脸，不商量 东方昊默默地看着她，眸光深幽，带了好些的思忖。 半晌，他缓缓道，“这桩事情，滋事体大，不能有任何疏漏。” 完全是一种本能，楚思九维护起了那个与他有相同经历的人。 “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第八关时出现的那本纸册，就是侏儒留下的炸药配方。那人设置了双重障碍，来毁掉他。所以，从本意上讲，他是不想炸药现世的。” “但是他懂得炸药的配方，而且，他篡改了朕的记忆。”东方昊的声音很淡。 楚思九语噻，垂了头不说话。 半晌，她慢吞吞地说。 “黄裳，基本来讲，我认为那人是个好人。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就算杀了您也无妨。” 东方昊的眸眼收紧了，眉心拧出了一个小结，陷入了沉思之中。 楚思九也不语，窝在他的怀里发呆。 这人的脑回路很异常呐。 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他究竟想干啥呢？ “朕认为是云鸿。”耳边飘来这么一句话。 楚思九蹙起眉头，脑回路兜来转去，来回来地转了好几圈. 声音闷闷的，“若真要从我认识的人中间找出一个嫌疑人，确实云鸿的疑点最大。但是……” 她不服气，“也有可能是不认识的人，或者是觊觎您的人。弄一个钱夕眉进来离间咱们的关系，等咱们翻了脸，再干掉钱夕眉，在后宫称霸。任何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比如哪一个？”东方昊好笑地看她。 楚思九完全没想过，一时半会的哪里想得出来。 只好用排除法。 嘴里头叨叨叨，“李婉和韩明珠不可能，这俩人一个奸一个蠢，莫有那个气场。钱夕眉也不可能，便如您所说的，有那本事，不可能把自己整成天寡。那些嫔中间，姐妹嫔是一对傻的，上下乱窜的被福海宫斗了……对了，我想到一个。” 眸子睁得老大，瞪着东方昊，“四号，江南才女，姓梅的，跟在长公主后头，死怼姐妹嫔的那只嫔。入宫以来，她几乎没犯过错。我刚回宫那会儿，在后宫的那么些女人当中，猜度您有可能会喜欢哪一个，当时就挑了她出来。” 东方昊拧了拧眉，淡淡道，“朕不记得这个人。” “不记得？” 楚思九冷冷地哼两声，“您就装吧，长公主与梅太妃怼了这么久，小桂子这么来事儿的人，会不与您汇报？” “朕哪会管这些乱糟糟的事情。”东方昊的唇角浮出些笑意，轻轻地捏她一记，“阿九嫉妒了？” 楚思九扬一扬头，傲娇地说，“我需要嫉妒么？” 东方昊揽了她，又紧紧地搂住，“阿九不需要嫉妒，朕才需要嫉妒。” 楚思九莫名其妙，微抬起头看她。 “黄裳，这些年我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的美男。比颜值，您与水寒冰并列第一。哦，还有司空影，那厮长得也不错；拼身板儿，您宽肩窄腰大长腿，搁前世那就是个超模的身材；拼武功，水寒冰第一，许墨第二，您在第三的这个梯队里头，能排进前三吧；拼势力，大余国皇帝，央洲大陆舍您其谁啊。就您这种条件，普天之下就绝了种啦。我眼睛瞎了，才会看上旁人。您有甚好嫉妒的？” 她的语气娇娇软软，还带了些小赖皮，听得东方昊心里头被熨得平平整整。 然而么，他还有话讲。 “除了云鸿，水寒冰也有嫌疑。” 楚思九愕然一秒半，蹭地跳起来，“不可能，你没看我四岁就神气活现地四处溜达了？水寒冰六岁时在街头流浪，他若有前世记忆，哪有可能混得那么惨。” 关于水寒冰的身世，东方昊倒还记得。 却被截了他与楚思九的那一段。 眸光微微闪一记，他提了另一种可能性，“云鸿有可能找水寒冰合作。” 逻辑分析来讲，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楚思九很清楚，水寒冰非常不乐意她回皇宫，很想她离开东方昊。 而且他了解她，知道她不能容忍东方昊与别的女人有纠葛。只要有这种情况发生，她自然会从皇宫跑出来。 东方昊见她眸光一闪一闪，满脸深沉的思索，眸光也沉下来。 水寒冰和云鸿。 杀手组织和红叶山庄。 再加上炸药的配方。 运用得当，这些人力物力够他们建一个国了。 该如何防范呢？ 他正想着，楚思九反应过来了，“黄裳，您为甚不去想想那个嫔，万一是她呢？” 东方昊轻笑一声，“此事关系重大，阿九再仔细想想。” 楚思九咬唇，半晌，她眼一横，“钱夕眉是当事人，她肯定知道些甚。皇上打算如何审她。” 东方昊缓缓地眯起眼，“朕打算观察一段时间。” 楚思九想想也对，“唔，不能打草惊蛇。她现在是最大的突破口。” 不过，她立时扬起眸，狠瞪住他，凶巴巴地说，“现在只是怀疑，没有切实的证据。您若是敢对水寒冰或云鸿动手，我分分钟翻脸跑路与你撒油那拉，永世不见。” 好几个词没听懂，却也不影响东方昊对她这句话的意思的深度领会。 迟疑地看住她，“阿九，你应该知道，这桩事情有多大？而且，辰儿和玉儿在他们手上。” 楚思九恼火了，气咻咻。 当场翻脸不商量。 “东方昊，就算他们俩个其中一个有前世的记忆，就算他们合起伙来，搞了个山洞骗咱们进去，就算他们篡改了您的记忆。他们也没有下狠手，要您的命呀。所以，这桩事情就是有回旋余地的。更何况，这也只是您的推测，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个。您说滋事体大，对啊，如果这桩事情真是他们干的，那他们的势力就是大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炸药的威力，您是见过的，貌然行事的后果有多严重，可以猜度得到吧。” 见楚思九这般维护他们，东方昊说不出是个甚滋味。 眸光深邃又沉寂，气息也渐渐寒凉起来。 “晚了，先睡吧。”淡淡地说一句。 见他这般模样，楚思九有一瞬的不自在。 咬了咬唇，她翻身朝里，把脊背对着他。 身后有一声轻缓的叹息。 稍后，温沉的身体覆过来，小心地将她搂在怀里，声音缓沉，带了好些的无奈，“朕不会轻举妄动的。” 第670章 神情，复杂的笑了一阵 第二日，楚思九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东方昊是只勤劳的皇帝，今日有早朝，他五更不到便起身出去了。 昨晚没聊好，心情不太爽利。 楚国九懒洋洋地坐起来，发了会儿怔。 讲真，东方昊怀疑云鸿确实是有理有据。 若不是有那么一份情份在，让她在这一堆男人中间挑一个嫌疑人，她也选云鸿。 这么多人中间，云鸿是头一个猜出她有前世背景的人。 一般人不会往那方面想吧？！ 若真是的他，那演技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绝对是可以拿下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的。 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她决定存疑。 世界辣么大，有太多可能性了，不能冤枉人。 反正现在肯定有问题的人是钱夕眉。 静下来想一想，这天寡女之所以会被选中，应该与她的年龄有关系。 这一世的女子普遍早婚，要在业城找一个与她年龄相仿，又待字闺中的贵女，也就这一只了吧。 不容易。 说不定幕后之人是先发现业城还有这么一个女人，再反过来定的这个计策。 将钱夕眉送入宫后，也应该与她有过某种程度的接触。 楚思九的脑子里头正破着案呢，东琴进来了。 “贵妃娘娘，长公主来看您了。” 楚思九眸光一闪，心情有些小雀跃，“快，请去厅堂小坐，我马上过去。” “是，贵妃娘娘。”东琴退下去接待。 东画立时过来伺候。 动作极快，三颠四下地收拾妥当，乐呵呵地奔了厅堂而去。 东方韵端了一盏茶，慢悠悠地喝着。 见她过来，眼梢儿瞟一眼，取笑她，“贵妃娘娘一力战三妃，大胜归来，竟然还养上病了。” 楚思九嘿嘿哒，乐悠悠地晃过去，“长公主吉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东方韵朝边上看一眼，压低了嗓子，“我是来给你们报信的。” “啥？” 楚思九见她面色慎重，朝东画挥挥手，“出去端几碟点心过来。” “是，贵妃娘娘。”东画出去了。 屋里头暂时没人。 东方韵撇一记嘴，神情很是不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肯定能搞定。都察院右都御史钱史柯，就是雪妃的爹。他气不愤女儿在灵堂被泼狗血的事情，联合李家打算闹事。” 楚思九眨巴眼，惊奇地挑起眉毛，“那事儿，不是李婉干的么？这样也能合作？” 东方韵嗤笑一声，“利益一致呗，他们觉得只要把你这块石头搬开，后宫就是她们的天下了，好死赖活地赌一把。” “那不是还有韩明珠么？韩家不掺和？”楚思九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傻愣了一瞬。 “韩明珠大草包一个，把你这块石头搬开了，她也落不了好。韩家希望后宫维持原样。” 东方韵先给个回答，然后便是哈哈笑，“就你这质素，能在后宫活到现在，靠得就是出奇不意，外加皇上这块铁板给你撑腰吧。” 楚思九眯起眼，挺不要脸地点头，“嗯呐，若皇上不给我撑腰，我早把他给踹了。” 东方韵朝她竖一个大拇指，豪气地给她点赞，“这话，旁的女人讲，我当笑话听。你讲，我信。” 这一世的女人中间，楚思九佩服的人不多，东方韵算一个。 她也不客气，凑过去悄声地问，“他们打算咋整？” 东方韵抿一记唇，声音也是轻，“听说，他们想在老太后出殡那日，闹一场大的。” 楚思九“呵”一声，无所谓地挑一记眉，“我可以不去的呀，他们总不至于再往宫里头放眼镜王蛇吧。” 说完，她缩着脖子呲一声，“说到这个，我还心有余悸呐。” 东方韵微蹙了眉头，思忖着，“眼镜王蛇不至于，但是我觉得李家出手的话，肯定会有两手准备。你去或不去，都有坑等着你。” 楚思九无所谓，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随便吧，要么干脆就弄死我，否则么，过来多少，我必定是要翻倍打回去的。” 东方韵“哦”一声，笑吟吟地看她，“以前你可不爱搭理她们。” 楚思九叹一声，“此一时彼一时，这些人老不弄弄，还以为我怕她们呢。灵堂上的那个局，我才刚还回去呢。” 东方韵眸光一亮，兴致勃勃地看她，“如何弄？” 楚思九弯一弯手指，头凑到一起，低语了几句。 东方韵哈哈大笑，“真有你的。” 楚思九朝她狭狭眼，“你也不逞多让，四公主那事儿，规整得也不错呐。” 说到这个么，东方韵的气性又上来了。 “前几日，司徒天羽回来陪妍儿待产，镇武将军夫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朵小白莲，公然带去妍儿的房间，说这个才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妍儿差一点就动了胎气。” 楚思九无语地敲敲脑袋，“镇武将军夫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呐？司徒天羽这么喜欢四公主，能让她这般受委屈？” 东方韵撇一记嘴，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淡淡道，“司徒天羽有甚办法，再不好也是自己的亲娘。不过，他有过来与我交待，说等妍儿生完小孩坐完月子，他就会带她回山城。而且，他也知道咱们要算计将军夫人的娘家，说他不干涉。” “行啊，这态度表的。” 楚思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听口气，你们打算大搞一场了？” 东方韵哼哼然，“她真当咱们东方皇族没人了？这一回咱们是联手，我搞她的那个嫡兄。八皇弟把她娘家几个有势力的武官的底都摸了一遍，皇叔在兵部，一人发一张调令，回来诉职再安排。堂弟盯上了她的嫡妹夫，无意外也可以掀掉官帽子。妍儿一动身，咱们就开工，她那个娘家没希望了。” 楚思九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觉得爽气，神情复杂的笑了一阵。 …… 晚膳时，东方昊神情严肃的过来。 他这里消息多，自然知道钱史柯与李家打算搞事情，又听说东方韵来过了。 “大皇姐与阿九说了甚么？” 楚思九闷闷地看他，不说话。 东方昊以为她是在担心，眸光沉定地安慰她，“阿九莫怕，朕会搞定的。” 楚思九抿一抿唇，无趣地看着他，“以前吧，我老觉得冤有头，债有主，不能随便迁怒于人。今日听长公主说，为了报复将军夫人，东方皇族的几个人，打算联合起来打杀了她一整个家族。我竟然觉得很爽气。” “有问题吗？”东方昊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打算。 第671章 妥妥，一家人 楚思九斜瞟他一眼，恨恨地说，“当初你父皇灭掉业城楚氏全族的时候，恐怕也有很多人是这种感觉吧。” 东方昊噎一记，无言以对。 楚思九重重地吐出一口郁气，缓缓道。 “在你们看来，灭九族，连座都是应当应份的事情。在我看来，却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讲灭九族，就算夫妻，也不能央及无辜。这就是三观不同。” 东方昊点头，“朕懂阿九的意思。” 所以呢。 楚思九淡淡地与他汇报，“李婉中了痒痒粉，全身搔痒，泡了一日的冷水；韩明珠吃了泻药，一日上了十三回茅房，拉得虚脱了；钱夕眉皮肤过敏，长了好些痘痘，三五日好不了。” 东方昊扬起眉毛，好笑地看她，“阿九干的？” 楚思九矜持地点点头，“你们可以继续迁怒于人，而我呢，却只会针对那一个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总之，我还有好些手段等着他们。” 东方昊无所谓，淡漫地喝一口汤，缓声道，“阿九做事情有自己的主张，可以尽着性子来，朕会给你托底。” 楚思九斜瞟他一眼，“这桩事情，一共有五个宫女太监受牵连，每人三千两抚恤银子，我出了一万五千两银子。” 东方昊挑起眸，半晌才说一句，“阿九……太让朕意外了。” “有甚好意外的，别人尽心尽力帮你做了事情，有了损失，当然要补，否则下回没人帮你办事了。” 楚土豪，有钱，任性。 东方昊抚一记额，“此风一长，韩李两家也可以花银子收买你周围的人，给你下药。” 楚思九白他一眼，“你当我傻啊？那都是福海的势力，我拿银子给他添彩头。福海这人还行，最多贪一万两，那五千两银子还是会发下去的。” 东方昊无语地看她，终于点个头，“唔，阿九想得很周到。” 楚思九舀一碗汤，缓缓地喝两口。 “福海在宫里头沉浸了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势力肯定多了去了，我打算拿银子把他的那些势力都给换了来。敢来找我茬的，我一个个地弄，准保收拾得妥当。” 东方昊浅眯起眼，唇角浮起一抹玩味，“阿九好心思，也好手段。” 楚思九冷瞟他，“第一日认识我？尤其是你，别跟我耍花样，若是让我知道了，痒痒粉、泻药、皮肤过敏，来回来的给你过三遍。” 东方昊静静地看她，突地一笑，“若是阿九跟朕耍花样，朕不会给你下药，最多让你下不了床而已。” 擦，不甩黄段子，你会死啊。 楚思九啐他，“流氓。” 东方昊莞起唇，乐滋滋地看她一会儿，垂下眸子继续用膳。 半刻钟后，两人几乎同时放下筷子。 东方昊状似无意地说，“咱们啥时候去接辰儿和玉儿？朕很想念他们。” 这话略敏感。 楚思九盯他一会儿，把皮球踢回去，“黄裳认为现在是好时机么？” 东方昊沉吟着，半晌不语。 楚思九目光坦荡荡。 “黄裳，再如何，他们也不会对两小只如何，辰儿和玉儿是安全的。反而在这个皇宫，有很多不可测的危险，我原来的计划是，让他们呆到云朵坐完月子，跟着云朵一起来业城。” “还有多久？” “三个月。” “你不怕他们拿辰儿和玉儿威胁咱们吗？” 楚思九有一瞬的迷惑，却立时醒过神来，眸光坚定，“黄裳，以我对他们二人的了解，这桩事情不是他们做的，他们更不会拿两小只来做筹码。” “你就这般相信他们？”东方昊的声音沉下去。 “对，我就是这么相信他们。”楚思九咬牙坚持。 东方昊黑眸子幽沉沉，眸光微凉，久久地看着她，似是努力地沉下一口气。他淡声道，“既然阿九这般信任他们，朕会小心行事。” 楚思九凝起眉头，“黄裳不会在策划甚吧。” 东方昊静默不语，半晌，他淡淡道，“做了这么大一个局，幕后之人不会沉静很久，很快就会有动作的。” 唇角抿成了一条线，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看他，“黄裳打算静候之？” 东方昊面色沉沉，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头浮着些莹光，“朕很想看看，阿九上一世的人才，究竟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 后宫三妃同时被暗算。 消息传出去，钱史柯便有些慌神了，紧急赶去李家，挑起灯，一伙人开起了小会。 十公主府的后院，那对神经病狗男女：韩明轩和姬芳华，正苛且着。 虽然还不成功，但是离成功更近了。 这是姬芳华的感觉。 对于韩明轩来讲，软啊硬啊的都不重要，只要能够抱着这个光滑柔软香糯的女人，便心满意足了。 呼哧哈啦地啃一通，再任由着她摆弄一番，最后那一下也是有保证的。 就是委屈了她，总也不能成功地被他睡一回，郁闷的紧。 “芳华，要不……我给你搞些另类的避火图来看看？” “还有另类的？” “对啊，尺度更大一些的。” 姬芳华诧异，她觉得自己的理论知识已经很丰富了，还有更多的？求知欲蹭蹭蹭地冒上来。 “好啊，弄来看看。” 韩明轩羞臊地看她一眼，心里头有个桶吊上吊下。万一看了那些图后，她看不起他该如何？ 不过，想想自己反正是号不准她的脉，万一她喜欢得不得了呢？ 擦，老子怎么这般患得患失呢？ 为了分散这点不安的情绪，他与她讲后宫里头的事情。 自从知道他是韩明轩后，姬芳华时常与他打听那里头的事情。 韩明轩也理解她，日复一日的，一个人闷在小院里头，再不整点八卦调剂心情，要闷坏的。 他讲得生动，姬芳华乐不滋滋地听，“楚氏干的吧。” 韩明轩挑起眸子，好笑地看她，“你怎么知道？” 姬芳华也是宫斗的好人才，里头的套路她都懂。 “我与楚氏相熟，她这人性子良善。同样是宫斗，旁人会把事情干得很惨。她却是小罚大诫，不会把人往死里整，给留后路的。” 韩明轩眨了几下眸，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姬芳华笑一笑，浅浅地眯起眸子，“皇上对楚氏死心塌地，那些人都是白折腾。” “你这般有把握？”韩明轩饶有兴趣地看她。 “我在肃王府后院的时候，比她们会折腾，我搞不定的男人，她们凭什么搞得定？”姬芳华嘟起个唇，性感得不要不要。 韩明轩眉头挑得老高，手指头在她的小蛮腰上狠狠地捏一记。 声音酸溜溜，“你个小妖精，气你家爷呢。” 姬芳华哼一声，“你和我是一家的么？” “怎么不是？” 韩明轩呵呵哒，凑过去咬她一口，“明日，你上街去溜哒，咱们先来一场偶遇。再过几日，老子就来提亲。咱俩一对变态神经病，妥妥的一家人。” 第672章 变态，怎么可能呢？ 秋雨，绵绵。 业城的街头覆了一层雨雾。 一大早，借住于十公主府的姬芳丽……上街了。 淡白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白玉兰，同色的织锦腰束得宽，青丝绾成如意髻，仅仅插一根玉簪，淡妆，眉毛画得粗，原本的妖媚气息散了好些。 从马车上下来时，她特意撑了一把黑面油纸伞，遮了半张脸。 没啥特别的事情，就是去街上走一圈，扯几匹面料而已。 巧了，韩家嫡子大理正韩明轩过来了。 俩人擦肩而过。 然后，大理正就开始与边上的人打听那女人，是谁？ 不多久，整个街面便传开了，大理正对北地国八公主姬芳丽有意思。 有意思么？ 东方俊是内卫头子，虽然东方昊让他不要管这桩事情，但是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不光他，整个业城都传遍了。 海清自然第一时间把消息传进宫。 “皇上，臣把肖剑、汪兴、鸣沙喊去看了一遍。汪兴一口咬定，说那个绝对是熹妃。肖剑和鸣沙不能确定。” 东方昊挑一记眉，“你呢？” 海清蹙一记眉，沉吟着说，“臣认为，她就是熹妃。” “为何这般讲？”东方昊淡淡地看他。 海清微微有些尴尬，但他是只忠的，就算话语不好听，也要讲，“熹妃去世的那桩事情，仔细追究起来，其实挺可疑的。” 东方昊面色如常，无甚特别的反应。 海清偷瞄他一眼，舔一舔唇，继续讲，“因为姬芳丽的出现，臣觉得不对劲，前些日子抽空去了一趟月佛庵，与那里的尼姑们谈了谈，听了好些事情。咳，原来熹妃在那里的时候，搞了好些奇葩的事情。” “讲重点。”东方昊对姬芳华干的那些逗比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海清果然讲重点。 “熹妃把那里的人搞得日夜颠倒，但是，每十日，尼姑们必然会莫名其妙地睡一晚，连着白天，等于连续睡两日一晚。虽说补精神，却也奇怪。臣猜度，那一晚应该有人来见熹妃。那人很谨慎，臣查了几日，没有查出端倪。不过，现在有线索了。” 东方昊没有半点意外，瞄着他淡淡道，“韩明轩。” 海清猛点头，“臣在查探的过程中发现，韩家在那里有一处别院，离月佛庵很近。当年，韩明轩被坞国唐门暗杀，就是在那里养伤。熹妃的夜半琵琶声，极有可能传去那里，二人有交集也是可能的。今日，臣去东城门打探了一番，最近几年，韩明轩隔几日便会出一趟城，时间上是吻合的。” 东方昊慢悠悠地点头，“分析得有道理。” 然而海清也有疑惑，原本憨厚的面容上，浮出些说不上来的情绪，“可是皇上，韩明轩是个变态呐，熹妃与他……怎么可能呢？” 东方昊冷冷地呵一声，“绕这么大个圈子，又回到业城。过几日，韩明轩怕是要上门提亲了。你继续盯着。” 海清呐呐然，“是，臣会盯着的。” …… 这个消息比较惊悚与震憾，七拐八拐的，楚思九也知道了。 哇塞，原来青青草原上的灰太郎是韩明轩呐。 十全是消息提供者，他现在已经开始注意收取宫外的消息，至于来源么，多留意韩李两妃的动态即可。 “淑妃与贤妃打上赌了。”话语还是干巴巴，无甚情绪的样子。 楚思九轻轻一笑，“韩明轩是贤妃的嫡兄，她铁定不会认这个帐。至于淑妃嘛，唯恐天下不乱，当然希望那人就是熹妃啦。” 十全点头，“贵妃娘娘神算。” 楚思九朝他挤一挤眼，“这三只妃，是我在肃王府时的老相好，你有甚不明白的事情，可以问我。” 既然她这么慷慨，十全也不客气，“奴婢听小桂子讲，熹妃是天下第一妖狐，风采过人，奴婢很想知道她长甚模样？” 楚思九眯一眯眼，乐了，“十全，你自小就净了身的，怎么还会对女人感兴趣？” 十全不高兴了，冷板起脸，“娘娘笑话奴婢。” 哎哟，歧视残疾人了。 楚思九连忙认错，“对不起了，是我的错。来来，我画给你看。” 十全傲骄的哦，小脸板得正，慢悠悠地跟去了书房。 那儿搁着铅笔，楚思九几笔便画出了姬芳华的神韵，一边画一边与十全解释。 “其实吧，姬芳华的五官说不上最好，但是摆在一起就特别的另类，她的气质又是尤其的妖，两下里一结合，就成了极品。呶，差不多就是这样。” 十全倒确实看出了些味道，“贵妃娘娘画得很好，这张画能不能送给奴婢？” “可以呀。” 楚思九不讲究，直接拍给他。 十全没有接，干巴巴地说，“您得签个名，签……您的笔名。” 楚思九失声笑起，“这你也知道。” 十全害臊了，轻声说，“奴婢听说您的画可以卖很多银子。” 楚思九微微眯起眼，思虑地看他，“十全，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象你这么有才华的小太监，在坤和宫日子过得不错，跟着本娘娘混，前途也是杠杠的，不至于这般爱银子啊。” 十全抿着唇不语，半晌才吭出声。 “当年家乡水患，乡亲们流落来了业城附近的城镇打零工，好多都吃不上饭，奴婢想帮帮他们。” 楚思九明白了，闷声不响地签上千叶青的名字，递过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过些日子，咱们想些旁的办法帮他们。” “嗯呐。”十全猛点头。 …… 晚膳时，楚思九不时地瞟一眼东方昊，唇角愈勾愈起。 东方昊挺能忍，闷声不响地用膳，食不言。 还是楚思九没忍住，轻咳一声，调侃地说，“黄裳，姬芳华与韩明轩，这一对会不会搞了点。” 东方昊手势微顿，又若无其事地夹一筷菜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继续食不言。 装，让你装。 楚思九也装，手掌托了腮帮子，若有所思地说，“其实吧，当年我就想劝姬芳华来着，这个男人不行，可以换一个男人。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换了个变态男人。啧啧，她也算是命运多舛了。” 东方昊的抗噪能力挺强，闷沉不语继续吃吃吃。 “黄裳，我记得您说过，韩明轩已经不举了。” 声音突然小下去，眸中的揶揄却是更甚，“您别说啊，我真是替姬芳华捉急，她睡服男人的伟大理想，怎么就这么难以实现呢？” 第673章 放心，我有数 东方昊冷眸子撩起，不疾不徐地说，“姬芳华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是姬芳丽。” 楚思九抿着唇，好几层笑意都憋在里头。 “嗯，姬芳丽。” 她不说话了，低下头慢慢地喝起了汤。 东方昊缓缓地扫她一眼，心里头浮起些异样。 阿九老是与他讲三观，不知道姬芳华这桩事情，在她这个二世人的眼中，是如何的呢？ 眸光深邃，眸底带了些惑，幽幽地探着她。 这会儿轮到楚思九不搭理他了，垂着眸子挑自己喜欢的菜式吃吃吃。 然而，最终还是楚思九没忍住，斜勾了眸子看他。 “黄裳，您有甚话要讲么？” 东方昊抿一抿唇，淡淡道，“朕收到消息，钱史柯和李家吵翻了。” 楚思九立时笑咧了嘴，“如此说来，坏人同盟解散了？老太后出殡那一日会太平了？” 东方昊冷冷地眨一记眼，“朕已经做好安排，原本也不会有事。” 楚思九嘿嘿一笑，又与他挤一记眼，“黄裳威武。不过我先与您说好，出殡这种活动最好不要让我出席，陆道仁有偏方，大不了我就发一回高热。” “唔。”东方昊无所谓，漫不经心地应下来。 随手放下筷子，他状似无意地问，“若姬芳华真的还活着，阿九觉得朕如何处置比较好？” 楚思九眸子一亮，“果然活着？” 东方昊淡淡然，“朕说的是万一。” 楚思九眸光灼灼，狠舔了一记唇，“按这世道的行情，得浸猪笼的吧。” 东方昊冷峻的面色似乎黑了些，声音暗沉，“这种事情不会公开，会私下处理掉。” “处理掉？杀了她？”楚思九微张了嘴，片刻又掉过头去，自言自语着，“也对，事关皇家脸面。” 东方昊无语地看她，觉得自己白问了。 然而也没有。 楚思九立时就抬起头来，与他振振有词起来，“黄裳，韩明轩这么奸诈，费了大功夫做的局，哪会让您轻易就处理了姬芳华，他铁定有后着等着您呢。” 东方昊的面色微敛，“朕等着。” 楚思九抬眼看着他，突然道，“黄裳，姬芳华这妹子我了解，自我主张很强，不是那种受人摆布的人。她肯配合韩明轩做这些事情，说明她是喜欢韩明轩的，也愿意嫁给他。至于韩明轩么，之前确实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但是客观上讲，他也确实有病。是病就得治，您治得挺好，他没再犯过事。这一对虽然奇葩了些，然而男/欢/女/爱，也属人之常情。您就闭闭眼，让猴子国来的逗比，收了韩明轩这个变态，也省得他出去祸害人。” 东方昊眸中的情绪复杂，唇线抿得紧。 半晌他淡淡道，“朕会考虑的。” 楚思九无所谓，这一世有这一世的道德观念，自己只能提自己的看法，至于东方昊打算如何做，那是他的事情，她也无权干涉。 …… 时间缓悠悠的过。 东方昊最大的注意力，放在篡改他记忆的那个幕后黑手上。 他继承了东方归一的做事方式，把一个大局面的事情，切成一个又一个的小事件，分派给不同的人去做。 东方俊、东方毓、司空影，都被他调动起来。 内卫做一部分，暗卫再做一部分。 真真假假，也不告诉他们目标是什么。 他自己则默默地看着收集来的信息，再分派新的任务出去。 神秘之极。 与此同时，老太后出殡了，风平浪静，半点妖事都没有。 可见得李延启确实没有韩明轩的魄力。 出殡回来，韩家两兄弟在韩府的小书房里头喝酒谈事情。 韩明源（玉面蛇君）冷呲着牙齿，笑话李家。 “真是一群乌合之众，李婉有实力在后宫掐头。今日是个好机会，若我是李延启，就算损掉李家一半的势力，也要找人杀了楚氏。” 韩明轩撩一记眸，阴恻恻地说，“李延启就是这个质素了，关键是他老子李乾，当断不断。不过我听说他们还有后招。” 韩明源微微一怔，“甚后招？” 韩明轩摇头，“听说是李婉主导，还是后宫里头的破事儿吧。咱们反正静观，若他们真把楚氏给干掉了，我这个嫡兄怕也要下黑手了。” 韩明源拿起酒壶，缓缓地给他倒一杯酒，唇角抿出一抹玩味，“怎么？要对明珠下手？” 韩明轩抿一记唇，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明珠太蠢，有楚氏挡着，谁也落不了好的时候，她是安全的。若楚氏倒台，总不能让李婉把持后宫吧。还有那个钱夕眉，也是个硬茬子，韩家得物色个厉害的，替了明珠。” 韩明源冷冷一笑，“你倒是舍得下手。” 韩明轩转头看他，眸光冷厉，“不然如何，在家族兴盛这种事情上，咱们可以讲亲情么？” 韩明源嗤笑一声，拿了酒盅站起身来，窗外月光莹亮，在他身上浮了一道朦胧。 声音淡缓。 “明轩，你这人，确实是个变态的，下起黑手来更是狠得让人害怕。但是你挺讲情义，对自己人更是不错。明珠是个蠢的，又冲动。若不是你护着，怕是早就没命了。这一回李家与钱史柯闹翻，瞒得过旁人瞒不过我，你有在后头使离间计。他日，你若真的下手换了明珠，就是你真的没辙了。” 韩明轩被他说得一愣，沉吟片刻，摇头苦笑，“原来我在你心中还有可取之处。” 韩明源含蓄地笑一声，缓缓地转过身，“但是这一回，我却看不懂你究竟想干嘛？难道姬芳华这个女人，比你口中的家族兴盛还要重要？为了她，你不惜破釜成舟？” 韩明轩挠了挠头皮，吊儿郎当地笑一声，“不过是想留条退路嘛。” “你这么做，父亲不知道吧。”韩明源微蹙着眉，很是担心的样子。 韩明轩摇头，理所当然地说，“若是让他知道，怕是要心痛脑晕浑身不支了。” 站起身，笑出一脸的奸邪，“你就替我跑一趟雁城，试探一下威武将军的意思。总之，咱们韩家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韩明源沉下眸，认真看他。 “明轩，我只是韩家的庶子，这边出了事，我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照样做我的南地国第一杀手。你不一样，韩家整个家族的命运全系在你身上。说好听了，你是两头下注。一着不慎，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你再想想，为了一个女人，值当么？” 韩明轩还是笑，拍拍他的肩，“放心，我有数。” 第674章 三个，基本点 时间依旧缓悠悠地过。 幕后黑手比东方昊想象得要有耐心，半点珠丝马迹都没有。 东方昊也有耐心，不紧不慢。 …… 比较而言，韩明轩比较高调，主动地又去偶遇了一回姬芳丽。 坊间传言，他已经把二人的生辰八字拿去千佛寺测缘，慧悟法师给批了个中档的缘份。 不好不坏，可以接受的那种。 韩明轩不失望，只要合就行。 韩家哪能让他这般胡闹，合力给他爹韩相庭施加压力，有几日，韩府的厅堂里头跟外头的菜市场一般。 “侍中，您要劝劝明轩，姬芳丽与熹妃那么象，他这般做，会出事情的。” “对啊，外头都在传，熹妃是妖狐出身，这会儿重新幻为人形，专门下来勾引男人的。” “明轩的情况比较特殊，原本，他能喜欢上哪个女人，愿意娶进门，是好事情。但是，这个不靠谱啊。一个不当心，宫里头的那个要震怒的呀。” “相庭，你不能由着明轩胡闹，这是要拖累韩家的。” …… 韩相庭一个头两个大，他已经与韩明轩恳谈过了。 韩明轩倒也诚恳，给出三个基本点： 第一、这个女人确实是姬芳丽，不是姬芳华。 第二、您也知道我的身体情况，那日在街头偶遇，身体有波动。您想要嫡孙的话，只有把这个女人娶进门才有希望。 第三、您不是一直说么，韩家会有一个大劫数，最后是由一个来自北方的女人挽救了韩家，姬芳丽就是从北方来的。 他言之凿凿，韩相庭也没法反驳呐。 儿子的翅膀硬了，他已经掣肘不了了。 但是他是真的紧张，东方昊也是个狠角色，韩家若是娶一个疑似熹妃的女人进门，这里头的风险，不可测呐。 “明轩，你想过后果么？”他直梗梗地瞪住。 韩明轩蹙起眉头，很是深沉地看着他。 “父亲，富贵险中求，当初儿子当机立断背了个残忍的名声，救了韩家。这一回，父亲也要允许儿子救自己一回。皇上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与韩家死扛到底的。或许会有损失，但是韩家也不是块便宜肉，能任由着他切来切去。” 韩相庭微张了嘴，刚想说什么。 韩明轩强势起立，坚定地说，“总之，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韩相庭沉浸朝堂几十年，很清楚这桩事情会发酵成什么样子，最后的结果走向，完全要看东方昊的个人意志。 总得来讲，韩家不会因为这桩事情被灭门啥啥的。却有可能迎来东方昊一波又一波的打击。 若韩明轩是李延启这种资质的继承人，他直接就废了他。 但是这丫的是韩家百年不出的人才，是可以开创韩家辉煌未来，带领韩家走向巅峰的五星继承人。 咬一记牙，他也是拼了。 “明轩，父亲支持你。但是你要记住，这一回是你欠韩家的，日后，你一定要竭尽全力回报韩家。” 韩明轩的眼神格外的诚挚，“儿子记住了。” 讲真，韩明轩是接受正统教育长大的，是自小洗过脑的，他对韩家的忠诚，丝毫不亚于东方毓对孝亲王府和东方皇族的忠诚。 讲句题外话。 现在，这俩人同时面对考验：到底是家族重要，还是爱情重要？ 对于这道选择题，俩人都是选了both。 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 国丧期一过，韩家准备了相关的礼数物件，找了业城最牛逼的媒婆，去十公主府提亲了。 姬瀚浩作为姬芳丽的兄长，接待了这拨意料中的来访。 十公主东方芸的表情比较变幻，面孔上称得上精彩纷呈。因为国丧期的缘故，这些日子她比较老实，基本都是呆在府里。 出殡那日，她也有参加。 但是因为这些年，她自我感觉不太好，混在亲属队伍后头，尽量地减少存在感，之后，更是早早地退席了丧宴。 基本没听着闲言碎语。 所以，她真的是媒婆进门那一刻，才知道这伙人，是代表韩明轩来向姬芳丽提亲的。 有被雷劈到的感觉。 心里头叨叨叨，韩明轩，韩家嫡子，大理正，变态，神经病。 眸子撩一眼夫君，他看着好从容，象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东方芸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善茬，但是这么明晃晃的把妹子往火坑里头推的事情，貌似也做不出来。 当然，偶尔，她的智商也是在线的。 半场过后，她陡然反应过来，这中间有诈。 立时脑补出了一个基本靠谱的故事。 所以，韩明轩拿利益诱惑了她的那个傻夫君，借十公主府给他搭桥过路。难怪最近姬瀚浩一身轻松，北地国的那些遗老遗少再也不上门了。 东方芸磨起了牙齿，胸中腾起了一股怒火。 姬瀚浩你这个没脑子的，担惊受怕的日子还没过够么？你就不怕皇上来找咱们麻烦么？ 狠狠地瞪住姬瀚浩，一直把他瞪得回过头来为止。 憨憨地朝她笑一笑，抛一个“马上就完事”的眼神给她。 东方芸吐血不商量呐。 不到半个时辰，纳采之礼就搞定了。然后遵从形式，媒婆询问女方的姓名、年庚以及“八字”，边上有个占卜算命的，立时得出吉兆的结论。 欢天喜地的，这就算是OK了。 这伙人一走，东方芸立时过去揪姬瀚浩的耳朵。 冷板着脸，压着音量狠声道，“你不想活就自己去死，为甚要拖累我们母女？” 姬瀚浩猜到会有这个下场，捂着耳朵哎哟哟地叫唤，“公主，这桩事情于咱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怎么可能？你当皇上是吃素的？” “七公主真有一个同胞妹妹，皇上定不了咱们的罪。”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拿咱们的性命开玩笑？” 姬瀚浩指天对地，言之凿凿，正经得不要不要。 东方芸的面色好看了些，转念一想，借这桩事情摆脱那些遗老遗少，也划算。 面色依旧冷沉，“下回不许自作主张。” 姬瀚浩是差点做皇帝的人，腹中还是有些韬略的，东方芸被他吃得死死的，还不自知。 …… 这一头在订亲，那一头，韩明轩入了宫。 屏退左右，私聊。 上一回聊了两个时辰，这一回却只聊了一刻钟。 从宫殿里出来，韩明轩面色阴沉，唇角却挂了一抹邪妄，他步履匆匆，迅速地消失在殿角。 宫殿内，东方昊周身寒凉，黑眸沉沉，眸光冷寂如利刃。 “小桂子，把启元找来。” 半日后，启元快马奔出北城门。 很快，宫里头传出消息，皇上派启元去北地国查探姬芳丽的身世。 第675章 真是，搂不住那股子火啊 消息传得快，还有各种猜测。 当然，全都是私底下的行为，明面上，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十公主府这边，按着六礼的过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姬芳华也不上街了，当然，韩明轩也不方便偷偷地与她私会，只是让人带了好些大尺度的避火图，给她消遣。 对于姬芳华而言，这就是新世纪的大门啊。 颠三倒四地看，里头的那些，啊那啥，完全就是个颠覆性质的。 妖媚的眸子瞪得老大，原来变态是酱紫的？难怪韩明轩在她这里死活兴奋不起来。然而这些姿式，她貌似也做不来呀。 不行，她得学。 姬芳华有一个不服输的性子，果然学习起来。 她还给韩明轩回了个小纸条，大概意思是，亲的招式太高难，我努力中。 韩明轩拿着纸条来回来的看，胯下二弟果断硬起呐。 心里头更是荡漾，能娶着这只妖狐，此生无憾。为她做甚事，都是值得的。 之后，又有消息传来，因为公事，韩明轩去了一趟威武将军府。 这种正常的人情人事往来，业城的高官大府之间，每日都在上演着。 然而韩明轩不一般，他风头劲爆着，每日的进出往来，有一堆人盯着，稍有个风吹草动，消息便随风而动。 …… 东方俊是内卫头子，收集消息，研究消息是他的本行。 他敏感地察觉出，韩明轩带领下的韩家，极有可能倒向威武将军府。 这个，干系太大了。 老太后出殡那日，怡王东方钰也回来了。 两人浅聊了几句，话里话外的，东方钰向他抛了好几回橄榄枝。 主要是谈兄弟情，甚至还提到了被贬为平民，圈禁在郊外的东方铭，约他有空一起去探望。 东方俊哪能接这个话题啊，以他们的人物关系，三人聚首私聊，一个不当心就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 他笑吟吟地避过了。 如今想来，却是意味深长呐。 旁人不知道，东方俊这个内卫头子是很清楚的，刘健壮只是云番城的守将，没有强有力的支持，是不敢起兵造反的。 他被灭了口，之后又被灭了九族，这桩事情暂时捂在那里。 然而东方俊很清楚，威武将军府是脱不了干系的。 现在，若是因为一个女人，导致韩家倒向威武将军府，于东方钰而言，就是如虎添翼了。 眸子凝起来，皇上心思深沉，按理说，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难道？ 脑子摔坏掉了？ 他正思忖着要不要入宫与东方昊谈一谈，李信在外头敲门。 “王爷，镇武将军府那里，四公主出事了。” 东方俊惊起，跳起来，几步冲到外头，“如何？” 李信面色略有些慌乱，“似乎是受了刺激，早产了。长公主那里传来消息，让您赶紧过去。” 东方俊猛一跺脚，恨声道，“备马。” …… 昨晚下过雨，地面湿滑，天空也是灰蒙蒙的。 东方俊到达镇武将军府的时候，刚好碰到东方毓。 粗眉毛蹙得紧，喉咙更是梆梆响，“八堂兄，你来了。正好，那老娘们到底想干嘛？真的当咱们皇家没人呐？” 东方俊朝他摆摆手，“进去说。” 二人挥着袖袍，急吼吼地往里头走。 门房想拦，又不敢，灰溜溜地缩在角落里头。 有会看眼色的小厮，紧赶着进去通报。 他二人虽然不认得路，但是高门大府的基本构造都是类似的，左拐右拐的也有章法。 不多时，便听到长公主的大嗓门，“梅琴萱，我把话撂在这里，今日若妍儿有个三长两短，我管你是谁，铁定让你陪葬。” “东方韵，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这般不敬长辈。东方妍是天羽的外室，我让她进门待产，已经很给你们皇家面子了。你们当镇武将军府是甚地方？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能进门的么？” 这个尖利的女声，应该就是司徒天羽的娘，镇武将军夫人了。 东方毓一听就火了，三两步地奔过去。 “大堂姐，发生甚事情了？”他声势惊人，吼声震天的那种。 东方韵见他二人过来，眼泪立时就下来了，“堂弟，你四堂姐今日早产，生了个儿子。现在她出血不止，太医正看着。” 东方毓心都拎起了，紧张地问，“会如何？” 东方韵抹着泪，“现在还不知道，方才太医跟我讲，就算能救回来，日后怕也是不能生了。” 镇武将军夫人在边上冷冷哼，“若是不会生了，给天羽做妾都没资格。” 东方韵猛地扬起眸，真是搂不住那股子火啊，老娘跟你拼了。 怒目圆睁，扑上去，死掐住那厮的脖子，勒死了完事。 这一下属于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长公主多有风姿风仪呐，一直是所有皇室成员的典范，把她气成这副模样，那果断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了。 倒抽气。 惊呼。 就在大家愣神的这点时间，镇武将军夫人已经被掐得“呃呃”直叫唤。 然后就是混乱。 镇武将军府的人要上来救，东方毓和东方俊拉偏架，又耽搁了那么几秒。 东方毓是个耿直的，他其实早想抽拳头揍死丫的死老娘们，但是他是大老爷们，不方便下手。 见东方韵出手，心里头猛喊痛快。 不遗余力地拽开冲过来的侍卫小厮丫鬟嬷嬷等等。 东方俊也帮忙，但是他智商挂着线呢，心里头数着时间，总不能真把那丫的掐死了吧。 差不多的时候，他一个转身，扶住东方韵，轻声道，“大皇姐，要出人命了。留一线，后头收拾她。” 东方韵气喘吁吁，借着这个梯子就下来。 她手一松，镇武将军夫人立时萎顿于地，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这么会儿功夫，老镇武将军、司徒天羽都从里头出来了。 两下里打上照面。 老镇武将军年纪虽然大了，早年从军的经历还可以从他的身上看出来。面色威肃，腰板儿挺得直。 见到眼面前的情况，再加上之前听到的声音，他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声音沉寂，“把夫人抬去里头，让大夫看一看。” “是，老将军。”立时有几个丫鬟嬷嬷上来。 方才恶斗了一场，一个个都有些气喘。 还没抬上呢，将军夫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果然是个凶悍的，一把推开丫鬟们的手，嘶哑着嚎啕起来，“公爹，东方家的人欺负到咱们府上了。天羽，你要给娘亲出头啊。” 第676章 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司徒天羽的身上象是覆了一层寒霜，面色更是黑气沉沉，眸光冷清地看着他这个来事儿的娘亲，不说话。 梅琴萱见儿子不搭理她，心下有些急了，伸出手让嬷嬷搀扶着站起来。 声音依旧哑得很，却透着凌厉，“天羽，娘怀胎十月好不容易把你生下来，从小到大，宠着你惯着你，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你……你竟然看着别人打娘，一声都不吭？” “司徒天羽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摊上你这种不明事理的娘。”东方韵在边上恨恨道。 她一边还看自己的手呢，明明下大力气了，怎么没把她掐成个半身不遂呢？还能站在这里好端端的说话？ TM的难得打一回架，没发挥好啊。 若是让楚氏知道了，非得笑话她不可。 她懊恼着呢，梅琴萱指着鼻子骂上来了。 “东方韵，你倚仗着长公主的身份，欺到咱们镇武将军府来了？你与我讲事理，那我就跟你好好聊聊。你们皇室如何教导公主的？十几岁未通人事，就不知廉耻勾引了我儿子。她拍拍屁股嫁去了南地国，却害了我这个痴心的儿子，一个人跑去山城孤独受苦，不肯回业城。七年，整整七年呐。你倒是与我说说，这是甚事理？” 她哭嚎起来，手指抖抖地指起东方韵。 “我刚给天羽挑一门称心的亲事，她闷声不响的回来了。我呸啊，她不得夫君喜欢，争宠失败，又跑回来勾引我儿子。她是甚个东西？母族灭国，亲哥哥反叛成了平民，身家样貌她有哪一样？我肯让她进门做妾，都是抬举她了。” 这番话的内涵太丰富了，东方毓和东方俊不知道这里头的道道，一时都有些愣，眸子俱是看向东方韵。 什么情况？ 东方韵当然知道内情，但是她没法说呀，当年确实是东方妍主动的。但是后头的事情是司徒天羽搞出来的呀。 “冤孽。”老镇武将军恨恨地说。 司徒天羽听惯了娘亲的这番说辞，原也不当回事。但是当着外人的面，这般堂皇的说出来，气息顿时不稳了。 行军打仗他在行，与女人吵架，尤其是自己的娘亲，嘴唇张了好几下，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就这么僵住了。 东方韵急了，跑哪儿都是个不吃亏的主，今日若是把这话吃下去，日后妍儿就无立足之地了。 有东方毓和东方俊在，总归不会吃亏。 打一架是打，两架也是打。 冷眸子瞪起，怒火扫向司徒天羽，蹬蹬两步跨过去，抡圆了就是一记耳光。 “啪”声音清脆响亮。 哎哟喂，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梅琴萱立时就急了，指着东方韵大声叫，“你敢打我儿子。”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扑上去便要挠。 东方俊见势不妙，扯了东方毓上去拉架帮忙。 这一记耳光明晃晃的，按这一世的理论，打大府继承人，打得就是这一府的脸面呐。 老镇武将军面色青白，气得全身发抖，“放肆，你们真是太放肆了。” 边上的人都是会看脸色的，也是对自己这一府忠心耿耿的。被打脸了呐，心里头都气愤着呐，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能这般嚣张吧。 袖子卷起来，上呐。 姓东方的这一边，也有带人来，立时也冲上去。 两下里就这么干上了。 …… 这边厢，打得热闹。 那边厢，镇武将军府迎来了业城最大的贵客—皇帝东方昊，以及贵妃娘娘楚思九。 收到消息的时候，东方昊正在坤和宫里头，与楚思九一起用午膳。 闻言惊起。 预感到会有一场女人间的战争，他果断地带上了自称泼妇加倍的贵妃娘娘。 他们是坐马车过去的。 半道上，海清赶过来，汇报完整的消息。 “黄裳，四公主的预产期还有十日。今日将军夫人趁老镇武将军找天羽将军谈事情的空档，进去四公主的卧房。她说，若四公主生儿子，可以让她入府做妾，若生女儿，就自己走人。又说她已经给天羽将军定了亲，这几日就会开始过六礼，让四公主死了嫁给天羽将军的心。另外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四公主情绪受了影响，当时就早产了，倒是生了个儿子，但是流血不止。幸好皇上之前有赐太医过去，立时抢救，命可以保住。太医说了，四公主以后不能生了。” 楚思九听得呆了，一把扯住东方昊的袖子，“黄裳，四公主是公主哎，那老女人是不是失心疯啊？真敢做啊。” 东方昊面色铁青，冷森森地磨出一句，“阿九别怪朕牵连无辜。” 楚思九强咽一口唾沫，讪讪道，“你们不是都布好局了么。但是我还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还是应该给那个老女人迎头痛击。” 东方昊紧一记眸，克制住心头的愤怒，“她是司徒天羽的娘，镇武将军府的夫人。” 这里头的厉害关系，楚思九也是知道的。 抽着气，她叹着，“那就由臣妾为黄裳分忧吧。” 东方昊没有半点意外，瞄着她，“阿九讲策略，别骂镇武将军府的祖宗，其余……随意。” “嗯呐。” 楚思九点头，又直起个腰，挥挥手臂做做准备动作，“我这人嫉恶如仇，气头又急，遇上比我嚣张的，搞不好会大打出手，黄裳您看着点，别让我吃亏了。” 东方昊也是气得急了，冷冷哼一声，“只管上，朕给你兜着。” 清官难断家务事。 东方妍的这档子事情，又是尤其的说不清楚。 东方昊隔三叉五地旁敲侧击，没想到，竟然搞出这么大的事情。现在的情况是，叔可忍，婶可忍，皇帝不可忍了。 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这俩货也是打算搞事情了。 …… 皇上来了，镇武将军府里头却是空荡荡的，只有门房惊恐万分地跪在地上迎接。 海清上前询问，“府里头的人呢？” 门房牙齿打战，抖抖索索地说，“回大人，小……小的不知道。” 东方昊冷抿了唇，迈开步子，闷沉不响地往里头走。 一行人跟在后头。 拐过两个弯，听到前方有明显的打斗声，中间还伴了东方毓的大呼小叫。 什么情况？ 这就打上了？ 循着声音往前，果然……热闹非凡。 东方昊微蹙了眉头，淡淡地看着。还好，就算在镇武将军府的地头，这边带去的人，也没落了下风。 司徒天羽正焦虑着，扬起头，看到了东方昊一行。 救星呐。 他高声地喊，“皇上来了。” 第677章 你们，还想怎样吧 皇上来了。 这句话挺管用，打斗的架式立时就弱了，你收我也收，不多时，两下里都收工了。 老镇武将军面色铁青，呼吸急促，怒气都快冲上天了。 “皇上。”他大吼一声先。 到底是做过将军的，底气足，这一声吼，确实是镇住了周围这一干人。 东方昊挑了挑眸，面色微沉，淡缓缓地走过去，“老将军息怒，有甚事情咱们去厅堂里讲。” 按着武将的习惯，老镇武将军抱一记拳，冷声道，“皇上请。” 拖拖拉拉，好一帮子人，往主院的厅堂走去。 东方昊自然走在前头。 楚思九故意拖后腿，偷偷地扯了长公主在边上窃窃私语。 “吃亏了么？” 东方韵今日属于大发雌威，心里头还有股子气势呐。 声音轻，得意的劲头却很盛，“我掐了那老娘们的脖子，还扇了司徒天羽一记耳光。” 楚思九不可思议地嘟起了唇，“厉害啊。” 东方韵哼一声，眸子冷冷地瞥一记梅琴萱，声音略大了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本公主马上就会让她看到厉害。” 梅琴萱真是个生命力旺盛的，被掐了脖子，还能精神满满地怼回去，“那咱们就试一试，看看你那个不知羞耻的公主妹妹，有甚个下场。” 东方韵的火头又上来了，刚想怼回去，被楚思九扯住了袖子。 “有甚好说的，事情都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但是可以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腾，足以说明，镇武将军府的男人不行。” 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刺骨。 老镇武将军身形一顿，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了。 东方昊若无其事，走得极其稳健。他心里头直后悔，早知如此，就该把阿九派过来镇场，她言语犀利，一针见血，应该可以镇住那个老娘们。 东方俊和东方毓则面面相觑，楚氏威武，真敢说啊。 “楚氏，你胆大包天，竟敢……”梅琴萱尖叫起来。 “住嘴。”老镇威将军拿出当家男人的气势，喝住了她。 梅琴萱愣怔片刻，真的住了嘴。 司徒天羽眸色微暗，默默地看了一眼楚思九。他现在的心态，就是追悔莫及四个字。 原本已经打算死守山城，不再回业城了。 然而心里头总归存了一份希望，期望爷爷可以接受妍儿，让他明正言顺地娶了她，也给自己的孩儿一个名份。 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想到妍儿受的这个罪，以及日后再也不能生的后果，他眼眶都红了。 …… 各种心思下，这伙人入了厅堂。 按着位份排位坐好。 老镇武将军头一个说话。 这一路过来，他也是深思熟虑的。 又是抱一记拳，眸色暗沉，“皇上，今日之事，您应该知道了。四公主早产，大出血，太医说她日后都不会生了。四公主是天羽的女人，更何况她又为镇武将军府首诞麟儿，镇威将军府不会亏待她，会好生待她的。” 东方昊眼眸微微眯起，眸光淡然。 “但是。” 老镇武将军瞬时提起声量，怒不可遏地指着对面坐着几人，“长公主、八王爷和孝亲王世子冲来镇武将军府，打骂将军夫人，还扇了天羽一记耳光，皇上必须要给镇武将军府一个交待。” 东方昊慢悠悠地看过去，意有所指地问，“情况属实么？” 长公主手指微攥，缓缓站起身来。 “老将军，您话语说得不清不楚，什么叫作四公主是天羽的女人？什么叫作不会亏待她，会好生待她？您先把这话说清楚了。” 对啊，这几年大家争来吵去的，不就是为了这桩事情嘛。 儿子都生了，还是这么轻描淡写的，甚意思呐？ 东方昊微皱了眉头，神情沉敛，冷沉沉地看着老镇武将军。 梅琴萱坐不住了，急切地发出声来，“这是我们镇武将军府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外人来插手。就算……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意干涉啊。” 长公主火大了，顺着楚思九的话头，呛她，“老将军身体健壮，哪有你说话的份。” “你……你欺人太甚，大余国若不是有我们威武镇威两府流着血汗撑着，哪有你们这些皇亲国戚的舒心日子。”梅琴萱口不择言，拿大话扔过去。 东方昊的眸子扬起来，冷沉沉地盯住她，却不语。 司徒天羽见势不妙，本能地想要开口帮着掩饰几句，立时想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东方妍，突地就泄了气，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东方昊的唇角浮出些玩味，冷眯起眼，“老将军也是这般想的么？” 老镇武将军也悟出不对，狠瞪了一眼梅琴萱，“皇上，老臣不敢。家媳愚蠢，口不择言，还望皇上恕罪。” 东方昊轻飘飘地看着他，语调轻缓，“大皇姐的问题，也是朕想问的，请老将军明示，咱们东方家的人，也好有个应对。” 这话意味深长，司徒天羽惊诧地抬起头。 “爷爷，孙儿非妍儿不娶的。”他果断地表出态度。 “胡闹。”老镇武将军铁青着脸，怒斥他。 转过头，他先是叹一口气，之后便是委婉而言。 “皇上，方才老臣没把话说清楚，是老臣的不是。四公主与天羽情投意合，若是当年，四公主没有嫁去南地国，由皇上赐婚，那就是一段好姻缘，镇武将军府自然欣然接受。但是，时势不同，四公主已经嫁过一回，镇武将军府不是小门小府，天羽又是继承人，若是娶一个二婚之人，会使门楣蒙羞，老臣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这番话搁于这个世道，确实合情合理，就连长公主也是无言以对。 只有楚思九依旧眸光灼灼，使劲地看着司徒天羽。 边上，老镇武将军还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四公主与天羽在一起的这个事实，我们也是承认的。让公主做妾，确实有伤皇室的颜面。但是这也是我们镇武将军府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家媳对四公主不够善意，老臣必会管教，定然会给皇上一个交代。老臣向皇上保证，镇武将军府绝对不会亏待四公主，定然会好生待她的。” 话语说到这个份上，你们还想怎样吧。 就算你们是皇帝、皇子、公主，难道还能违了这世道的天道人伦不成？ 第678章 然而，这个，看着，还行 厅堂里头沉寂下来。 东方家的这几只俱是默默不语，也确实是无言以对啊。 梅琴萱得意了，扬起眉头，唇角浮出讥诮。 “镇武将军府不是小门小户，是大余国顶梁的门府。各位都是皇亲国戚，应该拎得清中间的干系。家翁已经表态了，允许四公主入府为妾，我没有意见。在这里呢，我也表个态，只要四公主守府里的规矩，我是不会为难她的。” 话语一出来，冷飕飕的眸子都往她身上扫过去。 搞得她一阵紧张，“你们干嘛这样看我，我说得不对吗？” 楚思九也实在是忍不住了，嘴唇翘起，乐呵呵地看着对面，“镇武将军府的态度都表完了吧。” 老镇武将军不明所谓，心里头又是尤其地看不上她，冷冷地说，“本将军与皇上交待的事情已经完了。但是本将军要皇上给的交待，还没有完。” 楚思九依旧笑盈盈，缓缓地站起身，随手掸一记袍摆，“行行，你们继续交待再交待，本娘娘去接四公主和小外甥回宫。” 几个意思？ 一众人等的眸子都瞪起了，包括梅琴萱亦是一脸惊诧地看向她。 只有东方昊面色如常，心里头缓缓地点个赞。 “楚氏，你想干嘛？”梅琴萱站起身来，急吼吼地拦住她的去路。 楚思九冷哼一声，不屑地看向她，“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们家这个高贵的门楣，谁爱来谁来，咱们四公主靠山强劲，兄弟姐妹全是皇亲国戚，要钱要权要势力，哪一样都不缺。今日，我就是来接她和小外甥回宫里头住的。” 梅琴萱瞪直了眼，“四公主你带走，小孙子你想都别想。” 楚思九笑起来，偏过头去看她。 “你当你是谁啊？公主是甚含义你不懂？她生的小孩就是皇亲国戚，是东方家的人。她带走自己的小孩，与你有半个铜钱的干系么？” “她是天羽的侍妾，她生的小孩便是镇武将军家的子孙。”梅琴萱昂起头，理直气壮地说。 楚思九面色古怪，象是憋着一肚子的笑。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做妻做妾做外室全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当东方皇族的人，都在这里做摆设？任你长短方圆随口荡荡？” “对啊，你当我们都是摆设？”东方毓这个耿直货果断地吼一声。 不过就是撕破脸，一拍二散嘛。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要由着这个女人欺负嘛。 东方俊也是看清楚了，四皇姐若是留在这个府里，不管做什么，日子都好过不了。 “对啊，咱们皇家的公主哪能让你们这么随意安排呢？本王也表个态，四皇姐带了小外甥先去宫里头住一小段，养养身体。本王出银子，给她在业城的好地段置一处宅院，日后的一应开销，全部由本王负责。” “哪能让八皇弟一个人养，本公主还有好些私房呢，咱们一起，准保四皇妹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东方韵开心了，楚氏真是个宝啊，有她出手，形势立时就不一样了。 老镇武将军也有些傻眼，但是他毕竟年纪大，经过好些风浪，面上还沉得住。 “皇上，这也是您的意思么？” 他假意地叹一口气，沉声道，“若东方皇室执意要把四公主带走，日后，怕是……” 东方昊淡淡一笑，不急不躁地喝一口茶，从容道。 “朕的贵妃已经讲过了，朕这一回过来，便是接四皇妹与小外甥一同回宫的。老将军不能愧对列祖列宗，朕也不能无颜面对先皇。国事照旧，家事咱们就各扫门前雪吧。” 他也起身，缓缓地掸一记袍袖。 面色华丽丽地冷沉下来，凌厉的眸光扫一记梅琴萱，又看回老镇武将军。 “至于老将军要的交待，朕的四皇姐早产，大出血差点性命不保，日后生产也会有困难。比较而言，贵府的损失怕是要小得多。朕不与你们计较，你们也歇了吧。” 他翻下了脸，整个厅堂的气温都给带低了几度。 梅琴萱心惊了，她突然发现自己的逻辑有些问题。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女人嘛，跟了哪个男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就算公主也是一样的。 象东方妍这种女人，完全就是伤风败德的典范。 但是她跟定了天羽，又怀了他的孩子，死皮赖脸非要入镇武将军府的大门，她是断然不肯的，但是扛不住儿子喜欢。原本她就打算松口了，现在有了孙子，心里头的那道阀门，早就拧开了。 哪里知道，她竟然可以走？ 心里头“咯噔”着，话语就没有那么嚣张了。 “皇上，四公主就算贵为公主，也不能一辈子没男人吧。天羽这么喜欢她，就算她做妾，就算她不会生，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的。她若走了，日后可就回不来了。” 东方昊别过脸，理都不理。 楚思九也是服她的，都到这个份上了，她还以为天底下的女人只有做妾做外室这一条路呐？ 然而？ 淡淡地瞄一眼司徒天羽，只见他闷沉着脸，以往清俊威严的脸上，写着“万念俱灰”四个字。 撇一记嘴，暗自腹诽，这位大将军打仗可以，处理家事不给力，差评。 回过头，冷声道，“将军夫人，挡着道了，麻烦您让一让。” “我不让，这里是镇武将军府哪能让你们乱来。”梅琴萱慌了，直起嗓子喊，“天羽，那是你的儿子，你不能让他们带走。” 司徒天羽总算有了些反应，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她，“娘，这是我最后一次喊您了。” 梅琴萱心惊胆战，不知所措地看他，“天羽，你甚意思，你不要吓唬娘亲。” 司徒天羽面色沉淡，站起身走到老镇武将军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他也不说话，默默地叩了三个响头。 挺直了腰，声音沉重，“爷爷，您将我逐出家谱吧。” 老镇武将军气得全身发抖，手掌使劲地抓着胸口，“逆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与司徒家脱离干系。你……你对得起爷爷对你的栽培么，对得起……列祖列宗么。” 一口气没接上来，使劲地喘。 楚思九在边上担惊受怕地看着，按着前世的电视剧，这会儿老人家就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脑溢血啊，心脏病啊……一大堆的病病病。 然而，这个，看着，还行。 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赶紧撤，万一有个好歹，皇帝上门逼死重臣，这罪名可就大了。 眼神抛过去，“走？” 第679章 天羽，咱们俩完了 长公主、东方俊和东方毓也是看出不对，三只互望，寻思撤退的问题。 东方昊依旧淡定，皇帝的架子端得足足的。 默默地看了会儿，“小桂子，去宫里宣两个太医过来。” “是，皇上。”小桂子也是看够了热闹，急急地退出去。 东方昊的表情无甚变化，掉过头去看向司徒天羽。 “少将军不要冲动，有甚事情可以好好谈。朕先把四皇姐和小外甥带走，你若想来看望，朕会给你方便。” 司徒天羽神色黯然，古人讲孝道，看老镇武将军的样子，他也实在是进退两难。 “多谢皇上。”他站起身，眸色沉淡，“臣领皇上过去。” 东方昊淡淡地莞一记唇，眸子调到老镇武将军的身上，声音浅缓。 “老将军不必焦虑，东方家的女儿再如何，也会有朕管着。日后，镇武将军府有甚打算，可以与朕的皇叔谈，朕虽然是皇帝，但是东方皇族的宗长是孝亲王。” 他的皇帝气势摆着，梅琴萱不敢开口，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走了出去。 老镇武将军的手依旧抓着胸口，面色青白相交，一时也是说不出话。 “公爹，他们要把孙儿带走。”梅琴萱变貌失色，终于啜泣起来。 老镇武将军缓缓地平息了呼吸，眸光锐利地看向她，“名义上讲，四公主与镇武将军府无关系，你有何理由阻止皇上带走她？” “可是，可是孙儿是咱们镇武将军府的呀。”梅琴萱抹着眼泪，委屈得很。 老镇武将军叹一声，“咱们死活不让四公主进门，你一直在外头放话，说她是天羽的外室。东方家的人早就气急了，今日是皇上亲自过来带人，你想如何？” “孙儿也就罢了，只要天羽肯娶妻纳妾，将来总还会有。可是，他竟然……”梅琴萱的哭声响起来。 老镇武将军淡淡地瞥她一眼，“哭有甚用，天羽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的性子我知道，只要咱们示弱，他是不会抛下镇武将军府的。” 梅琴萱若有所悟地看着他。 半晌，她点头，又猛点头，“公爹，媳妇懂了。” 老镇武将军面色微缓，气重地呼出一浊气。 之后，他半阖了眼，默默地盘算起如何与孝亲王斗智斗勇。 四公主的这个儿子，是他的第一个曾孙，意义非凡的，无论如何，也要弄回来。 至于四公主？ 可以给个……平妻的位份。 他在心里头划着框架底线，那一头，每个人都动员起来。 长公主更是恨不得手脚都提起来，手指划拉着，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卧房内，东方妍面色惨白，呆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司徒天羽心里头沉重，面色却摆得端正，甚至还莞出了一抹笑。 “妍儿，山城有军情，我要立时回去。皇上想接你们母子去宫里小住一段时间，那里有御医给你调理身体，我觉得可以，已经答应了。最多三个月，我就会回来接你和儿子。” 东方妍依旧呆滞，眸子都没动一下。 司徒天羽难过之极，手掌握住她。 “妍儿，咱们的儿子很好，虽然是早产，也有十一斤重（约等于现在的六斤二两），太医说他很康健。” 东方妍的眼瞳聚了些焦点，终于有了些反应。 缓缓地转过头，面色憔悴，眸子里头闪动着落寞，“天羽，咱们俩完了。” 司徒天羽惊诧地扬起头，“妍儿，你别说傻话。” 东方妍阖一记眼，泪水从眼角缓缓流出，“天羽，我不想自欺人了，我已经很累了。” 司徒天羽愣怔地看着她，突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她，声音哽咽。 “妍儿，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是我的错，我不该对爷爷抱有幻想，也不该把你送回业城，我知道错了，你别跟我说气话。” 东方妍悠悠地叹出一口气。 “天羽，我没有生你的气，也没觉得你有什么错。只是情份这东西，被现实磨平了而已。你别难过，无论如何，咱们俩总算是好过一场。太医与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这身体已经废了，不能再生了。所以，孩子就由我带走了。日后你娶妻纳妾，还会有子嗣的。” 她声音轻缓，继续絮絮着，“我也不会拦着你见儿子，你若有心，想要见他，让人带个信过来，我自然会安排。只是儿子会跟着我姓东方，有那些叔伯看着，他的前程也不会差。” 司徒天羽的心里头象是有无数根小刺扎着，抽得紧，都没办法大口地喘气。 他知道，这些年，因为娘亲不断地抽着风的找茬，一会儿派小表妹出来，一会儿又亲自上阵。 各种污言诋毁，还在外头不断地放狠话。 他忙于前线的战事，再加上顾及亲情，难免有照顾得不周到的地方。但是东方妍一直表现得很淡定，他以为她气场强大，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此时听到东方妍说出“情份这东西，被现实磨平了”的话，他恍然悟出，她早已经伤透了心。 追悔莫及啊。 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行军打仗时更是话语不多。 直起腰，他眸光坚定，“妍儿，你莫要说伤心话，我与你之间不会结束，过些日子我会接你去山城。日后，我们三个人过日子，不会有别人。” 说完，他径自站起身，往外头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东方妍暗自叹起，他的那个娘，无孔不入，撒泼打滚样样会来，哪会有他说得那么容易。 虚眯起眼，她陷入了沉思。 …… 卧房外头，东方昊正与那对哼哈兄弟商量事情，楚思九与长公主凑着头，一惊一诧的也不知道在说些甚。 司徒天羽面色凝重，走过去，“皇上，臣有事想与您商量。” 东方昊眉头微蹙起，语气倒也和缓，“嗯，你讲。” 司徒天羽的心里头已经有了计较，沉定地说，“皇上，可否将妍儿送去长公主的倚月楼暂住，臣打算自己料理他们母子的事宜，一个半月后，带他们母子回山城。日后，臣请求长守山城，不回业城了。” 东方昊唇角抿得紧，沉沉地着看他，“朕记得，五年前，你回业城来找四皇姐时，便是这般与朕讲的。” 司徒天羽戚然，低垂了头。 “我以为妍儿怀孕，爷爷会松口。是我存了不该有的念想，辜负了妍儿，以后我不会了。” 东方昊幽沉沉地看他，沉吟片刻方才表出态度，“若大皇姐同意，朕也没有意见。” 第680章 现在，是我求着她，赖着她 这两人说话的时候，边上一圈人都看着呢。 东方韵是个明事理的，坦荡荡地说。 “天羽，方才皇姐扇你一记耳光，是生气你任由着你娘胡说八道，败坏妍儿的名声，不替她说话。你若因此记恨我，皇姐也无所谓。但是你要凭良心，十几年前的事情咱们不清楚，但是五年前的事情咱们都是知道的。妍儿是你死皮赖脸地从南地国求回来的，现在竟然落到这么个下场，你对不起她。” 司徒天羽难堪极了，低头苦笑，“大皇姐教训得对，我活该挨这一记耳光。” 东方韵见他态度良好，摇头叹一声。 “你们呐，就是一对冤孽。住去倚月楼是可以的，但是妍儿怕是对你伤心了，她性子倔，又直爽，心在你身上的时候，可以一往无前。若是转了性……你与她这么多年，怕是比我了解，看她给不给你机会吧。” 司徒天羽面色黯淡，轻声道，“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 在这件事情上，楚思九算是个外人，不方便说什么。 但是她也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司徒小将军，在这件事情上，你父亲镇武将军是甚态度？” 司徒天羽尴尬地看她一眼，“镇武将军府里的情况，贵妃娘娘也见到了。爷爷是个强势的，母亲是个猖狂的，在家事上，父亲基本不发表意见。战事开始后，他便长驻山城，不再回来了。这几年母亲在山城上窜下跳，父亲也是无奈，他与我讲，娶妻娶贤，千万不要娶我母亲那样的。” 楚思九无语，默了。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眸光幽沉，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 忙完东方妍的事情，已近黄昏。 东方昊提前带了楚思九回宫，东方俊和东方毓便在落月楼里头用膳。 东方韵落落大方，给二位弟弟敬酒。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人，方才若不是见到你们俩过来，我还真是不敢下手掐那老娘们。” 东方俊笑吟吟，“皇姐一向自持，今日大放光彩，让弟弟们大开眼界呐。” 东方韵呵呵哒，心里头小得意，嘴上却是谦虚。 “那还不是受了楚氏的启发，你们没看见，上回在老太后的灵堂，她一力战三妃，先拿话语将住淑、雪二妃，又抡圆了扇贤妃一记耳光，看得我眸眼直放光呐。” 今时不同往日，东方毓对楚思九的看法也趋于正面。 “今日她的表现也出色，若不是她拿话将住老将军和老娘们，咱们还真是不好开口呐。” 东方俊微笑地看他，“楚氏看着嚣张，其实她极讲道理。思想标新立异，又低调，是有大才之人。” 说到这里，东方韵突地想起件事情，“哎？我不知道听谁讲的，楚氏就是千叶青？” 东方俊笑着点头，“对啊。” 东方韵啧啧称道，“咱们认识她有十几年了，真是看走眼啊。如此看来，上一回花会的那六幅字画，于她而言，算是雕虫小技了。” 回忆当年，三人都有些唏嘘。 尤其是东方俊，心里头浮起的是悠长的叹息。 便是在那里，他第一回见到慕容晴雪，之后久久难忘，以至于做下滔天的错事，至今仍旧留有余震。 垂下眸，他默默地喝一杯酒。 “堂弟，听说你在外头养了个女人？” 孝亲王广撒网，与东方韵长谈过一回，要她逮着机会就熏陶一番东方毓。今日也是个机会，东方韵便来探一探虚实。 东方毓平时看着粗枝大叶，其实敏感，尤其是在郑美眉的事情上。 眸子撩起，警惕地说，“大堂姐，你是来给父王做说客的？” 东方韵嘿嘿一笑，眸光狡黠，“哪能呢，我是关心你。这一回皇叔给你订亲的对象是周启南的嫡妹，我也是偶然听了一耳朵。” 东方毓挑起眉毛，粗声粗气地说，“大堂姐，这桩事情呢，你不要来劝。我求过皇上，他答应不下旨赐婚。” 东方俊在边上淡淡地笑，“是四个月内不下旨赐婚。” 东方毓斜瞪眼，“到三个月的时候，我再去求啊。皇上辣么喜欢楚氏，他懂我的心情，肯定会答应的。” 东方韵微微笑起，“堂弟，你跟大堂姐说说心里话，你到底是如何想的？万一皇叔找过来，我也可以有个说辞。” 东方毓审慎地瞄着她，停一瞬，他也是实话实说。 “大堂姐，外头的人都以为我养了个女人。其实不是，我是巴不得能养她，可惜不能够。她很有做生意的天赋，西施面馆是她一手打理下来的，开张前借她的三千两银子，已经还了一半。现在是我求着她，赖着她。” 东方韵惊诧地扬起眉，“堂弟你是世子爷哎，她能不稀罕？她是在欲擒故纵吧。” 东方毓伤感了，心情很不爽地拿起酒盅，一口干尽。 “最早在北边的时候，她对我是有些意思的，只要我肯名媒正娶，她也愿意嫁给我。来了业城之后，她发现这桩事情不靠谱，立时就与我划清了界线。若不是出了些事情，早就与我没有干系了。” 东方韵蹙起了眉头，眸子狐疑地扫一眼东方俊。 真的？ 东方俊笑着摇头，拿了酒壶给二人倒酒，“大皇姐，那女人我认识，算是个美女，性子欢脱，很有主见。堂弟对她死心塌地的。” “哦。”东方韵好奇了，想不好要不要去见一见？ 若是见了，就等于趟了这淌混水。 万一因此被皇叔缠上？啧啧，她想想也是头皮发麻。 东方俊了然地看她，举起酒杯，“大皇姐，我若是你就装不知道，这对父子且有得闹呢。” 东方韵“噗嗤”笑出声来，也拿起酒杯，“来来，咱们还是商议一下四皇妹的事情吧。” 这话一出，东方毓也来劲了，粗眉毛撩得高，心情很是畅快。 “我才不相信老镇武将军会放弃他的曾孙，皇上说了，东方家的宗长是我父王，就让这两人火拼去。” 东方俊嗤笑他，“你是想让皇叔醉心于这桩事情，忘了你这一桩吧。” 东方毓乐滋滋地端起酒盅，“那是当然，回府我就烧这把火去。” …… 这三只又闷头商议了一番，一致决定，先从兵部下手，把将军夫人娘家的几只有势力的武官调回业城，诉职再分配。 把那伙人的忐忑情绪调起来，让那厮不敢轻举妄动，至少让东方妍好好地坐个月子。 等司徒天羽带妍儿回山城，再下狠手。 第681章 皇上，那个人出现了 夜幕缓缓降临，秋夜微凉，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沫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皇宫里一盏盏的宫灯陆续亮起，宫墙翘檐，假山亭榭，相互辉映着，很有意境。 楚思九与东方昊闲坐在于院内，饮茶，聊天。 因着下午的事情，楚思九的心情还有些激荡。 幽幽地叹一声，“老镇武将军真是冥顽不化啊。” 东方昊眯一记眸，漫不经心地答，“他有他要守护的正统，也没有错。” 楚思九蹙起眉头，认真地想了想，“若司徒天羽坚持，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东方昊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阿九，朕想象不出一千年后的世道会是甚个样子。但是，在这个世道，坚持正统意味着秩序，而秩序里头包含了伦理道德，是不能随便破坏的。否则，极有可能出现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局面。君将不君，国将不国，吃苦受罪的，还是老百姓。” 楚思九缓缓地眨一记眼，思忖起了他的说法。 社会形态与经济能力有关系。 在经济能力相对低下的古代，科学技术不发达，只有靠洗脑来维系社会的稳定。皇帝向天下宣扬自己是天之子，百姓信了，才能忠心耿耿地听从皇权的安排。要是人人都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不时地就想造个反，尝尝做皇帝的味道，那就是战祸不断了。 同样的，家族也是需要维系的，家族荣誉是家族的生存根本，那是向心力。所以老镇武将军才会坚持继承人娶身家清白之人，显示家族门楣的高洁。若是娶了二婚的东方妍，被人指点的同时，在宗族子弟内失了向心力，旁系会崛起，甚至取代了你的地位。 这中间是有很多的道道的。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楚思九郁闷地看他，“就算有他的道理，将军夫人的行事做派也太过可恶。” 东方昊冷起眸子，“妇道人家不识大体，仗着有威武府做娘家，气焰高涨了。这一回的事情，威武府也有人挑唆她的。” 楚思九愕然，“谁啊？” 东方昊眸光微闪，盯了她一会儿，缓缓道，“威武将军府的媳妇，梅允腾的遗孀，回业城时，哭丧的那个妇人。” “母老虎啊。”楚思九失声道。 半晌，她无语地摇头，“四公主与她有仇么？何至于啊。” 东方昊沉起了眸，不言语。 楚思九跟着默了一阵。 突地她扬起头，黑眸子骨碌碌地转了几道，“黄裳，您方才与四公主谈甚？不会是劝她做妾吧。” 东方昊眸色加深，“阿九就这般看朕？” 楚思九扁一扁嘴，斜瞥他一眼，“方才不是您在说嘛，老镇武将军守护正统没有错。” 东方昊横她一眼，“他守护正统没错，朕守护皇姐也没错。” 楚思九嘿嘿地笑一声，“皇裳靠谱的，不过您究竟与她讲甚呐？” 看她娇靥如花的面容，东方昊的喉口有些干，手臂横过去揽她的腰。 轻垂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阿九的大姨妈走了么？” 他一直以为楚思九管葵水叫作大姨妈，是因为害臊与他讲的暗号，哪里知道这是前一世的常用语。 性暗示的意味太明显，楚思九确实是羞臊了，手指在他的腰上拧一记，“流氓啊你。” “五日了。”东方昊决定流氓了。 往上一提，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式，往寝宫里头走。 楚思九轻敲他两下，“还没回答问题呢。” 东方昊眸子眯起，声音放得缓慢，“床上聊。” …… 五日未做的……流氓，做起来就没个时间没个数。 宫里头的梆官尽忠职守，连续两声的梆子响，预示着。 二更了。 楚思九软绵绵地躺在床上，缓缓地平复着气息。 她还记得之前的那个问题呢，“黄裳，您与四公主说了甚？” 东方昊突然有些不满意，歪着头看她，眸光深幽幽，“阿九为甚不唤四皇姐？” 楚思九被他问得有些懵，轻轻眨两下眼，“我一直是这么叫的呀。” 东方昊霸道地在她头上抚一记，认真道，“要改口。” 楚思九想说“凭什么呐”，眸子瞟到他愈发冷沉的面孔，不知为何心软了，“行行，您与四皇姐说了甚？” 东方昊满意了，却还是不回答，抱起她，“咱们去泡个澡。” 楚思九服气了，好奇心更是被吊得高高的。 两个人面对面地泡在浴桶里，楚思九便象一只小奶狗一般，黑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可怜的样子。 换言之，想听点八卦真是不容易呐。 东方昊低头看她，心里头松软得很。扯她过来，窝在怀里头，拇指很是珍惜地摩挲着她的脸，“朕劝四皇姐再给司徒天羽一个机会。” 这个答案太不意外了。 楚思九微扬起头，犹豫着问，“四皇姐同意了么？” 东方昊缓缓摇头，“没有，她很倔，认定司徒天羽没办法解决镇武将军府的事情。” 楚思九想了想，小小的有些幸灾乐祸。 “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太不把女人当回事。以为女人跟了你，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哪里知道，世界上还有不怕破釜成舟的女人。” 东方昊蹙起眉，“难道阿九赞成四皇姐与司徒天羽分开，独自抚养儿子？” 楚思九耸一耸肩，“我没有看法，以我前世的观念，这是四皇姐的个人选择，她深思熟虑，作出决定。作为她的家人，你们要支持她的选择。” 这个说法又新鲜了哦。 东方昊微微眯起眼，“明知道她的选择不对，也支持么？” 楚思九挑一记眉，掰着手指与他讲，“一、不突破做人的底线；二、不触犯法律法规；三、不侵犯别人的自由。然后，选择都是可以接受的。”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抿着这三条，继续问，“若她选了一条艰难的路呢？” 楚思九轻轻地叹一声，“至多，你可以谈谈你的看法，分析判断，让她清楚她的这个选择会面临的困难。人都有趋利避害的特性，若她明知道困难，还是要选这条路，那是她的人生，你只能由得她去。谁也不是先知，未来的事情，有谁知道呢？” 东方昊还想与她讨论。 突地，外头有人小心地敲着窗格，接着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皇上，那个人出现了。” 第682章 敢来，必然有所倚仗 东方昊蓦地扬起眉，眸底更有冷波闪过。 “知道了，去议事殿等朕。” “是，皇上。”外头有离去的脚步声。 楚思九莫名其妙，调侃地与他开句玩笑，“黄裳，深更半夜的，鬼来了？” 东方昊装神秘，眸光深邃又幽沉，如同远空的星辰，闪着微灼的亮光。 声音低沉，“朕要去抓鬼，阿九先去睡觉吧。” 楚思九的心里头象是有猫爪子在挠，但是因为吃不准他这桩事情，是国事，还是家事，不方便问。 匆匆地抹干净身体，套上净白的寝衣，二人先回了寝宫。 东方昊又套了身正经的袍子，附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好好睡，明早告诉你。” 楚思九黑眸子眨巴眨，犹疑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心里头思忖：那个人？是who？ …… 议事殿，灯火微明。 一高一矮，两个太监候在殿门口。 见到东方昊负着手，面色深沉地走过来，立时迎上去，“皇上。” 东方昊淡定，“进去说。” 入到内殿，高个子太监先行发言，“皇上，奴婢几个一直蹲守在如绘宫的几个点位上。二更不到，刘世看到一个黑影翻入了雪妃娘娘的窗户。半刻钟后，那个黑影离去。” 矮个子太监便是高个子太监所说的刘世，他紧着行一礼。 “皇上，奴婢听从您的吩咐，只是暗中观察与示警，没有惊扰到他。根据奴婢的观察，那个黑影功夫极高，身形与皇上差不多，戴了一个黑质面具，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他离去后，奴婢上去查探，雪妃的卧房内有异香，雪妃睡得很熟。” 高个子太监又接下话茬。 “奴婢传消息出去，外头都有人盯。那人对皇宫建式非常熟悉，一路出去没有半分的犹豫，最后是从华信门附近翻墙而出。奴婢过去查探，他有使用云爪一般的物件。” 东方昊黑眸深深，手指在案桌上轻轻地点，“只有半刻钟？” 刘世连忙应答，“奴婢默念点数，不会超过半刻钟。” 东方昊微微皱起眉头，半晌，他撩起眸子，“李初，你去找肖剑，带他去那人翻墙出去的地方查探，看看去了哪里？” “是，皇上。”高个子太监躬身应下。 …… 天色微明。 肖剑便开始忙碌了，循着痕迹仔细地查探着。 坤和宫内，楚思九呼呼地睡着，东方昊一夜未睡，倚在边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五更的梆子响了，楚思九微微地蹙一记眉头，依旧是熟睡的状态，却翻了个身，在东方昊的肩窝下头寻了个好位置，手臂环住他的腰，继续香甜地睡。 东方昊很习惯她的表现，以往这个时候，他要起来了。 垂下头，眸子里头浮着宠溺，小心地帮她掖了掖被子，环住她，也睡了。 这一觉，二人俱是睡到日上三竿。 小桂子在外头来回的踱步，却也不敢打扰。 楚思九是个睡惯懒觉的，缓悠悠的睁开眼，发现气场不对？一贯勤劳的皇帝小蜜蜂，居然赖床了。 脑回路挂上线，想起他昨晚上说的……抓鬼的事情。 心里头哈哈了两声。 这货能回来睡觉，说明没被鬼抓走。 “阿九，想甚呢？”耳朵边响起慵懒的声音。 不知何时，东方昊已经睁开了眼，安逸闲致地看着她。 楚思九仰起头，脸上笑出了一朵花，“黄裳，昨日的鬼抓得如何？男鬼？女鬼？有莫有鬼上身？我看过好些鬼上身的小网文，还有丧尸。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鬼上身与丧尸，哪一个比较厉害？我投了鬼上身呐……” 睡得饱了，劲道就足。 自从与东方昊讲过她有前世记忆，就不太讲究，偶尔会有惊人之语。 东方昊喜欢思考，除非是现代科技，象这种有历史传承的鬼的问题，脑回路打几个来回，他也能明白。 想了想，“朕也投鬼上身。” “对啊对啊，丧尸虽然不容易打死，却没有脑子。而鬼上身就有智慧，尤其是上了您这种段位的，那就是如虎添翼啊。” 话头说到这里，楚思九突地往后一缩，面色恐惧。 “啊？这位兄台，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黄裳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上了他的身？不过，他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已成大业。能够上他的身，你真是赚到了哇。” 她演得卖力，笑得一抖一抖。 东方昊面色古怪，象看个神经病一般地看她。 任由着她自娱自乐，趁着中场休息的时间，他淡淡道，“昨晚，如绘宫去人了。” 楚思九愣一瞬，“如绘宫？住得谁？” 见她真的没把那几个妃啊嫔啊的放在心上，东方昊也是服气的。 声音还是淡缓，“天寡女住的地方。” 楚思九就跟玩变脸似的，面色立时严峻了，“幕后之人出现了？” 静静地看她，又微微颔首，“是的。” 楚思九心跳加快，却装着不在意，小声地问，“谁？” 东方昊不急着回答，大手伸过去，将她捞到怀里窝好，声音淡缓，“阿九很紧张？” 妈妈勒个爸爸的，你之前一直说是云鸿和水寒冰的，我能不紧张嘛。 楚思九心里头不爽利了，蹙着眉头，猛推他一把，“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东方昊语声很淡，“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楚长相，功夫极高，身形与朕差不多，有使用类似云爪的物件。” 楚思九身形略僵，这几点，云鸿全中啊。 尤其是最后一条，她手上的云爪就是云鸿给做的，他分分钟可以给自己打一套类同的。 “肖剑去查探痕迹了。”东方昊漫不经心地说。 “既然探到他进来了，为甚不直接逮了他？”楚思九烦躁了，郁卒地瞟他。 东方昊不语，眸光很是复杂。 楚思九脑子在线时，反应也是相当地快，电光火石一般，她长长地“哦”了一声。 声音压得低，“您是怕他把这皇宫给炸了。” 东方昊沉定地看住她，眸光凌厉，“他敢来，必然有所倚仗，朕不必防范么？” “防，当然要防。”毫不犹豫地答。 皇宫若是被炸，哪怕只是被轰掉一个角落，引起的心理震荡不亚于前世的911。 沉默地互看了几秒，楚思九的眼神闪了闪，“黄裳，您打算如何做？ 第683章 三好，大神太监 如何做？ 东方昊一直思量着。 坐起身来，随意地扯一记寝衣，声音淡淡，“以前只是猜测有这么一个人，现在是证实有这么一个人。至于如何做，朕还要想一想。” 楚思九呲一记牙，连嫌疑人都猜度好了，还在这里溜着弯地讲什么刚刚证实。 不过？ 若真是云鸿？霍霍，原本就是个武器制造的高手，掌握了炸弹技术，就算开发出手枪，也是……可能的。 轻咳了两声，“黄裳，我莫有与你讲过前世的武器。” “唔。”东方昊敛下眉头，眸光很沉，“有甚特别的么？” 楚思九尴尬地舔一记唇，“自然是有特别的，来来，我画给你看。” 东方昊瞄着她，不声不响地跟着她。 穿衣穿鞋洗漱用膳。 一切OK之后，两人去了书房。 前世是禁枪支的，但是楚思九在欧洲呆了好几年，每年都有去瑞士滑雪。有好些瑞士的朋友，在枪支这个领域见过些世面。 拿了纸笔，画了好些外形图，一二三四五地解释起来。 东方昊眸光深幽，眉头愈蹙愈紧。 “总之啊，一千年后的武器，是火器，是用黑火药或者无烟炸药为推进燃料的射击性的武器，杀伤力惊人。” 楚思九做总结陈词，“我认为幕后之人就算有上一世的大脑，因为工艺和器质的限制，做不出那些武器。我让您有个概念，万一个万一，对方有类似的暗器，您别与他硬拼。” 瞄了瞄她，东方昊拿着那些图纸反复地看，声音低沉，“做不出来？” “旁人肯定做不出来，若是云鸿么。” 楚思九犹豫了一瞬，别扭地说，“您与他下过桥牌，应该知道，他智商高得惊人，又是专业对口……万一做出个改良版。” 东方昊平静地看着，眸光里头闪了些说不出来的情绪。 片刻后，他把纸递回给她，“朕知道了。” …… 东方昊去了议事殿。 肖剑额角上挂着汗，面色暗沉地站在殿门前。 见东方昊过来，他也不言语，二人对了一眼，一前一后入得殿去。 这桩事情，肖剑知道得不详细，他还以为宫里头的妃嫔偷人呢，心里头很不得劲。 韩明轩与姬芳华那档子事情，轰烈着呢，前几日两府六礼过到纳征这一道，眼瞅着就要进门了。 皇上也不急，只是派了启元去北地，也不知道查得如何？ 这头还翘着，宫里头又失守了。 女人呐！ 他又是摇头，又是替东方昊憋屈。 落定坐好，东方昊象是有心事，微蹙了眉头，面色不太明朗。 肖剑就自行脑补了。 虽说皇上只在乎贵妃娘娘一个女人，其余的那些女人也是记在他的帐上，出了丑事，也是他落丑不是？ “皇上，宫里头的这个，一碗毒酒送上西天，就完了。”他吭哧着说。 东方昊挑起眸，研究地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道，“痕迹查得如何？那人去了哪里？” 肖剑的注意力集中了，面色严肃起来。 “那人很小心，留下的痕迹不多，臣只能跟到罗玉街。” 东方昊冷板着脸没吭声，脑子里头有一张业城的地图。 若有所思地问，“罗玉街在城北？” 肖剑点头，“嗯呐。” 东方昊浅眯起眼，缓悠悠地靠到椅背上，那张天怨人怨的俊脸上浮着一抹近似于玩味的神情。 肖剑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皇上，那厮准保还会去，咱们可以做个局，套住他。” 东方昊冷冷看他，态度高华，“你为甚认为他还会去？” 肖剑尴尬地瞟他一眼，“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胆子也是愈来愈大……” “什么事？”东方昊拧紧了眉，面色冷厉。 肖剑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又偷瞟他一眼，“皇上只宠幸贵妃一个女人，不必在意旁的女人做些甚。这件事情就交给臣和李初，一定帮您处理得妥妥的。” “啪”一本奏折掷去他的头。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甚呢？”东方昊沉下脸。 肖剑捂了脑袋，委屈地扁了扁嘴，“深更半夜从宫妃的寝宫里头出来，还能有甚事？” 东方昊冷剜他一道，“不是你想的事情。” “哦。”肖剑缓下心来，迅而眸子又挑起来，惊诧地问，“那是甚事？” 东方昊凝着眸子，缓缓道，“朕还没想好。” 肖剑半张了嘴，心里头有点浓雾重重的感觉，“臣给许墨师兄传消息，让他过来。” 东方昊沉吟着点头，“朕确实有事情要问他，你去传信吧。” “好，我这就去。”肖剑急吼吼地往外走。 …… 黄昏时分，东方昊让人传话过来，他有要紧事情，不过来用膳了。 楚思九倒也不在意，东方昊原本公务就繁忙。加上这桩大事，指不定在忙些什么呢。 独自用膳，之后便坐在院廊里头发呆。 幕后之人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有甚事情要发生了？ “十全。”她往一处隐暗的角落招招手。 只一瞬，十全便冒出头来，“贵妃娘娘有甚吩咐？” “说说，今日后宫有甚新鲜事情？”楚思九不能明着打听，只有把池子放大了问。 十全正闷得慌，立时兴高采烈地说起来。 “今日还算太平。雪妃一早去了淑妃的毓秀宫，整整呆了一日。贤妃哪都没去，一直呆在自己的宫里头，下午时分，7号庄嫔韩纤琼有过去探望她，一个时辰后离去。梅太妃把新近入宫的一个叫如花的宫女招入康宁宫。据查，如花是威武将军府送入宫的。” 事情确实不多，仔细想想却有些意味深长。 “十全，梅太妃能管我么？” 十全淡瞥她，“皇上都管不了您，梅太妃算个甚？” 楚思九愉快地舔一记唇，笑盈盈地看他，“小太监很有眼力的嘛。” 十全扯一扯嘴角，淡缓缓地说，“小太监长眼睛的。” 楚思九呵呵哒，伸出手轻推他一把，“我发现你愈来愈有趣了，记忆好，脑子好，眼力好，本娘娘封你做三好大神太监。” 十全挑起眸子，“有银子拿么？” 楚思九浅瞪他一眼。 “有点出息好吧，想帮家乡人，你必须做大事业。你脑子好使，等我把后宫料理干净了，送你去宋佑那里实习。那厮是做生意的好手，你跟着他混两年，学些做帐与人谈生意的本事。回来给我做大掌柜，咱们可以做慈善事业。” “慈善事业是甚？”十全惊疑交加。 “就是赚大量的银子进来，不求回报地帮助那些遭了难的或者不幸的人。这里头的道行可深了，可以当成毕生的事业来做。” 楚思九的话给这位天才小太监的心灵开了一道窗，照进来的全是暖暖的阳光。 第684章 记忆，炸弹 发现了幕后之人，照理说应该鸡飞狗跳。 然而，东方昊却没事儿人一样，也不与楚思九讨论这方面的事情。 简而言之就是风平浪静。 楚思九没有他的这份耐性，要去红叶山庄看辰儿和玉儿。 东方昊不让，理由有两个，“第一，不要打草惊蛇。第二，辰儿和玉儿乖得很，去一趟反而扰乱他们的心神。” “那你让我去街上溜达。” “去干嘛？多说多错。” “喂，我老在坤和宫里头关着，很闷的呐。” “千叶青很久没有出画作了。” 楚思九晕一记，思前想后，无奈地应下来，“好吧。” 静下心来，她果然开始作画。 画静物。 见着什么画什么，分散一下略微焦虑的情绪。 东方昊依旧很忙，据他讲南方有大灾情，每日都要开早朝，商议赈灾之事。 还有就是北方的战事虽然停了，但只是半年的停战期，南地国派了好些人过来，两头做斡旋。兵部、礼部这里有小会要开。 楚思九表示理解。 但是她知道，许墨来了，很多时候，东方昊都是与他的这位大师兄商议事情。 云鸿和水寒冰是嫌疑人，他想避她一些事情，是正常的。 她现在矛盾得很。 虽然内心深处，她坚持认为这桩事情不是这俩人干的，但是她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万一呢？ 想了几日，她决定袖手旁观。 都是旷世不出的奇才，东方昊有这世的举国之力，云鸿有前世的科技之功，相互间也有些情份在，就算撕破了脸，各自都可以全身而退。 潜意识里，她觉得东方昊更有优势，毕竟，人力物力的资源在他的手上。 所以，两小只在水寒冰的手上，对他们会是一个保护。 便如此吧。 心里头依然不轻松，然而楚思九也不再多想。 …… 许墨来得很快。 便如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只要东方昊这里有召唤，他第一时间便会赶到。 议事殿，连续好几晚，灯火通明。 针对那回的山洞之行，二人进行沙盘推演。眸光俱是严谨，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反复地推敲。 有一晚，东方昊悄然出宫，四更时分才回宫。 神秘得不要不要。 之后，许墨便离去了。 …… 十月底，气温逐渐寒凉。 楚思九原本就喜欢睡懒觉，幕后黑手之事迟迟未决。明面上她无甚反应，实际心里头很很紧张。 所以，也尤其地喜欢睡觉。 每日都要睡到接近巳时，才肯起来。 这一日，她依旧睡得香，东琴匆匆地进去寝宫，小声地唤她，“贵妃娘娘，快点醒来。” 楚思九正和周公握着手呢，这一声叫，果断破坏了气氛。 缓悠悠地睁开眼，眸眼惺忪，“干嘛？” 东琴垂下头，声音略急，“十全让奴婢告诉您，雪妃又去议事殿送汤点了。” 楚思九轻眨了一下眼，心里头浮起些异样，“然后呢？” “皇上让她进去了。” 东琴蹙紧了眉头，急切地说，“娘娘，您过去看看吧，后宫里头最会来事儿的，便是这个雪妃了。” 楚思九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问，“皇上为何让她进去？” 这个东琴哪会知道，犹豫着说，“奴婢不知，十全在外头，他消息多，要不要去问他？” “唔，帮我拿衣裳。”楚思九随意地挥挥手。 她面上看着适意，心里头却是复杂得紧。 幕后之人见过钱夕眉之后，一直没有声响。她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然而她凭得什么让东方昊见她？ 东方昊最近神神秘秘的，又是在闹哪一般呢？ 一时辨不清楚方向，打算起床收集些信息先。 穿戴整齐之后，她眸色严谨地说，“把十全叫进来。” “是，娘娘。”东琴退出去。 十全来得快，一向淡定的小脸上挂了些焦虑。 “娘娘，雪妃先让小桂公公递了张纸条进去，皇上看了之后，面色有急遽的变化，立时便宣雪妃进殿了。” 楚思九狐疑地看他，“上头写了什么？” 十全摇头，“这个不知道，小桂公公没敢看。” 惴惴地看她一眼，闷闷地补出一句，“刚才收到的消息，皇上对雪妃娘娘很……好，不仅喝了她送来的汤点，还亲自送她回如绘宫。” 楚思九深吸了一口气，“皇上，现时在哪里？” 十全轻垂了脑袋，郁闷地说，“皇上在如绘宫里呆了一刻钟，刚刚回去议事殿。” 楚思九轻轻地“哦”一声。 心里头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郁卒之气，压在胸口出不来，“找人去探一探，那张纸条上到底写了甚？” 声音听着空洞。 十全垂下头思忖着。 良久，他捏一捏手指，又咬一记牙，“奴婢去探。” 他果然走了。 楚思九冷绷了面孔，不言语。 突地，她也不管衣着头饰，一扬头，躺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 半个多时辰，十全回来了。 面色黑沉沉，心情看着不爽利。 东琴小跑着过去，焦急地问，“皇上那里到底是怎一回事？” 后宫里头，皇上宠幸个把妃嫔，与女人玩些暧昧，很正常的事情嘛。 然而这几只的脑子都被楚思九带歪掉了，认为皇上只能是贵妃娘娘一个人的，现在这般便是天下大乱了。 十全没法与她多讲，抬起头，“贵妃娘娘呢？” “又睡了。”东琴小声地说。 “你帮我通传一下吧。”十全的眉头蹙得紧。 “好。”东琴进去寝宫。 没多久，东琴走出来，“娘娘让你进去。” 十全闷声不响地进去寝宫。 楚思九坐在圈椅上，眸光严谨，“查探到了么？” 十全恭敬地行一礼，“字条折成两半摆在桌上，奴婢上去送奏折，瞟了一眼，只看到半句，‘……房宫的桃花吗？’” 楚思九面色冷然，心里头却是滴滴嗒嗒。 那个人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她有听前世的哥哥讲过。除了把记忆放入潜意识、创造新的记忆之外，还可以在记忆点上放上记忆炸弹。 一般就是一句话。 在听到，或看到这句话后，大脑会按着之前设定的要求，重新启动记忆。比如把与楚思九有关的记忆都摆入潜意识，把与钱夕眉有关的记忆加强等等。 所以，现在的情况。 很有可能。 是幕后之人，让钱夕眉，启动了设在东方昊脑子里的记忆炸弹。 第685章 俨然，恃宠而骄的模样 真TM的累啊。 做一个有前世记忆的人，就这么难么？ 层出不穷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没个完完完完完。 抬起眸子，她默默地看着十全，眸子一眨不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全被她看得发毛，使劲地咽一记唾沫，“贵妃娘娘，您想让奴婢做甚？” 楚思九摇头，“不想让你做甚。” 沉吟半晌，她站起身来，走去置物柜，从里头拿出一叠银票，递给十全。 “你天赋异禀，是做生意的好手。有机会，就从宫里头出去。这是给你的本钱，你可以去九娘珠饰店找刘文成，让他带你。” 十全哪里肯接，使劲地摇头，“奴婢要与贵妃在一起。” 楚思九嘿嘿哒，慢条斯理地把银票塞去他的怀里，“你想与我一起，当然是可以的。然而我做事情喜欢留足后路，你把银票收好，万一个万一，也有个应对。记住，性命是最重要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十全的眼眶湿润了，“娘娘，其实也不是甚大事情，皇上只是一时糊涂。” 楚思九垂下头，淡淡地笑一声，“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最后，十全是抱了一堆银票走出去的。 他没敢露财，塞在袖袋里头，之后借口拉肚子，跑了一趟茅房。 回来以后眼睛都是直的。 八万两银子呐。 象他这种穷人家出身的小孩，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缩回那个暗搓搓的角落，脑子里头涌了一大堆的事情出来，一时半会儿分析不过来。 静下心，慢慢地思忖起来。 …… 楚思九在睡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最坏的结果便是东方昊睡了钱夕眉。 她能忍么？ 不能。 心里头已经有了想法，睡饱了好干活。 晚膳时间，东方昊没有回来，也没有差人过来带信。 十全这里有消息，犹豫不绝地走过去，行一礼，“娘娘，皇上去了如绘宫，与雪妃娘娘一起用膳。” 不意外。 楚思九面色不变，随意地挥一挥，“唔，知道了。” 她淡然地走去膳厅。 菜挺丰盛，按着两个人的份制端来的，一半是东方昊喜欢的，一半是她喜欢的。 眸子轻轻地眨，思想很丰富。 回想东方昊刚被改了记忆那会儿，她在呼城，后来回来，又在红叶山庄呆了几些日子。 东方昊恨她恨得要死，记忆中的初恋是钱夕眉。他虽然把钱夕眉弄进宫，也只是吃了她送的十一回汤点而已，并没有睡她的意思。 但是这一回的记忆炸弹，比修改记忆还厉害？ 不仅吃她送的汤点，还去她的宫里头一起用晚膳？ 下一步，该睡了吧！ 一边想，一边用膳。 胃口还不错，吃了好些饭菜。 摸一摸微微鼓涨的肚皮，她懒洋洋地站起身，“本娘娘吃多了，要出去消食。” 话音刚落，东琴小跑着过来，“娘娘，天色暗了，您想去哪里消食？” 楚思九黑眸子眯起，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去如绘宫吧。” 东琴惊起，“贵妃娘娘，您这是？” 楚思九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搞事情，懂伐，本娘娘要出去消食，外加搞事情。” 她雄纠纠气昂昂，带了一伙人往外头走去。 速度不快，闲庭信步的那种。 然而，宫里头的消息传得快。 “皇上在雪妃的如绘宫用晚膳，贵妃妒火中烧，去如绘宫踢场子呐。” 最多一刻钟，后宫里头走出来好些女人，据说，是出来散步消食的。相互间看见了，也不打招呼，俱是迷之微笑。 楚思九走得极淡定，她不认路，由十全引路。 “娘娘，您……走一圈就回去吧。”十全压低了嗓子，劝她。 “你可以回去。”楚思九淡淡地瞥他。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您这么进去，万一皇上……不给面子，您该如何下台啊？”十全急了，眉头拧得紧。 楚思九轻哼着，“本娘娘不需要下台。” 十全苦起了脸，他愁啊，真是愁死了啊。 然而他不得不领路，尽管走得慢，还是走到了如绘宫的门前。 “娘娘，这里就是。” 十全垂着头，眼睛都不瞄她了。 楚思九抬起头，看着上头的横匾，唇角微微一勾，“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进去。” 那哪行？ 后头的人一个都没动弹。 东画急切地说，“娘娘，您在哪里咱们就在哪里。“ 关键时刻便能看出来，都是忠心的。楚思九状似无意地看一眼十全，淡淡道，“这些人你都要管。” 十全轻轻地“嗯”一声。 他明白了，楚思九主意已定，今日总归是要拼一把了。 昂起头，“娘娘，奴婢去敲门。“ 楚思九赞许地看他一眼，又尤其霸道地说，“不开门就踢进去。” “是，娘娘。” 十全果真走上前，握住上头的铜环，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门立时便开了，见到外头的大队人马，里头的小太监看着有些懵，“你们？” 十全狐假虎威，给出个下马威先，“贵妃娘娘在此，还不下跪迎接。” 里头的那个小太监愣一记，果然跪下了，“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楚思九轻“唔”一声。 她面色深邃，眉目肃然，俨然一派恃宠而骄的模样。 “皇上在么？” 小太监耳目不灵，不知道发生了甚事，讷讷道，“皇上与雪妃娘娘在膳厅用膳。” 楚思九唇角勾起冷笑，步子迈得大，径直往里头走去。 小太监陡然觉出不对，“贵妃娘娘，您未有通报，不能进去。” 来不及了，这伙人已然进去了。 …… 膳厅之中，灯火通明。 钱夕眉略施粉黛，眼眉精致。 穿了一身淡蓝色的宫装，裙角绣着同色的蝴蝶。外头披一层白色轻纱，身材纤细，蛮腰赢弱，整个人看着楚楚动人。 “皇上，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素兰点心，不是很甜，您试试口味如何？” 她笑得轻快，美人痣高高扬起，有一种独有的韵味。 东方昊慢悠悠地看过去，面色无甚波浪，“朕想吃什么，自己会夹。” 钱夕眉轻垂了眸子，羞怯地笑一笑，“臣妾唐突了。”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头，闪着幽光，“朕为甚觉得……你与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太一样呢？” 钱夕眉激灵了一下，手指攥得紧，“皇上，您是嫌弃夕眉年纪大了么？” 东方昊不语，随手夹一片菜，慢慢地嚼着。 气氛略有些沉寂。 …… 有宫女小跑着进来，慌乱地行礼，“皇上，雪妃娘娘，贵妃娘娘带了很多人，冲进来了。” 第686章 黄裳，您打算如何做？ 之前小桂子已经与东方昊耳语过。 所以，东方昊面色无变，撩起眸子坦悠悠地往外看。 钱夕眉却是吃了一大惊。 她是见过楚思九的厉害的，心里头甚是忐忑，“皇上，这……如何是好？” 东方昊皱一记眉，冷沉沉地瞟她一眼，“贵妃又不会吃人，你怕甚。” 钱夕眉略尴尬，然而她是个戏精儿，眉目立时锁紧，水汪汪的大眼睛浮起些朦胧，娇声软语地说，“臣妾被贵妃娘娘冤枉过一回，心有余悸。” 拿出巾帕抹起了眼泪。 所以，楚思九进来时见着的，便是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 哎哟？ 甚情况？ 眸子瞟向东方昊，这货倒是淡定，严格讲是漠然。 好奇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里头透了些揶揄，“黄裳，您欺负这位……爱妃了？” 东方昊一直在看她，神情带了些小玩味。 “进来。”声音听着不严肃。 楚思九莫名地看他，这货的眼光为甚看着这么的……蔫儿坏？ “过来。”东方昊向她招手。 楚思九的心里头浮起些想法，缓缓地走了几步。 她一入屋，立时，有几个正装的太监出来维持秩序，膳厅里外的闲杂人等俱被赶去外头。 厅门严整地闭上。 不要说楚思九疑惑，钱夕眉也是满脸的不解。 “皇上，您这是？”她害怕了，声音略微有些抖。 东方昊没搭理她，眸子还盯着楚思九呢，冷峻的面上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声音柔和，“为甚还不过来？” 楚思九浅眯起眼，冷冷哼，“你都有新欢了，还要我过去作甚？” “哪有新欢？朕没有看见。” 东方昊干脆站起来，走过去温柔地揽住楚思九的小蛮腰，还在她的脖颈轻轻地吻一下，“朕的新欢旧爱都是阿九。” 楚思九目光一横，嗔啐他，“不要脸。” 东方昊拥了她坐下，唇瓣移到她的耳边，声音沉哑又意有所指，“朕只对阿九一个女人不要脸。” 面上迅速地飞起一块红云，手指在下头，狠狠地拧他一记，“流氓。” 东方昊轻笑一声，“那也只流氓你。” 这两人打情骂俏，欢快的紧。 钱夕眉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的同时，心里头愈来愈凉，脊背上浮出了一层冷汗。 给东方昊塞字条的方法，是上帝教她的。 而且，上帝给了她十日的期限。 十日内没有动作，他便任由她自生自灭，再也不管她了。 福贵险中求，她也是拼了。 上午时，她以为自己成功了，现在看来，却是……失败了。 战战兢兢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门窗紧闭，外头有人影晃动，守卫极为森严。就方才的阵势来讲，东方昊早就做好了准备，就是来瓮中捉鳖的。 心里头戚然，完了，她完了。 “说吧，是谁指使你的。”耳边响起暗沉的声音。 钱夕眉浑身一抖，面色更是惊起，话都说不全乎，“皇……皇上，您……您在说甚？臣妾，臣妾不明白。” 东方昊神情冷漠，眸光里透了些厌恶，“再给你一回机会，说不说。” 钱夕眉愣愣地看他，脑回路兜来转去，上帝的话一定是对的，若皇上没有异常，说明……说明……他没有看那张字条。 眸子跳起，眸底闪出亮光。 声音突地扬起，一字一顿，“皇上，您还记得椒房宫……” 话语说了一半，只见东方昊身形跃起，手掌托住她的下颚，使劲地一卡。 只听得“咔哒”一声，钱夕眉的下巴掉了。 “唔唔航航”，眼泪“叭嗒叭嗒”地往下掉，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方才楚思九也是惊起，却没有东方昊这么干净利索，一记便消了祸患。 然而心中也是气恼，眸子狠狠地瞪住钱夕眉。 不过瘾。 跳起来，大嘴巴子抡起来，“啪”地扫她一耳光。余怒未消，脚又抬起，一个窝心脚将她连人带椅子，揣翻在地。 “咚”一声，钱夕眉脑袋撞到地，华丽丽地晕过去了。 东方昊一言不发，随便她整。 里头“噼里啪啦”动静大得很，外头却莫得反应。 所有人，包括楚思九带来的一干人等，被李初、刘世等人拦去了几个拐弯的外头。十全东琴东画自然不肯，但是架不住皇权威严。 更何况楚思九有话交代过十全，性命是最重要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只得乖乖地在外头等。 …… 膳厅里头，楚思九出够了气。 丫丫的，两世为人，她还没有这么揍过人呢。 实在是这个钱夕眉太可恶了，事情败露了，还要负隅顽抗。 “黄裳，这人是祸害，你得弄死她。那句咒语一旦传出去，可乖乖不得了。”楚思九喘着粗气，恨恨道。 东方昊的眸中闪起寒光，“朕知道，不过暂时还得留着。” “留什么留，弄死完事。” 有这么个记忆炸弹在，楚思九觉得自己寝食难安。说不定啥时候，东方昊看她的眼光就不对了。 别的事情好商量，与她抢男人，还抢得这么超凡脱俗，必须从根子上把丫的给灭了。 见她一副气吼吼的模样，东方昊的心里头漾出了笑意。 “放心，朕有后手，不会给她说话与写字的机会。” 楚思九不放心地盯住他，“做周全了哦。” “好。”东方昊抱起她，去边上的位置坐好，声音里头含着笑，“阿九威武，果然杀过来了。” 楚思九面色一黑，“本娘娘就是过来杀人放火的。” 东方昊使劲地抱一抱她，心情极其愉悦地说，“朕的阿九果然是泼妇加倍，不过朕喜欢。” 楚思九冷哼一声，又斜斜睨他，“黄裳怎么没有中她的道啊？” 东方昊眉梢挑起，傲骄地说，“阿九有与朕说过记忆炸弹这档子事情，要每个字都对上才行，朕就将字条折成两半，只看了一半。” 楚思九哈哈地拍一拍她，“黄裳真聪明啊。” 东方昊轻叹一声，“然而朕还是没有猜出幕后黑手是谁？” 楚思九听出些端倪，斜着眼睛看他，“黄裳不是坚信是云鸿和水寒冰么？” 东方昊的眉头蹙成了一团，垂下头，在她的耳边轻语了几句。 楚思九愕然地扬起眉，“皇上真这么想？” 东方昊凝重地点头，“朕与师兄分析过，这两人的嫌疑相当，哪一个都有可能。” 楚思九呲起了牙，默默地思忖起来。 良久，她缓缓地扬起眸，若有所思地问，“黄裳，您打算如何做？” 第687章 有我，没她们 东方昊沉吟着看她。 附下头去，轻声地与她讲了一个计划。 楚思九眉头拧得紧，思前想后的，果断say no。 “不行，不能在宫里头干，上回的眼镜王蛇已经够惊悚了，这回若是炸起来就更加不得了。” 东方昊沉寂地看她，“阿九别动歪脑子，朕是不会让你出去冒险的。” 楚思九瞪他，“在宫里头就没危险了？你有见过炸药的威力，真要炸起来，宫里头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外头呢。” 东方昊抿唇，捏紧了她的手，“宫里头防卫森严，进来容易出去难。而且，朕只是想诱他现形而已，没打算在宫里头动手。” 楚思九挑起眸，急声道，“万一打草惊蛇，把他逼急了，投靠了北地国。该如何？” 东方昊眸光寒沉，缓缓道，“朕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楚思九认真地看他，“皇上，您并不知道这些年，他有没有培植相关的势力。可以把一座山炸平，炸掉业城的城墙那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 东方昊沉吟住，黑幽幽的眸子定定地看住她，“阿九想如何？” 楚思九坚定地握一记拳，“我想把他引出业城去。” 东方昊眯了眯眼儿，眸子里含了些意味深长。 “阿九是想给他留后路吧，若是在宫里头出了事情，必定瞒不住，跑不掉灭九族的下场。若是出了城，走得远了，就好商量了。” 楚思九勾起唇，心里头有些小波动。 这货也太聪明了吧，本娘娘偷偷地存了这么点小心思，他都能瞧出来。 胳膊拐他一记，笑眯眯地与他打商量。 “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也知道，幕后之人无论是哪一个，对大余国没有恶意，您没必要把人家上杠上线，还灭九族呐。” 东方昊不乐意了，冷飕飕地瞪她，“什么叫作手心手背都是肉？” 楚思九尴尬地笑一声，手臂吊到他的脖子上，轻声细语地捋顺毛。 “我、辰儿、玉儿都是黄裳手心里的肉，您每日捧着，心里头暖融融地欢喜得不得了。然而您手背上也有肉啊，比如大皇姐、四皇姐、八皇弟、孝亲王、还有那个世子爷，您时不时地就得去摸几下。我与您一样的嘛。” 东方昊不友好地看她，“朕在你手心还是手背呢？” “必须手心啊，我恨不得把您放到心口子里呢。”楚思九睁大了眼，使劲地往他嘴里喂蜜糖。 她说得好听极了，东方昊的眉头却是愈拧愈紧。 良久。 他抱紧了她，嗓音低沉，“阿九，朕不想你出去。” 心里头是满满的不舍得，万一阿九被那人逮去改了记性，从此再也不记得他，该如何？ 楚思九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她也不是很懂，在当时的情况下，幕后之人若真的喜欢她，改了她的记忆带走便可。 为甚要搞得这么复杂呢？ 犹豫着，“黄裳，我觉得那人舍易求难，是不是因为我有两世的记忆，他没办法改？” 东方昊挑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她。 半晌，他闷闷地说，“朕也有这么想过。” 楚思九兴奋了，仰起头，声音带了些小欢快，“对哎，这种可能性很大的。去掉这层顾虑，由我把他引去城外，是最安全有效的结果。” 东方昊冷着脸，不说话。 “就这么办。”楚思九替他做了决定。 蹭地站起身，狡黠地朝他挤一记眼，突地气势磅礴地大吼一声，“黄裳，你喜新厌旧，本娘娘与你拼了。” 手臂一振，熟门熟路的，一桌子碗碟“噼里哗啦”地落了地。 “狐狸精，本娘娘让你勾引黄裳。” 重重地一脚揣踩到钱夕眉的右手上，又使劲地跺一下。 钱夕眉原本已经悠悠然地醒了过去，莫名地遭了这么一万点的伤害，痛得她心肝脾胃肺都翻了起来。 然而苦于下巴掉了，叫都叫不出来。 气怒攻心，华丽丽地又晕了过去。 东方昊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踢椅子砸桌子，突地站起身，帮着她踢翻一个椅子。 到底男人力气大，那一声“哐当”，惊天动地。 楚思九一转身，惊声尖叫，“黄裳，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我弄不死那个妖精变的。” 伸手从发髻上拨下簪子，扑过去，对着钱夕眉的左手上又是狠狠地扎一道。 心里头给自己点个赞，这丫的两只手都伤残了，肯定写不了字了。 缓解了后顾之忧。 她戏精上身，恶狠狠地瞪住东方昊，“黄裳，有我没她们，你想清楚了。” 说完她刚想扑身往外，却被身后的一股子大力扯住，收势不及，整个人扑入了东方昊的怀里。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唇瓣被覆住了。 一只手搅了她的纤细的小蛮腰，一只手扣紧了她的脑袋，把她的身体全部地偎入怀里。 这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热吻。 带了攻城掠地的狠劲，舌尖在她的口腔里不断地攫取着气息，气势汹汹，又情意绵绵。 楚思九被这一波热烈，刺激得全身打着颤。 终于，这一幕火辣辣的拥吻大戏结束了。 俩人俱是大口地喘气。 片刻后，东方昊双臂一紧，又将她抱在胸前。声音深沉，“阿九，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朕，要记住你还有辰儿和玉儿。” 楚思九淡定地拥住他，声音轻松得很。 “黄裳，前世我虽然没有男朋友，但是追我的人，可以从议政殿排到坤和宫。我还有好些异性朋友，都是很聊得来的。我哥哥，花花公子一枚，女朋友换得那叫一个勤快。那一世男人的心理心态，我懂得很。幕后之人若有前世记忆……” 说着说着，她突然有些心虚了。 偷偷地抬起头，果然，东方昊眉头皱得紧，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缩一记脖子，她突地往后闪一步，弯一记眉，笑得狡猾狡猾的。 下一瞬，她模仿电视剧里头，被小三气得快爆炸的正室的形象，暴跳如雷地往后冲去。 门“哐”地被拉开，她披头散发地抚着脸，又哭又叫，“有我没她们，黄裳您看着办吧。” 李初和刘世一个躲避不及，与她打了个正面。 吓得连忙躬身退下。 那一头，十全东琴东画听到了她的声音，不管不顾地冲进来。 大惊失色地，“娘娘，您怎么了。” 楚思九依旧抚着脸，厉声道，“回永宁宫。” 身后头，东方昊缓缓地走到门外，看着她的愤恨的背影，默-默-不-语。 第688章 对哦，这一招他们玩过的 轩然大波，迅速地传扬开来。 第二日一早，韩李两家召集了人，开小会。 李延启兴致勃勃，先做情况汇报，“宫里头传来的消息，皇上和贵妃翻脸了，贵妃住去了永宁宫。” “这个消息不新鲜，估计业城的高门大府这会儿都知道了。”韩明轩冷瞟着眼，漫不经心地往椅背上一靠。 “大清早的，把大家召集在一块儿，说些正经事。比如，那个雪妃怎么勾引得皇上？” “对啊对啊，这么些年，这么多女人都去勾引皇上，只有当年的业城第一美女慕容晴雪爬床成功，生了大皇子，这个雪妃又是凭了甚？” 有人在后头附和。 李延启被韩明轩压了这么多年，感觉可以倚赖宫里头的妹子，扳回些局面。 面色洋洋，略微有些得意，“雪妃以天寡女的身份入宫为妃，一直无人能够探得其中的秘密。然而，我们李家是知道的。” 话语一出，“嗡嗡”之声起来。 就连韩明轩也挑了他一眼，“说来听听。” 李延启轻轻地咳一声，神秘兮兮地垂下头，小声地说，“各位不知道吧，雪妃是皇上的初恋情人。她十三岁的时候，便与皇上私定终身了。” 这话，有可信度么？ 韩明轩不太相信，狐疑地看他，“确实？” 他也是见过钱夕眉的，感觉东方昊的眼光不至于……这么差吧。 李延启不服气，冷哼哼地扬起眉。 “千真万确。昨日，她便是凭了当年的信物，入了皇上的议事殿，讨得了皇上的欢心。之后，才引来了这么一场风波。” 韩明轩觉得不对劲。 东方昊的女人中，他那个蠢妹子和李家的李婉，靠得是家世，相貌才情差一点也就算了。 其余几只俱是可圈可点。 就说他花大力往自家后院里头弄的姬芳华，那股子狐媚劲头，哪个男人扛得住？ 然而东方昊就扛住了。 按姬芳华的话讲，对于楚思九，她是服气的。 静下心来想想，东方昊确实有眼光，楚思九相貌气质不输给慕容晴雪，才情更是吓死人。 听说她是千叶青！！！ 这种女人，天底下有一个就算是奇迹了。 有楚思九在，东方昊的后宫也就那样了。完全没有争的必要，他的眼光已经被拨得辣么高了，哪里还会看上旁的女人？ 就算是他，也不会呀。 现在说他与钱夕眉有旧情，私订终身？ 这种鬼话，也有人信？ 这中间铁定有诈。 手里头捏着个玉器，随意地把玩着，唇角勾起，声音里头带了好些的玩味，“听说钱夕眉病了？” “对，昨晚楚氏大打出手，雪妃受了惊，高热不止。正好肃王府的陆神医在宫里头，帮着看了一夜。” 李延启面色摆得端正，“今日把各位找来，便说这桩事情。贵妃善妒，对于后宫秩序，皇家子嗣不利。尤其是已经有宫妃受到牵累，如此下去，家不家，国不国。咱们两家是国之重臣，是不是应该敦促皇上，对贵妃处以颜色？” “高热。”韩明轩在心里头默念这两个字。唇角抹出一丝阴沉，没想到皇上也会玩这个把戏。 撇开李延启的这个提议，他淡淡道。 “宫里头的这桩事情，不会是大家看到的那么简单，后头会有一系列的事情发生，韩家会静观为主。” 李延启郁闷了，干脆挑明了说。 “明轩，我知道你们韩家因为对贤妃没想法，觉得楚氏搁在上头也没什么。但是利益是大家的，把楚氏这块石头搬开，韩家可以继续往里头送人，之后大家各凭本事。咱们不起力，若是让楚氏做了皇后，她的儿子做太子，日后报复咱们两家该如何？” 他话头挑得高，两家的掌门人都有些凛然。 对啊，业城楚家虽然是皇帝东方归一灭的，但是他们两家是排头兵。之后又费大功夫暗杀过楚氏。若是让楚氏上位，日后还真是不好说。 韩相庭的眸子深邃了，挑一眼韩明轩，意思是“可以跟进”。 韩明轩似笑非笑地扫了一圈，“李家与都察院右都御史--钱史柯有合作，有算计，韩家没意见。上一回闹掰了，这一回可以继续。毕竟受到牵累的宫妃是钱史柯的嫡女。你们先上，照老规矩，韩家会给你们打掩护。” 他这么讲么，李延启也不能说什么。 微微颔首，这桩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 …… 从屋里头出来，韩相庭与韩明轩走在最前头。 “明轩，你认为宫里头的事情，有猫腻么？” 韩明轩挑一记眉，淡声道，“父亲，您马上给明珠传消息，不想不明不白挨巴掌的话，这几日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宫里。” 韩相庭微微一怔，“这么有把握？” 韩明轩危险地眯一记眼，“天寡女要被废了。” 韩相庭冷抽了一记，急急地问，“为甚？” 这个么？ 韩明轩诚实地回答他，“具体原因，儿子也不知道。但是父亲，您说这个陆道仁没事儿跑宫里去干嘛？她现在是高热呐。” 韩相庭若有所悟，对哦，这一招他们玩过的呐。 …… 李家正筹备弹劾事宜，宫里头又传来了消息。 下午，皇上去如绘宫看望雪妃，被贵妃堵在里头，又是大闹了一场。 这一回，好些太监宫女看到，甚至于淑妃都过来劝架，被贵妃扬手抽了一道。倒是没有抽到脸，却也被打得没脸。 当时就气哭了，要皇上给说法。 皇上气怒交加，冷沉着脸，让贵妃回永宁宫禁闭三日。 才三日？ 听客们很不过瘾啊。 后宫因此消停了三日。 前朝却闹腾起来了，以钱史柯和李家为首的一大批官员，纷纷上奏折，要求皇上严惩贵妃。 在民间，妒乃七出之一。 皇上青壮之年，因为有一个善妒的贵妃，导致后宫子嗣凋零，只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要知道，先皇在皇上的这个年纪，后宫里头已经有了四位皇子，六位公主。 多妻则多子，多子则多福。 吧啦吧啦写了好多好多。 东方昊让人把这些奏折理去角落，未加理会。 …… 第四日一早，刚刚解了禁足的贵妃，去了议事殿。可能是晓得了厉害，她言辞温和，恳请去红叶山庄看望二皇子和三公主。 皇上，同意了！ 第689章 这回，又要玩大张了 按着上回去坞国的配置。 楚思九依旧斜挎了一个包，里头搁了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一回，除了带上防蛇粉，她还带了痒痒粉。就使用效果而言，这东西立竿见影，可以扛一道。 泻粉与毒粉也都带了，有备无患。 …… 十月份，正是盛秋，天气很爽利，加上古时没有空气污染，天空显得特别高特别蓝。 走在皇宫的廊檐下，楚思九的心里浮起好些不舍的情绪。 她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想一想，她决定乐观。 于是，在一众探子的眼里，她愉快地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皇宫。 此时，东方昊正在上早朝，微阖了眸子，听那些弹劾她的大臣……叨逼叨逼叨。 小桂子张头张脑，站在正殿的高处使劲地看。 难得福海也出来看风景，在后头的隐蔽处窝着。 “瞧见了么？”他问。 “还没，我听说贵妃娘娘辰时出来，差不多了吧。”小桂子掂着脚尖看。 “行了，别瞧了，出来时，刘禄会过来汇报的。”福海朝他招招手，“过来，陪师父磨磨牙。” 小桂子想想也对，走去福海边上，“师父，我帮您松松肩膀。” “唔。” 福海老胳膊老腿，时常要这些小太监们帮着松骨头。 手指一搭上，他舒服地叹出一口气，眸子跟着眯起来，“小桂子，你说皇上与贵妃是在演哪一出呐？” 小桂子诧异地敛起眉，手势停了，“师父认为，皇上与贵妃是在演？” 福海呵呵哒，“难道不是？” 气息深了一格，小桂子的眸子也跟着深。 一边捏着肩膀，一边叨叨着。 “那一日，雪妃递了条子给皇上，我没敢看。但是我有偷偷地看皇上的反应，似乎皇上只看了一半，就让雪妃进来了。” 福海嗤笑了一声，“我确实不知道皇上为甚把这个天寡女弄进宫来做妃。现在看来，她怕是要不明不白地陨落了。” 小桂子又是惊一道，小声地，“师父为其这么讲？” 福海又是眯起眼，“你没发现么，如绘宫是哪些人看着？还有啊，雪妃断断续续地发着高热，基本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我估摸着，贵妃这回出宫，是去办甚要紧的事情，打了这么个幌子。等她回来，雪妃就该香消玉殒了。” 小桂子若有所思起来。 “师父，要不人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我每日在皇上身边伺候，也没看出来的事情，被您这么一讲，十有八九的呢。” 福海淡呵呵地笑一声，“你呀，机灵些，尤其嘴巴要把着门，该说的不该说的，要分清楚。皇上不难伺候，你若能讨了贵妃的欢心，未来总管太监的位置跑不了你的。” “哎，师父教训得对。”小桂子心里头高兴，捏得更起劲了。 这俩人聊得开心，忘记楚思九出宫的这档子事情。 然后，刘禄一溜小跑，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过去，俩人居然都没反应。 …… 大殿之上，东方昊坐在中间的高处。 微阖着眸子，若有若无地听着。 面色无波，心里头却是空落落。这三日，他尽力做了万全的安排，可是凡事都有万一。 幕后之人于他而言，就算是熟识之人，也是未知。 唯一让他有些信心的是，楚思九一直表现得胸有成竹。她的原话，“就普通人而言，这个世道的危险性，远远大于一千年后。” 所以好吧，赌一把。 终于，刘禄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 心里头陡然抽紧，象是丢了一样顶顶重要的东西。 阿九，终于走了。 …… 是啊，楚思九终于迈出了皇宫，外头是肖剑带领的一支侍卫队。 “贵妃娘娘，皇上吩咐，由臣护送您去红叶山庄。”肖剑拱手作揖，态度很是恭敬。 “好啊。” 楚思九知道东方昊必然有安排，笑盈盈地应下来，“雪球带来了么？” 这一回，她打算骑马去红叶山庄，中间就算出甚事情，骑马跑得快。不过，在业城的这段路，还是得坐马车。 “带来了，就栓在马车后头。”肖剑往后头指了指。 楚思九欢快了，立时蹦哒着去了后头，她的万能挎包里头带了好几个酸果，就是给雪球吃的呐。 一人一马，旁若无人地嬉戏了一会儿。 肖剑一行很有耐心地等着，这伙人全是以往肃王府的侍卫，忠诚度都是受过考验的。 东方昊并没有与肖剑交待核心机密，他只是告诉他嫌疑人是哪几个，以及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即便这样，肖剑的嘴巴也是张得老大。 这一回，又要玩大张了。 不过，他扛得住。 这些年，隔一段时间就要经受一回历练，肖剑与楚思九一般，脑神经已经练得粗壮无比了。 “走吧。”楚思九逗完了雪球，兀自上了马车。 东琴和东画都是有功夫的，跟她一起去，这会儿都坐去了马车前排。 出发。 …… 贵妃娘娘去红叶山庄的消息，早已在业城传开了。 此时大队人马过去，路边站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小声地议论着。 “听说贵妃与皇上吵翻了，这一回发配出去，搞不好会与之前的熹妃一般，再也回不来了。” “怎么可能？贵妃有二皇子和三公主，有子嗣的贵妃哪有可能流落在外的？” “这倒是，但是皇上宠幸雪妃，贵妃又是个善妒嚣张的，之前肃王府的时候，也跑过一回，也许这一回是她自己不愿意回宫呢。” “你们都是听谁说的？” “李家的管家呀，说得头头是道的。” “右都御史府也有往外头传消息，说朝臣们集体上奏折，要求罚贵妃呢。也许贵妃以退为进，日后还会卷土重来呢。” …… 楚思九掀了一个帘角，隐隐地听着街头的传闻，心里头也是好笑。 李家这会子闹得欢腾，他们真有那么看好李婉？ 后宫里头，楚思九唯一看得上的，就是四号江南才女嫔。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按东方昊的格调，最后上位的只能是这只嫔。 当然，不排除未来还有甚特别的品种。 总之李婉再有手腕也无用，东方昊就不是吃这一套的人。 她正想着，马车外传来肖剑的声音。 “贵妃娘娘，红叶山庄的二公子云鸿候在城门前，看样子是在等人。” 第690章 难道，另有其人？ 云鸿会过来，是意料中的事情。 掀开帘子，淡定地应一声，“知道了，他若等得我，让他跟着车队走，去城外会合。” 肖剑心领神会，“好。” 随后，他策马往前，与城门前的云鸿打起了招呼。 楚思九掀着帘子看，角度不好，只能看到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眉头拧起来，淡缓缓地想了一会儿心事。 这点时间，马车已经出得城门，缓缓往前行了一里路。 官道边有一个分叉，车队拐过去停下。 踩了车杌子，楚思九悠然地下了马车，扬起头，云鸿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温润地看着她。 眉眼端正，神情看着松缓又自然。 心头微动，轻巧地朝他挟一记眼。 肖剑把雪球牵过来，悄声与她讲，“贵妃，皇上关照过臣，要小心云二公子。您是不是与他保持些距离？” 楚思九横他一眼，趾高气昂地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本娘娘也是一般无二的。” 肖剑被噎了一道，脑海里迅速浮过东方昊的冷寂沉沉的面孔。 还想说两句，却被楚思九的冷眸子给瞪回去了。 得，都是惹不起的。 还是从自己做起，加强防守比较好。 …… 一个漂亮的侧身上马，楚思九坐到了雪球的背上。 天空高旷通透，白云悠然，轻风拂面，长长地吸一口气，陡然觉出整个人都精神了。 笑盈盈地，策马往云鸿的方向过去。 四目相交，心无旁骛地抿一记唇，“消息很灵通哦。” 云鸿淡定，“这几日后宫很热闹，业城的百姓都在议论，我想不知道都难。更何况……” 话说了一半，他淡笑不语。 当初你回宫的时候，他收的任务便是做好接应准备，哪有可能消息不灵通呢？ 楚思九会心一笑，“边走边聊。” 一行人往官道驰去。 “这一趟打算在红叶山庄呆多久？”云鸿是只聪明的，旁敲侧击起来。 楚思九的面色略有些复杂，沉吟地瞟他一眼，“现在还说不上来。” 云鸿微皱起眉头，缓缓道，“很意外。” 楚思九呲一呲牙，若有所思地说，“确实很意外，一出接着一出的神奇，让我都有些摸不着北了。” 云鸿不语，将她的这句话放在脑子，来回来地琢磨了一番。 微扬起眸，眸底透了好些的研究。 楚思九判断不出云鸿的倾向性。 不过她判断得出形势，无论如何，离业城愈远愈好。 沉一记眸，她拿出欢快的洒脱劲头，朝着一直留意着他们的肖剑挥挥手，“好久没有骑马了，咱们快骑一阵如何？” 肖剑莫得意见，他巴不得他们少说几句呢。 “是，贵妃娘娘。” 云鸿隐约觉出些疏离，狐疑地看她。 然而马队奔起来了，紧一记缰绳，他也是紧紧跟上。 楚思九骑术甚佳，因为好久没有这般放纵，扬鞭驾马，跑得很是来劲。一奔就是两个时辰，停下时，这伙人离开业城，一百多里远了。 气喘，然而眼眸澈亮。 她笑逐颜开，“我要给辰儿和玉儿弄两匹小马，让他们骑着玩。” 云鸿微笑，“皇上开马场，很容易的事情。” 楚思九凝一记眸，歪过头去看他，“云朵快生了吧。” “就这两日。” “那你怎么才回去？” 云鸿眼皮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看她，“你……闹得这般欢，我如何回去？” 楚思九哑然，看着他的漂亮的眉眼，轻叹了一声，“我真不是故意的。” 云鸿慢悠悠地眯起眼，意有所指地说，“你有心事。” 楚思九敛起眉头，忧桑地说，“是啊，有大心事。” 内心深处，或者讲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云鸿绝对不是幕后之人。 她见过小时候的水寒冰，也不可能有前世记忆。那么，红叶山庄这一派，非要找一只嫌疑人，就只剩下“阴险”的云豪。 但是云豪对九公主情深意切的，哪会看上她？除非，那厮发现他弟弟对她有意思，有意成全，搞了这么个颠三倒四的局。 牵强了哦。 楚思九觉得这个解释一点都不科学。 云豪管着红叶山庄这么大摊子事情，每日里都在琢磨如何开拓市场，壮大家族这种高大上的事情，与前世殚尽竭虑的上市公司CEO有得一拼，哪有闲功夫去坞国的深山里头，炸一个山头？ 果断叉掉！ 所以，红叶山庄这一系，莫得问题。 再所以，东方昊与她讲的另一个嫌疑人司空影的嫌疑更大。 然而个然而。 楚思九与司空影在五年前，只有一个追杀关系。之后长长的几年，两人完全没有交集。 直到入山洞的那日才有见面。 虽然之后二人有过十几日的单独相处，有患难之交的情份。 但是凡事有个先后顺序。 楚思九纵然自恋到上了天，也不至于认为，司空影会对她因杀成爱？ 这个也不科学。 难道另有其人？ 云鸿一直在观察她，只见得她的眸光愈来愈迷惑，突地眨一记眼，又笑盈盈地看向他。 “若是可以安全到达红叶山庄，我打算陪云朵坐月子。” 见她这般反复无常，云鸿也是醉了，说了一句前世名言，“红叶山庄欢迎你。” 他很是敏感，之前觉出的那一丝微妙的疏离，突地又消失不见了。 二人也算是久别重逢，可以聊的话题有很多，尤其是楚思九这个神聊体，一旦来了劲道，那就是滔滔江水，连绵不断的架势。 这边聊得欢呐，那边肖剑不乐意了。 他自觉代表皇上盯着贵妃，其中便有“不让她与旁的男子过从亲密”的内容。 扬起声音，“贵妃娘娘，前头是驿站，咱们去那里歇个脚如何？” 这个可以有。 楚思九很爽快，“好啊。” …… 驿站不大，孤独地立在路边。两边是行道树，后头是丘陵缓坡，业城周边的路况基本都是如此的。 肖剑很警惕，派人四处查探并守卫，自己则亲自入到内里探个究竟。 稍后，他凝着眸子，满脸豫色地走出来。 “怎么了？”楚思九瞧着不对，拧起了眉头。 肖剑挑了挑眉，把楚思九叫到边上，鬼搓搓地说，“司空影在里头。” 倒抽一口气。 云鸿过来接她，是应当应份的事情。 司空影的出现，就诡异了。 “打招呼了么？”她问。 “司空影在外头一贯不与人打招呼的，不过方才，他与我笑了笑。”肖剑犹疑着说。 第691章 乡愁，是一个时空机器 楚思九面色微微有些变化，沉淀于脑海深处的记忆开始翻滚。 与司空影有关系的星星点点，事无俱细地浮现出来。 难道是他？ 想了想，随意地掸一记衣角，她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朝云鸿的方向绽一个笑颜。 若是司空影，云鸿便是助力。 若是云鸿，司空影便是助力。 无论哪一方，都不弱。 “既然打过招呼了，就进去吧。”她淡淡笑起，侧了侧身子，小声地说，“总有一方是助力。” “嗯呐。” 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肖剑来了信心。 说话间，云鸿过来了，微蹙了眉头，“有甚不对么？” 楚思九笑一笑，“司空影在里头。” 云鸿眨一记眼，眸底浮出些疑，不过他没有多说，只是问，“进去么？” “进啊，为甚不进？”楚思九神气活现地挺直腰杆，“他是我的患难之交，救过我一回的呐。” 云鸿若有所思地搭一句，“一起走错方向，白瞎了五日。” “一来一去，何止五日。”楚思九挑高了眉头，唇角浮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我与他的缘份还真是深厚呢。” 无所谓地挥一记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一行人进去。 司空影果然在里头坐着。 一身玄色的直襟袍衫潇洒写意，眉眼清俊，漂亮的眸子温柔又夺目，笑盈盈地看着楚思九。 “才进来？” 楚思九打了个哈哈，“本娘娘身份高贵，要查探清楚了才能进来。” 司空影抿起唇，不动声色地笑一声，“过来坐吧。” 楚思九也不客气，先做介绍，“这位是红叶山庄的云二公子，兵械专家，智商一百八。” “幸会幸会。” 对于楚思九的这些跨时代的词语，司空影的接受度极好。云鸿面色淡然，也不知道有没听懂？ 抱一记拳，“司空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下有幸了。” 司空影有待客之道，一边给二位倒茶，一边客气地寒暄，“暗卫也有向红叶山庄订制器械，本座与贵兄有过一面之缘。” 云鸿淡淡笑，“家兄性子热情，与在下迥异。” 司空影微笑，“确实。” 这两个一人一句，说得简单又实在。 楚思九已然在边上落座。 肖剑与十二卫中的明凡分开，一人坐一桌，看形态是一个防守的阵势。 司空影转头望向楚思九，面色暖暖，“本座听说贵妃娘娘大闹后宫之事，还被禁闭了三日。” 楚思九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面色幽暗，“从来只闻新人笑，几时听得旧人哭。” 云鸿没见过楚思九在她与东方昊的事情上，发表过言论。陡然听到一句，觉得哪里不对，又是蹙起了眉头。 他是个聪明又稳得住心神的，比照今日见到的这些异常，脑回路缓缓地转起来。 司空影没有这方面的思虑，拿起茶盏，默默地喝一口。 突地，他扬起眉，“既然出了宫，后面有甚打算呢？” 楚思九似乎愣住了，停顿了半晌，她长叹着靠到椅背上，声音空洞。 “这个问题我还没有仔细地想过。其实，在与黄裳讲，要出宫的时候，我并没有料到他会同意。死要面子，笑嘻嘻地出来了，心里头却是空荡。原来，我在他的心里，也不过尔尔。男人呐，当你是个宝的时候，你是个宝。时过境迁，便是墙上的蚊子血，衣襟上的米饭粒。”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凄凉，拿起茶盏猛灌了一口茶。 云鸿完全听呆了，他那个聪明的大脑在处理这类事情上，有些无措。 司空影不语，眸光沉沉地看她一眼。 静寂下来。 “贵妃，您不能因为在皇上这里失了意，便否定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云鸿反应过来了，悠悠地说了一句。 楚思九古怪地瞄他一眼，“云二公子说得有道理。” 云鸿一怔，立时垂下了眸子。 依旧觉得诡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不说话，楚思九却饶有兴致地与他对起了话，“云二公子，前几日，我画了些兵械图，你想不想看看？” 云鸿不解地抬起眸，“贵妃不是说，要……” “不等了，我已经想明白了。人生活一世，如何痛快如何来，万一下一世投胎去了一万年前，四周围全是茹毛饮血的怪物，自己也长一身的大黑毛。哎哟喂，想想都糟心呐。” 楚思九眉头扬起，笑得夸张。 这段话里头的逻辑，一般人真是听不懂。然而司空影却是释然地看着她，唇角勾起的那抹笑里头，是通透的懂。 闪电一般地，楚思九的脑子里头浮起一句话，“我想知道，你是否与我相配？” 脑回路缓缓地动。 所以，没有相杀相爱。 是他猜到她有与他一般的前世。 山洞之行+将近二十日的荒野求生，都是他在考察她。 四目相对，那里头的内容，是你懂，他也懂。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司空影缓缓地念起来。 余光中的这首诗，果断勾起了楚思九的乡愁。 苦笑，“而现在，乡愁是一个时空机器，我在这头，21世纪在那头。” 司空影笑着低下头，顺手帮她添了茶水，声音暖融融，“这里的人不懂你，但是我懂。” 脑子里“咚”的敲出一声。 楚思九坐得端正了些，声音很严肃，“可惜我不爱你。” 司空影饶有兴致地看她，“这桩事情于我而言，很容易。” “假的不算。”楚思九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帮他把那个小苗苗给掐了。 司空影的脾气好得很，轻声地笑，“古人妻妾成群，思想观念与咱们天然对立，就你的这个三观，很容易就会对他们失望。” 楚思九恍然大悟一般，“这就是你篡改记忆的依据。” 司空影淡笑，又是无奈地摇头，“确实是这个打算，但是这一世的女人实在是太弱，一个个只知道讨好媚惑男人，没有独立意识。好不容易挑了一个钱夕眉出来，明显也是入不了东方昊的眼。” 楚思九静静地盯着他。 片刻，她扯起唇角，若有所思地问，“我与你不熟，不过就是个追杀关系，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第692章 而且，我还想再试试 司空影笑而不答. 转头过去，他玩味地看向云鸿。 云鸿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脑子好使，大概听出，司空影便是那个幕后之人，正忖度着下一步该如何办。 四目相对，有一瞬的电光火石。 火花散去，司空影慢条斯理喝一口茶，“他们最早的怀疑对象是你。” 云鸿淡缓地瞟一眼楚思九，轻声道，“我感觉出来了。” 都是聪明人，楚思九也不尴尬，一双眼睛依旧盯着司空影，“挑拨离间不该是你的风格。” 司空影笑了笑，“我发现你身边出色的男人特别多。” 楚思九“咦”一声，“物以类聚，差的我看不上。” “然而你还是喜欢东方昊。”司空影还笑，“之前，我还以为他与我一般，试探了几回才发现，或许是你。” 楚思九挑眉，狐疑地看他。 “沙洲那回，我有听到那首歌。”司空影提醒她。 楚思九瞳孔一缩，恍然大悟地拿手指点着他。 “把悲伤留给自己。” 司空影微微颔首，感叹地眯起眼睛，“乡音呐。” 静了一瞬。 楚思九坐直了身体，声音很轻，与司空影谈起了条件，“老乡，你和我的秘密，都是秘密，咱们就这么继续保持下去，如何？” 转回头看一眼云鸿，加一句，“云二公子是自己人，绝对不会说出去。咱们三家可以合作生产实用性强的消费品，一来推动科技，二来改善生活，三来提高GDP，四来咱们也发点横财。” 司空影笑呵呵，“你上辈子做生意的？” 楚思九扬起眉，“你没看我记忆？” 司空影扬了扬眉，意有所指地说，“我觉得有些神秘感比较好，否则有甚意思。” 楚思九失声笑起，“你丫的文艺青年，爱自由、个人主义，再加上浪漫主义情怀。” 司空影摊一摊手，眸中含着笑，“喜欢这一款么？” 楚思九笑意岑岑，“喜欢，我前世便有这么一个哥们，是我哥的朋友，玩得极好。” 她这一手四两拨千斤的手法极其高明，听着与你关系密切，实际保持友好距离。 云鸿轻眨着眼睛，原来一千年后的男女交往是这样的？ 司空影的眸光暗下一格，缓声道，“看你的行事做派，一定有很多男孩子追你。” 楚思九得意地挑一记眸，“前几日还在跟我家黄裳吹嘘，追我男孩子可以从议事殿排到坤和宫，把他气得面色铁青，差一点就不让我出来了。” “所以，你这一趟出来，是来钓鱼的。”司空影眨了眨眼。 “对啊。我们有两个猜测对象，一个是云鸿，一个是便是你。猜云鸿是因为他过于天才；至于猜你么，那个是东方昊与许墨推测出来的。” 楚思九也不瞒他，一五一十地讲。 司空影蹙起了眉头，思忖了十几秒，“他们应该是根据当时的站位推测出来的。” 楚思九打出一个响指。 “对，还有就是时间差。东方昊把赢卫和赢计也叫过来了，发现我和他是最早掉下去的，赢卫和赢计是第二个掉下去，中间足足隔了一日。这一日的时间，不知道够不够你篡改他的记忆？加上他实际上是被你忽悠过去的，还有别的一些小疑点。当然，就算到了最后，他也只是怀疑，并不能确定。” 司空影缓缓点头，“就这个世道而言，东方昊算一号人物。” 楚思九笑着抿起唇，“我喜欢的男人，总有可取之处。” 司空影审视她，声音淡淡，“你就不想知道，他的脑子还能恢复么？” 若说不想，肯定是假的。 但是楚思九有不好的预感，按司空影方才的言论，他肯定有二手安排，这个驿站怕是不安全。 吸一口气，她爽直地说，“司空影，既然咱们有共同的遭遇，我就把真实的想法与你讲。” “唔，你讲。”司空影漫不经心地拿起茶盏，用茶盖儿拂了拂水面儿，小小地啜了一口。 “不管咱们在这一世是如何的身份，前世的三观决定了我们都是和平主义者，喜欢政治昌明，天下太平的时代。所以，你就算有炸药的配方，也不愿意公示于众，最后，借着我的手毁去。而且，你原本有机会杀了东方昊，却没有，说明你认可他是一个好皇帝。我当然希望你能恢复他的记忆，但是我也要与你讲，爱情这东西，是不能勉强的，你最好不要拿我来交换什么。” 她说得谨慎，又铿锵有力。 司空影坐着没动，缓缓地喝一口茶，又莞起了唇。 “我在这世道呆了很久了，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对外讲，是因为不想小孩子吃与我一般的苦头，实际呢，是我看不上这一世的女人。我觉得与她们没有共同语言。可能是我要求太高了，所以我一直很纠结。直到有一日，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世间还有一个与我一般传奇的女人。那个人很美好，长得好看，言语生动，性子活泼，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觉得也许老天让我纠结那么久，就是为了等你的出现。” 楚思九默默地听，不言语。 云鸿也是默然，心里头是长长的叹息，曾经，他也以为，老天让他等待那么久，也是为了这个女人的出现。 司徒影看着有些感慨。 “其实我早就厌烦了暗卫的生活，但是投胎到了这个家族，也有一份责任。工作无趣，又不想娶妻生子，总之无聊得很。山洞的这桩事情，是我近几年做得最开心的一件事情，因为有一个我喜欢的奖品。荒野行走的那些日子，你让我想起前世暗恋的女人，所以，我更加放不开你。事情做得卑鄙，但是我也不后悔，而且……”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唇角勾起些意味深长，“而且，我还想再试试。” 楚思九反应很快，“蹭”地跳起身来，同时大叫一声，“云鸿，肖剑……准备对敌。”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外头滚进来几个黑色的球形物。 楚思九不可思议地看一眼司空影，丫的不是想同归于尽吧。 然而，明显是她想多了。 此黑色的球形物，不是手雷。 而是如同前世的烟雾弹。 只一会儿功夫，驿站内外浓烟四溢，远远望来，还以为这里着火了。 第693章 那就，放马来追吧 只一刻钟，便有大部队围合驿站。 领队的是鸣沙。 “鸣大哥，烟雾里头有迷药。”建成是个懂行的，嗅到空气里的气味不对，给出一个靠谱的结论。 鸣沙挥一挥手，“围起来。” 他带的是一支混合部队，一半是原先肃王府的侍卫，还有一半是从御林军里头挑的精锐。 速度极快的，各小队出发，将驿站围得严严实实。 海清从另一边奔过来。 面色严峻之极，“鸣大哥，如何了？” 鸣沙的脸黑沉得象是铁铸的一般，声音瓮然，“我可以肯定，驿站里没有人出来过。” 海清急得打转，“得找人进去看看。” 鸣沙也是这般想，扬起声音，“建成，找几个人，用巾帕覆上水，捂住鼻唇，进去探一探。” “是，鸣大哥。”建成立时招了几个轻功好的。 一通收拾之后，几个人从不同的位置冲了进去。 不多时，有一人跑出来，眼睛通红。 “鸣大人，里头的门窗都被关了，不透风，烟雾迟迟散不了。肖大人、明大人、红叶山庄的云二公子都在里头，已经晕了。另外，肖大人带的人全部晕在外围。属下出来汇报，另外几人在里头开窗开门，现在怕也晕了。” 鸣沙的耳朵里头“嗡”地一下，声音微抖，“没有看到贵妃娘娘么？” “贵妃娘娘的两个宫女晕在外间，没有看到贵妃娘娘。”那人急急地说。 海清也是面色大变，“鸣大哥，真的没有人出来么？” 鸣沙的脸色难看起来，沉吟片刻，他使劲地捏一记手掌，“绝对没有出来。” 二人面面相觑地对视片刻。 海清陡然想起，暗卫的行事作派，惊声叫道，“这个驿站有诈。” …… 一刻钟后，鸣沙在折损了二十几个人的前提下，把肖剑、明凡、云鸿抬出驿站。 又是一刻钟，三人缓缓醒来。 半个时辰后，客栈内的烟雾散尽。一众人等冲进去，在之前司空影坐的位置下面，发现一条地道。 楚思九被劫持了。 肖剑当机立断。 首先，让东琴、东画上了一辆马车，由云鸿领着去了红叶山庄。对外宣称，贵妃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其次，由鸣沙带队，将今日参加行动的所有人，包括驿站内的人员，全部带去威岭特训隔绝，目的是封锁消息。 最后，他一把火烧了这个驿站，给之前的浓雾一个合理的理由。 不得不说，经过这些年的历练，肖剑的行事作派老辣而直接，他的应对是正确的。 那条暗道通往河谷，无意外，司空影带着楚思九坐船而遁了。 …… 消息传回业城。 皇宫内。 东方昊寒板着一张脸，面色沉寂地在议事殿内坐了一晚。他不能有动作，引出猜想，便是大乱子。 第二日一早，暗卫的第二号人物瞿风南求见。 东方昊在外殿的静室接见了他。 瞿风南今年四十二岁，是暗卫体系里头的老人，长得不显眼，能力很强。司空影不在的日子，暗卫便是由他统领。 瞿家效忠于司空家，而司空家效忠于东方皇室。 “皇上，司空大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瞿风南完全蒙在鼓里，只是司空影难得严肃地交待他，必须今日，把这封信交给皇上。 东方昊定定地看他，眸眼深不见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瞿风南被他看着心里头发寒，不过，他做暗卫的时间长，心理素质好，面色还能保持稳定。 “拿过来。”东方昊冷声道。 瞿风南悟出些不妙，惴惴不安地将信件呈递上去。 捏一记，挺厚。 眼瞳微微抽紧，东方昊也不看信封，直接抽出信纸。 司空影的字迹很端正，与他的性格一般，谨慎又含蓄。 “皇上，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带了您心爱的女人离去了。做了大余国这么多年的臣子，我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的。然而没奈何，楚思九这样的女人，在这个世间太罕见了，我必须要带走她。 您肯定不会放弃，那就放马来追吧。 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用雷神的秘密来要挟你，那是我做人的底线。否则，楚思九会看不起我的。 当然，您也别拿司空家族的性命，暗卫的前途来要挟我。那样，我会看不起你。 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个人的行为，与任何人无关。 有任何后果，也由我个人承担。 瞿风南很忠心，能力也很强，暗卫可以交到他的手上。若您还看得上司空家族，我的堂弟司空流白，会是很好的接班人。 关于您的记忆。 您很顽强，我花了双倍的时间也没能完全消弭楚思九在您脑海里头的记忆。而且，您的潜意识一直在试图突破。 也许不用一年，您的记忆就会完全恢复。 祝一切顺利。 司空影。” …… 红叶山庄。 云朵辛辛苦苦，终于在四更时分，生下了她与水寒冰的第二个女儿。 她好失望。 可是水寒冰却很高兴，柔声地安慰她，“云朵，我喜欢女儿，名字都想好了。老大叫水若云，老二就叫水依云。” “我和若云讲过，这个是小弟弟的。”云朵桑心。 “我和若云讲过，也有可能是小妹妹的，若云说她喜欢妹妹，辰儿也说喜欢妹妹。”水寒冰没有说玉儿。 因为玉儿坚持要小弟弟，这几只中，只有她会失望。 云朵没有想这么多，眸子亮了亮，“真的？” “真的。”水寒冰点点头。 安抚完云朵，他又去看自己的小女儿。小小的一只，紧紧地闭着眼，五官长得秀气，隐约可以看出，长得与他很像。 心里头柔得不得了，都说女儿是爹爹的小棉袄，他现在有两件了呢。 他正看着，外头传来云鸿的声音。 “生了？男的女的？” “女儿啊，好啊，贴心呐。” “寒冰呢？让他出来一下，我有急事找他。” 云鸿走得急，一脑门的汗。 刚说完，便看到水寒冰推门出来了。 眸子往他身后扫了一道，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却含了些疑惑，“怎么走这么急？思九呢？” 云鸿面色凝重，“去我院里谈。” 水寒冰上下打量他，心里头有些不好的预感。 想到这些日子从业城传来的消息，身形立时覆出寒凉，“走。” 第694章 顺带，踢一脚 十日过去了。 明面上很平静。 业城闲人多，街头巷尾、茶坊酒肆里，对于贵妃娘娘的去留问题，仍是议论纷纷，这种属于正常现象。 皇宫里头，钱夕眉依旧是连绵不断的高热，整日晕晕沉沉。 李婉去看过她好几回，还带了亲信太医过去诊治。 陆道仁很是不屑，他布的局，哪能让你们这帮蟊贼给破了？ 最近他一直呆在如绘宫，东方昊给他的提示是，缓缓的，不露痕迹的，让钱夕眉就这么去了。 所以，他的药效设定是二十日。 作戏一般，东方昊隔一日会去如绘宫坐半个时辰，眸光森寒，脑回路来回来地转。 这些日子，他寝食难安，整个人瘦了一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担忧雪妃病情。传出去的消息，便是皇上对雪妃情深意重，心之切切。 倒是有几个明眼人，暗自猜度楚思九出了甚事情？ 红叶山庄那里戒备森严。 韩明源从雁城归来后，亲自过去探，却被云豪拦在，“给韩明轩带话，不想激化韩家与红叶山庄的之间的仇怨，就老实点。” 韩明源果断示好，“云少庄主多虑了，明轩早就与皇上达成一致，他与楚氏的恩仇一笔勾销，红叶山庄大度，哪日有空咱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云豪撩起眸子，淡淡笑之。 “时也势也，韩明轩心狠手辣，却也是个明白道理的人。不过，他最近在捣鼓的事情，本少庄主看不懂，等他忙过了这一阵，韩家依旧稳若磐石之时，咱们可以谈谈。” 韩明源哈哈一笑，“就这么说定了。” 回去后，韩明源与韩明轩开小会。 “瞧现在的阵势，皇上与楚氏之间必有问题。”他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言语甚是淡漠。 韩明轩挑了挑眉，“如何判断的？” 韩明源嘿嘿两声，浅眯了眼睛缓缓道来。 “从红叶山庄出来后，我去了上回烧毁的驿站，那里正在施工重建。我去附近的村落走了走，听说驿站的老板伙计都不在。据说走得匆忙，交待得也不详细。而且，有村民说，有见到大股人马在这附近出现。” 韩明轩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楚氏出意外了？” 韩明源捋一捋头发，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调调，“也许吧，然而跟咱们关系也不大。” 韩明轩冷冷地瞟他一眼。 “怎么会关系不大？若楚氏真有意外，老子正好趁这个机会把美人儿娶进门，省得皇上从中作梗找茬。” 韩明源很不屑地剜他一道，“威武将军是个忠的，少了颗棋子，便是少了道倚仗，你悠着点。” 韩明轩叹一口气，懒懒地靠到椅背上。 “威武将军府也是个搞笑的，上中下竟然不是一条心。现在上与下要搞事情，中间那个不配合，你说他们搞得起来么？” 韩明源勾了勾唇，“搞不起来。” 韩明轩点头，眸间带了些迟疑。 “我也是这么想。但是上有威信，下有名份，若是他们执意了，干出一票大的，中会不会被裹挟着往前淌呐？这忠与孝不能两全之中，你说他会如何选？” 韩明源坐直了身子，眸光凌厉，“你想如何？” 韩明轩依旧懒洋洋，端了茶盏轻轻地吹一口茶沫儿，声音慵淡。 “我只管把美人儿娶进门，然后么，顺带地踢一脚。成或不成的，就看东方钰的命数吧。” …… 秋日的山峦，漫山遍野都是红彤彤，朝霞初起，像落在山腰的红云彩。 楚思九被困守在一个山谷里头。 条件还不错，有一方石块垒建的四合小院，仿着前世中式别墅的格局，院廊厅堂各有特色。 司空影不在，他去山上打猎了，说了今晚吃烧烤的，所以，他要去打只麋鹿。 四周空无一人，楚思九却不敢跑。 因为司空影有对她说，这附近他埋有地雷。生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地雷的威力有限，踩到了不一定会死，断条腿是肯定的。没踩着地雷，被他抓到，立时就消了她的记忆。 楚思九自认怂货，这么严重的后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她不敢有动作。 所以，她只能看风景，外加观察。 从她醒来至今，已经八日了。 这个山谷，她已经观察得够够的了。 风景极好，有一条缓溪从边上流过。小院建在背山面水之地，院前是水，附近不远处，种了好多蔬菜。 院后头，就着阳光的方向，栽了各种不同的果树。现在这个时节，正好是果子成熟的季节，杮子、桔子、苹果，应有尽有。 规划得非常合理，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 看情形，司空影已经在这里呆了很多年了。而且，打算长期在这里呆下去。 醒来后，楚思九一直拒绝与他讲话。除了吃他做的饭以外，便是窝去自己的卧房想心事。 司空影讲君子风度，还TM的浪漫。 在她卧房窗户外的草窝、树角，放了各种形致的灯，明暗隐绰，漂亮得不得了。 远远看去，居然还是一个心形，把楚思九搞得哭笑不得。 司空影很从容，她不说话，他可以说。 “我读大学那会儿，有个特别会来事儿的室友，某一日，被他拖去女生宿舍下头摆蜡烛，看着浪漫，其实眼睛熏得极难受。” 楚思九瞥他，心里头哼哼，那你还学样？ “然而那个女生果真吃这一套，当时两人就成了。于是我就想，以后我一定要试一试。” 楚思九翻白眼，亲，要看什么人的好吧。 吃完了回去房间，再从窗口看去，那些明灭闪耀的亮光，莫名地就有了些现代意义。 搞得楚思九伤感了好久。 …… 皇宫，议事殿。 气氛肃沉冷寂。 东方昊沉沉地看着海清，“师兄那里如何说？” 海清最近忙得近，没时间打理自己，胡子拉碴的。 抽一记鼻子，他正色道，“许师兄一直在附近的村落查探，他认为，司空影没有走远，就在附近。” “为甚这么判断？”东方昊斜斜地撩起眉，眸光凌厉。 “那几日，许师兄一直盯着司空影，在他看来，司空影并无大的动作。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就盘算好的。许师兄认为，司空影没有动用暗卫的力量，便不可能带了贵妃娘娘走去很远的地方。而且，红叶山庄周边山势连绵，他若去了其中的一个点，找到他们的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海清偷偷地看着东方昊的脸色，小心地说着，“许师兄说，这桩事情若是由他来办，也会这般。” 第695章 咱俩，运气不错啊 东方昊的脸更黑了一层。 垂下头，思忖着什么。 海清察颜观色，知道他在动什么念头，干咳一声，继续讲，“皇上，许师兄让您稍安勿躁，无论如何，他都会把贵妃娘娘找回来的。肖剑带了十二卫中的八个，各自又带了心腹，按计划搜寻着。御林军按着您之前的布置，从红叶山庄的那条道，扩延入山。人数之前就有增加，不引人注意。” 东方昊猛地一撩眸，声音阴沉，“万一找错方向呢？” 海清尴尬脸，细细地与他讲。 “水路那边，寒冰公子有关系，那附近有一个杀手组织，总舵主亲自在寻。还有梁君，水路那边由他们管。寒冰公子见过司空影的小弟，在附近村镇的赶集点守着。按他们的分析，深山之中需要补养，总会有进出……总之，看着动静不大，实际面面俱到。” 东方昊冷眯起眼，“找几个杀手过来犯案，引出些动静，再调派两队御林军入山搜捕。” 这主意靠谱。 “是，皇上。”海清立时应下。 …… 山谷之中，凉风习习。 时节已入十一月份，按着业城的气节，西北风一阵一阵，马上就是入冬的节奏。 楚思九观察过这个小院的储备。 司空影确实是个有准备的，米面酱醋茶，一应俱有，就储藏量而言，一年无虑。 他还搬了一间服饰店进来，楚思九春夏秋冬的衣饰鞋袜，甚至于例假用品都给备齐了。 除了做吃的，他会捧一杯茶，晒晒太阳。 最多的闲瑕时间，他会捏泥人，做陶器。 依着山脚，他建了一处烧窑，做出来的东西，艺术感十足，有些纯粹是拿来用的。 讲真啊，楚思九确实是服了。 原先觉得隐居会无聊，然而按他的这种弄法，住一辈子也不会烦呐。 第十日下午。 楚思九终于决定与他谈话了。 捧一杯茶，去后院找他。 这个时段，司空影一般都在做陶艺。 果然。 他做得认真，阳光落在身上，闪了些粼粼的光。原本就长得好看，专注凝神的样子，更是美得冒了泡。 纯欣赏啊，楚思九默默地看了会儿。 终于，她说话了，“前世你是搞艺术的？” 司空影几不可察地扬起嘴角，声音淡淡，“不是，制陶是这一世学的。” 楚思九找了张竹凳子坐下，随便地起个话头，“你一个暗卫头子，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司空影撩起眸，认真地看她一眼，“你不懂？” 楚思九尴尬地笑一笑，“前世生活节奏太快，好些人向往田园生活，情有可原。这一世原本就悠闲，城里城外的，不都一样嘛。” 司空影看她，“看样子你在这一世过得挺好。” 歪过头想一想，楚思九勾唇浅笑，“楚家灭门之前，确实过得挺好的。” 司空影手势顿下，神色微妙，“楚家灭门有我一份功劳，楚家的几大助力都是我搞掉的。” 楚思九拧了拧眉，幽幽道，“有听说过。” 司空影瞟他一眼，“你……会恨我么？” 楚思九仰起头，声音淡缓。 “我爹伙同楚贵妃杀了东方昊的娘，还是个一尸两命。起头是楚家不对，东方归一也是个牛掰的，结了数十年的网，终于干翻了整个楚家。这恩怨情仇的，我不知道该如何来恨。” 司空影挑了挑眉，唇角带出一个浅浅的笑痕，“看来咱们差不多。” 楚思九愣一记，“为甚这般讲？” 司空影低下头，缓缓地捏着泥坯，“同样的事情，放到你前世的家人身上，就算有一个是被无辜牵连的，你也不会是这种情绪。” 楚思九脑冲血了。 对哦，若自己的哥哥被牵连得砍了脑袋，她哪肯罢休，与东方归一便是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与东方昊……也会是老死不相往来。 纠结了。 眉头拧得紧。 她陡然觉出自己的冷血无情，对不起这世的姐姐、妹妹、弟弟。 勾头看她一眼，司空影的声音很是温柔。 “正常的，我也一般无二。因为出生时便带了理性，没办法对这一世的亲人，生出那种深入骨髓的真挚感情。” 楚思九不为所动，托了腮兀自伤感，“可是他们对我很有感情。” 司空影笑起来，“那你就想，他们都去了21世纪投胎，日子过得好着呢。” 楚思九蹙紧了眉，“万一投胎去了贫困山区，也是很苦的呐。” 司空影“噗嗤”地笑出声，缓缓道，“东方归一已经死了，你想如何？” 楚思九咬着牙齿想了好一会儿，“让他投胎去贫困山区，过苦日子。” “好啊。”司空影莫得压力，点头应下了。 突地，两个人一起笑起来，声音扬得高，惊起了几只飞鸟。 …… 这么聊一聊，楚思九觉得轻松了好多。 好奇心上来了，“司空影，你上一世是心理医生吧。” 司空影缓缓点头，“那是我副修的科目。” 楚思九瞪起了眼，“跟我哥一样哎。” 司空影微微地眯一记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家里是做生意的？” 楚思九迟疑地看了他一会儿，突地抿起唇，傲骄地说，“不告诉你。” 司空影无所谓地耸耸肩，低下头，继续做他的小手工。 静了一瞬。 楚思九又凑上去了，“哎，坞国的那个山洞不是你炸的吧。” 司空影淡声道，“你们不是猜出来了么。” “对啊，东方昊说是那个侏儒干的，你不过偶然见到而已。”楚思九把东方昊与她的分析意见讲给他听。 司空影默默地听着，最后给点个赞，“基本都猜对了。” 略微思考了一下，楚思九的小脸上扬起笑容，“原本我不明白，你没事儿干嘛钻去那种人影不至的地方。看了这里，我便懂了，你一直在给自己寻隐居之地，所以才会满山窝子的乱钻。” 司空影挑起眸子，又给点个赞，“对的。” 下面讲的话就比较惊悚，“坞国的那个山洞，是一百年前的人留下来的。说起来挺悲哀的，那人前世是个美国人，重生到这里成了侏儒。身体没生对，国家也没生对。” “还可以这样？”楚思九陡然觉出危险，不可置信地感叹起来，“那咱俩运气不错啊。” 司空影笑一声，“与他比，咱们真是幸运到极点了。” “司空影，我还想更幸运些，你啥时候放我走？” 楚思九抛出了今日会谈的主要议题。 第696章 三观，不知道做小三可耻嘛？ 司空影不意外她会问这个。 悠闲闲地捏了会儿泥坯，声音淡缓缓。 “我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把你请来这里，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一个被爱上的机会吧。” 楚思九默了，托了腮帮子，半晌不说话。 司空影也不说话，垂了头，认真地摆弄他的那个泥坯。 慢慢的，一个造型古朴的弯月型小花瓶，在他的手下诞生了。 “你喜欢什么颜色？”他挺满意，唇角微微勾起。 楚思九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我来上色。” 司空影几不可察地勾起唇，“千叶青上过色的陶器，能卖不少银子的吧。” 楚思九哼哼然，“你若肯放我走，四十岁以前，我每年帮你画十件陶器。” 司空影含笑看她，“我宁可你爱上我。” 楚思九一个“咯嘣”都不打，立时站起身，语重心长地唾弃他，“司空影，你有现代人的三观，不知道做小三可耻嘛？你使劲勾搭一个有儿有女的已婚妇女，有意思么？” 昂起头，她愤愤地走。 司空影被她说得一愣，脑回路转一转，忍不住笑出声来，确实哦，他这会儿就是在做男小三，使劲地撬东方昊的墙角嘛。 晚饭时间，循着香气，楚思九又冒头了。 “今晚吃什么？这么香？” 司空影在大灶前头舀着汤。 “山鸡汤，加了野山葱，还有些自制的调料。” “难怪啊，香得诡异啊。司空影，你上辈子是做厨子的吧。”楚思九眸光莹亮，口水都要下来的样子。 “我来拿碗筷。” 她积极主动地要求上进。 在吃食面前，她的姿态一直是很低的。 司空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道，“我上辈子不是厨子，但是我暗恋的那个女生很喜欢吃，所以就学了点。” 楚思九扬起眸，笑盈盈，“我也是哎，好象上一辈子的女生都有个贪吃的德性。” 司空影淡淡笑，端了山鸡汤出来，楚思九迅速地盛好饭，跟出去。 餐厅的桌上摆了两个简单的蔬菜。 熟门熟路，摆好碗碟就此开动了。 气氛算是温馨。 吃得七分饱，楚思九转换角度，与他谈心。 “司空影，你说你看不上这一世的女人。其实啊，是你的生活圈子太小，没见过好的。” 司空影勾起唇，笑出一个温暖适意的笑容，“古碧琪？“ 楚思九被他带歪了方向，凝着眸子想了想. “古碧琪不错的呀，搁前世就是白骨精的段位，有钱有貌有身材有事业有上进心，这种女人一般都是金领，娶回家这辈子就不用奋斗了，让她养都行啊。” 司空影笑起来，“我不用女人养。” “那你养她啊，关键是质素，她内卫出身，配你这个零零柒不是正好么。不过她已经把目标调到央洲大陆第一大神许墨的身上了。你啊，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喽。” 楚思九撇嘴，顺带着替他可惜了一把。 “思九上一世是做什么的？”司空影认真地问。 楚思九扬一扬眉梢，“我告诉你，你就放我走么？” 司空影摇头，“不会。” 楚思九哼一声，“那我干嘛告诉你。” 司空影的表情，看着有些玩味，“我若想知道，自己可以看。” 楚思九伸出一根手指，冲他摇几下。 “不地道了吧，别拿这话来吓唬人。什么雷公，什么篡改记忆，我有前世记忆，懂得其中的道理。炸药太低级，我就不说了。改记忆这桩事情，确实厉害，一般人干不了。但我知道原理，过来这世之前，我哥跟我讲过，他参观过的一个实验室，那里就在研究你干的这档子事情，不过，那会儿还没研究成功。哎？你是哪一年的？” 楚思九想起这桩要紧事，眨巴着眼睛看他。 司空影的眸光有些怪异，仔细地看她，“你是哪一年？” 四目相对，若有所思。 “这样，咱们沾了汤，在自己这边写一写。然后一起看，如何？”楚思九给出建议。 司空影原本也无所谓，“行啊。” 说干就干。 “一，二，三。” 二人同时拿开手掌。 “2019？我不是立时投胎的嘛，怎么可能比你来得早，却比你年纪小？”楚思九不可思议地看他。 “你是2016。”司空影缓缓地抬起头，眸底杂了好些的复杂。 楚思九脑回路还在那个不科学的时间里头打转，没注意他的神情。 “所以，三年的时间，那个实验室突破了。”她又得出个结论。 这点时间，司空影已经缓和了情绪，“对，2018年突破的。” 楚思九狐疑地看他，“哎，你不过辅修心理学而已，怎么可能这么牛掰？” 司空影静静地看她，“那个实验室是我大伯建的，在这个议题上，我跟了他八年。” 明白了，丫的是家传技艺。 楚思九又是狐疑，“那你干嘛不干脆学这个专业呢？搞什么辅修？” 司空影的目光很凝重，盯紧了她，“我对物理更有兴趣。” “物理啊？” 楚思九心无旁骛地笑起来，“理科生啊，我哥哥的一个朋友学数学的，时常来我家里玩，我高中时的数学全是他教的。” “你喜欢他吗？”司空影紧接着问。 楚思九笑盈盈，“那会儿年纪小，哪有想这些。后来我去了法国，暑假时，他有来过一回法国，我带他游了一圈欧洲，算是好朋友吧。” 司空影轻“唔”了一声，默默地看她。 “你有听说过丽人珠宝么？” “听说过。” “那家的公子结婚了么？” “结了，一年之后生了个儿子。我出事之前，听说他的妻子又怀孕了。” “真的？” “他是风云人物，稍有点风吹草动，新闻上头便有，很轰动的。” 楚思九眸子里头隐有泪意，却高兴地抿起唇，“那家的公子，虽然书读得好，却是个花花公子的作派，居然改性子了。” “人都是会变的嘛，什么阶段做什么事情。” 司空影心潮起伏，努力压抑住心神，话语说得慢。 楚思九使劲地吸一口气，“对，什么阶段做什么事情。” 然后，话锋一转，她又来了，“司空影，我有儿有女，已婚妇女阶段，你就放我出去吧。” 司空影垂下头，笑得感慨，“你让我想想。” 楚思九原本没指望他有这个觉悟，闻言心情立时升起来，“拿出你现代人的高觉悟，好好想。” 抬起头，微笑，“好，我好好想。” 第697章 一颦，一笑，缓缓，闪过 话是这么讲，可他总也想不好。 楚思九也不催他。 两人一起做做陶，聊聊前世的事情，探讨若是没有死，这会儿都在干嘛？ 楚思九的答案很是经典，“必须给自己找个老公。我来那年二十四岁了，再不找就成剩女了。” 司空影诧异，“追你的男孩子这么多，你还怕找不到么？” 楚思九摇头，“一起玩的好多，能做老公的几乎没有。” 司空影淡笑着问，“你哥的那位同学呢？高中时教你数学的那位。” 楚思九吃吃地笑，“人家是学界精英，会在象牙塔里头找知音，哪里看得上我这种白富美。” “你……为何这般想？”司空影迟疑地问。 “他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学界老大的模样，我数学那么差，哪里入得了他的眼。”楚思九摆摆手，完全没当回事。 “你呢？你会做什么？” 司空影沉默，垂下眸子思忖了好久，“我会去追那个暗恋的女孩，告诉她……我爱她。” 楚思九被他的声音打动，侧过头去看他。 见他默默凝神，略有失落的模样，心里头有一些不落忍。 安慰他，“无妨，今晚做梦……托给她。” 司空影认真看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必这般刻意，有机会就做，没机会拉倒。” “对嘛，你这个心态就很OK。”楚思九给他点赞。 想提一提放她走的事情，又觉得气氛不合适，抿了嘴不说话。 …… 又是十日，皇宫里头传出雪妃去世的消息。 按陆道仁的原话，是她的身体本身的问题，就算没有这一回的高热，三个月内也会香消玉殒。 陆道仁是神医，他的话在医学的范畴内，便若圣旨。 更有整个太医院也给他背书，钱史柯无可奈何。 总得来讲，天寡的女儿能够入宫博得妃位，就算死了，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右都御史府没有理由就此起刺儿。 业城的老百姓可有话讲了，看来天寡还是扛不过龙气，福气太盛，受不住，中途夭折了。 古人一惯神唠，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说法最靠谱。 议论了几日，这桩事情也就过了。 之后，另一桩事情引起了业城百姓的热议。 之前被皇帝派去北地国查探姬芳丽身世的启元，从北地国回来了。 他带来了当年为姬芳华接生的嬷嬷，由她证明姬芳华果真有一个同胞妹妹—姬芳丽。 韩家很用力地扩散了消息。 没几日，韩明轩把姬芳华娶进了门。 他二人住进了韩明轩新置的宅院，僻静又低调。 新婚当晚，姬芳华靠了这一段时间的努力研究，再加上一点神经发挥，终于成功地睡了韩明轩。 之后便是再创辉煌。 韩明轩的这个变态的毛病，虽说没有痊愈，却也真是找到了方法。 原来虐待狂，一般也有点受虐倾向，姬芳华化身SM狂人，这对神经病夫妻玩得尽情尽性。 …… 楚思九失踪一个月了。 东方昊所有的耐心都消耗完结了。 静静地坐于议事殿内，他突然愤起，把桌上所有的奏折案卷统统地撸到地上。 “噼里啪啦”地巨响，把小桂子惊得跳了起来。 推门进去，声音惶恐，“皇上？” “传话出去，朕要出去打猎。”东方昊的声音沉寂之极。 “是，皇上。”小桂子慌张地退出去。 一个时辰后，东方昊带了一队御林军，出城去了。奏折么，就留给东方俊和东方毓这一对处理了。 东方毓很巴结，急吼吼地进来救场。 他最近被孝亲王缠得快要崩溃了，很需要在东方昊这里刷点好感分，实在不行的时候，过来撒泼打滚，让他帮着挡挡。 积极性尤其得高。 东方俊有觉悟，他这辈子反正是欠着东方昊的了，做牛做马那是应当应份的事情。 这俩兄弟一会面，先聊一阵。 “堂兄，皇上走得这么急，不是打猎这么简单吧。”东方毓是个聪明的，急归急，脑回路还挂着线呢。 东方俊听到些风声，滋事体大他不敢说。 若无其事地抿一记唇，“皇上心思莫测，行事又是一贯的神秘，你莫去猜度他。” 东方毓使劲摇头，“我哪敢猜度，只是六堂兄最近的动向有些不明朗，我也是担心。” 东方俊眼皮跳了下，眸光也是沉下，“威武将军府不甘心，镇武将军府的态度就很重要。” 东方毓鬼搓搓地凑过头去。 “前几日司徒天羽带了四堂姐回山城了，走之前与皇上密谈了半日，这一府应该不会有问题。” 东方俊叹一声，“四皇姐原本态度坚决，非要与司徒天羽掰。皇上与她谈了谈，还给她做了保证，四皇姐才走的。” 东方毓默默点头，“其实，司徒天羽一直便是皇上的铁杆。” 东方俊挑了挑眉，“知道还说。” “那咱们还收拾那个老娘们吧。”东方毓卷了卷袖子，一想到那一日的情形，他那个暴脾气就有点搂不住。 “皇上没喊停，咱们就继续干。”东方俊给拍了板。 …… 听说东方昊出城，肖剑立时就奔了回来。 汇合地点，在上回被烧的驿站。 海清也赶过来。 马上就要进入冬季，西北方向下来的风带了些呜呜的声响，很是瘆人。 东方昊面无表情地坐在马上，眸光深沉。她想象着楚思九步伐轻盈，款款地走入驿站。 这一幕想象的场景，在他的脑海里头翻腾，又出现在他的梦中，却总是看不到她笑嘻嘻地从里头出来。 因为对楚思九的无限的思念，他的潜意识空前活跃。 这些日子，他脑海里头，开始出现一些记忆片断，全都是关于楚思九，一颦一笑，缓缓地闪过。 他眼眶温热，心里头象是堵了一坨棉花，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无法想象，若余生没有阿九，他将如何孤独又无望地走完这一生？ 司空影。 他愤恨地攥紧了手指，敢与朕抢夺阿九，朕就算把大余国翻个遍，也要将你们找出来。 目光深了又深，冷冷地扫向肖剑。 声音带了些克制，“现在如何了？” 肖剑压力很大，便如东方昊一般，也瘦了一圈，“皇上，已经找了一大半了。” “有线索么？”声音很沉。 “师兄的意思，是不是司空影想办法封住了入口，所以我们找不到。” 肖剑没见过炸药，觉得这个说法有点不可思议。 东方昊眸光一沉，冷峻的面上却是无甚情绪。 “带朕上山看看。” 第698章 犹豫，要不要抹了你这一世的记忆 水寒冰和云鸿连续闷战了一个月。 水路方面已经看遍，二伯船夫联合了另外两个杀手工会的人找，传回来的消息：确定没有。 两人的视线也投回到了这一片连绵的山峦。 自小在这里长大，自然知道这里头有多深。但是也没有深到出动这么多人，二十几日都摸不到蛛丝马迹的地步。 “这一回，咱们是遇上高手了。”云鸿蹙紧了眉头，脑回路在那个山洞的布局上兜转。 水寒冰冷凝了眸子，“许墨那边这么多人，都没能探到消息，难道他真的用炸药封了路？” 云鸿面色闷沉，淡声道，“若我有炸山的本事，完全可以穿过山体，寻一处山谷安置，然后封了去路，过了这个阶段再出来。” “若是这样，咱们无论如何都是找不到，只有等他们冒头了？”水寒冰郁气卒起，整个人寒凉无比。 “或者，我们也可以指望思九能够说服司空影，让他带她出来。”云鸿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此时正值深秋，霜叶红于二月天，不时地有落叶打着旋地往下落。 “马上就要入冬了，大雪封山，再不出来就要三个月后了。”他轻叹一声。 水寒冰敏感地撩起眸子，“你为甚认为司空影会放了思九？他花了那么大的精力，肯轻易作罢？” 云鸿拧了拧眉头，娓娓地与他分析起来。 “咱们虽然与司空影不熟悉，但是从山洞的九个关卡的布局来看，他的思维极其缜密，严谨又富有想象力。我不知道你如何想，我在听完他布的局之后，没有感受到恶意，反而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受。” 顿一顿，他继续说。 “他喜欢思九，想得到她。我听过思九与他的对话，他篡改了皇上的记忆，以之后的事态来看，可能是他让皇上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雪妃，想让思九对皇上失望。然而，他既然有改记忆的能力，把思九的记忆一起改了，当时思九就跟他走了。但是他不，他对喜欢这件事情，抱了一种真挚的念想，想让思九诚心实意地喜欢上他，从这里可以看出，他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暗卫头子，内里却有一股子书生气，我猜与他的前世有关系。这桩事情做得匪夷所思，听起来也卑鄙，但他象是个君子。” 水寒冰默默地听，“所以，你认为思九与他在一起不会有危险。” 他一直不敢仔细地想这桩事情，此时顺着就说了出来。 云鸿的面色微妙，迟疑了一瞬，“千年后的人，有他们的交往方式。思九是个很聪明的人，从皇宫里出来时，她就怀疑司空影是幕后之人，但她还敢出来。以她的“不能保全自己，就不做的”的理论，说明她对司空影的行事做派，是有把握的。我觉得，不仅没有危险，她还能把司空影归到你我这种身份上。” 说完，他苦笑地看一眼水寒冰。 “娘家人。” 水寒冰的心里头被“硌”了一记，很不爽利，但是面色舒缓了些。 “那咱们只有等了？”声音冷沉沉。 “一边找一边等。”云鸿淡淡道。 讲真，他极有兴趣会一会这位千年后的神人。 那些匪夷所思的行事逻辑与作派，包括他竟然能篡改记忆。实力颠覆想象，让他对千年后的世道充满了向往。 …… 山谷里头，真的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日子过得舒畅。 然而想到东方昊、辰儿和玉儿，楚思九也是忍无可忍了。 耐着性子，把第十个陶器上完色。 她又开启了忽悠模式。 “司空影，这里气候不错，冬暖夏凉。得了空，你在山角那边再建一个小院，每年秋季，霜叶红透的时候，我便带两小只过来住几日，把那十个陶器的艺术创作给完成了，烧制好，再带回业城拍卖。你也取个高大上的艺名，咱们联合，把牌子给打响了，可以卖出高价。” 司空影笑笑，不说话。 楚思九不甘心呐，继续忽悠。 “你别不信啊，我在朱雀街上的那个画廊，生意好得很。还有啊，你一个住着，虽说悠逸，难免会有闷的时候。比照陋室铭里的说法，‘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你这里也得有些客人，高端点的，比如云鸿。他那脑子可不是盖的，智商真有可能高达一百八。沙洲那回，你们靠人多，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他一根铅笔，一张纸，很纯粹地分析出来。对哦，他还做出了铅笔。” 司空影淡淡看她，“云鸿确实厉害，去前世可以读数学系。然而沙洲那回，我是不想分析，否则，早就逮到你了。” 他也是自负滴人啊。 楚思九疑惑，黑幽幽地眸子看住他，“你不想逮到我？” 司空影挑了挑眉，“明摆着东方昊要上位了，我干嘛要得罪他。” 楚思九哈哈笑起，眼眉儿弯弯，“原来你也是个奸滑的。” 司空影沉住呼吸，凤眸凝起，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这些日子，我每晚都在犹豫，要不要抹了你这一世的记忆。” 楚思九惊起，面色气恼，“司空影，你是有格调的现代人哦。” 司空影微微一顿，失落地垂下眸，“再让我想一晚。” …… 月黑风高，烛灯还在苟延残缓着。 楚思九心里头寒抖抖，瞪着眼睛不敢睡着。小院的后头有轻微的声响，凝起神来听一听，似乎是搬东西的声响。 这种声音，楚思九是听惯了的。 应该是司空影在烧窑。 “大白天不搞，却要深更半夜地搞这种事情，吓唬人呐。”楚思九嘟喃着。 然而她不敢出去。 男人这种生物，晚上尤其可怕，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 大约半个时辰，声音缓缓消失。 再后面，便是山风凛冽之下的深沉的寂静。 不知不觉中，楚思九睡着了。 住在山谷里头，每日都是被鸟儿的叽喳声叫响，然而便能嗅到清新的空气，脑回路“嗖”地就挂上线了。 楚思九瞪圆了眼，使劲地晃了晃头。 怎么就睡着了？太没有警惕心了。 不过还好，记忆还在。 她庆幸庆幸庆幸。 穿好衣裳，出去洗漱，正好撞上司空影在劈柴。 丫的一派武林高手的气势，劈柴于他而言，便是练功。不用斧头，刀起木头二半四半八半。 关键是姿式还漂亮。 楚思九撇一撇嘴，颜值高，身材好，干什么事情都好看。 “喂，云鸿是兵械高手，你若是搭上他这条线，想要什么样的刀他都有。”不忘记忽悠一句。 第699章 还是，这么错过么？ 司空影脾气很好，瞟她一眼，“眼睛下面有黑袋，昨晚没睡好？” 明知故问嘛。 楚思九瞪他一眼，“你扬言要删了我的记忆，我能睡好？” 司空影垂了眸，继续劈柴。 楚思九想想就生气，恨恨地洗唰唰。 她这里搞妥当了，后头那丫的也劈完柴了。 “吃饭了。” “今日吃什么？” “我蒸了兔肉包。” “哇塞，全能啊，这样都行？” “山谷那头，我搭了篱笆，明年可以养十几只鸡，那样就有鸡蛋吃了。石磨也搭好了，想喝豆浆可以自己磨。” “啧啧，司空影你是过来实践种田文的吧。” “唔？” “前世小网文里头的一种文体，女主从现代穿越去古代，带领夫君们种田发家致富的故事。” “夫君们？” “对啊，这一类型，女主去的都是山沟沟，几兄弟一个妻的那种。当然了，偶尔也会种出个王爷啥啥的。” “你……前世看这种文？” “不然呢？你不看《盗墓笔记》，《鬼吹灯》么？不都差不多的。” 司空影眨巴了几下眼，给了个肯定意见，“确实，都是拿来消遣的，本质是一样的。” 楚思九呵呵哒，眼眉儿笑得弯起，“你也可以写啊。” 司空影淡淡地睨她，“我有想做的事情。” 楚思九点头，又摇头。 “你可以教小孩们科学知识。说到这个呢，我其实也矛盾。是让他们就这么闭塞着过一辈子呢，还是教他们些先进思想？” 司空影盯视她，良久才说了一句。 “还是算了，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把前世的思想观念，放到这一世，反而阻碍社会进步。” 楚思九想了想。 “对的。社会进步是一个全方位的工程，尤其是人的观念，一代就是五十年。单枪匹马与风车搏斗的是堂吉诃德，咱们就算了吧。” 司空影淡淡地瞄她，“你很聪明。” 楚思九嘿嘿两声，笑眯眯地夹上私货，“你前世是学物理的，受过高等教育，明显是个思想境界高的。怎么样，可以放我出去了吧。” 司空影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先吃早饭。” 听着象是松口了，楚思九乐哉哉地跟入了餐厅。 包子捂在锅上，类似于前世的喉口包，一口一个的大小，还是热乎乎的。 两人也不多话，一个两个三个的吃起来。 说到司空影的手艺，楚思九果断要给他点赞。 讲真啊，投胎路上两人要是碰过面，相互有个约定啥的，楚思九绝对投靠他，而不是嫁给东方昊。 她给云鸿的评价是绝世好爹，司空影就是绝世好老公。 可惜啊。 谁让她爱上东方昊了呢？还是个死去活来的模式。 心里头不得劲，还得继续忽悠司空影。 “会下桥牌么？” 司空影狐疑地看她，“你会？” 楚思九哈哈，又哈哈。 “我会是会，但是不精，更不喜。不过我把这门博大精深的技艺传授给云鸿，水寒冰，楚梓陌以及东方昊了，这四只是桥牌四友。甭管政见如何，智商都是杠杠的，打起牌来更是激烈友好，他们还训练了个算分的小童。红叶山庄里头全是高智商的理工男，随时可以教出几个顶级搭子。如何？加入不？” 司空影冷瞟她，“你就这么想出去？” 楚思九瞪起眸子怪叫起来，“我老公、儿子、女儿全在外头，我当然想出去了。” 司空影的眸光沉下去，表情看着阴郁。 楚思九猛地闭住嘴巴，心里头寒嗖嗖。 想了想，她一横心地跳起来，“司空影，你要么干脆把我这一世的记忆都给删了，而且保证我这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来。否则，你就放我出去。” 司空影淡淡地莞起唇，“你以为我做不到？” 楚思九心头又是一沉，磨一磨牙齿，先头的那点儿冲动缓缓地降下去。 声音软和了，“司空影，咱们都有前世的记忆，年份也差不多，在同一片天空下呆过两回，也算有缘份。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出去后就帮你找，央洲大陆那么大，总能找出几个与咱们的情况相似的。” 她垂着眉头，小声小气的，看着有些小可怜。 司空影幽幽地看她，脑海里头是那个清澈透亮的柳晨，笑眯着眼，看他。 那时候，她确实有说过，“你这个学界精英，就得配一个高冷范儿的学霸妹子，多有共同语言呐。” 他不以为然，以为她在变相地推诿他。 她边上永远都围着一堆高富帅，看她浅笑盈盈地与他们聊天，他以为，自己配不上她。 等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的时候，她出意外身亡了。 前一世就这么错过了。 这一世还是这么错过么？ 使劲地咽一口唾沫，他轻声地问，“如果没有辰儿和玉儿，你会留下来么？” 楚思九毫不犹豫地说，“不会。” 司空影垂下头，眸子跟着暗了下去。 楚思九心有不忍，但是这种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扭扭捏捏下去，对双方都是更大的伤害。 “司空影，我把你当朋友。”她坚定地说。 司空影轻垂了眸子，淡淡地笑，“便如水寒冰、云鸿那般。” 楚思九扬了扬唇，耐心的与他介绍起来，“我五岁那年遇到水寒冰，当时他六岁，在业城的街头流浪……” 嘚吧嘚吧嘚地说了好长时间，终于把水寒冰、她，以及云朵之间的关系讲清楚。 说到云朵舍身救她的那一段时，司空影也是动容。 楚思九借机给他洗脑。 “你呀，整天缩在壳里头装神秘，没有认真地去看这片江山的大好女人。象云朵这般，肯搏了性命争取爱情的，大有人在。四公主东方妍的故事总听过吧，也是个可圈可点的女子。还有大公主，搁前世就是潘石屹老婆那般的人。还有小苏儿，虽然很普通，但她和刘文成风雨同舟，一路扶持着过来，现在依旧普通，看着也是踏实有劲。” 司空影若有所思地听，似乎有所悟。 楚思九见有门儿，说得更来劲了，黑眸子转一转，笑出一抹腻歪，“我这里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介绍给你如何？” 司空影的表情有些怪异，思索着看她，“我若没有猜错，你是想介绍后宫的妃嫔给我吧。” 第700章 没能，拦住心中的那个魔鬼 楚思九讪笑一声，“哪能呢，你辣么讲究的人，我怎么可能把挂在东方昊名下的女人介绍给你呢。” 话语说得意味深长。 司空影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若我真想找个女人结婚，暗卫体系里便有两个不亚于古碧琪的。” 楚思九眯一记眼睛，感觉这话头起歪了。 算了，不说了，再说就矫情了。 “果然颜值高的男人就是有市场，那么，然后，可以放我走了吧。”她直梗梗地说。 再不同意，她打算生产自救，想办法跑路了。 司空影看出她的心思，眸子眯起，落到她的脸上时，带了好些的复杂。 “咱们去开窑吧。” 也不解释，他径自往前走。 楚思九已经直梗起了心思，死活就这般了，迈开大步子跟上。 距离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司空影的眸子盯着窑门，声音缓淡。 “昨晚，我把你画的十件作品放进去了，辰时左右熄的火。按以往的经验，十件中间总要烧坏一至四件。我打算把‘放你出去这件事情’交给老天，若是烧坏了五件或以上，你就留在这里陪我过冬，明年二月出去。若是低于五件，下午就送你出去。” 楚思九轻“哦”了一声，心里头宽松了些。 抿了抿唇，她谈条件。 “我在这谷中见过信鸽，想必那是你对外联络的方法。若是我暂时出不去，你可不可以让人给东方昊带个信。” 司空影轻笑了一声，“你倒是仔细。” 楚思九认真看他，“可以吗？” 司空影从边上拿起工具，沉声道，“就这么说定了。” 气氛紧张，楚思九认真地看着他将陶品一个一个的叉出来。 一个明显肿胀了，不过，胀得挺漂亮，有些意外的美；一个上头有气泡，吹不下来，算是有瑕疵了；一个变形了，按楚思九的眼光看，自然就是美。 另外七个完美无缺。 楚思九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想露出很开心的模样。 这个结果在司空影的意料之中，若五个以上，那才是天意。 唇角勾一勾，声音淡缓，“满意了。” 楚思九呵呵一乐，轻声笑起，“你烧窑的技术很好。” “千叶青果然名不虚传，调画出来的颜色、图案很是出人意表。”司空影蹲下身来，仔细地看着这些作品。 似乎很随意，“欠我三个，明年补给我。” 楚思九唇角勾起，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好啊。” 站起身，司空影带了她去小院边上的一块空地，“你的那间房建在这里如何？” “好啊，不用太大，够住就行。” 楚思九缓和了眉眼，笑得很是愉悦。 “你去收拾一下吧，我在外头等你。”司空影的眸底有一些情绪，却竭力表现得无所谓。 楚思九跑得飞快，“我很快，你等我啊。” 她果然跑得快，轻松欢快地象一只百灵鸟。 司空影缓步跟过去，心里头沉甸甸。 …… 离山谷不远的山上，东方昊已经与许墨汇合了。 时常在山里头钻进钻出，疏于打理自己，许墨不若之前那般一丝不苟，衣衫略有不整，下巴上更是蓄出一道胡渣。 “师兄，辛苦你了。” 对这个师兄，东方昊确实是愧疚的。 许墨暖暖一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贵妃，师兄不好意思啊。” 东方昊面色灰沉，“师兄不要这般讲，你若找不到，旁的人更加找不到。” 肖剑站在后头，顺势搭一句，“云二公子说，可能贵妃自己会出来。” 东方昊脸色倏地沉下一格，却没有说话。 肖剑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许墨知道东方昊心情不佳，向他招招手，“师弟来看。” 东方昊跟着他去到一处山坡。 “你看，这里外头是土，里头是石，若司空影在这里炸个洞，在里头覆上门，外头的土壤会自然滑落，至多半个时辰，此处便恢复自然。任谁也看不出，里头会有一条通道。而反一面，是森陡的山崖，我上去探过，司空影是武林高手，他肯定有过观察，会选择难以攀附的边壁。” 东方昊仔细地看着，心情一点点地暗下去。 手指攥紧，默默地思忖着，“咱们可以用尖锐的长刺戳，若有空洞，手感必会不同。” 许墨点头赞许。 “昨日，我与红叶山庄的云二公子碰过一面，他也看懂了司空影的做派，赶工做了好些尖锐的长刺，明日便会分发过来。到时候我们会按着司空影的思路，寻出几片可疑区域，找起来。” 东方昊默默点头，旋尔又拧起眉头，“马上要入冬了，时间怕是来不及。” 许墨轻声叹起，语气柔和地说，“云鸿分析过司空影，认为贵妃不会有危险。而且，贵妃很聪明，说不定真的会自己走出来。” 东方昊面无表情，眸中含了一丝狠戾。 “若司空影将阿九完好无损地放出来，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否则，我让整个司空家族给他陪葬。” 他才不管甚“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把阿九还出来，就算你把这个世道炸平整，朕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许墨担忧地看着他，师父说，楚氏是师弟的一道槛。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心魔。 摇摇头，他缓声道，“师弟先回业城去吧，这里师兄会和水寒冰、云鸿商量着办。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 东方昊冷板着脸，眸子凉丝丝的，“我会在这里呆三日。” 许墨知道他心性坚定，劝不走。 “好，那咱们一起看看环境，猜一猜司空影会把它的世外桃源建在哪里？” …… 山谷里头，楚思九正在收拾她的斜挎包，听到后头有声响。 愣一瞬，迟疑地转过头。 面色突地一变，司空影冷沉着脸，堵在门前。 身形微微僵起，淡笑着问，“你……不是说在外头等我吗？” 司空影面色不变，声线儿轻柔，又温和，“我不舍得你走。” 一股暗香袭来，困意骤起。楚思九觉得眼皮儿撑不住了。心知不妙，她勉强撑住身体。 “司空影，我爱的是东方昊，你不能……” 话未说完，她趴在床板上，呼呼地睡熟了。 司空影缓缓地走上前，小心地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躺好，盖好被子。 眉头拧得紧，思绪万千地坐下。 明明打算做君子的，却没能拦住心中的那个魔鬼。 捂住脸，他陷入了天人交战。 第701章 再见，柳晨 清晨，山谷里头有阳光，斜斜地照在溪涧之上，水波粼粼。 谷风在山间梭巡，拂过面颊时，凉飕飕。 司空影独自坐于溪边，微眯着眼睛，神情略微带了些惘然。 莫名地来到这一世，过了将近三十年的清心寡欲的生活，原本以为，会如这般地终老山间。 然而，原来，还是会有念想。 当那个奖品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会不顾一切，挖空心思，又不择手段地将她抢来身边。 快要失去时，又会不甘心地想要继续将她留下。 所以讲，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会做出如何疯狂的事情？ 苦笑。 身后有脚步声。 缓缓地走过来，又停下。 “我还记得这一世的事情，所以，你是打算放我出去了，是吧。”声音清亮又淡定。 司空影没有回头，淡然道，“东西都理好了么？” 楚思九答得快，“理好了。” 司空影淡淡地撩开唇角，回眸看她，“那就走吧。” 楚思九轻“嗯”一声，又小心地看一下他的脸色，“我还没吃早饭。” 司空影凤眸微微一眯，玩味地问，“你确定要吃早饭么？” “不用不用，出去吃也一样。” 楚思九黑幽幽的眸子左右摇摆着，急急地往左边跨了一步，“是往这个方向吧。” 司空影抿唇看她，“你很专业，观察得很仔细。” 楚思九嘿嘿，不好意思地弯起眉，“前世我也玩野外生存，定向越野，攀岩等等的嘛。” 司空影不语，双手挽在背后，往前走。 楚思九跟在后头，嘴里头叨叨叨。 “我之前说的话，都是算数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娘家人，东方昊不敢欺负你的。还有云鸿、水寒冰，都是这一世的顶尖的人精，你们住得近，可以常来常往。其实吧，我觉得你学物理的，在红叶山庄这种地方，专业对口，绝对能找着乐趣。人呐，说到底是群居动物，就算是躲清静，一年之中也要有几个月出来放放风。这里的冬天多冷啊，就算你是武林高手，不怎么怕冷，也不必要把自己搞得象只熊一样的冬眠嘛……” 司空影突地停下步子，转头看她，“你话这么多，东方昊能忍你？” 楚思九不乐意了，啐他，“他是我老公，他不忍谁忍？再说了，我还忍他名下挂了辣么多女人呢。” 司空影冷笑起来，转过头继续走，“亏你还是前世的人。” 楚思九又不乐意了，“只是挂名的，一个都没睡过。” “大皇子怎么来的？” “偷人偷来的。” “唔？” “真的，慕容晴雪胆子真够大的，不过我敬她是条女汉子，敢做敢拼。” “偷的谁知道么？” “东方昊猜是东方俊。” “他跟你说的？” “我猜的。” “这种事情，你们玩猜猜乐？” “不然怎样？这一世又没有亲子鉴定。你不知道啊，东方俊当年有多痴迷慕容晴雪！在当时的情况下，慕容晴雪能勾搭的也就是他了。反正我也是猜的，对不对的，不负责任。” 司空影目光闪了闪，不语。 继续走路。 楚思九吐吐舌头，跟在后头也不说话。 默默地走了一段山路。 “我看过东方昊的关于你的记忆。”司空影突然说话。 楚思九愣一瞬，犹疑地看他，“有问题么？” 司空影眸光微沉，淡淡道，“迄今为止的还没有问题，否则我不会让你出去。” 楚思九得意地扬起唇，“若不是知道他对我死心塌地，我哪会与他一起。早就蹦跶得远了。” 司空影冷瞥她，“这一世的人与咱们的观念不同，他是皇帝，可以名正言顺地坐拥三宫六院，现在你貌美如花，日后呢？” 楚思九心里感慨，面上却是自然。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透实了，男女之间的这档子事情，叫作你情我愿。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就在一起。万一个万一，那就一拍二散。我有银子我怕啥？男人这种生物，靠防是防不住的。前世不也如此么？” 司空影黑眸子瞍她一眼，“你倒想通。” 楚思九哈哈一笑，云淡风轻地扬一记眉，“这个不叫想通，是生活原本就是如此。” 司空影蹙一记眉，“前世时，你也是这般想的么？” 楚思九愣一愣，“不知道哎，那会儿整天想着考试、设计和玩儿，还没轮到想这些。” 司空影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多时，二人走到一处山壁，前方有一个小山洞。 “到了。” 司空影幽幽地看她，声音淡然，“过些日子我会离开这里。” “啊？” 楚思九的心头蓦地升起些舍不得，“这地方你花了不少心思，废了可惜了。” 司空影笑笑，“狡兔三窟，象这样的地方我有好几处，分散在央洲大陆的各个地方。” “你牛掰啊。”楚思九扬起眸。 司空影面色复杂，“人活两世，总归会多些想法的。我有炸药的配方，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太多。过几年，等事情淡了，我会与你联系。” 楚思九想想也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主要是北地国那里知道的人太多，若是与你联系起来，难免会起风波。不过你放心，我的人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抬了抬下巴，楚思九郑重地与他保证。 司空影微微笑起，言语却是犀利，“我会看着你的，若东方昊欺负你，我把他的皇宫给炸平了。” 楚思九心里头感动，难得地吭哧起来，“司空影，我会……我会想你的。” 司空影勾起唇，突地扯过她，紧紧地抱了一记，“我也会想你的。” 告别是伤感的。 短瞬的尴尬后，司空影领她进去，穿过一条人工甬道，前面是一道木门。 “推门出去，外头是红叶山庄周边的山区，现在，有很多人散在其中找你。前天，东方昊也来了。”司空影淡声道。 楚思九“啊”一声，沉默片刻，她轻声道，“那我走了。” 司空影不语，两人都有些伤感，静静地站着。 良久，司空影从袖管里抽出一块布，“掩在头上，推门的片刻，会有很多泥土下来。” 接过布。 做好准备，门一开，楚思九急急地窜出去。 后头的门关上了，泥土“唰唰”地往下落，瞬间，便覆满了。 …… 楚思九面色惊疑，若有所思地站在山树婆娑的光影之下。 若她没有听错，方才司空影有对她讲，“再见，柳晨。” 第702章 直觉，后头还有好些烦心事 再见，柳晨？ 楚思九的面色复杂起来。 原来司空影知道她是谁？所以，他是？ 楚思九的脑海里头陡然地出现一个人，五官长得好看，戴一付黑框眼镜，眸光暖暖的，声音和缓。 高中时，每个周末他都会抽两个小时过来给她补课。 有一回，他刚走。 哥哥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漫不经心地说，“妹子，明宣对你有意思哎。” 她那会儿还小呐，莫得这种心思，“哪有可能，他这种学界精英肯定是找象牙塔里的学霸女，哪有可能看上我这个数学都做不通的笨蛋。” “等着，他会来追你的。” 哥哥使劲地揉她的头发，两兄妹哈哈笑起来，完全忘了之前说过什么。 …… 楚思九正想着，突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然而便是“扑嗦嗦”的石头翻滚的声音。 心里头惊起，她下意识地往外头跑，千万不能让人发现这条通道。 跑出几步，又恍然悟出，司空影把通道给封了。 怔在原地，心里头浮起好些忧桑。 所以，他是真的与她告别了。 眼眶莫名地蓄出了泪，情绪忽上忽下，说不清楚究竟在想些什么。 四下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明显是被这一声巨响引来的。 楚思九的脑回路兜回来，还竖起一根天线。 她本能地觉出，以她贵妃娘娘的身份，若是被人瞧见在荒野出现，对她的名誉不好。 按东方昊的作派，看到她的那些人，纵然不至于掉了性命，也有可能被发配啥啥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到红叶山庄。 脚步声近了，心情紧张了。 环顾四周，她决定爬去后头的那棵歪杆树上，观察一下再说。 速度很快，在第一个人到达之前，她已然爬上了树冠。秋季落叶，树叶不茂密，抬起头还是能见到她。 然而，好些兵士从下头跑过，都没有抬头看。 肖剑过来了，他是个机灵的，又是个侦察好手，犹疑地抬起头。 吊梢眼惊起，挑得老高老高，刚想说些什么，脑回路也兜过来，默不作声地走过去。 “这里没事情，都回去自己驻守的地方。” 不一会儿，兵士三两散开。 不过一刻钟，人都走光了。 肖剑重新走回到树下，似笑非笑地与楚思九打起了招呼，“贵妃娘娘，您还真是有兴致呐。” 楚思九揉了揉额头，小声地问，“肖剑，黄裳来了么？” 不知道为甚，她有点小心虚地说。 见着了人，肖剑心情放松了，压低了嗓音，“皇上打算把这片山翻个个儿，亲自督阵来了。” 楚思九有些懊恼地蹙起眉，“他有怪我么？” 肖剑抿紧了唇，“这个不好说。” 楚思九思忖起前因后果，当初东方昊是不让她出宫的，但是她非走不可。失踪了一个多月，中间的情势又讲不清楚，这货要是计较起来？ 眉头愈蹙愈紧，突然不想下去了。 “你把他叫过来。”声音里头透了些意兴阑珊。 她这人其实不爱辨解，他若是怪她，就在这里一拍二散，他回他的业城，她去她的红叶山庄。 肖剑明显愣了神。 考虑到楚思九一贯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他倒也习惯。 “那您等着。” 话说完，他又觉出些不妥，万一她跑了呢？ 手指放入口中，林中响起布谷鸟的声音。没多久，海清循了声音过来了。 “甚事？”他问。 肖剑抬一抬眼皮，示意他往上头看。 海清不看则矣，抬头一看……心里头吊着的那口气立时吁了出来。 “贵妃娘娘，您可算是出现了。” 楚思九淡瞥他，掉过头去不说话。 海清纳了闷，狐疑地看向肖剑，咋滴啦？ 肖剑嘿嘿笑，声音极轻，“闹脾气呢，不肯下来，你赶紧把皇上叫来。” 海清怔一瞬，“皇上就在后头。” 说话间，楚思九已经觉出了不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树冠后头多了一个人，还使了大力气，将她扯入怀里。 熟悉的沉香味，瞬时淹住了她。 “又在闹甚性子？”语气深沉，含了好些无奈。 窝在这个干净又温暖的怀里，楚思九的心里头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滋味。小心肝里头抽抽着，又酸又涩，主要是委屈。 情绪泛滥着。 就想要矫情地，狠狠地，作一场。 大眼睛里头蒙了一层雾气，寄己都觉得寄己可怜兮兮。 “你怪我么？”很干脆地问。 她与东方昊的冷沉性子不同，有甚高兴或不高兴地，事情不一定讲，但是脾气一定得发出来。 东方昊紧一记眸，沉声道，“为甚要怪你？” 楚思九瞪起眼，凶巴巴地，“是我非要出宫的。” 见她这般模样，东方昊缓缓地松出一口气。俩人交手的次数多了，若她真的在司空影那里吃了亏，绝对不是这种做派。 心情放松了，声音也轻缓了，“阿九替朕分忧，是大功劳。” 楚思九扯他的袖子，眉头皱得紧。 “可是我失踪了一个多月，又说不清楚去向，你会嫌弃我。” 东方昊垂下头，在她的额角亲一口，“是朕没有保护好阿九，阿九不要嫌弃朕。” 楚思九大眼巴巴地看他，“真的？” 东方昊拥紧了她，表情里头带了些哄孩子的无奈，“真的。” “你说的，不许抵赖哦。下回你若是……总之我立码走人不商量，你还得把辰儿和玉儿还给我。” 楚思九拿手指头点着他。 这么些年下来，东方昊是太太太了解面前这只货了。 学了东方毓的耿直表情，眉毛拧成一团，“阿九也不许嫌弃朕，否则……” 否则个甚？ 楚思九狐疑地看她。 东方昊云淡风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楚思九立臊得耳根子发烫。 耍流氓的这个么，眉目疏朗，气场淡定，给她一个赏心悦目，又难得的笑脸。 …… 这二人在树上头……闲聊天。 下头那两只也是醉了。 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人站一边干着清场的活儿。 都是聪明人，这些年也看得清楚。 楚氏没有皇上，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皇上若是没有楚氏，那就是死气沉沉，面目全非，不仅他过得沉闷，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目前，楚氏只是贵妃。 看皇上的劲头，下一步就是将她送上后位了。 只是不知道业城的那几户，会如何反应？ 眉头皱起，直觉后头还有好些烦心事。 第703章 喜欢，最漂亮 象是个大团圆结局。 一伙人秘密地去了红叶山庄。 云朵已经坐完了月子，富贵含笑地看着楚思九，“你啊，几个月不闹一场，我都觉得稀罕。” 楚思九眼眉儿挑得高，呵呵哒，“你生孩子辣么闷，我给你搞气氛。” 云朵嘟紧了唇，嗔她，“我坐了一个月的月子，基本没见着相公的脸，你就这么给我搞气氛呐。” 楚思九摊手，“怪我么？” “不怪你，怪我。” 云朵心情好得不得了，难得闺蜜见面，她也是珍惜得很。鬼搓搓凑过头去，声音轻得很，“我二哥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一块儿在南地国呆了三年，糙妹子愣没看出她二哥的心思，也是个奇迹。 还是前两日九公主无意间提了一嘴，让她莫名惊诧了好一阵。 楚思九瞪她，“为甚这般问。” 云朵圆睁了眼睛，“我爹娘都急坏了，帮二哥说了好几门亲，他都推掉了。” 楚思九无语了，还是那句话，“怪我么？” 云朵噎一记，可怜巴巴地看她。 “不怪你，但是你得想个办法，让二哥娶个媳妇，不然我娘亲的白头发更多了。” 楚思九啐她，“岁月催人老，无论如何，你娘亲的白头发都会愈来愈多的。” 云朵不爱听这话，堵着耳朵与她撒滚儿。 “你主意多，一定要帮忙想个辙。” 楚思九满脑门儿的黑线挂下来，不就是俩闺蜜说会子悄悄话么，怎么就让她收这种高难度的任务？ 这种事情讲多了，就是个矫情呐。 坚决不能应下来。 冷哼哼地，“我只认识后宫的女人，你爹娘不介意的话，我给介绍。” 云朵五雷轰顶，面上裂成一块一块的。手指头点着她，啧啧不已，“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不要拉倒。” 楚思九朝她做个鬼脸，转身就走呐。 三小只正在院子里头玩小依云。 看到楚思九的身影，黑眸子乌亮亮的，激动地跳起来。 尤其是辰儿，小肥腿儿迈起来，奔过去，“娘娘，娘娘，手指头不少，脚指头也不少。” 楚思九愣一瞬，立时回过神来。 眉眼绽得开，笑意盈盈地蹲下身子，刮一记辰儿的小鼻子，柔声道，“当然不会少啊，少了就完蛋了呀。” 玉儿也奔过来，义正言辞，“放回去，重新生。” 辰儿使劲摇头，“辰儿喜欢这样的依云，不要重新生的。” 突地他扒住楚思九，眸光莹莹亮，充满了期待，“娘娘，你与朵娘娘讲，她重新生，依云给辰儿。” 果然是童言无忌啊，楚思九乐呵得很，这些日子的郁气一扫而尽。 “依云妹妹会象若云一般，慢慢长大的。过些日子，朵娘娘会住去业城，你若喜欢依云，咱们可以多去看她。” 辰儿不太满意，小眉头蹙得紧，“可以带她进宫玩么？” “当然可以。”楚思九笑着给他吃个定心丸。 辰儿安了心，迈开小腿儿蹬蹬地跑回去，托了小腮帮子，美滋滋地坐着看。依云宝宝的眼珠子黑乌乌，又圆溜溜，一直看着他呐。 玉儿不高兴，与楚思九告状，“嘟嘟喜欢依云妹妹，不喜欢玉儿。” 小若云听到了，肥爪子拍起来，“妹妹，漂亮。” 辰儿使劲点头，“嗯呐。” 这意思？ 玉儿不漂亮？ 友谊的小船眼瞅着要翻了。 云朵是个没原则的，顾不得自家的娃，使劲地拍玉儿的马屁，“干爹爹说玉儿最漂亮。” “最漂亮”这话能乱说的么？ 绝对是按下一个葫芦，升起一个瓢。 小若云小屁股一撅，蹬地站起身来，飞快地往后头跑。嘴里头嘟喃着，“若云最漂亮。” 云朵傻眼了，一个不当心又得罪女儿了。 楚思九笑得没完完了。 …… 没多久，水寒冰的脖子上挂了小若云，出来了。 后头还跟着东方昊、云豪和云鸿。 小若云大眼睛萌萌哒，看着得意洋洋，“亲爹爹，喜欢若云，最漂亮。” 她把那个最字，咬得死重死重的。 玉儿嘟起唇，幽怨地看一眼水寒冰。 寒冰大神难得地露出一张尴尬脸。 东方昊哪肯女儿桑心，三步并作两步走，一把扛起玉儿，毫不犹豫地，“玉儿最漂亮。” “黄裳父皇，喜欢玉儿，最漂亮。” 玉儿立时得意了，朝小若云“哼”一声，这个最字，咬得也是重，“还有糕糕，请客哟。” 小若云不乐意了，大眼睛巴眨巴眨，身体更是一拱一拱，“亲爹爹，糕糕，请客。” 水寒冰苦笑，却也好声好气地应下来。 两个女儿，各自捧一个爹，俱是心满意足。 辰儿不参与，他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小依云，小小的一个，真可爱哟。 小声地说，“辰儿喜欢依云，最漂亮。” 小依云心有灵犀一般，大眼睛眨巴一下，唇角突地莞起来，“咯咯”地笑出声来。 云鸿若有所思地看着，心里头的那面湖，突地漾起来。 楚思九看出些眉目，悄悄地拐一记云朵，“还不上。” 云朵傻愣愣地看她，“啊？” 楚思九恨铁不成钢，一边蹲下身去逗小依云，一边扔她一个字，“傻。” 云朵耿直妞，不敏感，但是她有一个阴险的大哥呐。云豪瞧出了端倪，乐滋滋地与云鸿探讨起儿女经。 …… 在红叶山庄住一晚。 小朋友们睡着之后，楚思九与这几只交待了司空影的情况。 她说得简单。 “司空影没有恶意，不会做危害大余国的事情。而且，他也不会一直呆在这里，过几日便会离去的。听他的口气，会继续隐匿。” 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 这些人中间，云鸿最为失落。 然而他也知道强求不来。 “你说给我看图纸的。”他淡声道。 东方昊敏感地扬起眸，冷冷地剜一道楚思九。在他看来，这种都是国家机密，楚思九是他的人，这些就是大余国皇室的财富。 楚思九没搭理他，顺手拿了纸笔，“我画给你看。” 她大方，谁都可以看。 几只男都是专业级的。 专心致志地看她画一种弓弩。 与这一世的弩比，多了好些机关操作。楚思九在瑞士的时候，拿它打过猎，研究过其中的制作原理。 她知道，她画出的这份图纸，对于红叶山庄来讲，是技术大跨越。 东方昊见她没有画那些枪械，松下一口气。 但是这玩艺儿，不是更有实用性？ 阿九的脑子里头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还有那个司空影，搞不好更厉害。 眸光深邃起来。 “画完了。”楚思九递给云鸿。 东方昊声音冷沉，“云二公子，这件事情要保密，还有，这种弩若是生产出来，只能卖给大余国皇室。” 云鸿知道轻重，微微一笑，“好。” 君子之诺，在那个时代还是管用的。 第704章 然而，太平得了么？ 皇上说好去打猎的，结果带了贵妃、二皇子和三公主回来。 业城上下也是服气的。 看架势，雪妃这档子事情过了？ 钱史柯不甘心，但是他也无能为力，育有一儿一女的贵妃，搁在哪个后宫里头，都是有声势的。 天寡女儿已经死了，皇亲的名份事实消失了，老实端稳铁帽子御史的名份，于他而言才是最稳妥的。 李家撺掇了他好几回，他托病不回。 李延启尴尬了，原本想大干一场，把楚思九一举撂翻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熄火了。 这就让人看了笑话了。 悄悄的，业城上下，将李延启的名字与草包划了等号。 这对于李家来讲，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掌门人太差劲，号召力不行，日后的走势会愈来愈弱。 李家上层开始讨论是不是应该换一个家主候选人的问题。 这桩事情于韩家而言，不好不坏。韩明珠这回没有出来丢脸，给人扇耳光啥啥的，便是OK。 韩明轩新婚大喜，身体精神两愉悦，得意洋洋地韩相庭分享见解。 “父亲，照目前的形势看，楚氏铁定做皇后，二皇子会做太子。明珠太蠢，换个人，不是韩家正统也无意思。咱们韩家不若李家，不需要在后宫寻机会，正儿八经地把守朝堂，做权臣即可。” 韩相庭心里头不太淡定，悄声道，“先帝心思深沉，楚氏是他的心头刺。他死的时候，会不会留下些什么？” 韩明轩微怔，眉毛挑得老高，“父亲的意思？” 韩相庭这一生基本都在揣测东方归一的心思，尤其在他弥留的这段时间，观察得尤其仔细。 “先帝去世的时候，孝亲王看着有些异样。”他淡淡道。 韩明轩恍然，抿起唇思索起来。 韩相庭若有所思地看他，“若是孝亲王扛倒了楚氏，咱们是不是要做些应对？” 韩明轩蹙起眉，眸中闪过些寒芒，“父亲，若楚氏倒台，咱们必须换了明珠。” 韩相庭面色恓然，摇头道，“明珠也实在是扶不起来啊。” “但是。” 韩明轩微微眯起眼，沉声道，“孝亲王固然忠心，但他其实是个明大理的人，不愚。尤其擅长察颜观色，对时局的把握也很精准。我觉得楚氏不会倒。” 韩相庭挑起眉，“孝亲王敢不听先帝的旨意？” 韩明轩犹豫地蹙起眉头，缓缓分析起来。 “时也势也，先帝驾崩之时，并不知道北地楚家之事。在他眼里，楚氏是唯一的祸害。然而时局有了戏剧性的发展，楚氏不仅不是祸害，还有可能消除战乱，弥合两国关系。孝亲王不傻，为了一个落后时局的圣诏，做破坏现实和平的事情？更何况，皇上是多强势的人？就算孝亲王当朝拿出些甚，他也不会照着做。孝亲王会不考虑后果？” 韩相庭点头，“明轩说得有理，那我们韩家应该如何应对呢？” 韩明轩呵呵一笑，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沉吟片刻，他淡淡道，“儿子有要紧事情做，这里且看着。” …… 坤和宫。 两小只兴奋地钻去他们的游戏床，好久没玩，也是新鲜得很。 东方昊则扯了楚思九去寝宫。 好些话，在外头没法讲。 还有好些动作，在外头也没法完成。 手臂收紧，搂结实了。 嘴唇找对方向，热烈地拥吻起来。 舌尖搅和着，呼吸热烈，又带了好些的情绪，炽烈又浓郁。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很快东方昊便不满足了，唇舌循了脖颈往下而去……楚思九觉出不妙，然而她正处于易孕的时段，好说歹说地，用手给他吁解了一回。 …… 沾了水抹干净手。 东方昊将她窝抱于怀里，正式与她聊天。 眸光深邃，幽沉沉地探着她，“关于司空影，阿九还有甚话要与朕讲么？” 楚思九猜到他会与她绕这个话题，垂了眸子思忖起来。 “唔？” 东方昊仔细看她，“不想说么？” 楚思九咬了咬唇，顺勾起头，认真地说，“黄裳，司空影是个君子，他没有对我做不轨的事情。” 东方昊依旧看她，气息舒缓，“没有了？” 楚思九拧起眉头，手指玩着他的大掌，缓悠悠地说。 “黄裳，千年后的世道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神奇。职业分得很细，比如我是珠宝设计师，司空影是大学的老师。其实他的专业是数学，是做理论研究的。而且他一直呆在国内，那里是禁枪械的。这么讲吧，他对枪械的认识不如我。他的那些本事，大半是由这一世的司空家族训练出来的。至于炸药的配方，也是他在坞国的山洞里头看来的。” 东方昊雍容地看她，唇角浮了些笑意，“阿九比司空影有本事？” 楚思九呵呵哒，眉眼儿弯起，“上一世，我若与他同时进到一处荒原，保证是我拖着他出来。” 东方昊听出些道道，“上一世，阿九与他很熟悉？” 这个答案，楚思九早就准备好了。 毫不犹豫地，“不熟悉，都是听他讲的。他那个职业，我随便想想便知道了。” 男人这种生物，都是占有欲超强，到哪里都要划地盘的。楚思九尽可能地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免得东方昊上心。 东方昊的脑回路却在另一端，“你说他上一世是学数学的？学数学的会修改记忆？” 楚思九噎了一道，闷闷道，“修改记忆是他的副业。” 东方昊抽紧了呼吸，面色黑沉了一格，修改记忆这么牛掰的技术，才是个副业？那他的主业该有多狠呐。 楚思九猜出他的心思，一时想不好，是把司空影往厉害的方向说呢？还是往弱鸡的方向说？ 轻咳一声。 “黄裳，您别多想。司空影肯定是厉害的，但也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厉害。比前世，我比他牛掰。比这世，您比他牛掰。咱俩一起，就是双剑合壁，所向披靡了。” 这段话楚思九说得可亏心了，然而她没辙呐，这货的顺毛不捋好了，追根究底的，要烦死个人的。 东方昊多聪明啊，黑眸子撩她一道，”阿九想朕放过他？” 这不是废话么。 楚思九媚笑一个，身体贴过去抱住他，“黄裳，司空影放了我，您再追着他不放，不道义啊。” 东方昊垂下头，静静地看她片刻，又吻她。 确实，阿九回来了，这天下又太平了。 …… 然而太平得了么？ 孝亲王又去皇陵，找他那个亲皇兄诉苦去了。 第705章 怎么，觉得这中间有坑啊 楚思九回宫，水寒冰带了云朵，以及他的两小只也来了业城。 就跟换防似的，云家兄弟回了红叶山庄。 辰儿高兴坏了，每日撺掇着楚思九，要出宫去看小依云。 “娘娘，把依云接进宫里来，辰儿管。” 楚思九也是服了他了，“辰儿，依云小宝宝要喝朵娘娘的奶，不能住在宫里头。” 辰儿是个有魄力的，“让朵娘娘也住到宫里来。” 玉儿朝他嗤鼻子，“宫里头是娘娘陪黄裳父皇的地方，朵娘娘陪的是干爹爹。” 水寒冰也是个绝的，因为“最喜欢”的问题得罪了玉儿，之后专程把玉儿和若云叫到一起，认真地与她们阐述了最漂亮的这个最，是可以并列的。所以，玉儿、若云、依云是并列“最”漂亮，“最”喜欢。 玉儿欢乐地接受了。 若云则勉强接受了。 依云莫得意见。 总之，寒冰公子又得了玉儿的欢心了，象这种关键时刻，玉儿会记得替他说话。 辰儿郁闷了，托了小腮帮子，坐在门槛上想心思。玉儿与他心有灵犀，知道他不得劲，过去并排坐，与他说悄悄话。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两小只便乐呵了，挤眉弄眼地也不知道在做甚。 楚思九让梅云看着。 “十全，去书房。” 朝那个暗搓搓的角落打个响指，不一会儿，十全大神乐滋滋地冒头了。 他也是忍了好久了，娘娘终于想到他了。 进了书房，他先发了感叹，“娘娘啊，前些日子真是吓死奴婢了，每日担惊受怕，直到雪妃死了，奴婢才恍然大悟。” 楚思九笑盈盈地看他，“悟出甚了？” 十全撇一撇嘴，“皇上哪有可能宠幸那个天寡女，您搞这么大的动静，必然是有图谋。” 楚思九点点头，“嗯，不算笨。说说吧，最近宫里头有甚特别的事情？” 十全直板了腰，认真地说道起来，“雪妃的事情，娘娘应该比奴婢清楚，总之是死了。中间淑妃娘娘看过好几回，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毓秀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淑妃娘娘很消沉。奴婢从贤妃宫里探来消息，李家对她不满意，怕是要找人进来替了她。” 楚思九愣一愣，“李家有毛病么？他们说找人来替，就能替的？” 十全也是愣，“按规矩，明年户部就要开始收集秀女户籍了。” 楚思九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消息，使劲回忆了一番福海与她讲过的话，算算时间，确实哦。 冷呵呵地笑两声。 “继续讲。” 十全偷偷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娘娘，再怎么选，皇上也只会宠幸您一个。” 楚思九瞥他，“继续。” 十全连忙垂下头，“是，娘娘。” 与楚思九混了这么些时日，他这小心思也是活络了，寻思着给东方昊提个醒。他看得明白，若楚思九不痛快，包括皇上在内，整个坤和宫里头，只有两小只可以幸免于难。 话题还是继续。 “婉嫔秀嫔，这一对姐妹嫔，依旧巴着梅太妃。雪妃一死，她二人指望同时升到妃位呢。不过，长公主给福海公公带了话，老太后已经薨了，也与魏家的情份也断了，有甚事情不必看她的脸色。” 楚思九呵呵，“皇长姐的意思很明确嘛。” “根据奴婢的观察，福海公公应该有打算了，就这几日的事情。”十全轻声地说。 楚思九皱了皱眉，觉得甚是无趣，“这对姐妹嫔凭什么认为梅太妃有本事帮她们升妃？” 十全摊一摊手，“娘娘，您说过的，脑残的逻辑思维都是与众不同的。” 楚思九“噗嗤”笑起，“有道理。” 十全跟着笑，顺带着介绍，“4号静嫔每日吟诗作画，安静得很。” “哦。”楚思九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眸，“吃货嫔那里是甚情况？” “依旧闭着宫门，据里头的太监说，大皇子基本好了，与恭嫔的关系甚好。”十全答曰。 楚思九想了想，“现在挺清静的，老关着他们也不好，那对姐妹嫔的事情结了，你去昭阳宫下个口谕，就说本娘娘身体无恙，可以开宫门了。” 十全应下来。 由衷的，“娘娘，您真是个好人。” 楚思九半眯了眼看他。 “本娘娘对自己高标准要求，当然是好人。还有你啊，过完年，我就与黄裳讲，让你跟着宋佑去做生意。上回的银票就是你的本钱，能不能做慈善，就看你的本事了。” “哎。”十全激动地应下来。 …… 段清扬来了。 这一回，他没有搞上回的排场，然而腰板笔挺，面色凝定，两袖生风，姿步款款。 既有外在又有内涵。 他是来做和平天使，斡旋北地与大余的长期停战事宜的。 讲真啊，为了央洲大陆的长治久安，南地国段姓皇室确实呕心沥血了。前一阵子，南地国派了好些礼部的官员，北地、大余两头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收了好些有用的消息过来。 现在，便由段清扬这个南地国礼亲王，来敲最后一锤。 东方昊又是在议事殿见得他。 老规矩，先把两小只叫出来，一人一盒糕，买了人情先。 然后，把楚思九留下一起谈话。 “贵妃娘娘，原来您在北地国还有势力的呐。”段清扬张口不凡，一句话就震到了楚思九。 “唔？” 有一瞬的愣怔，脑回路兜一圈，恍然道，“你是说大侄子他爹啊。” 楚思九笑起来，“是北地国的庄亲王吧，他想与楚胤斌分道扬镳，拿我做挡箭牌呢。” “可是他说，您说战就战，您说停就停。”段清扬眯着他那双单眼皮大眼晴，笑得很是玩味，“还有楚梓陌，他也是这个态度。” 楚思九政治觉悟不高，狐疑地看向面前的两只。 “我怎么觉得这中间有坑啊。” 东方昊沉凝了眸子，面色不明朗。 段清扬是来做说客的，当然要把事情往好的地方讲，“燕梓陌私底下跟我讲的，说他诳了你一回，要还你人情。” 楚思九摇头，唇线抿得紧，“他那人猴精猴精，公私分得清楚，绝对不会在国事上做顺水人情。” 段清扬眸光一闪，“他是你正儿八经的堂哥，对你又是敬仰有加，总有几分人情在。” 楚思九沉思地看他，突地说了一句，“段清扬，你的皮肤真好哎，白皙细腻，几乎看不到毛孔，你是如何保养的？” 第706章 凡事，多想三步 段清扬被她说得眼皮直跳，紧眨了几下眼，正色道，“贵妃娘娘，国家大事，莫开玩笑啊。” 楚思九哼一声，“就兴你开玩笑？” 东方昊象是没听见，眸光淡然。 段清扬急了，撩起眸子嚷嚷着，“我哪有开玩笑，楚梓陌确实是这么讲的。” 楚思九不以为然地看他，“礼亲王，注意你的皇家风度，坐端正了咱们好好谈。” 段清扬气愤了，指住她，“你说，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楚思九笑一笑，淡声道，“你那边的。” 段清扬一愣，脑回路转了转，象是悟出了甚，缓悠悠地坐端正了。 “所以，贵妃与本王一般，也是希望两国停战，还央洲大陆和平与安宁的。”他心平气和了。 楚思九微笑，缓缓点头，“这个是大宗旨，但是我不想莫名其妙地欠人情，道理还是要讲清楚。” 段清扬颔首，“本王懂了。” 果然被楚梓陌说中，想忽悠楚思九可不容易。 东方昊一直都是微蹙着眉头，沉默地看。这会儿象是考虑得够了，手指在案桌上重重地点一下。 “北地国一直分主战与主和两派，若他们判断朕的贵妃是倾向于和，那么北地庄亲王的态度是前后一致的。但是渭北楚家一直是主战派，楚梓陌这个大回转，可以代表渭北楚家的态度么？” 段清扬很有把握地点头，“楚梓陌一直都是渭北楚家的核心，他说的话有份量，可以代表渭北楚家。反而……” 他莫名地摇一记头，“一向主和的楚胤斌，因为楚梓陌的反水，突然态势强硬的主战了。” “楚胤斌不足为道，就是看楚胤景的态度。”东方昊淡淡道。 “对。过来这里之前，我在呼城呆了十几日，探过他的底，打了这么些年，气头散得差不多了。另外，楚家在北地的根基也稳了。打仗对经济影响很大，北地坞国的那点儿家底快用完了，若大余国主和，他会应承下来。” 段清扬说得很溜，心里头有些洋洋得意的劲头，感觉自己做和平使者比做内卫头子得心应手。 然而东方昊不语，冷眸子瞟着他。 许久才冷飕飕地说了一句，“为甚要朕主和？” “对啊，为甚北地国不主和？” 楚思九不服气也，感觉吃了老大的一个亏。 段清扬讶异，半张了口，“大余国不想主和么？” 楚思九呸他，“想就得先主和了？为甚不是楚胤景主和，咱们应承呢？” 丫了个丫的。 段清扬瞪起眼，再一次指她，“你说，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楚思九才不怕他呢，“啪”地拍一记案几，怒视他。 “哪一边的重要么？停战主和是双方的意愿，干嘛要黄裳低三下四的？他是我男人，我不乐意。” 段清扬噎住了，梗直了脖子半晌反应不过来。 东方昊的面色依旧冷沉，心里头却是漾开了花。 “大余国不怕继续打。”他淡淡地说。 段清扬扶一记额，与二位摊起了苦经。 “皇上，还有这位贵妃，你们知道南地国在这次的斡旋中花了多大的力气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哟，本王府里头一大摊子事情，还有个新儿子要管。你们主动主个和，这天下就太平了。还有，楚思九，好歹你姓楚，给楚家的哥哥们一个面子不行么？” 楚思九没好气地剜他一道。 “我确实姓楚，也打算给哥哥们面子。可是哥哥们有没想过，和平是什么？是全人类的共同追求，别搞成他们的恩赐一般，觉悟不提高，下一场战争近在咫尺。到时候就换成你儿子辛苦了。” 段清扬愣了，眉头跟着蹙起来。 讲真，他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北地国明显也不是想打了，无论是国库空虚，还是别的理由，借着大余国主和的幌子，把这些问题给掩了。上头的人明白，下面的人不明白呐。只有让他们主和，朝堂上下才会重视这件事情。好好地议一议，北地国究竟有没本事打下去。统一了认识，对长久和平是有好处的。认识不到位，可以再打两年，狠了惨了，才记得牢。和平从来就不是恩赐，而是现实的需要。” 楚思九言语铿锵。 她敢这么讲。 一来，是因为大余国够强劲，扛得住。二来，以她对楚梓陌的了解，北地国必然有打不下去的隐情，他才会出来卖人情。 段清扬琢磨着她的话，半晌没动静。 议事殿里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楚思九左右看看，这两只都挺严肃的。 重重地咳一声，“那个，国家大事，尤其是这种关乎战争和平的重大事项，必须要慎重对待。您二位慢慢聊，我去看看孩子们。” 站起身，便欲离去。 东方昊一把拽住她，眸光柔和，“等等。” 楚思九莫名地看他一眼，缓缓坐下。 气氛依旧冷沉，喝一口桌上的热茶，东方昊淡然道，“楚梓陌之所以主和，确实有他的现实考虑。” 这话果断激起了另两只的兴趣，俱是抬起眸，热切地看他。 “大余国与北地国的这场战争，最大的得益方是北戎。因为帮助大余国对北地进行夹攻，在朕这里得了不少的好处，也开始参与央洲大陆的商业往来。这些年怕得喂得肥了。北戎是北地国切实的敌人，北戎愈强，未来愈不好对付。楚梓陌在开战之初没有把这步棋考虑进去，然而以他凡事多想三步的行事方式，主和是必然的。或许这半年的停战，便是他顺势而为的结果。” 东方昊说得缓慢，意思也是清楚明了。 段清扬的脑子反应很快，眼眸轻眨两下，“如此说来，迫切言和的，应该是北地国。” 楚思九也听懂了。 打个哈哈，干笑两声，“于央洲大陆而言，北地、大余、南地同宗同源，是兄弟关系，但是北戎是外人。孰轻孰重，黄裳懂的。” 段清扬剜她一道，给个评语，“果然墙头草。” 楚思九哪能让他将到，扬起眉头，鄙视他，“把北戎养壮了，干翻了北地，对大余和南地有好处？凡事多想三步呐，亲王爷。” 可不就是三步嘛。 第一步北地； 第二步大余； 第三步就踩到南地了。 段清扬原本是发扬风格，过来做义工的，拐过一道，变成生产自救了。 逻辑线竟然还是通的。 “行行，我多想三步。那皇上，您到底是甚意思？”他直梗梗地问。 第707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东方昊还是那付喜怒不现的模样，云淡风轻地瞟他一眼。 “道理已经讲透了，便如朕的贵妃所言，停战不是恩赐，而是现实的需要。若北地国主和，大余国也会跟进。” 哦了。 段清扬妥妥地懂了，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如此说来，本王是被楚梓陌忽悠了？” 持这种怀疑态度不利于和平进程。 楚思九呵呵哒。 “新王爷，有一句话叫作‘屁股决定脑袋’，简单点讲，就是‘各为其主’。只要方向正确，前途光明，所有的过往都是风吹飘散。” 段清扬朝她翻一个白眼，“墙头草。” 这一回楚思九没与他计较，大度地挥一挥手，“风吹飘散啊。” …… 日子妥妥地过，转眼就是十二月。 按着古时的规矩，老百姓们都开始准备年节需要的东西了。 段清扬一直呆在业城，尽忠职守地做着中间人。他写了一封长信，把东方昊与楚思九的意思写完整，让人带给楚梓陌。 没多久，楚梓陌便派了特使过来秘谈。 楚思九不理会这些。 她忙着看热闹。 刚入十二月，怡王东方钰回来业城，把梅太妃接去怡王府小住。 梅太妃一走，福海果断出击，从姐妹嫔住的雅风宫里搜出好些厌胜之物。 这东西说起来是封建迷信，其实有点类似于魔术，中间有好些迷药、魅药之类的东西。 做得好了，可以牢牢的掌住人的心神。 这对姐妹嫔是魏家训练来盅惑皇帝的，入宫前有专门学过。只要东方昊亲近过她们一回，就有可能入了套。 东西是他们刚入宫的时候带来的。一直藏得挺好的。 而且一般人也根本看不懂。 没料想，福海藏在雅凤宫的嬷嬷不仅懂，还一直隐而不发，就等着收网的这一日。 这种是大事情。 这两姐妹虽然脑残，却也算硬气，自己扛了，没有牵累家族。 东方昊直接批了杖毙。 梅歆瑶在怡王府里听得直跳脚，好不容易掌握的两枚棋子，就这般废了。 “蠢，真是太蠢了。” 拍着胸口，她气得无言以对。 东方钰笑笑，这两年，他一直呆在柳城，这回，他借着过年的名义，回来业城，是有事情与梅太妃商量。 另外，还有一桩事情要办。 端了一盏茶，他眉眼舒缓，声音更是淡然。 “母妃，外公对表哥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胸中有怨气。” 梅歆瑶继续捂胸，面色也是愤慨。 “允腾是咱们梅家的嫡系子孙，他死了，梅家嫡系无后，勉强搞出一个庶子，又扶了一个姨娘。名不正言不顺，几代下去，很有可能被旁系替代。” 这些年下来，东方钰的那些执傲已经荡然无存了，整个人沉稳得很。 缓缓笑一声，“外公想反了五皇兄，扶儿子上位，保威武将军府百年昌盛。” 梅歆瑶身形一僵，面色陡然变得青白。 “钰儿，东方昊有孝亲王府、镇武将军府、长公主、八王爷支持，这个局可推不翻呐。” 东方钰面色淡定，若无其事地加了茶水，端起来烘着手。 “这趟过来，我去看了东方铭。这些年东方昊没有短缺了他，吃的用的，都是按着王爷的规制给，每年春节还会给他送两个绝了育的美女。整个人都白胖了，日子过得很是平和。” 梅歆瑶紧张地看他，“他的事情犯在先帝手上，现在情势不同了。” 东方钰拧了拧眉，淡声道，“一样的。” 梅歆瑶一把抓过他的手，眸里淌出泪来，“钰儿，你别犯傻，你还有母妃要管。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母妃该如何？” 东方钰叹一声，反手握住她。 “母妃，您性情刚烈，在父皇那里吃了大亏尚不自知。如今的形势，外公反意已决，我做或不做都是一个下场。您是威武将军府的女儿，在这个情势下，您与我一般，没有选择。” 梅歆瑶愣住了，面色青白相交。 突地她嚎啕起来，“爹啊，您之前不出手，现在局势已定，却来出手。您这是要逼死女儿啊。” 东方钰蹙了眉头，声音象是飘在外空，“外公恨的是楚氏，他不甘心楚氏做皇后，更不甘心带有楚氏血脉的皇子继位。” 梅歆瑶愕然地抬起头，声音急促，“钰儿，你别动手，母妃去干掉楚氏。你别急，母妃有办法，一定可以干掉楚氏。” 她慌乱地站起身，手足无措般地转起了圈，“一定可以的，母妃一定可以的。” “母妃，你不要做傻事。” 东方钰眸光似有不忍，空洞地说。 梅歆瑶沉了一记心神，拿出当年做梅妃时，叱诧后宫时的风采。 她朗声道，“钰儿，楚家害了梅家的嫡系子嗣。母妃是梅家的嫡女，自然要为家族尽力，这是母妃的责任。你不要轻举妄动，等母妃的好消息。” 她扬起袖子，带了夺目的气势，昂然地走出去。 怀恩在外头，见她这般模样，面色怔起，“太妃，您这是？” “回宫。” 梅歆瑶头也不回，迈开步子果断地往外走。 这么点时间，怡王府已经备好了宫轿，怀恩紧走了几步，帮她撩开轿帘，“太妃，请。” 梅太妃犹豫地转回头，看了看怡王府的大门。 视眼里头，只有隆重的朱漆大门，却没有她的熟悉的儿子的身影。 心里头酸涩难当，步子却没有停。 坐到里头，眼泪“唰”地下来了。 她不傻，东方钰之所以与她讲这一番话，便是想让她找楚氏拼命，这中间的利害计较，他必然考虑妥当了。 无论她成功，或者不成功，都是他要的结果。 宫轿缓缓地动起来。 梅歆瑶倚着轿帘，默默地流着泪。 这一生，她先是被男人抛弃，再是被父亲抛弃。现在，连她唯一的儿子，也抛弃了她。 突地，轿帘急遽地抖了一下，立时又停下来。 “太妃，怡王追来了。”怀恩在外头轻声地提醒她。 梅歆瑶微怔，连忙抽出巾帕拭干净眼帘。 掀开轿帘，她装得沉稳，“钰儿，还有何事么？” 东方钰低低地凑过头去，小声地说，“母妃，您不要回宫了，呆在怡王府，儿子保您安享晚年。” 梅歆瑶心里头浮起暖意，面色却是淡然。 “怡儿等着，最多两年，母妃便会回来怡王府，让怡儿为母妃养老送终。” 她心意已决，拂下轿帘，“走吧。” …… 梅歆瑶一行走得远了，东方钰依旧站在原地，面色看着落魄。 他追出来，不过是让梅歆瑶心甘情愿罢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第708章 目标，辰儿和玉儿 下午。 韩明轩的新婚小院，迎来的第一个客人—东方钰。 因为事先有打招呼，韩明轩淡定。 “怡王爷，如何想了想，竟然回来业城？” 东方钰的神情不太爽利，拿起杯盖切了一记茶，缓缓喝一口。 答非所问，“大理正的茶很香。” 韩明轩挑眉，嘿嘿地笑出声来，“怡王爷客气了，喜欢的话，明日让小厮送几包去您府上。” 东方钰淡然地应下，“好。” 稀罕呐。 韩明轩直起腰杆，眸子里头闪了些光，“怎么？怡王爷有打算了？” 东方钰眸光一沉，挑了眸子看他，“前些日子，本王听到些消息，想与大理正商正一下。” 韩明轩不在意，懒洋洋地看着他笑，“怡王爷的性子与以前真是不一样了。” 以前多倨傲一人呐，现在完全反了个儿。 深沉内敛，看着好有内涵的样子。 东方钰微眯起眼，声音有些感叹，“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吃了亏才会明白道理。” 声音扬起来，讥诮地看向韩明轩，“大理正……难道不是么？” 韩明轩蹙一记眉，又自嘲地撇起嘴，“可不是嘛。” 谈正事。 东方钰接了之前的话题，声音淡缓，却说得清楚。 “事情若要往圆了讲，得讲老半日，本王没有这个时间，所以简而言之。启元从北地带来的那个替尊夫人接生的嬷嬷，在本王的手上。她已经交待了，当年虽然生了双胞胎，取名姬芳丽的那个，五岁时风寒不愈而亡。所以，大理正布的这个局，怕是有破绽了。” 韩明轩的眸子紧起，眸底闪出狠戾的寒光，“怡王爷是甚意思？” 东方钰眯起眼，淡笑。 “最近半年，大理正一直在与本王联系，包括本王的外公，都被你的三寸不烂之舌给打动了。本王猜不透你的意思，特意过来问问，韩家究竟有甚想法？” 韩明轩认真地打量他，眉头缓缓松开，“怡王爷，今日不同往日，您还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 “好说。”东方钰淡然。 “既然怡王爷想知道原委，那在下就简单扼要地与您概括一下。”韩明轩眼波凉飕飕。 “唔。”东方钰点头。 似是勾起了他的怒意，韩明轩面色沉寂，“我与楚氏有仇，当年轰动业城，让韩家脸面无光的案子，是楚氏揭发的。” 东方钰意外，“唔？” “之后，为了从静林寺回来，我不得不在自己的身体上动了手脚，导致……不举。” 这话出来，东方钰更是意外。 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厉害，颔首，“如此说来，便是深仇大恨了。” “之后我有报复回去，找西南唐门的唐靖射了楚氏三箭，原本万无一失的，却被红叶山庄的云朵挡了。我还有找南地国的第一杀手玉面蛇君暗杀楚氏，当年河谷的大战，他便在场。后来红叶山庄和坞国唐门都有报复回来，我因此中一箭，养了半年的伤。” 韩明轩咬牙切齿地说，“总之我与楚氏有不共戴天之仇。” 东方钰缓缓点头，“你找姬芳华，是为了报复皇上？” “此为一。” 韩明轩窃窃一笑，男儿风流一般地大言道，“在下的不举，只有姬芳华能治。” 东方钰恍然地挑起眸，“看来，姬芳华的妖狐之称，确有道理。” 韩明轩不乐意了，勾了眸子，凉凉地说，“怡王爷，芳华现在是我的夫人，您说话注意些。” 东方钰哑然失笑，“是本王唐突了。” 韩明轩冷哼哼地说。 “韩家因为眼镜王蛇的事情，把皇上得罪狠了，若不是我心狠手辣，把他堵得无言以对，韩家怕是灭门了。另外，因为芳华之事，韩家等于与皇上宣战了。这种情况下，在下只能寻些旁的退路。” 东方钰不语，眸光含了些审慎，上下打量着他。 良久，他轻笑一声。 “本王一直听说大理正行事狠戾，又有决断力。本王若能成事，可保你韩家更上层楼。” 韩明轩歪转头看他，“怡王爷，您得保证韩家不会落于李家之后才行。” 东方钰揉一记眉，“那要看韩家肯出多少筹码。” 韩明轩笑起，“李家能给的，韩家也能给。” 东方钰的眸光愈发深沉，半晌，他站起身，“稍后会有人与你联络。” …… 梅歆瑶回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放怀恩出宫。 怀恩自然不肯，他大约知道一些事情，苦心地劝。 “太妃，您到底要做甚？老将军当年亏欠了您，您别犯傻。” 梅歆瑶淡笑，不欲与他谈这桩事情。 站起身，从随嫁的箱子里头拿出一些田契地契银票，一古脑儿地塞到怀恩的手上。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虽说没吃甚苦头，却也没得过甚好处。老了老了，置几个丫鬟，活络活络身子，过几日舒心日子吧。” 怀恩见她心意已决，知道是东方钰的缘故。 他扑倒于地，大哭起来，“太妃，怡王想做甚事情，您让他去做。皇上是明事理的人，他不会牵罪于您。” 梅歆瑶苦笑，眼角也是渗出泪，“怀恩，有些人的命运是定的，你不要多说了。” 怀恩悲恸，扑在地上哭得难以自持。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沉默寂寥，斜斜地射入窗格，在地上映出好些个淡缓的亮点。 …… 第二日，怀恩出了宫。 福海多聪明的人啊，立地觉出了不对。 而且，他本能地觉出了危险。 他是宫里的老人，积存的势力颇多。 梅歆瑶也是啊。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梅歆瑶便出击了，而且她对准的目标是辰儿和玉儿。 东方昊为两小只请的教养嬷嬷，其中有一个，是梅歆瑶养的钉子。 与往常一般，每日上午，辰儿和玉儿一起去书房学习规矩。 在红叶山庄呆了好长一段，两小只的性子都野了，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不肯好好地学。 以往两个嬷嬷都是很耐心的。 今日却有异样，其中的李嬷嬷明显的不耐烦，中间居然轻吼了一嗓。于她而言，可能是压力太大了，落到两小只的眼里却是各种疑惑。 玉儿心大，一会儿就忘了，辰儿却是蹙紧了眉头，格外地注意了那个嬷嬷。 中间休息时，嬷嬷照例要拿些汤点给他们吃。 顺便教些饮食礼仪。 汤点端过来，玉儿拿了勺子刚想吃，却被辰儿拽住了。 他小，话语说不清楚。 拽了玉儿往外走，“找娘娘。” 第709章 有甚，特别的玄机么？ 嬷嬷连忙拦住他们，笑得不太自然“二皇子，规矩课还没上完呢。” 辰儿突然发怒了，狠狠地踢她一脚，“找娘娘。” 另一个嬷嬷连忙过来劝，“二皇子，您别生气。是不是汤点不好吃？奴婢让人给您换一批。” 辰儿狐疑地看她，突地大喊起来，“娘娘，找娘娘。” 这当口，福海刚刚过来。 他心里头不安定，过来看看。 楚思九从里头出来，笑盈盈地看他，“福海公公怎么有闲跑这里来啊？” 福海尴尬地笑笑，“贵妃娘娘这两日有没觉出周围的太监、宫女有甚异样？” 楚思九莫名其妙，“没有啊，都很正常。” 福海四下里看了看，风平浪静的，也看不出甚异样。可是心里头就是隐隐空虚，总觉得自己忘了甚重要的事情。 “二皇子和三公主呢？” “在学规矩呢。” 福海脑回路打了转，陡然闪出一道火苗。他眸眼惊起，“娘娘，李嬷嬷有可疑。” 说时迟那时快，书房里头传来了辰儿惊叫。 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另一个嬷嬷的惊叫，“李嬷嬷，你要做其？” 玉儿尖叫起来，“坏嬷嬷，不许抓我哥哥。” 楚思九只觉得脑子一阵缺氧，扭过头便跑。 这当头，刘禄首当其冲，已然冲过去。 他有功夫，一脚揣开门，眸子定起，立时又大吼着跃进去。 楚思九心跳得狠，也是扑过去。 里头乱糟糟一片。 李嬷嬷的手上拿了一片碎瓷，一只手还拽着辰儿，看那动作，是要行凶。玉儿惊恐交加，小爪子死捏着她的手臂。 另一个嬷嬷被一张圈椅砸着腿，顾不得痛，也往那边扑腾着。 刘禄这一进门，便如万丈光芒，立时便耀了妖精的眼。 一个掏心腿，把刘嬷嬷揣得老远。 楚思九从后头冲进去，站立不稳，却又死撑着，“辰儿玉儿，到娘娘这里来。” “娘娘。”两小只扑过来，一左一右地抱住她。 惊魂未定呐。 再看那个刘嬷嬷，唇角溢出黑血，已然服毒自尽了。 …… 这时间，东方昊正在上早朝。 小桂子大惊失色，惶恐不已地奔去殿上，顾不得下头的礼部尚书正嘚嘚地讲得痛快。 “皇上，坤和宫有刺客。” 声量不大，却是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听到了，面面相觑，“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 “罢朝。” 东方昊急促起身，只一瞬便身影全无。 韩相庭已经得了韩明轩的消息，知道怡王爷有异动，没料想速度这么快，直梗梗地便干上了？ 若有所思地看一想李乾，对方面色严肃，正与周围的几个朝臣嗟吁叹息着。 韩相庭眸色凛起，所以啊，任一家族都要后继有人，否则就会这般死拼，万一个万一，呵呵，再呵呵。 他尚不知道，他那个变态儿子也在与东方钰谈条件呢。 不过就是瞒着他而已。 坤和宫依旧一副天下大乱的模样。 福海颤巍巍地立在边上，梅太妃虽然跋扈，这几年也算安稳，不过回了一趟怡王府，竟然来拼命了。 时局怕是要乱啊。 楚思九的心神还未缓过来，两小只尤其是玉儿，还抱着她嘤嘤着呢，“娘娘，玉儿好怕，黄裳父皇在哪里，玉儿怕怕怕。” 辰儿也是哭丧着个脸，“娘娘，嬷嬷坏。” 楚思九只是搂着他们，任由着他们哭，心里头有郁气要发泄出来，不然更麻烦。 刘禄进来汇报，“贵妃娘娘，李嬷嬷往二皇子与三公主的汤点里头投了毒。奴婢试验过了，毒性很重。另一位嬷嬷说，是二皇子拽住了三公主，没有吃汤点，万幸呐。” “辰儿看到了。” 辰儿的哭声响了些，“坏嬷嬷往里头放东西。” 楚思九的脑门子里头有一根筋抽得紧了，实在也是忍不住，眼泪花子冒出来，抱了两小只痛哭起来。 若不是辰儿警觉，这会儿就是天人永别了。 这是个甚鬼地方，一会儿眼镜王蛇，一会儿毒药的，过不下去了哇。 她哭得响，两小只反而收了眼泪。 “娘娘莫哭，辰儿不怕。”小袖子卷起来，帮她拭眼泪。 玉儿也是拼命地示好，“娘娘，玉儿勇敢，不哭。” 楚思九胡乱地抹了几下眼泪，“辰儿玉儿很厉害，打败了坏嬷嬷，比娘娘勇敢。” “比蜘蛛侠呢？”辰儿眼眸莹亮，期待得看着她。 “蜘蛛侠哪有辰儿厉害。” “龙猫知道玉儿勇敢么？” “知道，龙猫什么都知道。” 楚思九有给两小只画过这两个卡通造型，各取所需都是欢喜得不得了。 得了肯定的回答，两小只的情绪明显稳定下来，各自有了念想，“娘娘，画画。” “好啊。”楚思九让刘禄把纸笔拿进来。 一大二小坐在寝宫窗台的榻榻米上，高高兴兴地画起了画。 …… 一阵风似的，东方昊冲进宫来。 面色寒沉，戾气十足，这个时候随便过来一个妖精都会被他杀得片甲不留。 几个太监都守在寝宫门前，见到东方昊过来，急吼吼地过去行礼。 “皇上，贵妃、二皇子和三公主无恙。”十全是个聪明的，先把要紧事情交待了。 与此相配合的，是寝宫里头两小只咯咯地笑声，还有楚思九轻软的声音，象是在讲故事。 东方昊缓过一口气，小心地走过去，推了半边门看了看。 气氛看着温馨。 沉一口气，他退出来，眸光冷冽，“说说，怎么回事。” 刘禄是个说话利索的，一二三四五的把事情交待清楚。 东方昊面色凝重，扬起眸子看向福海。 …… 下午，康宁宫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贵妃娘娘楚思九。 梅歆瑶淡定，让人沏了茶端上来。 “贵妃娘娘请。”她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气势很强。 楚思九淡淡笑，“太妃的茶，本娘娘不敢喝。” 梅歆瑶神情微微一顿，却也不输气场，随意地扬一记手，“把茶撤了。” 宫女颤巍巍地过来，把茶又端下去。 过来前，楚思九与福海探讨过梅歆瑶的生平，对她有几分了解。就人物分析来讲，这个人要归到悲剧类。 “太妃突然出手，有甚特别的玄机么？”面色清淡，问得也是随便。 梅歆瑶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她，“贵妃娘娘说得甚？本宫不清楚。” 第710章 会是，甚个选择？ “不清楚是正常的，本娘娘估计，你也就是个炮灰的命。”楚思九笑盈盈地看她，“不懂甚叫炮灰？就是送了命，也不知道咋回事。” 梅歆瑶心里头怒起，面上却是波澜不现，“贵妃娘娘，你不要仗着有皇上宠，就肆无忌惮。” “对啊，我有皇上宠，独宠哦，你有么？”楚思九怒极，敢对两小只下手的，就是要挑筋入骨地骂你。 梅歆瑶被揭了短，面色断然端不住了。 黑沉了脸，眉头更是拧得紧，“贵妃娘娘，本太妃身份高贵，你说话要有分寸。” “分寸？” 楚思九嗤笑地扬起眉，“嘴上的分寸算个甚，为母则强，若太妃冲着本娘娘来，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梅歆瑶的面色瞬时黑了，手指攥得紧，“楚氏，你不要乱来。” 直起身子，眸光散乱地看向四周。 不知何时，伺候她的那些人都不见了，换上一批陌生的面孔。一个个都是身形凛冽，看着便是不好相与的。 面色愈来愈黑，依旧死撑着那一口气，“楚思九，本宫是威武将军府的嫡女，先帝的妃子，怡王爷的母妃，你想好了再做。” 楚思九冷冷地看她，“本娘娘想好了，敢动我儿女之人，死有余辜。” 挥一记手。 东琴与东画走出来，她俩一人拿茶壶，一人拿茶盏。 气氛阴肃下来。 “你想作甚？”梅歆瑶端不住了，重重地喘起来。 “茶壶里头加了料，太妃请。”楚思九淡定地看她。 “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楚氏，你拿证据出来。”梅歆瑶站起来，眸光犯着凶光，缓缓地朝楚思九走过去。 她袖管里头藏了一把匕首，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 然而楚思九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灌下去。” 立时，有两个太监站出来拦住梅歆瑶，这一下动作就大了，而且也不好看。 楚思九懒得看，顾自出去了。 心里头不轻松，毕竟是一条人命，但是龙有逆鳞，敢动她的儿女，便是你死我活，万劫不复。 所以，她是黑化了吧。 嗤一声，那就……黑化吧。 不多时，东琴出来，眸光有些散乱。即便她忠心，干掉梅太妃这种大事情，心理压力还是大的。 “贵妃娘娘，梅太妃薨了。” …… 消息四散着传。 对外公开的是梅太妃心肌劳损，骤然而亡。东方昊也是个狠的，不遮不掩，任由各方揣测。 孝亲王头一个奔过来。 声音焦虑，“皇上，您这是闹哪一出呐？如何可以任由着贵妃在后宫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 东方昊冷眸子挑起，“皇叔为甚不去问老威武将军，梅家究竟想作甚？” 孝亲王喉咙一噎，蹙紧了眉头，认真看他。 老半天，他犹疑地问，“皇上想好了？” 东方昊淡缓缓地喝一口茶，“皇叔，你难道没有做好准备么？” 孝亲王又是噎一道，这段时间他在兵部调兵遣将地忙乎，就是为了这一出做准备。 讲真啊，为了祖宗的基业，他也是呕心沥血的。 只是事情会从后宫开始，也是出了他的意料。 “看情形，他们是在逼威武将军。”他沉声道。 东方昊缓缓点头，眸光闪过一道凌厉，“朕有确实的消息，威武将军没有反意。” 孝亲王沉一口气，深深地看他，“皇上，这桩事情还有谈的余地，皇叔来做中间人。” 东方昊淡漠地扬起头，眸光深沉。 “威武将军府对大余国劳苦功高，此役更是折损了嫡系子孙，朕原本也是打算扶持梅允腾这一脉无恙。但是老威武将军心存不满，更有六皇弟出来起哄。这个隐瘤不除，朕能忍，但是朕的太子不能忍。” 孝亲王懂了，唇角抖了几下，又抿紧了唇不语。 老半晌，他才说出一句，“皇叔昨日与南地国的礼亲王谈过，北地国主和，年后可以达成共识。” 东方昊黑眸沉静，认真地看着孝亲王，“无意外，两国会停战，不仅停战，之后更有密切的商贸往来，朕的贵妃会在其中起大作用。” 孝亲王低低地叹一声，垂眸不语。 时也势也。 皇兄，您若在世，会是甚个选择？ …… 不论底下如何暗流涌动。 明面上，该做的事情，一桩一桩地进行着。 没几日，梅太妃的灵柩按着一定的制式抬入了皇陵。生前，无论喜或不喜，死后，都是归于一处。 孝子东方钰，不若众人想象般的大悲，全程面色冷漠。 这些年，他被内卫、暗卫，还有各方势力盯着，烦不胜烦。讲真，演戏这件事情，于他而言，已经麻木了。 他是曾经有机会登临大位的皇子。 因为北地国的入侵，母族威武将军府势力高涨。 皇权是有排他性的，当初若是他登临皇位，也会想方设法除去东方昊。由己推人，他自觉逃不过这一劫。 外公有反意，他趁势而起。 只是苦了母妃。然而，若他败了，威武将军府亦会倒台，母妃也不会有好下场。若他成了？东方钰摇头，他有自知之明，成功的概率不到两成。 各人自领一命。 若能与东方铭一般，在业城郊外的庄子里头颐养天年，也是好的。 …… 快要过年了，云朵带了若云、依云入宫来玩。 辰儿与玉儿兴奋地在宫门前等她们。 远远地望见人影，小胖腿儿嘿哟嘿哟地奔起来。 “若云，依云。” 叫得欢呐。 走近来，云朵讶异，嘟起个唇，“怎么不躲在宫里头，居然出来了？” 楚思九嘿嘿哒，豪迈地挥一记手，“今日天气好，带你们去御花园逛逛，让小依云晒晒太阳。” 她画了图纸，让大匠所的人做了一辆小推车。 这会儿，辰儿正忙着指挥宫女，轻手轻脚地把小依云放进去。 玉儿和若云莫有辣么操心，手拉手，在前头领路。 一边走，楚思九一边给云朵解个惑。 梅太妃作死的这桩事情，云朵自然是知道的。 也就是楚思九下手快，否则，她的那个寒冰相公，必然会潜入宫，暗杀了那个老太婆。 楚思九干脆利索地与她讲后续之事。 “你说，这宫里头还能住人么？本娘娘怒了，黄裳便给每个宫都下了封门令，一个一个的全都呆在里头，别出来。这不快过年了，年纪超过三十的宫女、太监全部出宫去。本娘娘仁慈，每人发五百两银子，自谋出路，他们都挺高兴的。” 楚思九说得自然之极，对啊，本娘娘就是人傻银子多。 第711章 黄裳，不是知道么 这个做法于云朵来讲，有些小颠覆。 半张了嘴，她悄声问，“这封门令不会长久吧。” 楚思九知道她在想甚，淡淡地瞟她一眼，“黄裳与我讲，宫里头有旁的女人不安全。” “嗯呐，那然后呢？”云朵好奇死了。 “我也不知道。”楚思九摊一记手，很无所谓的样子。 心里头却是哼哼哼，东方昊丫丫的真是聪明。 那一日见她眸子里头喷了火，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样子。先下手为强，还与她表了这么个态度，搞得她都不好与他鸡飞蛋打。 她心里头已经横起。 已经有的这一批，属于历史遗留问题，若他没法处理，可以养着。但是有个硬杠子，死了以后，不能跟他们葬在一起。 至于其他……她反正不说话，就看东方昊的表现吧。 云朵与楚思九呆得时间久，对于这一类的事情，有很好的消化度，也就一个拐弯的时间，便接受了。 所以就有了新的想法。 瞥她一眼，“思九娘娘，宫里头要多子多福的，那你还不赶紧生？” 楚思九瞪她，“你当我是猪，下小仔呐，我还得观察观察。” 云朵嘿嘿笑起，“黄裳真不容易啊。” 楚思九哼一声，说得好象她很容易似的。 …… 御花园很大，时下虽说是冬季，里头却有好些四季常绿的奇珍异卉，还有些盛开的花。 不要说小朋友了，就连两个大人都稀罕不已。 跑东跑西地看个不停。 中间出了点小意外，拐了几个弯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恭嫔和东方彥锦。 简文冉也是个胆子大的，虽说有了封门令，但她每日都有偷偷溜出来，带了东方彥锦来园子里头玩。 这个是公开的秘密，楚思九也是知道的。 东方昊有与她提过，过年前会把东方彥锦送出皇宫。至于具体的做法，他没讲，她也没问。 所以有些事情，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让十全交代出去，别为难他们。 但是这么陡然地遇上，还是有几分尴尬的。 简文冉吓得要命，牵了东方彥锦站在边上，低垂了脑袋，不敢抬头。 楚思九经过的事情多，扯一记云朵，作出一付云淡风轻的模样，想装作没看见，便这般地走过去。 哪里知道，小若云开始搞事情了。 小姑娘才两岁，却懂得分辨美丑。她有见过一回东方彥锦，当时就觉得他与辰儿哥哥一般，漂亮得不要不要的。 脑子里留了印象。 一惯娇宠的妹子，总觉得天底下的人都喜欢寄己。 小若云黑眸子乌亮，兴奋地朝东方彥锦的方向蹦跶过去。 “漂亮哥哥，你在……啊。” 眸光殷切得很，完全就是个直扑的模式。 东方彥锦的性子沉静，黑乌乌的眸子淡定地落在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身上。他隐约记得她，还记起与她相关的那幕场景。 那日，她的母妃被那个神气的女人甩了一记耳光。心口烫起，眸光愈发寒沉，冷冷地看着小若云，不说话。 小若云讶异，漂亮哥哥不喜欢她？ 嘟起唇，萌哒哒地笑，“我是若云，哥哥漂亮呐，和辰儿哥哥……并列。” 东方彥锦垂下眸子不看她。 简文冉轻轻地扯他，“彥锦，小妹妹跟你讲话呐。” 东方彥锦沉默不语。 小若云讶异，停一瞬，大眼睛里蓄出了泪，“哥哥……不喜欢若云。” 玉儿跟上去，瞪一眼东方彥锦，“不友好，欺负若云，龙猫不喜欢你。” 说完她狠狠地推一把东方彥锦，气咻咻地补上一句，“不跟你玩。” 东方彥锦被她推了一个趔趄，扬起头，正好看到小若云的那双泪汪汪地大眼睛。 小拳头捏得紧，突地转过身，往昭华宫的方向跑去。 简文冉急了，匆匆地朝楚思九行一礼，追了过去。 楚思九默默地看，心里头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 …… 御花园之行，因为这个小插曲，闹了些不愉快。 但是小朋友的心胸都是很开阔的，也就两刻钟的事情，又嘻嘻哈哈地玩在了一起。 然而大人却因此有了心事。 晚上，把两小只哄睡着了。 又把东方昊的老二安抚妥当。 楚思九想起了这桩事情，闷闷地说，“黄裳，今日我们在御花园里头看到大皇子了。他似乎记仇了。” 东方昊沉着眸子不说话，显见得他也觉得这是个问题。 良久，他淡声问，“阿九觉得大皇子的父亲是谁？” 楚思九瞥他一眼，轻声道，“黄裳不是知道么。” 东方昊心里头不爽利，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朕为甚知道？” 楚思九后仰着头，抿着唇看他，“黄裳装什么装呐，您若不知道会对他这般好？” 东方昊面色是一贯的高冷正经，手臂在被子外头放得久了，也有些冰凉。 故意地，倚在楚思九的腰背上头取暖，看她抽着冷气往他身上缩，心里头的那股子郁气就散了些。 “朕猜是八皇弟。” 声音很淡，听不出喜怒。 楚思九呵呵一笑，“黄裳不装啦？” 东方昊轻叹一声，侧过身躺回到床上，“当年，八皇弟对慕容晴雪如痴如醉的时候，我就想过把那女人送给他。” 楚思九觉得新鲜，换成她翻上去，“如何送？” 东方昊手指头叉入她的发际，声音淡漫，“那还不简单，便如韩明轩的做法便可。” 楚思九笑得打颠，“黄裳您还真是啥都知道哇。” 东方昊搂紧了她，缓缓道，“不过是个妇人，朕有了阿九，不把旁的女人放在心上。当时，朕有试探过八皇弟，然而他有贼心没贼胆，没敢接朕的话，朕也就算了。” 楚思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那最后……” “最后当然是被慕容晴雪陷害的，朕能看出来，他很愧疚，那几年消沉了。否则以他的聪明，哪有可能把自己的后院弄得这么乱糟糟。”东方昊淡声道。 这个楚思九断然不能同意。 “黄裳，你这么讲就偏心了，男女之事，哪能讲谁陷害谁呢？东方俊是男人，做了就得认。” 东方昊眸光深幽，冷冷看她，“阿九的意思，是让朕杀了八皇弟，还有朕这个名义上的大皇子？” 要不要这么凶残？ 楚思九扁一扁嘴，“黄裳，这桩事情您已经决定如何做了，就不要假惺惺的来听我意见了。” 东方昊冷肃着脸，认真地看她。 “朕是真心实意把八皇弟当弟弟看，朕会给他机会。” 第712章 天命，如此 离春节还有十日。 昭阳宫里头出了大事情，大皇子东方彥锦起水痘了。 还高热不止。 水痘这玩艺儿在古代相当于绝症，还是烈性的传染病。当日黄昏，宫里头紧急驶出一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将东方彥锦送去西山的皇庄隔离。 三日后，传来消息，大皇子未能扛过这道槛，薨了。尸体烧成骨灰，带回皇陵，有专门的处所安置。 事出突然，东方俊傻懵了。 除夕前一日，他独自跑去西施面馆喝酒，心情不爽利，闷不愣登地把自己给喝趴下了。 东方毓猜出他的心思，没奈何，只有默不作声地陪着喝。 郑美眉进来看了两回，她对东方俊印象挺好的，每回都是笑眯眯的小风流的皇家派头，说话也和气，象是没什么烦恼似的。 “爷，八王爷受啥刺激了？”她好奇呐。 东方毓圆睁个眼，瞪她，“不该问的事情，别问。” 郑美眉怒了哈，伸于爪子，在他的手背上使劲地揪一把，“酒都灌到脑子里去了？会吼人了？” 东方毓挨了这么一下，心里头突突了一下。 垂了脑袋他闷闷不乐地说，“美眉，给爷生个儿子吧。” 郑美眉被丫的搞得凌乱了。面孔黑起，两只手捏住他的肩，使劲地摇两下，“有病记得吃药。” 说完她就走呐。 东方毓苦笑着看她的背影，端了酒盏胡乱地喝了一嘴。 凑过头去，委屈地说，“堂兄，郑美眉不肯给我生儿子。” 东方俊仰头靠着，眼面前有好些星星，来回来地转着圈，“儿子啊，死了啊。” 东方毓熊爪子拍上去，气恼地斥他，“胡说。” 东方俊呵呵地笑，眼角却滚出泪来。 这两人都喝高了，比较而言，东方毓要好一些。至少还能控住心神，他知道东方俊的嘴里头，搞不好会冒出不合适的话。 “美眉。”他嚎得响。 郑美眉气愤地过来，“爷，发酒疯呐。” “让孔炎把车赶过来，把八王爷和爷，一起拖去小院。”他吩咐着。 郑美眉刚想出去，手臂被一股大力扯住了，转回头，便见得红赤赤的一张俊脸，满脸正经地看着她。 “爷，您干嘛呐？” 郑美眉觉得喝醉酒的男人实在讨厌得紧。 东方毓眸光沉幽，看她看得尤其得仔细。 好半晌，他才说了一句，“要悄悄的。” 郑美眉的心头象是被压了一道甚，浮起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最近这些日子，东方毓缠她缠得紧，八日一回的事情，更是做得疯狂。 她是开面馆的，消息多。 虽说东方毓让孔炎找人盯着这里的舆论，不让她听不合适的话。但是，偶尔的，耳朵里还是会刮到那么一两句。 凑在一起，大约是东方毓要订亲了。 刚来这一世的时候，她有些小天真。以为自己把铺子开得大了，赚了大钱，社会地位也会跟着往上升，便可以与东方毓相匹配，让他明媒正娶了自己。 这一年下来，她已然明白，这个世道与前世不同，商人地位低下，人的贫贱高低，在出生的那一刻便定了。 便如东方毓，孝亲王府世子爷。 想要配上这个头衔，她得横起菜刀，立时死一回投胎，还要求老天爷保佑，至少给她投去三品以上的门楣才行。 就她目前的身份地位，做侍妾都是不能够。 便如东方毓如言，赶紧生个儿子。孝亲王看着孙子的面上，才肯让东方毓弄一顶小轿子，把她抬入府。 明白了，也就死心了。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有。 她郑美眉没有与旁人分享老公的爱好。昨晚，她已经把欠他的的银子都还清了。名义上讲，她已经不欠他的了。 至于那八日一回，且……看着吧。 …… 第二日是除夕，封门令依旧有效，皇宫里头只有坤和宫是喜气洋洋的。 楚思九带了两小只剪窗花。 这门手艺是家传，楚思九这一世的亲娘会剪各种花样，每年都要带着她们三姐妹剪窗花。 贴在窗户上，跟艺术品似的。 以往在肃王府的时候，楚思九高兴起来也会剪，不过剪得少，不若现在这般兴致勃勃。 辰儿是男孩子，对这种事情的兴趣小一些，没剪多久，就主动要求写字去了。 玉儿饶有兴趣地陪着楚思九。 不过她有点心事，一边剪，一边与楚思九唠嗑，“娘娘，漂亮哥哥生病，死了么？” 楚思九微怔，“玉儿喜欢漂亮哥哥？” 玉儿别扭地摇摇头，又点点头，“若云喜欢，她让我请他吃糕糕。” 楚思九“哦”一声，“可惜了。” 大过年的，东方昊依旧在议事殿里头办公。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忙，且神秘。 今日他把东方俊、东方毓叫来，关了门商议事情。 那两只昨晚喝高了，精神都有些不振。 不过，东方昊与他们讲的事情很重要，两人俱是打起精神，眸光灼灼地听着。愈听心神愈是拎起，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话音落，大殿之上寂静。 良久，东方毓若有所思地问，“父王知道么？” 东方昊轻轻地点一记头。 东方毓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突地他扬起眸，“皇上，您有没答应父王，下旨赐婚？” 东方昊蹙一蹙眉，“朕答应你四个月，朕会做到。” 东方毓苦起了脸，大手掌使劲地捂了两下脸，“皇上，北地国与大余国的停战已是定局，两国立时就会和平，您能不能下旨，让堂弟与郑美眉成亲？” 东方俊在边上捏一记额角，装作没听到。 东方昊也是服了他了，“堂弟，你觉得朕有可能下这道旨吗？” 东方毓颓然，重重地靠到椅背上，“皇上，堂弟没有旁的办法了吗？” “堂弟，有些事情，在出生的那一刻已然注定了。” 从议事殿出来时，东方昊的这句话一直在东方毓的脑海里浮动。 他哭丧着脸，朝向东方俊，“堂兄，郑美眉已经不欠我银子了。” 东方俊的心思不在这里。 身为皇子，很多事情于他都是感同身受，浅浅地笑一声，“堂弟，你没听皇上说吗，有些事情是天注定。你觉得六皇兄很想与皇上一决高下吗？” 东方毓陡然凛起眸子，“堂兄的意思？” 东方俊轻轻地叹一声，“天命如此。” 第713章 终于，有了一抹亮色 各自怀了心思，二人往外走去。 小桂子呼哧哧地追出去，“二位爷，请留步。” 狐疑地转过头，东方俊问，“小桂公公有甚事么？” 小桂子微喘着，“皇上让奴婢告诉二位爷，皇上的师兄许墨，前几日收了一位小徒弟。” 东方俊的眸子“蹭”地一亮，语调却是自然，“知道了。” 二人继续往外走，东方毓莫名其妙，轻轻地拍着脑袋，“皇上特意派小桂子过来讲许墨收徒弟的事情，有甚深意么？” 东方俊面色平静，“只是告之吧。” 东方毓思前想后，也没觉得这个“告之”，于眼下的时局有甚干系，迷惑之。 “听皇上的口气，他有可能下旨赐婚，你如何想？”东方俊淡瞟他，问一个他上心的问题。 果然，东方毓的脑回路从那个不靠谱的“告之”上转开了，心事重重地收紧了眉，“我能如何？继续跟父王耗呗。” 东方俊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事情一着一落的，年节过过也很快。 看完了正月十五的花灯，就算是古代，也是开春大吉了。 正月十六那日，昭阳宫里传出来消息，恭嫔简文冉因为思念大皇子，形容憔悴，想去业城外的庵堂为大皇子吃斋祈福。 东方昊批了同意。 第二日，恭嫔便出宫了，去了北城门外的静业庵。 东方彥锦的意外，是真的伤到简文冉的心了，不到一个月，整个人清瘦了两圈，恢复成最早入宫时的模样。 把爹娘给心疼的哟。 她的大理寺卿的老爹花了大钱，在那里给她备了一间舒适的小院，里头有小厨房，请了一个厨娘专门伺候她。 家里头已经统一认识了，半年后让她卒于静业庵。换个名头，重新嫁人。亲娘已经帮她物色了郎君人选，是柳城的一个富庶商家，没有婆婆。 简文冉确实是后宫那些女人中，命最好的一个。 …… 有简文冉这个例子在，后宫的女人们都有了些小心思，尤其是嫔以下的那一些。 东方昊让福海操作这桩事情，按着楚思九的套路，愿意出宫的，每人一万两银子。 出宫的名目自己想。 于是，生病的生病，祈福的祈福，十日内走得个干净。 与此同时，东方俊的内卫也探来了消息。 年前，许墨出了一趟门，回芦城时，后头跟了个小徒弟。是拜了礼的正式传人，叫许彥。 因为许墨一向只肯指点招式，未曾正经地收过徒弟。外人推测，这个小孩或许是许墨留在外头的儿子。 “许彥？” 东方俊的唇角缓缓地漾起笑容，去了东方这个姓氏，彥锦这个私生子，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东方昊有讲过许墨，说他性格豁朗，有正义感，又心善。他必然是知道彥锦的身世，同情他的境遇，才给了他一个正式的身份。 要知道，在央洲大陆，能够做到许墨的徒弟，并不亚于做一个皇子。 东方俊心里头感慨，皇上一定是猜到彥锦是他的儿子，才给了这么一个安排。 五皇兄啊，你还是把弟弟当兄弟啊。 东方俊觉得自己的灰暗人生，终于有了一抹亮色。 …… 回云城过了一个春节，段清扬马不停蹄地，又来了大余国。 作为斡旋两国和平的使者，这一回，他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北地国主和的立场已经很明确了。 大余国也表了主和的态度。 两国皇帝约定，在界河处签署和平协议。北地国的另有附文，要求大余国贵妃楚思九做见证。 这个要求可以提高楚思九的政治地位，为之后做皇后铺平道路，东方昊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楚思九却不太乐意，“黄裳，我走了两小只怎么办？” 东方昊挑起眸，不以为然地说，“你不是有地方托管么？” 楚思九翻一个白眼，“自己能做的事情，干嘛要麻烦别人。” 东方昊静静地看她一会儿，突地把她捞到怀里，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楚思九震惊，圆睁了眸子看他，“真的？” 东方昊微微点头。 “那我更不能走啦。” 楚思九推开他，心里头寒飕飕，“你们皇子皇孙闹就闹，别把我和两小只搞进去。不行，我得去南地国避避风头。” 她讲真的哦，立时东张西望地做起了盘算。嘴里头还默默地念叨着，哪些东西需要带，哪些不需要带？ 东方昊被她搞得郁闷之极，闷噔噔地看着她，声音古怪，“阿九，百年之后，你是与朕睡一起的。” 楚思九微微一僵，撩起眸子看他，“难道我现在不是与你睡一起？” 东方昊无语地舔一记唇，面孔绷起，“朕的意思是，你应该选朕，而不是辰儿与玉儿。” 楚思九“噎”一记，立时撅起了嘴，很不屑地瞪他。 “出息啊，与儿女比呐。我跟你讲啊，你若死了，我也得把两小只安顿好了，才会下去陪你睡。” 东方昊黑眸深深，看紧了她。 半晌，他突地站起身，拿功夫出来唬人，二话不说地扛起她，上床做事。 楚思九被他搞得莫名，刚刚“哎”出一声，便被堵了嘴。 这一回合做得很尽性，东方昊有一种老猫终于吃到了腥的兴奋。 因为这几日是楚思九的易孕日，而经过这大半年的实践，他发现，楚思九的算日子避孕的方法，是灵验的。 换言之，嘿嘿嘿。 “阿九，朕觉得两小只不够你操心的。” 话语说得含蓄，意思却是妥妥的，动作更是坚决迅速的。 再来一个回合，保险呐。 楚思九知道他的小心思，然而已然如此了，她也就半推半就吧。玉儿一直闹着要个小弟弟，就……满足了他们吧。 …… 最终，楚思九还是被东方昊拽去界河，见证这一世两个大国的皇帝签署停战协议。 两小只由水寒冰带去红叶山庄。 东方昊把云豪、水寒冰叫到一起，聊了聊。 出来时，两人的面色俱是严峻。 他们其实早有预感，只是真的到了摊牌的时候，还是觉出脊背有些寒凉。 “任务很重。”云豪若有所思地说。 水寒冰冷沉沉地看他，“然而这一场结束，天下便真的太平了。” 云豪点头，“确实。” 事已至此，该如何便如何-。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第714章 这是，甚桥段？（正文完结） 二月二十日，是两国正式签署停战协议的日子。 提前十日，东方昊一行出发了，世子爷东方毓随行。孝亲王东方慕一和八王爷东方俊留守业城。 这头刚出发，韩相庭就被李乾约谈了。 武官主外，文官主内。 老威武将军对外宣称养病，实际早已出城，打算亲自带领兵马，半道干掉东方昊一行。 消息落定，李家便与韩家联手，冲入皇宫，说服孝亲王，或者直接武力占领业城。 韩相庭不知道自己该是何种反应？ 尴尬地笑起，“李侍中，韩家没有造反的意思。” 李乾哈哈笑起，“相庭兄，明轩为了后院的那个女人，一早就代表韩家参与此事，中间好些细节都是他拟定的。事成之后，韩李两家共执朝堂，不分伯仲。” 韩相庭就跟做梦似的，晕呼呼地听。 讲真，他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好好的，就算因为那个北方女人，韩家与东方昊有些纠葛，受了些压力，损了些实力。 他也没想过要造反呐。 文臣都是盼明君的。 东方钰有几把刷子他是知道的，要他在这两位皇子中选一个做皇帝，他与东方归一的看法是一样的，百分百选东方昊。 见他迷茫，李乾心里头暗笑，同朝为政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看到韩相庭露出这种表情。 老狐狸输给小狐狸啊。 他笑得爽朗，“相庭兄，明轩不敢与你明示，委托老夫来讲。其实，你不必多虑，这桩事情由威武将军府挑大头，咱们就是墙头草，看着形势办事。” 话语说到这里，韩相庭已然反应过来，摸一摸下巴，他苦笑着。 “话虽这般讲，心里头还是有如擂鼓呐。” 停一瞬，下定决心一般，“也罢，事已至此，那老夫就静候佳音吧。” 韩相庭感觉自己被儿子出卖了，无奈地站上了一条小破船。 从李府出来，他急吼吼地去了韩明轩的新婚府宅。 此时已近一更，他一脚踢开门房，直冲进去。 “韩明轩，你给我出来。” 这个时候，姬芳华的小皮鞭子才刚刚抽上呢，情绪气氛刚刚调整到位。下一步就是…… 曳然而止了。 “相公，是公公来了吧。”姬芳华浅眯了眸子，不怀好意地撸了他一记。 韩明轩全身一抽，陡然的，热血全往一处涌去。 然而不行呐，老爹还在外头吼，“韩明轩，你***给老子出来。” 粗口都用上了，可见得他有多气愤了。 韩明轩无奈，揽过姬芳华，狠狠地亲一口，“等着，最多半个时辰，别睡着了哦。” 披一件衣裳，闷闷地往外头走。 亲爹啊，不就是个造反嘛，不至于一晚上都存不住念想，非得深更半夜地出来鸡飞狗跳？！ 儿子在为韩家子嗣努力播种，也是正经事情呐。 懒洋洋地走到外头，看见韩相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厅堂里头转圈圈。一个回转，见他出来，拨出老拳冲将上去。 “逆子啊，逆子。韩家为甚出了你这么个败家儿子。你是要把韩家往绝路上带啊。” 韩明轩一时不防，胸口挨了老重的一下。 捂着胸口，重重地咳，“我说亲爹呐，您劲道这么足，回去给我生个庶子庶妹的多好。” 韩相庭面色潮红，明显也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手指抖抖，“为了里头那个女人，你就这么下得了手？” 韩明轩重重地舒出一口气，“亲爹啊，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嘛，这桩事情有隐情的。” 韩相庭眸光凝起，“甚？” 韩明轩四下里看一看，凑到韩相庭的耳边，地说了好一会子的悄悄话。 韩相庭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 他又领悟了一回，甚么叫作死里逃生。 沉了沉眸，“如此讲来，你谋划这桩事情有大半年了。” 韩明轩轻抚着胸口，淡淡道。 “有十个月了。其实也不能算是儿子谋划的，应该是皇上与儿子共同谋划的。皇上看出老威武将军有反意，包括怡王一直也是蠢蠢欲动。借了眼镜王蛇这桩事情，拿住了韩家，要儿子想办法促反了他们。” 韩相庭抿一记唇，无语地看他，“然后你就答应了？” 韩明轩邪乎乎地笑一声。 “儿子刚好勾搭了他的妃子，想着可以把这桩事情夹进去，捞点私货，自然就答应了。您想啊，若不是有些把柄让怡王握在手中，他如何会信任我呢？” “怡王有你的把柄？”韩相庭惊起。 “启元从北地带来的那个嬷嬷，早就对过口供的，无妨。”韩明轩无所谓地挥一记手，“总归这一回李家是完了。” 韩相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明轩，你有没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有啊。” 韩明轩诚实地点一记头，“父亲，您说咱们做权臣，把家族做大，有甚好处？便若楚家，最后落一个灭门的下场。儿子这几日，一直在考虑，是不是修正一下计划，放过李家。未来的朝堂，咱们就搞个百花齐放，再在中间拨个头筹，如何？” 韩相庭不语，目光凝定，明显地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缓缓点头，“就这么办吧。” …… 老威武将军之所以亲自出马，是因为他最终也没能说服他的儿子叛变。 威武将军梅耀辉坚持不出兵， 老威武将军只有带领自己早年的亲信部族万余人，在刘健壮领兵刺杀过东方昊的锦乡镇，拦截东方昊一行。 然而他没有等来东方昊，却等来了司徒天羽率领的十万大军。 事已至此，只有拨刀自尽。 消息如实传入业城。 李家自然不敢妄动，由此保住了李氏满门。 这果断是韩明轩放了他们一码，按着东方昊与他拟定计划，李乾会收到相反的信号，带领李氏力量冲去皇宫时，被孝亲王埋伏的御林军逮个正着。 东方昊在界河收到消息后，若有所思地笑一声，“这变态神经病果然是个聪明的。” …… 第二日辰时，在南地国礼亲王段清扬，北地国庄亲王楚胤云，大余国贵妃楚思九的共同见证下。 大余、北地两国的皇帝共同签署了停战协议、和平协议、通商友好协议等等一揽子的协议。 由此，两国重启和平，进入睦邻友好模式。 …… 黄昏时分，一众人等在界河的北地国一端开宴庆祝。 楚思九与楚梓陌叙旧。 “我说堂兄呐，以后有事情说事情，再算计我一回，我可不认你了哦。” 楚梓陌笑得不太尴尬，声音更是悠缓缓，“反正也算计不着，就当我吃饱了撑的呗。” 楚思九摇头，“这么多人里头，你脸皮最厚。” 楚梓陌叹气，眸光眺向远方，“最近我一直梦见爷爷，你说，现在的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么？” 楚思九愣一瞬。 垂下眸子想了想，“楚氏成了北地的国姓，你又为他生了曾孙，他还有甚好不满意的。其实他性子挺随和的，不是那种别扭到底的人。” 楚梓陌呵呵笑起，伸出手捏一记她的鼻子，“这世间最想得通的人，就是你啊。” 楚思九也是呵呵地笑，眸子扬起，视线里，是东方昊的冷峻雍容的身影。 声音扬起，“你瞧，这世道最英俊神武高大贵气的男人，归了我了。你说我还有甚好想不通的。” 楚梓陌忍俊不住，“看来脸皮厚是咱们楚家的家传。” 楚思九刚想说点甚，东方昊缓悠悠地走过来，声音傲骄得很，“这世道最聪慧美丽多才大度的女人，归了朕，朕请大家吃糕。” 这是甚桥段？ 然而，小桂子真的领人过来，给每个人都发了一盒糕点。 …… 楚宇珩死缠烂打地跟了来。 “姑姑，已经签完字了，我可以跟你去业城，然后去芦城看师父了。”他开心不已。 楚思九微笑，“当然可以。” 深深地吸一口气，她由衷的：和平，真的很好！ （正文完结） …………………… PS：之后的《世子爷篇》，是与正文的内容对搭着写的。 亲耐的阿九、东方昊、东方俊……的人物，不时地就会出来晃个点。 为甚这么处理呢？因为，莫有男女勾搭试探的部分，不好看。 SOSO~~~欢迎亲们继续呐~~~ 第715章 世子爷篇（一）防民之口 凌晨，天边缓缓地浮起一道鱼肚白。日头跟着起来，业城的街面上，缓缓地有了人。 铺面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张，伙计们熟练地翻着门板，卖吃食的店铺前头，陆续地有人进去。 朱雀街的西施面馆早已打出了名声，辰时不到，里头已经座无虚席。 古人虽然有食不言的古训，然而平头老百姓并不是严格遵守，街坊邻居一照面，便是窸窣的聊天声。 “听说了么，老威武将军殁了。” “啊？真的？方才路过威武将军府，没有见到挂白缎出来呀？” “嘘……” 说的人拿眼神暗示了一下，迅疾凑过头去耳语了几声。 “吓。” 听得人惊了一道，脖子缩一记，喃喃而语，“难怪大门紧闭，连个府役都不露面呐。” 另外几桌，气氛则是洋洋。 “这下好了，咱们皇帝亲自过去，与北地国的皇帝签了停战的文书，战祸终于止了，老百姓有福喽。” “对啊，我一直担心乡下的侄子会被拉去战场呢。这下好了，就算服兵役，也不用打仗送命了。” “听说贵妃娘娘在中间出了大力。” “同样都是姓楚，总有几分人情在呐。” “这趟回来，皇上该封后了吧。” “对对，大余国有一个楚姓的皇后，咱们与北地国就有了亲缘关系，相互再通几门亲……” 说得人得意起来了，兴致勃勃地点起了鸳鸯谱。 “咱们孝亲王世子爷还未成亲呐，可以娶一个北地楚家的公主。” 边上之人狂吸了一口面条，又好不容易地咽下去。 “李家公，你别瞎说了，孝亲王看中翰林院周学士家的嫡女，去千佛寺验过八字，说是良缘，就等着皇上下旨赐婚呢。” 说话之人是府尹家的管家，超级喜欢吃这里的面，趁早上不太忙，过来打个牙祭。 他人面广，知道的事情多，说出来的话，大家都信。 “周学士家的嫡女啊，我识得，知书达理，长得也端庄，好啊，一对好姻缘呐。”又有人插嘴。 这楼果断地盖歪了，这伙人开始议论皇亲国戚的婚恋嫁娶问题了。 聊得火热着呢，伙计端了一大盆剥皮卤蛋出来。 大声吆喝，“掌柜的请客，每人一个卤蛋。” 西施酒楼的卤蛋有专门的配料，很得食客的欢迎。不定时的，掌柜的会送一轮，只是至今无人掌握其中的规律。 聊天声立时止了，食客们眸光殷切地看着伙计。 伙计声音大，动作却慢。 缓悠悠地走过去，挨着窗口开始，一人一个，搁到面碗里头。嘴里头还说着话呢，“赶紧吃，卤味散了就没有那么好吃了。” 话说得有理，食客们顾不得说话，埋下头吃起来。 总算是安生了。 …… 西施面馆的掌柜姓米，性别男，三十来岁，与高晓松似的，微胖略胖，面色白净，搭一缕小胡子。 做生意的脸面上都挂着笑，这厮却是严肃，抹一记冷汗，唤住跑堂的伙计。 “郑小姐起来了么？” “刚刚出来，在后院洗漱呢。” 米掌柜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又拍一记胸，好险。 迅即他又蹙起了眉，他是孔炎喊来的，不大不小算是个心腹，好多事情都得仔细看着。 最近，关于世子爷的消息愈来愈多，他几乎每日都要送一回卤蛋。 防民之口胜于防川，难免有不到位的时候。 压力大呐。 好在郑美眉比较随意，不若旁的女人那般恃宠而娇，偶尔听到几句，也不怎么在意，至少面上不显山露水，事后也不会与世子爷或者孔炎告状，让他松缓不少。 米掌柜是个会看眼色的人，平素里话也不多，注重观察。 他一直觉得郑美眉不象东方毓养着的外室。 他是从大府院的管事做起的，见过不少宠妾外室，一个个娇气的不行，什么事情都不干，眼眸子更是盯得紧，见着银子就藏起来。 以色侍人，不就得给自己留后路么。 但是郑美眉不是这种风格。 她节俭，精打细算，量入而出。 而且她是真有本事，面馆的那锅高汤便是她煮的，虽说有伙计看着，里头调配的药材食料，全是她一手掌握。 包括卤味的酱料，一大锅全是她偎着。 好几种面条的做法，也是她教给大师傅的，小菜的菜式、规格也是她码定的。 虽然她不爱起早，他来了之后，不出来看铺面生意。 但是西施面馆的核心，都掌握在她这里。 就凭着络绎不绝的食客，她哪需要世子爷养？假以时日，养一个世子爷都行啊。 他是这么想，孝亲王所他喊去问话时，却不敢照实了说。 “王爷，若世子爷这般气宇昂轩，品貌端仪的皇亲贵胄，郑小姐自然喜欢得紧。” 孝亲王面色玩味，冷幽幽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甚。 之后便打发他出去，只是王府的管家在门口关照了他一句，“王爷让你盯紧了。” 盯-紧-了？ 这话太广泛，米掌柜哆嗦了一记，“哎，小的明白了。” 实则，一直到走回面馆，他都没想明白，他到底应该盯些甚？ 最后是孔炎给他解得惑。 “王爷和世子爷且斗着呢，事情就这么多，你也看不出甚花样，该干嘛还干嘛。” 他陡然明白了，这桩事情说到底与他无关。王爷与世子爷，哪个都是他的主子，他哪个都惹不起，谁过来下指示，他照着办就行。 听着象是个双面间谍。 然而他就是个背景板式的小人物，没有抢戏的条件。 …… 面馆后院，郑美眉揉着惺忪的眸子，懒洋洋地漱着口。 托东方毓的福，给她拿了这一世王室成员才有得用的，不知道是用牛鬃还是猪鬃做的牙刷，还有香口的纯天然牙盐。 刷不出泡泡，却也清新爽口。 人嘛，都有个适应性。 郑美眉在这一世混了一年多了，这些或方便，或不方便的生活用品，都用惯了。 唯一死扛着的一点不同，就是她不愿意若这世的人那般早起。 鸡鸣五更而起，让她觉得自己好操劳。 之前开小面馆时，那叫没办法。 但凡有一点条件，她都要在床上赖到辰时。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虚浮的微光，而是明晃晃亮堂堂的大太阳，她就觉得自己还有前一世的精神气儿。 诶，回不去了。 心里头叹着，又“咕咚咚”地吐出一口水，终于完成了洗漱大事。 第716章 番外：世子爷篇（二）风吹飘过 郑美眉缓悠悠地从厨房里转出来，里头热火朝天地忙，显见得生意不错。 随便叫住一个伙计。 “小陶，让米掌柜把昨日的进出帐送去雅间。” “好嘞。”声音欢快。 小陶是跑堂的伙计，不到十八岁，模样长得周正，性格外向。这会儿正好端了一托盘的面，要去二楼送餐。 郑美眉微笑地看着他的背影。很随意地，眸子朝堂间瞟一眼，门口洒着光，泛着亮，很劲道的样子。 默默地算了算日子。 东方毓已经去了十八日了，他说最多二十日便会回来。所以，他随时都有可能从那道亮光处现身？ 脑回路不由自主地搭到这里。 面色突地一沉，没事儿掂记他干嘛？没听到店里头的客人都在讲，这趟回来，皇上必然会给他这个孝亲王府世子爷下旨成亲么。 没心地甩一记头，她也上楼去。 米掌柜已经候在雅间了。 面上浮着殷勤的笑脸，见她进来，连忙把进出帐递上去。 “郑小姐，这几日生意特别好，面粉用得快，方才粮铺的人过来，我让他们加送一百斤过来。” 郑美眉点点头，眸子落在帐上，淡声道。 “这一百斤送来时，与他们谈谈价，咱们每个月入这么货，他们不能当不知道。” 米掌柜躬身应下来，“郑小姐说得对，面粉的入货价还是最早谈下来的，这几个月咱们的量翻了一倍都不止，确实需要谈一谈。” 郑美眉看帐的速度很快，几个关键数据她都背在心里呢，几下里一合，她便知道昨日的毛利是多少？ 上个月，她把欠东方毓的银子还清了。 过年停了十几日，开张后，生意好得出奇，需要银子周转。 然而她银根紧，勒着裤腰带过日子。 好不容易才松缓过来。 看帐面的情况，慢慢地又会有银子多出来。 见她面上浮起些笑意，米掌柜斗了胆，试探着说，“前些日子，您与我讲，想招一个专做面的厨工，我的本家侄子米图想来试试。” 郑美眉挑了挑眉，“那活可不好干，得有把好力气。” 米掌柜搓了手，不好意思地笑，“您看我这身板，年轻时也是有力气的。米图随我，您要不先看看？” 郑美眉不为难他，然而话要讲在前头。 “过来试试当然是可以的，但是你是知道的，我对厨工的要求很高。他若是做得不好，我会让他走，到时候你别觉得损了面子就行。” 米掌柜嘿嘿地笑起来，点头哈腰着，“我懂，您若是要求不高，面馆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好。” 郑美眉眸眼儿弯起。 “明日就把他叫来吧，好好干，日后凭得这一手做面的技术，便可衣食无虑了。” “哎。”米掌柜乐滋滋地应下来。 郑美眉这话真不是吹的，西施面馆有一种空心面，是个绝活，全手工操作，柔嫩细滑，绵软有劲，很得食客的欢喜。 面馆里头有三个面工，郑美眉只教了谢文，是一个老实肯干的面工，原本手艺就好，做出来的空心面更是一绝。 只是他每回都是单独地做，每日的供应量有限，价格更是高，卖完就完。 当然也有吊着卖的意思。 米图若能学了这门手艺，日后养家糊口确实不愁的。 心里头一高兴，就想着多说几句。 “郑小姐，方才有人传话过来，世子爷早就在城外了。”他轻声地说。 郑美眉漫不经心看他一眼，“那为甚还不入城？” 米掌柜四下里看了看，悄声道。 “您还不知道吧，怡王爷造反，世子爷明面上跟皇上去了北方，实际他去了柳城。事情早就办完了，但是他不能声张，得等皇上来了才能入城。” 郑美眉笑笑，“世子爷果然是办大事的。” 刚来的半年，郑美眉跟着东方毓在山城、雁城来回来的跑。 那会儿她装成个小兵，跟在后头，很是见过些世面。 讲真，东方毓确实是个有事业心的，心思看着粗，其实若前世戏文里头讲的猛张飞，细腻得很。 嘴皮子看着糙，却很会笼络人心。当然，这会儿郑美眉还没有与孝亲王会过面，否则她就会知道，那就是个家传技艺。 脑回路忽悠悠地转着，突地面色又是一沉，想这货干嘛？ 米掌柜见她先喜先怒，心道坏了，郑小姐必然听说世子爷要成亲的事情，心里头不爽利。 张了张嘴，想劝两句，又觉得自己人微言轻，说破了天也无甚实用效果。 使劲地咽下一口唾沫，讷讷地，“没甚事了，那我……出去了。” “嗯呐。” 郑美眉把帐本递还给他，“让厨房给我煮一碗清汤小杂面，加个荷包蛋。” “哎，好嘞。” 米掌柜连连点头，小心地退了出去。 …… 郑美眉心事不重，前世她高中刚毕业，这一世接着活，刚过二十岁。 尚在花季之中，再大的忧愁，也是风吹飘过，不留根。 小杂面与荷包蛋都上来了。 自己家面馆做出来的吃食就是香，尤其是五谷杂粮都是纯天然的年代，食物都有本真之美。 挥筷而上，吃起来。 她心思潇洒，城外头的东方毓却是深蹙着眉头。 孔炎正在向他汇报郑美眉这几日的动向，以及挡不住的那些传言。 “世子爷，郑小姐不聋，她肯定听说您要与翰林院周家的小姐成亲。” 东方毓火头上来了，喉咙粗得很，“你是如何办差的？” 孔炎被他吼得眉毛眼睛都耷拉下来，眸光落在面前的黄泥地上，好想把自己埋进去冷静冷静。 叹一口气，声音里带了些委屈。 “世子爷，您觉得这桩事情瞒得住么？满城都在讲啊，朱雀街就更加了。” “美眉平时不上街，你只要把面馆管住了，她就不会听到风声。”东方毓的两条粗眉毛皱成一团，气头还是很足。 孔炎无语地看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包括细节内容全都一清二楚，明显是王爷在后头推嘛。” 这一下便是点中了穴道，东方毓陡然安静下来。 沉吟片刻，他粗声道，“皇上明日就会到了，你回去盯着，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是，世子爷。”孔炎点头。 看着孔炎的背影，东方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因为老威武将军和东方钰反叛的事情，父王忧心国事，放松了他的事情。 现在一切落入正轨，按他那个不消停的性子，指不定会搞出甚花样。 头痛啊。 第717章 世子爷篇（三）情份够厚 东方毓心里头不安生，老觉得要出事儿。 事儿还真是找上门了。 亲妹子--东方彤带了自己南地国的夫君，去了西施面馆。这当口，孔炎还没走到城门口呢。 东方彤当年稀罕楚梓陌，非卿不嫁，死皮赖脸地缠了好一阵。之后陡然发现丫的竟然是细作？ 小姑娘也是听着忠孝节义的故事长大的，当时就给打懵了，在府里头哭了好几日，最后一咬牙，跑去孝亲王那里表态，说自己丢不起这个人，要远嫁。 孝亲王哪里肯，嫡子嫡女各一个，就跟他俩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呢。 可是东方彤是个倔脾气，拿出了死缠楚梓陌的劲头，就是要远嫁。 儿女都是债。 那些日子孝亲王咬牙切齿的，连做梦都嚼这几个字。 最后还是东方归一做主，把东方彤嫁去了南地国。夫君与她级别一致，是南地国的亲王世子爷。 这姑娘口没遮拦，却是个有福之人。 嫁过去没两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隔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好事成双，再加上娘家牌头硬，她在南地国亲王府里头的地位是稳稳的。 有儿有女万事足，就开始操心娘家的事情。对于东方毓死活不娶世子妃的这桩事情，她比孝亲王还急呐。 父亲国务繁忙，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 母亲是个软性子，只知道吃斋念佛，不管俗事。 琢磨来琢磨去，她觉得这桩事情还是得由她来干。 于是闹着要回大余国住一段时间，她的夫君是个好脾气的，过了年，果真携子带女的陪她过来。 来一趟不容易，她已经想好了，要在这里呆到入冬了再回去，得看着哥哥娶了世子妃再回去。 一进门，她便约谈了孝亲王。 夸喳喳地一通侃。 孝亲王听得眼眉直跳。 女儿大了，有儿有女，养得也都壮实。夫君对她百依百顺，一看就是个福气相。现在，她信挚旦旦地说要“带旺”孝亲王府。 孝亲王哭笑不得，却也不得不承认，孝亲王府的人丁不够旺。 “那就有劳女儿了。”他乐呵呵地说。 …… 得了孝亲王的默许，东方彤就是插上翅膀的天使，带着红心弓箭的丘比特。 孝亲王府是出了名的护短（讲义气）蛮横不讲理（一根筋），这家出来的女儿，也是难缠得紧。 她去拜访长公主东方韵。 未出阁前，她与东方韵亲近，时常与她讲一些小女儿的蠢话。当初她死缠楚梓陌的时候，东方韵也有劝过她。 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耍过脾气。 正好上门道个歉。 东方韵哪会计较这些陈年小事，见东方韵模样端庄，精神气爽利，便知道她在南地国过得不错。 想想也是心酸，女人呐，真是不能起错头。 同样年少犯傻，东方彤及时回头，得了好下场。 妍儿这里就是绵绵不绝期。 咳，这桩事情不能多想，多想多心烦。 她心里头酸楚，面上却是笑盈盈，“彤儿嫁了人，小日子过得红火，有儿又有女，大堂姐羡慕得紧呐。” 东方彤面色红润，笑得很是得意，“原本夫君想要一同来，但是彤儿有体己话要与大堂姐讲，就让他在府里头看着一对儿女。” 东方韵挑一挑眉，“彤儿御夫有术呐。” 东方彤笑眯了眼，“他脾气好，皇伯伯打听清楚了，才给彤儿定的这门亲。” 东方韵感慨起来，“是啊，父皇心细，他给儿女们挑的婚事都不差。” 话头递到这里，后面就好讲了。 “对啊，哪家的父母不望着子女好呢？之前我不懂事，跟父王闹了好一段，现在有了儿女，心思便不同了，更能体会父母的拳拳之心。可惜哥哥不懂事，还与父王死犟着呢。”她唉声叹气着。 东方韵懂了，孝亲王府打算出招了。 可是她不想掺合呀。 她也是个直朗的性子，当初也是因为东方彤性子耿直，才与她走得近。 也不藏着掖着，她直接地讲。 “彤儿，你存的这份心思，大堂姐懂。但是堂弟警告过我，不许插手这桩事情，否则亲戚都没得做。” 东方彤呆了呆，眉心微低，转瞬便笑起来，“大堂姐，你如何会怕我哥说的话。他的世子妃的人选是长辈该管的事情，哪能由着他自作主张。” 东方韵眯一记眼，瞅着眼面前的东方彤有趣起来。 做了娘到底不一样了，原本一根筋的脑子居然转得开了。 “那你想如何做呢？”笑眯眯地问。 东方彤扬了扬眉，理所当然地说，“这个女人来历不明，觊觎她不该得的。咱们想办法把她赶跑了，让哥哥一辈子都找不到，就完结了。” 东方韵呵呵地笑起来。 “彤儿，这桩事情我之所以不打算管，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唔？”东方彤蹙起眉头，疑惑地看她。 东方韵嘴角微微莞尔，声音淡淡。 “我打听过，严格来讲，那女人并不是堂弟包的外室。面馆是她自己的生意，赚的钱也是她自己的，话讲得不好听点，现在是堂弟死赖着她。彤儿若有本事拦住哥哥，那女人根本不是问题。” 东方彤气急，面孔涨得红，“若能拦住哥哥，孝亲王府早就有下一代了。” 东方韵沉沉地看她一眼，“彤儿，这桩事情你父王会操作，你只需要在边上看就行。人和人的情份就这么多，为了一些不值当的事情磨一层就会淡一层，得不偿失。” 关于郑美眉的事情，东方韵全是从东方俊那里听来的。 知道她向东方毓借了三千两银子，白手起家，做了那个面馆，过年前又把那三千两银子给还了。 作为女人，她高看郑美眉一眼，也有些理解，为甚东方毓会巴着这个女人不放。 他的这股子劲头，与当年东方昊死巴着楚思九，有得一拼。 事实证明，楚思九值得东方昊这么做。 那么，郑美眉呢？ 东方毓不傻，相反他还很聪明。他看中的女人，会差么？ …… 没有拉到同盟的东方彤很是气恼。 然而东方韵的话，还是落入了她的心里。 不爽利，耷拉了眉毛回去王府。 一盏茶下肚，她突地醒悟，她与东方韵是不一样的。 东方毓是她的嫡亲哥哥，情份厚着呢。 损耗一些又如何，低眉低眼地过去陪个不是，还能涨回来。 思前想后，她决定先去探个虚实，再回来定行动方案。 她是个行动派，想到便做。 扯上夫君，两口子乐悠悠地上门……吃面去了。 第718章 世子爷篇（四）陷入沉思 嫁去南地国时，东方彤青葱少女一枚，身姿轻盈，走路有风。 现如今换成了珠圆玉润的少妇体态，在朱雀街这种人面广的地方溜达了一圈，竟然没人认出她来。 站在西施面馆的牌匾下，她的眸子就瞪起来了。 侧过身去，悄声地说，“这是我哥写的。” 东方彤的夫君叫段清波，脾气好，性子沉稳，顶着世子爷的头衔，在南地国的吏部做一个虚职，行事算是稳妥。 大余国孝亲王与世子爷的这档子事情，他有悄悄地请教过段清扬，知道些内情。 知道不好办，就他的本愿来讲，完全不想趟这淌浑水。 然而，自家世子妃不肯，瞪圆了眼往他头上扣大帽子，说他狼心狗肺，不顾惜她的家人……他知道东方彤是性情中人，但是她这般口没遮拦，万一传到老泰山的耳朵里，小事情也会变成大事情。 没奈何，只好笑呵呵地跟了过来。 这会儿听东方彤讲这块牌匾是东方毓写的？他便尤其仔细地看。 字体端正，提按分明，牵丝劲挺。 “没想到大舅哥的字，写得这般好。”面色带了些诧。 东方彤冷嗤着看他，“我的字不好？孝亲王府的起笔夫子是大余国有名的书法大家颜真云，我哥的这笔书法，就连八堂兄都不如呢。” 段清波羞愧脸，“确实，彤儿的字比夫君的要强。” 东方彤时常听夫君的各种夸赞，心气神儿通透，眸眼更是莹莹生光。然而她还记得这趟出来的要务，昂一记头，“走，咱们吃面去。” 按着古人的用膳时间，这会儿已经偏晚了。 面馆里头食客不多，米掌柜站在柜台后头，低头算着早上的进帐。 小陶是个机灵的，见到这对富贵夫妻进来，立时殷勤地迎上去，“二位客官请随意，楼上有雅座。” 东方彤轻“唔”一声，眸色挑剔地打量着店堂的摆设。 在她这个受过高级审美熏陶的贵女眼里，这里的装潢摆设很普通。 最多就是地板铺得特别，拼了花色，不滑脚，踩上去有筋骨。 “掌柜的，是哪位？” 她有看到柜台里的那个虚胖子，明显不是她要找的人。 米掌柜很敏感，眼皮抬起。 外头有反光，他一时没看清楚东方彤的五官，只是本能的觉出这两位的来头不小。 习惯性的，面上堆出了笑，“这位贵客，是找小的么？” 东方彤拿冷眸子瞥他，“你是掌柜的？” 米掌柜嘴上“嗯呐”，心里头却是“咯噔”。 他已然认出这位小祖宗是谁？ 孔炎有提醒过他，彤郡主在业城，十有八九会上门来探。一直警惕着呢，这真的上门了，他的小肥心肝儿“扑通扑通”地跳，不知如何是好。 身子先萎了三分，急急地从柜台后头奔出去。 “是孝亲王府的彤郡主么？边上这位是您的夫君南地国的世子爷吧。您二位贵客如何会来本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他巴结得很，东方彤心里头受用，面上却是淡淡，“本郡主多少年没在街头露面，掌柜的居然还认得我？” 米掌柜垂着头，使劲地装着小意，“小的在孝亲王府当过差，哪有可能不认得郡主。” 他心思好复杂啊，脸孔微侧，朝着小陶的方向摸一记鼻子。 心腹带心腹。 东方毓的心腹是孔炎，孔炎的心腹是米掌柜，米掌柜的心腹便是小陶。 知道东方彤会来，米掌柜与小陶有这么一个约定暗号。 小陶一直盯着他们呢，此时一溜烟地去了二楼。 段清波心细，一直留意着店堂内的动静，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他。唇角微微抿起，若有所思地朝楼梯的方向瞟一眼。 手指轻轻地捏一记东方彤，他淡笑着说，“掌柜的，我们是来吃面的，你给推荐个招牌面吧。” 东方彤被他捏得一怔，顺着他的眸光，也看了一眼楼梯。 脑子反应不慢，“对啊，我们要去楼上雅座。” 米掌柜一时有些慌，说话也结巴。 “咱……咱们店里最……最有名的便是空心面，每日只卖五十份的，已经卖……卖完了。当……当然，您们是贵客，我让面工特……特制一份。汤点可以用鸡汤鲜丝清笋，再加几个小菜。” 东方彤的心思早就飞去了楼上，漫不经心地挥一挥手，“行，去弄吧。” “哎，好。”米掌柜诺诺应下。 见二人直接往二楼去，大概知道他们的打算。 想跟又不敢，只得对着楼上喊一声，“有贵客到，楼上准备雅间。” “好嘞。”小陶在上头应着。 米掌柜原地转了两个圈，沉下一口气。 还是那句话，他人微言轻，只要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喽，之后的事情，就……听天由命吧。 猛跺一记脚，他去了厨房。 …… 小陶在二楼的口子上迎候着，弯腰搭躬，还是一派殷勤的模样。 小心谨慎地将二人迎入靠窗的一处雅座，“二位贵客，这里是本店环境最好的包间，您二位随意，我端面去。” 东方彤却不满意，“不行，我不喜欢，换一处。” 小陶一愣，“那？” 东方彤扬了扬眉，傲气地说，“让本郡主的夫君来挑，他初来乍到的，得让他满意了。” 段清波一肚子的好笑，知道自己的这位世子妃没有观察力，不知道他哥的女人藏在哪一处，想让他找出来呢。 他反正是宠夫人的代表，再没皮没脸的事情，都帮她干过，也不少这一桩。 “本世子想坐去那一间。”他随手指了楼梯拐弯的方向。 小陶面色骤变，嚅嚅道，“那间里头有人。” 对的。 本郡主就是来找人的。 东方彤得意地莞起唇，扯了段清扬便走，“有人怕什么，本郡主可以等。” 二人走得快，小陶被他们的直爽举动吓得脑回路立正。 满脑子只有一句话：郡主是来找茬的。 肿么办？ 他还在颠三倒四地想着，那俩凑表脸的已经走到郑美眉呆的雅座门前。 门一推便开。 郑美眉正微蹙了眉头，思考人生呢。 无他，方才小陶心急火燎地来与她示警，“郑小姐，不好了，彤郡主来了。” “唔？” “世子爷的嫡妹，几年前嫁去南地国，前几日带了夫君和一对儿女回来业城。现在正在楼下呢。” “哦，知道了。” “您不避一避？” “为甚要避？” “那……” 还没等小陶说话，楼下响起了米掌柜的声音。小陶面色微变，急匆匆地出去了。 然后，郑美眉便陷入了沉思。 门推开的一瞬，她莫名恍然地扬起眸，与门前的那个与东方毓有着几分相像的美女打了一个照面。 二人的眸光在空中撞上，打出了几丝火花。 第719章 世子爷篇（五）死皮赖脸 “这位好象不是在吃面么？” 东方彤笑嘟嘟的脸，眸子落在郑美眉的身上，挑剔地打量着。 郑美眉微蹙了眉头，面色不悦，“这位……美女，这间雅座不对外，麻烦随手关门。” 低垂下眸子，研究起了菜谱。 她打算推几道招牌菜，把面馆往私房菜馆的方向推。 东方彤贵为郡主，这些年顺风顺水，还没吃过闭门羹呐。这一记招呼没让她生气，反而觉出些新鲜。 唇角抿得高，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声音扬起，“美女？你也觉得我长得美？” 郑美眉吃过周二公子的亏，知道这世道有些人是惹不起的。翘一翘唇角，面上浮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笑容，声音淡然，“嗯呐，您很美。” 东方彤被她说得挺高兴，不计较之前的闭门羹，一屁股坐到她面前，还招招手，“清波，过来坐。” 段清波笑吟吟地跟进来，随手帮着关了门。 郑美眉抬头看他们，又慢吞吞地垂下眸，心道，若这俩丫的是代表家族甩银子让她走人？开个什么价码合适呢？ 一时也想不好，继续盘算大盘鸡里头的配料。 这一世没有辣椒、洋葱、胡粉之类的调味料，她只能找味道相近的。所以，每出一道菜，她都要琢磨很久。 见她淡定，东方彤不淡定了。 “这位……美女，听说你才是这家店的掌柜？” “嗯呐。” 郑美眉淡悠悠地应下来，扬起眸，漫不经心地问，“二位有甚事情么？” 东方彤仔细地看她，皮肤白皙，大眼睛，算是个美女，却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哥哥到底看中她哪里了？ “门口的那块牌匾是我哥哥写的，本郡主好奇，进来看看。”她也是个聪明的，既然是来查探虚实，就不能露了底。 话说到这个份上，充傻装愣就不合适了。 郑美眉笑起来，直起腰身看过去，“原来您是世子爷的妹妹呀，失敬失敬。那位是郡主夫君吧，精神饱满，气质高雅，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段清波在边上听得有趣，微微莞起唇。 他是带着任务过来的，要仔细看这个女人有甚破绽？回去给出分析意见。 东方彤乐呵呵，很受用的样子。 “我是大余国的郡主，他是南地国的世子爷，家世相当，自然是般配。父王刚刚给哥哥说了一门亲，是翰林院周学士家的嫡女，端庄淑仪，貌美如花，与哥哥站与一起，也是般配得紧呐。” 忍住那股子喘不过气来的情绪，郑美眉缓缓地弯起唇。 “郡主得瑟完了？” 面上端着笑，话语说得却不讲究，“贵女要有贵女的样子，明知道这间雅座不对外，还赖着不走，是想盘了这家店么？” 东方彤没听过这么不客气的话，面上象是被雷劈过一道，龟裂。 火头上来了，拍桌而起，“姓郑的，你敢侮辱郡主？” 郑美眉皱起眉头，淡然地看她，“郡主刚刚还不认识我，这会儿就知道我姓郑了？” 东方彤狠咬一记唇，厉声道，“本郡主不仅知道你姓郑，还知道你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本郡主今日就是来警告你的，喜欢做外室你就做个够，别指望孝亲王府会认下你。” 郑美眉的面色微白，心里头生出好些的不耐烦。 “说完了？” 东方彤气咻咻地看她，“没完呢。” “没完您继续。” 郑美眉低下头，继续盘算自己的那档子事情，完全没把身边的那只小斗鸡放在心上。 小陶一直在外头偷听，米掌柜悄悄地上来，轻轻地拍他一记肩，“如何了” 动作很轻，却也把小陶吓得差点蹦起来。 轻轻地拍一记胸口，声音轻得象叹气，“郡主在骂郑小姐。” 米掌柜面色微恓，摇摇头，民不与官斗，郑小姐再会赚钱，遇到皇亲国戚也得低头呐。 雅座里头，东方彤被郑美眉的淡定给镇住了。 不知所措地瞟一眼段清波，眸底的意思明确明确的，夫君，下面该如何？ 段清波哭笑不得，这么就没话讲了？信誉旦旦说要“带旺”孝亲王府的气势被狗吃了么？ 然而，他也不得不伸爪子托着。 “郑小姐，郡主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孝亲王府的意思。世子的亲事已经板上钉钉，就等着皇上下旨了。议亲的女家是翰林院院士，注重门楣清白，你与世子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惹了好些的非议。郡主是世子爷嫡亲的妹妹，心里头焦虑，话说得重了。你别在意。” 郑美眉缓缓地抬头，眸光轻漫之极，“我为甚不在意？你们郡主世子是人，我就不是人？我卖给你们家了？” 段清波被她说得一噎，眸光凝重起来，“你是世子爷的外室，身份上讲，比侍妾还不如。” “啪”的一声巨响。 郑美眉也是拍案而起，这声响比娇生惯养的东方彤拍得可响多了。 躲在外头偷听的米掌柜和小陶都给震晕头了。 “你们两个今日得把话说清楚了，我什么时候成东方毓的外室了？”郑美眉声势浩大，喉咙更是梆响。 段清波微诧，眸子扫向东方彤。 东方彤则迅速地想起东方韵与她讲的话，“严格来讲，那个姓郑的女人并不是堂弟包的外室。……话讲得不好听点，现在是堂弟死赖着她……” 她一直不信来着，看样子是真的？！ 可是她是很肯定地告诉段清波，这个女人是外室来着。 面色倔强，嘴巴也是老得很，“不是外室？我哥凭什么给你的面馆写牌匾？为甚得了空就来你的面馆？” 郑美眉怒极了，面色黑沉，一字一字地磨出来，“他看上我了，死皮赖脸地缠着我。” 这话东方彤果断不爱听，抄起桌上的茶盏朝郑美眉拨过去，“你胡说，明明是你死缠着我哥。” 茶盏小，里头没多少水，拨得又不准，也就湿了郑美眉的肩上一点点。 但是气氛原本就紧张，这一拨就是根导火线。 可打开战局了。 郑美眉动作极快，掀开茶壶盖子，一整壶地拨过去，还是照着脑袋拨的。 东方彤只觉得嘭的一记温热，满头茶叶满头水，“滴嗒滴嗒”，把她新早换上的那身浣纱轻萝的袍子给“滴嗒”的没了颜色。 “啊……” 这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把刚刚走到面馆门前的孔炎，吓得寒毛直立。 他陡然悟出，有大事情发生了？！ 第720章 世子爷篇（六）又闯祸了 尖叫声里，郑美眉也悟出了不对。 冲动是魔鬼！ 忍字头上一把刀。 两句话，便如前世视频上的弹幕，缓缓地在脑海里头划过。 段清波动作很快，已然扑过去抢救他的亲亲世子妃，掏了巾帕使劲地给她擦擦擦。 东方彤气急败坏，后脑勺都要冒着烟来。 却也不得不闭着眼睛任由着段清波收拾，面上搽的那些香粉胭脂，全糊在一起了，整个人茶香扑鼻，TM要崩溃了呢。 “我帮你们打水。”郑美眉心虚得紧，起身往外走。 段清波淡淡地瞥她一眼，任由着她去。 他有功夫，虽然没有那么出神入化，逮住她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 一、他有观察的任务，想看看她会不会跑？ 二、这女人胆子这么大，保不准真是东方毓死皮赖脸缠着的，段清波身份尴尬，自问惹不起东方毓，不敢碰他的女人。 三、平民百姓敢往郡主头上拨茶水，那就是个求死的节奏。算是个把柄吧，捏住了可以谈条件。 他想得复杂，转回头，郑美眉已经端了水进来，里头搁了块新帕子。 “我去买套衣裳。”嘟喃一声，她又想走。 东方彤火气上涌的时候，也是强悍的。顾不得头上还挂着好些茶叶，一把推开段清扬，小豹子似的，直梗着脖子扑过去。 郑美眉一时不察，裙摆被她扯到，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身后头东方彤紧咬着牙关又往上扑。 郑美眉的火气也上来了，上一世没打过架，这一世算是打过瘾了。翻转身子，呼哧哈拉地两只美女就这么干上了。 抓挠扯咬……爪子与嘴巴并用。 那情景，啧啧，莫法形容啊。 段清扬傻眼了，箭步向前，好不容易地把自家媳妇扒扯出来。 门外头，孔炎紧张地趴在门板上，支愣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唇角不时地抽搐着，哎哟，玩大发了，这可咋整呐。 他是个机灵的，先让小陶把二楼的食客清空，又让米掌柜去宫里头找八王爷东方俊。 他不敢给东方毓带信，世子爷有任务在身，必须等皇上一起入城，不能让他误事。 孔炎一脑门子的汗，东方彤是郡主，他惹不起，郑美眉是世子爷的心头宝，他得护住。 这两难的，他该如何是好呐？ …… 门里头，郑美眉感觉自己吃亏了。 首先，摔下去的时候，牙齿咬到了唇，嗑出了血。 其次，撒泼打架的时候，手指甲不如东方彤的长，脖颈侧面到脸颊被划了老长的两条血丝。 第三，手臂上被狠狠地咬了一口，支愣愣的痛，肯定破皮了。 她气喘吁吁的，弯起爪子使劲地看。 NND个熊，上一世在学校里头养成的好习惯，不留长指甲，跑来这一世与泼妇干架，等于自断武器。 恼火得头上冒泡泡，胸口更是抑郁难当。 从地上蹦起来，眸子里头燃着愤怒的火苗，指着东方彤的鼻子大吼着，“滚，你们两个，都TM给我滚。” 很巧的是，东方彤也觉得自己吃亏。 首先，扑过去的时候，没留意身后头的椅子，脚后跟嗑了一记，痛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估计肿起来了。 其次，郑美眉虽然没有指甲，但她掐起肉来厉害，腰上怕是有淤青了。 第三，她的肩上也被狠咬了一口，支愣愣的痛，怕是破皮了。 再加上满脑袋的茶水茶叶，这个亏真是大发了。 人要是气急了，脑子里头都是“嗡嗡嗡”。东方彤是孝亲王府的出身，家传的二愣子脾气。 被郑美眉一吼，那些个“嗡嗡嗡”瞬时就炸开了。 两条眉毛挑起来，眼珠子几乎都瞪出来，“不要脸的女人，本郡主跟你拼了。” 腰身一拧，又要扑上去。 这一回段清波可看得紧了，一把将她搂入怀里，死抱着不松手。 他有经历啊。 娶东方彤之前，他的府里头有几个侍妾。 其中一个仗着得过宠，与东方彤玩手段。那一日王府里头也是鸡毛狗跳的，东方彤便如现在这般，生扑着打。 愣是把那侍妾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段清波有观察，之前那个侍妾是个弱的，不敢与王妃动手，完全就是挨打，所以东方彤能够大获全胜。 现在这个郑美眉不一般，力气大，又敢下手。 身后头搞不好有东方毓撑腰，虽说孝亲王府的人都护短，但是，东方毓究竟会护哪一个，现在还说不出来。 咱不能白吃亏。 东方彤还嗷嗷着呢，拼命挣扎。 段清波在她耳朵边轻语，“郡主，这里不是王府，你要注意形象。” 东方彤愣一瞬，声音也是轻，“刚才没打好，我要重新打。” 她是个粗中有细的，方才打架的时候，偷偷地把一根发簪藏在袖管里头，打算在郑美眉的脸上狠狠地划两道。 可惜被段清波扯开了，没得手。 她不知道，郑美眉也藏了一根簪子，她倒没想着划脸，就是万一个万一时，搞个正当防卫。 具体戳哪里，要视当时的情况定。 由此可见，这两只都不是好鸟。 …… 吼了一声，郑美眉的怒气散了些。 见东方彤还有战斗的欲望，她也是服气的，东方毓的妹子够凶猛的。 缓一口气，她淡淡然，“有本事把这面馆拆了，否则，哪儿来哪儿去。姐姐忙得很，就不陪二位了，再见不送。” 轻松地拉开门，她走了。 出门见着孔炎。 那厮面色灰淡，呼吸艰难，“郑小姐，您……” 郑美眉朝他挟一记眼，“怕什么，真把面馆拆了，她哥会赔。” 孔炎苦笑，他是在担心这个嘛？ “郑小姐，您又闯祸了。”他哀叹着。 郑美眉拧了拧眉，凝神思索片刻，“隐隐的……我也有这种感觉。这里有米掌柜看着，我去城外躲一躲。” 她说得爽快，果真抬起步子跑了。 已然想明白了，在这个世道，平民打郡主是大罪，较起真来，被他们弄死就冤枉了。 她是诚心诚意地打算出城避风头。 孔炎晕了菜了，顾不得雅座里头的东方彤，紧着追下去。 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手头紧，郑美眉还是轻松地找出几张百两的银票，塞入腰袋。 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裳，又奔去厨房捞了十几个卤蛋做干粮。 孔炎一直跟着后头，他也想明白了，留在业城太危险，不如出城投奔世子爷。 难得意见统一，果真跑了哟。 第721章 世子爷篇（七）夫人有令 楼下忙得很，楼上雅座内，段清波一边帮东方彤整理头发，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导着她。 “夫人，今日你大获全胜呐。” “哪有？”东方彤鼓瞪起眼，看着很不甘心。 “别急别急，平民女子敢与郡主对打，这是多大一个把柄啊。大舅子就算想护着她，也要掂量轻重的吧。”段清波缓悠悠地说。 “对，这是个大罪名，可以弄死她。”东方彤眸眼一亮，气息都舒缓起来。然后她又是瞪眼，“你怎么放她走了？逮住了让刑部过来拿人呀。” 段清波半笑不笑地看她，“夫人，你有没想过，以老泰山的本事，轻而易举就可以捏死这个女人，但是他为甚一直没有做？” 对啊，为甚没做？ 东方彤疑惑起来，大眼睛眨巴眨巴“为甚？” 段清波没有立时应答，小心地从她头上摘下一片茶叶，“唔，头上干净了。” 东方彤急了，扯他的袖子，“说呐，父王为甚不动这个女人？” 段清波笑笑，“情份呐，老泰山肯定是知道弄死了这个女人，大舅子要跟他拼命的。” 切，又是情份。 东方彤郁闷得紧，“那我这架就白打了？” “不白打，至少捏了个把柄，至于如何做，可以伺机而动。”段清波小心地摸摸她的肩膀，“这里挨了一口？” 东方彤嘟了唇，气咻咻的说，“我在她手臂上也咬了口。” 唇角微微抽一记，段清波浅笑着点头，“夫人威武。” 东方彤顺势靠住他，委屈搭搭，“本郡主今日吃了亏，夫君要给我报仇。” 段清波侧过头去，认真地想了想。 “郡主若是不考虑与哥哥的关系，夫君倒是可以帮你下黑手。不过，干完了咱们就得跑，不能让你哥逮住了。而且，至少十年不能回业城。” 这话，费思量啊。 东方彤也是有脑子的，犹豫片刻，她也回过神来了，“父王不干的事情，凭什么让咱们干呐。你是不知道咱哥的熊脾气，顶真起来，他能冲去南地国跟我闹。” 那不就结了。 段清波朝她摊摊手，“那你想如何报仇？” “弄不死她，咱可以揍她一顿。”东方彤眯起个眼，做起了小算计，“至少让她在床上躺半个月。” 段清波转了转眸子，面上浮起些坏笑，“与大舅子斗心眼，不知道咱们行不行哦。” “必须行。” 东方彤死掐他一把，眸子里要喷出火来，“本郡主也不是面团搓的，我哥要是找麻烦，我跟他拼了。” 段清波被她掐得呲牙咧嘴，“夫人有令，为夫一定行。” ……… 楼梯板上脚步声起，八王爷东方俊来了。 他好好地在宫里头看奏折，没想到外头有这么桩麻烦事情等着他处理。然而莫得办法，兄弟的事情，腰插两把刀，也得帮着处理。 听完米掌柜的形容，他更是无语之极。 “真打？” “小的在外头听了两耳朵，应该是真打。” “谁先动的手？” “听动静应该是郡主。” 东方俊好想翻个白眼，堂妹生了一对儿女，为人母了，脾气还这般火爆？然而这个郑美眉……啧啧，也不是只好鸟。 “打坏了么？” “小的急着出来送信，不清楚打得如何？” 东方俊摇头，却也不敢怠慢，骑了马急急地赶过去。 小陶在铺门前张头张脑地看，见他们过来，大喜过望，急忙迎上去。 一二三四五地把情况说了一通。 “孔炎带了郑小姐出城去了？”东方俊觉得这郑美眉也不傻么，闯了祸还知道跑路。 “嗯呐。”小陶使劲地点头。 “郡主还在楼上，方才小的让隔壁成衣店的老板娘送了一套最贵的绸衣上去。” 东方俊觉得情况还行，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生意照做，但是二楼不要带客人上去。”他吩咐着。 “小的知道。”米掌柜连连点头。 “还有，管好嘴。”眸光锐利地扫一眼。 “是，是。”小陶也是猛点头。 …… 郑美眉在东方毓身边伪装过半年的小兵，会骑马。 这会儿，她正与孔炎奔驰在北门外的官道上。 原本她想去南门外的水门镇，面馆有好些食材是那里采办的，有相熟之人。 然而她架不住孔炎讲的道理。 “郑小姐，您打了郡主，那是大罪。郡主若是与你顶真，收留您的那些人都会跟着遭殃的。” “那如何？” “世子爷在城外，您去投奔他呀。” 郑美眉蹙紧了眉头，脑回路认真地兜转起来。 东方毓负责西施面馆的安保，现在他妹子过来闹事，就该由他收场。 对的。 就是这个道理。 郑美眉的眸子里头也喷出了火，丫的我什么时候成了外室？必须找东方毓算账去。 “走，去东方毓那里。”她是上一世的习惯，张口就是喊名字。 孔炎纵然不习惯，也听习惯了。 “哎，那咱们走。” …… 路不远，出城疾奔半个时辰，便到了。 那里是一处小山村，东方毓的人包了整个村，外头有重兵把守，一般人进不去。 孔炎是可以刷脸的。 在少数几个亲信的注目礼下，他低调地把郑美眉带进去。 “世子爷就在中间的那个院里头，您自己进去。我在外头看着，不让人进去。”孔炎很有自知之明，不敢凑这个热闹。 “唔。”郑美眉点头，一点不心虚地推门而入。 农家小院很宽敞，里头有两个勤务小兵正在打扫院落。见到她进来，俱是一愣。 刚想说什么，只见得孔炎在门口使劲地招手，“都出来。” 两人都不笨，急溜溜地奔出门去。 “哐当”一声，院门关上了。 四下里静寂了，郑美眉的心思跟着沉静下来。 今日之事发生得突然，中间有剧烈运动，心肝脾胃肾也没闲着，脑子里头更是乱糟糟的一堆。 她其实是有些茫然的。 院里头有一张藤椅，她一屁股坐下，发起了愣。 东方毓有事情在忙，桌子上堆了好些文件需要处理。他做事情专注，没留意外头的动静。 黄昏时分，他抬起头来。 俨然觉出些不同寻常的气氛，粗眉毛拧起，他似乎嗅到了郑美眉的气息？ 然而又觉得不太可能，苦笑起来，真是想得慌呐。随手拿起一份文书，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又放下。 轻叹一声，“看不下去呐。” 扶一记额，慢悠悠地起身拉开门。 然后，他便看到了在外头藤椅上酣睡的郑美眉。 第722章 世子爷篇（八） 一拍二散 心头一抽，第一反应是揉眼睛。 再定晴一看，没错，真的是美眉。 东方毓的唇角咧开来，眸子里头闪起快活的光芒。三两步地蹦过去，一把将她从藤椅里头捞起来，揉入怀里哈哈哈。 “美眉，你是太想爷了，所以来看爷了。” 郑美眉正做好梦呢，被他这么一弄，瞬时烟消云散了。 睁开半只眼，扯着唇角冷笑两声，“放我下去。” 东方毓陡然觉出些不对，眉头皱起，“美眉，你的嘴唇怎么了？” 怎么了？ 郑美眉侧过头，声音冷沉沉，“继续看。” 东方毓凝眸看去，我勒个去去的，脖颈往上，挂了两道明晃晃的血丝。 眉头皱得紧，脑回路若野马奔腾，半晌，他瘪塌塌地坐到藤椅上，声音不太振奋，“我妹子如何了?” 哟？ 郑美眉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这货看着粗糙，脑子好用得紧呐。 直起腰，从他的怀里挣出来，然而又被他强势揽回去。 放软了声音，他与她絮叨起来。 “美眉啊，我妹子自小得宠，说话不讲究，偶尔还会仗势欺人，你别跟她计较。当然了，你也不是颗好果子，你伤成这样，我妹子应该也落不了好处。但是我很清楚，你脾气虽然不妥贴，却不是个喜欢闹事的人。必然是我妹子没事找事，先起的头。放心，爷会给你撑腰的。” 东方毓察颜观色，表了个大大的态度。 郑美眉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成你外室了？” 东方毓噎一道，“谁说的？” 说完他就后悔，除了他那个傻妹子，还会有谁？ “都是瞎猜的，你别理他们。” 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儿，东方毓的眸光有些不对劲了，身体也有了些本能的反应。 “美眉，爷这回出去了十九日，加上之前留存的，可以连续三晚了吧。”火舌在眸底滚动，要吃肉吃肉吃肉。 郑美眉冷咻咻地看他，突地一挺身子，从他怀里起出来。还转过身使劲地推他一把。 幸好东方毓下盘稳，一个侧身翻转，藤椅倒了，他还站着。 郑美眉怒目圆睁，嘴皮子溜到飞起。 “你想得美的啊，我好端端地呆在面馆里头，你妹子跑来骂我，说我是不要脸的女人，勾引你。你那个妹夫说我是比侍妾都不如的外室。我呸了个呸，你们这帮子皇亲国戚，可以这么青口白牙地欺负人么？我跟你讲，之前我是交足保护费的，你把这桩事情给我了掉。回去后，我就把面馆顶给别人，店面装修加上技术转让，两笔费用海了去，够我买小白脸过好日子的了。你听清楚了，我和你……一拍二散了。” 她义正言辞，说得有理有据。 东方毓的面色却是愈来愈黑，尤其是到买小白脸这一句，面色黑得都没法看了。 “美眉，你别瞎说。”声音沉得很。 郑美眉冷呵呵地笑，眸子里头是晦暗的涩意。 “东方毓，我失忆是真的。在山城郊区睁开眼的那一瞬，我两眼一抹黑，无父无母无家可归。跟了一帮子难民入得山城，全靠坑蒙拐骗着你，活得才算有些小滋润。我知道世子爷对我有情意，八日一回的那档子事情，也不仅仅是交保护费，也有还您情份的意思。您是世子爷，我是来路不明之人，咱俩之间隔了一个太平洋。凡事过犹不及，不如见好就收。日后我会去别处开饭馆，名字不会改，您路过时若有兴趣，可以进来吃饭，我请客。” 这番话说完，郑美眉沉郁已久的心情舒缓了些。 状似轻松地拍一拍手，“听说您明日就回城了，我就在这里避几日风头，事情处理完了，您让孔炎过来带个话，我好回去处理面馆的事情。” 她自说自话，东方毓冷绷着脸，不说话。 见她往小院的偏房走，他不言不语地跟在后头。 郑美眉耳清目明，当然知道他的动向。 步子迈得慢，脑子里头思索着对策。 讲真啊，东方毓真算是不错的。以他的权势地位，强抢个把民女，做外室以好，做侍妾也罢，就是洒洒水的事情。 郑美眉跟过他半年，见过他扮猪吃老虎，知道他绝对不是个傻憨的，对敌人狠着呢。 但是他从来也没强迫过她，憨头憨脑任由着她盘剥。 郑美眉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可是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那就是撞南墙求死的节奏。 今日来的是他的妹子，明日就有可能过来他的新婚妻子…… 想到这里，郑美眉的心肝都抽紧了。 手指攥得紧，恨恨地想，长痛不如短痛。 蹬地转过身，鼻子差点蹭上他的胸。 手指头伸出来，点啊点啊点，“挨这么近干嘛？退后退后。” 东方毓果真退后了一步，眸子盯得紧，“美眉，我知道你说得都是气话。爷心胸宽广，不会与你计较。” 我呸！ 郑美眉佩服得紧，敢情她的那些唾沫都白费了。 “东方毓，你心胸宽广，我小鸡肚肠。今日我听的那些话，可都记到心里头去了。给你十日的时间，要么十里红妆娶我过门。要么一拍二散，各自风流。” 东方毓眉头皱得紧，面色更是黑了好几格，“美眉，你莫要难为爷。” 郑美眉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不难为你，难道难为我自己？我之前说的话，全部算数。在这里避风头的开销银子，我自己会付。” 昂起头，牛气哄天，“老子貌美如花，又有做菜的绝活，绝对可以活出真我风采。” 转过身蹬蹬地往偏房走，“别跟着我。” …… 东方毓果然没跟着，他出去找孔炎的晦气。 “你，过来。”眸子瞪得圆，要吃人似的。 孔炎郁闷得紧，灰溜溜地走过去，“世子爷，这桩事情真不怪属下。属下过去的时候，郑小姐已经把茶水倒到郡主的头上了。” 唔？ 东方毓心里头惊异，面上依旧绷得紧，冷声道，“说说过程。” 孔炎自然打探清楚了，也知道世子爷不一定清楚状况。一二三四五，细细地与他讲起来。 “雅座的门是关着的，属下们只能在外头偷听，有些地方可能与事实有出入。” 东方毓淡淡点头，“还算聪明，知道给八王爷带信。” 孔炎偷偷看他，“世子爷，这回的事情闹得大，王爷不会放过郑小姐的。” 气息，凝重了…… “派人去探了么？” “去了，还没有回来。” “唔，有消息就报过来。” 第723章 世子爷篇（九）厨房妖精 夕阳沉下来，天边浮着火烧云。 西施面馆的一楼人声鼎沸，好些人挤坐在一起。二楼却很清静，依旧是个清场的状态。 靠窗的雅座内。 东方俊与那对富贵夫妻的谈话还在进行中。 莫得办法，东方彤知道他是东方毓的头号狐朋，讹上他了，非要他给说法。 她气吼吼，东方俊刚上来的时候，她头发还是湿的呢，让人把候在街头的贴身丫鬟喊过来，收拾了好一通，勉强能够出来见人。 脸丢大发了。 她收拾的那些时间，东方俊与段清波一直在聊天。这两只都是聪明人，扯东扯西地高谈阔论，却迟迟不说方才发生的事情。 东方俊察颜观色，知道这桩事情怕是不能善了。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又不象要闹大。 一边琢磨一边聊。 段清波从容，主动权在己方，他不愁。 东方彤一出来，从善如流的画风就变了。 气氛陡然紧张。 “堂兄，堂妹被人欺负了，您说，如何报复回去？”上口就猛，一点余地都不给。 东方俊慈眉善目地看她，“堂妹啊，为人母了，脾气还这么火爆呐。” 听他起的这个头，还有这小眉眼笑得……明摆着打算包庇了。 东方彤原本心气就不顺，见他一副要护短的模样，小火苗子“腾”地窜起来了。 “堂兄，您是内卫头子，平日里假公济私的事情没少干吧。现在你堂妹我，孝亲王府的郡主，东方家的女儿，被一个平头百姓欺负了，您不紧着出去逮人，还若无其事地在这里闲聊天。气死我了，我……我告诉父王去。” 扯住段清波，她作势就要走。 东方俊连忙起来讨饶，“堂妹啊，你看你这火爆脾气。那人还需要堂兄去逮么？肯定在你哥那里呀。” 这话说得……东方彤的火头更盛了。 面色沉下来，“我哥在哪儿？” 皇子叛变，说出去是丑闻，东方毓在城外的事情，虽然有很多人知道，嫁给南地国世子的东方彤却不知道。 东方俊敛一记眉，淡定地说，“郑美眉出北城门了，你哥明日就会到城外，俩人肯定会遇上。我估摸着，他们会一起回城。” 东方彤“呲”一记牙，恨恨道，“这妖精变得倒是聪明，知道闯祸了，又去缠我哥。” 然而。 她拍一记桌，面色黑沉沉，“本郡主不能让她白欺负了。” 东方俊自小逗她玩，笑盈盈地问，“堂妹打算如何呢？” 东方彤气恼地看他，“您这话是甚意思？堂兄不打算帮堂妹出头么？什么时候开始的，东方家的女儿要自己出头报仇了？” 哎哟？ 东方俊还真是被她将住了。 尴尬地笑一笑，“堂妹莫生气，再如何也不能亏了肚子，饭点了，堂兄请二位吃面。” 也不等对面二人反应，他朝外头打个响指，“掌柜的，把吃的端进来。” “哎，来了。” 米掌柜早就做好了准备，热腾腾的面条三大碗，亲自端进来。 “三位贵客，这是本店的招牌面，鸡丝凉菜面，杂菇熏香面，大排肉酱面，您们挑自己喜欢的吃，小菜马上送到。” 伸手不打笑脸，他端了一脸的殷勤。 东方彤也不好哄他出去，何况闹了快一日，中饭都没吃，她也是饿得紧。 吃。 一人一碗面，就着之后端来了特色小菜，吃得酣畅之极。 段清波是吃货，尝着汤色底料，已然觉出这家面馆的不平凡。但他是个沉得住气的，看似不经意，却细细地品着其中的滋味。 云城若是有这么一家面馆便好了，他想。 东方彤也是识货的，一边吃一边琢磨着，我哥不会是被这女人的厨艺勾住的吧。 东方俊姿态清贵，眸子缓缓地观察着。 这三人都是皇室出身，食不言。慢条斯理，又云淡风轻地用完这一餐。 小陶一直在外头候着，紧赶着进来收拾干净。 那么，继续聊。 “堂妹，这家面馆的味道如何？”东方俊假惺惺地问。 东方彤“哼”一声，“不过就是寻个好厨子么，有甚好得意的。” 东方俊拢一拢袖子，似笑非笑地投她一眼。 “堂妹差矣，这家面馆的汤底配料，包括面条的长短宽窄样式，全都是郑美眉一手落实的。包括你方才吃得眸眼发亮的皮蛋，都是郑美眉的秘方。你在外头是吃不到的。” 这话正好落入了东方彤的想象，咬牙切齿，“我就知道，这个厨房妖精变的女人，拿吃食收了我哥。” 东方俊晕，抚一记额头，“堂妹，你哥对吃食不讲究的。” 东方彤转了转眸，确实哦，与段清波这个吃货比，东方毓就是头牛，对于精细地吃货不太上心。 心里头突地有了危机感。 上回被她揍得生活不能自理的那个侍妾，就是仗了一手好厨艺，勾住了段清波的胃，才敢来挑战她的权威。 这一回？ 眸子里头冒出些寒光，射向身边的段清波。 这无妄之灾哟。 高能警戒，段清波立时觉出了危险，原本想问些厨艺方面的问题，及时止住。 而且，果断入正题。 “堂兄，这女人到底是不是大舅子的外室？” 东方俊扬扬眉，笑得温润，“凭着这门手艺，郑美眉一年可以轻松赚入万两银子，实在也没必要做外室的。” 这话东方彤不爱听，冷哼一声。 “商人地位低下，她一个商女若是能够攀上孝亲王世子爷，现在是外室，生下儿女，父王便会让她入门做侍妾，搞不好就是个宠妾。她想得美着呢，打算一步一步来。” 东方俊蹙了蹙眉，实话实说。 “对于平常的女人来讲，或许是这般。但是这个郑美眉不是，不瞒二位，堂兄有仔细观察过她的行事做派，她性子简单，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堂妹说的这些个事情。实话讲，我都不确定她是不是懂得侍妾与外室的区别。而且……” 东方俊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语调轻缓。 “她根本看不上侍妾这个位份，不能做妻，她便会与堂弟分开。实际来讲，你们只需要静观便可。若皇叔能够顺利地为堂弟订下亲事，他二人也不会长久。” 对于这一世道的人来讲，这话实在是太毁三观了。 段清波愣怔脸，“堂兄，这女子是平民出身？” 东方俊虽然不清楚，却也点了头，“对。” 东方彤冷笑起来，“孝亲王府的世子爷会娶一个平民女子做太子妃？她做梦，痴心妄想的癞蛤蟆。” 东方俊笑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所以，堂妹也实在没必要与她闹。你哥甚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损了情份呢。“ 又来讲情份。 东方彤憋屈死了歪！ 第724章 世子爷篇（十）老奸巨滑 太阳收了光，又沉了底，天色暗了。农家小院里头挂起了灯笼，红通通，漂亮得紧。 孔炎派去业城的探子，终于回来了。 来不及喝一口水，先来做汇报。 “属下出来的时候，面馆二楼依旧清场，八王爷还在谈。” 东方毓默不作声地挑一记眉，沉吟片刻，“孝亲王府有动静么？” 探子是个行事周密的，立时答道，“中间属下有回去探过，王爷在兵部处理政务，尚未回府。” 东方毓微微点头，应该是东方俊封锁消息了。 挥一挥手，“明日继续盯着。” “是，世子爷。”探子躬身退下。 一个换一个，孔炎进来了，“世子爷，皇上已至甘玉镇，传消息过来，明日巳时入城。” 东方毓抿唇，转头过去看一眼偏房，一个多时辰了，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肚子不饿的么？ 孔炎太知道他在想甚了，轻声道，“出来时，郑小姐拿了十几个卤蛋。” 东方毓眸子一亮，随便挥一记手，“院子里头搭一桌。” “是，世子爷。”孔炎出去安排。 …… “梆梆梆”。 大拳头敲门，门板都要敲塌下了。 “哐铛”一声，门开了。 郑美眉俏脸黑沉，“做甚？” 东方毓眯着眼，笑得象只大尾巴狼，“美眉，用晚膳了。” “我不饿。”郑美眉返过身子，便想关门。 “哎哎。”东方毓急急地探出脚，堵住了门，“美眉，饿不饿的都得吃东西呀。这么多日子没见，爷都想死你了。” 下一句声音放得小，“有外人在，给点面子么。” 院落里头好些个勤务兵端了大碗的饭菜进来，正手脚麻利地搭着桌椅。 郑美眉挑一眼，闷声不响地垂下眸子。 “美眉。”东方毓压着嗓子，满腹柔情蜜意地撒起了娇。 手指勾住她的掌心，还挠了几下。 郑美眉发现自己真是吃他这一套，心里头明明气得要命，被他这么一撩拨，那口子气不知道散去了哪个犄角旮旯。 “走，用膳去。” 东方毓见她神情渐缓，知道有门儿了，“明日咱们一起回业城，爷保证你没事。之前怎么过日子，之后还怎么过日子。面馆开得这么红火，怎么能便宜外人呢，咱们还继续开。” 东方毓大包大揽地拍起了胸脯。 郑美眉的眉头又拧起来，想了想，她泄了气，无论如何，日子还得过。 “吃饭。”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农家小院的这顿饭，吃得还算舒适。 东方毓坏心眼地上了当地的土酒，喝到晕呼呼的时候，他扛了郑美眉回房。 声音含糊不清，“美眉，给爷生个儿子。” 他知道，八日一回之后，郑美眉都有喝断子汤，她很有生活常识，做事情也细致，不给自己怀孕的机会。 她不想不明不白地跟了他。 可是，她只有怀孕，他才能把她弄进后院，哪怕先是侍妾的名份。 他想徐徐图之，可是他的亲爹哪会那么容易让他过关。 有一记重手等着他呢。 …… 为了提高命中率，东方毓勤快地劳作了一整晚。 天色浮白之时，他才偃旗息鼓，满足地抱着郑美眉，进入梦乡。 辰时，俩人还呼呼睡着呢。 孔炎实在等不了，在外头敲门，“世子爷，来不及了，皇上的队伍快入咱们地界了。” 东方毓迷迷糊糊，突地惊起。 乱七八糟地穿起了衣裳，一边还记得附头下去，“美眉，爷来不及，先入城去。你再睡会儿，晚些孔炎会送你回去。” 郑美眉困得不行，翻个身继续睡。 差不多午时，她梦游一般，觉出好些不对。坐起身来，身下不太舒服，脑回路转了两周，终悟出了哪里不对。 她也不讲究，直梗梗地穿好衣裳。床榻上的凌乱自然有人收拾，俏脸绯红，装作不懂。 洗漱这种活动也免了。 直接往外走。 孔炎守在外头，“郑小姐，您去哪里？” “回面馆。”她面色沉静，疾步往外走去。 …… 业城刚刚经历了一场盛大的仪式，尚有一些余味未消的百姓聚在街头议论纷纷。 “这下是板上钉钉了，两国终于停战了。” “是啊，百姓之福呐。” “你们看到贵妃了么？刚刚有掀一记帘子，我看到了呢，果然是倾城之色。听说她才艺双全，又是北地皇族的血统，立时便会封后了吧。” “应该的。若她做了皇后，二皇子便会封为太子。咱们大余国的天下便稳妥了。” “是的是的。” 百姓百姓百条心，然而在封后的这个问题上，却是万众一心地拥护贵妃楚思九。 郑美眉亦有耳闻，但她对古时的前朝后宫不感兴趣。 爱谁谁吧。 她现在急着回面馆后院煎一碗断子汤，喝下才能心安。 经过东方彤的这一场闹腾，她很清楚明确的知道，自己与东方毓不会有未来。既然如此，那就简单点。 她与东方毓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她会把面馆顶给别人，去远些的地方重新开一个面馆。只是这件事情做起来需要些时日，她要计划着做。 …… 回到面馆，一切都是老样子。 店里头熙熙攘攘，米掌柜在柜台前忙碌着。 见到她的身影，顾不得边上的客人，他急急地奔过去。 “郑小姐，您回来了。昨日八王爷过来了，事情已经摆平了。八王爷说，您可以放心地呆在店里，郡主断然不会过来找茬了。” 郑美眉勾一记唇，淡笑，“知道了。这边你看着，我去后院休息。” “哎。”米掌柜诺诺点头。 郑美眉知道他掂着侄子的事情，转回头吩咐他，“昨日你说你本家侄子过来做面工的，直接领去谢文那里吧。” “哎。”这一声明显应得诚恳，米掌柜眉开眼笑着，“好，我这就去办。” 穿堂而过，郑美眉格外淡定地去厨房拎一个小炉子。 缓悠悠地煮起了药。 一个时辰后，黑乎乎的一碗药汤下肚。 哦了，下面该干嘛，干嘛去。 …… 孝亲王府内，很平静。 段清波被段清扬喊去见证历史，东方彤则状若无事地哄着一对儿女玩。 晚膳时分，孝亲王父子回来王府。 关上门，郑重其事地聊起了东方毓的婚事。 “毓儿，今日父王已经与皇上打过招呼，无意外，这个月内，皇上便会下旨赐婚。” 东方毓惊诧地看他，“父王，您又诳我了。方才从宫里出来前，我问过皇上，他未有应下。” 孝亲王老奸巨滑地眯起眼，“儿子啊，父王说这个月内，必然是这个月内，你就等着接旨吧。” 第725章 世子爷篇（11）简单粗暴 坤宁宫。 忙碌了一日，终于放松下来的楚思九，一屁股坐到圈椅上，再也不肯起来。 手指勾一勾，“十全。” 小太监立时从暗搓搓的角落蹦跶出来，“娘娘，有甚事情？” “讲讲，我不在的日子，后宫里头有甚有趣的事情没？” 十全就等着这个时刻呢，眉眼绽得开，“娘娘，后宫现在只剩下淑妃、贤妃、静嫔、丽美人四个女人，各自幽闭在宫门内，无甚事情呢。” 楚思九想想也对，但是老这么禁足，也不是个事情啊。眉头微微蹙起，这四只都是超级难搞的，也不知道东方昊是甚打算？ “福海公公在宫外头攒了一处小院，想出去养老了。”十全补充了一句。 “不行。”楚思九下意识地喊出身。 还没等她说下一句，外头传来沉缓的声音，“甚事情不行？” 是东方昊来了。 十全连忙退后一步，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东方昊随意地挥一挥手，“去看看晚膳摆好了没有？” “是，皇上。”十全退下去。 楚思九扭头看他一眼，这货还穿着那身礼事皇袍。 里三层外三层，隆重得不要不要，与此相对应的，份量也重，得有个小二十斤，穿在身上也不嫌重得慌。 不过，这货原本就美得冒泡，在这身行头的映衬下，愈发地雍容华贵，气度恢宏。 呲起牙笑一声，楚思九调侃他，“黄裳，您这般美，后宫那几个女人愈发不肯走了呢。” 东方昊不以为然，格外高冷地坐去她的边上，腰板挺得直，“朕已经与福海说过了，这桩事情做完了，朕给他十万两银子养老。” 楚思九狐疑地瞥他，“甚事情？” 东方昊一把捞过她，窝入怀里头，又亲上一口。 “阿九这个月的月事没有来。” 楚思九被他左一下右一下的，搞得有些懵。然而这话传达出来的意思却是妥妥的，“啊？我怀孕了？” 脑回路胡乱地转几下，她陡然悟出，可能性是有的。 “啊，我要生宝宝了。” 眸子瞪起，一惊一乍地呼起来，“黄裳，生宝宝很痛的。” 死抱住东方昊的脖子，痛不欲生地呜哩哇啦。 “黄裳啊，您真是不知道啊，生辰儿和玉儿的时候，有多痛啊。一抽一抽的，足足一日一夜啊，两个小宝贝就是不肯下来，我那会儿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哇，恨不得飞升去业城掐死你。后来我在心里头把你们东方家的八辈祖宗都咒了一遍，辰儿大概是听到了，他是男娃娃，有责任心，抢先出来了。玉儿这个小祖宗哦，你看她现在样样不落后，那会儿可悠坦了，迟了五分钟，才出来……我又是痛，又是担心，怕她有甚意外，哇哇地哭啊……” 这一段经历，她从来没有与东方昊讲过。 这会儿可算是真情流露了。 东方昊揽紧了她，心里头酸涩难当，眼眶都湿润了，“阿九受苦了。” 楚思九立时接下话茬，呜咽着，“对啊对啊，受了老大的一个苦。” 想到自己又怀孕了，她格外的娇气，使劲地撒娇。 其实是补缺。 怀辰儿和玉儿的时候，虽然有水寒冰、云朵的照顾。生活无虑，精神上却总是缺了一道。 寂寞的深夜，她时常抚着肚子，与小宝贝们聊天，讲他们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聊以散发自己的思念。 生的时候，她痛得要死要活，嘴上还不能喊，只能在心里头骂。 委屈啊。 东方昊没想到楚思九还有这么一道心结，很是自责，抱紧了她难过得不要不要。 十全在外头探了两回，没敢进去。 还把东琴东画拦在外头，伸了手指在唇上，示意她们禁声。 …… 大半个时辰后，两口子终于出来了。 面色俱是平静，只是楚思九走路的步伐变得小了，东方昊时不时地还搀她一下。 十全是个细致的，观察半晌，心里头有了看法。 坐定用膳，楚思九娇气十足地指着鱼虾之类的，“腥气，不吃。” 东琴在边上伺候，愣怔了一瞬，突地眉开眼笑，“哎，奴婢这就撤去。” 手脚麻利地，端了两盘出去。 楚思九眨巴了两下眼，突地笑起来，“黄裳，其实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是不是太矫情了啊。” 东方昊抿起唇笑，眸光莹澈，“超过二十日了，不会错。阿九矫情是对的，朕就喜欢阿九这般模样。” 楚思九轻捂了一下肚子，“玉儿一直想要个弟弟。” 东方昊沉思着看她，老半晌才说出一句，“妇人生孩子太受罪了，不知道这一胎会不会又是两个？” 楚思九哈哈笑起，“黄裳，咱们已经生过一对龙凤胎了，哪有可能再生双胞胎。” 东方昊面色淡定，“朕这么强，可能性是有的。” 他已经想好了，这一胎生完就不再生了，三个皇儿，说得过去了。 …… 用完膳，太医已经在外面候着。 果然搭出了喜脉。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有喜了。”老太医满面喜色。 这个东方昊心中有数，他紧着问下一个问题，“一个，还是两个？” 老太医一怔，“皇上，双胎是很少见的，贵妃娘娘之前有过一回，不代表后面回回都会如此。” 东方昊认真地听他讲话，“所以，这一回是一胎。” “对，皇上。”老太医依着事实回答。 贵妃怀孕是大喜事，然而被皇上这么一问，他心里头有些惴惴不安呐。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一惯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罕见地朝他笑了笑，“赏。” 揣了一锭金元宝出门的太医，虽然高兴，却也觉出画风不太对。 他在皇宫里头办差的时日久，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简单粗暴又有劲道的……直接拿银子砸人呐。 虽说奇异，拿到金元宝那一瞬的手感，确实……爽！ …… 也就半个时辰，贵妃怀孕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封闭的宫门内，几个女人几种神情，又有几般心思生起。 老福海坐在监栏殿的台阶上，眼眸里是稀落的灯笼红光。 皇上回宫初时，便让小桂子给他带话，搞定后宫的剩余女人。出宫一人，给他二万两银子，全部搞定，加二万两银子的奖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老福海心情松缓，面上缓缓地浮出笑容。 是时候出去忽悠了。 第726章 世子爷篇（12）门当户对 又过了一个时辰，业城的高门大府也都收到了贵妃有孕的消息。 …… 孝亲王府内，两父子没谈拢，东方毓晚膳都没用，顾自出门了。没意外，应该是找他的好兄弟东方俊拿主意去了。 孝亲王若有所思地坐着。 他一直有派人盯着郑美眉，昨日的那场大戏，他自然有听说。彤儿最终选择消没声息地让事情过去，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有些小欣喜，原本一直担心女儿脾气倔，做事情一杆到底不留回路，没想到现在也能听进劝了。 到底是做娘的人，有进步。 这一头舒服了，那一头依旧不爽利。 毓儿还是老样子，对郑美眉不离不弃不舍得。 讲真，这些日子下来，东方慕一对郑美眉也确实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与东方俊聊得多，知道那个面馆真的是郑美眉一人落实的，按东方俊的话讲，孝亲王府若是有这么一个女人，伙食水准绝对可以超过皇宫。 东方俊最擅长滴水穿石那套功夫，今日说一点，明日再说一点，把面馆里头的招牌菜，逐一地与他做介绍。 还拿来卤蛋、皮蛋给他做下酒菜。 第二日晚膳前，鬼使神差地，他坐了马车去朱雀街，让小厮打包了一份“鸡丝凉菜面”来吃。 面筋道，汤底瓷实，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于是，他就存了念想了，冲着这一手好面，就让郑美眉入府为妾吧。反正大余与北地议和了，就算她是北地国的细作，也无紧要，他扛得住。 他退到这一步，东方毓只肯接一半。 同意让郑美眉以侍妾的名义进门。但他不打算娶旁的女人，等郑美眉生下儿子，便让她母凭子贵，立为世子妃。 这就突破东方慕一的底线了。 “只要父王活着一日，就没有这个可能。”他甩出狠话。 东方毓黑沉着脸，晚膳也不用，顾自出门去了。 东方彤在外头听着动静呢，见东方毓出来，立时装模作样地抱起她的小娃，“舅舅抱抱。” 东方毓不能与小外甥女置气，接过来笑呵呵地逗玩着。 “哥，你老大不小了，也该娶个世子妃回来，为孝亲王府开枝散叶了。”东方彤嗔啐地探着话。 外甥女身体软软香香，拿小肥爪子拍着他，东方毓喜欢得不得了，粗眉毛绽开来。 从怀里摸出两块质地极佳的老坑玉佩，一块塞到外甥女的手里，一块递给东方彤，“呶，给敬儿的。” 东方彤见他不肯接她的话茬，很是无奈。 东方毓瞟她一眼，“昨日的事情我不与你计较，你也别再搞事情，若让我知道你对郑美眉下黑手，别怪我对段清波下黑手。” 东方彤气得急了，杏眼圆睁，“哥哥，我被郑美眉欺负了，你不帮我出头就算了，还威胁我。” 东方毓扫她一眼，“郑美眉也被你打了，肩上都被你咬破皮了。” 东方彤呲一声，眸子瞪得大，“她连肩膀都给你看，还敢说不是外室？” “谁说她是外室？”东方毓的粗眉毛竖起来，气势很足地说，“她压根就不理我，是我死皮赖脸地缠着她。” 东方彤语噻了，然而又气起来，抽起手在东方毓的后背上狠打一记，“世子爷你还出息了。” 东方慕一一直听着外头的响声呢，东方毓这一句说得响亮，摆明了是说给他听的。 气得他牙齿磨得紧，TM的儿女都是债。 …… 第二日一早，孝亲王便着人去皇宫递了求见的折子。 东方毓和东方俊也有递。 饶是东方昊一惯淡定，也是皱紧了眉头。 “先见孝亲王，再见八皇弟和世子。”他淡声吩咐下去。 他已经下了决心，既然皇叔这般坚持，就如了他的愿吧。至于堂弟，生在这样的家庭，便有这样的责任。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孝亲王竟然有私货。 “皇上，贵妃有孕了？”他问。 东方昊淡定地笑一笑，“是啊，昨晚太医把过脉，一个多月了。” 东方慕一羡慕眼，“皇兄在天之灵，怕是欣慰的。” 然而又叹一声，垂了眸，“世事变幻莫测，当初皇兄交待我守护东方皇族江山社稷，不落入楚氏一脉的。现如今，却是另一番光景。若皇兄尚在世间，不知会作何种感想。” 这番话说得奇巧，东方昊缓缓地眯起眼，思忖着中间有何特别之处。 东方慕一也不看他，顾自往下叨叨。 “孝亲王府子嗣单薄，唯一的嫡子至今不肯娶世子妃，若是皇兄在，必然早早操心，为他择一合适的世子妃，且下旨完婚。这会儿，皇叔怕也抱上嫡孙了。” 东方昊苦笑起来，皇叔装疯卖傻，撒泼打滚的功力增长得厉害啊。 没奈何，尽义务帮着问一句，“皇叔，堂弟想娶自己喜欢的女人，您能否成全他？” 东方慕一冷挑了眸子，“皇上，您说我能应下么？” 东方昊眯起眼，劝他。 “说来说去，不过是个身份，皇叔精于老道，这种不算大事呐。要不要朕与段清扬商量一下，去南地国置换个郡主的身份回来？” 东方慕一阴阳怪气地看他一眼，又撇起了唇。 “皇上，你当我真的是冥顽不化之人么？孝亲王府难道还需要世子妃的娘家来装点门媚么？门弟高下不仅代表财富地位，还有代表这个人的品性学识，对事物的看法等等。大门大府里头出来的女子，与平民百姓家里出来的女子，能一样么？光那个眼光见解，就差得远了。皇叔观察很久了，郑氏就是个小家碧玉，厨房那一套纯熟，但是高门大院的规矩礼仪通通不会，更不要讲琴棋书画绣之类的贵女必修之术了。毓儿喜欢她，纳入府里做妾，皇叔已经应了。但是世子妃是孝亲王府的门脸，更何况日后还有教养世子的责任。如何能让郑氏这种上不了场面的人来做。”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确实符合当下的形势。 东方昊无言以对，“皇叔是想让朕下旨么？” 东方慕一凝定地看着他，文不对题地问了一句，“皇上想立楚氏为皇后，二皇子为太子么？” 东方昊的神情严肃起来，审慎地看他，“皇叔有甚话讲？” 东方慕一唉声叹气，垂耷着眉毛，“形势比人强，皇叔无甚话讲，楚氏当得这个位份。” 东方昊缓缓地松出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 东方慕一一惊一乍地扬起声，“请皇上给毓儿下旨，娶翰林院院士周家的嫡女为妻。” 第727章 世子爷篇（13）面色平静 话语说到这个份上，东方昊只有拿来相关物件，在东方慕一的眼皮子底下，写好圣旨，又盖好玺印。 这桩事情，就这么定了。 “皇上，毓儿马上就会来，皇叔就在这里等。”他吃了秤砣铁了心，今日定要见到真章了。 东方昊也只有由着他。 然而他也不肯好好坐，弯下腰，在裤管里头掏啊掏啊。突地就摸了一根包裹得严实的管状物，小心地摆到桌上。 老泪涕流啊，“皇上，这是皇兄交托与我的，您自己处置。” 东方昊眉心一跳，伸出手去捏一记。 面色缓缓沉下来，一言不发地看了会儿孝亲王，“皇叔辛苦了。” 东方慕一耷拉了眉毛，轻叹一声。 “皇叔愚钝，却也知道大余国已然度过最大的危机，按时下的走势，可保百年安乐平和。这是东方皇族的幸事，也是百姓的幸事。皇兄若有责怪，百年之后，皇叔自会请罪。” 东方昊默然，良久，他缓声道，“谢皇叔成全。” 东方慕一淡淡一笑，“谢皇上成全。” 这么那么的。 等东方毓和东方俊入得议事殿，只剩下接旨这一桩事情了。 东方毓再不甘心，也不能顶了世子的名份抗旨，接下圣旨，事情就定了。 …… 消息传得很快，不过半日，街面上便传遍了。 这一回，孝亲王下足了力气，派了好几拨人去西施面馆散播消息。任米掌柜如何送卤蛋，都防范不了。 郑美眉不聋，自然听到了。 她有心理准备，面上无甚表情，若无其事地去春花楼考察菜式，顺便喝喝那里的花白酒。 也是巧了，宣府吏家的周二公子也在那里喝酒。 上回被孔炎狠揍了一顿，这厮在家里养了好几个月，身体恢复之后，脑子也跟着进化了。 突然就走正途了。 宣府吏大喜过望，给他在刑部谋了个差事，让他慢慢地锻炼起来。 周二公子大名周执，在街头纨绔了这么些年，算是见多识广，行事讲究实效，很无聊的事情都能让他做得圆满，很得同僚的喜欢。 但是古人做官至少得是个举人，他没这个资格。 周二公子是个有想法的人，觉得自己做公务员的前途有限，果断辞职。 这几****都在春花楼喝酒，思忖自己该干些甚事。 一、来钱快；二、稳定。 以他之前的行事做派，开妓院或赌场是最合适的。 正想着呢，便看着郑美眉面色平静地走进来。 哟？ 心气儿立时就上来了。 这丫的傍上了高枝儿，不仅敢砸他的脑袋，还害他被孝亲王世子的人狠揍了一顿，差一点就生活不能自理了。 牙齿磨得紧，却不敢上去找麻烦。 东方毓的牌头太硬，他惹不起。 但是不妨碍他嘲笑她，扬起嗓子，“孝亲王府的世子爷订亲了，皇上亲自下的旨，是翰林院周学士家的嫡女，长得俏丽，又知书达礼，端庄淑婉。” 这原本就是业城的大新闻，他这一说，立时有人接话茬。 “是啊，孝亲王已经去周学士府里过六礼了。” “成亲的日子定了么？” “据说圣旨上有写，六月前完婚。” “不到三个月，时间有些赶的呐。” “怕啥，孝亲王府这种大门府有人有钱有权，就算是明日成亲，他们也能折腾出花来。” “对对。” 这么一轮议论下来，时间地点人物齐活了。 只是郑美眉已经在面馆听过几轮了，早就有了免疫力，面色依旧平静。眉眼不抬，径自走去包厢。 对的，她有订包厢，花钱买个清静。 周执见她无甚反应，心里头很不满意，偷偷瞄了一下四周，似乎没有东方毓的人跟着。 心里头活泛了，暗自忖度，或许东方毓忙着成亲的事情，顾不上外头养的女人。 一边观察，一边踩着猫步，悄悄地挨近了郑美眉的包厢。 正好里头有伙计出来，他一个侧身便闪了进去。 郑美眉不惊不诧，方才在外头见着他，便知道这丫的会过来贱嘴皮子。 没打算搭理他，端了茶盏慢悠悠地喝一口。 “怎么，见到熟人也不打招呼？”周执没敢造次，笑眯眯地坐去她的对面。 郑美眉放下茶盏，也是笑眯眯，“周二公子，有何贵干？” 周执见她没有恶面相向，心里头放松了些，往后靠上椅背，咧嘴说道，“你是世子爷的人，我周执惹不起。如今见你面馆开得红火，我很是羡慕，想讨教些经营之道。” 郑美眉若有所思地看他，“周二公子也打算开饭馆？” 周执直了直腰，硬气地说，“你能开面馆，我就不能开饭馆？” 郑美眉刚想说些甚，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东方毓绷紧了脸，眸光凶狠地看着周执，“怎么，上回揍得不够？” 声音很是粗壮。 周执“蹭”地站直了，“世子爷，只是聊几句。” “还不滚。”东方毓狠声道。 周执其实是个有气节的，但是孝亲王府这块门板实在是太硬了。 他家老子狠狠地交代过，这条红线是绝对不能踩的，一个不当心整个门府都要栽在这上头。 “行，我滚。”他识时务，迈开步子走出去。 身后头，包厢的门“怦”地关上了。 …… 店堂里头好些人看到东方毓进去，悉索的议论声不断。 “方才过去的是孝亲王府的世子爷么？” “对啊，他看着不太高兴。” “是不满意孝亲王为他订的这门亲么？” “我好象看到他去了二楼的包厢，那里头有个女人。” “那个是世子爷养在外头的女人，西施面馆就是世子帮她开的。” “嘘，小声点。” 莫名的，周执的心里头冒起一股子无名之火，鬼使神差的，他替郑美眉说了一句。 “你们别瞎说了，西施面馆是那个女人自己开的，跟世子爷没关系。” “你怎么知道的？”旁人不信呐。 “你没见到西施面馆里头生意火成那样？！若不是世子爷帮忙，一个女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周执冷哼哼，“你们别不信，这个女人就是有这么大的本事。” …… 包厢内，郑美眉平静地看着东方毓。 “世子爷，咱们一拍二散了，我那个面馆不用你提供安全保护。就算立时马上即刻被人砸了，我也不会找你麻烦。现在，你也可以滚了。” 第728章 世子爷篇（14）会记住你 东方毓面色颓丧，耷拉着粗眉毛，默默地在郑美眉对面坐下。 这两日，他食不下咽，卧不能眠，精神气都散了。唇角张了几下，好不容易地憋出一句话，“美眉，你是爷的女人。” 郑美眉瞥了嘴，微扬起眸子，冷丝丝地笑。 “东方毓，你还要脸不？” 东方毓一阵沉默，好半晌，他拿手捂了脸，艰难地说，“美眉，爷是真的没办法了，你别怨爷。” 郑美眉呆怔地看他，心里头空洞洞。这个一贯神气，又斗气昂昂的男人，终于决定放弃她了。 心里头陡然地浮起好些不舍得，贪婪地看了他一会儿，她淡淡地莞起唇。 “世子爷，我不怨你。咱们好聚好散，你走吧。” 东方毓坐着没动，神情既幽怨又哀伤，声音里头更是委屈得不要不要，“美眉，你真舍得爷。” 郑美眉二十岁的阅历，整不出太复杂的忧伤。她只是觉心口痛得抽紧，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 脑海里是张宇的那首关于“舍得”的苦情歌。 如果有选择，也就容易舍得。偏偏在乎的，却只有你一个。 如果有选择，你是否也舍得。偏偏扮演的，是悲剧的角色。 声音淡淡，象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东方毓，这桩事情于我而言，根本就没有选择，哪里谈得上舍得或者不舍得。” 东方毓的心底涌起沉重的绝望。 过来之前，他有想过与她好好地商量，让她答应入府为妾，身份上确实是委屈的，但是他会宠她，会把她宠上天。 现在，她简单的一句话，把他揣着的这点小心思给掐了。 还是颓丧，耷着眉毛，呼呼地喘着气。 思忖良久。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理由再缠着她，一咬牙，身体往后一摊，很干脆地说一句，“美眉，我舍不得你。” 郑美眉无语，丫的打算耍赖么？ 二人交手已久，套路熟得很。 微蹙了眉头，拿大盖头套他，“东方毓，世子爷，大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别搞个象个婆娘似的，黏黏千千地弄不清爽。咱们俩的缘份已经断了，见一回少一回，以前吃你用你的多，虽然都折算了银子，还了你。想来还是占些便宜的，现如今我郑美眉也是有身家的人，就请你喝一回春花楼的花白酒吧。” 说完，她直接拍了桌子，“小二，怎么还不上酒菜。” 那个豪爽的劲头，与山城初见面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东方毓被她说得愣了，眸子里浮出些热气，湿润润。 …… 小二在孔炎的瞪视下，一直在外头候着，听到声音急吼吼地端酒进去，“二位贵客，酒菜都已经备好了，马上就能上齐。” 郑美眉是来试菜的，点的都是这里的招牌菜。 只一会儿功夫，桌上便摆满了菜肴，外加花白酒两壶。 “世子爷，请。”郑美眉淡淡道。 这么会儿功夫，东方毓已经理好了思路。他打算讲讲楚思九的故事，看看能不能曲线救国。 “美眉，大余国马上就要有皇后了。” “唔。”郑美眉不太在意，注意力放在眼面前的鸭子上，筷子点一点，“这里头若加些甜味，就更佳了。“ 东方毓知道她是在试菜，帮着尝一口，“唔，加上甜味更好吃。” 郑美眉淡笑一声，瞥他，“继续讲皇后。” 东方毓抚一记额头，果然继续讲，“朱雀街那家‘印象画廊’知道吧，就是皇后开的。” 说到这个么，郑美眉还真是知道些甚。 黑眸子转了转，“那家画廊的主事米索图，与米掌柜是本家，时常过来吃面，听他讲过贵妃，就是你说的皇后吧。” “嗯呐。”东方毓点头。 郑美眉微扬了眸子，迷之微笑。 便如楚思九见到西施面馆四个字时，莫名惊诧过一阵。她看到印象画廊四字的时候，也有好些的浮想。 有点老乡见老乡的感觉。 抿唇笑笑，若那皇后真是穿越系的前辈，可比她混得滋润多了。 “这皇后，有甚传奇么？”陡然有了些兴趣，当然更多的是为了打发时间。 东方毓见她来了兴致，打铁趁热，娓娓地与她讲起来。 这故事可够长的。 “真的被杖毙过？”郑美眉惊得眉头挑得老高。 “真的，差一板就死了。那一日，我父王就在现场，回来讲与我听。若不是皇上及时赶到，绝对死路一条。”东方毓如临其境，讲得肯定。 “啧啧，不容易。”郑美眉感叹。 东方毓哪里知道她在想甚，他极力与她强调的是。 “皇后那会儿是肃王府的如夫人，被先皇罚去静林寺后。皇上又收了两个侧妃，才把她弄回来。那时，肃王府后院一共四个侧妃，只她一个侍妾，位份最低，却得了皇上的独宠。之后，她去了南地，三年后被皇上迎回皇宫，因为生了二皇子和三公主，立为贵妃，居后宫之首。现在时机成熟，皇上马上就要立她为皇后。而且，后宫的那些妃嫔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无意外，皇上会为她清空六宫。” 郑美眉听出些滋味，玩味得挑一记眉毛。“这就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东方毓猛点头，又殷切地看她，“美眉，别计较名份，缓着来，后头都会有的。” 郑美眉呵呵笑起。 “东方毓，别人的故事听过便可以了，照着来，便是矫情了。你难道不知道，最初的时候，皇后是拿着皇上‘只娶一妻，绝不纳妾’的字据，明媒正娶地嫁入肃王府为王妃的，不是一顶小轿子从后院抬入肃王府的侍妾。” 东方毓的面色难堪起来，闷下头喝起了酒。 桌上的菜已经吃得七七八八，酒足饭饱，下面就是各走各路了。 “小二，结帐。” 郑美眉扬起声音，吆喝了一声。 这里头是大客人，小二一直守在外头不敢跑远了。 听到声音，速度极快地窜进来，“二位贵客，这里一共是九两银子。” 郑美眉豪爽地拍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多的给你做小费。” “谢谢客官。”小二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的出去了。 …… “那么，我走了。祝世子爷与翰林院周学士家的嫡女，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按着上一世的礼貌教养，郑美眉给出个言不由衷的祝福。 “美眉，你不要气我。”东方毓闷闷地说。 郑美眉认真地看他，将他的清俊的脸庞收入心底。 声音轻柔，“每个人生命里都有那样一个人，无论何时想起都会觉得难过和遗憾。你就是我心里头的那个人，哪怕过去很久很久，只要看见你，我大概还会泪流满面。东方毓，我会记住你的。” 第729章 世子爷篇（15）与他合作？ 留下那番话后，郑美眉就走了。 她与他的故事，若这般结束，也是一个好的结局。 …… 第二日一早，郑美眉拿了一块转让店铺的牌子出来，还没等她挂上门柱，立时有人喊停。 “别挂了，这面馆我要了。” 扭过头去看，纨绔公子周执穿了一身喜油亮的绿色，象只大毛虫一般，喜滋滋地盯着她。 郑美眉不待见他，转回头，依旧把牌子往上头挂。 “哎哎，你怎么这样啊，想转让你提条件啊，我若能应下来，你又何必把事情搞得满城风雨呢。” 周执是个懂得察颜观色，一句话便点到了要害。 郑美眉果然犹豫了，思忖片刻，她拿了牌子进去了。 周执愣一瞬，又是摇头，嘴里头叨叨着。 “郑美眉，你还真是个气性大的，老子不就是调戏了你几回，被你拿算盘砸了头不算，还被狠揍了一顿，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我不与你计较，你也别给我看脸色了行不？” 他被打的事情，郑美眉也有听说。 喝他一句，“闭嘴。” “哎，好，我闭嘴。一会儿谈生意的时候，再开口。”周执果然闭了嘴，颠颠地跟着走。 米掌柜见势不妙，笑呵呵地迎过去，“周二公子，您是来吃面的么？这边请。” 周执是个二皮脸，昂起个头，“别拦着爷的财路，爷是来谈生意的。” 米掌柜是看着郑美眉拿牌子出去的，这会儿见周执跟过来，知道这桩事情是真的。 心里头紧张，面上还得笑呵呵，“哎，您请。” 目送着二人上楼，他抹一记冷汗，把小陶喊过来，“快，去孝亲王爷，往孔侍卫那里送个信。” “哎。”小陶急急地出去了。 …… 二楼雅座，郑美眉招呼周执坐下。 “周二公子，你是诚心的么？”声音很淡。 周执难得的，摆出一付认真脸，诚恳地回答。 “郑美眉，自从上回被狠揍一顿后，我就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这么混下去，真有可能把祸事惹回府。大彻大悟后，我就改邪归正了。后来去刑部当了一段时间的差，口碑还不错，但是我没有功名，混一辈子也只是个小吏，不如行商赚钱，虽说地位差些，日子却可以过得滋润。” “有道理。”郑美眉随手倒一杯茶给他，“你有银子么？” 这个么，周执还真是没有。 他羞涩地笑一笑，“银子没有，但是我有一处别院。前两年，我爹见我闹得不象话，送给我安置那些小妾的。上个月我把那些小妾都给清理了，那处别院就空出来了。现价可以卖到三千五百两银子，另外，我可以跟我爹再去要一千五百两，凑足五千两银子。” 郑美眉面无表情地看他，“我这家面馆一年可以赚进万两银子。” “这么多？”周执惊讶，眉头挑得老高。 “我不说谎。”郑美眉淡淡道。 周执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他问，“那你想多少银子转让？” “至少一万两银子，我把面馆的配料都传给你。”郑美眉去意已决，日后不会再来业城了。 周执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打算去哪里？” 郑美眉不语，直梗梗地看着他。 周执尴尬地笑一笑。 “我不是窥探你的事情，只是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放弃一个这么赚钱的买卖。若你走得不是太远，咱们可以搞合作，你几个月过来一趟，搞一些新菜式啥的，旁人真没你这个本事。” “我走了，就不会回来了。”郑美眉说得很坚决。 “你把去向告诉我，我带厨子过来寻你，也是一样。顺便还能把赚的钱给你送过去。我知道你有本事，可以在外头继续开面馆。但是，女孩子开店总归不安全，若是遇上象我这般的纨绔，你脾气这么倔，没有……咳，会吃亏的。” 周执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这家店一年便可以赚入一万两银子，他也不是凑不出剩下的五千两。稍微带点脑子，便可以算出，肯定是全店盘下来，赚得多。 但是，不知道为甚，他就是想与郑美眉有些瓜葛。 哪怕只是知道她在哪里都行。 郑美眉没吱声，垂着眸子想心事。 周执说的这些话确实是有道理的。不要讲这个世道，就算是上一世，她父母开的饭馆里，也时常会有些地痞流氓进来闹场。 没有东方毓的庇护，她确有可能玩不转。 业城这边，周执是官二代，原本又是混街面的，这家面馆由他来管，不会有事。 只是与他合作？ 扬了扬眉，警惕地看他，“你会骗我么？” “我不敢。”周执见她听进去了，连忙表一个有质量的态度。 郑美眉知道他的意思，就算她与东方毓一拍二散了，余威还是在的，周执确实不敢。 拧着眉头想了想，她爽快地开了口。 “你出五千两银子，这家面馆让你占六成的股，我占四成。日后每三个月，你来找我一回，我会给你出不少于三道的新菜式。” “成交。”周执高兴地拍了一记桌子。 郑美眉的面色依旧不好看，伸出一根食指，“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筹银子，见银子咱们签契单。然后，我会用一个月的时间教会你所有的调配料，之后这家面馆就由你来管了。” 周执明白，她想在东方毓成亲前离开业城。 面上看不出来，其实是伤透心了。 “周某必定会在一个月内筹足银两。”周执郑重地应诺。 …… 生意谈得快，待孔炎赶来之时，周执已经走得远了。 郑美眉默不作声地端了一杯茶，缓悠悠地喝着。 “郑小姐，世子爷喝醉了，在小院里头发酒疯，您可不可以去看看他。”孔炎是真的没辙了。 郑美眉眯着眼睛，对他笑了笑，“孔炎，世子爷不是小孩子，他会好的。” 孔炎一直跟着东方毓，与郑美眉相熟，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屁股坐下，絮叨起来。 “郑小姐，您真是不知道，世子爷为了您的事情，与王爷顶了多少回。他还去皇上那里耍赖，撒泼打滚地求，能做的他真的都做了。他是孝亲王府的世子，这个身份他拿不掉，刚才他在小院里头嗷啕大哭，真的哭啊。我看得出来，郑小姐也是真心喜欢世子爷的，您就不能为了他退一步么？您知道业城有多少贵女想做世子爷的侍妾，他从来不理的。这么多年，他只有郑小姐一个女人。真的，我孔炎用人头向你保证……” 第730章 世子爷篇（16）留个念想 郑美眉没有说话，眉宇微微拧起，仔细地听着孔炎的话。 两个月后，等她离开业城，便不会有人在她的耳边讲这些事情了。之后，她远走天涯，更是见不到那个时常会用宠溺眼光看着她的男人。 听一点，心里头便会多一点。 回味的时候，也能多一些滋味。 孔炎原本讲得欢，见她是这副神情，慢慢地收了声音。 最后，他轻叹了一声，“郑小姐，您若真的那般坚决，我就不打扰了。日后，若世子爷来找您，也希望您不要搭理他。” 郑美眉浅浅地勾起唇，“好的。” 孔炎走了，离开前与米掌柜耳语了一番。意思是，除非郑小姐有生命危险，否则这边的事情都不要报过去了。 米掌柜唯唯点头，心里头门儿清，世子爷订亲了，他与郑小姐的关系走到头了。 …… 周执的动作很快，第二十日便凑齐了银两，过来西施面馆。 郑美眉见他行事利索，做事也算靠谱。 收了银票，爽快地写了契单，又找来朱雀街的商会会长做保，签了合作协议。 下面便是传授秘方的阶段。 周执不会做菜，入门尤其地难。不过，他懂得吃，品味有一套，这方面的悟性很高。 郑美眉很耐心，尽心尽力地教他。 差不多一个月，该会的都会了。 “不错，明日开始面馆就由你来管了。里头的人，包括米掌柜都是之前用熟的，我建议你不要更换。不许把你的狐朋狗友和侍妾弄进来，这个是死规矩。” “明白，我要靠这家面馆做底，做大生意呢，绝对不会搞烂污事情的。”周执拍着胸脯保证。 郑美眉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你天赋不错，假以时日会成为大商人的。” 周执眸光莹热，灼灼地看着她，心里头想，几年后，我成了大商人赚大把的银子时，你能忘了世子爷么？ 若你肯，我十里红妆，在业城摆满流水席，娶你过门。 他想得热烈，郑美眉却转身离去。 “三日内，我便会走，你不要送。” …… 更深露重，朱雀街静寂一片。 郑美眉独自一人坐在后院的藤椅上看星星，古时的天空就是干净，黑蓝又深沉，繁星璀璨，耀满了天空。 十日后，东方毓就要迎娶他的世子妃了。 翰林院周院士的嫡女，芙蓉花一般的脸庞，明澈的黑眸，衣着得体，妆容整齐，自带一股子书香气。 她过来吃面，姿仪优雅，却偷偷地打量着四周。 郑美眉很无意地走过去，两人对了一眼，心里头都有些异样，却也不愿意再看第二眼。 想到这一段，郑美眉的小心肝象是被醋泡过了一般，酸牛牛。 “东方毓，你真是好福气啊。”她轻叹着。 身后传来熟悉的瓮声，“爷病了一个多月，你一回都没来看，哪里好福气了？” 郑美眉诧异地转过头。 不知甚时，东方毓悄悄地站在廊檐下，红灯笼在他的脸上浮了一道虚光，整个人看着好不真实。 郑美眉觉得自己是不是睡着了，这会儿其实是在梦里。 “爷，你瘦了。” “你个没良心的，爷在小院里头等了你这么久，也不过来给爷烧一顿吃的，能不瘦么。” 东方毓气呼呼地朝她走去。 郑美眉悄悄地拧了一记大腿，痛啊。 所以，现在不是梦？ “你怎么进来的？”她略有些慌乱。 说话的这些时间，东方毓已然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美眉，你真不要爷了？” 郑美眉直起腰杆，装作没看到他的眼神，“世子爷，很晚了，您不方便留在这里，请回吧。” 东方毓固执地蹲在那里，“爷决定了，明日咱俩一起私奔。” 郑美眉呵呵哒。 “世子爷，我可没有本事与您这么大的一尊佛一起奔。逮回来，您不会有事，我搞不好就是个沉湖的下场。我该有多天真，才会头重到这个程度。” 东方毓当然知道，凭他爹的本事，他根本就跑不远。 所以，他就算起了这个念头，也不敢执行，那样，真的会害死郑美眉。 可是他舍不得啊。 这一个多月，他也想试试，能不能忘了她，可是没有办法，一想到她要离去，就跟剜他的心一般，血痛血痛的。 把头埋入她的膝盖，声音哽咽，“美眉，我离不开你。” 郑美眉无语之极。 只有沉默。 沉寂片刻，东方毓突地跳起来，抱起郑美眉往卧房里头奔。 郑美眉依旧不语。 明日，她就要走了。 他想这般地告别，也由得他吧。 …… 见郑美眉这般乖顺，东方毓心如刀绞，她是决心离去，再也不回来了。 吻住她，舌尖抵缠着，一直把她肺里的空气全部吸光。 郑美眉觉得自己的肺泡都要炸了，但是她忍，死就死吧，也许能回去呢。 终于，东方毓松了口，还没喘上几口，他又纠缠上来。 大滴的泪落到她的脸上，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停。 …… 五更的梆子响起，卧房里头终于消停下来。 “美眉，爷求你，不要喝药，给爷留个念想。”东方毓使劲地抱着她，真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子里去。 “不要。” 闻着他的清冽的气息，郑美眉只想哭。 东方毓失神地抽一记鼻子，轻喃着说，“是爷对不起你，美眉生气了，不肯替爷生儿子。不怪你，是爷不好。” “爷，我不叫郑美眉。” “唔？” “美眉在我的家乡是妹妹的意思，是对年轻小姑娘的统一称呼。郑美眉是我随便胡扯的名字。爷你记好了，我叫郑欣，欣欣向荣的欣。” “你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我从来都没忘过。我老家离这里很远，风俗习惯与这里一点都不一样。在那里我是个学生，刚刚考完试。我家里是开饭馆的，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日子过得很好。” “那你是打算回去吗？” “爷，我迷路了，再也回不去了。” …… 马车出了北城门。 没有人送。 郑美眉觉得很轻松，她讨厌与人告别，也不愿意考虑未知的前途。 便如当初，她两眼一抹黑地睁开眼，破衣烂衫，惨不忍暏。那会儿，应该是她在这一世的最底谷吧。 现在，她腰里头揣了几千两银票，雇得起马车，请得起保镖，完全就是个爆发户的节奏。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东方毓，NO撒油那拉。 第731章 世子爷篇（17）必须跟上 载着郑美眉的马车，潇洒地绝尘而去。 城楼上，东方毓深皱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看，心里头空落落，飕飕地可以吹进冷风。 “世子爷，属下都安排好了。”孔炎在后头说话。 东方毓轻“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问，“孔炎，你说她会去哪里？” 孔炎闷闷地看他，“世子爷，您快要成亲了，就别再掂记郑小姐了。” 东方毓脸色难看，狠瞪他一眼，“去，给八王爷和小侯爷带信，爷在春花楼开包厢，一条龙服务，让他们速来。” 孔炎心思微动，世子爷是有甚盘算么？ 这些日子，每隔一日，他就会被孝亲王叫去，事无俱细地汇报一番。回来后，再与东方毓汇报，他是如何讲与老王爷听的。 这双面间谍做得，也是酸爽的。 “世子爷，王爷问的话，属下都要如实汇报的。” 夹在这对父子中间做人不容易，事先说一嘴，事后没毛病。 东方毓冷挑了眸子瞅他，声音淡漫，“说，尽管说。不能说的事情，爷不会让你知道。” “哎。”孔炎放心了，调转身子办事去了。 …… 半个时辰后，业城三贵在春花楼的大包厢里头会了面。 燕欣朗最兴奋，这些日子他尽看热闹了，有一肚子的话要与大家分享。 “世子爷，你这场富贵病终于生完了。”他笑得开怀，举起酒杯，“来来，干杯庆祝先。” 东方毓面色冷，却也拿起酒盅碰一杯，“病还没生完，随时可能复发，。” “怎么讲？”燕欣朗听出味道不对，狐疑地看他。 东方俊也拿起酒盅，味意深长地瞟着，“堂弟别吓唬人哦，这些日子，皇叔眼珠子瞪得可大了，玩甚猫腻都有可能害了你那个郑美眉。” “美眉走了。”东方毓闷闷不乐地垂下头，万念俱灰呐。 东方俊是收了情报过来的，在门口时，孔炎也与他做了暗示，心里头敞亮着呢。 “你想如何？”声音颇多玩味。 还没等东方毓开口，燕欣朗猛地拍他一记肩膀。 “走就走呗，大丈夫何患无妻，周院士家的嫡女，长得漂亮，人又贤淑，不比郑美眉差。” 东方毓不乐意了，眸子横起，“这么好，你怎么不娶。” 燕欣朗噎一记，无语地看他，“世子，我有妻子，还有大胖儿子。天底下好女人多着呢，我不能全弄回家呀。” 东方毓白他一眼，梗直了脖子嚷嚷着，“本世子爷有郑美眉了，马上也会有大胖儿子。旁的女人，再好的我也不要。” 燕欣朗呲紧了牙，大手掌抹一记脸，“我说世子爷，你这么闹腾有劲么？” 东方毓冷哼，“我不闹腾，我干实事。” “打算如何干？”东方俊在边上搭一句。 他已然看出来，东方毓要搞大事情了。 燕欣朗眉头拧紧，心里头戚戚然，“要兄弟们搭把手么？” 东方毓怒瞪他，“不搭手把你们喊来作甚？” “行行，腰上插两把刀，兄弟拼着命也要上。”燕欣朗说得豪迈。 他现在有底气，大余国和北地国握手言和，于忠勇侯府而言，是大利好。原先的短板，现如今成了优势，那心情……绝对的，呵呵上天呐。 东方毓扫一眼东方俊，“你如何？” 还用说么，慕容晴雪的这桩事情，东方毓损了一枚老钉子帮他扛着，关键时刻东方俊能退缩么？ “说吧，只要堂兄能办到。”立时也端了正确的态度出来。 东方毓满意地点头。 三个头凑得近，他一二三四五地把整个计划说了一遍。 那两只都惊呆了。 “堂弟，你不要命了？”东方俊轻吼起来。 “对啊，分寸掌握不好，摔瘫了都有可能。”燕欣朗也是瞪起眼。 东方毓满不在乎地靠到椅子上，“不这样我亲爹能放过我？他呀，不见棺材不落泪。” 东方俊唇角使劲地抽了两道，“你是打算把自己装棺材里头，让他落泪么？” “哪能呢？你当我这些年在北边白混的，爷的骑术高明着呢，最多躺两日，便能起来。”东方毓说得轻巧。 燕欣朗使劲地把椅子往他的方向拖一拖，打算舌绽莲花地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哪里知道东方毓刚巧地直起腰来，俩人撞了头了。 “咚”一声。 哎哟喂，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相互瞪一眼，又捂了头，好一通地揉。 这头闹着，那一头的东方俊已经砸摸出味道了。 “堂弟，你这计划太冒险，我不能帮你。有个三长两短，皇叔会生吞了我。”他果断say no。 燕欣朗跟着点头，“世子爷，你这是把兄弟往火坑里头推。你父王是个甚德性你比咱们清楚，就你这种自残行为，咱们若是搭上了手，他能放过咱们？” 狠狠地“啧”两声，他继续道，“世子爷，我之前怎么没觉出你是这么痴情的人？这郑美眉值得你这般么？” 东方毓料定他们会这么讲，轻哼一声，“美眉当然值得我这么做了，我已经在她那里下了种了，爷马上就有大胖儿子了。” 一想到郑美眉没有喝断子汤，他心花怒放啊。 虽然她当着他的面煮了药，之后又拿空碗给他看。但是他有派小探子盯着她。看见她偷偷地把那碗药倒在后院的墙角。 她不想与爷有瓜葛，但是她肯生爷的儿子。 傻女人啊。 爷怎么舍得让你带了爷的儿子跑路呢，必须跟上啊。 东方毓傻呵呵地笑，义正言辞地说，“不管你们搭不搭手，兄弟我反正是要做的。” 东方俊与燕欣朗面面相觑，这货要是寄己干，搞不好真的会出事。 “干。”东方俊咬碎钢牙应了下来。 燕欣朗摇头呐，兄弟要作死，无论如何也得托一把，无可奈何地咬出一个字，“干。” “好兄弟，干杯。”东方毓容光焕发地举起酒，感觉自己离郑美眉愈来愈近。 连喝三杯。 那两只也想通了，既然干，那就好好地干，三个人正儿八经地讨论起了细节。 大半个时辰后，各自分配好任务。 面色还是凝重，再如何地细致，风险还是存在的。 东方俊轻声地叹，“堂弟，要不我去与皇上讨人情，看看有没回旋余地。” 东方毓摇头，“圣旨都下了，皇上也不能出尔反尔。只有我这个方法，才能一了百了。” 燕欣朗觉得多说无益，果断转了话题，“我听说皇上打算让韩明轩做丞相。” 第732章 世子爷篇（18）有劳爱卿 说到这个话题，东方俊也是莞尔，“确实有这个打算。” 东方毓最近一直闹腾郑美眉的事情，莫有关心朝政，这会子听着也是新鲜。仔细抿一下味吧，也觉得合适。 “韩明轩能力是够的，最近的几桩事情办得更是可圈可点，算作皇上的心腹也不为过了。只是让一个变态神经病做丞相……” 东方毓皱起个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更何况，有一还有二。 燕欣朗鬼搓搓地捅一记东方俊，“内卫头子，这桩事情，就咱们仨之间传一传，我有确实的消息，韩明轩的夫人姬芳丽，就是当年的熹妃。” 切，还用他讲么。 谁不知道啊。 东方毓耸一记鼻子，“皇上找来了证人，说她是姬芳丽，那就是姬芳丽。” 话语说到这里，燕欣朗明白了，敢情的这帮人都知道呐。 “皇上到底是甚想法？”他嘴贱，还要问。 东方俊瞥他。 “除了楚氏，皇上从来没把旁的女人放在心上过。只要明面上说得过去，他才不管她们作甚呢。你没看最近几个月，后宫的那些妃嫔是如何出的宫？入庵庙的，装死的，各有说法。敞开了想，熹妃不过早了两年而已。” “对哦。” 燕欣朗莫名地笑起来，“连李家的淑妃也带发修行去了，现如今只剩下韩家的贤妃死活不肯出宫，皇上是想拿丞相的位子作交换么？” 东方俊淡淡摇头，“贤妃不值一提，皇上不会拿国事与之交换。更何况，让韩明轩做丞相只是一个初设的想法，以他的资历尚不足够。” 燕欣朗无所谓地耸一记肩，“韩明轩能力够的，就算现在做丞相也可以，就是名声差了些。至于那个贤妃，按我来看，拿个麻袋套住，送去淑妃的那个庙里，一起修行算了。” 东方毓呵呵一笑，“也是个办法。” 东方俊歪个头想一想，“也对。”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三只说得且从容着呢。 …… 与此同时，皇宫外殿。 东方昊正与韩明轩议事。 便如东方毓所言，韩明轩已经正式转型为皇帝派，整个韩家随之全面倒向东方昊。 一部分原因，是韩明轩无间道做得好。顺利地平息了东方钰的叛乱。 另一部分原因，是东方昊与韩明轩在政论事件上的惺惺相惜。自古以来，有明君，必有贤臣。这两人搭手配合，处理了几桩国事，互相都觉得舒服。 只是韩明轩之前的名声太过……惊悚。 东方昊想扶他上马，必须让他有个好名声先。 “朕打算升你为大理寺少卿。”声音浅淡。 韩明轩微微一笑，“臣听从皇上的安排。” 东方昊眯起眼，眸光略深沉，“你心思通透，自然知道朕的打算。朕给你三年的时间，好好经营自己的名声。” 韩明轩郑重行礼，“臣省得。” “其余无事，你退下吧。”东方昊随意地挥挥手，站起身来想走。 楚思九怀孕五个多月，娇气得很，他心心念念，总觉得自己陪得不够，若不是韩明轩一早来递拜见的折子，他根本就不想离开坤和宫。 然而韩明轩最想说的事情还没说呐。 “皇上。” 东方昊微微转头，“有甚事？” 韩明轩苦笑，“皇上，贤妃任性，您有甚打算么？” 东方昊不着痕迹地皱一记眉，淡声道，“贵妃有孕，朕无暇他顾。” 韩明轩叹一口气，“皇上，贵妃生产尚有四月，贤妃没有犯错，就这般将她禁闭在华阳宫，是否不近情理？” “没有犯错？”东方昊似笑非笑地念了一遍。 韩明轩晕了个菜，“得得，皇上，您就饶了她吧。最多一个月，臣会搞定此事。” 东方昊眯起眼，淡淡地看他一会儿，“有劳爱卿。” …… 从宫里头出去，韩明轩的脑子一直就没停下来。他那个闹心的妹子哟，让人带话回来。 她生是东方昊的人，死是东方昊的鬼。 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宫。 当时韩明轩就呲起了牙，妹子哟，你还真把自己当跟葱了。你这么上杆子来劲道的，人家东方昊知道你是谁么。 然而，她态度坚决。宁可死在后宫，也不出去嫁人。 当时大家都在忙，没顾得上搭理她。现在后宫走得只剩她一个了，再不识相地走人，弄死你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韩明轩真是看在同母兄妹的情份上，才肯搭理这桩事情。 回去韩府，拜见父上大人。 把韩明珠的情况与韩相庭捣鼓了几句。 “父亲，您说，这桩事情怎么弄？” 韩相庭对这个儿子高度满意，已然处于半退休的状态。完全不想搭理这桩想起来就心烦的事情。 缓缓地抿一口茶，“明珠是你的嫡妹，你想如何弄，便如何弄。” 韩明轩就知道他会是这么个态度，“那我让明源下手了。” 韩相庭被他唬了一跳，“你想如何做？” 韩明轩翘起个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明珠傻子劲头上来了，非要与皇上杠力道。迟早是个死，不如早动手吧。” 韩相庭被他骗得次数多了，翻起眼皮狐疑地看他，“你想弄死她？” 韩明轩眸色复杂，“明珠总以为咱们会保她，我想让她清醒一下。” 韩相庭蹙紧了眉头，沉吟着问，“若明珠就是不出宫，会如何？” 韩明轩轻呵一声，懒洋洋地往后头一靠，“父亲，咱们韩家已经没有早年的影响力了，明珠不识数，您还不懂么？皇上想如何便如何，咱们一个屁都不敢放。” 确实，现如今的朝堂，已经分出好些派系，不再是韩李两家独大的局面。然而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行，你去做吧。”韩相庭咬一记牙，总之这个嫡女是废了。 “有父亲撑腰，咱们出师有名呐。”韩明轩吊儿郎当地笑一声。 韩相庭瞪他一眼，“孙子的事情落实了么？” 这个么，韩明轩有些小心虚，成亲有些日子，姬芳华的肚子还是扁扁的。不过，这个月的月事似乎……晚了。 掐着手指算了算，眸子一亮，超过十日了哦。 果断坐不住了，“父亲莫急，儿子找个大夫回去看看，明日给您好消息。” 他乐颠颠地出门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韩相庭也是感慨，慧能法师果然是灵验的，自从儿子遇上那个北方来的女人后，整个人都正常了。 …… 此时此刻，孝亲王府内，东方慕一正在思虑一桩大事情。 究竟要不要弄死郑美眉？ 第733章 世子爷篇（19）至高无上 东方慕一很敏感地觉察出，若郑美眉活着，无论她在哪里，他的傻儿子迟早会投奔过去。 究竟要不要掐了这个隐患呢？ 想不好啊。 他当然不是在意郑美眉，她是死是活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他在意的是东方毓会是何种反应？ 为了这个女人折损了父子情份，那就不上算了。 举棋不定的东方慕一，恨恨不已。 儿女都是债！ ……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离孝亲王府与周学士府联姻的日子，还有不到三日。 后宫里头传来消息，贤妃向皇上请旨。 曰其半夜睡梦之中，有佛祖光辉普照，顿悟世事无常，要求去淑妃呆着的普禅寺带发修行。 东方昊一个磕绊都没打，直接批了“允”。 至此，大余国皇帝的后宫之中只剩下了贵妃楚思九。 户部尚书很识趣，完全不提选秀之事，御史们循着职责，约着一起上了几道奏折，细数后宫无妃的弊端。 东方昊也不当回事，随便地扔于一边。 他现在是孕爸，忙得很呐。 每日一惊一乍地看着楚思九的肚子，唯恐有个好歹的。 御花园已经成了孩子们的天下，不光是辰儿、玉儿、若云和依云，云豪的一对儿女，也会来玩。 辰儿原本最顽皮，但是在小依云面前，却是乖乖的小大人，摸摸抱抱，宠得不得了。 他常常偷偷在地依云耳边说，“依云最漂亮，哥哥喜欢。“ 依云最喜欢听他说这句话，咧开嘴，甜滋滋地冲着他笑，露出下齿槽中间的两颗小门牙，可爱极了。 她与水寒冰长得象，尤其是那双眸子，圆滚滚，睫毛又密又长，与上一世的芭比娃娃有得一拼。 绝对的美人胚子。 辰儿真是看不够的喜欢呐。 有一晚，他偷偷地爬去楚思九的床边，黑眸子乌沉，很认真地说。 “娘娘，辰儿喜欢依云，您可不可以跟干爹爹讲，把依云送给辰儿。辰儿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很好，就象黄裳父皇对娘娘一样。” 哎哟？这才几岁呐，就给自己相中媳妇啦。 楚思九差点笑出声来，勉强保持面色自然不动摇，她缓声道。 “依云是人，不是东西，就算是干爹爹也不能把她送人的。而且，你喜欢她还不够，要依云也喜欢你。她会慢慢长大，如果有比你强的，也许她就喜欢旁的男孩子啦。” “不行，依云是辰儿的。” 辰儿怒了，小胸脯一上一下，显见得气得急了。 “那你就要好好学习，尽量地让自己强大，能够保护依云，又要对她很好很好，便如黄裳父皇对娘娘一样，依云自然会喜欢你。”楚思九夹私货，鼓励儿子努力练成学霸。 “娘娘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才喜欢黄裳父皇的么？”辰儿好奇地问。 楚思九看着眼面前这张酷似东方昊的俊脸，乐呵呵地说，“当然。” 辰儿放心了，捏着小拳头认真地发表誓言，“娘娘，辰儿会努力的。” “嗯呐。” 楚思九捏了拳头，给他做一个加油的手势，“辰儿一定可以的。” 受了鼓舞，又有了明确的方向，辰儿心满意足地跑开了。 楚思九笑眯眯，陡然发现自己还有做传销的潜质，忽悠起人来，那真是一套一套的。 正得意呢，看到东方昊走过来，眸里头俱是笑意，“朕终于知道了，原来贵妃看中的是这些啊。” 楚思九甩他一个玩味的笑脸。 继续开启忽悠大法，“我辣么有内涵的人，自然不会被你的美色倾倒。依云就不一定了，从小看着咱们辰儿长大，那审美，必定是杠杠的，哪里看得上外头的那些歪瓜裂枣。” 东方昊哑然失笑，缓缓地走去床上，搂住她，“原来阿九喜欢朕长得漂亮。” 楚思九不要脸地应下来，“对啊，我是外貌系女生，喜欢看漂亮的男生。你若是长得不好看，再有本事，对我再好也没用啊。” 东方昊嘿嘿嘿，手指探入她的腹间，温柔地摸着，“不知道你肚子里的这个小子，长得象谁。万一入不了漂亮女生的眼，那可是咱们俩的罪过了。” 楚思九侧过头看他，“是儿子？” 东方昊唇角勾起，“老太医探性别很准，他有九成的把握。” 楚思九松下一口气，“两个皇子能交代了么？” “当然能。” 东方昊一边说，一边偷偷地干着“坏事”。 “哎，黄裳，您……” “好阿九，朕已经忍了好几日了，朕轻轻的，不会伤着儿子。” 话语间，他已然吻住了她，舌尖勾缠，三五下的便迷掉了心神。 …… 温柔地做完一个回合，东方昊虽然不足够，却也满意了。 收拾妥当，楚思九扯了他聊天。 眼眸一眨一眨，饶有兴致地问，“黄裳，听说世子爷喜欢的那个女人走了？” “嗯呐。”东方昊不在意地点点头。 “黄裳，这桩事情我东听一句，西听一句，不全面。你把前因后果讲与我听听。”楚思九表现出了异乎显常的兴趣。 东方昊知道她八卦，倒也没多想，挑着重点，与她讲了讲。 楚思九啧啧摇头，“这妹子混得真惨。” 东方昊瞟她，“如何惨？” 楚思九抿了抿唇，刚想说些甚，突地大惊小怪的拖起东方昊的大手掌，覆到左侧的肚子上，“感觉到了么？” 东方昊凝起神，陡然觉出一个小小漩涡一样的浮动，鼓一鼓，立时就不动了。 傻了哈。 一惯高华无双的面孔，又惊又喜，“阿九，咱们的儿子动了，他是饿了想吃东西么？” 楚思九呵呵笑，“那我可不知道。” 东方昊来劲道了，大手掌抚在她的肚子上，东摸摸西摸摸，可惜再也摸不到了。 “不急哈，等过了八个月，他每日都会活动筋骨，胎动很频繁的呐。”楚思九安慰他。 东方昊心里头暖暖的，拥住她，“阿九受苦了。” 楚思九心里头柔软柔软，轻声地回应他，“我愿意给黄裳生孩子。” 一个女人若是心甘情愿地给一个男人生小孩，那就是至高无上的爱了。 …… 这个时间，郑美眉正在北上的某个驿站歇息。 她确实没有喝那碗断子汤。 因为舍不得啊。 舍不得与东方毓断了关系，所以想要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孩子。 只是，这个也要看运气的。 第734章 世子爷篇（20）生扑过来 坤和宫，皇上贵妃的聊天还在进行中。 “今日云朵给我带了几个皮蛋来吃。”楚思九略有些犹豫，想不好要不要与东方昊说这桩事情。 “皮蛋？” 东方昊的脑子还沉浸在她的肚子上，大手掌覆在上头，暖融融的。 楚思九瞄他，轻声道，“这一世没有皮蛋的。” 东方昊愣一瞬，垂下眸看她，“甚意思？” “意思就是，世子爷喜欢的那个女人，不是北地国的细作。就算之前是，现在也肯定不是。” 楚思九很有把握。 “她开的面馆叫西施面馆，西施是我那个世道的历史书里的人物，是个大美女，这一世的人哪会知道。还有啊，她完全不接受侍妾身份，知道世子爷要成亲，转让了面馆走人了事，这股子潇洒劲头，哪是这一世女人的作派。” 东方昊的眸光深沉了，浅浅地眯起眼，“阿九是生下来就有前世的记忆，她是何种情况呢？” 这个么，楚思九还真是不好形容。 直接讲鬼上身会不会太惊悚？ “她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应该是上辈子做了好事，阳寿未尽，阎王在这一世补她半世的寿命。” 这话说得含蓄，但是东方昊多聪明啊，一个“咯崩”都不打，“鬼上身。” “错。” 楚思九摇起了手指，很严肃地说，“正确的说法是‘灵魂穿越’，很高端的哦。” 东方昊是皇帝，遇着大事情习惯性地会往高大上的方向考虑。眉宇拧起来，神色不善地盯着她，“这种情况的人很多么？” 楚思九嘿嘿哒，心道，前世的小网文里头有很多呐。 不过，她嘴上可不能这么讲。 “哪有可能很多呢，阎王爷肯定是有指标的，否则不是乱套了。您就放宽心吧，懂炸药配方的人没有辣么多的。这妹子明显上辈子是干厨子的，听说她那面馆门庭若市，赚大银子的呐。” 东方昊蹙了蹙眉，“阿九有几成把握？” 楚思九拍出一个巴掌，来回翻两下，诡秘地笑一笑，“十成把握。” 东方昊挑起眉，“当真。” 楚思九懒懒地翻个身，哼哼然，“你说她叫郑美眉，这名字百分百是假的。美眉就是妹妹，是咱们那世道对小姑娘的统称。郑妹妹呀，百分百是穿越系妹子。” …… 三日后。 按着古时成亲的规矩，东方毓穿了一身红艳的礼服，骑了大马，带了老长一队人，去翰林府周院士家里迎亲。 两家住得不远，隔了三条街。 一大早，孝亲王已经派人清空了街道，还有专人把守，唯恐出甚差错。 这些日子，东方毓进出有规律，每日上午去兵部行走，下午去北城马场骑马，黄昏骑马回府，老实得不得了。 孝亲王派了好些人盯着他，瞧不出一点猫腻。 今日见他乖顺地按着府里礼官的要求，一丝不苟地穿戴整齐，又大袍挥袖地往外走。 虽说脸上依旧无笑容，可也太乖了吧，东方慕一心里头直犯嘀咕。 招招手，“清波，你跟着毓儿，千万别出乱子。” “哎。”段清波响亮地应一声。 他也觉得不对劲，琢磨着东方毓是不是要搞事情？ …… 六月份，天空格外的蓝。 轻风微拂，微微带了些暑气。 街面上铺了喜绸。 喜轿、喜娘、大喇叭……喜气洋洋地一队人，从孝亲王府出发，迎接新娘子去了。 这队人里头，只有新郎官东方毓是骑马的。 段清波身份高贵，不可能混在迎亲的队伍里，骑着马远远地跟在后头。 一共三条街。 第一条街安然无恙。 第二条街亦然。 队列刚刚拐入第三条街……突然就有了骚动，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只猫，刚巧不巧地跳上了喜轿。 这哪行啊，轿夫慌了神，小声地让喜娘上去抓猫。 还没等喜娘反应过来，两边的房屋上又跳出来两只猫，一黑一白，也是往喜轿的方向跑。 轿夫有点懵啊。 抬了这么多年的喜轿，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情况。 “停。” 东方毓牵住缰绳，冷冷地盯着那顶喜轿，“怎么回事？” 对啊，怎么回事？ 说话的这点功夫，又有两只三只四只五只猫跑来了，目标还是喜轿。 速度还挺快，蹭蹭蹭……地钻入轿子。 轿子里头突然多了那么多只猫，轿夫们都觉得肩头一沉，这感觉太TM不可思议了。 “抓猫啊。” 不知道谁小声地说了一句。 喜娘怯场了，猫这东西，一只两只的不太凶险。小二十只窝在一起，爪子扬起来，也是有杀伤力的。 但是这是喜娇，旁的人不能进去啊。 在一众人等的殷殷目光中，她也是拼了，咬一记牙，轿帘一掀，便欲进去……抓猫。 然后就听到一声惨叫，近二十只猫从三个帘口嗷嗷地炸跳出来。 东方毓的马就在轿帘的侧面，猫炸锅的一瞬，马脑袋就朝着那一边。 于是，好几只猫呲着獠牙，圆瞪着眼睛，撩着尖爪，朝那马眼睛生扑过来。 我勒个球球。 大马惊悚了，使劲地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哎呀妈呀，地球要被猫星人占领了，跑啊。” 马-惊-了。 速度极快地颠跑起来。 东方毓看上去没防备，整个人被带到了后头，若不是有脚蹬扯着，当时就要被甩下马来。 然而也不轻松，那马是孝亲王府脚程最好的一匹骏马，奔跑速度极快，受惊之后散发出来的潜能更是惊人。 一阵风似的，狂奔而去。 “追啊。”段清波气急败坏地喊。 见势不妙，孝亲王埋伏在四周的侍卫们全窜了出来。 可是人腿哪能与马腿比，而且，马惊了你还不能堵，只能由着它跑，否则马背上的人极有可能被甩下来。 万一摔出个好歹，那就是死罪呐。 …… 消息传回孝亲王府，东方慕一立时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血气上涌，拍着胸脯大骂，“逆子，逆子啊，你这是要断我的根呐。” 孝亲王妃在边上抖抖索索地转着佛珠，“阿弥陀佛……” 然而再生气，这货也是孝亲王府的嫡子，从小当个眼珠子一样养大的，东方慕一也是心疼得要命呐。 自己宠的儿子，跪着也要宠完呐。 东方慕一的一把老泪只能往心里头流，“看紧了，千万别出意外。” 这话刚说完呐，外头有人惊慌失措地奔进来。 “王爷，世子爷从马上摔下来了。” 第735章 世子爷篇（21）有孙子了 东方慕一老眼瞪起，一口气就此噎住了。 下人们顾不得规矩，连拍带按人中的，好不容易帮他缓过劲来。 “如何啦？”话语里头带了哭腔。 “伤……伤了，已经抬……抬回来了。”汇报那人大喘气，吓得够呛。 “伤哪儿啦？”依旧是哭腔。 “看……看不出来。衣服都擦破了，世子爷扶着腰，腿脚看着……不利索。”汇报那人瞄着他的神情，尽量往轻了说。 东方慕一甩开膀子，把四周围的人都撞开，径自往外头走。 然而又头晕，差点栽到地上。 管家连忙上去扶住他，“王爷，慢慢走。您放心，世子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东方慕一磨牙齿，他不会有事，老子会有事。 …… 六日后。 五更时分，管家急急地奔去主院。 东方慕一刚刚起身，脑子里头还转着圈圈，倚靠在床头想心事。 东方毓这一回摔得不算严重。 但是他喊得很严重，还搞出一副脑震荡的模样。府里有好大夫，但是他那两个死党，早就做好了准备，请来了大名鼎鼎的名医陆道仁。 那厮也是有趣，造假造上了瘾，竟然肯帮着背书，写了一个孝亲王世子接近瘫痪的诊治结果。 消息迅速地传遍业城。 这些日子，前来探视的人络绎不绝，东方慕一托病一概谢绝。 他与东方毓有过详细的对话。 “为了这个女人，你不惜自毁身体，你对得起列祖列宗么？” “孩儿不孝。” “你以为这样做，父王就会让你为所欲为么？” “孩儿不敢这么想。” “你这么做，只会让父王更加厌恶那个女人，恨不得立时宰了她。” “您若这么做，孩儿会去千佛寺出家，静心为她超度。” “你……是想气死父王么？” “父王，孩儿只想娶自己喜欢的女人。”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要想。” …… 东方慕一是个倔脾气，真的杠起性子来，就算东方归一来劝，也是不行的。 这一回他是真的气极了，傻儿子为了逼他退婚，竟然敢做出惊马摔马的动作。 论骑马，他也是行家，很清楚这桩事情的凶险性。就算东方毓的骑术再强，也有摔死的可能性。 这一回，他虽然没有摔成重伤，也是鼻青脸肿，身上更象是被暴揍了一顿，有得养呢。 逆子啊。 东方慕一知道郑美眉去了山城，寻思着要不要找人弄死她，解解恨。 牙齿磨得紧，却又怕傻儿子真的出家做和尚。 债，儿女都是债，还不清的债！！！ 脑子里头来回来的就是这一句。 讲真，东方慕一真心觉得自己太墨迹，不如皇兄杀戮决断，坚决果断。以前他老是怕东方毓随了他，行事不干脆。 现如今看看，这货对自己下手都这般狠，在这方面，他是不用担心了。 但是，闹心啊。 愈想愈生气，就想窜去东方毓的房里狠狠地骂他一顿。 正穿衣裳呢，管家在外头压着嗓门，“王爷，出事儿啦。” 眸子惊起，裤子都没换，直接过去开门。 “咋啦？” “世子爷不见了，留了一封信。” 管家递上信封，上头是一行漂亮的墨笔，“父亲大人亲启。” 东方慕一猛拍一记脑袋，哎呀，他怎么就不多想一想呢，傻儿子把陆道仁弄来，对外宣称瘫了，不就是为了去追那个女人嘛。 气得脑门子抽紧，一屁股坐到床上。 “王爷，您别急，看看世子爷的信再说。”管家在边上提醒着。 东方慕一气哼哼地抽出信，字还是辣么漂亮，写得内容嘛？还是让人眼眸亮一记的。 “父亲大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郑欣已经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去把您的孙子接回来。” 论撒泼打滚死皮赖脸的功夫，东方毓绝对青出于蓝胜于蓝。 简单的一行字，竟然让东方慕一的心情平静下来了。 老子马上就有孙子了？ 心里隐隐地浮起些希望，心肝儿也舒畅了。 “李桂，马上派亲信围住世子的院落，任何人不得入内。对外就称世子爷在养病。” 神清气明，智商跟着上了线。 一桩一桩，包括退婚事宜，都得他亲自出马。 他嘀咕着，完全是看在孙子的面子上。 面上是这么讲，其实他很清楚，这是儿子给他找的台阶，若再杠下去，东方毓搞不好真的会私奔。 儿子大了，长本事了。 能干过他，孝亲王府日后不愁了。 然而，东方慕一并不打算接受郑美眉。孝亲王府的世子妃就算不是周学士家的嫡女，也得是旁的世家女。 且放她一回，等老子的孙子落地再图打算。 …… 十五日后。 山城。 六月天，业城的暑意已盛，这里却是清凉爽意。 郑美眉把跑路的第一站放在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气候。 暑天往北，寒季往南。 她打算做一只知寒知热的大鸟，随季节在南北两边迁徒。 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做，便去酒肆茶楼悠闲着打发时间。 今日，她刚刚试了一味山城的特色小菜，琢磨着如何按着前世的配料做一番改良。 耳边有喧哗声。 饭馆里进来一拨商人，看样子象是从南边过来。 郑美眉漫不经心地挑他们一眼，无意外，这帮人坐下后，便会高谈阔论。 果然，刚点菜。 其中一个高个子便大声说起新闻，“各位知道么，孝亲王府的世子爷成亲当日从马上摔下去了。” 郑美眉猛地抬起头，眸光里头闪出微光。 不用她问，边上立时有人跟上。 “怎么可能？” “那日不知为何遭了猫精，几百只猫围着喜轿，结果就惊了马。狂奔起来时，世子爷从马背上甩了出去，落入一道石沟，摔得皮破肉绽，当时就昏迷不醒。抬去孝亲王府时，已经去了半条命。业城名医陆道仁诊治后，说他没救了。我从业城出来时，听说已经不行了。” 郑美眉头痛得不得了，脑子里头更是“嗡嗡嗡”的声响不断。 已经不行了？ 这句话是甚意思？ 想不明白，眼泪莫名其妙地往外流。 那人还在使劲地说着话，边上也有人在打听。郑美眉耳鸣得厉害，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她只知道，这个世道最爱她的男人死了？ 第736章 世子爷篇（22）团圆结局 眼面前一片灰暗，脖子撑不住脑袋，郑美眉只有趴到桌上。 继续哭，眼泪愈流愈多，止都止不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静寂一片。 茫然地抬起头，刚才还满满登登的饭厅里头，空无一人。 哦，不对，有一个人，就坐在她的对面。 眼泪糊在脸上，她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鼻息间有一股子熟悉好闻的气息，抽一记鼻子，她轻声道，“爷，是你么？” “唔。” 声音也是熟悉。 心里头酸涩难当，新的泪水又涌出来，声音哽咽，“爷，你怪我么？” “我为甚要怪你？”声音温柔。 “我不知道，爷本来活得好好的，可是我走了，爷就死了。肯定与我有些干系的吧。” 郑美眉委屈得不要不要的，悲从中来，手指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头溢出来，“可是我真的不想做侍妾，那样我会看不起自己的。” “爷懂，爷不勉强你。” “可是你死了，呜……我的心好痛啊。爷，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一想到你要娶旁的女人，我都要嫉妒死了，这一路我不停地画圈圈诅咒你们。爷，你该不会是我念叨死的吧。” “傻瓜，爷还没看到儿子，哪能死呢。” “可是爷……” 郑美眉哇地哭起来，“我没有怀孕啊。” 下面，她只觉得自己腾空而起，瞬息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没事，咱们继续努力。” 懵懵懂懂的，郑美眉被东方毓扛去了附近的一个小院。 那是她租来短住的。 卧房门踢开，郑美眉被压到了床上。 热吻，扒衣服，急不可耐地粗重呼吸。 一个回合之后，郑美眉才有些明白过来。 “爷，你来山城了？” 东方毓正在准备下一个回合，热切地吻住她，只是在中间透气的间隙豪气地回她一句，“爷都播完一轮种了，你还问这个问题？” 郑美眉脑回路瞬时搭上了线，眸子瞪起，“你找人来骗我？！” “爷哪有骗你。” 东方毓心虚，不多言，努力播种是真章。 …… 几个回合之后，郑美眉彻底无力投降，软绵绵地趴在东方毓的身上，再也不肯动弹。 “爷，您真从马上摔下来了？” 她不瞎，东方毓身上好些青乌肿胀没有消退，看着瘆的慌。 东方毓害羞脸，拿被子盖住身体。 一边还虚张声势地瞪她，“不许看不起爷，最多三个月就会退干净了。到时候，爷的皮肤又是细白紧致滑爽幼嫩。” 这八个字，是俩人关系特别好的时候，郑美眉取笑他时说的。 东方毓当时不高兴，说她把他说得象个娘们。 这会儿却是张口就来，说明心里头还是美滋滋的。 郑美眉叹息，“爷，您是故意的吧。” 东方毓特别耿直地拍拍胸脯，“爷与爷的老子斗智斗勇，不拿出些真功夫不行。” 郑美眉咧开嘴，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缓缓地抱紧他，“爷，我真稀罕你啊。” 东方毓鼻子一酸，也是抱紧她，“爷离家出走了，小欣以后不能扔下爷。” 郑美眉点头，突地她扬起眉，认真地问，“这会儿，周学士家的嫡女与你是甚个关系？” 东方毓哈哈一笑，手指捏住她的鼻子，“爷半途跑了，没有迎上亲，爷与她的亲事便没有完成。爷的老子已经帮爷退婚了。” 郑美眉点点头，“恩，那爷就归我接收了，日后就由我养你吧。” 口气真TM大，但是爷喜欢。 东方毓抱紧她，大言不惭，“小欣既要养爷，又要帮爷生儿子。” 郑美眉认了命了，“行，但是爷不能乱搞男女关系。” 东方毓秒懂，翻身上去，“爷只跟你搞男女关系。” …… 九个月后，郑美眉在山城诞下了孝亲王的第一个孙子。 月子坐满，东方毓带了郑美眉回业城。 行至半路，东方俊接了他的信，亲自过来迎接。 东方毓连哄带骗，让东方俊把儿子送去孝亲王府，自己则带着郑美眉悄然离去。 作为东方慕一的亲儿子，他非常清楚，只要他们一回业城，必然会被拘禁起来，直到他娶入门当户对的世子妃为止。 东方毓受家族正统教育长大，对孝亲王府有责任感。 就算郑美眉抓狂，与他要死要活，他也坚定地把这个长孙送回去继承家业。 对于他的这个做法，东方俊也是服气的。 他的这个堂弟比他强，看着任性妄为，但是在大事情上，一是一，二是二，毫不含糊。 “皇叔，若您不能接受郑美眉，堂弟怕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而且，之后他与郑美眉生的小孩，也与孝亲王府无关了。”他实话实说。 东方慕一抱着孙子，心里头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洋。 “他与你讲的？”声音沉静。 “他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很透彻。” 东方俊凝起眸子，认真地看着东方慕一，“皇叔，堂弟明事理，做事情稳妥果断又有智慧。他喜欢郑美眉，愿意为她破釜沉舟，是真性情。您就成全他吧。” 东方慕一沉起眸子，半晌不语。 东方俊心里头叹气，这一对父子啊，真是可以的。 …… 从孝亲王府出来，东方俊去了皇宫，找东方昊交代了这桩事情。 东方昊皱着眉头，思忖良久。 “皇弟，你如何看这桩事情？” 东方俊摊一摊手，“臣弟该做的都做了，看情形，皇叔还会扛一段时间。” 东方昊点头，很有把握地说，“皇叔不会死扛到底，你让燕小侯爷给郑美眉弄个北地国的郡主身份。” 东方俊挑一记眉，“小侯爷？” 东方昊淡淡看他，“对啊，你让他去弄，铁定可以。” 东方俊狐疑地瞟他一眼，感觉自己这个内卫头子做得不合格，兄弟这里还有个秘密没有探着。 东方昊的猜测是对的，孝亲王见着孙子的第一眼，堵在心里头的那块石头就松缓了。 儿子肯把孙子送回来，说明他心里头还是有他这个老子，有孝亲王府的。 他这些年的教育没有白费。 但是他是老子，要他松下这张脸，还是有难度，必须让傻儿子再生一个儿子，带回来叩头认错才行。 至于郑美眉，看她这么会生的份上，勉强赏她一个世子妃吧。 …… 两年后，由东方昊做保，东方毓带了郑美眉，还有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回了业城。 在燕欣怡的操作下，郑美眉成了北地坞国的某位郡主，大名楚欣，成功地与楚思九做了亲戚。 大办婚宴啥啥的就不细说了。 总之，又是一个大团圆结局。 第737章 司空影篇（一）铤而走险 三年后。 二月的某个夜晚，气候正值将暖未暖之时，北方吹来的风依旧带着凛冽的寒意。 业城西面的玲珑镇。 梆夫缩着脖子，尽忠职守地敲着更，“梆……梆……梆……” 三更了。 这种时候，正常来讲，镇上是不会有人的。 然而也有例外。 梆夫刚刚过去，镇上最大的富户包远山家的院墙上，翻出一个利落的身影。落地后，他四处看一看，从容地朝着镇北的方向走去。 玲珑镇的地理位置很优越。 北面有官道，南面有水道，西面环山，东面与业城相通。山区盛产核桃，周边村镇种植棉花，交通便利，南来北往的商户很多。 那人对玲珑镇很熟悉，抄了近道，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小院子。 “大人，都准备好了。” 院外头隐了一处身影，见他过来，立时冒出头来。 “唔。”那人点头。 没多久，两骑快马，从镇里头驰出，一路往官道奔去。 …… 五日后，二人到了大余国北面的流马镇。 这里比玲珑镇差得远了，背后靠了一座大山，交通不便，是个穷乡僻壤。 马匹在镇外的石坊处停下。 “红门的总坛就在这里？”声音带了些犹疑。 说话之人穿黑袍，五官俊朗，狭长的凤眸清亮有神。他便是消失已久的，前暗卫头子司空影是也。 “是的，大人。红门的坛主金怀玉是流马镇人，三十年前，他六岁，在镇前走失，下落不明。十二年前，他加入暗卫，只用了三年的时候，便坐上了江南道的总队，五年前，他离开暗卫，创立红门，赚了钱之后，便定居于此。” 回话之人着青衣，瘦高个，嘴角朝下，是司空影的心腹祈明。 司空影微蹙了眉头，淡声道，“金怀玉是个人才。” 祈明点头，“以他的能力，再熬几年，在暗卫可以升到前五的高位，但是他与流白大人不和，您走了之后，他自觉无出路，一走了事。” “为了月晴？” “是的。” 司空影默声不语，突地，他一勒马绳，“进去看看。” “是，大人。” 两匹马缓缓地驰入流马镇，这里少有外人前来，街铺极少，街面上有稚龄小童玩耍，见到大马过来，俱是好奇。 顾不上玩，站直了看热闹。 “大人，流马镇的成年人很多都去外头讨生活，留在镇里上的多是幼童与老人。”祈明补充道。 司空影微微点头，眸光柔缓地看着这些小孩，“年纪都挺小的，大一点的呢？” “金怀玉过来之后，在镇东建了一个学堂，请了几个夫人过来教书。因为教得好，附近好些村镇的小孩都过来读，规模很大。” 司空影淡笑，他倒是好，学了楚思九的套路，开办学堂了。但是他绑架替楚思九主持慈善事宜的十全，算是哪档子事情？ 金怀玉本事再大，也不具备挑战大余国皇后的能力。 谁不知道皇后的背后有天下第一高手水寒冰。就算皇帝不出手，水寒冰也足够搞死他了。 但是他还敢铤而走险？ 司空影也是服气的。 …… 这些年，司空影并没有时时隐居。送走楚思九后，他只在山谷里窝了一个冬，便出来行走江湖。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 去掉了暗卫头子的职务，其实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可能是现代人的习性，司空影很早就开始在三国的中心城市投资商铺，这么些年下来，也是个家业可观的富豪。 他有专人帮着收租理财，每年不定时地过去看一眼帐本。 钱多了也无聊。 正好楚思九搞了个慈善会，每年会向各地的富户募捐。得来的钱财用来办学、扶贫、请大夫下乡等等。 这项事宜由十全负责。 年末，十全会在城门口张贴当年的钱款使用情况。帐本也是公开的，任谁都可以看。 事情做得又高调又踏实。 对于楚思九的这种做派，同为现代人的司空影自然是举双手赞成。每年他都会把收益的一半，捐去这个慈善会。 而且，他发现楚思九真是找对人了。 十全的脑子，绝对是个天才。而且他有爱心，愿意付出。 跟了宋佑一年，学了生意经。之后，他便自起炉灶，随着慈善会的脚步，一边做善事，一边做生意。 东倒西卖的，居然让他做出了大生意。而且，他把赚来的钱，全部捐出来。按他的话讲，“皇后娘娘说的，慈善会是我这辈子的事业。” 他把满腔的热情都投注到这个充满爱心的事业中去。 司空影很欣赏他，会悄没声息地给他提供些帮助。 这一回，红门绑架十全的事情一发生，业城那头还没收到消息，他立时就反应过来。 从玲珑镇，火速追查到流马镇。 …… 流马镇不大，小半个时辰，二人已然打了一个来回。这般高调，若金怀玉真的在这个镇上，定然收到消息了。 然而镇上依旧冷冷清清，小童们看习惯了二人，收起好奇心，顾自玩闹起来 祈明只知道金怀玉在这个镇上，却不知道具体方位。一时也有些迷惑。 “祈明，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司空影蹙起了眉头，这个镇看着破败，看不到一幢好房子。 而且，这里交通不便，红门以绑架为生，应该呆在水陆交通发达的地方，比如玲珑镇，进可攻退可守。选择这里，等于自绝后路。 祈明也是疑惑，拧紧了眉头，“大人，我是从暗卫的明堂拿来的消息。” 明堂是司空影一手打造的，里头尽是些没头没脑的消息，却可以保证真实。整个暗卫体系，只有少数几个人有资格查阅。祈明有他的令牌，可以随时取用。 牵住缰绳，司空影若有所思起来。 “大人，有人过来了。”祈明小声提醒着。 果然，一位硬朗的五旬老人，眉开眼笑着，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走得近了，他端正地行一礼，“这位大人，有人让我给您带个信，说他在镇头的客来茶店等您。” 司空影含笑看他，声音柔缓，“那人是甚模样？” 老人又行一礼，“那人特别关照，不许形容他的样貌。” 司空影眨一记眸，也不为难他。 “辛苦了，打一碗酒喝吧。”手指弹出一两碎银。 两匹马踏踏而过，老人尚在后头行礼，“谢谢大人。” 第738章 司空影篇（二）别来无恙 客来茶店是流马镇唯一的一个茶店，平时都是些老人，喝的也是大碗茶，与镇上的面貌很一致，破旧。 方才打马路过时，司空影有见过。 当时门前还有几个老人坐着聊天。 这会儿过去，门口已经没人了。掌柜的是一个缺了门牙的半老徐娘，见到他们过来，面色兴奋。 老天爷送财神爷，刚才过来一位俊朗的后生，扔出一锭大银子包了整个茶店。让人送消息给那两位打马过去的爷，在她的店里见面。 出手阔绰的哟。 她觉得自己若是好好地表现，那位后生走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赏她些银两。想得美，做事情也殷勤。 见到司空影二人过来，她急急地蹦出去，“这位爷，楼上请。” 看一眼祈明，她立时跟出一句，“请爷一个人上去。” 司空影淡淡地看她，“楼上有人？” “是的。”掌柜的不敢多说，只是做了个请的动作。 司空影淡淡一笑，一个漂亮的侧翻下马，站到地上。 缰绳交给祈明，“在这里等我。” 祈明不太放心，“大人，要不要属下先去探一下？” 司空影扬起眸，若无其事地说，“不用，金怀玉不会对我如何。” 祈明默默点头，金怀玉自视甚高，不把瞿风南、司空流白放在眼里，独独服气司空影。 司空影离去之后，他便意兴阑珊，之后因为情事上的问题，干脆挂职而去。 他创办的红门，以绑架勒索为主业，针对的对象俱是些为富不仁之徒，开出的价格合理，生意做得极其顺手。 被绑架者回来后，怕遭到报复，基本不会报官。 好些暗卫的同僚投奔于他，他却不收。 理由很简单，偏门生意不能太高调，吃穿够用便可。 事实当然不可能若他所言，据知情者言，不过几年，他已然赚得盆满钵满。 近两年，他也开始学习转型，把钱投去开客栈，还是连锁的那种，试图把生意转去正道。 总得来讲，金怀玉确实是有本事的人。 …… 司空影对金怀玉有些了解，知道他行事周密细致，性格果决，其实是比司空流白更适合掌控暗卫之人。 但是他姓司空，暗卫头子六代都姓司空，他自然得按规矩传下去。 何况，流白也不差，少年老成，性情坚毅，又有家族荣誉感。 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这个世道拼家族。金怀玉真有本事，就跳出来，自立门户。 也确实，他就是这么干了。虽然第一桶金取得不太干净，却没有血案在手，实际比做暗卫时还清爽。 司空影缓缓地想着，步子更是迈得缓。 楼梯很老旧了，发出“嘎吱”的声响。 走到上头，司空影的眸子一滞，凭窗的位置上坐了一个人。严格地讲，是一个女人。 “月晴？” “司空大人，别来无恙。”那人穿了一身月牙白的男装，眉目清朗，笑嘻嘻地看着他。 司空影几不可察地皱了一记眉，“你和金怀玉合作了？” 月晴叹一口气，幽怨地看他，“若不合作，如何见得到您呢？” 司空影无语地看她，“月晴，你与金怀玉合作，那流白呢？” 月晴瞪起了眸子，使劲地拍一记桌，“关我屁事。” 司空影无奈地抚一记前额，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们把十全弄去哪里了？” 月晴皱起眉头，手指玩着面前的茶盏，幽幽道，“这么多年没见，想知道甚，至少也要过来喝杯茶吧。” 司空影默一瞬，果然过去。 相对而坐，互相看得清楚。 月晴垂着眸子，一边倒茶，一边絮叨着。 “茶是我自己带来的，青峰山的遥白茶，您说那上头有一股家乡的味道。您走了后，我去您家乡呆了一年，尝遍了那里所有的食物，都没有尝到这股味道，也没有守到您的出现，真是惆怅呐。” 司空影不语，拿起茶盏默默地抿。 “后来我聪明了，出去找祈明，那厮不好跟，警觉地象一只狐狸，都不让我好好地跟几日，便莫名地消失了。断断续续跟了差不多两年，终于让我摸到了规律。我还远远地见过您一回，然而又跟丢了。” 月晴的神情看着颇沮丧，旋又扬起眉，“后来我发现，您对做慈善的十全特别好……” 司空影撩了撩眉，淡声问，“你从暗卫出来了？” 月晴搓了搓手指，漫不经心地说，“您都不在了，我还在那里干嘛？” 司空影无语地抿了抿唇，“红门绑架了十全，打算要多少银子？” 月晴不理他的问题，直梗梗地盯住他。 “十五岁那年，我在师父那里见了您一面，第二年想方设法地入了暗卫，辛苦辛苦地往上爬，天南海北地到处跑，就为了能多见您几面。司空影，我今年二十五岁了，您若不要我，我只有去尼姑庵做姑子了。” 司空影摇摇头，“月晴，你别把心思放在我这里，咱们俩不可能。” 月晴无动于衷，眸底闪着微光，“我已经想好了，除非您杀了我，否则我跟定您了。” 司空影审慎地看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月晴出身江南富户，小时候出过一次意外，家里人吓坏了，把她送去外头拜师学功夫。虽然舞刀弄枪，也没有断了她大家闺秀的教育，一直走的温文尔雅的路线。 怎么突然之间，转性了？ 被穿越了？ 因为自己是带着前世记忆长大的，他对穿越这种事情有迷之信心。见到性情大变之人，难免会多想想。 月晴见他眸光可疑，冷瞪他一眼。 “司空影，我一直是这个性子。之前为了博您好感，才装成那样的。然而这么多年，都没能得了您的好感。说明您大约不喜欢那种性情的女子，所以我打算用本来的面目试试。若您觉得这一款好，那我就不用费尽力气地装腔作势了。” 司空影哑然失笑，“流白和金怀玉都知道你是这副德性么？” 月晴不好意思地挠一记额角。 “司空流白不知道，金怀玉是知道的。不过，这两个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您。从十五岁开始就喜欢，一直到现在都没断了念想。” 司空影犹豫着看她，“你是第一个向我表白的女子。” 他省略了前缀“这一世”。 在上一世，倒是有过几个女生向他表白的，可惜他当时心有所念，全部都拒绝了。 第739章 司空影篇（三）百念成魔 月晴感觉有希望，眸光灼灼，殷切地看他。 “司空影，我长得漂亮，功夫也好，家里头有钱。我爹给我准备了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你就收了我吧。” 月晴说得诚恳，“真的，那些银子全在我的私库里头，只要你收了我，立时拿出来给你。” 司空影哑然，我看上去是这么贪财的人么？ 想了想，他转开了话题。 “月晴，若你所说，你绑架十全的目的，是为了见到我。现在，目的达到了，你可以告诉我十全在哪里了。或者，你们需要多少赎金，我来付。” 月晴失望地看他，“司空影，要如何你才肯收了我？” 司空影抿起唇，认真地看着她，“月晴，我一直把你当成下属，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月晴的眸子红红的，似乎轻轻一眨便会流下泪来。 但是她强忍住，“司空影，这些年，你一直没有女人，但也没有男人。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 司空影郁闷了，面色微微沉下，“我有喜欢的……女人。” 女人两个字咬得重，显见得他心头恼怒。 月晴知道他生气，眸色复杂，“既然如此，您为甚不娶她呢？” 司空影淡淡看她，重复答了一句，“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月晴重重地舒出一口气，唇角莞出笑，“那您就不要勉强了。至于我呢，没有您这么高的境界，就由我来勉强吧。” 司空影眼梢微微上扬，掠起一抹冷意。 “月晴，你与我相熟，知道我的脾性，勉强这两个字，在我这里无用。” 月晴心里头难过得要命，但是脸上依旧端着笑意。 “司空影，只要你还没有娶妻，我就会一直追着你。若是你真的讨厌，就拨剑杀了我。死在你手里，也能让我死了这条心，省得我下辈子再花心思去追你。” 司空影愣怔了一瞬，面色缓和起来。 那句“下辈子再花心思去追你”，打入了他的心槛。想想自己不就是花了两辈子的心思，去追楚思九，却总是缺了些缘份。 兀自出了会儿神。 他突地站起身来，“月晴，十全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你与金怀玉再厉害，也不可能干得过皇后的势力。你们好自为之吧。” 袍袖扬起，他淡然地走人了。 月晴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沉定不语。 …… 祈明一直守在下头，见到司空影过来，赶紧迎上去，“大人，事情办成了么？” 司空影面色无波，“出去再谈。” “是。” 祈明也不多言，走去外头牵马。 司空影刚想出门，突然听到后头有轻微地声响，眸光微闪，他缓缓地转过头去。 楼梯下方有一个暗门，此时敞开着。 一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从里头走出来。他长得不算十分俊朗，眸光平静，唇角微微向上，气质明朗。 双目相对，那人爽快地笑起来，拱手作礼。 “数年不见，大人风采依旧。” 司空影起手还礼，声音淡淡，“红门堂主生意兴隆，不逞多让。” 金怀玉一点也不尴尬，唇角挑得高，“只要大人一句话，红门随时听候大人差遣。” 司空影眯了眯眼，沉吟着说，“十全如何？” “大人从玲珑镇出发的那日下午，属下的人就把十全安全地送回业城了。还往他的慈善会捐了二十万两银子，算是赔偿。皇后娘娘慈悲为怀，应该不会与属下计较的吧。”金怀玉朗朗地与他交待事情。 司空影微笑，心道，楚思九若是听到旁人说她慈悲为怀，不知道是甚表情。 扬起眸，他调侃道，“红门这般做生意，怕是要倒灶的吧。” 金怀玉挠了挠头，笑意吟吟，“属下已经转行做正道生意，之后只会对为富不仁之人，行不义之事，红门断然不会倒灶的。” 金怀玉对司空影是真心佩服，若司空影肯开创门派，他二话不说，带上所有身家投奔之。 司空影点点头，“如此便好，日后，若有见到对慈善会不利的事情，麻烦搭把手。” 金怀玉猛点头，“一定一定，此次之事，请大人海涵。” 司空影淡笑着看他，突地转过身，“山水有相逢，相见必有期。” 金怀玉拱手行礼，“送大人。” …… 两匹骏马，飞速地驰出流马镇。 镇中，客来茶店二楼，月晴百无聊赖地喝着茶。 楼梯“吱嘎”地响，不一会儿，金怀玉出现在她面前。 “如何？死心了么？”声音颇有些玩味。 月晴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说，“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正眼瞅过我。没可能见一回，说几句好话，他就欣然娶了我。” 金怀玉窃笑一声，抿一口茶，又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月晴，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算你对大人一往情深，也不致于这般死缠烂打。你有甚不能说的目的么？” 月晴冷呵呵地笑一声，“你就当我是百念成魔吧。” 金怀玉对她露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大人心里头敞亮，你就算成魔，最好只是你自己的事情，若是扯入旁的，就算司徒流白也保不下你。” 月晴蹙起眉头，缓缓地看他，“你是甚意思？” 金怀玉挑一记眸，若无其事地吹一记口哨，“我已经对你死心了，这一回帮你，不过是念在之前的那些情份。你有甚心思，不用放到我的身上。其余么，我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话语说到这个份上，月晴面色沉下，垂下头，眸底闪过一抹寒光。 “你知道不少事情？” 金怀玉呵呵一笑，意有所指地说，“没点颜色，哪敢开染坊。大人的颜色，可比在下丰富多了。” 月晴沉吟不语。 再次扬起头时，面色已经一片灿然，“我喜欢了大人十年，无论如何，我都要给自己一个交待。” 金怀玉抿着唇，玩味地看着她。 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再怎么讲，眼面前的这个女人，也是他喜欢过几年的，现如今，她要作死，他能做的，只是不揭穿她而已。 至于他为甚会帮忙绑架十全，把司空影骗出来。 理由有仨。 首先，这么多年没见，他对司空影甚是想念呐。 其次，他也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本事骗得到他。 最后，月晴出一百万两银子，有钱不赚，他傻啊！ 第740章 司空影篇（四）庄亲王府 从流马镇出来，司空影去了北地呼城。 最近几年，他一直有关注坞国山奥乡的动态。 事情过去后，楚胤斌的人没有撤退，一直在在山奥乡周边查探，似乎有让他摸出些门路。 司空影打算亲自去探一探。 二月的呼城还很冷，寒风夹着雪子扑簌簌地往下落。 时间没凑好，赶到呼城时，城门正好关闭了。 司空影与祈明长年在外奔波，时常会遇上这种事情。二人也不急躁，在城外寻了一间客栈。 城门刚关，客栈内尚空闲。 “二位客观，要几间房？”掌柜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眯缝着眼睛，态度殷勤。 “要两间三楼的上房。”祈明在这里住过一回，知道内里的构造。 “哎，好。”掌柜乐悠悠地应下，一边准备相应的物什，一边习惯性地与他们叨几句，“二位来得正好，再晚一个时辰，怕就订不到房间喽。” 看一眼空荡荡的客堂，司空影的眉眼微微挑起，“呼城有甚事情么？” 胖掌柜呵呵笑，友好地解释起来。 “这位爷是外乡人吧，三日后是咱们北地国的武状元大赛，各地的功夫高手都在往呼城赶。时间没算好的，都要在城外寻客栈。昨晚好几个人订不到房间，就睡在客堂里呢。幸好都是练功夫的，不若读书人那么讲究” 司空影恍然地点头，“多谢掌柜指点。” “不客气啊，来早不如来巧，咱们北地国尚武，每两年都有一回武状元大赛，很隆重的。二位客官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在呼城多呆几日，看个热闹。”胖掌柜寻了钥匙出来，递给二位。 司空影抿着唇笑，“确要看个热闹。” …… 从客房下来，客栈内果然多了好些人。便若胖掌柜所言，大半都是习武之人，行事做派不若读书人那般讲究。 可以讲粗鲁，也可以讲爽快。 “掌柜的，我家娘子有孕，你给安排个清静的。”一个青衣壮汉声音嘹亮得很。 掌柜很是为难，轻声道，“客官，三楼的客房都订完了，二楼还有一间，您看如何？” 那壮汉浓眉大眼，手臂挽着一名绿衣少妇，看着很是恩爱的样子。 “掌柜的莫要诳我，三楼明明还有一间客房。”壮汉顺手一指，正好指到司空影，“就在这位公子的隔壁。” 他声音响得很，客堂里头原本人就多，好些人转过头来，眸子落到司空影的身上，无论男女都有些惊艳的表情，好一个俊美男子。 司空影皱起了眉头，他习惯在暗处行走，拜这位壮汉武夫所赐，莫名地成了公众焦点，很是不悦。 祈明知道他的心意，紧走两步，挡住众人的视线。 他嘴角下垂，面色苦紧，眸子扬起，四下里扫一眼，立时击退了一众复杂的眼光。 柜台前，那壮汉还在与掌柜理论，“我去三楼看过，那间客房没有人，里头也是整齐。” 胖掌柜唉声叹气，“客官，那间客房一早就订出去了。” “你莫要骗我。”壮汉怒了，眸子瞪起，用力地拍了一记柜台。 “哎呀客官，我为甚要骗你呢，那间房交了订金的，说好晚些过来，我不能言而无信的呐。”胖掌柜委屈了。 边上还有等着订房的，“掌柜的，二楼那间给我了。” 那壮汉见势不妙，又是拍柜台，“二楼那间是我的，把钥匙给我。” 然后又是一通吵。 掌柜眼晕晕，好不容易地稳住场面。 这点时间，司空影与祈明已经点好了菜，坐在一边看热闹。 小二端菜上来时，悄声地与他们讲，“您二位隔壁的那间客房，是庄亲王府的朔阳郡主订的，掌柜的哪敢不留啊。而且，还不能声张，为难哟。” 司空影淡淡地笑一笑。 小二八卦了一句，心里头挺满足，“二位慢用，有甚需要随时招呼。” “唔。”祈明顺手塞他一两银子。 这是他们一贯的做派，出手大方会得到好些意料不到的消息。 小二美滋滋地退下去。 …… 庄亲王府？ 司空影暗忖着，不就是楚思九的那个大侄子楚宇轩家么？ 这些年，因为查探消息，祈明往北地国跑得勤快，知道好些人物关系。 “大人，朔阳郡主是庄亲王府的嫡女，世子爷的妹妹，今年十九岁，还未婚嫁。” “哦？有甚内情么？” 在这个世道，贵女十二岁起，就开始订亲，十五岁左右开始成亲。十九岁就属于大龄未婚女青年了。 祈明知道他的意思，“属下也不是非常清楚。只是听说，朔阳郡主自幼习武，功夫很是不错。尤其喜欢打抱不平，在呼城街头很有些名声。” 司空影微微一笑，这一点倒是与楚宇轩有些相似。 想起当年楚思九一口一个大侄子，心头忍不住浮起些暖意。 “属下听说，世子爷有带朔阳郡主去见过皇后，两人关系不错。”祈明知道司空影的心思，故作无意地带了一句。 司空影唇角勾一记，这下配齐了，大侄女也有了。 祈明偷偷瞟他，心里头暗叹，大人还是忘不了皇后啊。可是……老这样没个女人也不行呐，大人这般英武神威，聪明绝伦，总要有个儿子来继承的吧。 真是愁死他了。 “祈明，你觉得月晴这人如何？” 他正想着呢，司空影竟然问了他这么个问题？ 几个意思？ 祈明精神抖擞起来，直起腰杆，认真地分析起来，“大人，月晴是暗卫的老人，长得漂亮，做事情很有章法，对大人您忠心耿耿，就是年纪大了些，生养会困难些。” 司空影抽一抽唇角，生养困难？ 却也不与他计较，“你觉得她对我很忠心？” 祈明蹙了蹙眉，“大人是不是认为她在流白大人与金怀玉之间左右逢源，有些水性扬花？” 司空影的眼底浮出笑意，摸了摸鼻子，他缓声道。 “十全是皇后的人，你知道皇后是个多护短的人么？绑架十全的这桩事情，稍有处理不慎，就有可能让红门关门大吉。金怀玉不傻，没有天大的好处，是不可能下场的。” 这问题祈明也有想过，“月晴出身江南富户，拿银子砸的吧。” “金怀玉往慈善会里捐了二十万两银子，以他的作派，至少得收进来五十万两银子，他才肯这么干吧。” 司空影想起月晴说的话，她爹给他准备了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 江南富户有这么多钱？ “找人查查月晴家里的情况。”他吩咐道。 第741章 司空影篇（五）红云拂入 “是。”祈明点头应下。 他原本对月晴有些好感，被司空影这么一讲，也觉出些不妥。做暗卫的疑心都重，思前想后的，竟然让他想出了好些可疑之处。 “大人，属下在呼城见过月晴。” 大余国的暗卫不出国境的，月晴跑北地国来干嘛？ “月晴说他跟踪过你。”司空影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哦。” 祈明若有所思地点头，但是又觉得不太对，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挠了挠头，疑惑地吃起饭来。 客栈果然客满了，然而人还是源源不断地进来。胖掌柜让小二去外头挑一盏蓝灯，意思是本店客满。 外头果然不再进人。 里头的人纷纷安顿好，下来吃饭。 店堂里顿时热闹了。 古人夜间的娱乐活动很少，都喜欢围坐于一起聊天。 司空影初来乍到的，自然要了解一些即时的信息。吃完了饭也不走，叫了茶水，饶有兴味地喝喝茶，听听八卦。 哪里都有明星讲解员，今日客栈中讲话最来劲的，便是之前抢房间的那个青衣壮汉。 他明显平复了心情，带了妻子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 抱拳行礼，喉咙还是梆梆响，“各位，在下是晋阳薛家的薛武阳，过来呼城参加武状元大赛。” 立时有白衣少年呼应，“晋阳薛家，七十二式刀法威振北地，在下泯川古家的古野。” 边上有抽气声，一位白发老者眸眼里闪了些光，“泯川古家鲜少出来行走江湖，不知古小弟在家里行几？” 古野才十五岁，初生牛犊不怕虎，心态与当初的楚宇轩有几分近似。他豪爽地说，“在下是泯川古家第十七代孙，行三，这次是与大哥古牧一同过来。” 老者四下看看，“古小弟的大哥不在么？” 古野满不在乎地摆一摆手，“我先出来一日，在这里等他。” 这话，听着有些旁的意思。 “古小弟，你是偷偷溜出来的吧。”薛武阳的妻子若他一般，也是个爱热闹的，笑呵呵地补了一句。 古野有一瞬的尴尬，不过他性情爽朗，无所谓地说，“我有留下书信的，而且我有给大哥留口信，约好在这里等的。” 老者点点头，“英雄出少年，出来长长见识也是好的。老夫青城派米沛，年轻时与古牟中有数面之缘，很是佩服他的功夫。” “古牟中是在下的大伯。” 他乡遇旧知，古野孤身行路好几日，好不容易见到个说得上交情的人，立时兴奋了。 换了位置，坐到米沛的身边，私下交谈起来。 司空影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祈明，米其山是不是青城派的？” 祈明点头，“对，看年纪，这个米沛应该是米其山的长辈。” 司空影侧首打量着，双眸微微闪了一下，“米其山人品不行，这个米沛看着也不是好人。古野年纪小，怕是要被骗了。” “泯川古家是古武世家，功夫很是了得的。这么多人看到米沛与古野在一起，他若要骗，需要想想后果的吧。”祈明蹙着眉头，看得认真。 司空影垂下眸子，淡淡地抿一口茶，“米沛自称青城派，你看他坐着的模样，完全不象一个武林高手，倒象个江湖老骗子。” 祈明发现自己的观察力不行，左看右看，好不容易看出些门道。 连连点头，“大人说得有理。” 这时候，薛武阳已经在侃侃而谈。 “听说今年各府县拿到参赛资格的武进士有三千人之众，庄亲王府的世子爷楚宇轩也在榜中，他有拜央洲大陆的第一剑客许墨为师。在下很是心仪，特意赶来参赛，凑个热闹。” “世子爷功夫虽高，怕是打不过古家大哥古牧。”角落里头，突地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 循声望去，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文质彬彬的男子。 满座皆是武夫，陡然见到这么一个，眼前微有一亮。下意识的，好几个人将眸子投去司空影那里，论俊美，还是那一位啊。 薛武阳不太服气，“这位公子，有何依据么？为甚这般讲？” 那位男子淡淡一笑。 “许墨的师父燕聂曾在泯川古家学过两年剑术，之后出去闯荡江湖，博来大名声。泯川古家许久未有出来行走江湖，据在下所知，古牟中未有出过泯川，不知那位青城山的老伯，是如何与古牟中有数面之缘的？” 米沛面色微变，行骗江湖几十年，他的道行也是深的。 “不知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为何对古家的事情这般相熟？而古小弟却不认识你。” 男子呵呵一笑，“在下泯川范家范中举，家兄范中行是古牧的学长。” 这关系，比数面之缘可近得多了。 古野虽然不至于认为米沛是个骗子，却也立时与范中举亲昵起来，“范大哥，是大哥让您在这里等我的么？” “过来坐吧。” 范中举戒备地看一眼米沛，他不习武，眸子却亮，看出米沛不是个好人。 古野立时兴冲冲地过来他这一边，“范大哥，我大哥快到了吧。” 范中举笑吟吟地看他，“最晚明日便会到。” 这里正热闹着，突地外头传来迅疾的马蹄声。里头都是习武之人，耳朵灵，听到声响，俱是诧异，黑灯瞎火的，那人的胆子也够大的。 不多时，“哐当”一声，客栈的门被推开了。 眸眼一闪，只见得一团红云拂入。 “掌柜的，客房钥匙。”声音脆亮。 “哎，来了。”胖掌柜早就备好了钥匙，殷勤地送过去。 声音极小，“郡主，您要的蘸卤牛舌和灌汤木耳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给您端上去？” “先备热汤水。”声音也是干脆。 “哎，好。”掌柜急急地对小二做个手势。 朔阳郡主是这里的常客，去年他这里来了几个同行砸场的，多亏她主持正义，把那几个打将出去。 胖掌柜把她当个菩萨一般地供着。 当然，这位朔阳郡主从来不会仗势欺人，对他们好着呢。 入门处与客堂有一个拐弯，所以，堂内的那些人并没有看到朔阳郡主的芳容。只听得“蹬蹬蹬”的脚步声，往三楼而去了。 司空影默不作声地摸了摸鼻子，心道，楚思九的大侄女来了。 第742章 司空影篇（六）扛不住呐 北地国庄亲王府朔阳郡主。 楚宇轩的妹妹。 楚茵琪。 非穿越系。 就是一个自幼习武，性情爽朗，维护正义的萌妹纸。 不得不讲，这妹纸命好。 北地坞国的庄亲王楚胤云，虽然与这一世的所有的贵族男人一般，有妻有妾，但是他只要嫡系的儿女。 庄亲王府没有侧妃，一顶小轿子从后门抬入府的侍妾，全都是喝过绝子汤的。 庄王妃挺会生，三子一女，楚茵琪排行老二，下头还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弟弟。 儿子多女儿独一个，楚胤云宝贝得她要命。 她之所以十九岁还未出嫁，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她老子，总觉得自己的贴心小棉袄千好百好，放眼央洲大陆，就没有配得上她的男人。 她也确实好，骨骼清奇，六岁时，见大哥楚宇轩舞刀弄枪很神气，她也在边上有模有样地跟着耍，庄亲王见她喜欢，就当她强身健体，与哥哥一起学了。 后来，楚宇轩混成了许墨的弟子，每年去芦城都会带上她。 稍带手的，许墨也会指点她，功夫指数嗖嗖地往上涨。现如今，她的功夫已经可以与全盛时期的云朵打成平手。 功夫高还在其次，这妹纸喜欢行侠仗义，暴打不平。 呼城街头的那些小混混基本都被她收拾过，朔阳郡主四个字在呼城就是熠熠生辉的存在。 最早庄亲王妃还会约束她，与她讲三重四德的道理。 莫得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上午虚心听完教诲，下午提剑嗷嗷出发，哪有不平哪有她。 尤其是这两年，楚宇轩在刑部混了个职务，时常要出去查些案子。楚茵琪当仁不让，会跟了去。 这几日，刑部正在查贩卖孩童的案子，要去呼城周边的几个镇查探，她主动请缨，去了新元镇。 因为距离的原因，没法在城门关闭前回来呼城，所以一早便订了客栈。 楚茵琪是郡主，理论上进出要带很多的随从，然而她觉得那些人碍手碍脚，喜欢轻装简行，独自出行。 当然，她行事低调不张扬，轻功又是了得，飞檐走壁，头发不乱。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讲真，庄亲王的傲骄，是有道理的，央洲大陆确实鲜少配得上她的男人。 扛不住呐。 …… 楚茵琪的这趟新元镇之行，收获很大。 此刻，她懒洋洋地泡在一个大浴桶，眸子淡淡地眯着。这趟出来，她是随便选的新元镇，没想到，竟然让她押到宝了。 刑部侦察的那个贩卖团伙，不仅拐卖孩童，还有拐卖良家女子，新元镇便是他们的中转站。 镇外有几个连成一片的大庄子，她潜伏进去，不仅看到了那些小孩、女人，还听到一条很关键的线索。 这些女人是提供给呼城最大的妓院万花楼的。 所以，万花楼的东家与这个贩卖团伙是一伙的？ 过几日就是武状元大赛，这些日子万花楼生意兴隆得很，很缺女人。她看到好几驾马车，运了二十几个女人去了呼城。 还搭了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孩，无意外，是提供给那些狎童的变态的。 楚茵琪怒火噌噌的往上窜，然而出来前，大哥再三与她强调，她是去查案的，不能随便出头。 必须把根子拨掉，才能避免更多的人受害。 道理是对的，她咬牙切齿地忍了，又悄悄地潜出来。 这会儿想想还是窝火的。 抿一抿唇，瞟一眼边上的烛火，摇晃不定的，象是要灭了。 二月天气寒凉，方才还是温热的汤水缓缓冷下来，她慵懒地拨了拨水，拿起边上的大块浴巾，打算起来了。 突地，她眸子轻微地闪了闪，速度极快地沉下水去。 …… 一楼的店堂里，薛武阳还在兴致勃勃地讲着这一届武状元大赛的幕后、花絮以及参赛人员背景。 坐着的人中间，除了过来看热闹的，也有与他一般拿到比赛资格的，一个个都是听得眉飞色舞。 司空影的兴趣不大。 在他眼里，呼城的武状元大赛便若《神雕侠侣》未尾时，一众高手去华山比武争高低。结果在半山腰看到一群自称武功高强的蟊贼，竞争天下第一的称号。结果这伙人被杨过的一声长啸就给吓跑了…… “祈明，去外头看看。” “是，大人。” 二人站起身，一个往楼梯方向，一个往大门方向，走去。 也是巧，只听得“哐当”一声，客栈的门被推开了。 三个衣貌普通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长相虽然平常，面色却闪着些幽沉的光芒。 此时夜色已经很沉，外头又飘起了雪子，寒风更是凛冽。大门一开，立时带入了一腔冷风。 小二连忙跑过去关门，一边客气地说，“三位客官，客栈已经满了。您们是不是去别家看看。” 中间那人象是带头的，三十岁左右，额角有一个刀疤，他眸子很亮，沉声道，“无妨，咱们可以在店堂窝一宿。” 这个可以有。 小二立时笑吟吟地做一个请的手势，“三位请。” 这点时间，司空影已经走到楼梯口，淡淡地瞥一眼，面色无甚变化，缓缓上楼。 祈明也是不动声色，直截了当地往外走。 刀疤男突地拦住他，“这位兄台，在下裴裳，可否赏脸一起喝杯酒。” 裴裳？ 祈明眸光一滞，他虽然不太在北地国行走，却也知道裴裳是北地国很有名的杀手。 在杀手界的地位相当于大余国的快刀辛乃良，很有些势力。 只是杀手不是应该单打独斗的么？什么时候开始带小弟了？ 祈明的功夫不错，行事稳妥。司空影对他最大的教导便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伙人是来干嘛的？ 笑一笑，“在下祈思聪，既然裴兄这般客气，在下就叨扰一杯。” 祈思聪的名字是胡诌的，裴裳自然没有听过。然而也无所谓，他只是想阻止他出门而已。 “思聪兄请。” “裴兄请。” 莫名其妙的，两人好象失散了十几年的亲人一般，亲热地返回了客堂。 …… 客堂里，薛武阳依旧高谈阔论中，间或老骗子米沛搭几句腔。 古野年纪小，听得津津有味。 范中举与司空影一般，无甚兴趣，然而他顾及古野的情绪，无聊地坐在边上听。 见到祈明与三个黑衣男进来，一伙人的注意力都投注了过去。 第743章 司空影篇（七）大侄女啊 祈明时常干抛头露面的事情，不介意被一众人等注视。 四个人，刚好坐一桌。 “小二，切五斤牛肉，再拿大坛酒来。”裴裳朝小二挥一记手，眸子淡然地扫一圈，“在下要请店堂的诸位喝酒。” “好嘞，客官。”小二乐呵呵地退下去。 薛武阳是个外向的，立时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做自我介绍先，“在下晋阳薛武阳，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裴裳淡淡一笑，“在下裴裳，要在此地做一票生意，各位莫要挡人财路。” 店堂内有一瞬的静寂，众人的面色俱有些不好看。 薛武阳缓缓坐下，声音低沉，“不知裴兄的生意是哪一位？” 裴裳缓缓笑起，额角的刀疤微微下陷，看着有些诡异。 “在下要做的生意与在座的各位无关，各位大胆喝酒，一会儿若有听到动静，保持冷静即可。” 话语说得淡然，眸光却是凌利，直直看向薛武阳，“夫人似乎有孕在身。” 他目光如矩，方才扫视一圈，已然看出，这个姓薛的男人是这里最活跃的，只要制住了他，其余人不会多事。 薛武阳心里头凛起，手臂伸过，把夫人揽到身边，摆出一个防御性的姿态，“在下不是多事之人。” “那就好。”裴裳状似友善地笑一笑，眸子又转向祈明，“思聪兄不似北地国人。” 祈明心里头做着算计，面上却是一派祥和，“在下是从大余国来，在呼城做生意。” 裴裳若有所思地看他，“方才上楼的那位公子，是与你一起的么？” 祈明点头称是，“是在下的生意伙伴。” 裴裳眯起眼，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轻点几下，意有所指地说，“他不会坏事吧。” 祈明状似认真地想了想，“要不要我上去唤他下来？” 裴裳抬头看一眼，眸底不知道在盘算些甚，“不用。” 说话间，掌柜亲自端了牛肉过来。 有大生意上门，他一直在后头准备酒水，未有听到那个惊悚火爆的消息。这会儿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酒水就在后头，小二马上就会扛过来。” 祈明见他懵懂不知，一脸平淡地提醒他，“掌柜的，这位是裴裳，今晚要在你的客栈里头做一票生意。” 胖掌柜手一抖，牛肉盘子差点砸到地上。 被跟着裴裳进来的瘦小个子的黑衣人接住。 祈明沉默地看着，这厮手势又快又稳，功夫不会在裴裳之下。 眉头蹙一记，眸子扫向边上那个闷声不响的黑衣人，那厮的五官看着平常，下巴处有一颗黑痣，面色淡定，也有些武林高手的气度。 祈明的心理活动很复杂，杀什么人需要一下子出动三位高手？ 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朔阳郡主吧？！ 那可是皇后的大侄女啊。 他在思虑，胖掌柜在害怕，身体抖个不停。 “裴……裴客官，小店……小店小本经营，向来不参与……黑白两道的纠纷，您……能不能去外头……” 裴裳做了个“嘘”的手势，抬起头，看着三楼的方向，眸光颇有些疑惑。 照道理这会儿有动静了呀。 顺着他的视线，胖掌柜也往上看，突地，他大叫起来，“裴客官，您知道她是谁？您……” 话语还没说完，瘦个子黑衣人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动作，将他劈晕在地。 店堂里头立时炸开了，古野年少气盛，第一个跳起来，“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范中举皱紧了眉头，他是个书生，嘴皮子利索，眼光犀利，但他没练过功夫，哪里扯得住古野。 有古野打头，后面又有一个男人站起来，“你们还要不要王法了？” 这个时候老骗子米沛出来说话了，他年纪大见多识广，识得那个黑痣男是谁。 “这位是沧海楼的楼主观沧海吧，十年前，老夫在费阳见过一面。这么些年未见，观楼主的风采更盛了呢。” 他这话一说，站起来的那个男人面露骇色，缓缓坐下。 北地国谁不知道沧海楼，打家劫舍刨人祖坟，只要给钱什么事情都会做。被沧海楼的人缠上，那绝对是不死不休的。 这个名号一出，在座的之人，原本脸上有愤色的，面色俱有些白。 古野年纪小，古家这些年又比较封闭，不清楚沧海楼是个甚么存在，没太当回事。 但是范中举知道呀，一把揪住他，死活不让他出声。 知道他不服气，悄声在他耳边说，“要等你哥来才能收拾他们。” 古野对大哥有无上的崇敬，闻言也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三人，好汉不吃眼前亏，鼓着腮帮子愤愤不言。 “沧海兄，没想到你的名号比在下的管用啊。”裴裳戏耍一般地哈哈笑起。 观沧海傲慢地瞥一眼古野，“这小子年纪小，倒是敢说话。” 米沛这个没节操的，谄媚地笑一声，“观楼主，这位小郎是泯川古家的。” “哦？泯川古家的人也出来行走江湖了？”观沧海的眸中闪出一道寒光，尤其认真地看一眼古野。 范中举大义凛然地看回去，“泯川古家人才济济，观楼主还是不要惹这个麻烦比较好。” 或许是古家的这块牌子确实够硬，或许是无暇他顾，观沧海淡淡地瞟一眼，不再说话。 反而是那个小个子的黑衣子，寒飕飕地看了几眼范中举。 …… 小二抖嗦嗦地扛来了酒，摆到地上，又看一眼胖掌柜，“小的……小的，可以扶……扶掌柜下去么？” 裴裳冷冷地剜他一眼，“掌柜的喜欢躺在这里，你再去搬几坛酒来。” “哎。”小二忙不迭地退下去。 然而，他是个运气不好的，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一个黑呼呼的庞然大物落到了他的眼前，吓得他猫惊狗叫地急闪一边。 定晴一看，原来是一个穿黑衣服的大个子，口吐鲜血躺在地上抽搐着。 “啊。”小二惊叫起来。 然后，又是一声“啪”，又一个黑衣人从楼上摔下来。 小个子黑衣人的反应最快，窜过去，使劲地拍那人的脸，“上面如何？” 摔下来的两人，骨折、内伤外加脑震荡，又被他这么一拍，一口气接不上来，要嗝屁呀。 身后头，裴裳面孔绷得紧，已经跃起，往楼梯的方向奔去。 小个子黑衣人不遑多让，紧紧跟上。 观沧海面色虽不好看，却稳得住，冷眸子环顾四周，要镇住客堂里头的人。 第744章 司空影篇（八）点子很硬 时间倒退到：楚茵琪速度极快地沉入水中。 因为她嗅到了迷香的味道。 关于这个，真是要感谢许墨大神，因为他时常行走江湖，对于迷香这一类的手段比较敏感。 考虑到楚茵琪是女的，再加上她的行侠仗义的豪爽的性情，许墨怕她吃亏，专门给她开过一堂迷香课。 挑了好些迷香让她学习。 刚开始，她真是被迷晕过好几回，每一回都要呼呼晕睡一日。 但她是个好学的，亦知道迷香的厉害，回去北地之后，也有勤加练习。次数多了，敏感性就来了，稍微有些气味，便能嗅出不对。 现在她果断地沉入水中，手指却勾着那方大巾帕。 悄然地覆在浴桶上方，搭出一个小型的呼吸区域。当然这只能作为一个缓冲，帮着换口气而已。 眸子盯住窗棂的方向，果然，角落里头有一根粗管，正缓缓地朝屋里头吹着迷香。 冷静地看一眼，她又沉入水中，顺带着把巾帕浸湿。 沉定两秒，她果断起身，一招横扫七军，湿漉漉地巾帕挥得水泄不通，立时驱散半个房间的迷香。 不紧不慢地穿好衣裳，似笑非笑地看着窗台的位置。 那根粗管已经收回去了，迷香起效要点时间，外头的人在等。 气氛沉静。 半刻钟后，她听到外头有几声轻微的打斗声，之后，便归于了沉静。 眸子凝起，什么情况？ 屏住呼吸，一个箭步窜将过去，推窗而看。 外头寒风凛凛，雪子有小米粒那么大，落到屋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除此之外，连个猫影子都没有。 然后，便听到很重的“啪”一声，接着又是“啪”一声。 之后又有急促的楼梯震动的声响。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客房的门被推开了，闪入一个黑色的影子。 “什么人？” 手腕一抖，短剑剑柄在手，一个扣步攻将过去。 那人如魅如影，旋身闪开，长袖挥起时，有金属的亮光闪起，轻轻一下隔住了她的短剑。 “嘘。” 轻轻的一声，在耳边滑过，还有男人清冽干爽的气味，在鼻间浮过。 只一招，二人分散在门的两边贴墙站好。 “你是谁？”楚茵琪坚持着问。 那人自然是司空影，但是他能告诉她么。轻笑一声，“大侄女，我是来帮忙的。” 听到这个称呼，楚茵琪的心思定下来。 外头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她果断分配任务，“两个，前面的归你，后面的归我。” 司空影发现这个朔阳郡主有几把刷子。 方才他帮着处理了外头放迷香的两个男子，还以为她被迷翻了呢，没想到差点被她刺一剑。 认清敌我后，行事也很干脆，只是不知道武功如何？ “好。”他应下来。 话音落，门已经被一脚踢开，裴裳手执一柄贴面耳刀冲进来。 司空影的兵器是一柄轻巧似剑的薄刃弯刀。 都是使刀，架势却不相同，裴裳走的大开招，司空影却以动作快捷招式刁钻见长，刚好克了裴裳。 两招一过，便将裴裳逼出门去。 “点子很硬。” 小个子黑衣人看出不对，他是疆北五阴山的传人伍毒，不仅功夫好，还有好些独门的暗术。 “我来。” 他轻吼一声，从腰间拨出一把匕首，手指一拧，拨出五根尖刺。这玩艺儿跟个豪猪似的，黑灯瞎火的确实不好对付。 说好了这个归楚茵琪，就算是个真豪猪，她也要上。 果真是个街头干架王，不看招式，看效果。眸子瞪起，抄起一把圆椅砸过去。直接把丫的豪猪砸得无用武之地。 司空影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一世的女人这般……孔武有力，又懂得因时就势，眸子微潋，唇角勾起笑容，“大侄女威武。” 听到他的点赞，楚茵琪也不客气，“你也不赖。” 里头二人惺惺相惜，外头二人气恼不已。 干杀手这么多年，还没这么憋屈过呢。 一时僵持。 裴裳是个懂得进退的，手指弯曲放入口中，立时，响亮的口哨传出。客堂里头的观沧海面色微变，忍不住朝楼上望去。 祈明心里头敞亮，知道这伙人的目标必定是朔阳郡主。 只是，司空大人哪肯让大侄女吃亏？这会儿必然是斗上了，那两只蟊贼感觉扎手，寻救兵的吧。 眸子转一转，又缓缓眯起，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观楼主，你们这一趟的生意应该是个大生意吧。” 观沧海眸光凛起，“祈兄有何见教？” 祈明看一眼薛武阳，又朝后头的几个武生的面上扫一眼，“方才进来时，掌柜与在下说，三楼住了一位贵客，让在下不要打扰。” 观沧海面色沉下，“祈兄话多了。” 祈明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怎么？想杀人灭口么？” 观沧海的眉头皱得紧，眸中现出戾气，“祈兄若要多管闲事，沧海楼的招牌也不是白得来的。” 二人的这番对话，引来了一众狐疑的眸光。 范中举是个聪明的，眉梢挑起，淡声道。 “咱们既然在此，观楼主在做生意的时候，也亮了招牌，若真是甚大人物，明日咱们也会知道，闲着也是闲着，祈兄不如说来听听。” 祈明呵呵一笑，“范兄说得有理，那我就说了。” 观沧海眉间黑气聚起，但是他也不拦着，漫不经心地吃一口牛肉。 “各位都是北地国人，应该知道庄亲王府的朔阳郡主吧。观楼主今晚的生意便是她。”祈明说得淡漫。 但是在座的都不傻，一个个俱是抽起了冷气。 刺杀皇族，那可是灭九族的罪名，就算是杀手，也不敢这般横行霸道。 “所以，观楼主坐在这里，就是等楼上事成，然后携手血洗整个客栈的么？”范中举扬起声音，面色微微泛白。 观沧海轻笑，声音冷酷之极，“有何不可？” 气氛陡然紧张，“七嚓咵拉”的声音陆续响起，有功夫的人都捏住了手边的武器。 薛武阳更是拍案而已，怒斥道，“观沧海，你还真以为我们怕你么。” 观沧海傲慢地扬起眸，“既然来了，必然是有准备的。” 说话间，只听得外头有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大队人马赶到。 “二百人，足够把这个客栈夷为平地了吧。”观沧海的话便如一颗炸弹，将整个店堂炸得“嗡嗡”作响。 第745章 司空影篇（九）屁滚尿流 楼上原本对峙着，外头的不攻，里头的也不出去。 但是那一声口哨声，却是一个警钟，预示着后头会有大危险。 “大侄女，你得罪什么人了？为甚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杀你？”司空影倒也不怕，不过就是守一晚，天亮就安全了。 楚茵琪瞟他一眼，黑咕隆咚的，只能看出一个轮廊，比她高不止一个头。 “你是皇后姑姑的什么人？” 司空影认真地想了想，给了个靠谱的答案，“娘家人。” 楚茵琪疑惑，“我不认识你。” 司空影抿唇，淡笑一声，“大侄子认识我。” 这么说来，楚茵琪倒也不好说什么，她只见过一回楚思九，觉得她亲切有爱又有本事。 与她一伙的，必定是好人。 心里头又是一松，如实讲来，“今日我去新元镇查探，发现一处拐卖孩童与良家女子的团伙，出来时不小心，被他们盯上了吧。” 司空影诧异，挑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窈窕身影，“大侄女干上刑部的活了？” “我大哥在刑部当差，我只是搭把手。”楚茵琪有些不好意思。 司空影缓缓点头，“这帮人肯定知道你的身份，然而还敢上来行刺，必然是有后台的，而且是要灭口的。” 楚茵琪微微凝眉，“如何灭口？” 司空影勾一勾唇，“杀光，再一把火烧了客栈。” 楚茵琪呲一记牙，“天子脚下，他们敢！” “已经在干了，哪里称得上敢不敢的。”司空影淡淡地看一眼门，“若是这样，咱们便不能窝在里头，要冲杀出去。” 楚茵琪这些年虽然干着行侠仗义的活，但真没碰上这般穷凶极恶之徒，思想准备略有不足。 “他们真敢……杀光所有人？”声音迟疑。 司空影心里头盘算着步骤，没太注意她的问话。 客栈外头有杂乱的脚步，四下里散开，象是在包围这里。心头惊起，楚茵琪疾步跑去窗前，只见下头火把林立，影影绰绰的全是人影。 “外头不下二百人。”她大概算了算，扬起眸，“咱们该如何？” 司空影唇角牵了一抹笑，语调柔缓，“咱们可以杀他们一个屁滚尿流。” 楚茵琪轻“哦”一声，直视他，铿铿道，“若能逃过一劫，本郡主欠你一回人情。” 司空影看她，外头火光影起，约略可以看出这位朔阳郡主长得与楚宇轩有几分相像，算是个美人。 皇家的女儿长得都是不错，但是很少有若她这般英气逼人的。 淡淡笑一声，“自己人，大侄女莫要客气。” “要的，本郡主恩情仇意分得清楚。” 楚茵琪奔回门前，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玉佩，抛过去，“凭这块玉，北地国只要标有庄亲王府的店铺里，可以随意提取二十万两以内的银子。” 司空影哑然，我看上去很贪财么？怎么一个一个的都拿银子砸他？ “如何？冲出去？” 楚茵琪挑起眸子看他，“你先？还是我先？” 司空影不能把玉再抛回去，无语地塞去腰袋，“我先。” 话落人出，外头二人原本也防备着，见到一道黑影跃出，下意识地拦上去。哪里知道这是个点子超硬的，左隔右挡，速度奇快，竟然将二人杀得手忙脚乱。 楚茵琪随后冲出，一时不知道挑哪个合适。 只得嚷一声，“给我一个。” 司空影笑一声，弯刀迅疾撩起，逼得伍毒急退两步。 “这个归你。” 他试过了，伍毒招式虽怪，比之裴裳还是差些火候，给小姑娘喂招刚刚好。 楚茵琪怒目嗔起，提起长剑杀将而起，她也是有真功夫的，几招下来，把伍毒惊起不要不要，这点子也是硬的。 抽空往裴裳那边望去，那个男的功夫更是高得惊人，不过十几招，裴裳已经露出败相了。 不能恋战。 咬紧牙关，晃一记虚招，疾步往楼梯口奔去。 楚茵琪哪肯让他跑，紧追不放。 二人轻功俱是了得，没几下便跃至一楼。店堂宽敞，二人又打将起来。 下头原本就是群情激愤的状态。 见此状况，古野头一个没忍住，“还等什么，咱们人多，抓住这个观沧海做人质。” 范中举赞许地点头。 他也喊，“会功夫的，还不出手？难道想被灭口么？” 店堂之内立时热闹了，一个个抄了家伙便上。人多势众，观沧海也不敢怠慢，拨出成名武器--七星铲迎战。 祈明不上前，他让出一步，朝大门的方向跑去。 里头的形势已经摆明了，有司空影在，这三人再厉害，也会被拿下。比较而言，外头的形势更加严峻。 …… 还没等他奔到门前，便听到外头有海螺一般的呜呜声，象是在做某种警示。 裴裳、观沧海、伍毒俱是惊起。 伍毒和观沧海倒还好，点子虽然硬，却不至于连个抽身的机会都没有。各自晃出虚招，便欲撤离。 裴裳却是半点机会没有，甚至因为心慌，一招防守不到位，被司空影的弯刀插中左肋。 鲜血喷溅而出，痛得他面色铁青。 妈了个巴子的，面前这人到底是甚来头，漂亮得完全不象个人，那一手功夫，更是俊得恐怖，老大都及他不上。 做杀手这么多年，生死面前，他有着本能的选择。 捂住左肋，佯攻一招。之后，他不管不顾地倒翻往下，从三楼翻落下去。 这完全就是生摔，加上左肋被扎了一刀，落地那一下就算他有内功护体，也是若死鱼一般地吐起了血泡泡。 “裴裳。”观沧海惊呼一声，过去扶起他。 裴裳痛得牙关紧闭，眼瞳放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茵琪不依不饶地追着伍毒，“哪里跑。” 古野这边也是，好几个人冲过来，刀剑指住观沧海与裴裳，厉声喝道，“让外头的二百人撤去。” 观沧海冷笑一声，“我三人不过是打头阵的，你们老老实实地把我们交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话语间，司空影已经从三楼走下来。 将好拦住伍毒的去路，轻松地笑一声，“莫跑了，去那边聊聊吧。” …… 之前这三人还是神气活现，俾睨群雄的欠揍样，不过半个时辰，灰头土脸地坐于店堂正中的位置。 他们的对外发言人，原本是裴裳，但是他实在是伤重，趴在桌上轻轻喘气。 司空影也不看他，冷眸子瞟向观沧海，“说吧，外头是谁？” 第746章 司空影篇（十）投靠地狱 之前，司空影低调地坐在角落，却因着他的绝美的容颜，潋滟的气场，吸引了好些人的注意。 现在，他正式从幕后走到台前。 凤眸眯起，唇角含了一抹冷艳的肃沉。玄衣袍摆拂起，缓缓地坐到正中的位置，一副大BOSS的派头，当仁不让地，便是这一群人的头领。 楚茵琪没想到这个喊她大侄女的男子这般俊美，而且气势绝绝，心里头的那面小湖，象是被甚物件打中，一圈一圈地往外泛着涟漪。 又有些小自卑，觉得自己长得不够美，被他比下去了。 略有些郁闷，闷声不响地，坐去司空影的身边。 她是郡主，而且看来是今晚刺杀的目标，理应对客栈内的人负责。 想到这个关键点，她便忘了那一点小小的不如意。 女汉子的劲头上了身，狠狠地瞪过去，“胆子这么大，知道刺杀郡主是甚罪么？” 观沧海其实是个不擅言词的，两个问题都不好回答，很干脆地闭上嘴，不搭理了。 裴裳咳嗽着，勉强地答一句，“就因为你是郡主，才会是现在的局面。” 范中举饶有兴味地在边上开了口，“朔阳郡主如何得罪你们了，竟然要出这么大的本钱刺杀她？” “对啊，她不过一名女子，能做出甚大事情？”薛武阳也是纳闷，瓮声问道。 楚茵琪瞪他，“女子就不能做大事了？这伙人拐卖孩童、妇女，被本郡主查到老窝了。” “难怪。” 米沛煞有其事地点头，“这里头的有好多银子，多到你们想象不到哇。”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说得过去。”范中举也是点头。 古野冷瞪起眸子，“他们是大坏人。” 伍毒突地撩起眼，眸底是坦荡荡地恶毒，“若投生在皇族世家，我也是大好人一个。” 这话，有道理。 有直路走，谁愿意走弯路呐。 司空影似笑非笑地看他，“所以，你就把这一世的路给走绝了，打算下一世做猪狗牛羊么？” 伍毒心头一惊，扬起眸子看他，“你是谁？” 司空影讥诮地看他，“你告诉我外面领头的是谁，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伍毒眉梢一扬，狠狠地入了嘴。 “不能说？”司空影缓缓地靠到椅背上，眸子在三个人的脸上来回地扫，象是在思虑着什么。 这个空档，祈明奔了过来，面色略慌张，“大人，外头的人在往客栈浇火油。” 司空影蹙起眉头，突地他站起身来，白光一闪，弯勾薄刀攻向观沧海的面门。 观沧海面色一惊，身形往后疾退。 然而这一招只是虚招，手臂一抬，司空影已经将裴裳扯到身边，且凌空掠起，几步往外。 “看住那两个。”淡淡地抛下这一句。 “是，大人。”祈明心领神会，拨出腰刀，补住他的缺位。 众人俱是惊异，眸光追去司空影的方向。 只见他一个纵跃，带上裴裳入了柜台之后。 然后？ 不详。 楚茵琪硬生生地僵住，想跟去，又觉得不妥，只有看向祈明，“甚事？” 祈明当然不能说甚，他面向众人，沉重道，“外头应该是在等这三人的信号，泼完火油，就会燃火。” 胖掌柜早就醒来了，急得团团转，“郡主，这家客栈是小的祖上留下来的，一把火烧了的话，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可如何生活呀。” 范中举失笑地看他，“掌柜，你不担心小命不保，倒来担心这身外之物。” 一语点醒梦中人。 胖掌柜哭丧起了脸，“郡主，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小的养活。小的若是没了命，他们也活不了啊。” 换汤不换药的这番哭诉，逗乐了好几个人。 “掌柜莫慌，你这里的损失，本郡主全赔。当然，若是一命呜呼了，就当本郡主亏了你，下辈子你若能找着我，我还赔你。”楚茵琪宽慰他。 古野属于少年不知愁，呵呵地笑，“郡主你真有趣，难怪我大哥非来参加这次的武状元比赛。” 这话里头，有个诡异的逻辑。 楚茵琪奇怪地看他，“你大哥是谁？” 范中举在古野的额头上打一下，“多嘴。” 古野嘿嘿地笑，不再说话。 这里属于花絮。 观沧海与伍毒趁这几只分散注意力，互望了一眼，一左一右突然发难。 祈明一直盯着他们，见势出招，挡住扑向薛武阳妻子的伍毒。另一头，楚茵琪的反应也很快，短剑亮起，直取观沧海的面门。 这就又打起来了。 有祈明与楚茵琪这两个武功高手在，再加上人多力量大的基本原则，不到半刻钟，观沧海与伍毒又被制住了。 这一回没有辣么客气了。 楚茵琪手起剑落，在两个人的右肩上各插一个洞。 观沧海出道这么多年，还没有受过这种奇耻大辱，怒目瞪起，声音阴恻恻，“朔阳郡主，看来你是很想领教沧海楼的不死不休。” 楚茵琪哪里吃他这套，拎起就是一记耳光，“你带人来刺杀我，还说跟我不死不休？你当我庄亲王府是个棒槌摆设？信不信我灭你沧海楼满楼，全部死了休。” 这一记耳光打得狠，直接打下他一颗牙。 观沧海“呸”地吐出牙齿，恶狠狠地说，“那就看你能不能熬过今晚吧。” “郡主当然能熬过今晚，你那个沧海楼作恶多端，也是灭定了。”身后头突地传来一道声音。 慢悠悠，又稳当当。 “你们以为投靠了闽南侯便可保荣华富贵？连庄亲王府的郡主都要杀，我看你们是真是活腻味了。你们以为闽南侯是康王爷的心腹，在城外搞这么大的阵仗最后也有人帮你们摆平？傻啊，还天真。庄亲王虽然低调，但是他的势力绝对不在康亲王之下，朔阳郡主是他唯一的嫡女，你们若是动了她，庄亲王的雷霆之怒，足以将闽南侯满门抄斩，裹挟了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一起下地狱。” “你……是怎么知道的？”观沧海面色惊慌。 “裴裳告诉我的。”司空影淡淡道。 “不可能。”观沧海眸子瞪得老大。 “他还告诉我，沧海楼全员出动，在央洲大陆各地拐带幼儿女人。外头领着大部队过来的是你的好兄弟观澜江，他正在等你的指示吧。” 司空影声音愈来愈冷，眸子里俱是厌弃，“你还真是个败类。” 第747章 司空影篇（11）救命之恩 “那又如何？方才那人也说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把你们全杀了，庄亲王如何知道真相。”观沧海冷沉着脸，恨恨道。 “倒是可以试试看，但是你们三人怕是要陪着一起死了。”司空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观沧海冷冷地看他。 司空影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扬一扬眉。 “你别管我是谁，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外头的火就算燃起来，也烧不死我与郡主。明日，闽南侯便会被拿下，树倒猢狲散，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当然了，只要火一燃起，我首先会把你们三人投入火海，明日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 观沧海面色黑沉，“你们或许逃得出去，但是剩下的人会死。” 客堂之内顿时喧哗起来。 “我们不想死啊。” “壮士救命啊。” “郡主，我们是无辜的。” 范中举扬一扬手，示意大家莫吵，“生死有命，若观楼主一意孤行，我不介意与三位恶人同赴黄泉。” “对啊，有观楼主作伴，地狱之行或许很有意思呢。”会骗的都是聪明人，米沛笑吟吟地跟上一句。 古野是个实诚人，“我会功夫，可以带一个不会功夫的往外跑，咱们一带一，不一定会死的。总之，要让这三个恶人先死。” 司空影赞许地看他一眼，“小兄弟好样的。” 伍毒有点受不住了，受了伤，内力使不出来，手脚冰冰凉。 咬紧牙关，他狠声道，“你若肯放我们走，我们立时撤退，远走高飞，再也不干伤天害理之事。” 楚茵琪瞪住他，“本郡主信不过你们。” 伍毒脸色一白，“你们想如何？” 司空影扬起眸，视线里，薛武阳蹙紧了眉头，悲切地搂着妻子。反而他的妻子面露笑容，抚着他的脸，似乎在安慰他。 眸子紧了紧，垂下头想了想。 声音沉稳。 “你们把观澜江叫进来，交待撤退事宜。让他带外头的二百人先走。裴裳伤重，还有先头摔下来的两个，可以一块儿带走。至于你们两个，要在这里做人质，天一亮，我便会放你们走。之后，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我估摸着，你们至少有两个时辰的跑路时间。” 观沧海与伍毒互望了片刻，也只有如此了。 稍后，观沧海从腰间拿出一块铁牌，“拿出去交给他，他就会撤了。” 司空影眸子微微一闪，调侃道，“你们倒是识趣之人。” 观沧海冷冷道，“做这种事情，脑袋都是系在裤腰袋上的，哪有可能不留退路。” 司空影缓缓点头，“也对。” 这个差事肯定是祈明的，他也不多话，接过铁牌，又去柜台后头扛上裴裳，雄纠纠地出门去了。 几分钟后，外头又响起嘈杂的声音。不多时，两个黑衣人跟着祈明进来，把之前两个摔得半死的扛出去。 又过了一刻钟，嘈杂的脚步声、马蹄声远了，外头重新归于沉寂。 …… 气氛松驰下来，司空影笑吟吟地看一眼楚茵琪，“郡主舟车劳顿，又辛劳了一场，休息去吧。” 楚茵琪欲言又止，闷闷地点一记头，“好。” 她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范中举拉了古野在边上说悄悄话，“郡主长得漂亮，但她身份高，你大哥就算中了武状元，怕也高攀不上呐。” 古野闷闷的，“我也不知道大哥是如何想的。” 范中举若有所思，“若能打败庄亲王世子，应该可以引起郡主的注意。之后可以投靠庄亲王，缓缓靠近。” 古野明显来了兴致，眸中闪着光，“那就可以娶到郡主么？” 范中举摇头，“郡主已经十九岁了，怕是来不及了。” 古野垂头丧气，“父亲根本不同意大哥出来参加武状元大赛，娘亲帮他说了一门亲，也挺好的，可惜大哥非要为之。” 范中举摸摸他的头，笑着安慰，“你们古家太消沉了，出来长长见识也是好的。你大哥就算娶不到郡主，也能遇上旁的好女子，比窝在泯川要强。” 古野的眸子灵动了。 “对啊，我也不想回泯川，便与大哥一起在呼城发展。你看这里多刺激，刚出来便遇这种大事。要是大哥在就好了，至少能干翻两个恶人，可以在郡主面前大大的露脸。” 范中举也觉得可惜了，眸子挑去司空影那边，心道，这一位也是强人，古牧天纵英才，怕也不及他。 青衣男子唤他“大人”？ 怕是个有来头的人。 这个时间，薛武阳已经上前道谢，他先做自我介绍，另外表达谢意。 行走江湖，都是会看眼色的，明显司空影不愿意说自己的来处，薛武阳也不会倒这个霉，客气了几句，带了娘子回房休息。 他算是心大的，也不怕那些人走而复返。 胖掌柜战战噤噤，扯了扯司空影的袖子，悄声问，“客官，外头被拨了油，万一他们回来点火，该如何？” 司空影笑吟吟，“今晚我会呆在店堂，掌柜多上些茶点吧。” “应该应该。” 胖掌柜激动地扬起眉，“那就有劳客官了。” 司空影朝祈明扫一眼，径自走去角落的位置坐下。 倒不是他性子高傲，而是习惯使然，大BOSS负责统筹帷幄，杂琐小事便由下面人打理。 客堂里头留有大部分的人，也不知道祈明与他们讲了些甚？一个接一个的回房去了。 就连老骗子米沛这么有好奇心的人，也一摇三摆地走了。 古野不愿意走，态度坚决地坐在中间的位置，“总要有帮忙的，我不困。” 范中举无奈留下，“那我也搭把手吧。” 祈明挺喜欢这个有正义感的小伙子，朝他们招招手，“过来一起坐吧。” 古野挺高兴，蹦起来走去司空影边上那桌坐下。 观沧海和伍毒被祈明捏了**，昏沉地靠在角落的桌上，三个时辰内不会醒来。 范中举是个懂礼貌的，先过去司空影边上行个礼，“今日得亏公子相救，否则不堪设想。救命之恩，泯川范家领情了。” 古野立时觉得自己礼数不够，连忙站起，也是行礼，“救命之恩，泯川古家领情了。” 司空影笑笑还礼，“救人亦自救，二位客气了。” 范中举见他仍然不做自我介绍，若有所思地挑一记眉，缓缓地走去古野边上坐好。 气氛静下来。 第748章 司空影篇（12）只是路过 胖掌柜来回来的端了几回茶点，被祈明劝去休息了。 古野年少精力旺盛，难得遇上这种奇事，兀自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范中举虽然是个书生，精神也好，饶有兴趣地搭着腔。 两桌挨得近，司空影和祈明跟着听了个大概。 原来大侄女还有个强粉儿--泯川古家的少掌门古牧。 泯川位于呼城的东面，与大余国挨得近。古家是那里的古武世家，几代前受过大挫折，自此缩伏不出。 实际上，古家的剑术不亚于许墨的师傅燕聂。 甚至燕聂年少时，还拜访过古家，切磋过一二。古家派了家族排名第二的高手应战，燕聂只赢了一招。 古牧是古家最新一代的高手，剑术已经高于他的父亲，在古家很有话语权。 三年前，他送范中举的哥哥范中行赶考，在呼城遇上街头小霸女朔阳郡主行侠仗义抱打不平。 一时没扛住就动了心。 他是个沉稳的性子，知道双方身份相差太大，只是在心里头回味。这一回，也不知道如何想的，竟然出来参加武状元比赛？ “万一郡主喜欢中行大哥那样的文状元呢？”古野无趣地说，“我倒是觉得哥哥参加科举更容易得到郡主的亲睐。” 范中举笑起来，“确实，古大哥文武全才，若他参加科举，我大哥未必考得到状元。” 好一个文武全才。 大侄女行情不差哦。 司空影抿唇淡笑，脑海里突地闪过楚茵琪抄起圆椅砸过去的身姿。这般彪悍，一般的武状元怕也是扛不住的。 笑归笑，他对楚茵琪的印象很好，这一世的女人中，她算是极特别的一个了。 然而他还有正事要办。 沉吟片刻，淡声道，“把观沧海弄过来，我有话问他。” 祈明立时站起身，过去角落把观沧海弄过来。 古野和范中举见有热闹可看，眸光莹亮，精神都是一振。 司空影淡淡地看他们一眼，缓声道，“一会儿无论听到甚，都不能传扬出去，包括你们的至亲好友。” 古野立时拍胸脯，“公子放心，小子虽然未及弱冠，也是信用之人，必然不会说出去。” 范中举轻声笑，“在下以泯川范家的声誉允诺，决不说出去。” “对对，我以泯川古家的声誉允诺。”古野唯恐不让他看热闹，立时把家族拉上垫被。 古人的誓言都是有些含金量的，司空影点一记头，不再看他们。 观沧海吃大苦头了，萎靡不振地靠在椅子上，半睁着眼睛，愤恨地看着司空影。 “好汉留下名号，日后也好有个寻处。” 司空影凉凉地看他，“方才，我只是说了闽南侯，却没有讲你们的带头大哥—孔离。” 观沧海眸光一凛，缓缓地直起身子，声音闷沉，“你到底是谁？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孔离？ 范中举的眸子紧起了，这伙人的带头大哥竟然是他？！ 古野倒还罢了，范中举在呼城的书院呆了两年，自然听说过这位北地国头号悍匪的“事迹”。 谁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出来，只知道他武功高强。 北地国姓姬的时候，他便出道混江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后，更是在呼城附近的锦山落草为寇，大肆抢劫过往商旅。 北地国姓楚之后，组织过几回大规模的围剿，都让他逃脱了。 最后，便是由闽南侯带人杀上锦山活捉了他，之后亦是由闽南侯监斩，因此声名大振。 搞了半天，竟然只是演了一场戏？ 此种鼎鼎大名之人，司空影自然也有耳闻。 幽幽地看一眼观沧海，淡声道。 “孔离投靠了闽南侯，你们原本就是孔离的小弟，合起伙做拐卖孩童与女人的生意。孔离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全由你们干了。这回你们干砸了，拖了闽南侯下水，不知道孔离会不会放过你们。” 观沧海哼一声，黑沉着脸不说话。 司空影冷呵呵地笑一声，“或者，孔离早就搭上了康王，就算闽南侯出了事情，你们也可以全身而退。” 观沧海依旧沉默，但是他的眸光微有闪烁，显见得司空影的话非空穴来风。 司空影心中有数，方才情急之中，他探了裴裳的记忆，得了些信息，但不全面。 裴裳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孔离联络。 他猜度，这三个人中，只有观沧海知道。 这桩事情说到底，是北地国的内务，与他关系不大。今日出手，主要是为了搭救楚思九的大侄女，若非如此，他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掉过头去，他看向范中举，“明日一早，把这个结果告诉郡主。” 范中举眸光严谨，“在下定然不负重托。” 观沧海含恨咬牙，侧过头去看他，“你究竟是谁？为甚会知道这些事情？” 司空影慵懒地拿起茶盏，缓缓地喝一口，“我只是路过。” 谁让你们运气不好，遇上我呢？ …… 第二日天一亮，若之前的约定，司空影和祈明押了观沧海与伍毒出门。 从官道往下走了五里左右，两下里分散。 司空影淡淡笑起，“跑路就跑路，莫要做穷凶极恶之事，否则，后果自负。” 那两只已然累毙了，一句话都不愿意讲，拍马走人。 祈明撇一撇唇，“这种恶人，大人还给他们马？真是便宜他们了。” 司空影挑眉，“若不给马，他们跑去附近的村落抢马，搞得不好还要杀人，何必呢。” 祈明想想也对，“大人想得周到。” 司空影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闽南侯是楚胤斌的心腹，他马上就要倒台了，咱们赶紧去会一会吧。” 两骑马，飞速地朝呼城奔去。 他们特意绕开南门，往西门入，避开了楚茵琪一行。 …… 因为楚茵琪带回的消息，庄亲王楚胤云与楚梓陌密谈，之后，入宫与皇帝楚胤景唔谈。 围剿新元镇拐卖团伙驻地、查封妓院万花楼、包围闽南侯府。 三桩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闽南侯是楚胤斌的心腹，他立时入宫见皇帝。这两派原本就是政敌，朝堂上下斗得不亦乐乎。 这些与司空影无关。 此时此刻，他正在被包围的闽南侯府内，查探闽南侯的记忆。 讲真啊，来这世这么多年，查探记忆这个手段，他真没用过几回。修改记忆这个手段，他只在东方昊那里用过一回。 若不是感觉到有暴露的危险，他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然而，还真是让他探出些端倪。 第749章 司空影篇（13）她这么猛 纵使呼城的朝堂之上风起云涌，武状元大赛还是如期举行了。 比赛一共比十日，分初赛、复赛、决赛。 庄亲王世子爷楚宇轩忙于国事，由皇帝特批，免初、复赛，直接进决赛。 这个么，参赛人员均表示理解。 城外客栈之事影响太大，薛武阳、米沛、古野、范中举等人被刑部找去问话，之后在城内大肆宣扬，几乎整个呼城都知道闽南侯拐卖人口，丧心病狂。 民声鼎沸之。 庄亲王楚胤云这一回是脱了鞋子跟楚胤斌怼上了。 敢闽南侯敢对老子的独女下手，你还敢保他？你想干嘛？你家没有儿子女儿吗？ 楚胤斌自知理亏，然而闽南侯知道他太多的内幕，绝对不能落到楚梓陌的手上。 所以，闽南侯的结局是可想而知的。 被灭口之。 无意外，是孔离下的手。 人死灯灭，再大的仇怨也一了百了。 楚胤云纵然知道孔离的存在，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来，引起百姓恐慌就没必要了。 …… “哥，那人真是司空影？” 庄亲王府内，两兄妹好不容易碰上头，相互交流信息。 不过五年，当年的那个毛头小伙已经长成了高大挺秀，又气质满满的俊美男子。 楚宇轩爽快地点头，“按你的形容，应该是他。” “他说他是皇后姑姑的娘家人，管我叫大侄女。”楚茵琪扁扁嘴，对自己的这个辈份不太满意。 楚宇轩上下打量她，“妹子，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楚茵琪抿了抿唇，大言不惭地昂一记头，“他俊美绝伦，有谋略，功夫又高，是个女人都会看上他的。” 对于这个充满汉子气的回答，楚宇轩明显有些不适应。 微眯了眸子，老道一般地掐着手指算，“司空影应该过三十岁了。” 楚茵琪明显春心萌动，却不似旁的女子那般的娇羞，“他看着很年轻啊，不知道有没娶妻？” 楚宇轩见她果然上心的模样，眉头蹙得紧。 “司空影是大余国的暗卫头子，虽然卸任了，隐性的势力还是在的。两国虽然停战，关系还是紧张，父王不会答应你嫁给他的。” “都说卸任了，还有甚问题。”楚茵琪满不在乎，扬起眉，气势磅礴地说，“反正本郡主看上他了，大哥你要帮我。” 楚宇轩摇头，面色有些难为情，“他成名已久，又是个闲散无人管的，谁的帐都不买，大哥想帮也帮不上。” “那倒是。” 楚茵琪若有所思地点头，“他的功夫深不可测，与许墨师父是一档的，大哥比之差矣。” 见她得意非凡的模样，楚宇轩忍不住磨牙，“妹子，大哥正当年，他已经老了。” “呸，父王才老呢，司空影年轻着呢。”楚茵琪啐他。 “谁说父王老了？”后头传来爽朗的笑声。 庄亲王楚胤云长袖轻拂，姿仪俊朗地走过来。年轻时，这厮也是风流倜傥的好男儿。 楚茵琪虽然是个女汉子，在亲爹面前撒娇的功力那是杠杠的。 立时跑过去，挽住楚胤云的手臂，娇嗔地说，“父王，您听错了，我是夸您一点都不显老呢。” 楚宇轩在边上啧啧摇头，“妹子啊，大哥的脸皮不如你厚啊。” 楚茵琪哼哼，“大哥，你在柳青的面前，脸皮比城墙拐弯处都厚呢。” 被妹子说以了痛处，楚宇轩也是哼一声，“父王，明日你就帮我去右相家里提亲，柳青我是娶定了。” 庄亲王笑吟吟地看他，“你不是说拿到武状元后再去提亲么？” 楚宇轩懊恼地抹一记额头，“泯川古家的古牧也来参赛，我打不过他。没意外，武状元是他了。” 楚茵琪拍他一记，“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明日就是决赛，本郡主给你摇旗呐喊，一定赢了他。” 楚宇轩眼珠子转一转，“妹子，我听说古牧是冲着你来的。” “我有意中人了。”楚茵琪果断喊停。 “哦？看中谁了？”庄亲王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司空影，父王您认识他么？”楚茵琪眸光闪闪，兴奋不已。 庄亲王的面色缓缓放下，沉静地看着她，“这个不行，换一个。” 楚茵琪这颗芳心还没有为哪个男子扑通过呢，一旦扑通起来，那就是千军万马也追不回来。 “不换，就这个。” “必须换。” “必须不换。” “打断你的腿，也要换。” “断腿爬出去，也不换。” 楚胤云抿紧了唇，长袖一摆，气哼哼地说，“司空影哪会要你！” 楚茵琪眨巴起眼睛，大义凛然道，“他肯定会要我。” 楚宇轩无语地在边上看这对父女斗牛，讷讷地插一句。 “父王，您还是先帮我提亲吧。司空影这般神秘，搞不好儿女双全呢，妹子只能单相思了。” 楚茵琪怒了，怼她，“柳青喜欢武状元，你若输了，提亲也没用。” 说完，她掉转头，使出轻功，没几下就不见了人影。 楚胤云深蹙了眉头，默默地看一会儿她消失的方向。突地转过身，指着楚宇轩道，“你是茵琪的大哥，管住她，不许她与司空影见面。” 说完他也走。 楚宇轩左右看看，感觉自己好无辜呐。 妹子这么猛，谁管得了她？ …… 从庄亲王府飞奔出来的楚茵琪，漫无目的的在街头闲溜达。 走着走着，便去了呼城最热闹的五马街。 闽南侯的事情已经了了，这几日街头上热烈议论的还是武状元的事情。明日便是决赛，这会儿到处都在下赌注。 入决赛一共有四个人。 除了楚宇轩由皇帝特批入内外。 还有泯川的古牧、定远将军府的嫡二子谢澜、南阳青阳派的沈穆。 这四人的功夫俱是可圈可点。 行内人来看，古牧的功夫最高；谢澜上过战场，实战经验丰富；楚宇轩是许墨的外传弟子，名声最响亮；沈穆是黑马，能过五关斩六将，自然也是不凡。 外行看热闹，就赌注来讲，还是押楚宇轩的人最多。 楚茵琪心里头不畅快，转一圈，发现还是看好大哥的人最多，心情缓缓舒畅起来。 眼面前是呼城最大的茶馆--品茗轩，庄亲王府长期包有一个包厢。 她欲上去歇个脚。 然而运气不好，她在呼城的死对头，豫亲王楚胤昭的嫡长女—楚涵玉花枝招展地过来了。 第750章 司空影篇（14）有没娶妻 “堂姐，这么巧呐。”声音微显得尖刻。 楚茵琪轻叹一声，没奈何地看她，“确实巧呐，今儿天色不错，堂妹慢慢逛街，我有事先走了。” 想跑，哪有这么容易。 哪一回见面，楚涵玉不想着法子讽刺她几句的。 冷哼一声，嫌弃地瞥着她，“堂姐，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你怎么还是那副德性？单身女子在外，后头也不跟几个丫鬟侍卫，万一有些甚事，说都说不清楚。” 楚茵琪微微眯眼，死丫头又来？ 关你屁事啊！ “堂妹，你管多了吧。”她不客气地怼回去。 “堂姐，你这么讲就不对了，咱们都姓楚，是北地皇家的人，你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堂妹有责任指出来。堂姐不能因为自己是个老姑娘，就自暴自弃，败坏咱们皇家的名声。” 楚涵玉长得也算好看，就是嘴唇薄了些，天生的刻薄相，讲起话来更是不讲究，与她那张脸相得益彰。 楚茵琪的脸沉下去了，从善如流。 “堂妹，我知道你喜欢谢澜，可人家喜欢的是柳青。求而不得，就换一个。有豫亲王府这块招牌在，什么歪瓜裂枣嫁不出去。” “你……嘲讽我。”楚涵玉气红了脸。 楚茵琪从容地拍拍手，“堂妹，咱俩从小闹到大，你有见我吵输过么？更不要提打架了。” 楚涵玉气得直跺脚，“楚茵琪，你这个老姑娘嘴巴这么毒，活该你嫁不出去。” 楚茵琪双臂环起，冷呵呵地看她，“堂妹，我是不想嫁所以不嫁。比起你恨嫁却嫁不出去，轻松很多啊。” “谁说我嫁不出去，只要我想。”楚涵玉磨着牙，恶狠狠地瞪过去。 楚茵琪微笑，“我都说了，有豫亲王府这块招牌在，什么歪瓜裂枣嫁不出去。” 又遗憾地摇摇头，“只可惜啊，谢澜是不会看你一眼的哦。” 楚涵玉要气疯掉了，捏着手指又不敢扑上去，撒泼打滚她擅长，武力值却是一点都没有的。 面上象是刷着漆，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 狠狠跺一脚，恶狠狠地说，“楚茵琪，你别狂妄，总有人能够收拾你。” “那也不会是你。”楚茵琪无所谓地看他一眼，“忙呢，回见。” 说完她转身走入茶馆去。 楚涵玉愤怒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她比楚茵琪小两岁。 皇家的子女从小都是一堆里头混的，楚茵琪长得可爱漂亮，性子爽朗，人缘极好。 她就不行，只能跟在屁股后头看热闹。 在坞国的时候还好，大人们相处地平和，小孩们也懂得收敛。再大的嫉愤也只能藏在心里头。 来了呼城之后，势力摊开，她父王与楚胤斌走得近，与庄亲王有嫌隙。 楚涵玉终于可以痛快地怼上楚茵琪了。 夹枪带棒的，见一回怼一回。楚茵琪哪肯让她，怒怼回去不商量。久而久之，俩人就成了死对头。 最近两年尤甚。 楚涵玉喜欢谢澜，但是谢澜是楚茵琪的铁哥们，见到她眼皮都不搭一记。她便认为楚茵琪在背后说了坏话。 每每在谢澜面前吃了瘪，便要找楚茵琪胡搅蛮缠一通。虽然最后还是吃瘪，却象只打不死的蟑螂一般，愈战愈勇。 楚茵琪也是无奈得紧，沾亲带故的，也不能一剑劈了她，只能把自己的嘴皮子练利索了。 …… 入了茶馆，她直接去了三楼的临街包厢。 小二都认得她，方才外头的那场恶怼对他们来讲，是个见惯不怪的常态。 “郡主，谢小将军说一会儿过来看您。” 楚茵琪挑一挑眉，“他也在？” “嗯呐。”小二应道。 “让他马上过来。”楚茵琪怒了。 “哎。”小二缩一记脖子，飞快地走出去。 没多久，门便推开了，一个威武又俊秀的年轻男子走进来。他便是刚刚打入武状元四强的，定远将军府的嫡二子谢澜。 爽朗地笑一声，“谁又惹咱们朔阳郡主生气了？” 楚茵琪没好气地瞟他一眼，“装模作样被雷劈啊。” 谢澜也不尴尬，缓缓地走去她对面坐好，展颜一笑，“那人是你堂妹，论关系与你还近一些，应该你去打发的。” 楚茵琪冷冷看她，“你干脆点，收了她，算我欠你人情。” 谢澜满不在乎地往椅背上靠一靠，淡缓缓地说，“我又不是菩萨，没有解救天下苍生的职责。那女人就是嘴贱，你陪她练练嘴，就当是修行。” 楚茵琪朝他翻个白眼。 “我哥打算去柳府提亲了，你怎么说？” 谢澜叹一声，“他没戏，我也没戏。” “怎么讲？”楚茵琪来了兴趣。 “今年的武状元没意外会落到泯川古牧的头上。”谢澜闷闷不乐啊。 楚茵琪转了转眼珠子，“我哥也这么讲，他这么厉害？” 谢澜懒懒地瞥她一眼，“泯川古家是古武世家，剑术不亚于芦城燕聂的。” 楚茵琪幸灾乐祸地说，“柳青说她喜欢武状元，那样的话，你和我哥都得落选，由那个古牧上喽。” 说到这个么。 谢澜的眸底现出些捉狭，“那可不一定。也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喜欢呼城第一美人的。古牧怕是看不上她。” “真的？”楚茵琪乐呵了。 她不喜欢柳青，尤其讨厌她那副虚荣的扭捏腔，自以为清高，把那些年龄相适的男子的胃口都吊得高高的，任谁都觉得自己有机会。 连她那个英明神武的哥哥都落了美人的俗套，听说她喜欢武状元，也下场去争。 不过，她知道谢澜是纯斗乐的，他喜欢的是柳青的妹妹柳兰。 “我有确切的消息，古牧是为了你而来的。” 谢澜嘿嘿地笑着，眉眼间带了好些的不怀好意，“古牧的口味很独特啊，居然会喜欢你这种街头霸女？” 楚茵琪脑回路荡一转，陡然想起古野说过的话，“……难怪我大哥非来参加这次的武状元比赛。” “那古牧可要伤心了，本郡主有目标了。”她爽直地说。 谢澜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闻言立时坐端正，“铁树开花了哦，谁这么倒霉被你看上了，说来听听。” 楚茵琪懒洋洋拿起茶盏，抿一口茶，“我得先搞清楚，他有没娶妻？” “啊？” 谢澜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什么情况？” 楚茵琪得意地抬起下巴，“本郡主看上的男人，丰神俊朗，惊才风逸。功夫更是高得惊人，你脱了鞋都赶不上呐。” 第751章 司空影篇（15）果然彪悍 谢澜不服气，刚想说些什么，外头传来敲门声。 谢澜的小跟班裘二探入头来，“小将军，柳大小姐来了。” “柳二小姐呢？”谢澜的眼睛明显地一亮。 裘二摇头，“柳大小姐与晗月公主、云安郡主一起来的，二小姐没有来。” 晗月公主是楚胤斌一母同胞的妹妹楚湘月，云安郡主就是刚刚与楚茵琪怒怼一场的楚涵玉。 这三人组合是甚个意思呐？ 谢澜也是晕了个菜，转过头去商量，“咱们撤？” 楚茵琪淡漫地扫他一眼，“本郡主好好地喝茶，为甚要撤？” 谢澜有不好的预感，抚一记额头，无奈地看她，“说好了，不许动手。” 楚茵琪轻嗤着笑一声，“这个难讲的，本郡主武力是强项，贱人嘴巴臭起来，我怕自己会忍不住。” 她心中有数，因为闽南侯的事情，康亲王府的人恨死她了。 尤其是楚湘月，之前与闽南侯世子有婚约，一个月后就要嫁过去的。现在鸡飞蛋打，名声也受了影响。 今日怕是不能善了的。 至于柳青那个矫情货，应该是来看热闹的。 谢澜是个明事理的，眸子转一转立时明白了她的处境。都在呼城这个地界混，躲是躲不过的。 “裘二，去把世子爷找来。” “是，小将军。” 裘二是个聪明的，急急地跑出去。 楚茵琪懒洋洋地看他，“这三个女人都是一丘之貉，不过就是想嘴上占点便宜而已，不必当回事情。” 谢澜摇头，“前几日，我看到楚湘月的身边跟了一个三十几岁的灰衣男子，看架式是个功夫高强的。我怕她们是来激你的，你若动手，会吃亏。” 楚茵琪皱起眉头，手指把玩着茶盏，若有所思地问，“你认得那个灰衣男子么？” “不认得。裘二说他见过那人与闽南侯在一起，可能是那一府的人。现在树倒猢狲散，转而投靠康亲王。”谢澜思忖着说。 楚茵琪低头沉思了会儿，突地抬起头，“告诉你一个秘密。” 谢澜挑起眉，乐悠悠地说，“打算告诉我，你看上哪个男人了？” 楚茵琪摇头，面色严峻地向他勾勾手指。 见她认真，谢澜倒也不敢怠慢，探过头去，“如何？” 声音极小，“孔离还活着。” 谢澜的眸子瞬间滚滚圆，不可思议地看住她，“真的？” 楚茵琪淡定地看他，“当年闽南侯偷梁换柱，保下了孔离，让他帮着敛财。现在东窗事发，闽南侯又死得蹊跷。我们的推测，孔离已经投靠了康亲王，而闽南侯便是他杀的。这桩事情被皇上压下了，不能公开，怕引起百姓恐慌。” 谢澜抽一口气，“你的意思，那个灰衣男子，有可能是孔离？” 楚茵琪蹙了蹙眉，“这我确实不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悠着点。” 谢澜还真是被她吓到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 良久，他站起身，“听说孔离的功夫极其高强，咱们俩加起来怕也打不过他。不行，我得再去吆喝几个人。” “坐下。” 楚茵琪喊住他，“你走了，我一个人更扛不住。” 谢澜想想也对，做兄弟得两肋插刀，哪能走呢，“那咱们悠着点。” …… 楚湘月确实是来找茬的。 这十日，是她这辈子过得最糟心的十日。 闽南侯世子与她青梅竹马，自小一起玩大的，感情很深。哪里知道出了这么一桩事情。 闽南侯死了，世子充军去了北疆，这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她疯了一样的哭，求皇兄玩个调包计，把她的男人弄回来。 可是楚胤斌不肯，理由很简单，弄回来干嘛？你贵为公主，哪有可能嫁一个没名没姓的人？ 长痛不如短痛，就这么完完算了。 楚湘月失魂落魄了好几日，直到那个灰衣男子来找她。 仇恨的火苗烧得老高老高，她找准了自己的仇人--楚茵琪。若不是她多事，闽南侯就算有再大的事情，也捂得下去。 她想了一个恶毒的招数，要让楚茵琪也尝一尝痛苦的滋味。 …… “嘭”一声，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楚茵琪和谢澜正说着事呢，双双回过头去。 “楚茵琪，你身为郡主私会男客，伤风败俗。”楚涵玉见她喜欢的谢澜与她聊得亲密，妒火中烧，首先跳起来。 楚茵琪挑一挑眉，不屑地看她，“你倒是想伤风败俗，可惜谢澜不给你这个机会。” 楚涵玉气得发抖，尖声道，“楚茵琪，你视礼教法规于不顾，我要去楚家宗祠告你，把你浸猪笼。” 楚茵琪冷笑一声，瞟一眼谢澜，“你就任她败坏名声，不上去给她一巴掌？万一让你的小美人儿知道了，不好交待吧。” 谢澜哼一声，兀自喝茶，“她喜欢口中放屁，你理她作甚。” 楚涵玉虽然一直得不到谢澜正眼相看，却也没被他这般数落过，眼眶里头溅出泪来。 “小将军，你……你这般维护她，难道真的与她有不清楚的关系？” 这话语说得，楚茵琪实在也是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楚涵玉，这是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她飞身扑去，一把扯住楚涵玉的衣裳，猛地往后一推，“这是我庄亲王府订的包厢，你滚远点。” 楚涵玉弱女子一枚，哪里挡得住她这一推，“蹬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收势不及，仰天摔倒在地。 衣袍扬起，把边上桌上的几个茶盏掀飞起来，好巧不巧地砸落到她的头上，茶叶梗沫加上茶水，浇了一头。 “啊……”她尖声叫起。 楚茵琪半笑不笑地看她，“记住了，滚远点。” 楚涵玉哇哇地哭起来，“公主姑姑，你要给我做主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周围人都有些呆滞，停了两秒，方才有两个丫鬟模样的人冲过去，帮着收拾。 好些看热闹的，远远近近地站着。 …… 隔壁的包厢，微微地开出一条缝。 只一会儿又关上。 司空影神采奕奕地倚坐在窗台前，唇角勾着笑，淡声问，“外面如何了？” 祈明面上堆了笑，“大人，朔阳郡主把那个说话不干净的女人摔出门去，砸了一头的茶水。” 司空影抿唇而笑，“大侄女果然彪悍。” 第752章 司空影篇（16）尚未娶妻 这几日，呼城的气氛比较紧张。 楚胤斌的康亲王府守卫森严，不容易探查。隐隐的，司空影亦有察觉到孔离的存在。 这厮胆子挺大，这种情况下还敢留在呼城，说明他笃定没有人认得他。 司空影也不着急，根据之前查探到的情况，他有一个猜测，可以先办些旁的事情。 他让祈明传消息去大余国，让金怀玉过来见他。 便是约在这个茶楼。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楚茵琪的声音。他是武林高手，凝起神来可以听个七八分。 她要打探“有没娶妻？” 之后，他又听到楚茵琪形容她看中的男人，听得他唇角抽起，心里头竟然浮起些微爽的情绪。 大侄女是看上他了？ …… 门外头，楚湘月已然蹙着眉头，发难了。 “朔阳郡主，当着本公主的面，对自己的堂妹下手，你太嚣张了吧。” 楚茵琪漫不经心地看她，“公主姑姑，我只是推了堂妹一把，‘下手’两个字用得重了吧。” 楚湘月比她还小一岁，没奈何辈份大，这一声姑姑是必须叫的。 “这个包厢是庄亲王府长订的，我在自己的包厢里头呆着，你们门都不敲一下，便推进来，想干嘛？本郡主的身份虽然不及公主姑姑尊贵，却也不是无名小辈，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吧。” 楚茵琪悠悠道，“比如现在，我心情不佳，不想见客。公主姑姑还有柳大小姐敬送不敏。” “你……”楚湘月被她怼得面孔红起，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柳青见势不妙，连忙打圆场，“姑姑和侄女都是一家人，不要站在门口给外人看热闹，有甚话进去讲。” 她自说自话着，扯了楚湘月往里头走。 一边还与谢澜打招呼，语气嗔怪，“小将军，你也不过来劝几句。” 谢澜喜欢她的妹子，这个脸还是要给，刚想站起来，被楚茵琪的一道怒目给镇住了。 他分得清轻重，淡笑着说。 “我正与朔阳郡主商量事情，二位要不换个包厢。” 柳青立时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但她是个沉得住气的，美眸挑起，面色浮起些哀怨。 “小将军是赶我们走么？你看外面那么多人看热闹，好歹平息一下嘛。” 楚茵琪面无情地看她，“柳大小姐，这个包厢是庄亲王府订的，谢澜站在这里也只是个客人，得我同意，你们才能进来。” 话语说得坚决，风头浪尖上，谁知道楚湘月打什么主意，万一个万一，没必要。 她摆端正了态度，那两人还真是不好往里走。 柳青号称呼城第一美女，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的宫装，外披白色纱衣，随意又不失典雅，脸上薄施粉黛，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 一路过来，她得了好些艳羡的眸光，心里头舒畅得紧。 哪里知道在这里吃了一个闭门羹，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朔阳郡主，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你刚刚打了云安郡主，又对长辈不敬重。我也是好意规劝，希望事情不要闹大。你这般无礼的拒绝，也太不把朝中重臣放在眼里了。” 楚茵琪不以为然，“本郡主不想见客，这么一桩小事情，竟然被你们说得天大地大，还与朝中重臣扯到一起？你倒是说说，我不把哪位朝中重臣放在眼里？” 柳青一时语噻。 还没等她想出合适的话来，楚涵玉这只打不死的小强尖叫着冲过来了，“楚茵琪，你别跑，我找人来收拾你。” 说完，她转身便往楼梯的方向跑，象是搬救兵去了。 “这下好了，我也没辙了。”柳青摊一摊手，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楚湘月阴狠狠地笑一笑，“侄女，别怪姑姑不帮你，这是你自找的。” 楚茵琪蹙起了眉头，心里头暗道，这三个是在演戏么？我怎么觉得方才的那些吵闹，就是为现在做铺垫呢？ 谢澜也悟出些不对，心里头也是叨叨咕咕，要坏事了，世子怎么还不来呢？ 两下里对峙着。 突地，隔壁包厢门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相貌俊美，气质出众的玄衣男子。凤眸浅浅眯起，声音温和，“朔阳郡主，别来无恙。” 轰了个去。 这等绝色出场，立时击晕了在场的几只女。 楚茵琪难得地露出娇羞的神情，“自然无恙，数日不见，公子愈发精神了呢。” 司空影的唇角牵出一抹笑意，“在下有事与郡主商议，可否容许入包厢浅谈片刻。” “当然。”楚茵琪立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司空影浅浅地抿一下唇，果真迈开了步子。 柳青看得呆了，这个男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眸子里象是嵌了一池潋滟的水波，漂亮得不象话。 “公子……”她摆了优雅的姿式，轻声地唤一声，“您与朔阳郡主相识，便是相熟的朋友了。小女子是右相府的嫡长女柳青，这位是晗月公主。” 她摆出眼媚带俏，欲说还休的娇弱模样，自作主张地做着介绍。 楚茵琪恼火了，这个厚脸皮妖精变的，想与我抢郎君么？ 还没等司空影反应，她一步向前，气吼吼地扯住他的手臂，使劲地拽一把。同时，高喊一声，“关门，当心！” 门“嘭”地合上，差一点就打到柳青的脸。 “不要脸。”她还嘟喃着。 抬起头，见到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尴尬了。 挠一记头，“请……请坐。” 谢澜饶有兴味地看着，无意外，这位就是楚茵琪讲的：丰神俊朗，惊才风逸，功夫高得惊人，他脱了鞋都赶不上的……男人。 “这位公子，在下定远将军府的谢澜，是朔阳郡主的好朋友。” 司空影眸中含笑，客气了一句，“久仰。” “哪里哪里，不及公子丰神俊朗，功夫更是脱鞋也赶不上呐。”谢澜语有所指，说得高兴之极。 楚茵琪被他说得耳根子都红了，狠狠地瞪他一眼。 谢澜缩一记脖子，讨好地冲她笑一笑。 突地直起腰，大声地问，“听口音，公子是外乡人，出门在外多日，家中妻儿必会惦念，公子打算何时回去呢？” 到底是兄弟，靠谱。 楚茵琪也是直起腰，目光炯炯地看着司空影。 司空影只是笑，眸光玩味之极。 半晌，他微微眯眼，淡淡地说一句，“在下尚未娶妻，孑然一身，未有人掂念。” 第753章 司空影篇（17）踏破铁鞋 话音落下，幸福的小泡泡升起来。 楚茵琪傻呵呵地乐着，包厢里的气氛明显欢腾了。 “朔阳郡主还未订亲。”谢澜用力地补一刀。 这话太直接了吧，可是楚茵琪喜欢。眸光莹莹，自吹自擂起来，“父王觉得呼城的男子都配不上我。” 司空影抿起了唇，笑盈盈地说，“大侄女确实很好。” 大侄女？ 谢澜古怪地看一眼楚茵琪，啥情况？ 楚茵琪扁一扁嘴，转过头去看向谢澜，“小将军，你方才不是说要出去找人么？还不走？” 哟，没想到爽妹子还是个见色忘友的。 谢澜好想留下来听听这个大侄女的典故，可是又架不住那两道半威胁半利诱的眸光。 轻咳一声，他果然站起身来，“不说还真是忘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司空影微笑，“好说。” 楚茵琪满脸的不耐烦，摆摆手，“好走不送。” 发现自己被嫌弃了，谢澜的心里头很是感慨，“女生外向”这句话果然是对的。 “那个……楚涵玉要过来砸场，你们行么？”想起这桩糟心事，他友情提醒一句。 “无妨。” 楚茵琪豪爽地摆手，“公子功夫高得很，就算那谁来了，也能打出去。” 感觉有大热闹可以看，谢澜更不想走了，眼珠子转了转，“那啥，我突然想起来，世子爷马上要过来，等他来了我再走。” 一屁股坐回去，雷打不动了。 楚茵琪气得直磨牙，他就装没看到。 殷勤地给司空影倒茶，“公子是大余国来的吧，呼城边上有一处牧场，可以骑马打猎。定远将军府那里有……” 话未说完，包厢门“哐当”地被推开了。 楚涵玉横眉竖眼，怒气咻咻地冲进来，“楚茵琪，你仗着自己武功了得，就横行街头。本郡主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有底气，公主姑姑把宫里的顶级高手借给她出气，一定可以把楚茵琪的嚣张气焰打掉。 只不过楚茵琪身份高贵，必须做出一场忍无可忍的戏码，事后才有个说话的由头。 所以，之前她是故意激怒楚茵琪，让她动手的。 这会儿，她带了一个灰衣男子过来，洋洋得意地大杀四方来了。 然而气场有变，包厢里莫名地多了一位五官绝美，气质潋滟的男子，正半笑不笑地看着她。 楚涵玉惊艳了，原先她觉得谢澜家世好，功夫高，气势强，长得也好看，一颗芳心就此暗许了。 现在看来，一山更比一山高，明显地被比下去了。 “你是谁？”下意识地问。 对啊，他是谁？好几双眼睛看过去。 司空影缓缓地勾起唇，眸中却无笑意，“这位……郡主，你知道自己带过来的人是谁吗？” 楚涵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茫然地转过头去，看一眼灰衣男子，顺带着又瞟一眼楚湘月。 灰衣男的眸子灰白，眸底带着隐忍的戾气，声音嘶哑，“司空影？” 名号一出，谢澜陡然惊起。牙关抽得紧，不可思议地看向楚茵琪，默默地做唇语，“果真？” 楚茵琪闷瞪他一眼，回一个唇语，“是啊。” 谢澜默了，偷偷地朝她竖个大拇指，郡主的眼光果然高。 这两个私下里互动着。 大场面上，司空影静静地看着灰衣男，狭长的凤眉里头眯出一丝寒意，“孔离？” 话音落下，楚涵玉的面色瞬时煞白，速度极快地转头看向楚湘月，“公主姑姑？” 楚湘月的面色也是煞白，但是她还扛得住，默默地朝她摇摇头，示意她闭嘴。 楚涵玉虽然冲动，大部分时候显得很没脑子，但是毕竟是皇家长大的小孩，立时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手指捏得紧，心里头懊悔不已，这下子可如何收场？ 孔离站在她的边上，气场渐渐寒凉，“是你坏了我的大事。” 司空影面无表情地抿起唇，“事情搞得那么大，总不至于引颈就戮吧。” “有道理。” 孔离其实长得不错，面目也算清秀，只是气场阴郁，戾气十足。他天生是个坏人，没有慈善心与同情心，心理不健全。 投靠闽南侯是因为目标太大，想改头换面，从幕前换到幕后。 这几年做得挺顺手，赚了不少银子。没想到，竟然被楚茵琪撞破了。 那****在城里处理事情，分不开身。托了一记大，让观沧海处理掉这个麻烦。他才不管什么郡主，挡我道者，死！ 将客栈里头的人杀光，再烧灭干净的命令，便是他下的。 哪里知道，被司空影败坏了。 牵累了闽南侯，最后还不得不亲自动手灭口。 出道以来，这是他最大的一次失败。今日他是来找楚茵琪报仇的，打算当街砍杀了事，之后再想办法寻司空影的晦气。 据他所知，司空影是在康王那里挂了号的，迟早会有一战。 没想到，在这里撞了个正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既然遇上了，司空大人便与在下切磋一二吧。” 声音阴恻恻，眸子撩起，射出一道寒光。 手上动作一点都不慢，一个黑虎掏心奔着楚茵琪而去。 司空影面色微沉，他已然看出这一招是虚招，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茶盏跃起。 慢动作一般，手指曲起一弹，茶盏滴溜溜地转着，往孔离的面门而去。 高手过招，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 楚茵琪刚刚做出避让的动作，形势已然大变。 名号被人喊破，孔离并不想在这个包厢里头纠缠，三招一过，他已经看出自己断然落不到好处。 身形跃起，落到窗台之上。 “司空影，有本事你就追来，咱们去城外旷野打一场。” 司空影懒得搭理他，“你是北地国的逃犯，自然有人料理你。” 不过可以送你一程，便若那一日楚茵琪的动作一般，抄起圆椅砸过去。 这一招够狠，直直地将孔离砸下楼去。 …… 鏖战未起，便落。 司空影毫不在意地摆好圆椅，倒了茶水，缓缓地喝。 谢澜挂了个小将军的名号，不能任由着逃犯在呼城为非作歹，告个罪匆匆离去。 下楼时，正好遇上楚宇轩，啥话不说，直接扯了走，“孔离露面了，这事瞒不住了。” 楚宇轩惊起，“是不是灰衣男子？” “对。你瞧见了？”谢澜问。 “不仅瞧见，还被他剜了一眼。”楚宇轩叫起了苦，“滋事体大，要调御林军才行。” 二人急急离去。 第754章 司空影篇（18）核心机密 谢澜一走，楚湘月与楚涵玉也呆不住了，面上端得正，心里头却是惴惴不安。 “走。” 楚湘月微皱着眉头，转身离去。 楚涵玉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事已至此，她无力分辩，轻咬着唇角跟了去。 柳青是这三人中最淡定的，她是来看热闹的，事情闹成这样，首要任务便是与那俩人划清界线。 顾盼微笑着，看着二人稍显急躁地下楼。 转回头，看向包厢里头的那个俊美绝伦的男子，美目光华巧转，唇畔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 “司空大人好功夫。” 司空影淡淡地挑一记眸，不置可否地抿一口茶。 楚茵琪怒了，矫情货不死心，还想勾引她男人。 语气不善，“柳青，你不是跟她们一起来的么，怎么不一起走？” “我在茶馆楼下遇到她们，一同上来而已。她们胆子这么大，连孔离都敢勾结，我哪敢与她们一起。” 柳青眸中含了笑，脉脉地落在司空影的身上，“方才若不是司空大人出手，咱们怕是危险呢。” 楚茵琪无语地看她，司空影救得是我，是我，是我！ 你这个凑表脸的，别上来蹭热度。 还没等她开口，柳青又进了一步，从袖袋里头掏出一块玉佩，羞答答地递给司空影，“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块玉佩是右相府的信物，日后，您若是想要……” 停顿了半秒，声音轻了些，“总之，都是可以的。” 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说完后，面色羞红了一片。 楚茵琪瞪圆了眼，陡然想起自己扔过玉佩给司空影，凑表脸的搞这么一出，连带着她跟着莫得脸啊。 恨不得拍死她呐。 扬起苦巴巴的小脸，偷偷地瞄着司空影。 哪知道，他正好看过来，眸光在空中微妙地撞了一记。 司空影没有搭理柳青，淡笑着看向楚茵琪，“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了。” “嗯呐。”楚茵琪下意识地点点头。 然后更是傻愣愣地看着他站起身，往包厢外走去。 从头至尾，他没有看柳青一眼。 看着百媚千娇，自以为是的呼城第一美女，瞬间石化的表情，楚茵琪的心里头乐开了花。 他不理她。 他收了我送的玉佩。 啊哈哈，春心荡漾有没有啊！ “喂，人家看不上你，可以走了吧。”她还去刺激柳青。 “看不上我，也不见得看得上你。”柳青是个心理素质超级强的，冷挑起眸，反怼回来。 楚茵琪不在意，嘿嘿哒，“再如何，我也没有死不要脸贴上去，又被人打脸呐。呼呼，好痛啊。” 她是个说话不讲究的，直杆子到底，把柳青的脸说得青白交加，咬着嘴唇愤恨不已。 “朔阳郡主，我只是感激司空影救命之恩，行报答之礼而已。你莫要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誉。” 楚茵琪冷冷嗤一声，“敢做就不要怕人讲。” 柳青咬一记牙，“楚茵琪，做人留一线，日后咱们若是成了一家人，才能好好相处。” 楚茵琪撇嘴，“柳青，你这般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你以为我大哥是睁眼瞎？” 柳青俏脸铁青，气怒交加地往外头冲去。 楚茵琪哼一声，“凑表脸。” …… 包厢里头终于安静了。 淡悠悠地抿茶，一边心神道道，今日真是刺激啊。 孔离现身了，呼城上下要忙呼一阵了吧。 脑子转了转，扬声道，“小二，上茶点。” “来了。” 小二动作很快，只一会儿便端了托盘进来。她是这里的熟客，小二会与她聊八卦， “郡主，街头有消息传过来，大队的御林军出动了。” “孔离是好玩耍的人么？自然要严阵以待。”楚茵琪挑一挑眉，悄声地打探，“方才从这里出去的，穿黑衣服的俊美男子，去哪儿了？” 小二是个八卦精，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大约猜出她的心思。 忍着笑，殷勤地答，“郡主，那位是大余国的司空大人吧，您过来之前，他一直在隔壁的包厢，似乎是在等人。方才从您这儿出来时，他直接出去了。” “那包厢里头是不是有一个青衣男子？” “对，后来又来了一位笑嘻嘻的男人。司空大人离去后，那两人也跟着离去了。” 楚茵琪了然地点头，他确实是来办正事的。 “行了，你走吧。”她随意地挥手。 小二出去没多久，庄亲王的亲随侍卫启明过来了，“郡主，王爷让您赶紧回去。” …… 山雨欲来风满楼，孔离的“死而复生”，使得呼城内外紧张万分。 武状元决赛无限期推迟，入围四强的四人，临时抽调入御林军，追察孔离下落。 国家机器一旦启动起来，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三日内，各方消息收罗齐全。 当年闽南侯的偷梁换柱之计，大白于天下。这些年，孔离隐在暗处做的那些龌蹉事，也一桩一桩地翻出来，罄竹难书呐。 闽南侯已经死了，有不少证据证明，康亲王楚胤斌就算没有参与其中，至少部分知情。 皇帝楚胤景暴怒。 之前，基于政治平衡的角度，他一直扶植楚胤斌增长势力。现在发现，他私底下搞了这么多鬼。 不狠狠敲打一下怕是不行了。 楚湘月和楚涵玉是当事人，当即被关入皇家别院，由庄亲王亲自审理。 闽南侯是楚胤斌的心腹，他这一派的残余，原本已经归拢至楚胤斌麾下，这会儿被拎出来重新审查。 拔出萝卜带了泥，顺藤摸瓜地搞掉了楚胤斌的好些势力。 第五日，楚宇轩与古牧联手，在呼城南面二百里处，逮住了观沧海与伍毒。 伍毒倒也罢了，观沧海与闽南侯有些交情，知道好些内幕。得知观沧海被押解回呼城的消息，楚胤斌感到了空前的压力。 辗转反侧了两晚，他终于决定，把核心机密拿出来，与皇帝做交换。 …… 第二日一早，他悄然地去了城外青域山的别院。 他只带了两个侍卫，小心翼翼地换了三回马车，最后又换马而行。 别院外头有严密的防守，见到他过来，立时有一个精瘦个子的管家跑出来，“王爷，今日未到十三，您如何来了？” 楚胤斌眸光凛起，恨声道，“呼城出大事了，你不知道么？” 管家叫王虎，闻言惊起，“属下确有听到风声，却不知道会这般严重。” 楚胤斌烦燥地挥一挥手，“这里有异常么？” “两日前，月晴来了。”王虎小声道。 第755章 司空影篇（19）相思无用 楚胤斌眸子一挑，冷声道，“她鼻子倒灵，会寻地方。” 王虎尴尬地笑一笑，“他是属下的外甥女，也不知道从哪里探来的消息，竟然找过来了。” 楚胤斌不太高兴，犀利地瞟他一眼，“让她去厅堂等我。” 王虎低头，恭敬地行一礼，“属下这就去。” 楚胤斌眸光沉沉，心头浮动着杀意。 月晴这枚棋子，他养了快十年。 最早充当细作，传一些大余国的机密情报过来。因为她迟迟不能进入暗卫的最高层，情报级别不高。 楚胤斌对她还算有耐心，每年依旧往她那边砸银子。 之后，他发现司空影有可能是雷神，便给她派了新的任务，让她把司空影找出来。 前段时间月晴送消息过来，说司空影出现了。 结果，司空影来了北地。 她却懵儿懂之，等到这边东窗事发，才赶过来，明显延误时机。 楚胤斌恨得牙痒痒，无用之人，不如宰了。 他也确实动了杀人的念头。 一来这些日子实在不顺畅，杀个人出出气。 二来月晴知道的事情太多，她又是他不太管得到的，最近的事实无情地教育他，灭口这种事情，一定要趁早。 想归想，还是要听听情况先。 他带来的侍卫都是心腹，这点时间已经去后院巡视了一周，走过来与他做个眼色，一切正常。 “唔。”他点头，一面缓步往厅堂走去。 …… 月晴已然等在那里，见他过来，站于原地没动。走近了，才屈膝行礼，“属下见过王爷。” 楚胤斌爱搭不理地看她一眼，走去正位坐好，“怎么才来。” 月晴知道他不高兴，委屈地瞥他，“属下漏夜急赶，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楚胤斌冷哼一声，手指在桌上狠狠地点一记，“司空影来了北地国，你为何不汇报？” 月晴无奈地苦笑，“王爷，司空影神龙见首不见尾，前些日子，属下好不容易才逼他现身。之后，他便策马离去，属下按线报去下一个集镇等他。哪里知道他竟然来了北地。” 楚胤斌虎起个脸，眸光冷沉，“你这般无用，我要你干嘛？” 月晴不太害怕，浅浅笑起，“王爷，事到如今，只有我才有本事引他出来。” 楚胤斌皱眉，“你有甚计策？” 月晴眯起眼睛，似乎在考量着什么，沉吟着不说话。 楚胤斌见她拿乔，心里头生出好些厌烦，漫不经心地说，“怎么？想与本王谈条件？” 月晴轻声叹起，“王爷，我若帮您拿下司空影，您能许我甚好处？” 楚胤斌仿佛听到甚好笑的事情，半笑不笑地看她。 “这些年，你从本王这里拿去的好处，超过三百万两银子了吧，就你办的这些事情，三万两都不值。” 月晴莞起唇，眸底浮着算计，“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司空影是无价的。” 楚胤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说吧，还想要多少银子？” 月晴眸光微闪，意有所指地说，“无论是王爷，还是司空影，都不是月晴得罪得起的，我很怕自己有命拿银子，却没命花银子。” 她是暗卫出身，对杀气很敏感。她很明显地感觉到，楚胤斌动了杀机。 “那你想如何？” 楚胤斌不耐烦了，蹙着眉头看她。 月晴淡淡一笑。 “我有自知之明，这桩事情办完，央洲大陆不可能有我的驻足之处。前些日子，我从北域进了一批货，价值一百万两银子。王爷花两百万两买走，咱们就银货两讫。我会帮您引司空影出来，至于您拿不拿得下他，便不是我的事情。” 楚胤斌冷冷看他，眸子眨一记，又一记。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实惠。之前本王有听说，你对司空影一往情深，原来都是放屁的事情。” 月晴面露惆怅，轻声叹着，“他眼中无我，再多的相思也是无用，不如捞些银子傍身。” 楚胤斌沉吟着。 良久，他点点头，表示同意，“行，就这么说定了。” 月晴淡定地看着他，“属下先行告退，明日辰时，在北城外的晴雨客栈交接钱银。” “好。”楚胤斌应下。 …… 黄昏前，楚胤斌回来呼城。 马车停下，两位亲随侍卫外，从车上搬了老大一个箱子下来。 楚胤斌面色淡定，走在最前头。 三个人一路无言地直接走去王府后的一处小院。 “你们两个，这几日就呆在小院里头。外头会有侍卫日夜看守，不能有丝毫纰漏。”他厉声道。 “是，王爷。”侍卫躬身应下。 他转身出去. 小院里头，侍卫打开了那个箱子，里头赫然躺着一个侏儒。 这就是楚胤斌在坞国山奥乡里头的收获。 这些侏儒必然有一个秘密的隐居处，平时深居简出，寻常人是找不到他们隐匿地的。 然而这个叫做阿蒙的侏儒，为了采一种草药，不慎坠落山谷，被楚胤斌的人捡着了。 这还是四年前的事情。 楚胤斌见他心智简单，没有对他用刑。连哄带骗的，在好多人物画像里头，让他挑一个人。 阿蒙有些警觉心，但是架不住狐狸太狡猾。 楚胤斌找了好几个擅长观人眼目的人盯着他，发现他在看到司空影的画像时，眸底流露出依恋与欢喜。 楚胤斌也是个聪明的，把楚宇轩与古碧琪找来。让他们仔细地描述当时的过程，听着听着……就听出门道来。 雷神，是司空影？ 然而司空影已经从央洲大陆销声匿迹了。 …… 这桩事情，他是瞒着皇帝楚胤景的。 此时想要拿出来做交易，又怕皇兄猜忌他有谋篡之心？之前只想着好处，干得高兴。这会儿想到难处，陡然发现自己干了一桩蠢事， 那可是雷神啊，瞒着这桩事情，你想做甚？ 楚胤斌细思极恐，又进退两难。 所以，月晴的出现是很及时的。 他发现自己只有拿下司空影，再第一时间送入皇宫，方能解开这道危局。 可是司空影是辣么容易拿下的么？ 且不说他威震央洲大陆的前大余国暗卫头子身份。若他真是雷神，就不怕把康王府炸上天么？ 楚胤斌是真的怕了，心里头发毛。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只有勇往直前一条路了。 深蹙了眉头，他细致地谋划起来。 第756章 司空影篇（20）有行动力 三月时节，大余国已是春暖花开，北地国的呼城，依旧带着些微的凉气。然而春天毕竟来了，小枝条上绽出了细小的嫩芽。 楚茵琪被庄亲王关了禁闭，理由很简单，她是孔离的第一仇人，在孔离没有逮到之前，不许上街。 喊冤都不行，庄亲王派了几个功夫高强的亲随侍卫，守在她的小院外。 就算她有本事，最多打翻一个，三个上来，照样将她逼回去。 楚茵琪郁闷，平时也就算了，现在正是她春心萌动，想入非非之际，她要出去找她的情郎呐。 万一他回了大余国，人海茫茫，她还要不要嫁人啊。 十九岁，老姑娘了都。 心里头好多的话，却找不到人倾述，苦闷之极。 好不容易，大哥楚宇轩回来府里休整，却推说累惨了，骑在马上都要睡着了，死活不肯过来见她。 楚宇轩这几日与谢澜一起，关于司空影的那一段，他听得详熟。 “总而言之，你妹子是看上司空影了，我看她那劲头，非他不嫁了。” 楚宇轩头痛得紧，他是见过司空影的，在他面前，完全就是个晚辈，妹子哪里配得上他嘛。 “他唤她大侄女？” “嗯呐，有甚典故么？” “司空影与大余国皇后楚思九相熟，跟着她唤的吧。” “那不是乱了辈份了？” “辈份还在其次，关键是父王不肯。司空影是什么人？声名显赫的暗卫头子，行事诡决，又心狠手辣。妹子这般单纯，哪能嫁给这种人。” 谢澜点头，然而又摇头，“我看司空影笑眯眯的，对郡主很好。” 楚宇轩横过眼看他，“这叫城府深。” 谢澜耸一耸肩，摇头道，“郡主还没喜欢过哪个男人呢，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你们愈是阻止，她愈是来劲。” 楚宇轩白他一眼，瓮声道，“自己妹子，我心中有数。” …… 果然是有数的，所以就躲着不见。 把她的那股子劲头熬得干瘪了，再去促膝长谈。 没有真正爱过的小青年，是不懂得爱情的力量的。楚茵琪胸中的爱火，燃得更加炙烈了。 不让出府，府里头总得让她自然溜达吧，不然要憋死个人了。 楚茵琪与外头的侍卫好好地练了一场，死活不后退。 只有由得她去见楚宇轩。 于是，那只苦逼货便被摇摇摇醒了。 懵呐，眸光惺松地看着面前这个象是打了鸡血的妹子，“干嘛？” “外头如何了？” “不如何。” “说！不然我出府去。”威胁他。 楚宇轩的脑回路已然挂上线，抱了被子靠到床榻边。大大地打一个哈欠，“你想知道甚？” “见着司空影了么？” 楚茵琪激动地坐去床上，便若小时候一般，要与大哥聊心事。 楚宇轩讷讷地看她，“妹子，司空影比你大一个辈份呐。他若对你有心，是不会唤你大侄女的。” 楚茵琪撇嘴，“我与他没有血缘关系，那就是开玩笑而已。” 楚宇轩叹气，“司空影享誉央洲大陆，与皇后姑姑是一档的，你看看你，除了有些功夫外，哪一条能与皇后姑姑比？司空影能看上你这个小毛丫头？” 这个么，楚茵琪还真是有点忧伤。 “论才华我确实不及皇后姑姑，但是我年轻，青葱水嫩，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小姑娘的么。” 楚宇轩呲起了牙，“妹子，你真够不要脸的。” “许你们想，不许我说。”楚茵琪很是不屑地看他，“大哥，你眼光可太差了，竟然会喜欢柳青那个矫情货。她还想勾想司空影呢，人家压根就不搭理她。” 楚宇轩有所耳闻，郁闷地摇头，“其实我也没有辣么喜欢柳青，只是觉得娶个呼城第一美女比较有面子。既然她是这种水性扬花的货色，本世子爷就换个目标吧。你觉得她妹子柳兰如何？” 他是故意搅混水，扯开话题呢。 果然，楚茵琪瞪圆了眼，“你不知道谢澜喜欢柳兰的么，跟兄弟抢女人很有意思么。” “那我该寻哪个女人？”楚宇轩状似诚恳地问。 “这个我哪里知道，你得自己去寻，瞧对眼之后，心跳会加快的，便如我见到司空影一般。哎？大哥，你别绕开话题呀，你见到司空影了么？”楚茵琪反应过来了，追紧了问。 楚宇轩郁闷得紧，看她一言不合便要暴起的模样，只得实事求是地回答她。 “我没见着司空影，但是我听说康王逮了一个大余国的细作，之前是司空影的部下，押去城外的青明别院审讯。” 楚茵琪蹙起了眉，“他想干嘛？” 楚宇轩抿唇摇头，“我哪知道，最近搜出来的证据都对康王不利，他想转移视线也不一定。” 楚茵琪总觉得哪里不对，犹豫着问，“孔离逮到了么？” “没有。那厮果然有几把刷子，呼城搜了不下两遍，就是找不出来。”楚宇轩丧气地说。 楚茵琪眸光微闪，象是在思虑着什么。 楚宇轩最怕她这副模样，正色道，“妹子，你别打歪主意，孔离没有逮到之前，你是不能出王府的。” “知道知道。”楚茵琪嫣然一笑，从床上蹦跶下地，“大哥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我也睡觉养精神去。” 花蝴蝶一般，她飞走了。 楚宇轩断定她起了歪念头，使劲喊，“你若有想法，讲与大哥听，两个人比一个人有把握。” …… 任他表忠心也无用，楚茵琪已然打算自力更生，偷偷地潜伏出去。 小院里头么，就由她的心腹丫鬟来应付。 在月黑风高的时刻，趁着外头换防之际，她消没声息地翻墙出外。 之前，她不走，是因为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司空影。现在知道了，她还有可能呆在府里头发呆么。 对的，她就是超级有行动力的朔阳郡主。 大哥提醒她了。 她除了武功之外，真是哪哪都不如人，再不勤奋，男人要被旁的女人追跑了歪。 从庄王府出来，她去城墙附近的小巷子里窝着。 作为一个四处行侠仗义的郡主，她有狡兔三窟的觉悟。每个城门的附近，她都养有大马。 五更天，公鸡打鸣的声音一起，城门便开了。 骑了大马，她第一个冲出城去。 第757章 司空影篇（21）女的情敌 目标：青明别院。 那地方楚茵琪知道，若她没有猜错，楚胤斌大造声势，就是为了吸引司空影过去劫人。 康王府有几个高手，但是与司空影比，武功的级别不够。 无意外，孔离也会在那里。 至于，楚胤斌为甚要把司空影吸引过去？楚茵琪想不出旁的理由，只能将其定性为复仇。 她很了解楚胤斌，这厮性子暴躁，睚彘必报，这一回吃了大亏，把这笔帐算在司空影的头上。 且找补呢。 楚茵琪快马加鞭地奔过去，是去帮忙的。 马鞭儿扬起，她奔得急。不料想，后头还有疾驰的马蹄声。 不多时，一匹油光滑亮的棕色大马奔上来，上头坐了一个俊秀的白衣男子，看相貌有几分相熟。 楚茵琪微微一怔，脑回路转了转，没搭上线，便不理会。 她有要事在身呢。 …… 风声在耳畔呼呼地吹，一口气奔出了二十多里地。 那白衣男子始终在她的左右，忽前忽后。 前头拐弯便是去往青明别院的路了，楚茵琪使劲地勒一记马绳，双腿放松，大马缓缓地停下来。 那白衣男子竟然也停下来。 楚茵琪忍不住了，马鞭指住他，“你干嘛跟着我？”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客气地行一礼，“在下泯川古牧，见过朔阳郡主。” 古牧？ 楚茵琪想起谢澜与她讲过的话，面色红了红。 “你为甚跟着我？”又问这一句。 古牧还是笑，唇角浮起两个浅浅的酒窝，“郡主要去哪里？或许咱们是同路也不一定？” 楚茵琪歪一记头，马鞭指向右边的小路，“我去那里。” 古牧愣一瞬，突地又是一笑，“那咱们不是同路了，在下要去另一边。” 楚茵琪郁闷了，她是故意指反了方向。 嘟一记唇，“本郡主记错了，看来咱们确是一路。” 古牧低垂下头，犹豫了片刻，淡声道，“郡主忘记在下了。” 听他这么讲，楚茵琪的脑子转悠开了，思前想后，终于还是没想起来。 挠一记额角，她疑惑地问，“我确也觉得你有几分面熟，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 古牧暗自叹息，果然是自作多情啊。 扬起眸子，他淡声笑道，“三年前，在下与郡主在呼城的街头有过一面之缘。” “哦。”楚茵琪拖长了声音。 三年前的事情，她哪里还记得住。 继续不在意，扬起眸子问，“古牧，你打算去哪里？” 古牧若有所思地看她，“无意外，在下应该与郡主去同一个地方。” “康王的青明别院？”楚茵琪一点都不怕暴露目标，大大咧咧地问。 “对。在下猜测孔离会在那里出现。”古牧点头。 “聪明，这样也能猜到。”楚茵琪朝他竖一记大拇指，“既然咱们目标一致，就一起走吧。” 古牧牵一记缰绳，意外所指地挑一记眉，“咱们就这般过去么？” 楚茵琪呵呵哒，声音放轻了些。 “果然同道中人，咱们自然要偷偷地过去，还要在那附近潜伏一段时间，不能让康王的人看到。” 古牧笑道，“青明别院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咱们把马放到后边的小路，再悄悄地走过去？” “对的。”楚茵琪猛点头，“确要如此。” …… 两个人，做贼一般。 偷偷地猫去青明别院的东北角，那里有一片小树林，是个很好的藏匿地点。 这一路过来，楚茵琪已经与古牧混得厮熟，说起来不再若之前那般拘束。 “我猜司空影会过来劫人。”声音很轻。 “为甚这么想？”古牧问。 “若我的属下被康王抓走，我也会来劫人。”她这是以己度人。 古牧的面色略有些古怪，“那个下属是女的，外头有传闻，她空等了司空影五年。” 楚茵琪的眸子挑起来，眉头跟着皱起来。 女的？还是个情敌？ 心情不爽利了，面色暗下来，“还有呢？” 古牧抿一抿唇，“我就知道这些。” 楚茵琪扁唇，闷垂了头，“知道了。” 古牧若有所思地看她，谢澜所言非假，朔阳郡主确实心仪司空影。心里头也不爽利，默默地走开去。 楚茵琪兀自郁闷了会儿，扬起头，正好看到古牧身姿轻盈地跃上一棵树。 “喂，你干嘛？”她轻声地喊。 “我找个观察点。”古牧专心致志地往青明别院的方向看，眉头微微蹙起，“里头有动静。” “真的？”楚茵琪瞪起眼，三步并作两步，跟着跃上那棵树。 这里的视线并不是很好，但是隐蔽性很好。影影绰绰的，她看到好几个黑衣人从院墙角落跃进去。 楚茵琪皱着眉头看，“没有司空影。” 古牧沉吟片刻，“后头还有，咱们跟进去看？还是在这里等？” “嘘。” 楚茵琪突地把手指竖到唇上，“有人过来了。” 古牧是个警醒的，立时悟出些不对。 两个人俱是往树干的方向移几步，各自守了半边，炯炯地看着树林入口的方向。 真是巧了噻，过来的竟然是孔离。 他依旧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手上拎了一柄双面刃剑，面色阴戾，缓缓地往小树林的方向走来。 身后跟了一名蓝绸锦衣男子，面色恭敬地与他说着什么。 走近了，声音传上来。 “……大哥和伍毒被庄亲王押在顺天府的牢里，再不去劫狱，怕是要被折磨死了。” 孔离的神情很淡，“若不吃点苦头，下回还会犯错。” 蓝衣男是观沧海的弟弟观澜江，面色苦了苦，小心地说，“这回是运气不好，撞上了司空影，也不能怪大哥他们的。” 孔离蓦地挑起眉，眸底射出一道寒光。 “康王架势摆得这么足，那个月晴更是在街头演足了戏，司空影竟然不上当？” 观澜江也是纳闷，“那女人说司空影定然会来救她，已经两日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孔离凝起眉头，“司空影狡诈，就算来也会有回招，你们要小心行事。” 扬起头，眸光阴沉地环视着树林，“这里是很好的隐匿观测点，康王竟然任由其生长，若是我早就一把火烧了它。” 观澜江点头称是，“我去调几十个人过来驻守这里。” 孔离不语，施展轻功往树林深入跃去。 观澜江不动，只是在后头看着。 也就小半刻钟，孔离便奔了回来。淡声道，“里头没人，你去调人吧。” “是，老大。”观澜江唯唯应下。 这头刚刚说好，别院的方向奔过来一个青衣男，神情慌张，“老大，有人杀进来了。” 第758章 司空影篇（22）一箭三雕 话音刚落，便见得孔离冷肃地仰起头，“走。” 三人急奔而去。 …… 树林里立时安静了。 楚茵琪依旧扒拉着树干，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那个女的是奸的，奸的，奸的……她与楚胤斌沆瀣一气，设局害司空影。所以，这个情敌是个一戳就破的小泡泡。 古牧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头愈发的郁闷，“里头开战了，咱们跟进去么？” “去，当然要去。” 楚茵琪乐滋滋地说，“司空影救过我两回，我要去还人情。” 轻飘飘地跃下树。 古牧也跟上。 这俩人俊男靓女，其实是很般配的。然而楚茵琪完全没这个心思，古牧原本期望就不大，心里头纵然失望，也没有到失态的地步。 轻功起，二人迅速地奔至青阳别院的东北角的院墙外。 里头有明显的厮杀声，人数还不少。 “司空影有大批人手么？”古牧很讶异，眉毛高高挑起，“我听说大余国的暗卫势力是不能出国的。” 这话是对的。 楚茵琪作为时常在外头行侠仗义的郡主，听说过这条规矩。但是她对司空影有迷之自信，她看中的男人当然是能力超群的。 扬一记眉，气宇昂轩地说，“司空影早就卸了暗卫头子的头衔，这里头的势力应该是他之后组建的。” 古牧皱眉，想了想，勉强接受了吧。 “咱们进去？” “嗯呐。” 悄悄地攀在墙头，潜进去。 里头果然打得热闹，黑衣人是攻击方，青衣人是防守方。双方都高手，还不止一个。 黑衣人中有一个眸眼深奥，气势绝伦的，与孔离杀得难分难解。 功夫是高的，颜值也还行。但是与司空影比，就不够看了。 关键是楚茵琪认得他，那人是时常跟在楚梓陌后头做隐形人的贴身护卫，没想到他功夫这般高？ “不是司空影的人。”她轻声道。 古牧凝起眉看她，“你认得？” 楚茵琪抿紧了唇，眸中露出些思索，“这些黑衣人是丞相府的人。” 古牧诧异地看她，“丞相与康王是对头，但是明面上还能维持。没有倚仗不敢这么杀将过来吧。” 楚茵琪也是这么觉得，所以，这局面就是个看不懂了。 “咱们去后头躲着，看看情况再说。” 不是司空影的人，积极性就不高了。她是庄亲王府的郡主，无缘无故地与康亲王怼上，也是有政治风险的。 又一把扯住古牧，“丞相做事缜密，没有十成把握不会出击，你别出去。康王是皇上的弟弟，不会因为孔离的事情倒台。他这人阴险，会对泯川古家下手的。” 古牧笑笑，眸子落在她瞬间拿开的手指上。 其实他是不怕的，但是，既然她这么讲了，那就随便吧，“好，咱们……寻个地方躲躲。” …… 就在清明别院杀作一团的时候，呼城内的康亲王府里，暂时安静着。 楚胤斌把王府里头的高手，都派去了清明别院，包括孔离的人马，力求一举拿下司空影。 为了避嫌，他自己留在王府里头，未有出门。 书房里头静悄悄，心思却不静。脑子里头翻滚来翻滚去，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部分时候，预感都是不灵的，但是偶尔灵一回，也是够呛。 书房门轻缓缓地推开了。 一个丰华俊逸的身影闪进来，声音轻缓，“康王爷，好久不见了。” 楚胤斌原本闷着头，身形陡然凛起。不过，做到亲王级别的，都是戏精，一秒钟完成大变脸。 笑意盈盈，“原来是司空大人，别来无恙啊。” 扬起眉，“来人呐，倒茶。” 外头没有动静。 楚胤斌的面色沉下来，“下人不懂规矩，让司空大人笑话了。” 司空影眸眼含笑，走去他面前的圈椅坐下，“康亲王府的人都被在下放倒了，康亲王若想喝茶，怕是要在下的人帮您倒了。” 楚胤斌眉毛微微一跳，面色倒还撑得住，“司空大人说笑了。” 司空影静静地看他，“月晴是康亲王埋在大余国暗卫的细作吧。” 楚胤斌也不尴尬，大方承认，“两国互派细作，很正常。司空大人难道就没有在北地国埋几个细作？” 司空影淡笑不语，他直接办事，动作奇快，一掌劈晕了楚胤斌。 …… 两个时辰后，康亲王府的后院大门出去三个人，还有一个大箱子。 后头停了一辆马车。 这行人刚走，一大列御林军拍马赶来。领头的是楚宇轩和谢澜，他们领了皇上的圣旨，包围康亲王府。 司空影撩起车帘，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 “楚梓陌的人得手了。” 马车里头的另两个人是金怀玉和祈明。 祈明凑过头去看，“唔，带头的是大侄子，应该拿下孔离了，否则皇帝不会让他们包围康亲王府。” 金怀玉漫不经心地笑笑，“大人，您这招厉害，自己办了事，又帮楚梓陌除了政敌，能得一份大人情吧。” 司空影眸光深幽，意味深长地说，“楚梓陌是只狐狸。” 楚胤斌以为他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早被楚梓陌探得了真相。所以，司空影的秘密，楚梓陌也是猜到的。 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一直观察着大余国的动静。 探来的消息让他大吃一惊，拼拼凑凑地猜了一些，最后得出结论，司空影是中立的，哪一头都不会帮。 这样其实是最好的，反而楚胤斌是个异数了。他可以装不知道，但是他不能保证楚胤景知道后，会是何种反应。 这回是个机会，一箭三雕。 所以，两人在对谈条件的时候，尤其得顺利。 最后，楚梓陌意有所指地说，“你与思九是一个地方的人，但是你没有倾向于她，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的秘密会随你一起埋入地底。” 司空影缓缓点头，“我保证。” …… 他正若有所思着，金怀玉又说，“这回，月晴立了大功，她对大人情深意重，您就不考虑收了她么？” 司空影淡笑，“她得了那么多的银子，也不亏。” “那倒是。” 金怀玉闷声笑起，“以往一直觉得她很清高，没想到敛起财来，一点都不含糊，我比她不如啊。” 司空影半笑不笑地看他，“你与她讲，楚胤斌不会对她不利，她不必跑路，可以自由往来。” 金怀玉挑一记眉，“大人厉害啊，如何搞定楚胤斌的？” 司空影抿唇淡笑，不语。 他对楚胤斌的记忆做了处理，无意外，他这辈子也记不起与山洞有关的事情，包括月晴。 第759章 司空影篇（23）团圆结局 马车出了南门，在一处驿站停下。 先与金怀玉告别，说一些千山独行，来日方才的客套话。 最后，金怀玉还是不放心地问一句，“月晴真的不会有事？” 司空影淡笑，“楚梓陌的人会放过她，你现在过去，还有可能碰到她。” 金怀玉抿一记唇，朗朗笑道，“她对我无意，我已然死心了。” 司空影含笑看他，“那样也好，勉强不会有幸福。” “对，勉强不会有幸福。”金怀玉很是感慨，“这世间为甚有这么多的求而不得？” 司空影默了，心中跟着叹息，是啊，为甚有这么多的求而不得？！ …… 金怀玉走后，祈明便把箱子里头那个叫阿蒙的侏儒放出来。 见到司空影，他又是激动，又是委屈，絮叨了好久，大部分都是诉苦。 司空影很有耐心地听着，这些侏儒久离人世，俱是心智简单的，诉一通苦便舒畅了。 之后由祈明护送他回山奥乡的据点。 四年啊，终于可以回家乡了，阿蒙幸福得活蹦乱跳的。 “大人，我之后去哪里寻您？”祈明问。 司空影看着有些犹豫，原地踏了几个来回，又扬起眉，“祈明，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个媳妇了？” 祈明大喜过望，“是啊是啊，大人您终于想通了啊。” 司空影失笑得看他，“你怎么不去找媳妇？” 祈明委屈地扁一记嘴，“大人不找，我也不找。” 司空影哑然，沉静地看他一会儿，“容我再考虑一下。” …… 康亲王楚胤斌摊上大事了，在他的青明别院里头，抓到了呼城第一通缉犯—孔离，以及他的同党们。 皇帝楚胤景是奔着明君的方向去的，他最信任的皇弟，竟然这般为非作歹。 一怒之下，削了他的亲王头衔，软禁于呼城的一处皇家别院里头思过。 这棵大树算是倒了。 北地国的政治势力迅速地重组。 楚梓陌与庄亲王俨然有了分庭抗礼的趋势。政治需要平衡，这两人，一个是渭北楚家的代表，一个是坞国楚家的代表，各方势力很自觉地投靠之。 他们又很有默契地在朝堂上互怼了几回，在皇帝眼里，暂时平衡了。 这些朝堂上的纷争，与楚茵琪是无关的，她关心的是司空影……去哪儿了？ 遍寻不着啊。 以至于她厚着脸皮去丞相府打探消息。 楚梓陌亲自接待她，神情颇有些玩味，“朔阳郡主，你为何要打探司空影的下落？” 楚茵琪面露尴尬，“他救过我两回，我想谢谢他。” 这个理由么，也说得过去，也说不过去。按这个世道的礼节，应该是庄亲王找司空影道谢才对。 不过，楚梓陌也是知道楚茵琪的脾性的，歉然地笑一笑。 “司空影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人很难见着他。不过，他眼目清明，郡主在呼城这般大张旗鼓的找他，他若有心，自然会去找郡主。” 楚茵琪面色微微红起，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多谢丞相指点，我先走了。” 楚梓陌微笑看她，“不客气。” 从丞相府出来，楚茵琪觉得自己好没脸啊，一个人去角落里头躲了躲，平复了情绪方才出来。 缓悠悠地逛街，心里头却是凄切，好不容易喜欢一个男人，还没等她发展发展就结束了？ “郡主。”后头有人在喊她。 听声音是谢澜，懒得答应呐。 “哎，你怎么不理人呐。”谢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四处找你呐，连丞相府都去过了。” 楚茵琪没好气地看他，“找我干嘛？” 谢澜斜着眼睛看她，眸子里头藏了些不怀好意，“对我态度好点，否则后果自负哦。” 楚茵琪狐疑地打量他，“你身上怎么有股子骚动的气息，柳兰给你好脸色看了？” 谢澜气得直跺脚，“你这个嘴没遮拦的，活该找不到司空影。” 楚茵琪听出来了，这货有她要的消息。 面色翻得快，立时堆出笑脸，声音也是软糯了几分，“谢小将军辛苦了，有甚消息赶紧讲，大恩大德必有回报。” 谢澜傲慢地直一记腰，下巴微微抬起，“你大哥让我给你带个信，嗯，你心心念念的司空影正在庄亲王府……” “干嘛？”楚茵琪心跳加快，面色紧张地很。 “咳咳。”谢澜卖一个关子，唇角缓缓地勾出笑容，“他是上门提亲的。” “啊？” 楚茵琪不能置信地叫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四下里看一看，又小心翼翼地问，“向谁提亲？” 谢澜怒其不争啊，“你也就这点胆子？庄亲王府除了你这个老姑娘，还有谁能议亲？” “啊哈。”楚茵琪乐得蹦起来，“谢澜，我没有做梦吧，你掐掐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谢澜无奈地看她，“我说郡主，你还要脸不？” “对啊对啊，我要矜持。”楚茵琪完全没有形象地哈哈笑着，哪有半分贵女的姿仪。 谢澜摇头，司空影脑子里头到底在想个甚？居然会看中这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糙妹子。 然而纵使郎有情妾有意，这桩亲事也未必成得了。 “你大哥说你父王不同意。” “对哦。”楚茵琪大惊失色，立时蹦哒起来，“我得赶紧过去。” …… 轻功，轻功。 拿出了全部的潜能，她气喘吁吁地奔回庄亲王府。 厅堂里头，果然坐着她心心念念的俊美男人--司空影。父王面色不豫，正在说着什么。 楚茵琪不要脸了，果断冲进去，言语干脆，“父王，您得应了这门亲。我一定要嫁给司空影。您若不同意，我……我就与他私奔。” 里头的人俱是愕然。 恨嫁恨成她这样的，整个央洲大陆怕也是独一份了吧。 庄亲王这张老脸羞躁得呀，恨不得在地上寻条缝就此钻了下去。 “宇轩，把你妹妹带下去。”他厉声道。 楚宇轩也是面色赤红，跳起来扯了楚茵琪便往后头走。 妹子不肯，要与他全武行干架呐。 “同意了，父王同意了。”他也是不要脸了，一个猛扑勒紧了楚茵琪生拖了往后走。 “真的？”楚茵琪不放心，眸子使劲地挑着司空影。 “真的。”楚宇轩服了她，“真的不能再真的真的。” …… 琐碎的事情不必讲，这里又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消息传去大余国，楚思九乐得在坤和宫里头转圈圈，“黄裳，咱们有大侄女婿了。” 第757章 儿女篇（一）不拘一格 两年后。 又是阳春三月，花红柳绿的好时节，万物复苏，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色。 业城的大街小巷喜气洋洋地议论着最新消息。 “听说了么，皇后有孕了。” “是啊，太医院里传出来的消息，二月有余，这一回，十有八九是个公主。” “好啊，两位皇子，两位公主，凑出一对‘好’字。” “皇后年过三十，这一胎要好生调养才行。” “皇上把陆道仁召回宫里，这一胎就由他负责了。陆神医的本事你们还不放心嘛。” “皇后福泽深厚，一定会安然生产，再为咱们大余国添一位小公主。” …… 这几年大余国风调雨顺，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舒坦，好些人都感念皇帝皇后的恩德。 古人喜欢多子多福，宫里头只有皇后一个女人，虽然生了三位皇嗣，总归还是显得单薄。 这会儿听说皇后怀孕了，就算是添个公主，大家也是高兴。 坤和宫里头，楚思九却没有辣么高兴。 这一胎怀得太辛苦，从模模糊糊觉得可能有了开始，她就孕吐，吃什么吐什么，一直吐到清水为止。 脸上还长疹子，红扑扑一片，都没法照镜子。 前两回都不是这样的呀。 难道是因为她老了？高龄产妇的缘故？ 哎哟，真是要哭死了。 楚思九欲哭无泪的，就差哭天抢地了。 东方昊无心政事，半惊半喜半愁半苦地守着她，“阿九，你那避孕的法子，不灵啊？” 楚思九刚刚吐完一轮，奄奄一息地看她，“有两成半怀孕的可能。” 东方昊恍惚想起，她之前确有说过，若是怀孕就生下来。 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阿九又要受苦了。” 楚思九说不出是个甚心情，似乎也有些欢喜的，“辰儿和玉儿十一岁，清儿八岁，都上学去了，倒也确实可以生个小宝宝出来玩玩了。” 听她这么讲，东方昊的心里头立时畅亮了，“朕问过老太医，阿九已经生过两回，这一胎生起来不会那么吃力。只是要加强锻炼，等到月份大的时候，朕每日陪你去御花园溜圈。” “嗯呐。”楚思九点头。 她不矫情，总归怀上了，无论如何都是要生下来的。 只是现在有一个大难题摆在她的面前。 自从太医诊了这个极有可能是公主后，她接到了两方面的来信，都是极其正式的那种。 一个是云鸿。 四年前，他终于成亲了，娶的是段清波的妹妹，南地国的郡主。 第二年，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听说楚思九怀了公主，立时手书一封，要求订娃娃亲。 自从辰儿认认真真地盯上依云之后，大人们都有了危机感，尤其是生了儿子的，见到好苗子就要下手。 三年前云朵如愿以偿，替水家生了儿子，也盯着楚思九的肚子呢。 然而云鸿先开口了，她只有退在后头守望。 再如何，她也混成丈母娘了。 另一封信是东方昊拿过来的，是司空影写来的，也很正式，他已有麟儿一枚，要与她腹中的公主订亲。 楚思九讷讷然，“黄裳，我肚子里只有一个公主，不够用啊。” 东方昊这个傲娇货哪会管情敌们的情绪，面色一沉，“朕的公主要养在家里头，哪个肯入赘，就哪一个。” 这招毒的，听得楚思九唇角直抽抽。 然而也是个办法，“黄裳，那麻烦你给两位各修一书，把情况讲清楚。” 给情敌打脸这种事情，东方昊乐意着呢，措辞华丽，又不失严谨的书信两封，递出去。 唔，这个世界安静了。 …… 七个月后，楚思九还算顺利地产下一女，取名东方楚曦。 此时。 东方楚辰、东方楚玉十五岁，东方楚清十二岁。 水寒冰家有二女一子，水若云十四岁，水依云十二岁，水字煊八岁。 这两家时常在一起玩，最小的那个都八岁了，这会儿陡然添个小小公主，那欢喜劲头，绝对是上天一般的欢腾。 还算拘谨，小心翼翼地摸摸看看，怕把小小只给玩坏了。 曦儿与清儿一般，取了东方昊与楚思九的优点，脸型、眼晴象爹，鼻唇象娘，笑起来唇角有两个小酒窝，一直甜到人心槛里头。 东方昊喜欢得什么似的，如珍如宝啊，得了空就抱在手里。 曦儿也给面子，见着他便会咯咯地笑，小马屁拍得紧紧的。 看得玉儿在边上直抽鼻子，酸牛牛地问，“黄裳父皇，玉儿还是最漂亮，最喜欢么？” 东方昊弯唇一笑，“并列第一。” 玉儿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哼一声，“黄裳父皇最会骗人，明明在你心里头娘娘才是最漂亮，最喜欢，却骗了我这么多年。” 东方昊抿一抿唇，淡定道，“玉儿十五岁了，马上就可以许亲了，日后，在你夫君的心目中，也是最漂亮最喜欢。” 玉儿娇羞了，啐他，“黄裳父皇不正经，玉儿还小呢。” 东方昊抚一抚她的头发，心情不错地挑一记眉，“你娘娘十五岁已经嫁给父皇了。” 若不是楚思九坚持，不肯让玉儿这么早议亲，这会儿早就有驸马人选了。 玉儿知道这一世的行情，咬一记牙，“玉儿要自己挑郎君。” 东方昊看着明眸皓齿的大女儿，心里头暖融融，“父皇不想你嫁去外地，红叶山庄云豪家的大儿子云浩如何？” “不好。”玉儿直接SAY NO，“娘娘说了，表兄妹不能成亲，会生怪胎的。” 这个是托辞，重点是玉儿和云浩从光屁股开始玩到大，太熟了下不了手。 东方昊听楚思玉讲过这个理论，见女儿否了，也不以为然，“户部尚书家的嫡孙已经十八了，父皇看过，长得俊朗，书读得也好，你……” “黄裳父皇，女儿还小呐。”玉儿不要听了，捂了耳朵跑开去了。 东方昊无奈地摇头，玉儿不仅长得象楚思九，性格也象，不拘一格又有想法，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保不准是个甚心思呢。 这么就十五岁了。 想想也是心酸，时间都过去哪儿了呢？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要送给别人家做媳妇，东方昊果断舍不得呐。 幸好阿九又给他生了个小棉祅，可以亲亲热热地再傍个十五年。 最近天下太平，风调雨顺。跟着心大的楚思九过日子，东方昊的心思顺了，不若十几年前那么纠葛，脸上偶尔也会浮起些笑容，老帅老帅的。 第758章 儿女篇（二）行走江湖 从坤和宫里头出来，玉儿先去找辰儿。 同为双胞胎，作为太子的辰儿比玉儿痛苦百倍，东方昊给他找了四个太傅，围着他转。 他的日常基本如下： 鸡鸣声起，去外宫的勤业殿习武，师父自然是咱们英俊潇洒的寒冰公子。 这一个半时辰的辰儿是很愉快的，因为他可以看到他的乖乖准太子妃水依云。辰儿对她那真是一万个宠，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趁这个机会送给她。 玉儿和若云只有在边上羡慕嫉妒的份。 之后，辰儿就要与那四个太傅周旋，相当于前世的早八点，到晚四点，八小时学习制。 从琴棋书画诗字礼仪开始，一直到为君之道、权谋法制，林林总总学个透。 对这个楚思九也是无奈得紧，老想干涉的说。 然而东方昊不答应，言之咄咄，“辰儿是要做皇帝的，现在不下苦功夫，日后便会被下面的臣子哄着玩，你不想让他做明君么？” 楚思九语噻，这完全就是个天将降大任的节奏嘛。 “那也不能这么狠，学傻了怎么办？” 东方昊冷眸子看她，“阿九觉得我傻么？” 意思很明确，他小时侯就是这么学的。 楚思九无语，想想前世的那些高科生，哪个不是这般地拼啊搏啊的。她只有退一步，“七日休一日。” 东方昊想了想，“就按着官员的休沐期，十日休一日吧。” 严父啊。 楚思九无奈，好歹她也是争取过了。满脸悲苦地点点头，“行吧。” 东方昊又好奇了，“学问功夫都是这般学出来的，阿九的上一世难道可以不劳而获？” 楚思九含含糊糊地点一记头，“上一世咱们脑子上有个洞，插上线，学问就滚滚而入了。” 东方昊半信半疑地看她，“阿九是在逗弄朕么？” 楚思九挑一挑眉，满不在乎地说。 “当然是逗弄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只是觉得辰儿已经是人上人了，为甚还要吃这苦中苦？真不如做个富贵王爷轻松自在。” 东方昊一把捞过她，“朕想等辰儿二十岁及冠便把皇位传给他，朕带你闲云野鹤自在生活，如何？” 楚思九的眸子瞬时亮了，不过么，她有侧隐之心，“咱们这么对辰儿，不太好吧。” 东方昊在她的发间轻吻一记，悠悠地说，“咱们是给辰儿尽孝道的机会。” 这理由寻得好。 楚思九乐呵呵地捧场，“黄裳说得对，二十岁确实可以挑大梁了。” 所以，辰儿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日后断然不能被那些大臣，尤其是那个变态神经病的丞相韩明轩给忽悠了。 辰儿同学，就这么的，被这对无良的父母给“陷害”了。 全家就他最辛苦，跟个陀螺似的。 他倒是个有信念的，一直记得楚思九的话，必须做最好的自己，把那些觊觎依云的歪瓜裂枣抛在远远的后头，才能保证依云的两个眼睛始终看着他。 所以他苦并快乐着。 …… 玉儿是赶在他的可怜怜巴巴的一刻钟堂休时间来的。 小太监拿了糕点茶盏伺侯着。 玉儿走进去，二话不说地挥一挥手，“你们先下去。” “是。”小太监会看眼色，躬起身子往后退去。 辰儿是个严谨的性子，长相、性格都是与东方昊神似，只不过自小跟着楚思九，遇着事情懂得开解自己，性子不别扭。 “怎么？有心事？”难得看到妹子蹙眉头，辰儿端出哥哥的样子，打算开导她，“我休息时间不多，长话短说啊。” 玉儿打小与他干坏事，有甚心事都会与他讲。 鬼搓搓地凑过头去，“皇兄，我想出去行走江湖。” 辰儿惊起，瞪起眸子看她，“玩大了吧。” 玉儿扁一扁嘴，“黄裳父皇说我十五岁，可以许亲了，可是我还没有出去行走过江湖，日后嫁了人，便没有机会了。” 辰儿眉毛一振，“谁说嫁人就没机会，你挑个肯陪你四处疯的，不就行了。” 玉儿皱起鼻子，“这种人可遇而不可求。” 辰儿自告奋勇，“我帮你挑。” “你？”玉儿哼一声，很是不屑，“你与我讲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还有功夫帮我挑人？还不如娘娘靠谱呢。” “那你找娘娘商量啊，你们俩脾性一致，她挑来的人，你一定满意。”辰儿觉得这桩麻烦事情还是让楚思九来处理比较好。 玉儿倒也不反对，若有所思地琢磨了一阵。 “行，我知道了，走了。” 她爽快地站起身，又转回头看住辰儿，“不许说出去。” 辰儿眉头皱起，心里头浮起些不安定，应不下来，“你与娘娘商量，我便不说。” 玉儿歪过头想了想，“娘娘那里我自然会讲，只是我需要想想该如何讲？总之你别多事。” 辰儿知道她的德性，在事情没想周全之前，绝对不会与父母商量。 “那你与若云聊聊。” 这个可以有，玉儿欢快地朝他扬扬手，“好呐。我走了。” …… 旋即，玉儿便出宫去了。 自从楚思九做了皇后，出宫那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过去水寒冰的府宅。 八年前，东方昊嫌他们住得远，儿女们来往不方便，在皇宫外围划了一块地，造了一个大宅院送给他们。 还给水寒冰封了个护国侯的名号。 一来，为依云嫁入皇家创造条件；二来，水寒冰是太子的师傅，如何都是可以的。 这个做法，果断得了楚思九的欢心，娘家人么，就是应该住得近。 水寒冰不要，费了她老大一通口舌。 完全是看在小一辈的份上，水寒冰勉强接受了，却也没有谢恩啥啥的。东方昊也无所谓，央洲大陆第一高手么，逼格高点也正常。 在寒冰公子的精心调教下，辰儿的功夫在小一辈里头，应该能拨到尖，与水寒冰出道时的功力相当。 若云继承了水寒冰的武学天赋，加上她性子倔强，百折不挠，功夫练得也好。小小年纪已经可以与云朵打成平手，偶尔还能赢上一回。 玉儿嘛，呵呵，她是个懒散性子。虽然也是跟着练，效果却大打折扣，功夫勉强及至若云的七成。 功夫差，脑子却好使，还有个天大地大，任我翱翔的愿景。 就算辰儿不讲，她也是要去忽悠若云的。 第759章 儿女篇（三）离家出走 五日后。 一大早，玉儿便出宫去了。她有提前一日与楚思九报备，说约了若云一起逛街。这种属于经常性的行为，楚思九没当回事。 午膳时分，云朵急吼吼地入宫来了。 坤和宫里头，东方昊正抱着小曦儿逗乐呢，见她一付路都走不稳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皇上，玉儿和若云离家出走了。”云朵从袖袋里头掏出一封信，递过去。 东方昊面色瞬变，气息陡然沉下三分。 小朋友很能感受气场，曦儿立时悟出不对，眉眼耸起，扁起了嘴，要哭呐。东方昊连忙晃她两下，哄得稳妥了，方才递给旁边的梅云。 信纸展开，眉头愈蹙愈紧。 楚思九听到了动静，从里头走出来，挺开心，“云朵来了，怎么满脸苦巴巴的？相公欺负你了？没事，我帮你找场子。” 东方昊把信纸递给她，没好气地说，“看看你女儿做的好事。” 楚思九愣一瞬，接过来看。 “娘亲：我与玉儿行走江湖去了，半年就会回来，莫惦念。若云。” 短短一句话，一招眼就看完了。 楚思九抬起头，傻愣愣地看着云朵，“然后呢？” 云朵也不管东方昊在场，随便找了张藤椅坐下，抹起了眼泪，“相公已经出去找了，前几日，我是看到她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想听没听着。没想到他们在动这个念头。” 楚思九郁闷，儿女养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事情就是多啊。 看云朵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她只有宽慰她，“你有甚好担心的，当年你不就是这个年纪过来业城追寒冰公子的。” 云朵呜呜地哭，“我那会儿十六了，我是过来业城，城里多安定呐。那俩人是要出去行走江湖，危机四伏的呐。” 曦儿还是头一回看到人哭，大眼睛瞪得圆鼓鼓，煞是好奇的模样。 东方昊莫得心思在这里看热闹，淡淡说一句，“我出去安排。” 他这会儿也有了他爹的感受，儿女都是债，都是债。 …… 甭管皇宫里头是甚个兵荒马乱，玉儿和若云可欢快着呢。 不得不讲啊，这一对也是良配。玉儿负责动脑，若云负责动手，便若当年楚思九与云朵的搭配。 猜到会有一大堆有势力的人会出来找她们。 玉儿很干脆地拟了个计划，以不变应万变。 她带若云去了北城外的一处庄子，那里是楚思九的产业，平时基本不去，出来前，她翻过地契，查来的地址。 都是有功夫的人，悄没声息地翻墙而入，躲去主院里头。 那里没什么人，清静得很。 至于吃食嘛，她们有带啊，三五日饿不死。 “咱们就这般出来，若是被皇上或者亲爹爹逮到，会如何？”若云脑子简单得很，她若做甚坏事，铁定是玉儿撺掇的。 事情做了，心里头却有些后怕，一双漂亮的眸子眨巴眨巴，可怜巴巴地看着玉儿。 “怕甚，咱们出来走江湖，又不是出来干坏事。黄裳父皇和干爹爹肯定会生气，但是只要咱们安然无恙，他们最多给咱们看几日脸色。莫得关系呐，本公主十五，你十四，马上要嫁人了，他们舍不得折腾咱们的。” 玉儿满不在乎，“然而，咱们行走江湖的机会就在现在，娘娘说的，年轻就是要张狂，肆无忌惮地玩-够-本。” 好吧，楚思九你在业城听到了么，这桩事情果断怪你咯。 若云还是不放心，嘟一记唇，小心翼翼地问，“那咱们能安然无恙么？” 玉儿鼓起腮帮子，眸子瞪得老大，“你这么多年功夫白练了？朵娘娘都打不过你呢。我就算差那么一点，飞檐走壁还是不在话下的。江湖就是咱俩横着走的地方。” 若云想想有理，“行，那咱们就出去试试。先去南地国么？” 玉儿猛点头，兴奋地说，“我很想念咱们小时候呆过的水头村，咱们回去看看。” 若云其实对那地方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见她这般来劲，很是配合地点点头，“咱们就去那儿。” 在业城边上的几个庄子溜了一圈，十日后，这两只自我感觉良好，偷偷摸摸地往南地国的方向挪去。 别说啊，玉儿确实有一套。 按着之前的准备，两人都换了男装，路上还买了两个小厮，装扮成书童的模样。 租一辆小马车，晃悠悠地往南边去。 等到东方昊与水寒冰悟出她们的正确方向时，这两只已经入了南地国的界地。 …… 米饭镇。 名字很搞笑，然而一听便明白，这个镇是南地国有名的粮草之乡，便若大余国的江南一般。 时下正是秋季，一望无际的稻田里，麦穗儿粒粒饱满，金黄金黄的。风一吹，麦浪滚滚，让人心旷神怡。 然而景色虽好，连续看了这么些日子，也有些审美疲劳了。 若云倚靠在马车板上，情绪不高，“玉儿，咱们已经出来一个月了，爹娘会不会想咱们？” “当然会想，习惯就好。”玉儿心大，满不在乎地说。 “可是我也挺想他们的，也不知道字煊会不会哭，还有依云，都没人陪她玩了。”若云的思乡病犯了，忧郁呐。 玉儿使劲地拍她一下，“依云有辰儿，哪里用得着你陪。字煊八岁了，还哭？咱两姐妹难得出来一趟，你别败了兴致嘛。” 若云想想也是，但是她烦恼地蹙起眉头，“说好出去半年的，可是我怎么觉得太长呢，江湖也就这样了，咱们回去过年吧。” 说到这个么，玉儿也是皱眉头，脑袋探到帘子那里使劲地张望。 “奇怪咧，咱们出来这么久了，怎么连个小蟊贼都没看到呢？黄裳父皇这么厉害了？居然把大余国整治得平平整整。” 若云也是骨头痒，空有一身的功夫没处使，“对啊，在业城的时候偶尔还能遇到个小混混呢。” 玉儿歪起头，纳闷地想，难道是咱们出门时的姿势不对？ 她们哪里知道，因为找不到这俩小货，东方昊与水寒冰雷霆怒起，黑白二路联手，专项整治各类犯罪行为，什么杀手啊盗贼啊土匪啊，全都窝着不敢动，娶媳妇的娶媳妇，回老家的回老家……风头过了再出来活动。 为了还这两笔儿女债，俩大神爹真是蛮拼的。 第760章 儿女篇（四）必须管啊 午膳时分，米饭镇最大的饭馆迎来了两位俊俏的小公子，后头还跟着两个书童，俨然一副读书人的架势。 “掌柜的，给个临街的包厢。”声音扬起，派头十足。 “好咧，二位请。”掌柜殷勤地答。 米饭镇地方虽小，却是交通据点，南来北往的客人很多，掌柜的见多识广，眼皮子不浅，亲自带他们上楼。 一边走，一边还叨叨，“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刚刚过来一位气宇昂轩的贵客，立时又迎来二位贵气的公子，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玉儿微挑起眉，与若云对视一眼，却不语。 二楼是个大开间的厅堂，临街的方向做了几个包厢。其中一个门口站了两个笔挺的黑衣人，看着有点气势，无意外，里头便是掌柜说的贵客吧。 若云有些小斗牛的脾气，立时与那俩书童讲，“你们两个，腰板挺直了站门口，站得好，一人二两银子。” “哎。” 书童们高兴啊，果然笔挺挺地站直了，心里头不知道多高兴，跟着这俩败家祖宗，日子真是太好过了。 玉儿不争这种长短，但是她乐意宠着若云干蠢事。 笑眯眯地朝那包厢看一眼，正好小二点完了菜出来，门帘子掀起时，瞟见一抹酱紫色的身影。 “倒是挺贵气的。”她嘀咕了一声。 入得包厢，里头挺宽敞，可以清楚地看到街景。 来了新地方，若云的情绪已然好转，兴高采烈地扒在窗前，“这地方挺热闹的，咱们在这儿住一晚吧。” 玉儿无所谓，“行啊，咱们不赶时间，你喜欢就行。” 小二进来点菜，悄声地说，“一会儿街对面若有些喧嚣，二位公子悠着点，就当没看见。” 玉儿诧异，“有甚说头么？” 话音刚落，便听到对面的街铺里头，有响亮的哭声哀求声，还有好几个男人的骂咧声。 若云的眸子凝起来，眉头蹙得紧，小脸更是板得严肃严肃的。 “怎么回事？” “对啊，怎么回事？”玉儿也问。 小二朝窗口的方向挑一眼，小声说，“对面豆腐店的老板娘死了丈夫，又欠了高利赁，还交不上保护费，雄爷要让她去妓院抵债。” “雄爷是谁？”玉儿的眉头也拧起来。 “雄爷是咱们镇上的地头蛇，镇上所有的商铺都是他罩着，每个月都要交保护费，他还放高利赁，镇上的那家妓院就是他开的，还不上高利赁的，便让家里的女眷去妓院抵债。”小二悄声道。 若云狠不高兴，“你们这儿看着平安喜乐，怎么还有这种人呐。官府都干什么吃的？” 小二哀声叹气，“小公子您不知道啊，雄爷有协助县府收税粮，咱们米饭镇是粮食大户，因为有雄爷在，每年的收缴都很准时，还主动送去县里。县府对他的一些行为，就不怎么管了。” 玉儿点点头，“倒是个聪明人。” 说话间，外头的哭喊声愈盛了，不多时，便看到两个壮汉拽着一个貌美的女子出来，可能有过一些撕扯，那女子肩上被撕开了一道，看着很是不雅。 她哭着跪在地上，“求求雄爷，再宽限几日。求求雄爷，啊……” 其中一个壮汉的手上被她抓了两把，火辣辣地痛，气急败坏地狠抽她一巴掌，“贱人，欠债还银子，不行就拿身子换，闹什么闹。” 那女子被她抽得侧翻在地上，半边脸瞬时肿了起来。 捂着脸，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我已经还了本金，利息还得比本金还要多。雄爷闷声不响地往上头加银子，总也还不光……怎么会这样的啊。” 另一个壮汉蹲下去拖她，“就算差一个铜板，也是欠，雄爷也没让你去妓栏做一辈子，半年就让你回来。” “我不去啊……求你们了，我不去啊……”女人死活不肯去。 四周围好些人在看，都是敢怒不敢言，有些人看不下去，侧目叹息而去。 若云看不下去了，直起身子要暴打不平，“玉儿，走了这么久，终于有些江湖事可以管，咱们去。” 玉儿一把扯住她，悄声道，“再看看，光天化日之下恶人行凶，总有行侠仗义之人出来管。咱们走江湖看热闹，实在不行了再上。” 若云一惯听她的话，但是外头实在嚎得惨，心里头不落忍啊。 眸子瞪得圆，“那……什么时候出手？” 玉儿若无其事地看一眼小二，“拿几个招牌菜过来。” “哎。”小二退下去。 他一走，玉儿的眸子立时灵动了，气势凌凌，“咱们必须管啊，否则就失了行走江湖的意义了。” 若云激动了，“对啊，那咱们下去吧。” “不行，这里太招摇，两个壮汉而已，等他们拖了那女子去了暗处，咱们再动手。”玉儿果断拍板。 “有道理。” 若云想起她们俩的身份来，万一被人识破女扮男装也是件麻烦事。 哪里知道，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人，不止她们两个。 楼底下，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位青衣男人，只能看到背影，腰上系着长剑，身形修长，气质干净。 也不知道他与那两个壮汉说了些什么，突地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大哭起来，“没有这么多，我只向雄爷借了五两银子，一个月内，连本带利已经还了十二两半，可是雄爷还说我欠他六两银子。绝对没有他们讲的那么。” 这高利赁，真是有些吓人的呐。 若云实在忍不住了，在楼上高喊一声，“喂，你们不能这般欺负人。” 她这一声喊得突兀，惹来好些注视的眸光。 若云也不怕，眸子竖起来，怒指那两人，“就算是高利赁也要有规矩，你们这般做法，就不怕入地狱被恶鬼缠的么？” 隔壁包厢里传出一声轻冽的男声，“这俩恶徒下地狱直接就做恶鬼的吧。” 反正也暴露了，玉儿也来了劲道，凑去窗前骂阵。 “说你们呢，俩恶鬼，你们家里头就没有女眷的么？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也不怕报应到家人身上的么？” 那俩壮汉被这一叠声的连讽带骂给惊呆了。 还有面前这个长得俊美的男子，虽然态度和蔼，眸子却是沉定，看着不象个好相与的。 这些都是外乡人吧，竟然敢管雄爷的事情？ 第761章 儿女篇（五）杠头脾气 “雄爷说了，若豆腐女能拿出六百两银子，就放了她。”壮汉咧开唇，面带讥诮，摆出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们这些看热闹还逗嘴皮子的，要么帮着出银子，否则就闭嘴。在米饭镇这个地头，没有人敢得罪咱们雄爷。” 吵架玉儿在行，她那两块嘴皮子跟着楚思九练得六到飞起。 呵呵笑两声，“雄爷是这里的阎王么，罩着你们这些恶鬼，在这地界为鬼为蜮。” 壮汉急了，涨红了脸，“雄爷在米饭镇比阎王还实在。别费话，要么拿银子出来，要么就闭嘴。” 说完他恨恨地蹲下身子，目露凶光地瞪着豆腐女，还小声地威胁了一句。 “我不去啊。”豆腐女又是嚎啕大哭。 这时候后头又上来两个人，恨声道，“嚎什么嚎，欠银子还有理了，走。” 说完四个人同时动手，看架势想抬了走了。 然而被青衣男子拦住了，声音很沉稳，“这位大姐欠的六两银子，在下帮她还了。” 后头过来的壮汉里头，有一个络缌胡，象是领头的。 他双手叉腰，很是不屑地“呸”一声，“刚刚没听见么，你要是拿出六百两，咱们立时走人不含糊，否则就别在这里挡雄爷的财路。” 若云是个冲动的，实在是听得恼火，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掷过去，嘴上还喊，“你们怎么不去抢。” 她功夫高，那茶盏速度极快，滴溜溜地冲着那络缌胡的面门而去。 青衣男子耳目清明，听风辨音，知晓这一茶盏的厉害。眸眼挑起，诧异地转过头去看。 饭馆包厢里头，两个清俊秀气的少年，眸眼俱是兴奋，紧盯着看热闹。 一种熟悉的感觉由然而生，青衣男子突地转回头，面色微变。若他没有看错，这俩人是女扮男装的玉儿和若云。 她们怎么会来这里？ 他正想着，那茶盏已然“啪”地一声，击中了络缌男的嘴部。 “哎哟，点子硬的。” 络缌男满嘴是血，惨声叫起来。 若云和玉儿哈哈笑起来，击掌庆贺，“打中了。” 络缌男气怒交加，猛一抬手，“上去逮他们下来。” 若云一击即中，兴奋得紧，“玉儿，我下去了。” 话音刚落，便见她轻盈地跃起身，轻松翻过窗台，又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双手轻轻一拍，侠女范儿十足地昂起头，“想如何逮？” 原本打算往前冲的三个壮汉象是被雷劈到一般，面色龟裂地看向络腮男，“二哥，点子扎手啊。” 络腮男朝其中一个眨眼，“快去。” 那人心领神会，突地往后跑去。 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络腮胡是雄爷手下第一人手，平时耀武扬威惯了，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 朝地上呸一口，吐出两颗牙齿。 心里头恨得很，面目狰狞地看向若云，“这位小公子，你二话不说就动手，是不把雄爷放在眼里是吧。” 若云冷傲地瞟他，“我又不认识雄爷，放什么眼里眼外的。” 青衣男子低垂了头，暗忖，央洲大陆第一高手的女儿，哪会把什么雄爷放在眼里。 他不语，悄悄地往后头退了一步，不欲与她们相见。 饭馆里头，玉儿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对若云有信心，干翻这些蟊贼，莫得问题。 出来行走江湖，隔一段就得打一回，那样才有趣味嘛。反正若云能打，她就且看着热闹吧。 “小姑娘功夫很俊，是你妹妹么？”隔壁的那个轻冽的男声响起来。 玉儿默了默，果然高调没好处，这就给看出来了。 头往外头伸一伸，撇过去看，望见一个俊美的侧颜。 似是感觉到她的注视，他缓缓地转过头，五官很漂亮，两道乌黑的长眉微蹙，气场微冷，带了些凛然的气势。 两下里对了一眼，各自心里头都有个赞。 “你是谁啊？”玉儿慢吞吞地问。 “林绍佑。”那人极淡定，“你呢？” 玉儿机智地眨一记眼，“在下楚玉。” 眸子里俱有些疑惑，沉定地看一眼，缓缓转回头去。 这点时间，下边也处于谈判阶段，争执究竟需要还多少银子的问题。 青衣男子已经隐于后面的角落不再说话，若云气势磅礴地与络腮胡较着劲，“欠五两，还六百十二两半，央洲大陆有这种高利赁么？你们直接管自己叫强盗不是更合适。“ 络腮胡自知理亏，却也不肯松口，“话不能这么讲，当时的五两银子是救命用的，虽然只是五两，却抵了六百两的功用。” “那你们当时说了要还六百两么？”若云回过头去看那个豆腐女，“他们有说么？” “没有，当时说了一个算法，我记得牢牢的，一个月还十二两半就是还清了。可是雄爷非说差六两，现在又变成了六百两。”豆腐女一边的面孔肿得老高，捂着嘴抽泣着说。 若云的那双漂亮的眸子都要喷出火来。 “你们仗势欺人，还想逼良为娼。今日让我见着了，必然不能与你们善了。说吧，拿六两银子安心走人，还是留一根手指落荒而逃。” “擦”一声，她从后背的刀鞘里头抽出一把柳叶刀。这可是红叶山庄的家传的绝技，关键时刻可以一分二的哦。 络缌男眸中露出怯意，嘴上跟着软下来。 “小公子，我们跟着雄爷，也是混口饭吃，六百两银子是雄爷定的，咱们下面办事的，要么把人交过去，要么把银子交过去。您别为难我们嘛。” 若云是个杠头脾气，昂着一张小俊脸，气咻咻地说。 “就许你们逼良为娼，不许我为难你们一下。想要六百两银子，让你们那个雄爷，自己来取。一个时辰，过时不候。” …… 饭馆二楼，林绍佑的手指在窗框上有节奏地点着。 “你这妹子性格耿直，不过嫩了些。那络腮男明摆了是在拖时间，无意外，雄爷快到了。”声音轻缓。 玉儿无所谓，“来就来呗，这种小地方能有甚高手，妹子一人就够干翻一船人。” 林绍佑淡淡一笑，“你别小看了小地方的恶霸，能占据一方的都是有些斤两的。更何况这个米饭镇据于两国中间，虽然属于南地国，与大余国那边也是枝叶往来。” 玉儿不屑地撇一记唇，“我们刚从大余国那边过来，风平浪静，一根贼毛都没有。” “是么？”林绍佑玩味地笑一声，“我可是听说，大余国最大的土匪窝就在这里。” 第762章 儿女篇（六）半老徐娘 土匪窝？ 听上去象是行走江湖的必到之处啊。 玉儿的眸子亮了，“知道在大余国的哪里么？” 林绍佑懒洋洋地瞥她，眸底含了些意味深长的复杂，“怎么？有兴趣？” 想起自己的身份，玉儿有些纠结，摇晃了两下脑蛋，沮丧道，“有兴趣也没用啊，土匪窝哪有辣么好玩耍的。” 早知道把辰儿忽悠出来，有他那身功夫保驾，什么地方不能去。 出来这么久，她终于正儿八经地想了一回辰儿。 她不知道啊，辰儿这会儿在坤宁宫里头坐立不安，总有点大祸临头的感觉，趁着东方昊不留神，留下一封家书，他跑路出去找那两只了。 顺带着还拐了依云。 完全就是个天下大乱的节奏。 …… 街面上，若云与那络缌胡吵不出个结果，打算抄家伙上了。 络缌男见势不妙，也亮了兵器，是一把锅铲样的东东。没想到引来了若云的兴趣，“这是甚兵器？” 络缌男昂一记头，“你管不着。” 哟，挺有志气的说。 练练 还真是过了十几招，“啪”地一下，锅铲被柳叶刀打得飞上了天。 玉儿在上头大喊，“厨子，这络缌胡子是个厨子。” 若云“噗嗤”地笑出声，“哎，你好好的做菜不行？非要来干坏事。” 络缌男难堪啊，手指点着若云半晌说不出话来。 边上的两个壮汉原本挺威武的，见自家老大十几招便被卸了兵器，立时怂了，悄悄地挪去后头，不敢抬头。 终于，他们的救兵来了。 街角处，一大群人簇拥着一顶轿子，蜂拥而来。 原本站于四处围观的群众，面色俱是变色，纷纷散开。 “雄爷来了。” “对啊，雄爷把庄子里头的人都带来了吧，乌央央的好大一片呐。” “家里头的，快回屋里来，别吃了误伤。” “这位小公子怕是要吃大亏了。” “诶……” 玉儿坐得高看得远，见到一顶轿子，也是奇了个怪了“有没搞错？雄哥居然是坐着轿子出场的？” 这也忒霸气了吧。 林绍佑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他有一个很不靠谱的猜测，“雄哥会不会是个……女的？” 玉儿的黑眸子乌溜溜地转着，突地她猛喝一声，“雄哥是雌的。” 吃的？ 若云对吃比较敏感，闻言有些懵逼，回过头天真地问，“红烧？清炖？白煮？上锅捞？” 气氛原本紧张，闻此言，只听得“噗噗噗”的笑声响了一大片。 络腮男有了靠山，腰板挺直了。 此时立时竖起眉毛吼起来，“谁在笑，谁在笑，都TM给老子站出来。” 声音起来，好多人捂住了嘴，生怕惹祸上身。 络腮男不愧为雄哥的得力手下，维持好舆论秩序后，立时一路小跑着过去迎接，态度殷勤，“雄爷，小的办事不力，麻烦您老亲自跑一趟。” 里头没有声音，他心头有些慌，又急急地替自己辩解，“点子太硬，小的只能接十几招。” “唔。”里头终于有了声响，只是这一声太轻，一时也听不出雌雄。 一群人蜂拥着，在若云面前停下来。 气派挺大，半晌没动静。 若云性子简单，抬过头去看玉儿，咋整？ 若云神烦，TM的见皇帝也不至这么麻烦，手指一转，一个茶盏飞下去，直接砸了轿子顶。 “雌爷，下轿子。” 隔壁那个轻轻笑一声，“功夫不济，最多及你妹妹七成。” 哟，还是个明眼人呐，玉儿顾不得下头甚反应，先朝林绍佑的方向瞪一眼，手指头搭一记脑袋。咱是用脑之人，功夫意思意思就行了。 再看下面，还真是让她从轿子里头砸出一个……半老徐娘。 身形看着还算婀娜，长得也算可以，站在那里也就是个二等宫女的气势，不知道为甚这么多人怕她？ 若云手上拿着柳叶刀呢，指过去，“你是雄爷？” 那女人诡魅地笑一笑，“姑娘绝色啊。” 这眼睛毒的，把若云说得眸子一诧，耿直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雄爷挑起眉头，笑眯眯地说，“雄爷见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你这身姿还没有长开，再过了一两年，绝对是个倾城美人儿。若是来我的勾栏院，妥妥的头牌。” “老鸨，雄爷是老鸨出身。”玉儿瞧出眉目了，顺手抄起一个茶盏，劈头砸过去。 这厮竟然敢调戏若云，果断是不想活了。 她功夫虽然不济，砸个茶盏还是有准星的，眼瞅着便要大快人心地砸到她的头，哪知道雄哥竟然有个有功夫，还不弱。 身形跃起，手指在茶盏上点一下，反甩了回去。 若云已经听出这厮羞侮她，气头上来了。直身跃起，一个大招劈过去。 雄哥使一种小飞剑，剑出鞘，两下里便干上了。 至于那个茶盏，被另一个茶盏撞飞了。唔，是林绍佑干的。 饭馆老板表示有点方，不过，基于扔的对象是雄哥，老板表示可以把库房里头不用的茶盏都拿过来。 “对方人多，妹子干得过雄爷，但是干不过这么多人。”林绍佑云淡风轻地说。 还用他讲，玉儿老早看出来了。 功夫差归差，打这帮蟊贼还是莫得问题的。 一个跃身，玉儿也跨过窗台，跳将下去。她把楚思九的马鞭拿来了，鞭子挥起来，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被她揍的嗷嗷乱叫。 雄哥的功夫确实不错，但是与若云比，差了不止一档，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撑住这个场子的。 若云恨她嘴巴不干净，招招辣手，把雄哥逼得无处可退。 只听到“噗”一声，柳叶刀插入雄哥的肩头，刀头一转，伤口扩大一倍。 然而若云还是不解气，她一个娇宠的黄花大闺女哪里听得了这种污言秽语。飞跳起身，左右对称，狠狠地抽了她两巴掌。 然后又是一脚，把雄哥踢得飞起，落下时撞到轿子杆，哀叫不已。 络缌男傻掉了，呆在那里不敢动。他只是个厨子，就是因为锅铲使得好，学了几年功夫，被派来雄爷这里做事，一直都是耀武扬威的，没见过这种阵势。 这该如何是好呐？ 雄哥呻吟着，旋又咬紧牙关，轻吼，“还不过来扶我。” 络缌男如梦方醒，赶紧蹦跶过去，小心地扶起雄哥。 第763章 儿女篇（七）有恶势力 雄哥痛得皱紧了眉头，咬牙坚持。 “二位敢来米饭镇找在下的晦气，想必是有所倚仗的。在下不敢托大，敢请二位过境。日后再来，便是朋友，在下会竭尽地主之谊。” 听她示弱，若云纵然心头还是气愤，却不再说话。 玉儿哪里是个好相与的，若云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宝贝，雄哥敢说调戏的话语，那就是捋了她的虎须了。 更何况若云是她带出来的，就这么交待了哪里够？ 这桩事情若是传到干爹爹的耳朵里，雄哥啊雄哥，你这条小命就是活到头了。 冷寒地笑一声。 “雄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今日咱们怕是不能善了。” 雄哥知道自己的错犯在哪里，立时告饶，“小的有眼不识，二位大人大量，放过小的一命。” 玉儿冷呵呵，缓缓在从鞭子里头抽出峨嵋针，“你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话音落，她欺身向前，峨嵋针滴溜溜一转，在她的小腹狠戳一记，手势起，顺势往上拉一道。 雄哥惨叫一声，立时昏晕过去。 络缌男头不敢抬，手脚直哆嗦，差一点让雄哥跌到在地。 玉儿双手缚于身后，身姿潇洒，气势绝绝，“滚吧。” 雄哥晕了，只有络缌男做主，小心翼翼地把雄哥放回轿子里。手臂挥一挥，一干残兵若丧家之犬，蜂拥而去。 …… 街面上静了好久，之后陆陆续续的有人走出来，很不能置信地朝雄哥消失的方向张头张脑。 “真走了？” “是啊，雄哥受伤了呢。” “这两位小公子太厉害了，居然打败了雄哥，又赶跑了她。” “可是……诶，怕是要出大事情了。” “猛虎寨的人怕是要来了。” “咋整呐。” 街边的人议论纷纷，面色惨淡地看着玉儿和若云，没有人敢走过去。他们怕秋后算帐呐。 玉儿把那些话都听入了耳中，面上却是不显波澜，拍一拍若云的肩膀，“行走江湖的感觉如何？” 若云全身通畅，兴致勃勃地说，“今日打得好痛快呢。” 豆腐女在后头叩头，“多谢二位公子仗义相救，小女子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二位。” 玉儿笑一笑，回过头去扶起她，“这帮人的背后还有势力，你可有旁的去处？” 豆腐女抹一记眼泪，“小的还有娘家可以回，就在十里外的风口镇。” 玉儿友好地拍拍她，“此地不可久留，既然有去处，那就赶紧租个马车过去吧。” 一边说，一边从腰袋里头摸出一叠银票，随便抽了几张递给她，“去那里重新开个豆腐店，好好过日子。” 她财大气粗，一给就是五百两，足够豆腐女过一辈子了。 天上砸了馅饼，还是肉馅儿的。 豆腐女愣怔片刻，又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行了，赶紧去吧。等那些人回神来，就跑不掉了。”玉儿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安顿完豆腐女，玉儿若有所思地朝角落里头看一眼，手臂拐一道若云，“方才那个青衣男子去了哪里？” 若云眨一记眼，“没注意呐。” 不过，她有见过那人一眼，漂亮得紧，似乎……在哪里见过？ 玉儿左右看看，确实不见那人的踪影，微微蹙一记眉，又若无其事地说，“不管他，咱们用膳去。” 顺势朝楼上望一眼，那个叫林绍佑的男子还在，唇角微微勾起，眸光里头透了好些意味深长。 …… 在众多感激、钦慕、担忧的眸光中，玉儿与若云走回了饭店。 掌柜的尴尬地看她们，想了想，还是殷勤地迎上去，“二位小爷，您们点的菜都做好了，已经端去包厢了。” 玉儿知道他在想什么，豪气地挥一挥，“放心，本公子既然来了，必然会帮大家除去这颗毒瘤。” 掌柜面上一喜，立时又耷下眉毛，“公子，您知道雄爷的后台是谁么？” “谁？”这一回是若云问。 掌柜叹声道，“是大余国的猛虎寨，雄爷是寨主的外室，每十日，裘虎会过来住两日，顺便帮她处理掉不听话的人。您是不知道啊，裘虎的手段有多毒辣，有一个村子抗税不交，他出动二百名悍匪，深夜冲入，血洗了一遍。那个村子立时就败落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不交税。米饭镇周边的村民是整个南地国税赋最重的，但是上缴率最高。官府得了好处，也不管这边的事情。米饭镇事实上由雄爷把守了。” “这般厉害？大余国就不收拾猛虎寨么？”玉儿眉头拧得紧，父王治下竟然有这种恶势力？ “打呀，大余国派过好几拨官军过来打过。但是猛虎寨的营地设在深山之中，易守难攻，后头还有退路。打狠了，他们便跑来南地国。咱们米饭镇就是他们另一个大本营。” 掌柜皱紧了眉头，连连摇头。 这么说来，就得让新王爷出手喽？两头夹击才能把这伙人干趴下。 玉儿思索着，一边朝掌柜挥挥手，“没事，我会想办法。” 掌柜愣怔，这样也行？ 看来这两位公子来头不小啊，兴奋了哦，话语立时就多了。 “那就有劳二位公子了，有事您吩咐，咱们米饭镇的镇民上告无门，吃尽了苦头。若公子能帮咱们除了这个祸患，咱们一定给您们立功德碑，受万世香火。” 玉儿是楚思九养大了，最听不来这种话，然而这世道就是这般，她也无甚办法。 淡淡地挥一记手，“不必客气，我们先上去了。” 二人蹬蹬地上了楼。 …… 那俩黑衣人依旧站得笔挺，见她们上来，其中一个躬身行礼，“我家公子请二位公子入内一叙。” 若云莫名其妙地看一眼玉儿，悄声问，“忠的？奸的？” 玉儿嘿嘿地笑两声，“暂时是忠的，而且还是可利用的。” 挺直腰杆，推门进去。 里头只坐了一个人，酱紫色衣袍端庄贵气，面色俊朗，浓眉如剑，双眸略显锋利。单看年纪，这人不会比她们大几岁，但是那股子凌厉的气势，超越了他的年龄。 只是他气势虽足，与那东方昊、水寒冰这二只大神比，还是差些火候。 玉儿和若云表示没压力。 第764章 儿女篇（八）反其道行 “林绍佑林公子，方才雄哥扔回来的那个茶盏，是他帮着打掉的。”玉儿笑嘻嘻地与若云介绍，“所以，可以算成咱们一伙的。” 若云嘟一记唇，学着公子哥的模样，拱一记手，“在下云若水，幸会。” 林绍佑眸子挑起，似笑非笑地看她，“云公子好功夫啊。” 男女这桩事情虽然破了相，但是当事人不说破，就还是男的。 “林公子客气了，在下的功夫只能说一般。”若云认真地说。 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玉儿这种渣体果断排除在她的比较范围。 她的比较对象是辰儿、亲爹亲娘肖剑之流。这中间，她只能偶尔在云朵这里赢一招，其余都是不及，所以，只能讲一般了。 林绍佑轻咳一声，玩味地看向玉儿，“楚公子比一般还一般。” 玉儿哪在意这个，“嗯呐，林公子如何？” 林绍佑知道她会这般问，唇角浅浅勾起，“在下比一般好那么一般。” 行，那就是个实力强劲，可忽悠的。 玉儿兴致勃勃，宾至如归地招呼若云坐下。 扬起声音，“小二，把隔壁包厢的菜端过来。” 小二在外头应声，“好嘞。” 盘盘菜菜摆满一桌，啥话也不说，先吃一轮先。哪怕若云，都是受着皇家礼仪长大的，用餐时食不言，姿仪优雅又高贵。 林绍佑默默不语地看，暗自猜度着。 吃个八分饱，玉儿有了说话的兴致，搁下筷子，笑吟吟地看向林绍佑，“林公子，今日这场热闹，您看了个完整。有何建议，可否说来听听？” 若云跟着放下筷子，眸眼漆黑，认真地听。 林绍佑浅浅笑起，“这个镇子的典故，二位应该知道了吧。在下以为，最晚明日，裘虎就会带了猛虎寨的人过来。我听说，裘虎的功夫可以在央洲大陆排入前十，二位不是对手。更不要讲，他那个寨子里头还有几个差不多，唔，楚公子这般身手的……高手，再加上二三百名悍匪。我若是二位，吃完饭赶紧跑路，再也不回来才对。” 玉儿抿唇点头，“林公子说得有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这话楚思九从他们很小开始便教育他们，莫要逞强，不能保证自身安全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若云立时点头，“对，咱们先跑，然后再杀回来。” “如何杀回来？”林绍佑接得快。 “新王爷有人啊，让他来。”若云毫不犹豫地露了底。 玉儿啧啧摇头，对面这只是狐狸，若云小白兔被骗哒了呐。 “可是我又不想跑。”她笑呵呵地看着那只气势十足的狐狸。 林绍佑基本可以肯定，这二位是皇室中人，听口音应该是大余国人，那里只有一个皇后，看楚玉的年纪，应该是双胞胎中的那个东方楚玉吧。 算起来，是表妹呐。 这位云公子，必然是央洲第一高手水寒冰家的大女儿水若云？名字颠倒一下，倒也是有趣之人。 来头不小，所以才有底气说“不想跑”。 林绍佑的来头也不小，他便是楚胤景与燕欣怡的第一个儿子，现任北地国太子楚绍佑。 他与楚胤景的性情相同，喜欢游历天下，十五岁起，便在央洲大陆四处转悠，现如今将近十八岁，对三国的风土人情甚是熟悉。 米饭镇这地方，他路过三回，其中有一回正好是裘虎回来的日子，百姓间有议论，他自然有留意。 过境大余国的时候，他甚至探过一回猛虎寨，很清楚这里头的道道。 非北地国之事，他就是满足一下好奇心，并没有帮着除害的想法。这会儿嘛，他的想法有些变化。 “楚公子不想跑，有甚打算么？”他饶有兴味地问。 玉儿唇边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悄声道，“咱们杀过去如何？” 杀过去？ 楚绍佑的眸色变幻了，思忖了片刻，他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这里头的风险，可没法探测哦。” 玉儿挑起眉，“要玩就玩把大的。这一边，咱们找个人去云城送信，让南地国出兵剿匪。咱们呐，就趁着猛虎寨的人往这边奔的时候，反其道而行，过去占了他们在大余国的寨子，放一把火给烧了，让这伙悍匪没了退路。两头夹击，把这颗毒瘤给拨了，为民除害。” 若云听得热血沸腾，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玉儿聪明绝顶，想出来的主意都是高明之极的。 “对，咱们过去抄了他们的老巢，一把火烧了。”她强势支援。 楚绍佑没想到她们有这么大的胆子，仔细想想，这办法确也有一定的可行性。 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他与她们推敲中间的细节，“南地国的官府放任这伙悍匪在此为祸百姓，你们能让他们出兵？” 玉儿撇一记嘴，“这个你放心，保证可以，而且会是最快的速度。” 她打算在给段清扬的信上写，她与若云在米饭镇，被猛虎寨的人抓了。这般写来，段清扬还不出兵的话，东方昊要出兵找南地国的麻烦了。 可怜的新王爷，这会儿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心里头寒嗖嗖，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楚绍佑知道她那个皇后姑姑与南地国的礼亲王关系甚笃，所以楚玉是有所倚仗的。 下一个问题，“猛虎寨的人被南地国的人赶回大余国，就算烧了他们的寨子，他们也能重建的。” 玉儿叹一口气，“这个就要靠咱们守了，能守几日是几日，守不住了再跑路不迟。无意外，应该会有援兵的。” 只是她们的江湖之行，怕是要完结了。 希望她们为民除害的丰功伟绩，可以抵消离家出走的“小错误”。 楚绍佑见她神情转为郁闷，心里头莞尔，看来这俩人是偷偷溜出来的。 而且，水家的这只武功高强的萌妹子，应该是被这只胆大包天的玉公主给哄骗出来的。 想到后果，她忧郁了。 楚绍佑煞有其事地拧紧了眉头，“听上去有点危险。” 玉儿使劲地点头，对啊，所以才要把你忽悠上。 “这里是猛虎寨的大后方，裘虎把自己的外室养在这里镇守着。今日咱们出重手废了她，裘虎肯定不会与咱们完呐，他带的人愈多，寨子里头就愈空虚，咱们的危险就愈小。” 第765章 儿女篇（九）朗朗夺目 玉儿舌绽莲花，铮铮有词地说着。 一边偷偷看着楚绍佑的神情，看看是不是被说动了。 看得仔细，心里头有股子异样的情绪涌起来。 这厮长得不错哟，两道乌黑的长眉扬起，象两把剑一般的立在眼的上方，眸子清亮有神，风姿飒爽，威信十足。 这厮是甚来头？ 在她认识的同龄人中，也只有辰儿这个准太子能摆出这股气势。 脑子里头打着转，嘴上却是一刻不停地说着话，“总之，抄掉裘虎的大本营，比留在米饭镇安全得多，更比撒开丫子跑路找救兵得体。” “对，出来行走江湖，不能有污点。”若云捏着拳头，义正言辞。 她是水寒冰的女儿，哪能逃跑呢，这不是给父亲这块央洲大陆第一高手的招牌抹黑嘛。 【寒冰大神崩溃脸，亲爹这块招牌黑点没关系，女儿你赶紧拖了玉儿跑路吧。】 楚绍佑见她们主意已定，而且口口声声都是“咱们”，明显把他计算在内了。 先不说她们干的是为民除害的正义事业，单讲楚思九这个面子，他也不能撒手跑路啊。 更何况，他怎么觉得玉儿这么有趣好玩呢。 “既然二位有这个想法，听上去也有一定的执行度，那咱们就携起手来，一起干吧。” 这话一出，玉儿心里头一松，笑靥满面，“林公子忠肝侠胆，赤血丹心，果断是个讲义气的。来来，咱们以茶代酒，喝一杯。” 说完捅一记若云，“喝。” 她二人一人一盏茶，若大碗酒一般，仰头喝下。 楚绍佑挑一挑眉，他有一种落了算计掉了坑的感觉。抿一记唇，拿起桌上的茶盏，缓缓喝下。 “那么，先修书一封？”他问。 “当然。” 玉儿慵懒地直起腰，扬起声音，“小二，拿笔墨纸砚来。” 小二得了掌柜的吩咐，一直候在外头，听到里头的声音，连忙应上，“好嘞，马上送到。” 不多时，掌柜亲自送了这些物件进去，“三位公子，有甚需要尽管提，小的力尽所能。” 他是真的看了来了，敢把事情闹得这般大，这三位的来头俱是不小。米饭镇或许真的有希望了。 玉儿朝他笑笑，“掌柜放心，咱们既然敢闯这个祸，自然也敢捋那根虎须。你去通知镇民们，这几日无日少出门，窗户关好，尤其是小孩子，莫到处乱跑，免得出意外。” “哎，哎。”掌柜连连点头。 他出去张罗，玉儿便在里头写信。 内容梗概：她与若云出来考察民情，在南地国的米饭镇遭遇恶霸悍匪，吃了大亏，若不赶紧发兵来救，怕有三长两短。 为保险起见，她写了两份。 一份交给楚绍佑，“呶，麻烦林公子找一个可靠的人，把这封信送去云城的礼亲王府，亲手交给礼亲王段清扬。” 楚绍佑似笑非笑地看她，“礼亲王会见送信的人？” 玉儿抿着唇笑一笑，“让人带话进去，说‘玉儿要吃糕糕’，便会见。” 楚绍佑眸光微闪，看一眼桌上的糕点，果然被她吃了好些。心下了然，她喜欢吃糕点。 接过信，淡淡地笑，“好，我会让人送过去。你写的另一封信呢？” 玉儿嘿嘿哒，眸子挤一记，“我们有两个小书童，留在身边无甚用处，让他们俩也去送信吧。一来避避风头，二来也是个保障。” 若云突地扬起头，“对哦，让他们比赛，先送到的那个奖五百两银子。” 楚绍佑哑然失笑，寒冰大侠的女儿真有斗志哇。 然而玉儿就喜欢宠着若云，捏一记拳头，“嗯，就这么办。” 若云高兴地拿了信出去，交待那俩小书童。顺便给了他们今日的二两银子，以兹鼓励。 俩书童乐坏了，自从跟了这二位公子，日子便若做梦一般地过。现在天上又开始掉肉馅饼了，“小的一定竭尽所能，赚这五百两银子。” 拿了信，兔子一般地蹦哒了去。 若云很满意，感觉自己这一方会赢。 回去包厢，看到楚绍佑坦悠悠地把一个青衣男子叫进来，这般那般地吩咐着，也提到了奖励五百两银子的事情。 然后便见那厮蹭地窜出门去。 若云惊一记，“他有轻功，还不弱。” 玉儿哈哈笑，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拍一记，“这个不靠轻功，那俩书童脑子好使着呢。” 若云对玉儿有迷之自信，闻言点头，“嗯呐，若那俩书童赢了，我就把他们送给亲爹爹，跑腿办事多爽利呐。” “对。”玉儿捧一记场。 俩小姐妹哈哈地对笑起来。 楚绍佑默默地看，见二人停下来，他淡声道，“楚公子打算何时出发呢？” 玉儿微微蹙一记眉，“我还不知道猛虎寨在哪里呢，咱们是不是应该把络缌男逮过来，我感觉他认识路。” 楚绍佑挑一挑眉，漫不经心地说，“在下，正好，认得路。” 哇哦。 玉儿惊起，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你不会是猛虎寨的少寨主吧。” 若云现开销，“哐”一声，柳叶刀拨出来，“是不是？” 楚绍佑无语地看她们，“二位公子，猛虎寨这种穷山沟里头的小寨子，养不出在下这等清贵高雅的公子哥吧。” 这牛逼吹的。 玉儿上下打量他，小地方确实养不出这般贵气风流的模样。 然而防人之心不可无，黑乌乌的眸子转一转，“那你为何认得去猛虎寨的路？” 楚绍佑冷哼起来，“在下行走江湖有些年头了，猛虎寨这么嚣张自然有所耳闻，过去看看也是正常的。” 听他这么一讲，楼就歪了，玉儿与若云的注意力都有些走偏，面色看着羡慕。 “你家里人不管么？可以这么舒畅地行走江湖。”玉儿问。 楚绍佑叹一声，“也就这两年了。” 父皇说过了，该看的都看过了，游历得差不多，就得回去学**王之术。北地国朝堂政治复杂，北域偶有战事，留守坞国的族亲野心膨胀，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还有就是，他得回去娶太子妃。 母后帮他看了几个，让他回去自己定夺。 心思突地一动，眸子扫到面前的这位古怪精神，又朗朗夺目的女子，若他的太子妃是这般模样与心思，呆在呼城的日子，是不是会很快活呢。 第766章 儿女篇（十）心思动起 心思动起来，看过去的眸光便不同了。 玉儿哪知道他在想什么，感同身受地与他一起哀叹，“是啊，出来行走江湖，也就这两年了，日后……” 她要嫁人呐。 这个世道的贵女，大部分都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按皇裳父皇的意思，要将她嫁在业城。日后便是相夫教子，业城里头逛逛喽。 诶，有谁知道，她其实是有一颗广阔飞扬的心呐。 楚绍佑敏感地看她，日后？这两年的日后，便是要嫁人么？ 唇角抿得紧，投过的眸光幽沉了。 掐着手指算了算，无意外，玉公主年方十五吧，按皇室的规矩，这个年岁是要开始议亲了。 他有听说，大余国皇帝爱妻爱女如命，肯定不愿意她嫁去外地，会将她留在业城。 如此？ 便嫁不了他了？ 楚绍佑思忖起来，这个局肿么破？ 眸子撩起，唇角缓缓绽出一抹笑意，“二位公子这般喜欢行走江湖，可以与在下结伴，一路上有个照应。若是再次遇到这种行侠仗义之事，也可以多一个助拳之人。” 玉儿闷闷地笑一声，“这桩事情了掉，咱们就要回家去了，怕是没有行动江湖的机会了。” 楚绍佑的眸色暗了一格，“那确是可惜了。” 气氛沉了些，又随便地闲聊了几句，这几人便打算出发了。 下了楼，见到掌柜殷切的眸光，玉儿淡定地朝他笑笑，“莫问，然而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掌柜猛点头。 之前玉儿和若云是坐马车过来的，此时需要骑马。 楚绍佑象个百宝箱，早就安排好了。 三个人，一人一骑高头大马，后头又跟了六个黑衣人，架式十足的在镇上闲溜达。 路过客栈时，煞有其事地订了几个房间。 之后从南面的方向出去，又胡乱地绕着。 原本后头跟着的几个人，俱被他们绕得现了形，黑衣人里头有两个高手，手刀起，劈晕了扔去路边的草丛。 “好了，可以走了。” 在夕阳落下之前，这伙人驰入了大余国境内。 …… 他们都没有发现，那个青衣男子一直远远地跟在后头。 他大概猜出这些人要去哪里，想要干嘛。 心头暗忖，不愧是东方昊与水寒冰的女儿，策略高明，胆识过人，处理得当确有可能拨掉这颗毒瘤。 只是不知道与她们一起的这名男子是谁？ 心思沉一瞬。 脑海里闪过小若云乌黑的眸子，兴奋地朝他蹦跶过来，“漂亮哥哥，你在……啊。” 他眸光寒沉地看她，不说话。 小若云嘟起唇，萌哒哒地笑，“我是若云，哥哥漂亮呐，和辰儿哥哥……并列。” 他还是不理她。 小若云讶异，停一瞬，大眼睛里蓄出了泪。 这一幕场景定格在他的脑海里，每回想起来都很内疚。在他的灰色的童年里，若云是唯一对他示好的小朋友。 而他却伤害了她。 在米饭镇的街面上，再一次见到她，他就觉得自己应该补偿她，也要向她示一回好。 所以，他更加要跟着他们，保护她不受伤害。 对的，他就是改名为许彥的东方彥锦。 许墨唯一的亲传弟子。 他早慧，很清楚地记得皇宫里头的事情，知道自己不是东方昊的儿子，他的父亲是八王爷东方俊。 所以，东方昊才给了他这么一个安排。 刚去芦城时，他又开始自闭，足足三个月没有说话，只是拿他的大眸子看着周围的一切。 许墨是个宽厚大度的人，很是同情他的身世。让他姓许，实质上是认了他做干儿子。 他过去的时候，许墨刚刚娶了师娘，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对他尤其得好，与恭妃的大大咧咧不同，她很有耐心，帮他做衣裳、鞋袜，轻声细气地给他讲故事。 后来，师娘怀孕了，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师妹。 许墨很少与他讲道理，却身体力行地给他做榜样。日子慢慢地过下去，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他的心胸开阔了。 可以正确的看待娘亲慕容晴雪、东方昊、东方俊，这几个与他关系匪浅的人。 娘亲固然是错的，但是他知道，她也是有挣扎与纠结的，在属于她的泥途里，她费尽心机，努力地想为自己争一份好的前景，却用了错误的方法。她很可怜，也很美。他记得她最后与他讲的话，会永远地记住那个最美的娘亲。 血源上讲，东方昊是他的大伯。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有出手毁了他，而是把他交给了许墨。给他一个可能不富贵，却正大光明的人生。 东方俊，是他的亲爹。他做了错事，所以才有了他的出生。许彥记得他看过来的眼神，温暖却小心翼翼。 这些年，东方俊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去年，师父与他讲，东方俊悄悄地在芦城置了一方大院落，还有好些商铺，以及师父隔壁的一个大庄子。地契全都拿来了，是给他的。作为一个王爷来讲，这些东西不多，但是，他的产业都是慕容晴儿管着的，这是他最大的能力了。 所以，他的这个父亲一直都是在关注他的。只是碍于身份与现实状况，没办法表现的更多而已。 师父与他讲，人无完人，你若置身于那个环境，未必会做得比他们更好。 一语点醒梦中人，可能就是在那一刻，他放下了心头的重负，成为一个自由呼吸的人。 …… 许彥不是出来行走江湖的。 许墨与南地国皇帝私交颇好，偶尔皇帝会若东方昊一般，找他办一些皇室不方便出手的事情。 这一回不巧，许墨正好有事情在办，便派许彥过去帮忙。 许墨精心教导十年的徒弟，功夫自然不凡。按许墨的推测，央洲大陆能与之匹敌的年轻一代，只有老对手水寒冰的亲传弟子东方楚辰。 认真想来，这二人还是堂兄弟的关系。因为这种尴尬的关系，怕是没有机会交手。此话略过。 事情办完了，许彥途经米饭镇回芦城。 好巧不巧，遇上玉儿和若云在这里搞大事情。 这桩事情既然让他遇到了，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当作没看到，果断跟上。 前面那俩货，尤其是玉儿，若是知道后头还有这么一个强力后援，那心情，估计是酸爽的吧。 第767章 儿女篇（11）踢上铁板 夕阳西下，红彤彤的晚霞飘浮在空中，映红了脸庞。 若云有些小兴奋，“真漂亮呐。” 玉儿也有些震惊，微抬起下巴，“业城的火烧云也漂亮，却没有这般广阔无垠。前几日咱们一路马车，也没有这般仔细地看，亏了呐。” 楚绍佑面色收得紧，勒紧了缰绳，“猛虎寨就在那片霞光的下头，今晚咱们就在附近的山林宿营吧。” “好啊。”玉儿无所谓地挥挥手。 楚思九是个很会玩的人，在御花园搞了块宿营地，搭了两个北域的帐蓬，男孩女孩各一个，让他们尽情地玩露营。 这回出来，这俩货怕被逮回去，几乎每晚都在外头宿营，经验丰富着呢。 一行九人，马蹄踏踏地往附近的山林弛去。 …… 猛虎寨。 雄哥派去的人刚刚赶到。 虎踞堂内，坐了好些人，裘虎坐在最上头的高位，正与一干兄弟豪饮。 大余国这边抓得紧，这伙人便跑去南地国作乱。刚刚做了一票大买卖，心情爽利，大呼小叫地喝着。酒色一锅端，喝到酣畅的时候，裘虎朝着外头打一记响指，立时进来二十几个姿色尚可的女人。 最漂亮的两个上去环住裘虎，其余人按顺序坐到那些男人边上。兴致正好，男男女女立时拥着抱着，玩起了各种把戏。 裘虎哈哈地笑着，兴奋地挥着手，“兄弟们尽情地喝，女人可以带走。” 他年过三十，长得壮实，脸上有一坨子肥膘肉，把原本不大的眼睛给挤成了一条缝。笑起来嘴巴咧得大，便如西游记里头的猪八戒。 当然，肚子没有那么大，身形很灵活。 这人也算是个练功夫的奇才，六岁时被父亲拎去附近的寺庙练功，不过一年，能把十岁的小孩打趴下。方丈便把他推荐去了自己的师兄的寺庙那里，练几年，把那边的人都打败了。继续往上推荐……其实他遇到的师父都不怎么样，所以他就跟玩升级赛似的，一级一级往上走，最后去了大余国最有名的金山寺，十八岁时打败了寺里所有的高手。 这就到头了，没法再往上升了。 他就自学，到处找高手练招，一路打，练了一身杂乱的功夫。二十五岁时，因为打死了一个老拳师，被官府通缉，逃窜到猛虎寨的位置，最后干脆落草为寇，利用两国边境的便利，一来二去的居然让他做出了大事业。 雄哥确是个老鸨，而且是个有功夫的老鸨。 他刚过来时，便跟了她，两人很有些情份，也因此得了米饭镇的肥差。这些年两人搭配得挺好，两头赚钱，银子赚得不要不要的多。 所以，他看到雄哥派来的人，立时便让他进来了。 没料想，竟然是这种晦气的事情。 “啪”，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原本乱糟糟的声音陡然停滞了。 “雄哥如何了？”他的声音极冷。 带信的人全身颤抖，“雄哥的琵琶骨被刺穿，功夫俱失。胸腹的那一针也是狠毒，大夫看了，不敢说能保下这条命。” 裘虎目眦尽裂，手指捏得咯咯地响，“什么来头？” “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子，功夫极高，一个使柳叶刀，一个使鞭与峨嵋针。看不出来路。” 裘虎狠狠地皱起眉，脑子转来转去。 这些年，他走南闯北的确实有些见解，“红叶山庄的女人是使柳叶刀的，峨嵋针这种东东一般人不会用，也只有红叶山庄才会捣鼓这种奇怪的兵器。” “寨主，红叶山庄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的货车过境，咱们从来没有打劫过。如何会来捣咱们的场子？”副寨主是个瘦高个，功夫也还可以。 “应该是小孩子不懂事。”裘虎眸中闪着寒光，脑子里盘算起来。 “若真的是红叶山庄的人，这口气怕是要忍了。”副寨主说。 裘虎冷沉沉地哼一声，“这口气若是忍了，日后还如何在米饭镇立足？那里是咱们的立身之地，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寨主，要不咱们声势浩大地过去逮了那两人，让米饭镇的人看看咱们的威风。然后再悄悄地把他们送回红叶山庄？”下头有人出了个猥琐的主意。 红叶山庄威名太盛，猛虎寨的人真心不敢惹。 裘虎很不爽，目露寒光狠狠地剜了那人一道，“红叶山庄再厉害，也不能欺到老子的头上。咱们过去逮了那两人，然后让红叶山庄的人拿钱来赎。若他们不买帐，老子就撕票。他们还真能把猛虎寨铲了不成？” 副寨主明显害怕，惴惴不安地说，“水寒冰是红叶山庄的女婿，把他们惹毛了，真有可能过来找茬的。” 裘虎最近几年顺风顺水，过得太过舒畅了，全然不把水寒冰放在眼里，“水寒冰徒有虚名，老子正想上门挑战呢。他若过来正好，老子与他大战三百回合，也夺一个武林第一人的名号来贴金。” 他狂妄地笑起来。 讲真，裘虎还真不是托大，最近几年，他功力大增，比之以往要神勇几分。按他武林前十的排名，现在的他确有与水寒冰一较高下的实力。 倏尔，他放下面孔，对雄哥的人说，“你连夜赶回，盯住那几个人，老子明日会带大部队过来。” “是。”那人喜滋滋地出去。 他出来得早，尚不知道玉儿等人已然离开米饭镇，下落不明。 猛虎寨内的一众人等，重新开怀畅饮，美酒美女，畅快兮。 此时乐哉美人乡的裘虎不知道，他这一回是踢上铁板了，纵使他武功再高，他的这个老窝首先是保不住了。 …… 天穹深邃，繁星闪烁，一颗流星迅速地滑过。 “我娘说，咱们呆的这方土地，是一个大圆球。所以，你看这星空也是个半弧。” 山林里头，几个年青人一边烤着野兔肉，一边唠着嗑。 主要是玉儿讲，林绍佑认真听，若云则在边上专心烤肉。 “为什么我们站在圆球上头不会往下掉呢，是因为这个大圆球有吸力，把咱们都吸在上头。哎，你别笑啊，这个是很肯定的。我娘说，外头的人不懂，不能嘲笑他们。” 楚绍佑失声笑起，“你娘懂的真多。” 玉儿哼一声，“我娘懂的东西可多了。” 若云举了半片香喷喷的兔肉给玉儿，一边傲娇地说，“肯定比你娘懂得多。” 这个话题不友好，不能继续往下。 楚绍佑机智地换一个话题，“你娘允许你出来么？” 第768章 儿女篇（12）现世安稳 这个问题么，还真是难倒玉儿了。 半仰了头，她状似老实地回答，“出门的时候忘了问，估计……她是允许的吧。” 若云在边上吐舌头，又吃吃地笑。 楚绍佑哑然失笑。 黑衣人在边上烤麋鹿，香气徐徐传来，远远的，可以望见猛虎寨的方向，灯火通明。 “土匪窝都是这般的么？”玉儿有些好奇。 “他们可能做了票大买卖，在庆贺吧。” 楚绍佑不怎么确定，微蹙了眸子，“那片山头后头，有一条隐蔽的捷径，可以通往南地国。猛虎寨吃两头，哪头打得严，他们便去另一头，这几年过得滋润。” 玉儿歪过头去看他，“你还真是挺熟悉。”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楚绍佑也不瞒她，“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有路过这里，当时裘虎正好在镇子上，强抢了一个民女回去。我偷偷地跟在后头，想把她救回来，当时他们就是走的那条捷径。” “救回来了么？”若云急着问。 楚绍佑面色苦了苦，摇摇头，“没有，那女子跳崖自尽了。” 玉儿沉下脸，“真是败类。” 楚绍佑默了一阵，沉声道，“然而这个败类功夫很高，这一回，若不是他离开山寨，我是断然不敢带你们过去的。” “功夫有多高？”玉儿下意识地问。 “我有找高手过来试探过，裘虎的功夫比之前料想的更高，怕是能与当世第一高手水寒冰一较高下。” 若云惊异地扬起眸，“哎呀，那我和玉儿联手也打不过。” 玉儿挑起眉，满不在乎，“怕甚？咱们是来抄他后路的，烧了他的寨子出口恶气再说。” 若云想想也对，然而她还是有些不安心，悄悄地扯她一记，“见势不妙，咱们要跑得快。” 楚绍佑唇角勾起一抹笑，慢悠悠地说，“放心，二位公子若是想跑，在下会断后。” 听他这么讲么，若云又觉得自己不讲义气，犹豫着想表个决心。 玉儿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知道她脑子在转什么。 乐呵呵地接过话头，“既然林公子这般高风亮节，咱们就笑纳了。若你被猛虎寨的人逮住，咱们一定会搬救兵过来救你。” 听她这么讲，若云便放心了。嘟一记唇，大义凛然地神补刀，“放心，我一定会把寒冰大神搬来救你。把那个裘虎一剑穿心，扔下悬崖喂野兽。” 玉儿真是哎哟喂，妹子你太实诚了。对面那只看着聪明又有见识，咱们被你露底了歪。 楚绍佑但笑不语，他早就猜到了，现在不过是得了佐证而已。 说话间，麋鹿烤好了，黑衣人捧了半只过来。 三人不再说话，大快朵颐起来。 夜风微拂，远山静悄悄，火堆燃得旺，发出啪啪的声响。 楚绍佑一边吃，一边若有所思着。 作为北地国的太子，他一向以严谨少言，气势威仪著称于世。然而与这俩货在一起，他却格外的有耐心，说话柔顺，笑得也多，与平时的自己完全不同。 心里头有一股情绪起来。 眼眸不由自主地探向玉儿，此时，她正与若云笑闹着什么，眸光莹澈亮丽，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有生气。 楚绍佑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心底的那面湖缓缓地泛起柔光。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眸子眯起来，他动起了脑筋，这女人可不容易娶呐。 …… 坤和宫，寝宫。 宫灯微淡，悠缓缓地晃动着。楚思九蹙着眉头，郁闷地叹着气。 “黄裳，玉儿这性子究竟象谁呐？胆子这么大，自己走也就罢了，还拐了若云，万一个万一，我……” 东方昊冷沉地瞥她，“说什么呢，海清已经探到她们的下落，水寒冰和肖剑都追过去了，玉儿和若云不会有事的。” 楚思九忧郁得不行，捂着脸，“还有辰儿，拐了依云出去。我现在莫得脸见人。” 这个么，东方昊也是无语的。 静一瞬，他淡淡道，“依云十二岁，可以议亲了。这趟回来，便给他俩订亲吧。” 楚思九犹豫着点头。 两人心意相通，她的这一丝情绪变化，引起了东方昊的注意。 挑一挑眉，“怎么，不乐意？” 楚思九抿紧唇，“辰儿要做皇帝，对子嗣有要求，万一依云生不出皇子，怎么办？让辰儿纳妃的话，我会觉得对不起依云。” 东方昊没想到她在想这个，轻叹一声，又将她挽入怀中，“阿九，你有前世的执念，但是依云没有，若四十岁前不能为辰儿诞下皇子，她会主动提出为辰儿纳妃的。” 楚思九白他一眼，“依云若是深爱辰儿，那就是往她心口里戳刀子。” 东方昊觉得这话题没法深入去谈，凑过头去，亲昵地在她唇上吻一下。 “阿九不是一贯乐观的么，辰儿与依云肯定能生皇子，说不定比你生得还多呢。” 楚思九想想也对，担心不容易发生的事情，好蠢。 想了想，她往东方昊的怀里缩一缩，轻声道，“黄裳，玉儿回来你能不能不要骂她。” 东方昊哼一声，“慈母多败儿。” 楚思九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玉儿的脾气还不就是你养起来的？若不是你惯着，她能这样？” 这个么，东方昊没法否认，玉儿不仅长得象楚思九，性子也象。只要她眯起眼睛与他撒娇，便是天上的星星，他都会试着帮她摘一摘。 “玉儿十五岁了，该议亲了。咱们的女儿得在眼皮底下看着，你与大皇姐商量商量，在业城的高门大府里头寻个脾气好点的，也要他们写下‘只娶一妻，决不纳妾’的文书，等咱们玉儿十八岁了，再出嫁。” 东方昊愈说愈伤感，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要捧出去给别人，真是舍不得。 情绪低落了呢。 楚思九知道他在想什么，反过身抱住他，笑吟吟，“黄裳，我还是认了吧。” “唔？” “嘿嘿，玉儿的这副臭德行，是象我的。上一世，我在初二暑假时，拐了一个女同学去西藏，把同学的爹妈吓得够呛。” 东方昊狐疑地看她，“初二？” 楚思九掰了掰手指，惊异地说，“玉儿还真是继承传统啊，那年我也正好十五岁呐。” 东方昊哭笑不得地看她，“你爹娘如何罚你的？” 楚思九苦起了脸，“罚了我一年的零花钱，规定我必须考进他们满意的高中才能恢复。然后我就愤发图强，骗我哥的零花钱用……”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呐。 轻轻叹一声，抱紧了东方昊，默默不语。 东方昊温柔的回抱住她。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第769章 儿女篇（13）艺高胆大 天亮了，太阳缓缓升起，几只大鸟从密林中窜出，振翅飞上了高空。 因为昨晚的狂欢，猛虎寨醒得晚。临近中午，才见到裘虎带了一支人马匆匆地出去。 楚绍佑派出去的探子回来通报，“公子，裘虎只带了一百人左右出发，猛虎寨由副寨主看管，里头有二百人看守。” 楚绍佑挑了挑眉，转过头去看玉儿，“这厮托大，看不起二位公子哦。” 玉儿慵懒地眯起眸子，若有所思地问，“副寨主功夫如何？” “不知。”楚绍佑淡声道。 玉儿蹙一蹙眉，“他们人多，情况又不明，还是有危险的。” 楚绍佑轻声笑，“最不济就跑，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 若云扁一记唇，“若不能烧了那寨子，能有甚趣味？” 玉儿也这么觉得，沉吟着看向楚绍佑，“咱们过去叫阵，你带手下放火，如何？” 楚绍佑骄傲地昂一记头，“叫阵这么好玩的事情哪能少了本公子，放火两个人足矣。” 就等这句话呢。 玉儿笑嘻嘻地看他，“既然林公子去过猛虎寨，一会儿就请您带路吧。” 楚绍佑浅浅地眯一记眼，“在下的荣幸。” 北地国太子爷资源丰富得紧，纵使在荒郊野外，也有专人携带米面肉盐，锅碗瓢盆。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几个黑衣人在边上忙碌着。 肉米粥的香气缓缓升起：。 “公子，可以吃了。” 玉儿和若云都是对吃食格外挑剔的，却都对黑衣人的厨艺赞不绝口。 “林公子好口福。”玉儿给他点个赞。 楚绍佑但笑不语，他总不能讲，有咨格跟他出门的侍卫都有去御膳房学过半年。之后一直跟了他在外头跑，可以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食物。 见他不说话，玉儿若有所思地舀着粥，默默地猜度起楚绍佑的身份。 揣了点小心思，看过去的眸光便多了些审慎的意味。 独自抿了会儿味，基于自己不打算公开身份，当然也不能问太多，随便想想也就过去了。 吃完饭，收拾妥当，便打算出发了。 楚绍佑来过一回，心里头有盘算。 指着稍远处的一条小路，“从这里过去，要经过一座很长的吊桥，那里有人守卫。咱们若大喇喇地过去，肯定会被发现。” “无妨，咱们就是来搞事情的。”玉儿呵呵一笑，“调子愈高愈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然后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寨子。”若云是个死心眼，盯着主要目标不放。 玉儿莞尔一笑，“对，烧了寨子，让裘虎没地方落脚。”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出发。 …… 猛虎寨所在的这座山绵桓几十里，植被茂密，清泉流淌。 一行九人，兵分两路。 按之前说好的方案，楚绍佑派了两个黑衣人带上点火用具，从西山的侧面翻过去。剩下人从正面过吊桥。 艺高人胆大，气氛很是轻松。 若云觉得自己是去行侠仗义，兴致尤其得高涨，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时地探着山道的两边，总觉得会有悍匪突然窜出来。 玉儿笑眯眯地走在身侧，眸子转一转，凑过头去与她讲了几句悄悄话。 若云的表情很奇特，有惊有诧，“你没看错？” 玉儿半仰了头，思忖着说，“我觉得挺象的。” 若云面色略严肃，认真地看着她，“那****也有看到，确实挺象的，但是我不敢往那里联想。如果真的是他，你觉得会是甚原因？” 这个牵扯的就大了，玉儿眉头蹙得紧，挫败地说，“我不知道。” 若云嘟了嘟唇，小声地说，“回去千万别提这个茬。万一……别让九娘娘难做人。” 玉儿知道这桩事情的轻重，点点头，“确实不能讲。“ 楚绍佑跟在后头，他功夫很高，隐约听到一些对话内容，脑回路转来转去，猜度她们在议论昨日的那个青衣男。 那人似乎与她们有些渊源？ 能与大余国的公主扯上干系，青衣男的来历应该不简单。 楚绍佑的记性很好，回想起许彦转头的那一瞬，隔壁包厢有一声惊诧的吸气声。 联系到她们此时的谈话内容，玉公主当时已经认出他了。 心里头酸牛牛，以他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青衣男也是俊美绝伦，如果不讲气质气势，单论五官之精致，他是甘拜下风的。 楚绍佑有了危机感，眸光落到玉儿的背上，带了些咄咄的气势。 玉儿莫名地觉出些压力，回过头去看他。 蹙起眉头，“有事？” 楚绍佑淡淡地笑一笑，“最多半刻钟，就会到吊桥了。” 玉儿轻哦一声，转回头看向若云，“咱们还是老规矩，打得过打，打不过就跑路。” “嗯呐。”若云使劲点头，伸手拽她一记，“你跟住我，不许四处乱跑。” 玉儿呵呵哒，调皮地挤一记眼，“那就靠你了。” 若云满意地笑，这俩小姐妹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若云是明着宠玉儿，凡是若云想做的事情她都会捧场。玉儿则是暗着宠若云，事事维护于她，让她说得舒畅，做得愉快。 楚绍佑静静地看，又默默地想，神情有些扑朔迷离。 山路还算平坦，林子却是深了。 “嘘。” 突地，走在最前头的黑衣人转过身，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一行人停住了步伐。 “到了？”玉儿朝楚绍佑打了个手势。 “有人过来了。”若云的功夫高一些，听出些动静。 玉儿的唇角莞起来，眸子莹亮，跃跃欲试起来。 “如何？”她做了个唇语。 “干掉他们。”楚绍佑毫不避忌地扬起声音。 老子就是来搞事情的，就怕你们不知道我们来了。 手边若有锣鼓，他都想敲着上去呢。 话音刚落，前头已经干上了。 只“噼啪”几声，便结束了战事。 “公子，是个厨子。”声音传过来。 “审一审，探探里头的情况。”楚绍佑淡定地说。 “是。”前头答道。 若云扬了扬眉，饶有兴味地跟过去看。 那厨子是个胖子，面上肿了老大一块，又羞又恼地看着他们。 “你们胆子真够大的，连猛虎寨的人都敢打。”他嚷嚷着。 嘴巴老的人，挨揍的概率高。 话音刚落，老狠的一记嘴巴子上去，丫整个人仆倒在地。再抬起头时，胖脸上清晰可见五个手指印。 立码怂了，摆出一副哭丧脸，声音更是带上了哭腔，“你们想干嘛？” 第770章 儿女篇（14）杀人放火 黑衣人很干练，一二三四五地问了一通。胖厨子知无不言，殷勤地答着，末了还加上一句，“小的是被猛虎寨的恶匪抓上山的，壮士若能捣了这个土匪窝，真是为百姓造福呐。” 这棵胖墙头划倒戈得挺快，然而还是免不了一记手刀的命运。 之后，他被黑衣人拖去路边的草丛，估计醒来后满身都会是蚊子包，还能继续胖上一圈。 …… “公子，厨子说昨晚猛虎寨开庆功宴，好些人喝趴下了，今早灌了好些醒酒汤，才弄醒了一百余人。现在寨子里还有二百余人，二当家是打杂的出身，办事利落，功夫不怎么样。功夫高的还有三个，其中一个跟去了米饭镇，猛虎寨里留了两个。” 黑衣人汇报得仔细，但是玉儿还有疑虑，“厨子有没说他出来做甚？” “有，厨子说黄昏前有贵客到，二当家吩咐他到山外的镇子取上好的米果参做全鸡宴。” “甚贵客？” “这个厨子不清楚。” 楚绍佑眉梢挑了一下，又与玉儿对视一眼。玉儿毫不客气地说，“林公子，还是请您的手下开路吧。” 楚绍佑不在意，挥一挥手，示意黑衣人先上。 “咱们动作快点，争取让他们的贵客看到一个火光冲天的猛虎寨。”声音极淡。 玉儿竖出大拇指，乐悠悠地说，“好，咱们都爽利些。” 若云又想在前头打头阵，又担心玉儿没人照顾，纠结了一阵，还是决定留在玉儿身边。 一行人继续上路。 审问过厨子，知道了猛虎寨的情况，这伙人的胆子肥了。再加上，他们是来踢场子的，原本就打算高调行事，也不隐匿身形，直梗梗地往前冲。 吊桥虽然长，在这些有功夫的年青人面前，根本也不在话下。 裘虎派在这里看守的四个人，有三个因为昨晚的宿醉，尚是一副懵懂的模样。唯一一个清醒的，看着从吊桥那头过来的人，也有点懵。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厉声喝道，“你们是谁？敢擅闯猛虎寨的地界，不想活了么。”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哥儿几个手忙脚乱地拿出弓箭搭上，“再过来，就射箭了。” 哟，还是有些准备的。 “哐擦”，包括楚绍佑在内的所有人，都拨出了护身的利刃。盛日的亮光落来，折射出耀目的光点，闪得那四人眸子发直。 “兄弟们，点子很硬，射。”话音刚落，四支箭齐唰唰地射出。 可惜不够用，刀剑出手，箭枝应声而落。 第二批的四支又射来。 毫无意外的，又被格挡落入深深的山涧。 不过半分钟，在黑衣人的带领下，玉儿一行已然冲上了对岸。实力对比悬殊，这四人便如小菜一般，被一一敲晕。 昨晚的这场大宴确实干翻了不少人，一路上去，见到的人，面色俱有些茫然，仔细看去，眸子亦有些对不准焦距。 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思想准备不足。 “你们是谁？”声音惊诧。 “你祖宗。” 然后便是一记刀背，敲晕了事。 天下大乱了噻。 也有清醒的人见势不妙，冲去副寨主那里汇报。 “二当家，外头有人冲杀进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二当家如何会不知。 气怒交加地窜出去。 他是办内务的，功夫不灵，脑子反应却很快。看到外头的阵势立时明白了八九分。 应该是与红叶山庄有关系的俩人来了。 看他们气势如虹地一路冲杀过来，裘虎留下来的唯二的武林高手，被他们打得无用武之地。 二当家满头黑线满头包。 他只有装无辜，“各位，各位……在下猛虎寨二当家冷莫大。有话好好说，猛虎寨究竟何事得罪了各位英雄，要这般……这般地冲杀上来。” 玉儿拖着长鞭，峨眉针挂于中指滴溜溜地转。虾兵蟹将太多，难得她也打得酣畅。 闻言她扬起俏脸，脆生生地喊一嗓子过去，“冷莫大，你敢跟着裘虎这个人渣为祸一方，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要知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恶鬼的。” 话音落下，周围人的面色俱有些怪异。 楚绍佑更是狠抽了一下眉心，他身份高贵，还是头一回被人比为恶鬼。 若云很习惯玉儿的神来之语，眸子瞪起，“我来收拾他。” 提起柳叶刀冲过去。 冷莫大暗自叫苦，“李拐，拦住他。” 立时有一个粗眉小眼睛的男人提了一根沉木拐杖，从他身后奔出来。这人气力极大，迎手怒砸一拐。对于这种傻大力气的，若云自然不会迎其锋芒，轻巧地侧身掠过。 回转身体，柳叶刀已然一分为二，一招雁林归，上下两路齐行。 没想到李拐的功夫还不错，拐杖横起，使了一招泼水不进，将柳叶刀格挡开来。 若云瞬光凛起，手起刀落，直下三招，李拐也不示弱，仗着力气大，与之拼杀起来。 …… 这头打得热闹，从侧面翻山过去的黑衣人已经猫入了既定地点。 火势悄悄地起来了，等到大部分人发现的时候，四下里已经浓烟四起了。 “走水啦，快去救火啊。”四下里的人叫跳起来。 冷莫大原本躲到远处看热闹，见此场景便知事情搞大了。 完了完了，一向是他们带人出去杀人放火，这会儿报应回来了。 他是个会算计的，这伙人敢这么做，必然是有所倚赖的。先不说那两个明显有着红叶山庄背影的女人，以他行走江湖十数年的经验，这些人中，最危险的应该是那个穿酱紫色袍衫的贵气男子。 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拐是他的表弟，他之所以能坐上二当家的位置，大半仰赖于他。今日若想全身而退，也要靠李拐的护卫。 “风紧扯乎。”他大声地叫。 李拐与若云打得难分难解，一时间，想退也退不了。 火势旺起来，山间风大，裹挟着浓烟四处乱窜，猛虎寨的那些悍匪们，群龙无首，嗷嗷地跑着。 冷莫大都要哭了，扑通跪到地上，叩起了头，“各位英雄，猛虎寨认栽了。水火无情，可否放大家一条生路，各自离去呢。” 楚绍佑看一眼玉儿，眸中透着征询。 “若云，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咱们撤。”玉儿很干脆，这火再烧下去，他们也落不了好。 第771章 儿女篇（15）黄雀在后 玉儿一发话，若云立时便收了招，留下李拐站在中间呼哧哈啦地喘气。 他心里头寒气四溢，这小姑娘看着最多十五岁，竟然有这么高的功夫？红叶山庄果真了得啊。 没有人搭理他如何想，放火的两个黑衣人已经过来会合，他们的火放得很有技巧，看上去浓烟弥漫，实则留了一条撤退线路。 只几个眼神，两下里心领神会。 “走。” 黑衣人断后，楚绍佑领了玉儿、若云扑入浓烟之中，几个回合便消失了人影。 冷莫大呆呆地看着，脑回路不停着转着，猛虎寨摊上大事了，这些人敢过来放火，必然有万全的准备。 跑？ 留下？ 激烈地思想斗争。 李拐与他感情好，奔过去想扯了他跑路。 冷莫大一把握住他的手，“再过一个时辰，云溪散人就会过来，咱们去他的必经之道等着。” 李拐无所谓地点头，“他那头能看到这边的火势，最多半个时辰便会过来。” 冷莫大想想也对，垂着眸子思忖着。 山前风大，火势借着风势不断地壮大，依山而建的屋堂轰然地倒下，扬起巨大的灰尘。 小啰啰们哭丧着脸站在相对安全的区域，看着他，“二当家，这可如何是好？” 经过短暂的慌乱，冷莫大渐渐沉下心来，冷声斥道，“慌什么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话虽这么讲，他的腮帮子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心疼得要命。 他是负责内务的，这些楼房是他四处筹措，亲眼看着一点一点地造起来的，整个猛虎寨就数他感受最深刻。 手指捏紧，声音冷冽起来，“李拐，你觉得寨主与云溪散人联手，能干翻这些人么？” 这个几无悬念，李拐毫不犹豫地答，“这些人功夫虽然高，但是寨主和云溪散人的功夫俱至大乘，就算不联手，任何一人带咱们这里的剩余人马，也能干翻这些人。” 富贵险中求，冷莫大狠下一记决心，决定继续抱裘虎的大腿。 心思静下来，他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救火的救火，报信的报信，收拾打扫的收拾打扫……又讲了一通豪言壮语，鼓励了一番士气。 半个时辰后，果然，云溪散人过来了。 这厮是被南余武林世家樊家赶出门的败类，他长得白净，单眼皮，唇薄鼻高，下巴上有一撮山羊胡。一身宽大的道士袍罩在单薄的身板上，缓缓迈步时，有几分飘逸的气场。 然而千万不能被他的外表迷惑， 他原名樊期，之所以号称散人，是因为初时无处落脚，在云溪的一座道观混日子。武林世家出身的他，基本功扎实，功夫极高，很早便与裘虎相识，二人臭味相投，干了好些**盗抢之类的恶事。 反正就是个原生态的坏人。前几日裘虎给他带信，说帮他寻了几个漂亮妞，让他过来风流几日。 他欣然接受，哪里知道碰上了这种事情。 “是红叶山庄的小辈？”他不太相信红叶山庄的人会趟这种混水。 “寨主是这么判断的。”冷莫大的面色极难看，有点气急眼的感觉，“那俩女的，不足十五岁，女扮男装，其中一人使两把柳叶刀，刘拐勉强与之打成平手。” 樊期诧异地抬起眸，“这般厉害？” “对啊，就算她从娘胎里开始练，也不至于这般厉害。”冷莫大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寨主去了米饭镇，等他接到报信赶来，必定是晚了。散人与寨主是莫逆之交，一定要帮猛虎寨讨回这个公道。” “公道？”樊期冷呵呵地笑一声，“做土匪的讲公道，这不是搞笑么。要比谁的拳头硬。” 冷莫大连忙点头，“散人说得极是。” 之后，他娓娓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樊期眯起眼，手指捋着胡子，思忖着说，“一般人可不敢烧猛虎寨，这两个怕是有大后台。” 冷莫大故意隐瞒了楚绍佑的存在，“寨主认为是小一辈不懂事。” “不懂事的，能烧了猛虎寨，若是懂了事，又会如何？”樊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迟疑着不肯下场。 冷莫大能做到副寨主，察颜观色是必须的技能。 “寨子里的人已经探查出他们的行进方向，我给寨主带信，让他从大余国的方向过来，咱们再从后头追，两头夹攻，必然可以逮住他们。” 樊期还是犹豫，惹上红叶山庄可不是好玩耍的。 “散人，那两个小姑娘可是人间绝色哦。您只要看上一眼，保管腿都会软。”冷莫大投其所好。 樊期的眸子立时就亮了，“当真？” 冷莫大嘿嘿一笑，“雄哥鉴定过的，两个俱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樊期笑了，“如此，咱们就过去看看。” 冷莫大心里头嗤起，果然色心壮人胆，连红叶山庄的女人都敢染指，难怪当年会被逐出家族。 心里头鄙视，面上却配合地浮出一抹猥琐的笑容，“那咱们赶紧走。” “走。” 不过半刻钟，樊期带了三十余人，追了出去。他们是地头蛇，熟悉周边的地形，追的方向是对的。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许彥悄没声息地跟在他们的后头。 他一直隐在角落，查探这里的动静，方才冷莫大忽悠樊期的话，被他听了个七七八八。 面色冷俊，眸底更是森寒一片，在他眼里，这两人就是死人了。 …… 从猛虎寨的火场离开后，楚绍佑的心情略有些不安，不过他是个沉得住气的，面上并不显山露水。 若云开心坏了，黑眸子乌溜溜地转，“行走江湖真的很好玩啊。” 玉儿嘿嘿哒，“不光好玩，还有正义感与成就感，按亲娘娘的话讲，这叫作潇洒走一回。” 【楚思九委屈脸，黄裳，我真的没有忽悠玉儿离家出走。】 楚绍佑的唇角几不可察地莞起，原来玉公主管他的丈母娘叫亲娘娘？ 他果断是个畅想派，脸皮也够厚，不过两日功夫，已经把玉儿定位为他的太子妃了。 玉儿当然不知道他的心思，笑眯眯地问他，“林公子，下一步咱们如何？” 楚绍佑挑一记眉，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跑路。” 玉儿想一想，点头，“没意外，裘虎会连夜赶回。你说咱们跑去南地国等他如何？” 第772章 儿女篇（16）避而远之 楚绍佑眉梢微弯，眸底含着笑。 “与我想得一样，不过，你搬的救兵不会那么快过来，这里青山绿水，风景宜人，前面不远处还有一个很大的瀑布，咱们一路游山玩水，慢慢地逛去米饭镇如何？” “有大瀑布啊。”若云的眸子亮了，亮莹莹地看着玉儿，“咱们去看瀑布。” 玉儿多喜欢宠若云啊，见她这般期待，当然可以了。 笑着眯起眼，“好啊，反正去早了也无事，不如在这山里头钻一钻，挠乱他们的视眼。”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楚绍佑瞟一眼若云，玉儿对她百依百顺，他也得格外留神。 男人的脑子都务实，自从对玉儿动了心思，他已然开始琢磨将她娶为太子妃的具体事宜。 论家世，北地国太子配大余国公主，天生一对。 然而，困难很是很大滴。 首先，东方昊不会同意。 楚绍佑与楚宇轩关系不错，听他讲过楚思九的行事作派，心中很是景仰。楚宇轩有见过玉儿，按着他的描述，玉公主便是楚思九的翻版，长相性情俱是一致。他说，东方昊对玉公主视若珍宝，百依百顺。 所以，他断然不会让玉公主远嫁。 其次，楚胤景也不会同意。 楚胤景这人固执，有强烈的家族荣誉感。幼年时更是被仙冠道长洗过脑，将业城楚家视为楚家的嫡系正统。因而，对于东方归一出手灭掉楚家之事，耿耿于怀。对楚思九嫁回东方昊一事，更是心有诟病。 这些年，两国虽然经济往来频繁，楚胤景一直对大余国表现冷淡。当然东方昊也不鸟他，两国的关系属于经济热，政治冷。 楚绍佑对父皇了解甚深，很清楚他不会答应自己娶大余国公主为妻。 第三、据他所知，楚思九嫁与东方昊之时，有收过“决不纳妾”的字据的。中间因为楚家灭门之事，有过波折，最后东方昊还是为他清后宫，兑现最初的承诺。 有这种家风在，玉公主的出嫁条件必然包含这一条。 而他是北地国太子，未来是要做皇帝的。北地国相比大余国，对于女人的认知更低，绝对不可能容许皇帝的后宫无妃。 父皇算强势皇帝，亦深爱母后。最初在坞国时，也只母后一个女人。然而在北地国登基之后，也是按着规置纳了不少女人入宫。 …… 这三个困难，在楚绍佑的脑子里头，来回来的翻滚着，陡然看去，哪一个都是难以攻克的极致难题。 所以，放弃才是聪明人的决定。 然而，他发现自己的眸子已经不太能离开玉儿，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心里头有一种莫名轻松和愉快的感觉。 不想，他一点都不想放弃，他必须愚蠢地迎难而上。 他想得认真，而且打算拿出万分的勇气来面对这三个难题。 对的，是勇气。 楚绍佑觉得自己已经想得很周全了，却完全没有想过还有第四点。 玉儿一点都不想嫁给皇帝做皇后。 她是个自由的性子，不喜欢受拘束。楚思九的教育观在这个世道来讲，那是超前得不得了。 这个世道的男尊女卑，在楚思九这里屁都不是。她教育玉儿自强自立，凡事靠自己，尤其精神要强大。 楚思九与东方昊有共识，东方昊的那点私产，日后让儿子们分。九娘珠饰店就传给女儿。 楚思九有给孩子们开数学课，计算属于常识。 十岁开始，玉儿便去珠饰店看帐。这些年，在刘文成与秦陌人的深度合作下，九娘发展成了央洲大陆的超级连锁店，三国的重要城市都有它的分店，引领大陆潮流，是高门贵女的首选品牌。 生意大，帐本就多。楚思九旁的事情不勉强玉儿，但是看帐是必须的。 每回看到玉儿一个帐本一个算盘的造型，东方昊就会摇头。大余国的公主，竟然被养成了铜钱臭的商人。 然而他不敢多话，这里头有条红线，只要他反对，楚思九就会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与他叽歪出好些道理。 算哒，皇家公主不愁嫁的，而且会嫁在眼面前，夫家不敢嫌弃。 楚思九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则一定给他一个爆栗。 在楚思九的不遗余力的教导下，玉儿深深地明白，不能把自己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想要过自由且无拘束的生活，自己必须要强。 当然，小女儿家家的，对未来夫君会有很多的想象，各种款型都有，就是没有皇帝款。 她太清楚皇宫的配置，知道父皇为了清空后宫妃嫔花费了多少的心力。翻遍央洲大陆三国的历史，也就父皇这个皇帝这般做了。 从小到大，虽然楚思九没有明确地与她讲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但是这个观念是全方位渗透的。 在玉儿的心目中，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皇后这个人设，是不合适她的。 若她知道楚绍佑是这种身份，早就避而远之，不会与他有任何干系。 …… 定了游山玩水，一路逛去米饭镇的目标。 这伙人就从容了，当然，楚绍佑有些危机意识，前后各派了一个黑衣人侦察，他们则悠哉哉地在山林里转悠着玩。 时常出来玩的，身上都有些小玩艺儿。 比如弹弓。 古时的弹弓其实是一柄小的弓，不用箭，用弹丸而已，威力很大。 楚绍佑是玩这个的好手，山林之中多麻雀，弹无虚发，麻雀啪啪啪的往下掉，自有黑衣人在下头捡，只一会儿便捡了一布袋。 “可以去瀑布边烤麻雀，又香又脆，很好吃。”他笑盈盈地说。 玉儿好奇地看他的那把小弓，“借我玩玩。” 这个当然可以有。 楚绍佑把弹弓递给她，“争取打到头，若是把身体打烂了，就不好吃了。” 玉儿呵呵一笑，唇角勾出两个小浅窝，“能打上就不错了。” 她对自己的看法是很正确的，打飞两颗，好不容易才打上一只，还是打在身体上的，不能吃。 若云也是跃跃欲试，黑眸子亮晶晶，“让我试试。” 这个就历害了，除了第一颗歪了准星，其余弹无虚发，全中脑袋。 玉儿看得直摇头，果然学功夫有天赋值，她一来懒散，二来天资不高。还好脑子够用，不然要自卑了呢。 正玩得欢快着，在后头侦察的黑衣人面色严峻地跑过来。 “公子，猛虎寨的人追过来了。” 第773章 儿女篇（17）揣了心事 楚绍佑微微一怔，眸子凛起，“打头的人是谁？” 黑衣人拧紧了眉头，犹豫着说，“属下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似乎是一个穿道袍的人，边上是与云公子对战过的刘拐，另外两个高手也在。后头还跟了好些人，粗粗算来，超过三十人。” 楚绍佑悟出不对，眸子挑向玉儿，“对方有增援。” 玉儿若有所思地说，“那个刘拐功夫不错，他做小弟跟着，说明那个穿道袍的人功夫更高。咱们的人都现过身了，对方还敢追过来，说明他们自恃能干过咱们。敌强我弱，没必要负隅顽抗，咱们撒开丫子跑呗。” 若云也是跟着楚思九长大的，在他们这堆孩子的观念里，自身安全是最重要的，“打不过就跑”不是什么伤自尊的事情，因为攒够了实力可以再杀回去。 “对，咱们赶紧跑。”她认真地捏一记玉儿，“你轻功差些，要跟紧我。” 楚绍佑觉得新鲜，饶有兴味地看她一眼，“云公子的轻功很好么？” 若云横一记眉，豪气满满地说，“咱们可以比一比，看谁跑得快。” 楚绍佑哑然失笑，“失敬了。” 掉转视线，他看向玉儿，“看情形咱们去不了瀑布了，下一回吧。” 这话象是在邀约，不太好接。玉儿抿唇轻笑，避重就轻地说，“跑路保命是第一要务，咱们……开跑吧。” 楚绍佑见她不接这个话茬，心里略有失望，面上却是若无其事，“那咱们就往南地国的方向跑吧。” “哪个方向？”玉儿抽出腰间的软鞭，爽利地撩起眉梢，“我也是可以跑得很快的哦。” 楚绍佑看着她，眸底有清泉缓缓溢开。 “那边，顺着走便行。”他给指了方向。 若云是个急性子，说跑便跑，扯住玉儿的手，“咱们走。” 话音刚落，二人化身风一样的女纸，疾步而去，楚绍佑与黑衣人们紧紧跟上。 …… 这一奔便是半个时辰，这伙人脚程快，已然奔出了山区范围。前方视野开阔，有一个大马场。 “停。”楚绍佑喊停。 好久没这么跑了，玉儿呼哧哈啦地喘着气，若云气息稳重，无奈地看她，“我只跑了八分力。” 玉儿好不容易直起脸，朝她摆手，“你天赋异禀，我与你没法比。” 楚绍佑跑得也快，气息也不重，看着象是个武林高手。 玉儿若有所思地瞟他一眼，寻思着这人到底是甚来头？ 垂下头，她兀自喘着。 “那个便是裘虎的马场，里头有五百多匹马，咱们去偷几匹来骑如何？”耳边传来楚绍佑的声音。 玉儿立时乐呵了，“光偷哪够劲，这里是山林，多的便是青草树叶，把这些马放去做野马，多好玩。” 楚绍佑就知道她会这么想，他也愿意惯着她，朝黑衣人们挥一挥手，“去，每个人挑一匹马，剩下的放去山林。” 这可是个大工程，黑衣人全体出动，花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搞定。 这点时间，楚绍佑亲自动手，蹲在溪涧边，把之前打下来的麻雀褪毛去肚串了三串，起个火堆烤熟了吃。 楚绍佑的技术很好，一看就是经常干这活的。玉儿闷声不响地站在边上看，只觉得这男人的手指细致白皙，漂亮得紧。 香气缓缓升起，眸眼跟着亮起来。 “好香啊。” 楚绍佑微抿着唇，笑意尽数浮在眼底，“不仅香，还很好吃。” 递过去一串，“小心烫。” 玉儿急不可耐地接过来，放到鼻尖闻一闻，满脸陶醉地吸一口气，“没想到烤麻雀这么香。” 若云也接了一串，轻轻地咬一口，黑眸子立时瞪起来，“真好吃啊，回去我就让二伯给咱们做一把超强的弹弓，打麻雀烤着吃。” 楚绍佑微微一笑，去行李那边取过弹弓，递给玉儿，“送给你。” 玉儿怔起，连忙摆手，“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拿。” 楚绍佑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上，“我有很多。” 这就尴尬了，收了这把弓，会有甚后果么？玉儿讷讷地把弓插去后背的腰上，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还个甚礼才合适？ 楚绍佑看似无意，其实一直在观察她，见她眸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甚？心底浮出些期许，若玉公主肯嫁给他，第一个难题便会轻松很多。 这俩人都揣了心事，再来吃烤麻雀，便多了些暧昧的味道。 只有若云吃得香得不得了，一直发着感叹，回去后一定要开发这道美食，让几小只都尝尝。 吃完，收拾妥当。 黑人牵了马过来，“公子，事情办妥当了。” 楚绍佑淡淡地扬一记眉，缓声道，“一人一匹马，咱们出发吧。” …… 半个时辰后，樊期领人追过来。马场里头空空荡荡，所有的马都不知去向，进去一看，看马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象是被刀柄劈晕了。 樊期的反应很快，沉声道，“那些马都被赶去山林了，这点时间应该还没有跑远，你们赶紧去赶一些出来。” 刘拐立时应下，“我带人去赶。” 樊期点头，“我去查探行踪。” 这伙人也是有效率的，两刻钟后，刘拐带人赶了好些马出来。 “散人，他们去了哪里？”他朝樊期的方向奔去。 樊期紧皱着眉头，眸光里头带了好些疑惑，“看痕迹，他们去了米饭镇。” 刘拐愣怔，“他们竟然敢去米饭镇？” 樊期眼睛鼓鼓地看住他，“你们是不是有甚事情瞒着我？” 刘拐没有冷莫大那么奸滑，话语说得实在，“这些人烧了猛虎寨还敢往米饭镇跑，他们若不是傻的，便是有所倚仗。” “甚倚仗？”樊期的眸子冷沉了。 刘拐耸一耸肩，“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二当家的意思，就算有倚仗，咱们动作快，斩草除根，往山崖里一扔，任谁也找不到他们。” 果然是土匪，心狠手辣。 樊期的眸子沉下，“若他们的倚仗很厉害呢。” 刘拐毫不在意，“方才出来时，二当家已经着人发出江湖令，悬赏万两银子。最多两日，与猛虎寨有关联的江湖中人都会过来助拳，就算红叶山庄的人过来，咱们也不怕。” 听他这般讲，樊期的心情松缓下来。 眸子扬起来，眸底闪过一抹冷诮，“红叶山庄自认武林正宗，这回怕是要栽了。” 他自己被樊家除名，对于名门正派有敌意，虽然不敢上门挑战，也很乐意见到他们倒霉。 “如此，咱们便继续追吧。” 第774章 儿女篇（18）结亲燕家 猛虎寨的江湖令，有一个特殊的渠道，能收到的人俱是些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土匪恶棍。 这些人过的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功夫练得勤，都有些独门秘技。 江湖令一发，三日之内，猛虎寨这个区域恶人云集，将会成为大余国与南地国最危险的地方。 海清是个耳目清明的，江湖令纵使隐秘，不过一日，他便收到了消息。 我勒个去，这是要搞大事情的节奏啊。 看行程，玉公主和若云小姐就在那片附近，这……这不会与她们有关系吧。还有太子与倚云小姐也往那个方向去了。 脑子里轰了雷，急急地往皇宫里跑。 议事殿内，东方昊紧蹙着眉头，正郁闷着。 “皇上，海清大人过来了。”小桂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 东方昊眸光一紧，沉声道，“让他进来。” “是。”小桂子退出去。 不一会儿，海清面色严谨地走进来，急急地行一礼，“皇上，昨日靠近南平国的猛虎寨被人纵火焚毁，之后，猛虎寨发出江湖令追剿肇事之人。” 东方昊拧了拧眉，面色黑沉，“然后呢。” 海清使劲地咽一记唾沫，讷讷然，“猛虎寨的江湖令号令的都是十恶不赦之徒，无意外，那边会聚集央洲大陆的众多恶人，治安堪忧。” 东方昊眉心抽起，眸光凛冽，“水寒冰和肖剑到那里了么？” “应该到了，另外，云鸿带了红叶山庄的精锐过去了。”海清汇报着。 东方昊抬了抬眉梢，冷声道，“给司空流白传口谕，剿灭猛虎寨。” “是。”海清应下来。 “留两组十二卫在业城，其余尽数带走，对恶人杀无赦。”东方昊嫌恶地抿起唇，黑眸锐利。 “是。”海清唯唯应下。 “赶紧去办吧。”东方昊挥一挥手。 海清行一礼，急急地退下去。 东方昊面色黑沉沉地坐着，沉吟半晌，他站起身往后宫的方向走去。 坤和宫里，楚思九正在逗弄小曦儿，“宝贝啊，你那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哥哥姐姐，不与爹娘打招呼，拐了寒冰叔叔家的姐姐们出去玩了。你以后可不能这样，想出去玩可以跟娘娘讲，娘娘也喜欢出去玩，咱们可以一起出去长见识……” 曦儿哪里听得懂，葡萄一般圆实的眼睛，乌溜溜地看着楚思九，不时地咧开嘴“咯咯”地笑两声，可爱得不要不要。 突地，她的眸子转去门的方向，小手挥舞起来，激动地“啊啊”叫起。 楚思九心领神会，必然是她最喜欢的黄裳父皇来了。 果然，后头传来沉稳地走路声，一抹黄色的衣袖耀起，小曦儿落入了东方昊的怀里。 照着老规矩，东方昊抱着她在屋里屋外转悠一圈，东看看西望望，欢快地乐哉一阵。 小小只的精力有限，大部分时间都是睡觉。兴奋地玩上一圈，她便体力不支软软地趴靠在东方昊的肩上，睡着了。 抱进来，小心地放到床上。 楚思九哀怨，“现在这么老实，日后还不是与玉儿一般，招呼也不打一个，说走就走了。” 东方昊知道她最近担心得睡不着觉，眼晴下面都有了黑眼圈，心疼地拥住她，“你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那几个孩子都有功夫，不会吃亏的。” 楚思九叹气，“玉儿是个挑事精，若云一根筋，这俩人自诩正义使者，在业城就会惹事，出了门还不闹翻天。”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东方昊心里头也是寒，嘴上却说得好听。 “玉儿的脾性象你，脑子活络，考虑问题也算周详。若云功夫高，连云朵都打不过她。她们两个在一起，便若你和云朵的搭配一般，天下无敌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楚思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有两世的经验，她能与我比？哎哟，黄裳，真是愁死我了。” 东方昊也愁啊，猛虎寨的那把火，搞不好就是玉儿和若云放的。他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也听说过裘虎的名号，知道他功夫相当不错。 那个江湖令，也不知道会招来甚样的恶人。 还有辰儿和倚云。 东方昊抚一记额，脑壳很痛啊。 “水寒冰和肖剑快要追上他们了，云鸿也带人过去了，方才我让海清带了四组十二卫过去，应该能找到他们的。” 听到水寒冰已经到了，楚思九的心宽松了不少。 “黄裳，你说咱们如何罚他们一下，让他们记得牢牢的，顺便杀鸡骇猴，给下面的几小只做个榜样。” 东方昊早就想好了，“让她们去上三个月的女仪课，背五百篇诗文。” “这么狠？”楚思九紧抽了牙。 “狠么？” “三个月改为一个月，背一百篇诗文。” “慈母多败儿。” 楚思九嘿嘿笑，“黄裳，按玉儿的性子，要找个性子洒脱的夫君才行。这几日，我把业城的高门大户都想了一遍，觉得孝亲王府的小世子燕卓麒还不错。您觉得如何？” 东方昊凝了凝眉，“燕家？” “对啊。” 楚思九拿出丈母娘看女婿的劲道，乐滋滋地说起来，“首先，燕家有世袭的铁帽子，不从政，北方封地的收入稳定扎实，子孙后代的生活有保障。其次，燕卓麒的颜值很高，五官精致耐看，气质也好。第三，听大皇姐讲，燕卓麒学识很好，性情洒脱。第四，前几个月花会时，玉儿与他聊过几句，对他评价挺高的。” 东方昊考虑的方向与楚思九不同，“燕家不与皇室通婚。” 楚思九冷哼一声，俏脸板得正，“当年，他们还不是想把燕欣怡嫁给你。” 东方昊闲适地看她，“怎么，又醋了。” 楚思九斜撩他一眼，语调捉狭，“我是同情你，快入门的新娘子眼巴巴地被人家给抢了。” 东方昊黑眸一眯，淡淡道，“朕还帮了忙的。” 楚思九笑歪歪，“对啊，您是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东方昊大概听懂意思，也不与她计较，“燕卓麒这个人选，可以考察。你另外再拟几个名单，让玉儿挑挑，若是入不了她的眼，你把燕卓麒说出朵花来，都没用。” 他这般讲，说明燕家这门亲是可以结的。 楚思九哦了，“好，我再问问大皇姐，看看还有什么好的人选。马上就要会试了，这一届的学子中间也可以挑一挑。运气好的话，冒个楚梓陌那样的风华绝代出来。” 东方昊撇一记唇，很是不屑的样子。 其实他心里头也是认可的，殿试的时候要好好看一看，说不定真能挑出个好女婿。 第775章 儿女篇（19）踏血而过 四下里热闹得紧，因为江湖令的缘故，猛虎寨附近陆续有恶徒现身，大余国与南地国两处州县的压力骤升。 南地国那一头，段清扬已经收到了玉儿写的信。 由不同的人，带来一模一样的两封。【居然是那两个小厮先到的。】 看完内容，他有点懵圈，甚情况？玉儿离家行走江湖了？宫里头那两只大的知道么？ 他是内卫头子，耳目清明，立时便把猛虎寨被烧之事，与玉儿联系到一起。 脑门子淌出冷汗来，以前觉得楚思九是折腾界的祖宗。现在看来，玉儿比她厉害，不仅能折腾，还敢摸老虎屁股。 叹息归叹息，事情要赶紧地办。万一个万一，他要被楚思九弄死的歪。 段清扬一刻都不敢缓，赶紧入宫，找皇兄拿兵符，出兵剿匪。 同时，把赢卫、赢计两兄弟派出去。让他们各带一支侍卫队，快马加鞭地赶去支援。 “不惜一切代价，保证玉公主与若云小姐无恙。” “是，王爷。” 段清扬操心坏了，这俩姑娘小的时候，他都是抱过的，逗玩过的，也是把她们当成自家侄女看待，容不下半点差池的。 入得皇宫，夸嚓嚓地一通侃，段清风爽快地给了他一块小兵符，最多可以领三千兵士出来。 “够吗？” “够，杀几百个土匪足够了。” 段清扬豪迈地走上前，领了兵符。心里头激动，果然与楚思九沾上边，心情就会格外的亢奋。 …… 猛虎寨附近。 裘虎已然回过神来，领了大队人马，从南地国方向扑回去围堵。他有收到情报，知道樊期领了三十余人在后头追， 两头夹击，追了近两日，虽然还未寻到踪迹，但是他有野兽般的直觉，应该快找到了。 他咬牙切齿，愤恨不已，这伙人竟然敢烧他的寨子。这一回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逮到了先奸后杀，再扔下山崖喂野兽。 他想得美，却不知道大难已然临头。 司空流白的暗卫悄没声息地集中，往猛虎寨的方向急行军。在国家力量面前，猛虎寨这种小破寨子真不够几下拍的。 不过，江湖令的效力还是明显的，周围多了好些不明身份的江湖人士，大部分是来办事拿银子的，还有一部分是过来看热闹的。 敢跟猛虎寨扛上的，必须是大人物。 有消息灵通的，私底下探得此事与红叶山庄有干系，不想淌这趟混水，却想看看黑白两道的极品之战，最终鹿死谁手。 水寒冰与肖剑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到达附近。 各自都有探子，消息收得全。这两只面上冷静，心里头却是各种崩溃。 原本他们只是过来找人的，没料想玉儿和若云的破坏力这么大，竟然把大余国第一悍匪的老巢都给烧了，还激发了江湖令。 “肖剑，你带人去米饭镇，我去猛虎寨。” 水寒冰带了辛乃良和梁君，还有这条线上的杀手组织可以利用，势力也不小。 肖剑有收到海清的情报，“皇上命令司空流白剿灭猛虎寨，暗卫的动作很快，你不必与土匪纠结，探到下落即可。” “唔。”水寒冰沉定地应下来。 之后便是兵分两路。 …… 发出江湖令后，猛虎寨的残骸成了遗址纪念中心，那些恶徒们首先便会登来探个究竟。 啧啧称奇一阵，便循着冷莫大提供的路线追踪而去。 这两日，至少过去了七批。 冷莫大心头大安，有这么多助拳之人，那伙人必然会被团灭。 午后日晒，他坐在阴凉处，一边指挥部众收拾，一边盘算着重建的银两。肉痛得紧，这一回的损失真是老大的说。 突地，边上有一股风掠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得一个瘦小个子的男子站在他的边上。 “你是二当家？”语音不善。 冷莫大微诧，“在下冷莫大，请问您是哪位？” 小个子呵呵一笑，“江湖令是你发的？” 冷莫大心下一宽，连忙起来应礼，“确是在下所发，兄台既然是接了江湖令而来，便这边请。” 接待了这么多批次，他很熟练流程。 领他过去后山，七七八八地指了路，还附上精心绘制的地图一张。 “您放心，猛虎寨家大业大，此次属于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最多一年，会重建一座更加豪华壮观的寨子。若您能逮住三人中的任一人，猛虎寨必会奉上万两白银。” 这个精瘦的小个子是梁君，是上来打探消息的。闻言，他撩起了眸子，“三人？” “对，两个是女扮男装，一个应该是男的。这三人为首，还带了五六个黑衣人。”冷莫大讲得周全。 梁君沉吟片刻，冷眸子探他一眼，“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老大请来。” 冷莫大微怔得点头，“好。” 话音刚落，便见得梁君一阵风似的奔去，立时消失了身影。 冷莫大的嘴巴张得老大，这厮是在使轻功，还是妖功？ 还没等他思虑周详，梁君领了水寒冰与辛乃良过来。 冷莫大没见过这般风华绝代之人，眼珠子瞪圆了看。 然而，也不见对方如何出的招，一柄寒气四溢的长剑架上了他的脖子，声音更是冷寒入骨，“说，那三人是何情况？” 冷莫大全身激灵一片，寒毛立正，鸡皮四起。 声音抖嗦嗦，“爷饶命，爷想知道甚，小的都说。” 丫是根软骨头，一二三四五交待得透透的。最后还有补充，“我真不知道那男的是谁，看他的模样，应该出身富贵，跟着他的几个黑衣人功夫俱都不错。” 水寒冰缄默不语，思虑片刻，突地剑尖掠起，斜勾插入冷莫大的腰腹。 拨出剑，血喷溅出来。 冷莫大面色瞬白，颤声道，“爷饶命。” 水寒冰冷飕飕地盯他，“能不能活，看你的命数。” 他踏血而过，梁君与辛乃良紧紧地跟在后头，几个回转，便消失了影踪。 …… “二当家，您忍一下，我们马上给您请大夫去。”小锣锣们乱糟糟地跑叫着，又蜂拥过来。 冷莫大奄奄一息地哼着，“找个担架，抬我下山。” 有这种气势的人不多，他很肯定，央洲大陆的第一高手水寒冰找上门来了。之前他以为裘虎与他有一拼，如今看来，怕是不敌。 之前托了大，现在想来，水寒冰是太子的师父，皇后的至交好友。若那两个女子是……哟哎，他不敢往下想了。 猛虎寨怕是要被灭了，这一剑若刺不死他，他也得跑路了。 第776章 儿女篇（20）扑入怀中 十月，天空仿佛被海水洗过了，又高又蓝。 猛虎寨后山，草木旺盛。 楚绍佑带着玉儿、若云，躲在阴凉的山脚边。黑衣人们则分散隐匿，守卫着他们。 他们原本想奔去南地国，不料裘虎带了大批人马，截住了去路。 后头也有追兵，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好些莫名其妙的人，还很凶残，上来就打。 干了几场之后，楚绍佑悟出了不对。与玉儿商量了一下，干脆跑回猛虎寨后山躲着。 按玉儿的话讲，“这帮蟊贼没几日好蹦跶，咱们只要在山里头躲上五日，外头保证太平了。” 她有自信，事情闹这么大，她的那个皇帝老子肯定会把这里荡平整了。 还有新王爷，米饭镇那里就靠他了。 若云强力支持，悄声道，“亲爹爹一定能把裘虎大卸八块。” …… 山林外头，裘虎与樊期接上了头。 “多谢散人前来助拳。”裘虎一副大佬派头，挺直了腰杆拱手作礼。 樊期呵呵地笑，顺势还一礼，“寨主，这一回的亏可吃得大了。” 裘虎恨恨地呲一记牙，“小儿胆大包天，仗着有红叶山庄撑腰，敢来摸老子的屁股。逮住之后，定要好好地收拾一番，让她们尝尝咱们的厉害。” 樊期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如此，便好。” 裘虎知道他的德性，奸邪地笑一声，“那两个可是绝色，可以让散人先挑。” 樊期哈哈笑起，“寨主客气了。” 说话间，出去查探之人折返回来，面色略有疑惑，“寨主，山林之中几无痕迹，属下查探不出踪迹。” 裘虎冷哼一声，“那是你道行不深。” 掉转回头，看向樊期，拱一记手，“散人，里头怕是有几个高手，咱们老哥俩长久未有对手，正好练一练。” 樊期倨傲地勾起唇，“寨主请。” 裘虎又是哈哈一笑，“同请。” 几乎同时，二人身形掠起，山林茂密，瞬时消失了影踪。 外头的那些部众，左右看看，犹豫片刻后，自觉地站于外头守卫。 几分钟后，一个青衣男子手执长剑，缓缓过来。 “什么人？”有人惊呼。 剑出鞘，流线般的光线耀起，声音冷诮，“退开者不死。” 功夫低的，自觉地往后退一步。立时，不大的平台前，留出了一条走道。 然而有两个自诩高手的，“哐嚓”一声拨出护身兵刃，阴恻恻地说，“年轻人，长得这般漂亮，做甚事不好，非要来淌这趟混水。” 青衣男子自然是许彥，他慢吞吞地扬起眉，眸光带了些怜悯，“刀剑无情，你二人退下吧。” 那二人象是看傻子一样地看他，“小子口气挺大，看招。” 杀意起来，四下里乱窜的风跟着凛冽起来。 举起利刃，二人冲杀过来。 许彥淡定地看着他们的步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朝右边之人攻出一剑，同时剑鞘横起，打中另一人的手背。 身形翻腾，最多十招。一人被刺中大腿，一人被刺中肩胛，血溅当场。 在一众畏惧的眼神中，许彥坦然地走过人步道，进入密林。 之后的半个时辰内，又有不下十批人跟入。 …… “公子，好多人进来了。”有黑衣人现身，面色看着焦虑，“功夫俱是上乘，咱们怕是躲不过去了。” “带上弹弓，过来这里隐蔽。”楚绍佑淡定地说。 “是。”黑衣人又隐去人影。 半刻钟后，六个黑衣人同时现身，每个人的手上都捧了好些石块，“公子，山脚上方有一处易守难攻，咱们可以去那边。” “好。”楚绍佑朝玉儿看一眼，“上去？” “必须的呀。”玉儿已然看出形势紧张，忙不迭地扯一记若云，“咱们也去捡些石块。” “赶紧，有人来了。”楚绍佑面色凝定，一把扯过玉儿，带着她往上跃。 动作比较大，一个收势不及，整个人扑入了他的怀里，闹了个大脸红。 玉儿低下头，寻了个隐蔽的角落窝好。 楚绍佑见他羞臊，唇角似有似无的勾了勾，没想到她的身子这么软，抱住时的感觉……唔，好舒服。而且，她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儿，要挨得那么近的时候才能嗅到。 微阖一记眼，回味起来。 若云跟在后头，她倒没有多想，平素里兄弟姐妹玩闹的时候，偶尔也会互相碰到。 凑去玉儿边上坐好，“咱们没有捡石头，只能看热闹了。” 玉儿的情绪还混乱着呢，微微转过头，视线里头有楚绍佑那张好看的脸。面色烧起来，脑袋垂得更低了。 若云扯一记她的袖子，“你怎么了？” 还没等她回答，边上的黑衣人轻声道，“来了。” 玉儿的精神立时抖擞了，眸眼更是瞪得大，悄声问，“哪里？” 若云耳目清明，给她指了方向。 不一会儿，那边探出两个人，一个穿道袍，一个穿着黑色劲装。 “散人，猛虎寨出了万两白银的江湖令，您与裘虎相熟，不好意思取赏。咱们可以合作，若是您逮到了人，便交给我。我只拿一千两，剩下的九千两都归您。” “红皮，你是不是穷疯了，老是算计这种小钱。” “您是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可是有老大一家子要养呢。前些日子娘子又怀孕了，加上之前生的五个，一个个都嗷嗷的等着我喂食呢。” “既然知道养不起，还生这么多。” “多子多福么。” 被叫作红皮的男子，脸色通红，有点前世关公的劲头。他挠着头，面色看着尴尬，“其实做咱们这一行的，能有几个好下场的。趁做得动就多赚些银子，给一家老小留个保障。” 樊期冷哼哼地看他，“我若逮住那个男的，就交给你。女的你就别想了，老子要自己享用的。” “哎，多谢散人。”红皮已经很满意了，他知道樊期的德性，谄媚地说，“您若得了女的，就地解决，小的帮您把守。” 话音刚落，只听得“嗖”的一声，一粒石子迎面飞来。 他是个有功夫的，反应还算迅速，头一侧，石头贴着面皮而去，在他的红皮脸上擦出一条红线。 血微微渗出，痛得他呲牙咧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石头接二连三的招呼过去，包括樊期，也受了好几粒。 “有埋伏。” 二人连闪带退，躲入后头的林中。 第777章 儿女篇（21）重赏勇夫 这就算是开战了。 听到声响，正在山林中四处查探的人都往这里靠拢过来。裘虎就在附近，几个跃起飞奔过来。 “找到了吗？”他问得急。 红皮捂着脸，“点子很扎手，有暗器。” 裘虎微瞪起眼，瓮声问，“甚暗器。” 樊期名门正派出身，使得一手好刀法，缓缓地从背后的刀鞘里抽出一柄乌沉的大刀，“无妨，只是弹弓而已，打出来的都是石头。” 裘虎沉下眸子，“山里头就是石头多，应对得当的话，他们倒是可以撑上一段时间。” 樊期冷冷地撩起眸，“难道他们有增援？” 裘虎皱紧眉头，“追了将近三日，无意外，红叶山庄的人快要到了。” 樊期面色绷紧，微眯起眼睛，“怎么，你怕他们？” 裘虎哪里肯承认，昂起头，“这一回，是他们的人先来犯我，我给些教训有何不可？” 樊期阴恻恻地勾起唇，扬了扬手中的大刀，“点子硬，咱们一起冲杀出去吧。” 裘虎使两柄短枪，此时也是拿到手上，凝神听了片刻，“好些人过来了。” 红皮就想着赚银子捞便宜，此时赶紧接上一句，“我会让他们过去，人多力量大，肯定可以生擒了他们。” “好，逮住了大家分银子。”裘虎识得红皮，知道他的德性，给他吃一粒定心丸。 “好咧。”红皮欢快地应承下来。 …… 外头的人在商量，里头的人则在紧张地收集石头。 每个人的身边都堆了一大堆。 玉儿从小看帐本，行事务实，讲究实效。一开战，她便把那张弹弓递给楚绍佑，“我和玉儿帮你们补充石头。” 楚绍佑也不客气，接过来对着那俩丫的猛射了一通。 他是个记仇的，樊期和红皮已经被他记在小黑本本上了，在他心目中就是两个死人了。 裘虎与樊期冲进来的那一瞬，他的石头俱是对头樊期，这个下流坯，敢对玉公主起色心，不要命了。 北地国太子出去巡游，安保这一块是做足文章的。护卫他的这些黑衣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尤其是这一手弹弓，俱是练过的，排列队阵也有讲究，有人专攻上路，有人专攻下路，配合得极好。 只有楚绍佑随心所欲，想打哪里就哪里。 小石头密集得很，纵使裘虎和樊期武功高强，一时间也被射得手忙脚乱。裘虎更是气得哇哇乱叫。 玉儿和若云攀上爬下地捡石头，补充弹药，也是忙得很。 然而对方有增援，半刻钟不到，又冲进来五个人。这一下明显守不住了，石头也快用完了。 形势紧急。 楚绍佑和玉儿对视一眼，眸中俱是坚毅。 “打吧。”楚绍佑说。 “当然。” 玉儿笑起来，唇角浮出两个酒窝，“但是，我还可以吓他们一吓。” 楚绍佑浅浅地眯起眼，淡声道，“吓不倒的话，把他们的凶性激发出来，就是灭口了。” 玉儿瞄他一眼，“已经激发出来，不死不休了。” 楚绍佑眸光深邃了些，“你不怕？” 玉儿略带邪性地扬起眉，眸光莹亮，“笑话，我会怕这帮蟊贼？那不是丢我爹娘的脸么。” 楚绍佑赞许地点头，“对，不能丢爹娘的脸。” 若云捧了一堆石头过来，急吼吼地嚷，“快快，再射几轮。” 玉儿笑起来，一把扯过她，“不射了，咱们要干架了。” “好啊。”若云心知不妙，反手抓住她，“你跟紧我，咱俩可以打中间那个拿双枪的。” 楚绍佑点头，“我对那个道士。” “其余的便让你的护卫们去打。”玉儿看了看下头的形势，以目前的人数看，尚可一战。 就这么决定了。 楚绍佑食指弯曲入唇，吹出很响的一声唿哨。 下一秒，弹弓的攻击停止了，整齐的“哐嚓”的刀出鞘的声音。 又一声唿哨，黑衣人手执利刃，从各个隐蔽角落跃出来。 楚绍佑一把扯住玉儿，“咱们也下去。” 若云扯住玉儿的另一边，三人同时跃下。 …… 两下里站定，照理说应该直接干架了，但是玉儿做了个停的动作。 笑吟吟，明显是有话要讲。 裘虎没有见过他们，骤然一见，心里头惊起。这三人可是比他听说的还要贵气俊美。 红叶山庄能养出这样的人？心里头没底，一时不敢上前。其他人的想法也是差不多，停下手来，想听听他会说些甚。 气氛略诡异。 玉儿学着东方昊的模样，双手负于身后，傲气十足地扬起声音，“裘虎，你把这些人骗来时，有跟他们说，是来送死的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包括樊期，神情俱是微妙起来。 “你胡说甚。”裘虎急了，过来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若是被她挑拨成功，也是桩麻烦事情，“福贵险中求，兄弟们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哪一回不是拿命去搏。” 他这话代表了这些人的心声，闻者点头。 玉儿冷寒地笑一声，“刀口舔血还有活的希望，但是这一回，只要在这里出现过的人，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除非……” 她卖一个关子，冷淡地扫视一圈，“除非你们倒戈。” “小姑娘，你有甚倚仗？”樊期纵然好色，却也惜命。 玉儿鄙视地瞥他一眼，“因为我们的身份不一般，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三日之内，猛虎寨必定会被官府剿灭，米饭镇亦同，裘虎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倒戈过来的，还有救。否则，杀无赦。” 她冷眸子凛起，威仪十足。 裘虎心底寒气溢起，眸子转两下，他振起双臂，“兄弟们，不要听她胡言乱语。猛虎寨是因裘虎这个名字而生，只要我还活着，猛虎寨就不会亡。今日咱们齐心协力，将这几个小毛孩处理干净，出了这片山，每位可得十万两银子。我裘虎说话算话。” 这话狠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玉儿再说给二十万两银子也来不及了。 立时杀气四溢，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冲将上来。 玉儿暗叫一声苦，抽出长鞭，手执峨嵋针，正面迎上裘虎。若云哪会让她身处险境，提着柳叶刀冲将上来。 二打一，还是落了下风。 另一边，楚绍佑的功夫倒是出乎意料地强，竟然与樊期打了个平手。 第778章 儿女篇（22）他很漂亮 玉儿的话是有威慑力的，裘虎相信自己之前的推测有误。 这两个女的，怕是有皇室背景。否则不会这么高调，烧了他的寨子不说，还敢在阵前招安，鼓动倒戈。 自古民不与官斗，裘虎自恃武功高强，敢于扛上央洲大陆第一高手水寒冰，却不敢往皇家天庭上头撞。 与水寒冰打一场，无论胜败都能扬名天下。与皇家撞一头，死无全尸，外加灭门九族。更何况大余国的皇帝东方昊，是第一剑客燕聂的徒弟，许墨的师弟，也是一个威振武林的存在，行事作派更是霸道凌利。 他相信玉儿的说法，三日之内，猛虎寨必定会被官府剿灭。 现如今，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打完这一场，立时隐匿起来，从此亡命天涯，江湖不现。 事情已经犯了，下场也已经定了。以他凶恶的本性，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报个仇。他目眦欲裂，两柄短枪使得呼呼起风，打算快刀斩乱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若云和玉儿也是拿出了看家本领，左突右闪，打得热烈。 外头不断有人进来，红皮一直在外头，既没有听到玉儿讲的“杀无赦”，也没有听到裘虎讲的“到场就领十万两”，没能给出正确的引导。 进来的人一时拎不准方向，站在边上看热闹。 许彥悄没声息地走过去。早在弹弓战的时候，他就到了，一直站在隐蔽的地方观察。 单论招式，玉儿和若云合在一起，是可以与裘虎打成平手的。但是裘虎身经百战，实战经验丰富，尤其这会儿起了杀心，志在必得，出得俱是凌利的杀招。 不过三十余招，玉儿差点被他的枪头扫到，吓得若云面色白出一阵，舍了性命地拼杀过去。 一柄长剑横过去，接住裘虎的短枪，声音沉定，“我来。” 许彥资质甚高，是许墨精心教导起来的，在后起之秀里头，可以排到头排，与当年初出茅庐的水寒冰，有得一拼。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裘虎心头惊起，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然而他出道这么多年，何时见过这么多俊美富贵，又武功高强的年轻人？ 似乎也只有皇室才有这般的产出。 心里头懊丧起来，同时又是气急，老子混迹江湖多年，竟然要阴沟里翻船了么。 他没有退路，只有强行打起精神，继续战斗。所幸这个功夫虽然高强，却在他的能力范围，尚可一战。 有许彥到场，若云与玉儿就势退到后头观战。 二人香汗淋淋，喘着气互看了一眼，面色俱有些复杂。 若云是个实诚的，微蹙了眉头，悄声地说，“怎么办，我很肯定是他。” 玉儿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你看他的武功路数，与黄裳父皇是一般的，他应该是许师伯的徒弟。” 若云想了想，猛点头，“对，我看他与辰哥哥的功夫差不多。” 玉儿是个聪明的，与楚思九一般擅长推理分析，皱着眉头顿了顿，凑到若云的耳边，声音极小。 “应该是黄裳父皇把他送去许师伯那里的。他的身份很敏感，咱们要装作不知道。” 若云时常在皇宫里头走动，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较敏感，一听便明白。 她又是点头，“懂了。” 立场这个东西，是可以决定脑袋的。两个好姐妹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了这桩事情，两人便安心地看起了热闹，顺带着还点评几句。 “没想到林公子的功夫这么高？能与那个道士对上这么久，居然也没露出败相。”若云惊诧地扬起眉，唇角更是嘟得高，“之前真是没看出来。” 玉儿功夫不同，眼力却是不错，“他的功夫不是咱们大余国的路数，象是北地国的。” 若云托着下巴，仔细地看，“对，亲爹爹有讲过，北地那边的人的出招的角度与咱们不同，死道士应该是不习惯。” 玉儿的浅浅地眯起眼睛，他是从北地国来的。 姓林？ 亲娘娘有讲过，北地楚家以前就是姓林。这货不会是在诳我吧，他其实是皇室中人。 便若亲娘娘的大侄子一般，是个世子爷？ 玉儿没把他往太子这种高端生物上去考虑，否则，这会儿的心情怕是要复杂好多。 若云的注意力已经从楚绍佑的身上移开了，转移去了许彥身上。 她从小就是个超级颜控。当初云朵怀倚云时，忽悠她接受腹中的小孩，她才两岁呐，便说出“不美，不要。” 最初被东方彥锦吸引，也是因为她觉得他长得美，漂亮，可以与辰儿并列。 听说他死了，她还哭过一回，从此将那个美哥哥埋入了心底。 这两年，她随玉儿参加过几回长公主开的花会，阅遍业城美男，却再也没见过如东方彥锦这么漂亮的男生了。 再次见到，她的小心脏突突地跳，美哥哥长大了，还是辣么地美，气质也好，功夫更是高，依旧可以与辰哥哥并列。 她看得眉眼生花，忍不住扯一记玉儿的衣袖，“他很漂亮。” 玉儿知道她的德性，喜欢漂亮的男孩子嘛，但是这一个的身份……不合适吧。 然而看她满心欢喜的样子，玉儿又习惯性地想要宠着她，窃笑着问，“怎么，看上他了？” 若云直肠子，有啥心事都会与玉儿讲。 娇羞地横她一眼，“九娘娘说，找夫君一定要找个养眼的，一来自己愉快寿命会长；二来是对下一代负责任。便若她和娘亲。”【楚思九冤枉脸，我真没有忽悠若云嫁给许彥。不过，这个其实也不错。】 玉儿翻白眼了，真敢说啊，这么就夫君了？ 轻“咳”一声，“娘娘的话，当然是有道理的。” 偷偷地瞟一眼楚绍佑，这个长得也养眼啊。 小女儿心思萌哒哒，观战的那些人却都蠢蠢欲动起来。他们接的江湖令便是逮这两个女的，目标就在眼前，逮住了可以换白花花的银子。 相互对望着，眸底都是一般的心思，如何？一起上？ 若云对气场敏感，悟出气氛不对，面孔板起，瞬息间，柳叶刀又握于手中。玉儿好不容易松缓了一阵，见她这般架势，也觉出了危险。 面色跟着严峻起来。 剑拔弩张之际，大人物到场了。 水寒冰踩着峻寒的步子，慢慢地走来。每一步都很稳，所到之处，气温跟着下降两度。 第779章 儿女篇（23）形势逆转 大神一到，形势立时逆转。 原本跃跃一试，打算出场的那些人，陡然觉出了压力，止住步子不敢往前。正在场上激战的那些个，亦是心思浮动，或喜或忧。 救星到啦。 玉儿欢喜地咧开唇，眉飞色舞地招起了手，“干爹爹，你来了啊。咱们在行侠仗义呢。” 若云比较消极，悄悄地躲到玉儿后头，只敢露出半个脑袋，“爹，我和玉儿路见不平，惩恶扬善呢。” 话语一出，场上之人俱是惊起。 无意外，这个气场冷寒的俊美男子就是央洲大陆第一高手水寒冰，有资格唤他干爹的只有大余国的皇子公主，看这女子的年龄，应该就是大余国的玉公主？还有这个眉目与他有五分相象的女子，就是她的亲闺女了。 下场的那些人个个心里头叫苦，这一脚可是踢上铁板了。果然如玉公主所言，这一回是送死来的。 水寒冰不语，仔细地看着玉儿和若云，唔，闹了这么大一场，倒是没有闪失，心里头吊着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眸子沉起，淡淡地剜她们一道。 玉儿吐一记舌头，装出一副恭谦守礼的模样。 若云在后头小声地问，“亲爹爹会如何罚咱们？” 玉儿笑吟吟地扯过她，“怕甚，最多就是罚学礼，再背些诗文。有亲娘娘兜着，咱们不会有事的。” 别说啊，玉儿对宫里头的那两只大的，真是太过了解了噻。 总归是安全了，两只女腰板挺得直，神气活现起来。 寒冰大神气势十足，冷冷地扫一圈，声音寒凉，“没有下场的，有一次跑路的机会。” 话音刚落，围观之人纷纷退场。 若这桩事情若只是牵扯到红叶山庄与水寒冰，这伙暴徒还会想要看个热闹，逮着机会混水摸鱼。但是这里头有皇帝最宠爱的玉公主，稍有不慎便会惹上灭九族的祸端，代价太大。 而且，他们都是通缉要犯，官府的人转眼就到，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无比同情地看一眼出场之人，有关系好的，会眨一记眼。意思是你安心去吧，会帮你往家里带话的。 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外头已经天罗地网，他们能不能逃出生天，还难说着呢。 瞬息，四周便空荡下来。 裘虎这一方的人心里头都急了，俱是恶势力代表，很清楚今日怕是难以善了，只能试试强攻跑路。 气性一上来，攻势就猛了。 水寒冰眸底冷起，淡淡瞥一眼辛乃良，“小啰啰交给你。” 梁君自告奋勇，拍一记胸脯，“还有我。” 若云兴致上来了，瞪圆了眼睛，刚想跳出来，被水寒冰一记冷眼给压了下去。 为主的那两对，裘虎PK许彥，樊期PK楚绍佑，依旧进行中。 讲真啊，已经打了很久了，尤其是樊期、楚绍佑这一对，体力均有些不支，依旧强撑着。 水寒冰淡定地看着，神情高深莫测。 裘虎与许彥已经打得超过二百回合，愈打心里头愈是心惊，原本他以为自己这些年勤奋练习，实力突飞猛进，已经可以与水寒冰一较高下。哪里知道随便跑出一个年轻人，竟然可以扛住自己的暴风十八杀，这可是他的成名绝技，外加保命绝招。 虽然他有把握赢上半招，然而就形势而言，不能痛斩对手，输赢于他无意义。 他已经体察到水寒冰的气场，比他想象的更加冷冽，气势十足。 也罢，最多便是一死。 他发起狠来，双枪齐握杀出最强一招，逼得许彥跃起闪躲。而他却退后一步，大喊一声，“停。” 许彥轻飘飘地落回地上，单手负于身后，缄默不语。 裘虎的这一声吼，声势浩大，很有几分枭雄的气概，原本打得激烈的场子，骤然停顿下来。 水寒冰冷冷看他，“想如何？” 裘虎拿出宗师的派头，拱手作礼，“在下猛虎寨寨主裘虎，不知这位大侠姓甚名谁？” 水寒冰凝起眸子，声音冷得象是夹入了冰棱子，“在下水寒冰，是你发出江湖令追杀的两名女子的亲爹和干爹。” 裘虎眉心抽起，强行忍下翻涌的怒气。 “她们俩在米饭镇刺伤了我的下属，还放火烧了猛虎寨，在下之前并不知道她们身份高贵，现在知道了，诚意致谦，可否请水大侠放过这些江湖朋友。” 水寒冰微微一眯眼，若无其事地说，“猛虎寨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她们没有做错。你原本是恶人，招来这些恶人助拳，也是你的本事。只是恶有恶报，这一回，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裘虎气得急了，转头扫视一周，“兄弟们，这一回咱们踩了坑，但是并不是在下的错，是水寒冰仗势欺人。事已至此，咱们只有尽力拼杀一回，若能逃出生天，在下必会兑现之前的承诺。” 到底是做过寨主的人，懂得调动气氛。 这番话下来，把那些人的热血都给点燃了，手指捏紧武器，眼看着一场大厮杀又要开始了。 水寒冰蹙起眉头，不屑地看他，“你若能赢我半招，我便让这里的人走。” 这话就象定海神针，场面立时安静下来。 裘虎嘎嘎地狂笑两声，“有生之年，能与央洲大陆第一高手比试一场，是在下的荣幸。”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避不开这一战，与其畏畏缩缩，不如挺身一战，就算不敌，也不至于当场毙命。 “水大侠，请。”他拱一记手。 水寒冰淡淡地还一礼，长剑出鞘，一道冷寒的光芒缓缓耀起。 裘虎紧紧地捏住双枪，若猛虎觅食，狂势扑起。 水寒冰的招势以刁钻叵测著称于世，然而他以最简单的平剑起势，向前直出为刺，力达剑尖，臂与剑成一直线，又横起前臂外旋，轻松挡住。 都是懂行的，只一招，高下立现。 这些年，你以为你在进步，然而别人也在进步。水寒冰的剑力已经返璞归真，最简单的招式都可以打出最强的威力。 而且招式变换的速度奇快，转瞬之间转守为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出十招。裘虎全神贯注，勉强跟上水寒冰的节奏。 同为剑客，许彥的眸中俱是佩服，水寒冰果然剑术大家，难怪师父诚心敬他为先。 …… 这头杀得正酣，云鸿带了红叶山庄的精锐，以及辰儿、倚云赶了过来。 第780章 儿女篇（24）大恶大善 倚云自然是被辰儿忽悠出来的。 这些年，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俩都是铁板钉钉的一对。辰儿自己也是这般认为，这辈子非倚云不娶。 所以，他完全没有拐带幼女的觉悟。拐出门的主要原因是他觉得，这趟出去的时间会很长，见不到倚云太难受，不如带着走。 他武功高强，倚云也不赖，可以与玉儿打个平手。【由此可见，玉儿有多偷懒了。】所以，他不担心二人的安全问题。 出来前，他也有盘算过方位，根据玉儿一贯的行为逻辑，加上之前的聊天内容，他推测她们去了南地国的水头村。 讲真啊，他对那地方也有印象，尤其是村头的那块睡过一晚的大磨石。 忽悠倚云的时候，重点介绍了那里，“那里山清水秀，村前有一条大河，可漂亮了。她们肯定去了那里，咱们过去一定能找着。” 倚云年纪小，还天真的呐，被他忽悠得兴致高涨，然而她还有些理智，大眸子忽闪忽闪，犹豫着说，“爹娘要骂的。” 辰儿哈哈笑起，“咱们是出去找人，有功劳的，爹娘应该骂玉儿和若云呐。” 倚云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兴高采烈地就答应了。她年纪小，扮成小书童跟在辰儿后头，两人携手江湖，玩得也是不亦乐乎。 这一路，起初很太平，直到江湖令出现，蛇虫八脚都出来了。 恶人哪里忍得住不干坏事，辰儿是太子，路见不平自然要出手。SOSO~~便给自己招了好些麻烦。 幸好遇到了云鸿，把追着他们的那些恶人扫荡得干干净净。 之后就算是遇上组织了，也得了好些信息。 “玉儿和若云烧了个土匪寨子？”辰儿与东方昊一般，走得是高冷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绷不住。 云鸿笑吟吟地点头，“那个土匪窝是大余国最大的悍匪—裘虎的老巢，之前官府出动兵力清剿过很多回，每一回都是打了跑，跑了又回来，在大余国与南地国两头摇摆，日子过得滋润。” “裘虎的功夫很高么？”倚云好奇地问。 “很厉害，江湖上传，他的功夫可以入央洲大陆前十的位置。最近几年更是放言，可以与寒冰一战。”云鸿淡淡地介绍。 “不可能，师父的功夫已趋大成，许师伯或许可以一战。”辰儿对水寒冰极有信心。 云鸿缓缓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裘虎确实也不能小觑。” …… 紧赶慢赶，这伙人终于赶上了水寒冰与裘虎的这场大战。 辰儿一入场，眸子首先落在楚绍佑的身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人的气场与他有相似之处。 楚绍佑也有触动，撩起眸，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了一瞬，各自带了些疑虑，垂下眸去。 玉儿明显激动了，眸子睁得大，使劲地朝辰儿和倚云招手，“过来，这里看得清楚。” 楚绍佑眸眼一震，瞬时反应过来，这个应该就是玉儿的双胞兄长东方楚辰。 果然如楚宇轩所言，这对双胞胎一点都不象。玉儿的长相性情都随了皇后姑姑，而这位辰太子则随了皇帝东方昊，走的是高冷路线。 无论如何，人物关系是肯定的，就是这位气势凌凌的绝美男子，是他的未来的大舅子。必须要与他搞好关系，亲近一些。 抿着唇，他默默地思忖起来。 辰儿果然带了倚云走过去，此时，他的目光已经落在许彥的脸上，心里头惊起，面色却是不变。 若无其事地扯一记玉儿，“你要倒霉了。” 玉儿微扬起头，大义凛然道，“我行侠仗义，为天下百姓安危计，就算倒霉也认了。” 辰儿嫌弃地摇一记头，“行，你就这么跟父皇讲吧。” 若云心虚，朝他挤一记眸，“辰哥哥，这天下与你也有关系的嘛，你帮忙说说好话呐。” 辰儿无语地看她，刚想说些甚，倚云在边上扯他的袖子，声音软软的，“辰哥哥，你就帮帮她们嘛。” 辰儿的眸光立时温和下来，声音也柔和，“有亲娘娘在，这俩货不会有事的。” 玉儿撅起嘴，“黄裳父皇最宠我了，才不会与我计较。” 这话大家都相信的，辰儿冷呵呵地瞥她。 “黄裳父皇是不会与你计较，但是他会给你挑夫君。你信不信，等你回去业城，亲娘娘必定会给你一串业城俊少的名单，让你好好琢磨，在规定的期限内给出最佳人选。”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耳聪目明的楚绍佑听到。 扬起眸子，玉儿也在偷偷看他，两人的眸光陡然地撞在一起，心湖泛起了好些涟漪。 辰儿很敏感，凌厉的眸光扫了一道楚绍佑，心里头起了些疑，但是他绷得住，喜怒不现嘛。 这当口，水寒冰与裘虎已经战至三百回合。 裘虎已然露出败相，他是个凶悍的，拿出了毕生的功力，怒吼一声，使出绝命毒杀—白蛇吐芯，手上的短枪突地爆开，尾端伸出两根倒勾。 此招攻势凌厉，极致霸道，属于不成功，便成仁的拼命招式。 水寒冰从容，剑起竖线，剑尖在地上轻触一记，身体腾跃而起，正好避开这道攻势。之后角度诡异地反手斜刺一剑。 只听得“噗”地一声，正中裘虎后腋。还不够，力贯剑柄，刺啦啦地往前去，剑尖从前胸穿出。 裘虎的眼睛瞪得若铜铃那般大小，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那截剑尖，喉口咯咯地响起，“没想……到……” 水寒冰冷诮地看着他，手势一沉，抽出了剑。 血。 流了一地。 裘虎萎顿于地，瞬时断了气息。 …… 领头大哥就这么……死了，樊期之流之时觉出了危险。 相互对望片刻，也不知道哪一个喊了一声，“杀啊，逃出一个是一个。” 水寒冰哪会给他们出路，声音若冷寒得若地狱而来，“杀无赦。” 他是杀手出身，杀人便若切瓜一般。加上红叶山庄的精锐，一刻钟的功夫，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好些尸体。 倚云年纪小，被这股子杀气给吓到了，捂着眼睛紧紧地抱着若云，其余人的面色也是严峻。 踏在血水之上，水寒冰沉定地说，“杀大恶，乃大善。” 他其实不想当着小辈面前杀人，但是对方反应太快，不得已而为之。只好说一句偈语，宽慰一番。 眸光扫过，他发现许彥已经悄然离去。 他知道原委，原本对这个孩子不以为然，这一回见他出手相救，功夫也是惊人，可以看出许墨将他教导得很好。 水寒冰是恩怨分明之人，在心里头给许彥记了一笔功劳。 第781章 儿女篇（25）拒绝二回 血气太盛。 云鸿留下几个人处理，剩下的人撤离出去。 这一回确实是大手笔了，大余国这边出动暗卫，围剿猛虎寨。特事特办，抵抗者杀无赦，投降者流放边疆。 因江湖令现身的恶徒并行此例。 若以往的模式，大余国这边严打，悍匪恶徒便往南地国的方向逃窜。 然而，礼亲王段清扬点了三千兵马洋洋洒洒地候着呐。赢卫、赢计更是大显身手，合力逮了好些恶徒。 米饭镇是重灾区，礼亲王亲率部众前来剿匪，老百姓感恩代德，夹道欢迎。段清扬面色凝重，米饭镇所在的官员，为了自己的税收任务，欺上瞒下，放任悍匪荼毒乡邻，罪不可赦。 大手一挥，从上到下撸了一堆官帽子。 原本在米饭镇做威作福的雄爷，以及她的手下们，尽数拿下。雄爷原本伤重，送入县丞大牢的第二日便呜呼了。 …… 从山上下来，楚绍佑便与水寒冰说明了身份。 这个没法瞒，也没有瞒的必要。 水寒冰冷凝起眸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此番得北地国太子仗义相助，不胜感激。他日若有机会回报，在下定当义不容辞。” 楚绍佑见他把人情揽到自己身上，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绍佑的此番作为并非相助，实乃与玉公主、若云小姐的合作，寒冰大侠不必挂怀。” 都是聪明人，继续寒暄几句便了。 之后便是分手。 楚绍佑大大方方地走去玉儿身边，“楚宇轩是我的堂兄，他说玉公主性情爽朗，行事潇洒，此次见面，果然若他所言。过些日子，我会去业城，不知有否机会见到玉公主。” 玉儿莞起唇，果然笑得爽朗，“林公子摇身变为北地国太子，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业城是我的地头，你若过来，定然要请你喝一杯的。” 楚绍佑深深地看他一眼，“如此，便是说定了。” 玉儿心里头失落得很，面上依旧笑得欢，“当然。” 楚绍佑将弹弓递过去，“还你。” 玉儿双手背到身后，不肯接，“这是太子的东西，我哪里可以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完她又是绽颜一笑，“此番回去业城，我应该再无出游的机会，天大地大，太子一定要玩个尽兴。” 楚绍佑眉头微微拧起，眸底现出些审视，“你……不愿意？” 他问得没头没脑，玉儿却是听懂了。 垂下眸子想了想，又抬起头，很直接地拒绝他，“我不愿意。” 辰儿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见楚绍佑的眸底浮起压抑不住的失落，便猜出了自家妹子的心思。 缓缓地走过去，行一礼，“太子有礼了。” 楚绍佑镇定地回一礼，“辰太子有礼。” 辰儿唇角抿得紧，微敛了气势，“太子周游天下，行事作派别具一格，日后若有机会切磋一二，定是一桩幸事。” 楚绍佑淡笑起来，“辰太子客气了，过些日子，在下会去业城，到时定去叨扰。” 他心意已决，不管玉儿出于何种原因拒绝，他都要争取一把。 辰儿察颜观色，知道他对玉儿动了心思。抿一记唇，他婉转道，“若太子过来业城，在下定会尽地主之谊。业城春花楼的花白酒可是远近有名的呢，母后与皇妹尤其喜欢喝这一口。母后说，幸亏皇妹会嫁在业城，否则就要错失这道美酒了。” 楚绍佑唇角微微一抽，思忖片刻，他挑起眸子，笑吟吟地看向玉儿，“原来玉公主喜欢喝酒，呼城的百日醉可是闻名天下的好酒，定能让玉公主满意。“ 玉儿一直垂着眸，心里头浮着淡淡的忧伤。 听到他的这句话，她缓缓地抬起头，“太子客气了，我这人执拗，难得喝一回百日醉可以，却不会放弃从小到大喝惯的花白酒。” 这是她的第二回拒绝，楚绍佑的眸光瞬时黯淡下来。沉吟着，又仔细地看着玉儿，心里头浮动着不舍。 声音柔和，“我会带几坛百日醉去业城，玉公主喝过后再下结论如何？” 玉儿心里头有些不忍，但是楚思九与她讲过，感情这种事情，可以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不能留存侥幸。 咬一记牙，她刚想说话。 楚绍佑看出不妙，果断地拱一记手，“时辰不早了，在下还有事情要办，先行告退了。” 辰儿看出对方心志坚定，三言两语怕是打不掉他的心思。这桩事情还是留给父皇母后去心烦吧。 拱起手，认真地与之寒暄告别。 此二人为央洲大陆两大国的下一代接班人，从国家层面讲，这种见面直接关系到两国的亲疏友好。 …… 楚绍佑走后，玉儿的情绪，从表面上看，无甚变化，甚至比平时更加活跃。 实际上，她的心里头复杂得很，也烦燥得很。 辰儿是男孩子，心思没有那么细腻，他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没有觉出不妥。在他看来，楚绍佑与他的身份是一样的。玉儿拒绝他，必然是因为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也就没什么可伤神的，所以，她这会儿的表现就算是正常。 若云与玉儿走得近，对她了解甚深，看出些异样。但是她俩就跟亲姐妹似的，哪会拆她的台，只有装不懂。 回去的路上，倚云与辰儿在外头骑马斗乐。俩小姐妹则坐在马车里头聊天。若云悄悄地凑过头去问，“你喜欢北地国太子？” 玉儿挑一记眉头，漫不经心地说，“哪能呢，这才几日啊，就喜欢了？” 若云的眉头皱起来了，“喜欢这件事情，与时间有关系么？” 这个玉儿也说不上来，抿一抿唇，她若有所思地说，“日久成情指得是相处久了，就会喜欢上。” 成语是红叶山庄的家传绝技，若云张口就来，“那一见钟情呢？不就是说两个人一见面就互相喜欢了。” 玉儿促狭地看她，“你不要告诉我，你一见钟情了？” 若云是个直性子，在玉儿面前也不藏心思，直梗梗地就承认了，“对啊，我喜欢美哥哥。” 玉儿摇头晃脑地想了会儿，“这桩事情又好办又不好办。不过，你若有心，我倒是可以帮你去探一探的。” 若云的眸子亮了，“你打算如何探？” 玉儿意味深长地“呵呵”两声，“只要你想的，我自然能帮你搞定。” 第782章 儿女篇（26）眼光一致 与预料的一般无二，这一趟离家出走的处罚内容为：上一个月女仪课，背一百篇诗文。 玉儿乐滋滋地接受了。 掉回头还给若云做分析，“现在这个结果，肯定是亲娘娘还过价的，若是按黄裳父皇的初衷，三个月加五百篇是跑不掉的。” 若云自然相信她的判断，笑嘻嘻，“害我担心了一路，黄裳听九娘娘的，我爹也听九娘娘的，咱们一定要拍好九娘娘的马屁。” “那是必须的。”玉儿神气活现地昂起头，“就凭咱俩的记性，一百篇诗文，小菜一碟呐。” 若云哈哈笑起，“对啊对啊，就是苦了倚云，她不喜欢背诗文呐。” 对呐，倚云这个倒霉的，原本以为不会受罚的，也被判了同罪。哭丧着脸与辰儿闹呢。 至于辰儿，他原本就是皇宫里头学习任务最重的一个，没办法往上加。东方昊大手一挥，取消了他十次休沐。 所以辰儿也是苦滴滴的哉。 不过，他有与东方昊讲楚绍佑的事情。 “父皇，北地国太子对玉儿动了心思，北地国有可能会发国书过来求亲。”他斟酌着说。 东方昊缓缓地凝起眸子，思忖半晌，淡淡道，“楚胤景不会答应。” 辰儿也有这个猜度，所以他讲的是“有可能”。见父皇也是这般讲，心里头松了些，“玉儿不肯，亲口拒绝了。” 东方昊不意外，唇角勾出一个弧线，“玉后是你母后教养长大的，心性自在，宁愿做商人，也不愿意做皇后。” 辰儿自然知道楚思九的观念，微皱一记眉头，“其实做皇后也没甚不好的，母后不是做得很开心么。” 东方昊瞥他一眼，“朕能做到与你母后‘一生一世一双人’，楚绍佑能做到么？还有，你能做到么？” 这个话题两父子没有交流过，话头递到这里了，东方昊也想探一探辰儿的想法。 辰儿也是楚思九教养长大的，与玉儿的观念基本无差，理所当然地说，“儿臣当然能做到与倚云‘一生一世一双人’。” 东方昊扫他一眼，“若倚云无所出呢？” 辰儿噎一道，“倚云身体康健，哪有可能无所出。朵娘娘生了三个呢。” 东方昊眯起眼，“世间事均有意外，你考虑一下再回答。” 辰儿郁闷了，眉头拧了一个小结。虽说凡事都要考虑万一，但是这个万一是他承受不了的。 迟疑片刻，他想起另一桩事情，“父皇，儿臣这趟遇见一个与大皇子长得很象的人。看他的武功路数，应该是许师伯的徒弟，与儿臣不相上下。” 东方昊眸光复杂，沉吟着看他。 良久，他声道，“东方彥锦已经死了，你看到的这个人叫许彥，确实是许师伯的徒弟，听说功夫很不错。” 辰儿继续看他，眸光殷切，“还有么？” 他得了玉儿的嘱托，要来黄裳父皇这里探许彥的老底。 东方昊眸光冷一格，“剩下的等你二十岁时，再讲与你听。” 辰儿扁一记嘴，灰溜溜地“哦”一声。 “玉儿的事情，你去坤和宫与母后详细讲讲。这些日子，她与你大姑姑给玉儿选了不少夫婿名单，你也给些意见。早早定下亲事，也省得不相干的人掂记。还有，你这趟拐了倚云出门，咱们要给水家一个交待。倚云已经十二岁了，可以议亲，你与母后提一下，让她与云朵商量一下，把这件事情也办了吧。” 难得东方昊说这么多话，还把辰儿说得心花怒放的。 恭恭敬敬地行一礼，“谢父皇。” 东方昊随意地挥一挥手，“去吧。” …… 听说北地国太子楚绍佑看中了玉儿，楚思九与东方昊的反应，完全不同。 眸子瞪得大，一惊一诧地问，“北地国太子长得如何？” 辰儿愣一瞬，“很端正，很有气势。” 这个回答哪能让楚思九满意，捏着下巴想了一阵，提示他，“比你如何？” 辰儿真是服了这个亲娘，轻揉了一记鼻子，“倚云说孩儿是天下最俊美的男子。” 楚思九嗤一声，换一个人来比，“比你的大堂哥楚宇轩如何？” 这个可以答，辰儿朗朗道，“单五官来看，各有千秋，但是气势气质楚绍佑领先太多，不是一个级数的。而且，楚绍佑的功夫很高，孩儿最多赢他半招。” 楚思九哈哈笑起，“你若十分，他能打几分？” 辰儿犹豫了片刻，给了个很实诚的分数，“九点九分。” 评价很高啊。 楚思九知道这个儿子眼高于底，竟然给出这种高分，说明这个北地国太子果然不凡。 “来来。”扯了辰儿去书房，把她这些日子捣鼓出来的俊男名单给他看，“都给打个分。” 辰儿想起东方昊的话，认真地看起来。 到底是亲娘，选的都是业城可圈可点的适龄男子。画了表格，标明年龄、颜值、性格、家庭状况等等。 “你不必看后头的备注，就按着给楚绍佑的标准打分。” 辰儿果然不看，一一打了分数，最高的是孝亲王府的小世子爷燕卓麒，有九分，最低的翰林院院士的公子零分。 楚思九又是一惊一诧，“原来辰儿与娘娘的眼光一致啊，我也是看好燕卓麒呢。还有那个院士公子为甚零分？” 辰儿撇起唇，“不喜欢需要理由么。” 楚思九好笑地眯一眯眼，儿子你要不要这么有个性啊。 “行，那就燕卓麒了，过几日让你大姑姑办一场花会，你想办法撮合一下。”感觉到危险，她打算加快进程。 辰儿好奇地看她，“娘娘，楚绍佑有九点九分呐，您不考虑他么？” 楚思九若无其事地扬起头，“他家世不好，减十分，负分清场了。” 北地国皇室的家世不好？ 辰儿对亲娘的标准也是服气的。 不过，楚思九还是有些担心，眼珠子转一转，悄声问，“玉儿与那太子相处了几日，有没……喜欢上人家？” 这个么，辰儿不肯定，原本也是想让楚思九分析的。 他一五一十地把当时的情况讲一遍，“玉儿是拒绝的，但是楚绍佑心志坚定，不肯死心，还是定了业城之行。” 楚思九多敏感呐，听辰儿讲的这些内容，立时知道坏事了。 “北地国太子那么好，玉儿也是动心了。”声音闷闷的，棒打鸳鸯这活不好干。 辰儿皱起眉头，“若楚绍佑肯拿‘只娶一妻，绝不纳妾’的字据来，这个人选也是可以考虑的。” 楚思九斜过眼去看他，骚年，你知道生活有多复杂么？字据若是有用，你娘当年就不会沦落为如夫人了。 第783章 儿女篇（27）高深莫测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讲。 谁让这一只也是太子呢，按他亲爹的想法，再过五年，就要让他做皇帝了。而且他一心一意地养了个小青梅，打算让她做皇后呢。 不能吓到他。 楚思九莞尔笑起，“玉儿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做皇后的。” 辰儿沉默地看她，做了这么多年儿子，多多少少能感觉出娘亲的心思。更何况父皇也与他讲过，“世间事均有意外，你考虑一下再回答。” 抿着唇，他果然考虑起来了。 楚思九见他突然不说话，还摆出东方昊的古板样子，拿那双深邃的眸子探她。 “想甚呢？”楚思九弯起眉毛，习惯性地开始哄他，“有啥想得通或想不通的事情，都可以与娘娘讲。” 辰儿沉得住气，又盯了她几秒，“父皇让我考虑一下，若倚云生不出皇子该如何？” 楚思九心里头“咯噔”，面上却是若无其事，跟着问，“这个确实……是个问题，你如何想呢？” 辰儿一脸黑气，“我想不出来，娘娘说我该如何？” 楚思九郁闷了，按这世道的行情，自然是纳妃，只要辰儿没问题，总能生出儿子来。 若这样可以，那就不是问题了。 “你和倚云都是身体康健之人，哪有可能生不出皇子。”她只有这么讲。 “儿臣也是这么讲，可是父皇让我考虑万一。” 辰儿不开心，打着蔫儿没什么精神，“儿臣很想知道，若娘娘没有生出皇子，父皇打算如何？是不是就不把大皇子送出宫了？” 话是脱口而出的，然后就悟出了不妥，偷偷看一眼楚思九。 “儿臣这趟出去，看到了东方彥锦。父皇说他死了就是死了，现在的这个叫许彥，是许师伯的徒弟。” 楚思九扬一扬眉，无所谓地说，“刚刚你师父让人送信进来，我已经知道了。” 辰儿垂下头，“可是儿臣认为，他就是东方彥锦。” 楚思九有点头痛，微蹙了眉头，“这桩事情有隐情，你父皇如何与你讲的？” “父皇说等二十岁的时候，再告诉我。”辰儿抿紧了唇，依旧不高兴。 “那你就等等嘛，不着急。”楚思九笑嘻嘻地拍拍他，转开话题，“你父皇有没讲，与倚云议亲的事情？前两日，我与朵娘娘商量过了，她没意见，你师父自然也没意见。日子也挑好了，下个月初五，你看如何？” “我要给绮云写一份‘绝不纳妾’的字据。”辰儿中规中矩地说。 楚思九的面上浮起微笑，“好啊，我没有意见。” 辰儿点头，“那儿臣就这么与父皇讲了。” 楚思九觉得这话里头有圈套，但是……咳，好吧，儿子也不容易，想拿我的牌头去挡东方昊，就借给他用用吧。 …… 辰儿还算愉快地从坤和宫里出来，去了梅林边的冰泉宫。 他和玉儿十岁时，便从坤和宫里搬出来，玉儿喜欢冰泉宫边上的韵雨台，便选了那里。他无所谓，选了附近的建章宫。按大余国的规矩，皇子十五岁离宫建府。 到了东方昊这里就不用。 很简单，他后宫没女人啊，皇子不必避嫌，可以继续住着。 何况，他打算等辰儿二十岁就传位的。 这个皇宫就给辰儿住了，他就带了楚思九和小曦儿去早年的肃王府住，只需要改个皇室别院的名称即可。 当然，他有给清儿和玉儿建造皇子府与公主府的，都在肃王府的附近，方便来往。 这个心思他只与楚思九透露过，未有讲给辰儿听。 天下太平，就让儿子尽尽孝吧。 …… 冰泉宫里，玉儿正百无聊赖地坐着发呆，眼睛时不时地瞄一眼窗台边的弹弓。 不得不讲，楚绍佑真是个强势的，走都走了，又让黑衣人把这把弹弓送回来。 说得还好听，“殿下说，这把弹弓送给玉公主时，玉公主已经收下了。之后又借给殿下使用。借了东西必须还，还请玉公主收回。” 玉儿啧啧了几下，却也不得不收下来。 一路上拿这弹弓打了好几回麻雀，却没有楚绍佑的烤麻雀技术，不是焦了，就是生了。 最后还是云鸿出手，烤了一回适中的味道。 “堂堂太子爷，能把麻雀烤得这么好，必然是个贪玩又贪吃的家伙。”玉儿嘀咕着。 面前浮起楚绍佑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说，“是啊，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啊，再烤一回麻雀给你吃。” 玉儿的耳根红了，暗自啐了自己一口，那人是太子啊啊啊，以后要做皇帝的啊啊啊……她已经打听过了，北地国皇帝除了皇后外，后宫里头还有好些女人，这种环境出来的男人，绝对不可能只娶一妻，永不纳妾的。 幸好自己表了拒绝的态度。 玉儿暗自庆幸，她才不要与人共夫，这个是原则问题。 正想着，听到外头有宫女请安的声音，眸子一亮，她噌地站起身来。 飞快地奔出去，果然看到辰儿进来。 “如何？”她有任务交给他，急着听答案呢。 辰儿不紧不慢地朝她看一眼，“也不给杯茶喝？” 玉儿无语地看他，这货真是愈来愈有黄裳父皇的派头，也不知道倚云搞不搞得定他。 “雨兰，泡一壶雾松茶上来。” “是，公主。” 宫女下去了，一会儿功夫便端来了淡香扑鼻的清茶。 这会儿功夫，辰儿已经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好，拿方才看过楚思九的深邃眸光看着玉儿。 玉儿才不怕他看呢，挑着眉毛，“怎么？舌头被猫咬了？” 这种话都是楚思九从小到大在他们耳朵边叨叨的，很顺口地便会拿出来用。 辰儿摇摇头，“黄裳父皇不肯讲，说要等我二十岁才告诉我。娘娘说这中间有隐情，也不肯说。” “这般神秘？”玉儿若有所思地看他。 “对啊，总之我问不出来，你去想办法吧。”辰儿气度优雅地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着。 玉儿啐他，“那你得意个啥劲。” 辰儿抿出一抹迷之微笑，“但是我也摸着些门道，有些思路可以与你分享。” “说来听听。”玉儿不与他计较，坐去对面认真听。 辰儿高深莫测地眯起眼，“我今日在与娘娘讲到东方彥锦时，发现娘娘一点都不在意。” 第784章 儿女篇（28）钝钝地痛 玉儿眸光微闪，“还有呢？” 辰儿继续高深莫测，抿一口茶，缓悠悠地说，“黄裳父皇是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 底线和原则，这两个词语是楚思九灌输给他们的，此时顺手拈来，也是合适。 “嗯呐。”玉儿点头。 “你说，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会对外宣称自己的皇子死了，再改名换姓地送出宫，交给旁人去养。”辰儿的眸子又眯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玉儿。 这个？ 玉儿歪一下头，声音极轻，“黄裳父皇不想让大皇子碍了娘娘的眼？他还想让你做皇帝？” 辰儿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重重地弹一记，“前面白讲了？底线和原则。” 玉儿“哎哟”地捂住额，抱怨地看他，“轻一点嘛。” 揉几下，她亦有所悟，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过些复杂，“娘娘也是有德养的人，大皇子的母妃已经死了，她不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手。若是觉得碍养，皇宫那么大，哪里不好养？而且，十五岁便可以建府出宫，完全可以做到眼不见为净。” “黄裳父皇说他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辰儿的眸光很深，看着玉儿不再说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玉儿不傻，自然能猜出个大概。 眸子眨一下又眨一下，眉头一会儿紧一会儿松，许久，她才憋出一句，“东方彥锦确实死了。” 她这么说，说明她懂了，辰儿点头，“唔，确实死了。” “所以他是许彥，许师伯的徒弟。”玉儿发现这个身份也挺好，比什么大皇子好处理多了。 “嗯，你有甚想法？”辰儿原本以为她只是好奇，现在看来似乎还有隐情。 “我没想法，是若云有想法。”玉儿笑眯眯地仰起头，“她看上许彥了。” 辰儿皱起了眉头，这个怕是有些尴尬了。 “我不管哦，若云难得喜欢一个男孩子，咱们要帮她。”玉儿撅起嘴，理所当然地说。 辰儿与若云的感情也是深厚，犹豫了一瞬，他实话实说，“关系太复杂，很难办。” 玉儿瞪起眼，“就是因为难办才要咱们帮忙。” 辰儿是个务实派，果然认真思索起来，不过结论就不怎么华丽，说着说着还跑题，“我觉得这件事情得交给娘娘去办。明日起，你和若云、依云要去学礼一个月，还有背诗文。哎，依云背诗文不灵，你们背慢点，不要让她觉得自己笨。还有你们俩说悄悄话的时候，也要让她听，别让她觉得你们不带她玩。教礼的嬷嬷……” “停。”玉儿做一个STOP的手势，“找娘娘商量是吧，我现在就去。” 辰儿无趣地看她，“娘娘帮你选了驸马人选。” 玉儿面色不变，心里头却象是受了一记重击，钝钝地痛。 “哪些？”故作好奇地问。 “我帮你看过了，孝亲王府的小世子燕卓麒、兵部尚书的嫡二子王世文还可以，旁的你可以忽略。” 辰儿隐隐觉出她的情绪有波动，心下了然，娘娘的说法是对的，玉儿也对北地国太子动了心思。 可是，就连娘娘也说，那个不是良配，所以，玉儿的选择是对的。 他不动声色，玉儿也是故作平静。 还呵呵地笑出声，“燕卓麒确实不错，很风趣，长得也是俊美，跟他爹一般地……纨绔不羁。” 辰儿微笑，“上回花会，他对你殷勤，应该也是喜欢你。” 玉儿蹙一蹙眉，是吗？ …… 为了若云，玉儿也是很拼的。 明知道会被楚思九唠叨招驸马之事，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坤和宫。 果然，一进门就被楚思九拉去书房，把之前给辰儿看过的那份表格递给她看。 “玉儿，这可是娘娘与你大姑姑呕心沥血搞出来的名单哦，囊括了业城所有高门大府的适龄男子，又精挑细选了二十个特优人选，你仔细看看，把喜欢的挑出来。” 有过这种工作经历，楚思九觉得自己下辈子若能投胎去21世纪，可以创办一个百合网。 玉儿不反抗，接过来仔细地看。 这上头的人她基本都认识，讲过话的也有三五个，看来看去，也确实若辰儿所言，孝亲王府的小世子燕卓麒、兵部尚书的嫡二子王世文可以看看。 她也不矫情，直接把这两个指出来，“这两个我有聊过，能说上话。” 楚思九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似乎没有异样。 可是，选驸马这种关系终身幸福的大事，她现在的表现过于平静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 玉儿已经放下名单，一本正经地与她讨论若云的事情。 “娘娘，我听您讲过，当年朵娘娘为了追干爹爹吃了好些苦头。最后不惜以命相搏，才得了这段良缘。” “嗯呐。” “您说，他们家是不是有这个传统？” 几个意思？楚思九的脑子划片了，莫名其妙地看她，“你想说什么？” 玉儿轻叹一声，“若云十四岁了，情窦初开，喜欢上许彥了。” “许彥？”楚思九的脑回路前冲后撞地拐了几道弯，难怪辰儿莫名其妙地过来打听。 感觉不太好办，眉头紧起，“许彥喜欢她么？” 玉儿呵呵一笑，“目前还不知道，所以才要您出马。干爹爹和许师伯是当世两大绝顶高手，这两家结亲，门对门户对户，别提多般配了。” 听上去确实如此，然而许彥的身份这般敏感……楚思九感觉自己应不下来。 没好气地看着玉儿，“许彥还是那么好看？” “对啊，五官立体，眼睛尤其的漂亮。”玉儿也是个颜控，看到俊美的男子会不由自主的多看两眼。 楚思九朝她撇嘴，好想问她一问，许彥与楚绍佑，哪个更俊美？ 然而她还是忍住了，“这件事情太复杂，我要和你干爹爹，还有你黄裳父皇商量一下。” 玉儿笑嘿嘿地凑过身去，“娘娘，若云是个直性子死心眼，她对许彥的念想不是一天两天，现在属于天雷勾着了地火，地火正打算勾回去的阶段。您要想办法成全她，不要让她象朵娘娘那么辛苦。” 楚思九淡淡地“嗯”一声，“我晓得。” 玉儿还是不放心，继续卖萌耍赖，“娘娘，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咱们成全一个是一个。” 第785章 儿女篇（29）不见为净 楚思九心头一震，缓缓地扬起眸。 玉儿与她长得象，瓜子脸，皮肤粉嫩雪白，眼睫细长，眼睛又圆又大。她也喜欢笑，唇角时时莞出梨窝，性情明媚开朗。 东方昊时常讲，玉儿便是一个小版的她，行事作派更是一脉相承。 以己度人，楚思九意识到，玉儿怕是对楚绍佑用情很深，但是她仔细权衡过利弊，决定放弃他？ 所以，才会说出这般酸楚的话。 语调温和，“玉儿，你有很喜欢的人么？” 玉儿勾一记唇，坦然道，“有啊，这一回出去遇到北地国的太子楚绍佑，长相俊美，功夫高，对我有那么几分意思，我也挺喜欢他。“ 楚思九轻声地叹，“可是你不想做皇后。” 玉儿胡作惆怅地跟着叹气，“对啊，虽然娘娘这个皇后做得还算舒畅，但是普天之下也就您这么一个而已。” 楚思九苦笑，权贵大臣们趋之若鹜的皇后之位，在她的眼里还真是什么都不是，当年她嫁给东方昊的时候，是没得选择。之后若不是东方昊死抓着她不放，她也不会入宫。 玉儿受她的教导长大，本身又是极聪慧之人，懂得趋利避害，作出这样的选择也属正常。 既然都明白，她就不多唠叨了。 微微地笑起，“玉儿很聪明，小小年纪就懂得取舍，比娘娘厉害。” 玉儿扬一扬眉，笑眯眯地给她点赞，“娘娘也厉害啊，拿着‘只娶一妻，绝不纳妾’的字据，嫁给黄裳父皇，虽然中间有过坎坷，最终还是得偿所愿，与黄裳父皇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思九瞅她一眼，“你知道坎坷二字包含多少辛酸？娘娘可不想你也来品尝这种苦楚。” 玉儿的眸光暗下来，挨过去抱住楚思九，“娘娘，玉儿懂，身体的痛能忍能治，但是心里头的痛，却是剜心刻骨。与其将来抱着被子哭，不如现在痛下决心。” 楚思九搂住她，怜惜地说，“这个世道男尊女卑，女人若想活得好，就要懂得自强自立。玉儿是公主，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玉儿笑起来，“娘娘放心，我不傻。” …… 从坤和宫里头出来，玉儿的心情松缓了很多。 人生若是一本书，与楚绍佑相关的这一页……翻过了。 她这般想，也是这般做。回去冰泉宫，她立时把弹弓收去箱底。双手拍一拍，眼不见为净。 此时，楚绍佑刚刚入到北地境内。 这一路，他如终微蹙着眉头，心事重重。 “殿下，前方探子报过来，庄亲王府的世子爷刚从大余国回来，听说您过来，在前方的延水镇等您。”黑衣人与他汇报。 楚绍佑眸子亮起一格，楚宇轩与楚思九相熟，或许可以从他那里打探些消息，“知道了。” 马鞭扬起，一行人急速往前行去。 …… 楚宇轩果然在延水镇等着。 自从楚胤斌倒台后，庄亲王府成了坞国楚家的领头人，权倾朝野。 庄亲王年纪大了，轮到楚宇轩出来挑大梁，他原本性情强直，这些年也被打磨得圆滑了。 楚绍佑是太子，下一届的皇帝。两人一贯交好，又是前后脚回国，他自然要摆出个好姿态。 挑了镇上最大的茶楼，坐在包厢里头等。 也没等多久，便从窗口看到楚绍佑气势十足地骑了大马过来。 楚宇轩在心底叫出一声好，纵观央洲大陆，若拼相貌俊美，楚绍佑或许拨不了头筹，但是拼气场气势，年轻一代里头，也只有大余国的辰太子能与之抗衡。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脚步声。 楚宇轩不敢托大，起身出外迎接。 “太子殿下，这一路可是辛苦了。”他笑吟吟地说。 楚绍佑淡淡一笑，“我一路游山玩水，有甚辛苦可言，堂哥才是辛苦。” 楚宇轩朗朗笑起，“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去大余国做些考察，顺道去一趟芦城看望许墨师父，近似于游山玩水。” 二人一边寒暄，一边入得包厢。 坐定之后，各自谈了些路途见闻。楚绍佑也不瞒他，将猛虎寨的事情与他讲了讲。 楚宇轩眸子瞪得老大，“还有这种事情，太子殿下这一回可是玩大发了。” 楚绍佑淡笑，“玩大发的是大余国的玉公主和水寒冰的长女，我只是顺搭手。” 楚宇轩想了想，怪生生地笑起来，“皇后姑姑随心所欲，自在洒脱。玉公主性情随她，这一回可是让她吃到苦头了。” 楚绍佑几不可察地弯一记唇，瞄他一眼，“玉公主私自出宫，又在外头搞了这么大的波澜，不知道会受甚处罚？” 楚宇轩毫不犹豫地摆摆手，“不会，大余国皇帝对外人凶狠，对家里的那几人，宠溺得很。尤其是玉公主，都快要宠上天了。一个板子都不会打，最多就是抄抄字背背诗文什么的。” 楚绍佑的眸子深了深，垂下眸喝一口茶，“难怪玉公主这般恣意妄为。” 这个词用得不正面，楚宇轩听得不太舒服。 “太子殿下，玉公主哪有您说得这般，她天性良善，行事洒脱，又有分寸，最多就是有些不拘小节，是性情中人。” 楚绍佑气度高冷地看他，“若她这种性子，怕是入不得礼教人士的眼，不容易找夫君的吧。” 楚宇轩皱起了眉头，眸中颇有不解，“玉公主还会愁嫁？据我所知，她只出席了一回花会，便被封为业城第一美女，多少人趋之若鹜呐。” 楚绍佑的气息寒凉了些，手指摩梭着茶盏，半晌没说话。 楚宇轩不傻，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头生出些想法。 想说些甚，又忍住。 他的这位太子堂弟若他的父皇一般，威仪霸道又高深莫测，投块石头下去，根本看不出反应。 气氛就此沉了下去。 终于，楚宇轩还是没忍住，旁敲侧击起来，“太子殿下，您这回回来呼城，应该会多住一段时间吧。” 楚绍佑扬一扬眉，默默地看他。 楚宇轩轻咳一声，缓缓道，“听说，皇上为您定了威仪将军府的嫡女叶澜为太子妃。” 楚绍佑虽然长年在外头跑，消息却很灵通。 然而，他没有听到这条消息。 眉头微微皱起，淡声问，“堂兄从哪里听来的，我却不知？” 第786章 儿女篇（30）皇上固执 楚宇轩察颜观色，发现他果然不知。 打个哈哈，又尴尬地笑两声，“太子殿下出门在外，不知道属正常，我也是探了日照营才知道的。” 日照营是驻守于边关的一支小型部队，那里的兵士俱是从北地国各部精挑细选而来，有点类似于前世的特种部队。带队的小将军便是威仪将军府的嫡长子叶世荣。楚绍佑与他交好。每回路过都会过去探望。 这回也不例外，楚绍佑是昨日下午入得北地国，首先便去了日照营，与叶世荣痛饮了一晚。 消息便是这么来的。 楚绍佑知道这层关系，眸头微微蹙起，冷峻的脸上浮出些山高水远的凉意，“父皇答应，由我自己选太子妃。” 所以，叶澜只是列在侯选名单而已。 楚宇轩微怔，小心地搭一句，“威仪将军府有这个心思，皇上自然是要考虑的。” 楚绍佑的呼吸重了些，瞅过去的眸光带了些恼意，“父皇只是考虑，叶世荣却对你讲叶澜已被定为太子妃，他有何目的？” 楚宇轩没想到自己随便八卦一出，竟然惹出了祸端。 嘴角抽搐一下，讷讷道，“世荣怕是有甚误会，或者便是我听错了，请太子殿下莫要怪罪。” 楚绍佑微蹙着眉头，沉邃地看他，象是在琢磨着什么。 楚宇轩被他看得忐忑，当然，他也不是太害怕，庄亲王府这块牌子可不是纸糊的，他不过说错一句话，解释过了便完，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拿他如何。 挺直了腰板，还想说几句话圆圆场。 突然，楚绍佑淡淡地说出一句，“我已有心仪之人，叶澜断然不会成为太子妃。堂兄莫要以讹传讹，日后若有听到相似言论，也请帮忙辟谣。” 这话太有冲击力了。 “不实之言自然是要辟谣的，我也会让人递消息给叶世荣，让他慎言。”楚宇轩眉梢儿挑起，兴致又上来了，“太子殿下可否透露，您究竟看中哪家的贵女了。” 楚绍佑一本正经地看住他，“此事要先禀明父皇，得到应允才能讲于堂兄听。” 见他说得这般正式，楚宇轩也不敢造次，哈哈地笑两声，“能够入得太子殿下的眼，必然是登得大雅之堂的贤德才女，堂兄提前恭喜了。” 楚绍佑优雅地抿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她自然配得上堂兄的形容，只是这桩亲事或许会有些阻碍，怕是会劳烦到堂兄。” 楚宇轩笑意极浓，丝毫未有察觉自己正在被对面这只腹黑男计算，“好说好说，只要堂兄帮得上忙，自然竭诚所愿。” “如此便好，绍佑提前谢过了。”他很认真地行出一礼。 楚宇轩连忙还礼。 就这点时间，他的脑回路若有所思地上了线。 阻碍，这个词用在这里是甚意思？ 这世道，有哪个女人不愿意做太子妃？换个说话，有哪户人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做太子妃？ 楚绍佑是不是在给我设圈套呢？ …… 结伴同行。 一路之上，楚宇轩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也旁敲侧击地打探。 得来的俱是高深莫测，与暗藏玄机。 楚宇轩把二人见面后的聊天内容反复地咂摸了一遍，基本可以肯定，楚绍佑看上玉儿了。 呵呵呵。 他只能善意地笑一笑，以他对楚思九的了解，这桩事情绝没可能。更何况，楚胤景这一关也是通不过。 不过，他这个太子堂弟的眼光，真是不错，可以点个赞。 想明白了，楚宇轩便不再纠结，开始用同情的眼光看楚胤景，话里话外的，也开始往楚思九那里绕。 乐滋滋地将发生在山奥乡后山上的故事，与他仔仔细细地讲一遍。 “……她说要烧掉那本秘籍的时候，从容淡定得很。我那会儿是真舍不得，她便笑吟吟地与我讲道理。现在想想，她真是睿智啊，若央洲大陆真的存在这种神器，会死多少人啊。” 楚宇轩啧啧着，“大余国皇帝将她视若珍宝，清退后宫，独宠一人。可是我觉得皇后姑姑值得。若我能够得到那么一个女人，也会这般对她。” 楚绍佑双眼微眯，静静地看他，不言语。 楚宇轩终于入了正题。 “皇后姑姑生的那对双胞胎，辰太子若皇帝东方昊，深沉威武，喜怒不现。玉公主的长相心性便是与她一模一样，对夫君的要求，应该也是一样的，按大余国的说法，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绍佑情绪不明地看着他，依旧不语。 楚宇轩也不介意唱独角戏。 “业城因为皇帝皇后的示范，好些贵女羡慕之余，也有了这方面的想法，议亲时，有人家替自家女儿提这般的要求，虽然成功的少，也算是一种风气。但是咱们呼城就不行了，男尊女卑的风气更盛，皇上原本无妾，来了这边也是入乡随俗。玉公主看着随和，其实极有主见，她应该不会喜欢这边。” 话语说得这般露骨，再傻的人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楚绍佑冷眼扫过去，不冷不热地说，“风气这种东西，只要有人带动便会有，大余国与北地国是一样的。” 楚宇轩心念一动，侧目看去，“皇上固执，怕是不好应付。” 楚绍佑冷凝着眸子，淡声道，“所以才要堂兄帮忙。” 楚宇轩叫一声苦，“太子殿下，堂兄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哪有可能帮得了你。” 他这么讲是有道理的，当年他有眼无珠，看中了矫情的柳青，后来放弃。之后，他看中了兵部尚书府的嫡女，却被庄亲王给否了，最终娶了户部尚书的嫡女。成亲后，小日子过得还不错，但确实不是他自己挑得世子妃。 楚绍佑的唇角露出一抹浅笑，揶揄他，“那是世子爷的眼光太差，不过庄亲王的眼光就很好。” 楚宇轩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哈哈笑一声，“幸好我听父王的话。” 瞥回头，眸光甚是玩味，太子打算听皇上的话么？ 楚绍佑哼一声，“本太子的眼光很好。” 楚宇轩了然地点头，“懂了，既然太子殿下有吩咐，我必尽全力撮合，然而在我看来，此事的胜算不足一成。” 楚绍佑横他一眼，铿铿道，“拿出十二分的勇气，事在人为。” 楚宇轩的眸光凛起，这可是一桩搅动北地国政治的大事情，朝堂上下，怕是要乱上一阵了。 说话间，呼城已近在咫尺。 楚绍佑轻拍马头，淡声道，“入城。” 第787章 儿女篇（31）拒绝领旨 北地国的深秋已有初冬的味道，萧瑟的北风吹来，让人猛地缩起脖子。 皇宫内殿，楚胤景眸光肃沉地看着奏折。 与坞国比，北地国确实是太贫瘠了，北面的土地不产粮，以畜牧业为主。另一半适宜耕种的平原，因着气侯的缘故，相同地块的粮食产出，只能及到大余国江南的一半。 全靠自已地里的产出过活的话，只能管个半饱，得用放牧的羊、马、牛等产出与大余国交换粮食，方能混个全饱。 这些年，他组织开垦荒地，修建水渠，将全国的粮食产出提高了两成，加上坞国的贡献，逐年减弱对大余国的倚赖。 他的目标很远大，要把北地国建成与大余国一般富裕的国家。 在他的心目中，两国虽然停战了，楚家与东方家的仇恨依然萦绕于胸中，每每想起，心头依然会烧起一团烈火。 “皇上，太子殿下入城了。”心腹太监广成过来汇报。 楚胤景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佑儿确实参与了大余国猛虎寨被灭一事么？” 广成点头，“内卫有确切的消息，太子殿下确实参与了。” 楚胤景抿紧了唇，眸光微沉，“传他进宫。” “是，皇上。”广成退了下去。 …… 楚绍佑的太子府离皇宫不远，步行只需一刻钟。广成没有让旁人带话，自己过去请。 恰巧的，在太子府门前遇上了。 脸上堆满了笑，广成恭敬地行一礼，“太子殿下，皇上传您入宫。” 楚绍佑挑了挑眉，气度高华地翻身下马，“广成公公，路上风沙颇盛，可否容我进去换身衣裳，洗沐一番再入宫。” 这个要求很合理，广成自然不会阻拦。 笑眯眯地，“皇上等着急，还请太子殿下尽快。” 楚绍佑点点头，“最多两刻钟。” 广成又行一礼，“那老奴便这般回去禀报了。” 楚绍佑淡“唔”一声，起步往太子府走去。 府里头的管事刘行恭敬地跟在后头，叨叨地作着汇报，“太子殿下，您不在府上的日子，一切安好。前两日，太后听说您即将回府，派人送了两个宫女过来，昨日，皇后娘娘也送了两个宫女过来，属下一并将她们安置在后院的琴芳院。” 楚绍佑微皱了眉头，淡声道，“你想个名目，将她们遣散了。” “啊？”刘行微张了嘴，看着有些懵，“太后与皇后娘娘送过来的人，属下如何能……” 楚绍佑不耐烦，冷冷瞟他一眼，“一个时辰内处理干净。” 刘行的额头冒了了冷汗，嚅嚅着说，“属上可否说太子殿下不喜欢这几位姑娘？” 楚绍佑无所谓，“你看着办，每个派一千两银子。” “是。”刘行举起袖子，轻轻地抹一记汗。 …… 很准时，两刻钟后，楚绍佑站在了楚胤景的面前。 眸光严谨，认真地行一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楚胤景依旧在看奏折，眸子淡淡地瞟他一眼，“这一回你去得远，可有特别的事情要与朕交待。” “自然有的。”楚绍佑知道父皇耳聪目明，早已探知猛虎寨之事。他也不瞒着，事无俱细，一二三四五，交待了个透彻。 楚胤景面色无波，仔细地听着。 大概内容已经知道了，只是听一些细节。 良久，他淡声道，“你插手南地、大余的国事，可有想过后果？” 楚胤景若无其事地扬起眸，“儿臣出去闯荡江湖，路见不平自然要拨刀相助，这样才恣意痛快。” 楚胤景看着严厉，其实也是个超级宠儿子的，否则也不会任由着他四处游荡。 浅浅地眯起眼，声音威严，“你身份特殊，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许插手。” 楚绍佑自得一笑，又行出一礼，“儿臣知道了。” 这桩事情便算是有了交待。 停一瞬，楚胤景的唇角勾起些笑意。 “佑儿，朕有答应过你，二十岁之前，让你游历天下，增长见识。然而这一趟你出去得久了，母后想念得紧，时常在朕的耳边叨叨，不想让你出去游历。朕很为难，之后的半年你可否呆在呼城，陪陪你的母后，顺便把太子妃的事情办了。” 对于这番说辞，楚绍佑有心理准备。 状似为难地思忖了一会儿，他不紧不慢地说，“半年太久了，最多三个月。至于太子妃之事，父皇亦答应过，让儿臣自行选择。事关儿臣终身幸福，儿臣打算多加考察，二十岁时订亲也来得及。” 他素来有主见，话语一旦出口，便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大部分情况下，楚胤景都会答应。 不过，这一回的说辞，楚胤景略有些犹豫。 沉吟着，他缓缓道，“太子妃的位置关系重大，你想谨慎行事，也是可以。但是你长年在外，太子府后院总要有人操持，可以先立一两个侧妃。户部尚书的嫡女温婉娴淑，品貌端庄，尤其擅长持家，为侧妃的第一人选。” 楚绍佑微蹙了一记眉，面色看着困惑。 “父皇，儿臣有精于财务的管事打理太子府的财目，一切俱是井井有条。莫名地弄一个侧妃过来管账，两年的时间，差不多刚刚弄懂管顺，太子妃入府了，整套帐目又要转手。女人本来心眼就多，平白的增添事端，儿臣觉得不必要。” 他拒绝得合情合理，楚胤景一时竟也说不上话。然而户部相当于财政部，在今时北地国的地位太过重要，必须握在皇帝的手中，联姻便是最好的手段。 楚胤景皱一皱眉，“也可以不管帐，纳入府中再说。” 楚绍佑淡淡一笑，“父皇，太子妃比侧妃重要得多，儿臣不想太子妃尚未进门便有不愉快。” 楚胤景的面色平淡，眉峰里却带出了一抹疑惑。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语气略重。 “未来十年，北地国的国策依旧是发展生产，户部会是最重要的一个部门。而目前的北地朝政，由渭北楚家与坞国楚家两个派别把持，户部尚书暂时处于中立状态，你要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稍后，朕会下旨，让户部尚书的嫡女入太子府为侧妃。” 楚绍佑眸光凛起，断然道，“父皇，儿臣会拒绝领旨。” 皇帝的威严受到了挑战，楚胤景的面色瞬时沉下去，寒凉的气息浮起，大殿之上陡然紧张了。 第788章 儿女篇（32）想要娶她 “你敢抗旨？”声音低沉，威势十足。 楚绍佑缓缓跪下，平静地说，“儿臣不敢，但是儿臣想要家宅安宁，不想被碎琐之事扰乱情绪。” 楚胤景冷面呵呵，当他没有年轻过么。 话语说到这里，就让你老子来教你一个乖，“只有喜欢的女人才有可能扰乱你的情绪，若这种无关紧要的，你就当只鸟儿一般的养着。” 楚绍佑的目光很深，声音依旧淡缓，“儿臣选择的太子妃，必然是儿臣喜欢的，儿臣不想她不高兴。” 这句话含了些意味，楚胤景冷凝着眸子若有所思起来。 两下里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 广成是只聪明的，见势不妙，早就搬了救兵来。 时间点刚刚好，殿门外闪过一道清婉的黄色，娇媚的女声响起来，“皇上，您和佑儿这是在干嘛呢？” 两父子不约而同地扬起头，楚胤景的面色立时松缓下来，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怡儿，你怎么来了？” 进来的自然是皇后燕欣怡。这些年，她得了燕胤景的盛宠，心情愉悦，身体保养得也好，年近中年，她还是一副水嫩模样，站在燕绍佑身边，便若姐弟一般。 笑吟吟，眸子温柔地落到楚胤景的身上，“皇上，佑儿刚回来，您怎么就与他置气，放他跟我说说话嘛。” 楚胤景无奈地摇头，“怡儿，你就是太宠他，把他的胆子都宠得壮实了，都敢抗旨不遵了。” 哦？ 燕欣怡挑了挑眉，“佑儿，你一贯孝顺，做事也有分寸，既然敢违抗父皇的旨意，必然是有不得已的地方，好好地说出来，父皇必然会体谅你的。” 她一贯拉偏架，两父子俱是习惯的很。 楚胤景冷哼了一声，“他不肯纳户部尚书的嫡女为侧妃。” 燕欣怡奇怪地看向楚绍佑，“佑儿不喜欢燕暖？” 她是这一世的人，从小接受三妻四妾的规矩，能够坦然的接受楚胤景纳妃，也没觉得儿子纳侧妃有甚问题。 楚绍佑苦笑起来，“母后，儿臣不认得户部尚书的嫡女，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儿臣与父皇讲，儿臣想选一个自已心仪的女子做太子妃，在她入门前，不想纳妃入妾，惹她不高兴。” 他这是缓兵之计，这桩事情欲速则不达，他要做好准备再来讲。 燕欣怡是女人，懂得女人的心思。难得儿子也能体察觉悟，她自然要成全。 抬起头，委委屈屈地看着燕胤景，“皇上，佑儿可能是想向您学习，府里头女人多，容易出事。” 她这话意有所指，生了楚胤景之后，她有怀过第二胎，却被新进的妃嫔使暗计给弄没了，而且还影响了身体，再也不能生育。之后，燕胤景愤恨交加，血洗了当时的后宫。然而后果已经造成，无可挽回了。 楚胤景对她极是愧疚，此时隐约的提起，心里头也是触动。佑儿或许便是受了这桩事情的影响，才会这般慎重的吧。 沉一记眸，“容朕再想想，佑儿许久未回，陪母后说说话，顺便看一看太子妃的人选。” “是，父皇。”楚绍佑恭敬地行一礼。 站起身，又朝燕欣怡行一礼，笑吟吟地说，“母后气色很好，儿臣这趟出去，给您搜了一株千年的颜珠草，可以让您再年轻几岁呢。” 燕欣怡养尊处优，被这两父子养得天真了，娇气地瞥一眼楚胤景，“真的？那要赶紧送来给母妃。后宫里头新进了一批小狐狸精，母妃要美美的，不能被她们打败了。” 楚胤景哑然失笑，他可不是重色之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燕欣怡的景宁宫，后宫的那些女人，一个月能轮上一个就不错了。还是看着朝堂政治情况挑的，完全不看脸。可是，燕欣怡就时常酸溜溜地数落他几句，他也就当个情趣一般地听着。 母女两个一路说笑着出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楚胤景的眸子又深了些，佑儿这趟出去，有见过大余国的玉公主，他方才讲诉的时候，中规中矩，未有特别提及。 这正常么？ …… 入得景宁宫，燕欣怡立时将名单递给楚绍佑看。 “你父皇倾向于威仪将军府的嫡女叶澜。他说北地与北戎的战事，几百年不会断，要倚赖威仪将军一脉。” 楚绍佑当然知道楚胤景的想法，轻巧地放下纸，默默地想了想，“母后，孩儿不想娶叶澜。” 燕欣怡放低声音，“母后就知道你有猫腻，说，看上哪家姑娘了？” 楚绍佑歪过头去看她，“母后与父皇太过亲近，心里头藏不住话，孩儿不能讲给母后听。” 燕欣怡惊诧，瞪圆了眸子仔细看他。 “佑儿，你可别学你父皇，当年他为了把母后从大余国弄去坞国，不惜带了兵士过来抢亲。若不是因为东方昊心有所属，顺势帮他一把，较起真来，可是要打仗的哦。” 这桩事情楚绍佑听过，但是他不知道东方昊也有出力，狐疑地看向燕欣怡，“大余国皇帝也有帮忙？” 燕欣怡呵呵哒，“他心里头只有楚思九一个人，哪会愿意娶母后，他是巴不得你父皇来抢亲。母后当时已经躲起来了，却被你父皇轻松地找到，就是他的人给指的方向。” 说起这段往事，燕欣怡也是唏嘘，“东方昊对楚思九真是一往情深，登基以后更是不惜为她清退后宫，母后很是羡慕啊。” 楚绍佑默默不语，心里头暗忖，母后看着不在意，实际也是希望父皇能够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只是父皇有野心，想要做光复楚家的英雄，又想做北地国的千古明君，所以委屈了母后。 那么他呢？ 他正想着，又听到燕欣怡问他，“佑儿，母后心里头象是装了只猫爪子，挠啊挠的难受。你究竟喜欢哪个女子？讲给母后听听嘛。” 她还撒上娇了，抓着儿子的袖子使劲地摇。 楚绍佑看她，“你肯定忍不住会告诉父皇，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母后保证。”燕欣怡举起右手，信誓旦旦地说，“若我讲了，让我在大余国的哥哥，再也不肯认我。” 这就算是毒誓了。 楚绍佑很宠这个母后，见她这般难受，也就说了，“孩儿这趟出去，遇见了大余国的玉公主，孩儿很喜欢，想娶她做太子妃。” 第789章 儿女篇（33）投石问路 燕欣怡半张了嘴，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难怪佑儿不敢与胤景讲这件事情，若是讲了，哪有可能这般轻松过关。 抿一记唇，她轻声道，“佑儿，大余国的玉公主不会是你的良缘，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楚绍佑满不在乎地说，“若讲良缘，您和父皇，东方昊和楚思九，哪一对是良缘？还不是费尽心机地争取，最后苦尽甘来，修成正果，现在，你们不都过得心满意足么。” 单看结果，他的这番话是对的。 然而过程呢？ 燕欣怡苦起了脸，心情凝重，“但是那中间的煎熬，也是痛苦难受的，母后不想看你这般辛苦。” 楚绍佑不在乎，神情缓和，“如果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必须要有这么一个过程，孩儿不怕辛苦。” 燕欣怡静默。 好半晌，她深呼了一口气，“你打算如何办？” 楚绍佑淡淡地笑一声，拿起那份名单，“我还要再琢磨琢磨，总归是有办法的。” 燕欣怡摇头，“你父皇固执得很，楚家灭门那日，他有去业城观看，感同身受，落了心病了。楚思九跑路后，又折返回去嫁给东方昊，他嘴上没说，心里却很生气。他不会答应你娶玉公主的。” 楚绍佑当然知道，所以才要徐徐图之。 燕欣怡知道儿子的脾气，要么不说，一旦说出口，说明他已经深思熟虑过，而且是一定要做的。 见他不说话，轻轻地叹一声，“要不，母后给你舅舅写封信，他与八王爷、孝亲王世子关系甚笃，说得上话。” 楚绍佑眸光微亮，“如此甚好，有劳母后了。” 这原本就是他的打算，母后自己提出来，当然更好。 …… 从皇宫里出来，楚绍佑回去太子府呆着，连续三日，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第四日，他让管事的去丞相府递了拜帖。 北地国的朝政很微妙，楚梓陌是渭北楚家的领头人，高居丞相之位多年。楚胤斌倒台后，他的权势更是威重。 楚绍佑是太子，这几年一直在外头游历，政治上保持中立的态度，不会随便亲近哪一方。 然而，整个北地国，与楚思九关系最好的，便是楚梓陌。这个门，他是一定要迈的。 也没刻意地避着谁，坦荡荡地坐着马车过去。 入得内院，楚梓陌站在院前迎接。 眉眼温润，拱手行礼，“太子殿下，亲临舍下，真是蓬荜生辉啊。” 楚绍佑笑着还礼，“丞相客气了。” 迎入主院厅堂，两下里又寒暄了一番，各自选了位置坐好。 楚梓陌对于这个太子好奇得很，最近几年一直在外头游历，每趟回来，最多呆一个月，又出去了。从不特意地亲近哪一方，也没人知道他的政治主张。 这趟回来，却莫名其妙地给他递了拜帖？ 他是心思缜密之人，把最近朝堂时政、北地各处的动态都抿了一遍，没觉出甚异样。 “太子殿下这趟远行，干了桩大事。”楚梓陌随便起个话头。 楚绍佑眉眼一展，很轻巧地接了这个话题，“是啊，巧遇大余国的玉公主，还有央洲大陆第一高手水寒冰的长女水若云。” 楚梓陌听出些意思，唇角莞得高了些，“玉儿和若云都很调皮，这趟回去怕是要受罚了。” 楚绍佑拿起茶盏，轻轻地抿一口，声音淡定，“有楚皇后在，应该不会有大碍。” 楚梓陌轻轻地拂了拂袖子，脑回路跟着转了几个圈。 笑吟吟，“思九性子宽厚，教育小孩的方法有其独到之处，做她的孩儿，很幸福的。” “确实，听说玉公主与她相貌脾气俱是相仿，很得皇帝的宠爱。” 聪明人面前不必绕圈子，楚绍佑直入主题，“我对她一见钟情，想娶她做太子妃。” 楚梓陌之前已然猜出个大概，现在落到了实处，仅仅只是挑一挑眉。 “这个，可不容易。”他答得极快。 楚绍佑眯一眯眼，大面堂堂地说，“我知道不容易。父皇会反对，大余国皇帝会反对，楚皇后也会反对，就连玉公主本人也不愿意。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试一试。” “哦？”楚梓陌意味深长地看他，“为甚？” 楚绍佑郑重其事地直起腰杆，“因为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而且，我愿意为这份喜欢倾尽付出。” “比如？”楚梓陌的目光很沉。 楚绍佑依旧郑重，“比如，我愿意面对父皇的雷霆之怒；愿意为达成这桩事情与丞相达成利益交换；愿意去大余国直面大余国皇帝、皇后，真诚地向他们请娶玉公主；愿意为玉公主写下‘只娶一妻，决不纳妾’的字据等等。” 前头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一条。 然而楚梓陌还是摇头，话语直接，“思九不会相信你的许诺，不会冒险把玉公主嫁给你。” “所以，我想请丞相做保。”楚绍佑一瞬不瞬地看过去。 这话太出人意料了，饶是楚梓陌见多识广，身经百战，一时也是愣住了。 停一瞬，他难得地眨起了眼睛，“太子殿下，您这个要求，恕本相难以应允。” 楚绍佑不意外，淡淡地笑起。 “丞相不要急着下结论，因为父皇固执于东方皇室与楚家的仇怨之中。两国虽然停战多年，关系依旧处于不尴不尬的状态。若本太子能够与大余国皇帝宠爱的公主结亲，从国家层面来讲，会获得很大的好处。” 楚梓陌沉思起来。 然而，他还是摇头，“太子殿下，好处确实有，而且还很大。但是，若你违背诺言，东方昊绝对会挥师北上，激发另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就算东方昊死了，下一个皇帝是玉儿的双胞兄弟，他亦会贯彻执行。” 楚绍佑专注地看他，“我不会违背诺言。” 楚梓陌亦是认真看他，“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 楚绍佑面色微顿，严肃地说，“大余国皇帝做得到，丞相做得到，我也可以做到。” …… 楚梓陌终于还是没有答应他，不过，也留了话缝，答应视他的表现而定。 从丞相府出来，楚绍佑眸光平静。 今日不过投石问路，他原本也没指望跑一趟就能让楚梓陌答应，他要继续努力。 第790章 儿女篇（34）怕受委屈 与呼城即将入冬的萧瑟不同，业城的秋意正浓郁着。 长公主东方韵的落月楼，正在开花会。 得了楚思九的关照，她使出了浑身解数，从各个渠道运来好些珍稀品种，俏丽芳芬，满园香气溢人。 玉儿、若云、倚云被解禁一日，获准参加这次花会。 楚思九揣了一颗丈母娘看女婿的热切之心，一早便从后门进去。 东方韵在月楼候着她，一见着便笑话她，“皇后娘娘，你也有今日的呐。” 楚思九与她玩笑惯了，叉着腰，唬声道，“本娘娘要给新女婿一个下马威。” 东方韵掩唇大笑，“思九娘娘，你还是这般不讲究啊，万一新女婿被你吓跑了，该怎么办？” 楚思九也笑，“不禁吓的咱不能要，滚粗换一个。” 玩笑话讲完，东方韵迅速地切入正题。 “你们替玉儿相中的是：孝亲王府的小世子燕卓麒和兵部尚书的嫡二子王世文。我把他们安排在相邻的坐次，挨得近，就有比较，一会儿你好好看看。” “您办事，我放心。”楚思九嘿嘿笑起，“大皇姐，若您来挑女婿，会选哪一个？” 这个么，东方韵还真是想过。 “那要看跟谁配。燕卓麒的性子随他爹，风流倜傥，挥金如土，表面上看象是个纨绔公子。实际来讲，忠勇侯府的家教很好，内里很板正。比若燕欣朗，这么多年了，你有听说过他有甚劣迹么？最多就是年轻时，顶个业城三贵的名号，吃喝玩乐而已，忠勇侯府这头的事情却是处理的妥妥的，没有一点儿差池。而且，他对妻子多好啊，虽然也有几个妾，却不怎么上心，不是花心萝卜。” 楚思九微微皱了眉，当年的燕小侯爷跟着东方俊逛了不少青楼，有那么一两个红颜知己。 “不行，这个家风不好。”按她前世的标准，那是断然不行的。 东方韵被她说得一怔，“忠勇侯府家风不好？你是如何得出来的？” “燕卓麒有逛青楼么？有红颜知己么？”她气哼哼地问。 东方韵眨巴起眼睛，使劲地想了想，“业城的贵公子闲来就会逛青楼，若是没有去过，反而不正常。” 楚思九哼一声，“这样的女婿，我不要。” 东方韵“呃”了一声。托着下巴，好笑地说，“皇后娘娘，您若是这样的标准，在业城怕是挑不到女婿了。就算是皇上，当年也是去过青楼的吧。” 楚思九想想也对，这一世的青楼，某种意义上讲，是前世的茶楼、酒吧、咖啡馆等等的混合体，年轻人闲暇无事，呼朋唤友的总会过去坐坐。 “那你帮着查查，这二人有无红颜知己。”莫得办法，她只有把标准往下移一移。 “行。”东方韵走去外面，找来心腹耳语了几句。她这里消息多，查证起来很方便。 折回头，见楚思九面色不豫，她也是服了。 “皇后娘娘，您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心里头就不爽利了吧。” 楚思九轻声地叹，“这世道，对男人太宽松，我怕玉儿受委屈。” 东方韵是这一世的人，从小到大的观念已然形成，没觉得有甚委屈。不过，她一路看着楚思九如何闹腾东方昊，约略也是明白她的心思。 “你啊，咱们央洲大陆若是评选妒妇，你妥妥的第一名。也就是皇上受得了你，对你百依百顺的，还为你清了后宫。你这种就算是特例了，可一不可二，若是按这个标准来选女婿，玉儿怕是嫁不出去了。” 楚思九没吭声儿，郁闷地瞥她，“继续说兵部尚书的嫡二子王世文。” 东方韵绽眉一笑，“王世文就很正经，这几年一直跟着司徒天羽在山城历练，去年才回来业城。他功夫高强，长相也好，就是太沉默了，没有燕卓麒那么有趣。而且，就家世来讲，肯定没有忠勇侯府底子厚。” 这个听着还不错，楚思九立时护了短，“玉儿有九娘珠饰做嫁妆，银子多得可以砸死燕卓麒。” 东方韵抿着唇角直乐，“怎么，看上王世文了？” 楚思九没好气地瞥她，“矮子里头拨长子，我看中的是男人的忠诚。有趣有甚用？他可以对你有趣，也可以对旁的女人有趣。钱财更是身外之物，忠勇侯府有封地了不起？大不了让皇上给玉儿批一块封地，他之前的那块江南封地就挺好。” 东方韵啧啧不已，“给公主批封地，你也真是想得出来。” 楚思九哼哼，“反正咱们玉儿不缺银子，也不缺势力，更不缺风趣幽默，就缺忠诚不二，痴心不改。” 东方韵服了她了，“行行，你就照着这个标准找，总能找出第二个皇上这般的人。” 楚思九毫不犹豫地点头，“嗯呐！” …… 此时此刻，落月楼大门处，热闹得紧。 还是老规矩，诗文书画，抽题入内。 这次的花门神是八王府的世子东方明启，就是养在慕容欣儿院子里的那个庶子。 所以讲，一人一命。他生母虽然被搞死了，他却因祸得福，成了八王府的唯一继承人。 慕容欣儿很早就为他求了世子的名位，还是东方昊亲自下的旨。 “不要急，慢慢来。”他乐悠悠的说。 与早年的东方俊一般，他亦是富贵华丽的休闲公子，琴棋书画吃喝玩乐样样一流，与燕卓麒交好，关系不亚于当年的业城三贵。 花会是他最喜欢的，场场不落，花门神是也。 “字写得差，不通过。” “唔。这首诗写得有意境，送去里面挂起来。” “周宣，不是我说你，多画几朵菊花你会死啊，孤零零的一朵，玩哪般呐？重画。” “这个……” 他呃住了，一个黑圈圈是个甚玩艺？然而，他不是头一回看到这种画风，眉毛蹙得紧，却给个大大的赞。 “超凡脱俗，堂妹请进呐。” 下面两幅还算中规中矩，说不上最好，却也拿得出手。继续点赞，“好，画风气派，过目不望，二位也请进呐。” 玉儿、若云、依云笑呵呵地入场去了。 旁人不服气，“花门神，你……太没骨气了。” 骨气？ 东方明启呲着牙，拿手指点住他，“有骨气的，你今日不用入内了。” 第791章 儿女篇（35）君子好逑 男女分两边走，依云年纪小，还是头一回过来花会，看什么都新鲜有趣。 “哇这里的菊花比御花园里的还要多，竟然还有紫色的大丽菊，好漂亮。”眸子睁得大，喜哒哒地说。 玉儿呵呵两声，“喜欢就搬回去，你是未来的皇后，皇姑姑正愁找不着机会巴结你呢。” 依云羞臊了，粉嘟嘟的小脸涨得通红，“公主姐姐就知道取笑我。” 若云乐呵了，跟着调侃她，“哎，你是不是不乐意啊。我听说下个月九娘娘就要来给你议亲了，真不乐意，我可以让爹娘拒绝的。” 依云的脸“刷”的红了个透，“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我……我告诉辰哥哥去。” “别啊，咱们小姐妹说悄悄话分享八卦，多有趣啊。把男人扯进来就不友好了嘛。” 玉儿想起辰儿的吩咐，心虚地忽悠起来，“哎，想不想知道你姐的秘密？” 依云从小被一团人宠，性子软萌，好哄得很。 漂亮的眸子瞪得大了，“公主姐姐别卖关子，赶紧说呐。” 玉儿凑过头去，很爽快地把若云给卖了，“你姐喜欢上一个男人，样貌功夫都不亚于你的辰哥哥。” 倚云“哎”一声，侧过头去看一眼若云，又转回头，眉眼儿弯起来，“谁啊？” 玉儿拿起了架子，昂着头走到最前头，“让我想想啊。” 若云与云朵一般，是个脸皮厚的，而且还是个直性子一杆到底的，“依云，你乖乖哒，姐姐亲自告诉你。” 依云墙头草，立时笑眯眯地靠过去，“依云乖哒，姐姐讲呐。” 若云挑一挑眉，慢条斯理地说，“姐姐喜欢的男人，跟爹爹很象，是可以一骑走天下行侠仗义的那种。” 玉儿“噗嗤”地笑出声来，“我听娘娘讲，干爹爹出道的时候，可不是干行侠仗义之事，他是个杀手，逼格很高的杀手啊。” 这个话题可以讨论之。 若云扬起头，“可是亲爹爹救了九娘娘，那便是行侠仗义啊。” “对。”玉儿果断点赞，“干爹爹威武，行侠仗义。” 依云是个专注的，注意力还放在前面，“那姐姐喜欢的男人，到底是谁？” “许师伯的徒弟许彥。”玉儿随口就给答了，“等咱们解了禁，找借口去一趟芦城，唔，带上你。” 依云乐了，“好啊。” 若云扯一记玉儿，“行么？” “当然行，为甚不行？大不了咱们再跑一回。”玉儿笑眯眯地朝她挤挤眼，“不就是学礼和背诗文么，咱们的强项啊。” 依云苦起了脸，“我不喜欢背诗文。” “那你乖乖呆在家里。”若云朝她做鬼脸。 “不行，我也要去。”倚云毫不犹豫地答，接着又苦一记脸，“背就背嘛，习惯了就好。” “对嘛，这个态度就正确了。你是要做皇后的人，是大余国贵女的表率，多背点诗文，显得你格调高啊。” 玉儿轻轻松松地把话题绕回来，又把依云给羞着了。 “公主姐姐。”她哀叹着。 若云朝她挤挤眼，得意洋洋地说，“玉公主今日是来考察驸马的，你一会儿帮她看着。” 这个依云知道，漂亮的眸子亮起来，嘿嘿哒哒，“对哦，公主姐姐要招驸马了。” 玉儿无所谓，昂起头欢快地往前走，“对啊，本公主要招驸马了呢。” 这三只友爱满满的互损互捧，欢快地走过喜和园，往落月堂而去。 ……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听说业城第一美女玉公主会来参加花会，业城的贵公子们俱有些小期待，早早地过来抢座位。 然而这一回的规矩有些小变化，由之前的自由选择座位，改为专人带领。 虽然还是二至四人一张桌子，然而这个排位方式，是如何得来的？ 聪明人喜欢琢磨，研究来研究去，玉公主便来了。 身后还跟了两个不亚于她的小美女。 有认识的立时相互转告，“那两个是央洲大陆第一高手水寒冰的女儿。” “哇，都是倾城绝色呐。” “看看就行了，别动心思啊，年纪小的那个，确定嫁给辰太子，会是未来的皇后。” “真的？” “当然，这也不是甚秘密，好多人知道的。” “我听说，玉公主芳龄将至，今日是来挑驸马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唰唰唰唰……好几层的眸光射过去，激动的，期待的，安然若泰的……各种情绪的都有。 窃窃声又起。 “哪个能娶到玉公主，可真是发达了。听说九娘珠饰会是她的嫁妆哦。” “啧啧，你这眼睛里只有银子。娶了公主，你的前程可就完了。” “我的前程完了，家族前程可就发达了，牺牲一个，幸福全家。” “她坐去前面了，边上那桌是八王府的世子爷和忠勇侯府的小小侯爷燕卓麒，后头那桌是兵部尚书的嫡二子王世文……”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咱们再观察一下。” 窃窃声中，燕卓麒笑眯眯地与玉儿打招呼，“多日不见，玉公主风采依旧啊。” 玉儿爽朗地笑一声，“小小侯也是一般无二，听说今年北方封地大丰收，忠勇侯府大赚了一笔吧。” 燕卓麒笑意吟吟，“玉公主关心民生，让人心生佩服。” 玉儿勾起唇，眸中含笑，“那是小小侯上一回提到的，父皇讲起的时候，我顺刮了一耳朵而已。” 这两人聊得顺畅。 依云使劲地看着燕卓麒，又偷偷地扯一记若云，“和你喜欢的那个比，哪个俊美？” 若云是个超级颜控，凑过头去轻声道，“小小侯长得也漂亮，五官精致，英气十足。但是与许彥比，还是略有不足。论五官的秀美，怕是辰哥哥也比不上许彥呢。” 她超级自信，事实上，作为当年业城第一美女的儿子，许彥五官之俊美，确实无人能及其右。当然，男人拼气质气场，还有各花入各眼，综合下来看，每一个都是可圈可点。 这里聊得开心，王世文闷声不响地坐在后头。 能入到楚思九的名单，又被辰儿打出高分，他的相貌身材也是一流，他很沉默，气质严谨，带了些军人的肃穆。 他半年前才从山城回来，对于业城人人称道的玉公主，有几分好奇。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安排坐在她后面的桌次，意外之余，也正好可以看个仔细。 第792章 儿女篇（36）可惜了呢 确实是美女，瓜子脸，睫毛细密，眼睛又圆又大，眸光清澈，晶亮若天上的星子。浅浅笑起时，梨窝时隐时现，既俏皮又好看。 王世文面上沉静，心里头却浮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方才坐着的时候，他听到些说法，说玉公主这一回参加花会，是来挑驸马的。 按座席位置看，似乎他也入了考察范围，而且还是靠前的？ 王世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与公主有甚交集。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先入兵部做几年，之后还是要去前线磨砺。 他想做带兵打仗的将军。 若是与公主沾了边，他的这个理想怕是要落空了。所以，他应该对玉公主避而远之才行。 心里头这么想，眸子却是忍不住地看。 长得真好看，比他见过的诸多贵女都要好看三分，最重要的是她爽朗，没有架子，笑意吟吟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头暖融融的。 王世文性格内向，本能的会被宽厚大度的女人吸引，看向玉公主的眸光里闪了些欣赏与爱慕。 这个时间里，楚思九跟了东方韵，悄悄地坐去特意安置的屏风后头，看女婿。 声音小得很。 “燕卓麒跟他爹长得一半像，说话时的神情却是相差无己，尤其是眉毛扬起的角度，啧啧，那股子小风流的劲道，一模一样呐。” 东方韵见她撇起了嘴，“不满意？” 楚思九认真地叹一声，“也不能一棍子把人家打死，他能与玉儿相聊甚欢，又能让辰儿对他刮目相看，必有过人之处，只是我还没有发现而已。” 还是莫有看女婿的经验，只有请教有经验的东方韵，“大皇姐，您觉得他行不？” 东方韵嫌弃地看她，“我当然觉得他行，否则能安排他坐玉儿边上？只是啊，人家忠勇侯府未必肯娶公主上门。” 这话楚思九不爱听，鼻孔出气“哼”一声，“燕欣朗这怂货有把柄握在皇上那儿，他不敢起腻子。” 东方韵是个耳清目明的，燕欣怡的事情多少有些耳闻。 那桩事情，放到现在来看，也不能算坏事。忠勇侯府两头挂靠，获利颇丰。只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讲，也确实可以捏一把。 “你有把握便好。”她点头表示赞成。 楚思九还在努力观察燕卓麒的优点，“然而本娘娘还没有看上他，至少，在你那个逛青楼的考察结论没出来之前，我是不会点赞他。” 点赞他？ 东方韵服气地点头，“行，你看后面那个穿玄衣的年轻男子，他便是兵部尚府的嫡二子王世文。长得还不错吧，气场稳健，拿得定场子。” 楚思九的眸光已经扫过去，她身边俱是沉默寂淡又气场强大的男人，对这一款尤其地有好感。 “不错啊，面色如常，眼睛却看着玉儿，有点小闷骚的劲头。” “闷骚？你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东方韵好笑地看她。 “当然是喜欢啊，男人不闷***人不喜欢呐。”楚思九看得仔细，嘴上也没拉下，“若是个禁欲系就更好了。” 东方韵发现楚思九只要开始点评男人，奇奇怪怪的形容词，就蜂拥而来。 “皇上和水寒冰都是禁欲系男神。”楚思九见她狐疑，给出例子帮助她理解。 秒懂。 东方韵点头，为老不尊的点评一句，“王世文年纪小，差点火候。” “嗯，缺点火候，不过，潜力还是有的，可以让玉儿立点家规，调教一番。”楚思九明显喜欢王世文。 东方韵笑起来，“还有家规呐，皇上做得好么？” 楚思九朝她挟一记眸，“皇上若是做不好，我早就跑路了。” 真敢说呐，东方韵朝她竖大拇指，“你这话我信的。” …… 东方韵的人效率很高，花会落幕之前，便拿来了两人逛青楼的考察结论。 燕卓麒自然是青楼的常客，不过，他属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种，与青楼女子没有暧昧关系。 王世文就厉害了，从山城回来有半年的时候，他最多去过两回青楼。还是被他大哥拽了他去的，席间冷沉不语，又默默归来。 就这一项指标，立时愉悦了楚思九，果断挑中王世文。 两小闺蜜各有所好，若云是个颜控，觉得燕卓麒比王世文俊那么一丢丢，投了燕卓麒。 依云与楚思九趣味相当，喜欢看沉默的男生，她看中王世文。 女主玉儿态度不明，表示需要继续考察。代表她没有对燕卓麒日久生情，也没有对王世文一见钟情。 晚上，东方昊默默地听取了楚思九的汇报，沉吟半晌，他委婉地问，“所以，阿九打算招王世文为驸马？” 楚思九翻过身抱住他，认真地说，“皇上，您不能搞封建家长那一套，咱们都只能建议，还是得玉儿喜欢才行。” 东方昊苦笑，温柔地抱住她，“朕不知道阿九的前世是甚模样，但是在这里，就算贵为公主，在成亲这桩事情上，必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只要阿九看中了，朕便可以下旨。” 果然是封建家长呐，楚思九朝他摇头，“日子是玉儿过的，必须她喜欢才行。” 东方昊深深地看她，“玉儿喜欢北地国太子，你也由得她去？” 楚思九愣一瞬，“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您呐。” 东方昊的眼波里荡出一抹意味深长，“玉儿从小便与朕亲厚，朕哪有可能猜不出她的心思。你没看到她看那把弹弓的眼神，带了好些淡淡的忧伤。” 楚思九的心里头象是堵了棉花，不得劲。 闷闷地说，“玉儿已经拒绝北地太子了，而且，她明确地跟我讲，不愿意做皇后，坚决不嫁给北地太子。” 东方昊知道她们的心思，“朕也不想玉儿嫁去北地，楚胤景对咱们有敌意，不会对玉儿好。咱们的宝贝，咱们自己宠。” 楚思九叹一口气，“我打听过，北地国太子样貌气势武功才学样样都是拨尖的，而且，对玉儿一往情深，玉儿对他也有情意。这一对可惜了呢。” 东方昊黑眸微微眯起，开玩笑一般，“阿九不是经常讲，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楚思九被他说得笑出声来，“听黄裳这么一讲，本娘娘又找回情绪，乐观了哉。” 找回情绪？ 东方昊表示喜欢这一句，窃笑着，“唔，朕也有情绪了。” …… 六个点表示少儿不宜。 第793章 儿女篇（37）存起希望 花会之后，玉公主选驸马的消息随即传出。 头号种子选手燕卓麒所在的忠勇侯府，立时召开了侯一级的会议。与会人员包括：侯爷燕启诚，小侯爷燕欣朗，小小侯爷燕卓麒。 “爹，皇上不会真的选卓麒为驸马吧。”燕欣朗的眉头拧得紧，面色不太明媚。 燕启诚慢悠悠地看他，“你换个位子想想，在业城这个地界，若是让你来挑女婿，你会挑谁？” 燕欣朗忧郁了，“必须卓麒啊，家世好，相貌好，性格好，总之样样好，百里挑一，千金不换啊。” 自己家的儿子不就是一朵花嘛。 原本得意洋洋的，却招来了玉公主这只皇家小蜜蜂，这就大大不妙了嘛。 楚欣朗有心疾，妹子与楚胤景私奔那桩事情，留给他的阴影面积太大。这么多年过去，还没回过神来。对于东方昊，他是少见一面是一面，不想与他搭上亲戚关系。 “咱们忠勇侯府不缺银子不缺势力，卓麒又是那么出色。业城里头的贵女随便挑啊，干嘛要娶个公主回家，既打不得，又骂不得，还得看她的脸色做人，多憋屈啊。” 他不说他怕东方昊，挑了显而易见的短处来讲。 燕卓麒没想到亲爹会这般反对，眸子轻轻闪了几下，不说话。 燕启诚瞥见了，淡淡道，“卓麒，你是如何想的？” 这个世道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燕卓麒受的是正统教育，有想法也不能讲啊，“孩儿听爷爷和父亲的。” 燕欣朗眉头微蹙，开始挑儿子的刺，“卓麒，我听说花会的时候，你与玉公主相谈甚欢？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燕卓麒尴尬地看他，“玉公主性情爽直开朗，孩儿与她一起，心情很愉悦，也很放松。” “你是觉得她长得好看吧。”燕欣朗哼哼然。 “她确实挺好看的，不过，水寒冰的女儿也好看。”燕卓麒讷讷道。 “打住，水寒冰的小女儿是要嫁给辰太子做皇后的，你不要想入非非，给咱们忠勇侯府招惹是非。”燕欣朗胆小如鼠，就怕一着不慎，被东方昊这个大魔王给灭了门。 燕卓麒无奈，只有抿紧了唇不说话。 燕启诚看出燕卓麒的心思，沉静了心思也是不说话。 燕欣朗是个聪明人，没几秒钟的功夫也悟出了道道，怒其不争地看一眼儿子，好好地与他分析起来。 “卓麒，玉公主与皇后脾性一致，你若娶了她，便要修身养性，再也不能招惹旁的女人，便是青楼也要少去。否则，便会天下大乱，忠勇侯府也会跟着倒霉。男儿风流本性，你做得到么？” 燕卓麒迟疑了一瞬，“爹，皇上并没有招孩儿为驸马，您想得多了吧。” 燕欣朗大怒，一拍桌子，“这么明显的事情，你难道看不出来？” 燕卓麒蹙一蹙眉，面色微红，“若皇上真的招孩儿为驸马，孩儿自然能做到。” 能做到？ 以己度人，燕欣朗不太相信儿子做得到。 “卓麒，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是你现在一时冲动能做下保证的。”他语重心长地说。 燕卓麒微微一笑，声音里头带了些玩味，“爹，若是皇上下旨赐婚，孩儿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的呀。” 燕欣朗僵住了，对啊，若是东方昊下了旨，忠勇侯府有把柄捏在他手上，除了乖顺地把玉公主迎入门，没有旁的办法。 所以，卓麒是在为忠勇侯府守身呐。 眸子看过去，便带了好些的不忍。 轻咳一声，他转回头去看向燕启诚，“爹，咱们忠勇侯府有祖训，不与东方皇室结亲，皇上不能随便下旨。” 这就属于负隅顽抗了。 燕启诚便若看个傻瓜一般地看他，“当年，咱们死皮赖脸，非要争肃王府正妃之位的时候，可有想过这条祖训？” 燕欣朗噎了，舔一舔唇，他厚着脸皮道，“爹，您可以与皇上提一个要求。要不就用在这里吧。” 呵呵，再呵呵。 燕启诚冷飕飕地看他一眼，“你觉得你爹我的脸有多大？拿这个要求来拒婚？忠勇侯府还要不要在业城存在下去了？” 哎，这也不行，那也不成。 看来只有等结果了。 燕欣朗拍拍燕卓麒的肩膀，安慰他，“听说兵部尚书府的嫡二子王世文的呼声也挺高，花会那边有消息传来，皇后娘娘调查了你和王世文去青楼的情况，嫌弃你青楼去得太多，过于风流。王世文就没怎么去过青楼，皇后娘娘对他印象极好。也许你已经出局了，这几日多逛逛青楼，巩固一下印象。” 燕卓麒撩起眸，惊诧地问，“真的？” 燕欣朗肯定地点头，“你爹我有内线，消息很准确。” 燕卓麒的眸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懊丧，若真的因为这个原因错失玉公主，他要找东方明启算帐。 若不是因为这个风流世子，他哪有兴趣泡青楼。 这个冤枉真是没处说了。 燕启诚不动声色的，将孙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又默默地抿起了味。 …… 兵部尚书府，风平浪静。 只是老尚书把王世文叫到书房问了问意向，“若皇上下旨赐婚，你可愿意娶公主为妻？” 王世文老实回答，“玉公主貌美如花，性子宽厚爽朗，孩儿很是喜欢。但是孩儿志向从军，未来还是想去前线历练，若是娶了公主，怕是不能如愿。若是可以，请父亲帮孩儿托脱了。” 老尚书若有所思地看他，“娶公主的机会只有一次，放弃了就不会再有。你考虑清楚了。” 王世文的眼前闪过玉儿的娇憨的笑容，心头微动，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老尚书心里头了然，二儿子这是心动了。 他缓缓分析起来，“娶公主并不是一定做不了将军。本朝有先例，司徒将军娶四公主为妻，照样承继镇武将军府的爵号，甚至成了皇帝的心腹。当然，镇武将军的情况稍显特殊，却也说明，并不是完全不能。若皇上下旨赐婚，父亲会把你的想法与皇上和盘托出，皇上通情达理，必会给出一个合适的结果。” 王世文的眸子一亮，“儿子谨遵父亲安排。” 老尚书笑笑，“这只是一种可能性，玉公主金枝玉叶，未必看得上咱们。” 王世文点头，“儿子知道。” …… 出得书房大门，王世文清俊的脸上浮出些笑意，心里头更是存起了希望。 第794章 儿女篇（38）道理实力 大余国玉公主花会选驸马的消息，插了翅膀，迅速地飞去了北地国。 楚绍佑的面色不好看，冷气沉沉地坐在书房里头生闷气。 心腹侍卫都是一路跟他出行的那些黑衣人，有眼睛看，脑子也不傻，知道自家太子在恼恨些啥。 “咱们来打个赌，猜猜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去大余国的业城？”闲着无聊，有人提出建议。 立时有人应和，“我赌年后，太子殿下有答应皇上，三个月内不离开呼城。” 立时有人摇头，“三个月？怕是黄花菜都凉了。我赌一个月内，太子殿下料理了这边的事情，便会过去业城，那样还可以在年前赶回呼城。” 有人嗤笑，“太子殿下行事果决，我赌三日，必出呼城。” 各抒己见，又纷纷下出注银。 “嘘，太子殿下出来了。”有人过来通风报信。 “啊？”一干人立时手忙脚乱起来，胡乱地收拾一通，又面色严峻，笔直地站立于院前。 然后，便见得楚绍佑微蹙了眉头，带了些冷飕飕地气息，缓缓地踱步而来。 “樊胜，准备十坛百日醉。”声音淡定。 “是，太子殿下。”立时有人往后奔去。 手指随便指一下，“你们两个，跟着我去皇宫。” “是，太子殿下。”又有两人出列。 剩下的人看着楚绍佑的背影，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地问，“刚才谁赌三日内的？” …… 得了皇后燕欣怡的同意，北地国太子楚绍佑又出门了。 慈母多败儿，燕欣怡坳不过儿子的执拗，不得已，帮他去楚胤景那里撒谎。 面色摆得凄惶，“皇上，前些日子，哥哥给臣妾带信，说爹娘年纪大了，时常念叨我和佑儿。臣妾很是感伤，一眨眼，都快二十年了呢。” 楚胤景知道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头却一直觉得愧对娘家。这些年他有努力补偿燕家，但是，忠勇侯府险些因他的原因灭门，这个人情是补不完的。 “要不？让佑儿去一趟业城，表达一下心意。”他犹豫着问。 燕欣怡扬起眸，神情看着也有些犹豫，“大余国会对他不利么？” 楚胤景振一记眉，冷声道，“两国停战已久，东方昊不会为难佑儿。更何况，当年你与朕回坞国之事，他也是有份的，扯开了讲，对谁都没好处。只要佑儿低调些，便无妨。” 燕欣怡喜上眉梢，“多谢皇上体谅，臣妾明日便与佑儿讲。” 她兴奋地转来转去，不住地问，“皇上，您说臣妾给爹娘带些甚好呢？佑儿见了他们又该说些甚呢？” 楚胤景的眉毛舒展开来，一把将她捞入怀里，柔声道，“欣怡的性子还是若小姑娘一般，爹娘年纪大了，自然是送山参雪莲这种延年益寿之物。至于佑儿，你还担心他不会说话？” “对哦。”燕欣怡搂住他的脖子，眸眼温润，“爹娘见到了佑儿，应该会原谅我了吧。” “会的。”楚胤景抱紧了她，心里头也有些愧疚。 第二日，楚绍佑被楚胤景叫去中殿，首先听了关于孝道的训导。然后便是让他立时去一趟业城，努力修复母后与娘家的关系。 楚绍佑深度解读楚胤景的意思，又做了适度的引申。 楚胤景深思熟虑后表示，他可以在业城过年，但是年后必须把燕小侯爷燕欣朗和小小侯燕卓麒带来呼城探望母后，以解心疾。 楚绍佑唯唯诺下，就差签订军令状了。 从中殿出来，他立时拐去景宁宫，给母后燕欣怡点赞及辞行。 燕欣怡尚处于百感交集的情绪中，一直与他讲爹娘哥哥嫂子的喜好，楚绍佑极有耐心地听着。 最后，燕欣怡终于想起他此行的目的。 扬起眉头，又是一通关照，“佑儿，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玉公主若是不同意，你别死缠烂打。楚思九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若是发起火来，东方昊也得避着走。” 楚绍佑对这个丈母娘好奇得紧，“很凶么？” 燕欣怡蹙起眉头，想了想，很实在地说，“不凶，而且她很讲道理，所以才厉害啊。你舅舅与她交过手，论了好几回道理，都被她拍回去了。后来你舅舅说，楚思九这般的女人，就不该出现在咱们央洲大陆。” 楚绍佑缓缓点头，按楚宇轩的形容，她的思想境界确实高远，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 “肯讲道理就好。”他淡声道。 燕欣怡担心地看他，“你打算与她讲道理？然而东方昊却不是个讲道理的，他很凶。” 楚绍佑抿起唇，面不改色地说，“与玉公主讲情，与皇后娘娘讲道理，与皇上讲实力。” …… 秋景怡人，天高地阔，一套班子拢共七人，一路轻骑往南而驰。 后头跟了三架马车，装满了各色礼品，包括十坛百日醉。按速度算，马车会落后三日到达。 与此同时，忠勇侯府的燕欣朗小侯爷已然收到了妹子之前写给他的信。 眼瞳收紧，急急地奔去父亲那里。 “爹，不好了。”额头淌着冷汗。 燕启诚最看不上儿子一惊一诧的模样，皱起眉头，“急什么？坐下说。” 燕欣朗气喘不休，也不说话，直接把信递过去，“您看了再说。” 燕启诚怒了，斜过眼去看他。 几个意思？ 燕欣朗眼皮子颤一下，“嗖”地缩回手，一时情急忘了，父亲五十岁后，眼睛就花了，看不清楚信纸上的字，有重要的信函要他帮着念。 磕绊着说，“我……我念给您听。” 信挺长，耐着性子地念了一遍，眸子瞪得大，“爹，妹子是不是又给咱们找事来了。” 燕启诚的眉毛早就耷下了，恨恨地说，“债，儿女都是债。一回还不清楚，又添上一笔。” 燕欣朗也是苦起了脸，“她说绍佑喜欢玉公子，让咱们想办法撮合？这是咱们能办的事情嘛。” 自家儿子的这笔前账未清，又添上亲外甥这笔新账，燕欣朗也是醉的。 “不过，公主配太子，倒是门当户对的。这桩事情若是成了，咱们忠勇侯府就不必迎一尊公主佛入府了。” 燕欣朗的意志坚定，就算儿子娶个小门小户的，也不要公主做儿媳妇。 燕启诚冷冷地剜他一道，“这两日卓麒有没去过青楼？” 第795章 儿女篇（39）外甥媳妇 燕欣朗凝起眉头，若有所思起来。 燕启诚冷哼哼地瞥他，没好气地说，“亏你还是亲爹，居然没有看出卓麒的心思？自从你说皇后不喜他去青楼，他白天去画廊，晚上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他做得这般明显，你不要说你不懂？！” 燕欣朗象是被戳中了要穴，呲牙咧嘴着，“臭小子居然动心了。” 燕启诚慢吞吞地喝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听说皇后打算把九娘珠饰传给玉公主，这几年，都是由她在看帐目……” 话还没说完，燕欣朗便跳了起来，“爹，咱们忠勇侯府不缺这些银子。” 燕启诚沉下脸，怒喝他，“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这般看不透彻。这是银子的事情么？” 燕欣朗一愣，“不是银子的事情，那……那就是人的事情了？” 燕启诚剜他一道，“皇上、皇后财大气粗，能比你缺银子？非要把娇贵的公主弄去看帐本？” 燕欣朗木讷讷地问，“对啊，公主多尊贵啊，他们这是在闹哪一般呢？” 燕启诚凉凉地看他，“卓麒也是从小跟着你看帐本，你有没觉得他满身铜臭，锱珠必较呢？” “哪能呢？咱们忠勇侯府是大户人家，看的那都是大帐。看了之后，只会底气更足，气势更盛，也更能领会人情往来的道理。”燕欣朗懂父亲的意思了。 “您的意思是，玉公主不是那种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的公主。” 燕启诚淡悠悠地喝一口茶，“首先，玉公主贵为公主，自然有皇家的气度与修养。其后，皇后是千叶青，央洲大陆最有名的画家，棋琴书画绣样样都是顶级水准。然而她却让自己的女儿从小看帐算帐，这是甚原因？” 燕欣朗彻底懂了，猛点头，“父亲教诲的是，儿子是被皇上吓到了，没有仔细思忖这桩事情。时人都夸赞玉公主宽厚爽朗，知情善意，其实她的这个性子，是从皇后那里一脉相承下来。皇后是通过看帐算帐这种小事，教导她为人处事的道理。有这样的儿媳妇在，必然能家宅和平，子孙祥福。” 燕启诚捻着胡子，微微颔首之。 【楚思九诧异，被他们这么一引申，怎么好象高大上起来了？我的本意是想让玉儿做腰缠万贯的独立女性。】 然后，便有问题了。 燕欣朗又摆出一张木讷讷的表情，“玉公主这般好，难怪卓麒对她一见钟情。还有您的那个太子外孙，也来跟您抢孙媳妇呐。” 声音扬起来，这事咋整？ 有他爹的劣迹在，燕启诚不打算惯着外孙。 挑一挑眉毛，他淡声道，“绍佑那是痴心妄想，皇上和皇后绝对不可能把玉公主嫁去呼城，咱们哪有撮合的本事。” 燕欣朗很宠妹子，连带着对外甥有亲近感。 从小到大，他都不曾与妹子抢过什么好东西，这会儿陡然觉出，自己儿子有可能会与外甥抢女人，心里头不落忍。 “爹，听您这么一番点拨，儿子豁然开朗了。玉公主这么好，儿子也想让卓麒将她娶进府。但是，这桩事情尚不靠谱，还有王世文这样的对手，虎视眈眈着。咱们虽然没有撮合的本事，却可以想办法让绍佑入了皇后的慧眼。这样，咱们忠勇侯府不是多一成希望嘛。就算做不了儿媳妇，做外甥媳妇也好的嘛。” 【燕卓麒傻呆了，爹，您给儿子搞个这么厉害的情敌，有没想过儿子的感受？】 燕启诚抿唇不语，良久，他轻“唔”一声，“你去办吧。” “哎。”燕欣朗欢快地应下来。 好多年没见着亲妹子了，想得慌啊。燕欣朗也是一带二便，真心实意地想去挖儿子的墙角，把玉公主弄去做北地国的太子妃。 父亲的话很对很对很对，他也确实动了心思。 但是一想到要与东方昊做亲家，心里头的阴影面积不由自主的，就会扩大几分。 还是做外甥媳妇比较好。 …… 还没等小侯爷开始捯饬这桩事情，楚绍佑启程过来业城的消息便传过来了。 哟，心意挺诚的。 燕欣朗立时着人给他的两只狐朋狗友带消息。 花白楼，一条龙。 妥妥的，二位老兄弟乐悠悠地捧场来了。 这几年天下太平，东方俊对慕容欣儿做出实质性让步之后，八王爷府终于家宅安宁，其乐融融。 家里头的大钱，都是慕容欣儿管着。他手底下有些私库银子，委托小侯爷帮着钱滚钱，给外头的两个儿子安置家产。 莫愁的儿子资质平平，混了一方闲逸太平。 许彥被许墨教导得极好，武功盖世，性情宽厚。他是内卫头子，时常传许彥的消息过来，欣慰不已，皇上对他不薄，把他的儿子安置得很好。 他原本就是聪慧通达之人，劳心劳力地把内卫的工作做得齐整，在大余国的历任内卫头子中，可以拨到头筹。 东方毓嘛，呵呵，娶到了郑美眉，他的人生已然圆满了。生了两个儿子，更是圆满+2。 还想加个小棉袄，努力了几年也有成果，太医诊过后，给了确切的答复，这一胎是郡主。 笑得嘴都合不拢。 见到兄弟就吆喝，“本世子爷要有郡主了。” 燕欣朗朝他翻白眼，好象谁没有女儿一样。想想今日的目的，他低调地点头祝贺，“恭喜恭喜。” 东方俊现在一团和气，也是祝贺，“美眉挺能生啊。” 东方毓粗眉毛挑起，喉咙粗犷，“那也得本世子爷厉害啊。” 燕欣朗又想翻白眼，说得爷们都不厉害似的。然而，继续低调地点头，“嗯呐，世子爷威武。” 东方毓意外，难得小侯爷这般捧着他，不习惯呐。 斜斜地瞥他，“小侯爷有甚事情要兄弟们帮忙么？” 对喽，知道兄弟有难处才会这般好说话呐。燕欣朗拿起酒杯，“来来，喝酒先。” 另两人俱是乐呵呵地举起酒杯，“喝一杯。” 一杯哪够，三杯走一圈再说。 花白酒绵软，劲道却足，三杯下肚之后，气氛更加热烈了。 东方毓粗中有细，紧赶着问他，“小侯爷，酒已经喝了，有甚事情可以讲与兄弟们听了吧。” 东方俊也是好奇，猜度了一句，“是关于玉公主招附马的事情么？” 第796章 儿女篇（40）哪有可能 燕欣朗眸光一闪，伸出大拇指给点个赞，“果然是内卫头子，一猜就中。” 东方毓“切”一声，漫不经心地说，“我当是甚大事情，卓麒也入了皇后的驸马考察名单。不过我听说，皇后更喜欢王世文。” 燕欣朗不服气，护短的劲头上来了，“皇后眼光不好，卓麒哪哪都比王世文强。” 东方毓横他一眼，“你当然说自家儿子好。” 他嘴上有把门的，不会讲打击兄弟的话。 东方俊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看他，“忠勇侯府不缺公主媳妇吧，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尤其的不愿意。” 搁之前，燕欣朗立码就会点头称是。然而他受了亲爹的教诲，内心有些摇摆。 昂起头，摆出高姿态，“若是皇后看上了卓麒，肯把玉公主嫁入忠勇侯府，我自然是愿意的。” 哟？这个说法新鲜的。 东方俊笑吟吟地看他，“怎么，心里头不抖了？” “对啊，敢与皇上做亲家了？”东方毓也是乐哉哉地看热闹，“这些年你可没少抱怨哦。” 燕欣朗纠结地蹙眉毛，“心里头还是不得劲，但是玉公主会是个好儿媳妇，有这尊大佛镇着，忠勇侯府前程广大。” 东方毓“噗嗤”笑起，“大佛？有你这么说儿媳妇的么。啧啧，心里头还是不乐意的啊。” 东方俊抿起唇，笑而不语。 燕欣朗脸垮了一瞬，长叹着说，“几十年的兄弟了，我也不瞒着你们。当年，妹子被楚胤景那个混蛋拐跑之后，我真是吃不下睡不好。之后的事情一桩一桩的发生，忠勇侯府真是如履薄冰呐，眼瞅着就是灭门之祸。我那会儿做梦都会看到皇上的那张冷肃脸，还有满院子的血流啊流啊，醒来后就会绝望地坐着发呆。那样的日子过了整半年，之后形势好转，却也是担惊受怕，断断续续地熬到了停战。总之，在皇上那里，我是落下心病了，这辈子也好不了了。” 他说得惨，另外二位则给予了充分的理解。 “喝酒，走三圈。”东方毓这个耿直货，很是同情地仰脖喝下一杯。 三杯下肚，气氛又热烈了些。 东方俊老话重提，“听你的意思，对于玉公主入府之事，侯爷是乐见其成的。另外卓麒也是欢喜的吧。” 燕欣朗点头，“对啊，卓麒嘴上不说，心里头不知道多欢喜。听说皇后嫌他青楼去得多，这些日子修身养性，明启喊了他几回都不应，还巴巴地往皇后的画廊里头跑，生怕皇后不知道他多有诚意。” 东方毓霍霍地笑，“卓麒有眼光，咱们玉儿可是业城第一大美女。又是皇后亲自教养出来的，性情爽直不娇纵，胆子又是奇大，前些日子出门游历，把大余国最大的悍匪老窝都给烧了。我跟美眉说了，咱家的郡主也要按那个路数养。” 话头递到这里，燕欣朗立时机智地接下来。 轻咳一声，“猛虎寨的事情，二位兄弟都是有耳闻的吧。” 见他问这个，东方俊首先悟出了甚，他是内卫头子，不仅有耳闻，还详熟得很。 “嗯，这档事情，还有你外甥北地国太子楚绍佑的份。” 东方毓也是个敏感的，挑起眉毛，“有甚说法么？” 燕欣朗嘿嘿两声，面色略有些尴尬，“前几日，我收到妹子的来信，说我那个太子外甥看上玉公主了，要过来求亲。” 东方毓轻呲一声，“哪有可能。” 燕欣朗把眸子投向东方俊，“王爷给分析分析。” 东方俊不答反问，“你是甚个想法？” 燕欣朗耸一耸肩，没奈何地说，“妹子嫁去北地二十年，我因为忌惮皇上的想法，都没敢去看过她。心里头想念得紧，若是这两家结了亲，吊在忠勇侯府头上的那块石头，就算是落地了。另外我也可以与妹子正常走动，两全其美。” 这是他的真心话，家族利益为先，燕卓麒就算听到了，也没办法数落父亲不为他着想。 东方俊微微点头，“你说的实在，但是这桩事情却办不成。” 东方毓附合道，“对啊，皇上对玉儿视若珍宝，当个眼珠子一样地看着，不会让她嫁去呼城。” “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皇后当年是拿着“只娶一妻，绝不纳妾”的字据入得肃王府，这些年，你们也是看到皇上是如何与她相处的。所以，谁想娶玉儿，这张字据都是少不了的。北地太子能做到这个？” 东方俊缓缓地摇头，又补出一句，“就算他肯给，皇后也不会相信他。” 燕欣朗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若是我也不会相信。毕竟绍佑日后是要做皇帝的，不可测的因素太多。” 然而。 他蹙紧了眉头，“咱们讲的这一些，绍佑也是知道的，但是他执意要娶玉公主，已经在过来业城的路上了。” 东方俊轻眨了两下眼，“原来他是来干这个的？” 他有收到楚绍佑过来业城的消息，然而因为他一贯在央洲大陆游历，东方俊没当回事，此时听到，还真是愣了一瞬。 要不要报给皇上呢？ 眸子深了深，“小侯爷，你是想让我给皇上带话么？” 燕欣朗苦巴巴地看他，“最好是给皇后娘娘带个话，让她把北地太子摆到考察名单里。” 这个么？ 东方俊端起面前的酒杯，随手把玩着。 沉吟片刻，他淡声道，“带话自然是可以的，我听说北地太子相貌身材武功学识俱是上品，应该能入到考察名单。” 燕欣朗松一口气，立时端起酒杯，“那就有劳王爷了。” 东方毓拍他一记，“兄弟间帮个忙是小意思，这般客气干嘛。不就是带个话嘛，我让美眉去云朵那里咬俩耳朵，两头夹攻，皇上皇后想装糊涂都不行。” 美眉的北地国郡主身份是燕欣朗帮着弄的，欠着人情呢，正好让她也出点力。 话说郑美眉与楚思九，一个穿越，一个重生，有过相同的生活经历。然而两者的关系却一般。王不见王嘛，见面聊前世，其实挺尴尬的。 但是因为云朵超级喜欢吃面，时常去西施面馆捧场，吃来吃去的，这两只的关系密切了，能够说上话。 “哎哟，那真是谢谢了。”燕欣朗喜上眉梢，端起小酒杯豪迈地说，“这桩事情若是成了，兄弟我备大礼感谢。” 那两只同时“切”一声，只是带个话而已，哪有可能成哦。 第797章 儿女篇（41）品质保证 因为这桩事情不那么靠谱，带话的时候就得讲些技巧。 重点是不能表明自己的立场。 东方俊是个聪明的，把它当成公事来讲。正儿八经地说，“皇上，臣弟收到消息，北地国太子楚绍佑过来业城了。” 东方昊眸光微凝，停一瞬，他抬起头来，“确定是来业城？” 东方俊颔首，“他有带三架马车的礼品，象是过来忠勇侯府探亲。” 目光深了深，东方昊淡淡道，“不必理会。” “好。”东方俊煞有其事地点头。 之后，他便若有所思地坐着，也不进入下一个议题。 东方昊静静地等了会儿，微皱了眉头看他，“还有话要说？” 东方俊顺着杆子往上爬，作出为难的样子，“臣弟听到一个传闻，也不知道当不当讲。” 东方昊眯起眼，慢吞吞地拿起茶盏，抿一口，“有甚话，你就讲吧。” 东方俊小心地看他，“臣弟听说，北地国太子很喜欢玉儿。知道您正在给她选驸马，特意赶过来的。” 东方昊冷冷地扬起眸，“听谁说的？” 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东方俊立时把燕欣朗给交代出来，“当然是小侯爷，不过，他不太乐意，因为卓麒也喜欢玉儿，又入了皇后的慧眼，他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肯让外甥插队进来。听说，北地国太子丰神俊朗，气势威严，身姿样貌武功俱可与辰儿一较高下。若他过来，岂不是给卓麒多一个情敌对手。” 东方昊白他一眼，“少替你小兄弟说好话，这些年，他看到朕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会原意与朕做亲家。” 东方俊嘿嘿地笑一声，“他也是被忠勇侯府差点灭门的事情给吓的。但是这回他还真是乐意玉儿做他的儿媳妇，可能是得了侯爷的教诲，确实看出了玉儿的好处吧。” 东方昊瞟他，“你是来给燕卓麒做说客的？” 东方俊急急摆手，正色道，“没有没有，臣弟识人不清，且有自知之明，不敢做说客。” 话说得快，掏了心窝子。 两兄弟还是头一回隐晦地共同直面往事，气氛沉了一格。 东方俊尴尬地垂下头，“臣弟害皇上与皇后心生嫌隙，受了好些苦楚。可是皇上念兄弟之情，没有惩罚臣弟，臣弟……羞愧难当。” 东方昊淡淡看他，“这些年你已经补偿了。” 东方俊长长地松出一口气，“谢皇上谅解。” 话语说到这里，东方昊思忖了一番，淡声道，“若云喜欢许彥，皇后让朕成全她。” 东方俊怔了怔，“水寒冰的长女--水若云？” 东方昊蹙一记眉，没奈何地说，“她喜欢许彥长得好看。” 东方俊的神情略有些苦楚，眼前蓦然闪过慕容晴雪的影子，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确实美啊，东方俊在心底叹起。这么多年，再也没有见过若她这般美的女人了。彥儿的五官若她，自然漂亮得紧。 “你如何看？”东方昊没好气地问。 他大概猜出东方俊在想什么，心里头也是叹息，他这个皇弟啊，就是中了慕容晴雪的毒，把好好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东方俊眨了几下眼，终于明白过来，东方昊是在问他，对若云这个媳妇如何看？ “若云是水寒冰的女儿，从小受皇后的教诲，性情耿直，天真烂漫，臣弟很喜欢的。”他连忙表了赞同的态度。 东方昊知道他不会有意见，说出来只是让他知道而已。 “不过，这桩事情也不是那么水到渠成。师兄有一个女儿，今年近十岁。师嫂的意思，想把她嫁给许彥，亲上加亲。” 东方俊愣一瞬，墙头草又摆过来，“许墨的女儿，也是极好的。” 东方昊眯着眼看他，“你就没个倾向性的意见？” 东方俊苦起个脸，“若云是皇后喜欢的，她想的事情，皇后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帮她达成。包括玉儿，也会想出好些歪招来成全，皇上怕也是没辙的吧。但是许墨师兄对彥儿恩重如山，他若有意将女儿许配给彥儿，彥儿哪能拒绝？皇上为难，臣弟也是无奈。” 东方昊唬他一眼，“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东方俊耍个赖，笑眯眯地说，“皇上费心劳力，臣弟深深感激，最近臣弟正在物色人选，给大余国好好地培养几个人才。” 东方昊哼一声，想想自己五年后可以退下来游山玩水，却要劳累这个皇弟做牛做马，便也不与他计较。 “朕会见机行事。” “皇上英明。” …… 东方俊传了话了，至于东方昊有没听进去，后续会如何做，便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至于许彥的媳妇么，他真觉得无所谓。水寒冰和许墨全都是央洲大陆的品质保证，这两家出品的女儿，绝对都是精品。 反倒是家里头的那个风流公子，他得好好想想给他挑个媳妇。 考虑到自己眼光不太好，他打算找东方韵拿主意，挑个合眼缘，性子又柔顺的女人。别象他似的，被慕容欣儿拿捏得透透的，莫得自由啊。 你方唱罢，我登场。 郑美眉得了东方毓指派的任务，一本正经地往水寒冰的护国侯府下拜帖。得了允许，方才施施然地出府。 她现在怀孕四个月，胎儿稳定，出来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若不然，东方毓哪肯开这个口。 云朵知道她怀孕，特意去门口等着，见她从马车上下来，忍不住就过去扶，“哎哟，你当心点哦，若有个闪失，我可赔不起。” 郑美眉眉眼儿弯弯，笑得爽意，“生过两个了，哪里还会不懂。” 云朵立时接上话，“那俩小的都跟着老爷子吧。” “是啊，老爷子每日教他们忠孝节义，要把孝亲王府的忠君爱国思想牢牢地传承下去。” 对于这点郑美眉是服气的，东方家的天下，不就得抱着团儿守下去么。 二人乐呵呵地入了府。 方一坐定，也不等泡茶，郑美眉便直捣黄龙，“知道北地国太子么？” “知道啊，怎么？”猛虎寨的事情，若云也有份，回来后讲得多，云朵有仔细听过。 “世子爷得了消息，北地国太子看上玉公主了。”郑美眉小声地说。 云朵嘟一嘟唇，“相公有与我讲过。” 郑美眉惊诧地掀起眉毛，“那……皇后也知道？” “知道。”云朵若无其事地说，“那又如何，皇后又不打算把玉儿嫁去呼城，而且，楚绍佑日后要做皇帝的，三宫六院多膈应人。皇后是甚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负分滚粗了。” 第798章 儿女篇（42）人的力量 “负分滚粗”这个词是楚思九开创的，云朵听多了，用得顺口。郑美眉听着亲切，毫无违和地接受。 “所以，北地太子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她笑眯眯地问。 “嗯呐，除非他肯入赘。”云朵不负责任地随便说一句。 那就是不可能了。 这桩事情与郑美眉的干系不大，她只是来带个话而已。既然皇后已经知道了，她就不费这个劲了。 反正东方毓也是这个观点：北地太子，没戏！ 脑子拐去她感兴趣的地方，“云朵，你们两口子长得好看，生的小孩个个都是颜值爆表，赏心悦目。” 云朵傲骄地扬起头，“那当然，便若思九皇后所言，相公一定要选个美的，可以提高全家的颜值系数。” 郑美眉猛点头，笑靥满满地说，“对啊，字煊与你相公长得尤其得象，气质也是这般地清冷，将来要被人排队抢呢。” 字煊是水家的第一个男孩，云朵稀罕得要命，也偏心得很。好在两个女儿都大了，没人与她计较。 眸子一挑，瞅一眼郑美眉的肚子，“怎么？想来排队？” 郑美眉嘿嘿地笑两声，“太医说了，我肚子里这个是女儿。咱们家颜值也不差啊，家世也好，你可以考虑一下的哦。” 云朵认真地想了想，“字煊已经八岁了，年纪不合适。不过，我二哥的小儿子云澈，你见过的，胖嘟嘟很可爱的，今年四岁，倒是可以配一配的。” 郑美眉煞有其事地点头，“对，云澈的五官也是长得极好，云二公子高智商技术宅男，性情好，由他教出来的女婿，我定然满意的。” 【云鸿郁闷脸，妹子你太自作主张了，云澈的媳妇是东方楚曦。】 【司空影冷哼一声，东方楚曦的夫君是我家司空明照。】 …… 在一片反对声中，楚绍佑悠哉哉地入了业城。 低调，不张扬，却也没有遮遮掩掩，在各路探子的注目下，神色自若地去了忠勇侯府。 燕卓麒被派来门前迎候。 前日晚上，燕欣朗与他谈过心，将目前的形势与他做了深入的探讨，试图与他统一认识。 燕卓麒既沮丧又委屈，明明自己做得这么明白了，父亲为甚装不懂，还给他招一个太子表弟这般的强劲对手。 “父亲，儿子想娶玉公主。”他索性摊开了讲。 燕欣朗被他说得一愣，臭小子你倒是继续装啊，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你爹我很为难的。 轻咳一声，“卓麒，玉公主不是那么好娶的，你现在只是入了皇后的考察名单，最后如何还不知道呢。爹听说，王世文的可能性比你要大。当然了，事在人为，努力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咱们忠勇侯府财大气粗，实力也是非凡的。然而。” 他扬起声音，“皇后也是财大气粗，你知道九娘珠饰一年能赚多少银子么？之前咱们大余国的首富是慕容府。现在就难讲了，皇上与皇后的身家加起来，怕是可以与慕容府扛一记了。所以，皇后对女婿的衡量标准绝对不是看财。” “看品行么？” 燕卓麒直梗梗地说，“儿子品行端正，没有不良嗜好。皇后若是认为去青楼是品行不端，儿子以后可以不去的。‘只娶一妻，永不纳妾’这一条，更加不是问题。玉公主这般好，外头的女子，儿子都看不上。何必弄入府来，扰人心烦。” 燕欣朗没想到儿子想得这般深入，“万一，公主生不出儿子，怎么办？咱们燕家嫡系就此完结了？” 燕卓麒也有熊孩子坑爹的品质，理所当然地说，“皇后刚刚生了小公主，爹娘努力一下，还可以再生一个，以防万一。” 燕欣朗喷血了，强行忍住，“行行，爹娘再努力一下。” 然而话题还得继续。 “明日太子表弟就要入业城，你姑姑嫁去北地这么多年，咱们两家还是头一回走动，你一要好好接待。” “嗯。”燕卓麒耷着脑袋，情绪不高。 燕欣朗宠儿子，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头也不落忍。 “你也别这样，爹和八王爷、世子爷唠过这桩事情，大家都认为，你太子表弟是剃刀担子一头热，没戏。” 燕卓麒扬起头看他，“为甚？” 燕欣朗眯起眼，“他是太子，日后要做皇帝的。三宫六院里头装满了女人，皇后连你上青楼都要垢病，能把玉公主嫁给这种身份的人？” 燕卓麒奇怪地看他，“太子表弟可以若皇上那般，清退后宫的呀。” 燕欣朗无语地看他，“儿子，你天真了。皇后当年顶着如夫人的头衔，过了很多年，入宫之初也只是个贵妃，你知道皇上花了多少心力才做到这一步？你去翻一下央洲大陆的历史，迄今为止，也只有咱们大余国这一任皇上如此。北地国是甚个风俗？你姑丈对你姑姑一往情深，在坞国时也只她一妻，做了北地国皇帝后，照样纳了很多女人入宫，平衡朝堂政治。清退后宫这四个字看似简单，做起来那可是登天的难题。” 燕卓麒若有所思起来。 静一瞬，他微皱起眉头，“既然不可能，父亲为甚还要热情地操心这桩事情。” 燕欣朗摊一摊手，“你姑姑写来了信，外甥亲自上门，我是舅舅呐，总要有所表示。” 燕卓麒缓缓点头，表示懂了，“孩儿会热情招待太子表弟的。” “如此甚好。” 燕欣朗松出一口气，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还是挺难忽悠的。 事实上，小侯爷还有旁的想法。 方才他说俱是客观情况，由此看去，楚绍佑确实没可能娶到玉公主。但是，除了客观存在之外，还有主观的能力。也就是人的力量。 他琢磨过猛虎寨的这桩事情，也细致地打听过花会那一日的情形。 若玉公主对楚绍佑也有情呢？ 情这个东西，可以催生很多的变数。 比如当年，楚胤景孤注一掷，从坞国跑来业城抢走了燕欣怡；司徒天羽为了四公主，跑去云城蹲守；东方昊与楚思九这一对，更是匪夷所思，做尽了世人眼中的不可能之事。 楚绍佑是楚胤景的儿子，玉公主是东方昊的女儿。 这俩人若是相互有情，保不准会出甚事。 诶，只是可惜了儿子的一片深情呐！ 第799章 儿女篇（43）狐朋狗友 楚绍佑与燕卓麒的头一回见面，没有任何的出彩之处。 客气的寒暄，加上不露声色的打量与比较。 各自都在心中叫一声好。 燕卓麒感觉自己被父亲忽悠了，太子表弟气势非凡，性子沉稳，看着亦是果敢决断之人。作为北地国太子，他必然有消息来源，也有分析判断的能力。然而他依旧奔来业城求亲，应该有所倚仗的吧。 楚绍佑则在想，皇后的眼光果然好。表哥丰神俊朗，脾性和淡，言语更是风趣从容，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必然不会无聊。听说花会的时候，玉公主与他相谈甚欢，不是没有原因的。 心怀鬼胎，面上则更加亲热。 “表弟请。” “表哥请。” 入得内堂，燕家上下齐聚一堂，燕启诚坐于首位，看着这个气宇不凡的外孙，眸眼湿润了，这是他的宝贝女儿怡儿的儿子啊。 楚绍佑得了母后的教悔，恭敬行礼，“外公，这些年，母后一直掂念您，时时与外孙讲您的事情，外孙觉得自己与您很熟悉呢。” 他平素少言，但是关键时刻也是可以说些加糖加蜜的言语，讨人欢心。 燕启诚听得又悲又喜，唏嘘得很，“怡儿她还好吧。” 楚绍佑态度谦和，语调也是放得柔缓，“父皇对母后百依百顺，很是爱护，母后心情平和，又少有操劳，身体甚佳，亦比一般人要年轻很多。与外孙站在一起，便若姐弟一般。” 他善于揣摩人心，知道女儿出嫁在外，爹娘一是关心健康，二是关心夫君是否重视。一段话下来，立时让燕启诚消了顾虑，心情舒畅起来。 “坐下聊，快快，坐下聊。” 他哈哈地笑着，一边招呼起来，“欣朗，给外甥介绍一下厅里头的人，全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 燕欣朗一直抿着唇笑，听到父亲的招呼，立时站起身，一个一个地介绍起来。大家族人多，一圈下来也费了不少时间。 难得楚绍佑很是用心，态度更是和煦，里里外外回应得周到。 “只是外孙来得匆忙，所带礼品还在后头奔走，怕要三日后才能到达业城。届时免不了还要叨扰各位。”他团团行礼，又得了一片善意的笑声。 应酬完毕，已是午夜时分。 燕卓麒领了他去后头的小院，忠勇侯府家大业大，府院里头有好些华美的院子。 一边走，一边简单地说话，“听棋轩是爷爷特意为您挑的，父亲又着人好生整理过。当然，与北地国的皇宫还是没法比，让表弟见笑了。” 楚绍佑淡淡地笑，“忠勇侯府乃豪阔之家，府院的陈设俱是一流，表弟我看得眼花缭乱。表哥客气了。” 说话间，走到一方不大的小院，门前挑着精致的灯笼，门廊院落干净整洁，小处幽致，大处气派，低调中透着奢华，让人眼前一亮。 “便是这里了。” 燕卓麒止住步子，笑着说，“表弟舟车劳顿，又应酬了那么多的亲戚，必然累了。我就不打扰了，好好休息，明日起，我会带你去业城四处逛逛。表弟有甚特别想去的地方，也可以讲与我听，我亦会安排。” 楚绍佑眉毛轻轻挑起，“听说春花楼的花白酒不错。” 燕卓麒微怔，“花白酒这般有名了么？” 楚绍佑笑得含蓄，“我是听玉公主说的。” 燕卓麒比楚绍佑大上两岁，心里头惊起，却还沉得住气，“表弟认识玉公主？” 楚绍佑微微点头，笑吟吟，“不仅认识，还很熟悉呢。她说，若我来业城，会请喝春花楼的花白酒，还把那酒夸得天上地下绝此仅有。表弟难免心头痒痒，要好好地尝一尝。” 他说得意味深长，“等我尝过了，便去邀她出来，再喝上一顿。” 燕卓麒心头发苦，太子表弟果然是有所倚仗才会过来。 他不甘示弱，浅浅地勾起唇，“很巧，我与玉公主也是相熟，可以帮表弟递拜帖。” 楚绍佑眸光微闪，漫不经心一般，“好啊，把若云小姐也叫上。” 燕卓麒笑得爽朗，“玉公主与若云小姐锤不离秤，秤不离锤，若是出来，必是一对，自然是一起的。” “如此便好。” 楚绍佑不欲多说，客气地行一礼，“那表弟先进去了。” “表弟请。”燕卓麒还上一礼。 情敌啊，这就对上了。 …… 第二日，燕卓麒果然带了楚绍佑去春花楼，坐在沿街的包厢，二人随意地聊些不着边际的话。 花白酒上来了，浅浅地喝一口，“唔，入口绵软，香中带甜，亦有后劲。果然好酒。” 楚绍佑伸出大拇指点个赞。 心里头却在嘀咕，难怪玉公主喜欢喝这种酒，此种口感应该是女子比较喜欢。百日醉口味凛冽，她定然不喜欢。 燕卓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缓缓地抿一口，“花白酒与北地的酒比起来，劲道小的很多。” 楚绍佑微微一笑，“表哥对酒很有研究嘛。” 这一点燕卓麒倒是不客气，“忠勇侯府的北方封地有一处盛产井白酒，我曾在那里住过三个月，有些小体会。” 北方封地与北地坞国仅仅隔了一条河，两地的风俗人情接近，饮食口味也有相似之处。此时讲起，二人倒也有些共同语言，津津乐道了一番。 正聊得高兴，燕卓麒瞥见楼下有一个白衣公子翩翩而来，见到他在手上，那人眼眸一亮，加快了步子，蹬蹬地往酒楼里头窜。 燕卓麒的面色苦起来，“太子表弟，表哥的狐朋狗友来了，一会儿他若说些不妥贴的话，还请见谅。” 楚绍佑好笑地看他，“就是那位白衣公子么？” 燕卓麒笑着摇头，“是啊，他是八王爷府的世子东方明启，与表哥从小玩到大，他这人琴棋书画样样了得，但是行事做派就不太讲究……” 话语还未说完，便听得“嘭”的一声，包厢门被推开了。 还伴了一声响亮的兴师问罪，“燕卓麒，你这几日在搞什么鬼？是不是在避着本世子爷？” 他也不管有陌生人在场，手指点点点，“你有点出息好吧，我父王说，皇后看中的是兵部尚书府的王世文。” 燕卓麒知道他的德性，不羞不恼，认真地与他介绍，“这位是北地国的太子，忠勇侯府的外孙，我的表弟，楚绍佑。” 这个人物关系，东方明启还未有掌握。 嘴巴张得老大，傻愣愣地问，“北地国的太子？是你的表弟？” 第800章 儿女篇（44）如何露脸 燕卓麒扬一扬眉，“嗯呐，你父王知道这桩事情。” “哦哦哦。”东方明启不是个较劲的人，对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吃喝玩乐以外的事情，不那么上心。 拱起手，斯文有理的行一礼，“在下八王府世子东方明启，久仰北地太子丰朗俊逸，才学兼备，今日得见，果不其然。” 楚绍佑哑然失笑，起身还礼，“世子风雅，形貌俱佳，在下也是久仰了。” 都是皇室中人，摆起谱来一套一套，假惺惺的客气完，终于落得座位。 东方明启瞟一眼燕卓麒，躲了老子这么多日，就是为了接待这个太子表弟？ 燕卓麒若无其事地倒酒喝酒，不去看他。 东方明启呵呵呵，不理我是吧，抿一记唇，他开口说话咧，“听说太子一直在央洲大陆四处游历，悠哉之极，让人好生羡慕啊。” 楚绍佑笑笑，“世子活得潇洒，在下也是羡慕得紧。” 东方明启咧开唇，眉眼笑开了花，“人不风流枉少年，本世子无甚野心，只打算做清流名士，快活过哉。” 楚绍佑点头，“听说八王爷年轻时，也是这般风流雅致，世子是子承父业。” 东方明启勾起唇角，装模作样的叹一声，“父王原本过得洒意，可惜时事造人，现在劳苦功高，成了另一番人生。” 燕卓麒斜过眼去看他，淡淡道，“八王爷正在物色人选，打算培养成国之栋梁，世子爷可有入得他的眼？” 东方明启撩他一眼，眸底颇有哀怨，“父王知道我的志向，哪会强人所难。只是本世子识人不清，与你狗肉朋友了十几年，关键时刻，你竟然重色轻友，抛弃了我。” 燕卓麒冷呲一声，“世子爷，少去几日青楼会死么？” 东方明启瞪他，“不会死，却会生不如死。” 燕卓麒哼哼，“那你自己去呗，为甚非要扯了我一起？” 东方明启懒洋洋地撇起嘴，“本世子就是看不上你这副怂样，不就是去个青楼嘛，有甚大不了的？皇后娘娘不喜，你就不去？难道你还打算一辈子都不去青楼了？” 匪夷所思嘛，在东方明启的观念里，那就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 “我若是皇后娘娘，才不会相信你真会如此。反而会觉得你德行有亏，装模作样地在骗她。” 别说啊，他的这番话还真是有些道理的。 燕卓麒的面色沉了一格，若有所思起来。 楚绍佑自然听说过这桩事情，笑吟吟地在边上看热闹。 哪里知道祸水东引，东方明启热情地邀请起他，“太子爷，业城最大的青楼—新烟翠里头，新来了婉翠姑娘，琴弹得好极了，我订了今晚的场子，同去如何？” 楚绍佑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摇头，“父皇有令，不允许我逛青楼。” 乖乖的隆地咚，皇后不喜驸马逛青楼，他哪里敢犯禁。然而他又知道东方明启是个难缠的，果断拿出个大招绝了后路。 燕卓麒挑了挑眉，半笑不笑地瞥他一眼。 东方明启失望地叹一口气，“最近到底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对青楼有意见，搞得本世子的情绪都落了好些。” 另两只默默喝酒，不搭理。 东方明启又是叹息，“皇后也真是的，许她开青楼，却不许旁人逛青楼，这不是左右为难嘛。” 这话有深意，楚绍佑与燕卓麒互看一眼，眸底闪起了微光。 毕竟燕卓麒与东方明启熟一些，便由他来问。 “世子说皇后开青楼？是甚意思？” “你不知道？”东方明启没觉得这是个秘密，大大咧咧地说，“我也是偶然听父王提过一嘴，新烟翠最早便是皇后娘娘所开，当时她还是肃王府的如夫人，父王说她赚了好多银子。” 还有这种往事，楚绍佑发现东方明启知道的事情挺多的，倒了酒热情地打探起来，燕卓麒在边上配合。 一来二去的，听了好些前尘往事。 “卓麒啊，玉公主与皇后娘娘一脉相承，她的秉性必然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你有去青楼的这个污点，断然不会被她看中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小酒该喝就喝，青楼该逛就逛，别委屈自己。”他还劝呢。 燕卓麒无语之极，“王世文就没去过青楼？” 这个东方明启还真是知道，“去过两回，都是跟着他兄长去的，全程黑面，不假言辞，正人君子派头十足。” 燕卓麒觉得心口堵得慌，自斟自饮，喝起了闷酒。 他这算是什么？一失足成千古恨？ 楚绍佑微蹙了眉头，也是不说话。 东方明启虽然纨绔，对兄弟还是很仗义的，见燕卓麒真的不高兴，若有所悟地看他，“哎，你不会真的喜欢玉公主吧。” 燕卓麒也不瞒他，“唔。” 东方明启挠起了头，“日后不去青楼了？” “不去。”燕卓麒赌起了气，撇过头去不看他。 这样就不友好了吧，东方明启苦起了脸，觉得自己的人生灰暗了好多，叨叨地诉起了苦，“卓麒，父王要给我议亲。” “好事啊。”燕卓麒随口答。 “诶，原本是好事的，现在可就说不上喽。”他摇头摆脑，欲说还休的小模样烦恼的哟。 楚绍佑面带微笑地听着，心里头却在盘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皇后面前露个脸？ 可是如何才能露到这个脸呢？ 还有玉公主，什么时机见她合适呢？ 直接去皇宫下拜贴的话，父皇那里怕是通不过。临走时，他有交待楚宇轩去父王那里通通风，不知道他办得如何了？ 如果父亲暴怒，母后压得住他么？ 一个个的问题在脑子里头闪过，却都没法得出合适的答案。 晃一记神，听到东方明启还在抱怨，“……翰林院学士的女儿古板得很，不解风情，我如何能与之相处融洽？可是父王说她温婉娴淑，性子软，好拿捏。非要我娶她。我想想也行，正打算从了，母妃不同意，挑了李家的女儿，与父王找来的完全不同，据说性格强势，是镇宅理府的好手。母妃说我好说话，家里头没个拿事的，后宅会乱。还说她有切肤之痛……” 燕卓麒听得也不专心，一会会的出神。东方明启委屈得很，“我一直想找你拿主意，可是你竟然不理我？” 燕卓麒淡淡一笑，“这个不需要拿主意，肯定是李家的女儿。” 第801章 儿女篇（45）心意足了 东方明启瞪起眼，“为甚？” 燕卓麒慢吞吞地拿起酒杯，左看看右看看，漫不经心地说，“从你记事开始，你母妃要做的事情，有没有做成功的么？” 东方明启颓了，“确实。” 苦哈哈地喝一杯酒，“原本吧，我也没觉得翰林院院士的女儿，有什么好的。可是跟李家的女儿比呢，突然就跟朵娇花似的。” 燕卓麒呵呵地笑，“八王妃把你养在院子里，又立了你做世子，你就知足了吧。不过就是个世子妃，便如了她的心愿。你也别急着纳妾，等世子妃怀孕，生了儿子，且立稳了。之后你爱怎么便怎么，没人会说你。” 东方明启想想也对，母妃因为父王的过错，受过大刺激，又有皇上撑腰。这些年，父王什么事情都由着她，他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行，李家女就李家女。韩家养儿子，李家养女儿，母妃帮我挑的世子妃，差不到哪里去。” 轻拍一记桌子，“就这么定了。” 然后又是幽怨地看着燕卓麒，“我烦恼了好几日，你三言两语便解开了，然而之前却不搭理我。” 燕卓麒冷瞟他，“我也烦恼着呢。” 这么说来，东方明启又来了劲，笑眯眯地示好，“不就是去青楼嘛，我进宫去见皇后，帮你澄清如何？” “你敢？”燕卓麒嗤笑起来。 “为兄弟两肋插刀，我有甚不敢的？我管皇后叫皇婶的，而且，她最近懒得很，不肯作画，我原本就打算入宫去催她的。”东方明启昂起头，很气派的样子。 楚绍佑在边上默默地听，突地撩起眸，“我听说大余国皇后是大画家千叶青，颇为仰慕，却一直没能见到真迹，世子爷可有收藏，能让在下鉴赏一二？” 这话一出，东方明启立时兴致勃勃地转过头，“太子果断找对人了，央洲大陆，论千叶青的画作收藏，八王府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皇上也没收藏么？”楚绍佑好奇地问。 “当然有，皇宫里头有一间画室，里头挂了好几幅。但是皇上没有我父王会哭会叫会歪缠，皇后开画廊之后的好些画都被父王抢先入手了。之后也是一样，总之，想看千叶青的画，找本世子就是对的了。”他得意洋洋地说。 “那就太感谢了。”楚绍佑笑吟吟地说。 燕卓麒在边上泼凉水，“别听他瞎说，八王爷当宝贝一样收藏着，哪有可能随便看。你让他说说，他一年能看上几回？” 东方明启扁一扁嘴，凑表脸地说，“你这位表弟，是北地国太子，这种身份的人想去八王府看画作，父王能反对吗？他就算心里痛得滴血，也得生扛着。” 切，这厮是打算扛着楚绍佑的牌头，去吓唬东方俊，以达到看画的目的。 重点是他也很想看！ 楚绍佑服气的，莫名地对这个纨绔世子爷有了几分好感。 “行啊，那你去通报，得了准信便报过来，我带表弟过来叨扰。”燕卓麒只看过一回，心里头也是存了念想，逮到机会当然要参与。 重要的是要把这些正面的信息传进宫去，重新刷一遍好印象。 想到这里，他眼眸儿闪了闪，讲回前面的话题，“你什么时候入宫？” 东方明启奇怪，“我入宫干嘛？” “两肋插刀，忘了？”燕卓麒没好气地提醒他。 “对对。”东方明启猛拍一记脑袋，“明日一早就去递拜帖。” “知道说甚么？”燕卓麒冷冷地瞪他。 “知道知道，不就是青楼的那档子事么，全赖我。你是被逼无奈，在里头也是闷闷不乐，就跟王世文似的。” 东方明启一边说，一边哈哈笑，“你说皇后会相信么？” 楚绍佑抿着唇，半笑不笑地扫一眼燕卓麒，“我觉得不管世子爷说甚，皇后都不会相信。” 燕卓麒看东方明启那股子花花公子的派头，立时泄了气，“算了，你还是别去了。” 东方明启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突地又撩起眉，“我方才在画廊里见着王世文了，他在与米索图说话，似乎是来裱画的。” 燕卓麒立时抽起了气，淡淡地瞟一眼楚绍佑。 眸眼中的意思透得足足的，瞅瞅，情敌的手段很高明啊，不露声色的出来刷存在。咱们俩是先合作再内斗呢？还是斗完了让别人捡现成便宜？ 楚绍佑是个行动派，酒杯一放，“今日喝得够了，咱们也去画廊转转吧。” 燕卓麒紧紧跟上，也站起身来，“小二，结帐。” 东方明启愣一瞬，他有错过甚么？ 感觉有热闹可看，他立时站起身，“走啊。” …… 印象画廊，这么多年过去了，里头翻新装修过几回，但是整体格局还是楚思九当年布置的，没有大改。 因为有皇后--千叶青镇着场子，大余国的好些知名画家都把自己的作品拿来这里寄卖。 画作的水准很高，吸引了好些清雅之士。 然而，画廊里头还是清静幽雅，来的人都是默默地看，又默默地走，鲜少有人喧哗。 自从开店以来，米索图便在这里开工，他裱糊画作的手艺好，做事情周正，很得楚思九的敬重。印象画廊基本就由他做主，每个月往宫里递一回帐册。偶尔楚思九也会过来逛逛，做些交代。 对于玉公主选驸马之事，他也有耳闻。 花会之后，忠勇侯府的小小侯连续地过来画廊，意思透得足足的。他心知肚明，着人往宫里带了一回消息。 能帮就帮一把，成不成的，他就不管了。 兵部尚书家的嫡二子王世文，他只是听说，却没有见过。然而边上有人提醒他，原来，这个沉静的年轻人便是了。 他拿了一幅古画过来修补，言语客气，意思是这幅画是老父亲的最爱，不小心被猫抓了一个口子，请老画家仔细看看。 米索图是行家，看痕迹便明白，这道口子确是猫抓的。 所以，这份心意就足了。 只是不知道是老父亲所为？还是这位年轻人所为？ 他笑眯眯地说，“这幅画可值钱哦。” 王世文面色自然，“工钱好商量，烦劳米师傅多费些心力。” 他知道这是父亲为了帮他出的歪招，尽管他不赞成，却也不能违了父亲的心意。 米索图一时倒也看不出深浅，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长得俊朗，说话得体。身上隐隐带了些让人安心的正义气息。 心里头点个赞，听说兵部尚书严以律己，教子应该也是严格。 这一个与小小侯一般，也是好的。 第802章 儿女篇（46）微服私访 楚绍佑三人进去印象画廊时，王世文已经与米索图交代完事情，定好了三日后来取的时间。 左右无事，他也看看画。 兵部尚书文武皆备，府里的小孩能文能武，按着业城的标准，王世文的文科水平上等，军事科目优秀，武功虽然及不到顶级，也是下过苦功的，能与刚出道时的肖剑打平。 在山城进修阶段，他表现出极佳的军事天赋，思维缜密又有创意，很得司徒天羽的青睐。 画画不是他的主业，却不耽误他欣赏。 印象画廊名不虚传，挂在里头的俱是精品。但是那个标价，他只能看看笑笑。王世文的俸银有限，尚书府里头，老爹也会给他例银。他不穷，但也买不起这里头的画。 正看着，从外头进来几个贵公子。 打头的是八王爷府的世子东方明启，他一贯的张扬作风，眉眼含着笑，风度翩翩地踱将进来。 后头跟着忠勇侯府的小小侯燕卓麒和一个长相俊美，气势不凡的男人。 王世文只瞄了一眼，便侧过头去。 他久居山城前线，交往的都是豪爽的军营将士，不知道该如何与这种名流雅士交往。 低调，想略过不谈。 哪里知道东方明启直奔着他过去了，声音爽朗，“王公子，这么巧啊。之前从未在画廊这种地方见过你，方才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王世文只好打个揖，客气道，“家父有一副古画坏了，让我拿来这边修补。” “哦哦哦。”东方明启恍然大悟一般，仰起头呵呵哒，“难怪呢，来来，介绍北地太子与你认识。” 他把楚绍佑当成个新鲜玩艺，见着认识的就要现一现。 王世文心头略惊，北地国太子？扬起眸子，好生地看一眼楚绍佑。难怪气势这般盛，原来是这个身份。 惊归惊，他也不怯，眸光淡定地立于原地。 这当口，楚绍佑已经将他看了个全面，心下里也有了评估。此人性格沉稳，气质内敛，会成为他的强劲对手。 心里头凛起，气势又盛了些。 男人是一种擅长竞争的物种，三下里一站定，一股微妙的气息便扬起来，包括王世文在内，都起了警惕心。 暗地里琢磨起来。 当然，都是稳得住的，面色自然，团团客气着。只有东方明启事不关己，乐悠悠地插科打诨。 也是巧了，这头还寒暄着。外面突地起了大喧哗，还有声音传进来。 “皇后娘娘来了。” 米索图急急地从里头出来，到外面去迎接。 三只男面色各异，心里头都在嘀咕，这……是祸是福？ 东方明启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眸子扫一圈，唇角扬起，“皇婶来了，我去瞅瞅，你们三位便在里头等吧。一会儿我给你们引见。” 得意洋洋地迈开步子，出去了。 楚绍佑浅浅笑起，淡声问，“表哥，你与皇后娘娘说不上话的么？” 言下有意，你好赖是忠勇侯府的小小侯，这点面子都莫得吗？ 燕卓麒挺一挺胸，昂然道，“话自然能说上，只是没有世子爷这般亲近罢了。” 王世文在边上淡淡地看，心里头却微微有异，表哥？北地国皇后是忠勇侯府的女儿？ 他倒没往嫡系的方向想，古时宗族庞大，表一级的亲戚可以引申得很远。 …… 楚思九的这趟出宫，不算意外。 宫里头太闷，隔一段时间她便会微服私访一趟。 然而这一回因为怀孕生产的缘故，足足有一年没有迈出过宫门，闷得慌，也憋得紧。一大早，先料理好曦儿，又与东方昊打个招呼，施施然地出了宫。 产后的第一次出门，便跟放风似的，欢快的很。 云朵自然有跟着，一路过来，二人聊得欢畅。 主题围绕玉儿的驸马人选，云朵得了郑美眉的关照，重点与她报备楚绍佑。 “我听那意思，北地太子对咱们玉儿很动心思啊。” “嗯呐，黄裳说他已经入业城了，住在忠勇侯府。” “那……你如何想？” “想什么想？黄裳说，他若敢递帖子进宫，咱们再想。” “甚意思？” 云朵黑眸子转悠着，很是不解的样子。 楚思九冷呵呵地笑两声，“黄裳的意思，楚胤景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娶玉儿。他若敢递帖子，说明楚胤景同意了，否则，连自己的老子都搞不定，却想来搞定咱们，那不是笑话嘛。” 云朵仔细想一想，竖起拇指，“是这个理。” “不过呢，北地太子对玉儿确实动心思了。楚梓陌给我带信，说北地太子找过他，要他做保娶玉儿，他没敢答应。” “新鲜啊，楚梓陌如何作保？” “楚梓陌是北地国的权臣，若北地太子对他许下重诺，可能有些牵制的吧。具体我也不清楚，敢这么做，总有些说头的吧。” “这么说来，北地太子是听到花会的风声，急吼吼地过来的吧。” 云朵与楚思九呆得时日久，有些分析能力，一语中的。 “应该是吧，所以他没时间搞定他的父皇。”楚思九撇起嘴，漫不经心地说，“仔细推敲过程，这个太子还是很有谋略的，行事也有章法。若不是家世不好，倒是可以考察一下的。” 她轻叹，重点是玉儿喜欢他啊。 云朵频频点头，“听说他长得好看。” “对啊。” 作为颜控，楚思九也有兴趣看一看。 话题递到这里，她想起许彥的事情，手肘拐一道云朵，“哎，若云看上许彥了，你怎么想？” 云朵听水寒冰提过一回，对这个人物关系也是醉的。 “许彥的五官长得象慕容晴雪，确实好看得紧。可是，他这个身份……啧啧，你不别扭的么？” 楚思九扬一记眉，“有甚好别扭的，又不是黄裳生的。” 云朵眉头皱得紧，“原本我也不别扭的，但是一想到要做我的女婿，就别扭了。” 楚思九不屑地看她，“别看不上人家哦，你想要还不一定要得到，我听黄裳说，许墨的妻子，想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他呢。这也是个香饽饽，你就算下手，也不一定捞得着。” “真的？”云朵的眉毛嗖地竖起来，“那怎么办？许彥是若云喜欢的，咱们必须给她弄来啊。” 第803章 儿女篇（47）还有机会 云朵这变化，就跟坐火箭似的，楚思九表示服气的。 “你对许彥没意见了？”不怀好意地看她。 云朵傻笑一声，“我家相公莫得意见，我哪里会有意见。你歪主意多，要帮若云呐。” 楚思九呵呵哒，“我自然会出力，但是成不成的么，还是要靠若云自己。她长得美，可以使美人计，百发百中的呐。” 云朵狐疑地看她，“美人计有用？” “当然有用，女追男隔层纱，千古不变的真理。” “慕容晴雪这么美，怎么追不上皇上？” “呸，她有我美么？” “有。” “喂，你这么老实干嘛，很打击人的好不好。”楚思九啐她。 云朵嘿嘿地笑起来，“并列，你们并列美女，然而你是千叶青大画家，才艺不及你，还是你胜出。” 这话听得还是顺耳的，楚思九昂起个头，“黄裳眼睛不瞎，当然是我胜出。” 这两人说得开怀，乐悠悠地逛到印象画廊附近。 刚与米索图接上头，还没说上两句话，便见得一位白衣公子翩翩而来，面目恭敬得很，团团行一礼，“皇婶好，云夫人好，侄儿这厢有礼了。” 楚思九很喜欢这个与东方俊一脉相承的风流世子爷。 笑眯眯地调侃他，“世子爷又俊了几分呐。” 东方明启打蛇顺杆儿上，腆着脸凑过去，“皇婶，侄儿自然是俊的，但是侄儿的好兄弟忠勇侯府的小小侯，更俊呐。” 楚思九好笑地看他，“你有甚图谋么？” “不敢不敢，皇婶好久没有画画，父王掂念得很，侄儿也是忘穿秋水，见到皇婶过来，忍不住就来催促一二。”东方明启连忙转话题，好赖他为兄弟插过一刀，说得过去了。 楚思九撇起嘴，“你们俩父子就知道收我的画，搞得我成了八王府的专用画家一般。莫得积极性，不画了。” 东方明启急了，“下一幅您让皇上收，咱们保证不抢。” 楚思九扬一扬眉，笑吟吟，“等我心平气和了，专为你画一副。” 因为莫愁的缘故，她觉得自己对慕容欣儿有所亏欠，这个世子虽然不是慕容欣儿生的，却是从小教养在身边，当成亲儿子一般养的。 他性子圆滑，有点逗比特性，说他几句也不会生气，又是东方俊仨个儿子中，唯一留在身边的，楚思九对他很是不错的。 她这话一出，东方明启便跟捡了宝似的，眸眼灼灼生光。 “皇婶，您对侄儿真是太好了，您有甚不顺心的事，便与侄儿讲，跑腿卖脸，侄儿都是在行的，必定帮您办得妥妥的。”他眉开眼笑地主动邀事情。 他还有投名状呐。 凑过头去，悄声道，“皇婶，今日您可真是来巧了，燕卓麒和王世文正在画廊里头。还有一个人您肯定想不到，北地国的太子爷楚绍佑也在。据侄儿判断，他对玉公主有意思。” 他不傻，还很聪明。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悟出这三只的人物关系，乃情敌也。 楚思九眨一眨眼，缓悠悠地转过头看一眼云朵。 如何？有热闹看不？ 云朵的面色明显兴奋了，看啊，三个一起看。 楚思九心里头呵呵，拿出丈母娘的派头，“进去吧。” …… 里头的三只面上摆得正经，心里头都有些惴惴不安，眸子看着大门的方向。 楚绍佑眸光微微一闪，突然发现一个大问题。虽然血亲关系远，但是，他还得管楚思九叫姑姑？ 便若楚宇轩一般，一声大侄子，就给定了身份了。 眉头皱起来，瞟一眼燕卓麒，又看一眼王世文，感觉很是不妙。 正为难着，楚思九一行进来了。 她穿得简单，淡雅的紫色衣裙，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个如意髻，斜插一朵淡紫色的簪花，随意又不失典雅。未施粉黛，肌肤晶白如玉，眉眼与玉儿有九分相似，只是她丰腴一些，润泽动人。 “皇婶，侄儿帮您介绍。” 东方明启不逞多让，乐颠颠地跑过去，首先便指了燕卓麒，“这位是忠勇侯府的小小侯燕卓麒，皇婶应该认得的吧。他是侄儿的至交好友，不喜青楼女色，却时常被侄儿死缠烂打地拖了去，然而，他即便去了，与那些女子坐得极远，没有红颜知己的哦。” 这便是插第二把刀了哦，东方明启觉得对兄弟真是太够意思了。 至于效果如何，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燕卓麒被他说得尴尬之极，面上却很正经，稳稳地行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楚思九笑吟吟，“小小侯客气了。” 东方明启又指了王世文，“皇婶，这位是兵部尚书的嫡二子王世文，花会的时候坐在玉公主的后面，您应该也是熟悉的吧。” 他是个机灵的，花会那日，有瞟见楚思九与东方韵在屏风后头，料想她是在看驸马人选，此时得意洋洋地打趣一句。 楚思九轻瞪他一眼，“对啊，见过的呢。” 王世文不卑不亢地行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楚思九喜欢他沉稳有内涵，微笑着，“王公子有礼了。” 重点人物要上了，东方明启昂起头，刚想往下介绍。楚绍佑主动出击，拱手行礼，朗声道，“在下北地国太子楚绍佑，见过皇后娘娘。” 楚思九早就注意上他了，确如旁人所形容的，五官俊美，气质贵潋，整个人带着一股桀骜霸气，却又能隐于无形，很沉得住气。 “北地国太子？”她笑得玩味，意味深长地说，“你母妃还好吧。” 楚绍佑见她没有拿大侄子的称呼出来，微松一口气，“母妃少有烦事，身体康健，气色亦很好。便若皇后娘娘一般，年轻得很。” 这记马屁拍得无形，听者很是受用。 楚思九缓缓勾起唇，“这个画廊是我开的，太子若有喜欢的画作，本娘娘作东送你。” 楚绍佑眸光微闪，此时更是见机行事，“皇后娘娘乃书画大家，声名远扬，可惜在下一直未有眼缘见到真迹，不知？” 楚思九似笑非笑地看他，想哄我邀你入宫么？ 胆子这么大，你父皇知道么？ “千叶青的藏画，以八王府为最。明启，回去后禀告你父王，邀北地太子赏画。”淡淡地吩咐下去。 “是，皇后娘娘。”东方明启立时接下这个包袱。 旋尔，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燕卓麒，你这个表弟情敌，很强大哦。 燕卓麒垂下眸子，装没看见。 “多谢皇后娘娘成全。”楚绍佑也不失望，至少皇后没有一杆子打翻他，还有机会。 第804章 儿女篇（48）昼夜难寐 东方昊是个耳聪目明的，楚思九与楚绍佑一接上头，他在宫里头已然听说了，心里头好生琢磨了一番。 晚上，两口子按着惯例要在床上聊一阵的。 “黄裳，北地国太子长得不错，眉目清秀，气质矜贵，气场可以与辰儿打个对台。” 东方昊淡淡勾一记唇，“怎么，阿九看上他了？” “什么叫我看上他了。”楚思九啐嗔地撩他一眼，“我这不是丈母娘看女婿嘛，丈母娘就是泰水哦。” 紧接着她又叹一声，“感觉自己还年轻呢，怎么就要做丈母娘了呢？” 东方昊哑然失笑，转过身拥住她，“阿九年轻得很，站在玉儿边上，就象两姐妹一般。” 这话楚思九爱听，抿着唇偷乐了几秒，又吧唧地亲他一口。 “黄裳会说好听话了哦。” 东方昊的眸底含着笑，“朕哪里说好听话，朕说的是实话。” 楚思九哈哈一笑，“黄裳这甜嘴是这些年练出来的，楚绍佑年纪轻轻的，嘴巴也很甜哦，每一句话都能说到你心槛里。他颜值高，身材好，家势富贵气势足，燕卓麒和王世文确实要输他一筹。” 东方昊哼一声，“那也不能把玉儿嫁给他。” 楚思九点头表示赞成，“他今日哄我邀他入宫，却不敢提拜见之事，显见得还没有搞定楚胤景。不说他日后三宫六院，单就这第一关，他都过不了。” 东方昊凝起眸子，眉头拧得紧，“楚胤景这一关，怕是过得了。” 楚思九狐疑地看他，“为甚这般讲？” 东方昊淡淡道，“一国之君，必须考虑国家利益。与大余国结亲，对于现时的北地国来讲，利益巨大。假以时日，多几个人劝劝，他会转过弯来的。” 楚思九不高兴了，“他想得美，玉儿不是政治工具，我才不会答应她嫁去北地国呢。” 东方昊挽紧她的腰，“朕也不肯，咱们辛苦辛苦养大的公主，凭什么便宜北地国。” “对啊，我觉得王世文不错，忠勇正义，一看就是个好夫君。”楚思九对自己的眼光充满自信。 东方昊抿一记唇，悠缓缓地说，“可是朕听说，他有个表妹，与他关系甚佳。” 表妹？ 楚思九皱起眉头，表哥表妹的，最讨厌了。 “关系甚佳是甚个意思？” 东方昊摇头，“朕让海清去查了，明日会有消息传来。” 楚思九郁闷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我挺喜欢王世文的，若他身陷表妹门，岂不是让小小侯得意了？” 东方昊愕然，表妹门？甚个意思？ 不过他也不问，“你若是对燕卓麒不满意，可以另外再选。业城又不是只有这两个出色男子。” 楚思九“噗”地笑一声，“我没有对小小侯不满意，反而觉得他很可爱呢。他对玉儿也是上心的，知道我不满意他去青楼，这几日修身养性，晚上就闭门不出，躲着明启这个狐朋狗友，把明启气得嗷嗷的。不过明启和他爹一般，是个讲义气的，帮他讲了不少好话。” 东方昊沉吟着说，“忠勇侯府的爵位是世袭不减的，又有北方封地这块实在的利益，嫁入这种人家，相对自由，又有实利保障。就家世来讲，是良选。” 楚思九点头，“对啊，我也是这么想。关键是燕卓麒对玉儿上心，他知道娶玉儿的代价，依旧摆出殷勤的态度，显见得做好了不纳妾的准备。总之，他也是良选，只不过我更喜欢王世文而已。” 东方昊笑着搂紧她，“你喜欢有甚用？要玉儿喜欢才行啊。” 这个么，楚思九心知肚明，“玉儿喜欢楚绍佑。” …… 冰泉宫。 更深露重，玉儿躺在床上发怔。 今日下午，辰儿让小太监给她带话，楚绍佑来业城了，住在忠勇侯府。 辰儿的意思，之前有说过要请他喝酒的，但是大家都在禁闭期，出不去。是不是禀报父皇，给宽限一日。毕竟他是太子，要言而有信。 玉儿摆了个无所谓的姿态，让小太监回复，可以。 然而么，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玉儿也是犹豫的。 见了面说什么呢？ 那日离去时，楚绍佑把话都给说透了，她也坚辞拒绝了。 原本以为，他至少要年后才会过来。而她极有可能已经选好驸马，识时务的话，他也不会再说什么。就当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喝一顿酒，也就罢了。 哪里知道，他竟然来得这般快？ 玉儿的脑海里浮起他的那双深邃的眸子，决断地看着她。眸底的意思透得足足的--非你不娶。 哎呀，玉儿拿被子盖住脸，情窦初开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然而确实的，玉儿是头一回喜欢上一个男人。之前比若燕卓麒，两人都有从商的经验，聊起天来有共同语言，很是投机。若能给出时间，或许便能日久生情了。 还有王世文，深沉内敛，眸光也若楚绍佑一般，很有内涵，莫名地就会觉得他很可靠。按母妃的话讲，他这般的男人，在这个世道是稀缺品，可以重点考虑。 若没有这趟离宫出走，让楚绍佑横插一杠夺了心，她会很务实地在这两个人中间挑一个。 就算开头没有那么炙热，细水长流的，也能培养出感情。 道理都懂，却管不住自己想东想西，昼夜难寐。 …… 忠勇侯府，听棋轩。 楚绍佑神色凝重地坐在小院里头。 下午回来时，黑衣人拿来最新的密函，是楚宇轩发来的。上头只有寥寥几个字：意思已达，君暴怒。 按他临走时的吩咐，楚宇轩这个讲义气的，果然去楚胤景那里撞南墙去了。 把他打算求娶大余国玉公主的事情，与楚胤景讲了讲。当然，他不能说是楚绍佑让他来讲的，而是告密。 楚胤景哪是那么好哄骗的，三言两语的，便将他的老底给端了出来。 老子被儿子算计了，燕胤景的脸色极其难看，眸光冷得象是掺了冰碴子，瞪得楚宇轩抖嗦嗦。 “皇上，微臣是无辜的。” 楚胤景当然知道，你丫的最多是个帮凶。 许是庄亲王府这块牌子够硬，他还是让楚宇轩全身而退了。 替未来的皇帝顶过一记雷，楚宇轩算是积了一笔政治资本，后面的事情么，他是坚决不出头了。 第805章 儿女篇（49）申请休沐 被老婆儿子算计的楚胤景，气得七窍生烟。 儿子跑得没影了，只有找老婆的麻烦。 然而又是个不好下手的。 思前想后，他罢朝三日，每日呆在景宁宫里头，与燕欣怡……床战。 具体的过程没法打探，反正他满面春风的出来上朝，皇后却在景宁宫里头呼呼地睡了整整一日。 第一个被约见的人是楚梓陌。 “佑儿想娶大余国的玉公主，你如何看？” 楚梓陌早有准备，淡淡笑起，“大余国皇帝不会答应。” 楚胤景撩起眸，声音沉了一格，“思九是楚家人，两家结亲是亲上加亲，朕出国书求娶公主，他们总要有个表示。” 楚梓陌不以为然，“皇上难道不知道思九的脾气？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您会同意绍佑只娶一妻，决不纳妾？将来他的后宫也若东方昊一般，只有一个皇后？” 楚胤景默起，眸光沉重了些。 楚梓陌察颜观色，淡声笑起，“臣以为皇上因为旧怨，不会答应太子迎娶东方姓的女儿。” 楚胤景沉静地瞥他，“始作俑者--东方归一早就死了，北地与大余的战事历时数年，停战也已超过十年，旧怨可了。思九重新嫁给东方昊，又被立后，朕心里纵然有不痛快，也是既定事实。玉公主有北地楚家的一半血统，而坞国楚家二百年前与楚家分开，血源渐远，若佑儿与玉公主成亲，生下的孩儿间接来讲，存续了业城楚家的正统血脉，朕觉得可以接受。” 楚梓陌心头暗笑，当年爷爷对皇上的洗脑真是够彻底的，以至于他这一生，果真做到了事事以楚氏血脉为重。 所以，他是同意太子娶玉儿了。 然而，未来的北地国皇帝哪有可能只有一妻，不能给出这个承诺，东方昊与思九又哪有可能让玉儿嫁来呼城。 “皇上，臣听说思九已经在业城给玉公主选择良婿。太子此番的业城之行，怕是要伤心而归的。” 楚胤景捏了捏手掌，心里头很不得劲，“思九姓楚，她就不考虑与北地楚家的关系吗？” 楚梓陌笑着摇头，“思九不会接受。” 楚胤景拧紧了眉，冷声问，“朕听说佑儿去见过你，他有说甚么？” 楚梓陌诚实以告，“他要臣给他做保，向思九保证他会与玉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臣何德何能，哪有可能帮他做这种保证，拒绝了。” 楚胤景面孔板起，眸子里喷出怒火，“逆子，竟然敢自作主张。” 楚梓陌唇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地笑一笑，“皇上也有过年轻的时候，应该能够理解太子对玉公主的情深意长。” 楚胤景面色一僵，脑海里陡然浮起，在得知自己要广纳妃嫔时，燕欣怡的幽怨眸光。为了平衡朝堂政治，他狠下心来装作不懂。之后，她被新晋妃嫔暗害，失去了生肓力。他愤恨地血洗后宫，也没法安慰她的痛楚。 然而他也没法后悔，路就得这么一点一点地走宽大的。对于燕欣怡，他只有用百依百顺来抚慰。总算时间战胜了伤痛，她缓缓地恢复过来。 北地国不同于大余国，楚家虽然掌了大权，原本的旧势力依旧盘根错节，尤其是北方的几个草原部族，与北戎部族有亲缘关系，相互间暗通曲项，又很难抓着证据，更难收拢。只有用联姻解决问题。 佑儿想仿效东方昊的作法，清空朝堂，就现今的朝堂政治而言，怕是不行。 冷板起脸，“朕可以帮他下国书，要求与大余国联姻。若大余国提出非份要求，朕答应不了，也无办法。” 楚梓陌淡淡一笑，“国书就不要发了，只需要给太子带一封信，表明您的态度即可。” 楚胤景想想也是，把事情搞大了，又做不下去，两头没脸，何必呢。 “就由丞相代笔吧。” 楚梓陌扬起眉，好笑地看他，“这是皇上的家事，让臣来代笔，是不是？” 楚胤景冷哼一声，“朕姓楚，你也姓楚，楚思九也是姓楚，一家人不应该一条心的么。” 楚梓陌明白了，皇上不高兴，要他出手找思九理论。只是他的脸莫有辣么大啊，思九是不会理睬他滴。 笑一笑，他应下来，“由臣代笔自然是可以的。” 也只是代个笔而已。 …… 业城皇宫，辰儿一本正经地给东方昊递了申请休沐一日的文书。 他把当时的前因后果写了一遍，言明自己贵为太子，一言九鼎，必须请北地太子楚绍佑喝酒。 注明：1、春花楼的花白酒；2、玉儿作陪。 东方昊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拿了这份申请书，回去坤宁宫与楚思九商量。 “猛虎寨的事情，楚绍佑有帮到玉儿，若不是有他在场，玉儿和若云怕是要吃大亏，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更何况辰儿有过邀约，自然要请他喝酒。”楚思九觉得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地说。 “那玉儿？”东方昊看她。 “当时说好的，玉儿当然要去，还有若云、倚云，可以一起去。燕卓麒是楚绍佑的表哥，东方明启是燕卓麒的死党兄弟，都可以约上。” 楚思九呵呵地笑，唯恐天下不乱一般，“昨日还有遇到王世文，相互间聊过几句，便也算是熟人了，也约上。” 东方昊唇角微微抽起，刚想说些什么，被楚思九打断了，“哎？王世文表妹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他也正想说这个，眸光微沉。 “海清查来的消息，王世文的娘亲有一个表妹，嫁给一个小将军，十几年前，两国作战时，为国捐躯了。之后，表妹带了女儿过来业城，当时王尚书只是兵部的一个小官，却也仗义收留了她。那个女儿与王世文年岁相仿，小时候玩得挺好的。后来表妹改嫁去了柳城，女儿跟着走了，两家人的关系就远了。不过，前两个月，表妹有带消息过来，想把女儿嫁给王世文，但是王尚书没有同意。” 楚思九挑了挑眸，“为甚不同意？” 东方昊皱起眉头，迟疑着说，“据海清讲，表妹改嫁得不是太好，尚书觉得那家的女儿教养得不够好，配不上王世文。” 听着不是什么大事，楚思九松一口气，“谁没个小时候的玩伴？莫得事情。” 东方昊摇头，“但是那个表妹说，王世文的娘有答应过，两家结儿女亲家的。” “有文书约定？”楚思九蹙起眉。 “只是开玩笑的时候，说过一嘴，当不得真的。但是表妹抓着不放，从柳城赶过来了。”东方昊淡淡道。 第806章 儿女篇（50）恩将仇报 啊？这就尴尬了。 楚思九迟疑着问，“表妹再嫁的是户甚人家？” “做米粮生意的小商人，家境尚可。”东方昊是皇帝，逼格高。若不是楚思九看中王世文，他才懒得听这种鸡皮小事。 楚思九是个会分析的，立时点出重点，也给出了意见。 “兵部尚书两个月前便拒绝了这桩婚事，所以，这桩事情与玉儿选驸马是无关的。至于那个表妹不肯罢休，那是他们两家的事情。按理说，当年表妹落魄，王尚书仗义收留过她，便是有恩，那女人因为一句玩笑便纠缠过来，属于恩将仇报。这种人养出来的女儿，怕是好不了。尴尬在于，生父是为国捐躯的功臣，王尚书怕是不好处理。咱们俩身份敏感，只有旁观。但是王世文这个女婿我还是喜欢的，看看再说。” 东方昊缓缓点头，“朕也是这么想，那么这一回就不约他了吧。” 楚思九一瞪眼，“约，为甚不约。我说的是咱们俩旁观，我和你旁观的意思。辰儿是下一辈，有甚关系。” 东方昊轻眨两记眸，被她的逻辑深深地醉倒。 “阿九的意思，原本你还打算帮着处理表妹之事？” 楚思九咳一声，“兵部尚书是国之栋梁，后院不安定，会影响朝政思路，皇上不应该帮忙的么？” 东方昊这么绷得住的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阿九为国为民，殚思竭虑，朕很是佩服。” 楚思九脸皮厚，装作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就这么说定了，许孩子们一日休沐，给北地太子办一场大欢宴。” …… 辰儿是太子，上课学习忙得很，这桩大事就交代给东方明启来办。 哟，这就算是专业对口了，把丫的欢喜坏了，颠颠地忙开了。 顺带着提一句，他已经与亲爹东方俊讲过了，皇后让他开放千叶青画作的收藏室，邀请北地国太子楚绍佑过来赏鉴。 东方俊早就得了风声，心里头不舍得，却也不得不应下来，“唔，定好日子，我亲自带你们看。” 一帮小毛孩，万一看坏了怎么办，得盯着。 东方明启连连称是。 这种好事儿，他自然要拖着燕卓麒一起干，一边还有分析，“卓麒，你说皇后在打甚主意？把你们仨情敌集到一块儿，让咱们看热闹投票表决选一个么？” 没等燕卓麒有所反应，他立时拍他的肩膀，宽慰着，“放心，你至少会有一票，是哥们投的。” 燕卓麒郁闷，朝他瞪眼睛，“甚意思？” 东方明启挑起了眉毛，振振有词道，“别说哥们打击你，有眼睛的人都会投你那个太子表弟。” 燕卓麒哼哼然，“你们投他有甚用？要皇后投才行。他是未来的北地国皇帝，三宫六院，没资格入皇后的女婿名单。” 东方明启猛点头，“对，所以那些人都会转投王世文，老实可靠，忠贞不二。” 燕卓麒冷眸子看他，“你还有脸说，我的名声都是被你败坏的。” 东方明启嘿嘿哒，腆着脸凑过去，“你没听说？王世文也有短板，他有个青梅表妹过来了。兵部尚书府这两天热闹着呢。” 这桩事情，燕卓麒早就打听得透透的了，“女家恩将仇报，王尚书攥着理呢。” 东方明启不以为然地挑起眉，“女家的亡夫是为国捐躯的将士，兵部尚书就算攥着理，也不敢声张此事。然而舌头是软的，这事儿若是放到街头坊间议论，王世文的名声怕是要坏，皇后再喜欢他，也得从驸马的名单里撤下来。” 眸子眨一眨，“要不要兄弟帮忙？” 燕卓麒瞅个傻子一般地看他，“世子爷，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是你有么？兵部尚书府这么大桩事情，到现在都没传去街头，是甚原因？” 东方明启一愣，也觉出些奇怪，“为甚？” 燕卓麒“呵呵”地笑两声，“业城的高门贵族，还有街头时常聒噪之人，都知道王世文是列在皇后驸马名单里的人，哪个敢跳出来，把他的名声搞坏？你胆子够大，我可不敢。” 东方明启抿过味来，立时缩起脑袋，“不敢，这么多人中间，我胆子最小了。” …… 兵部尚书府，厅堂。 尚书夫人的表妹阮氏，涕泪交加地坐在座椅上，哀戚地说着话。 王尚书眉宇微蹙，默默不语地听着。 偶尔，他瞥一眼旁座的夫人，让她劝一劝。 尚书夫人是个老实人，这几日因为当年的戏言，背上了心理包袱，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 见夫君看她，她也实在是没奈何，缓缓地开口，“阮表妹，这些年你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不必这般伤神。” 阮氏微胖，做了多年的商家妇人，气质也变得粗悍了些，与当年的那个娇滴滴的年轻女子，相差甚远。 这会儿哭得泪眼朦胧的，实在是没法看。 她仰起头，“表姐，当年是您说的，两家结儿女亲家。表妹一直记得这件事情，素儿今年十六，正当年，我送过来了，您不能不认啊。” 尚书夫人噎住了，讷讷道，“当年我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有与夫君讲过，作不了数的。” 阮氏又是一通嚎，“表姐夫官运享通，做了尚书，看不起我们这种穷亲戚，想要赖帐了么？” “放肆。” 王尚书怒声喝道，“两家结亲是很正式的事情，小儿嬉戏，大人趣言，这种情况到处都有，哪个会拿来当真的？当时你若真有想法，与我讨要文书，正式为两小儿结亲，我今日必然不会赖帐。” 阮氏还是有些怕，收了哭声，小声地说，“我对表姐信任有加，对她说的话视若神明，自然信以为真。表姐夫，您不能抵赖的。” 王尚书气急摇头，“表妹，当年你落难，我收留你。不指望你的报答，你也不能这般讹上我。” 阮氏哇的哭起来，“玉郎，你在天上听到了么？表姐夫不肯收素儿做媳妇，说我讹他啊。” 她口中的玉郎便是她的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亡夫。 把这尊大佛搬出来，王尚书被噎得无言以对。 这已经是第二回谈了，两回都是堵在这个当口。 尚书夫人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夫君，好好地与阮氏说话，“表妹，素儿是个好姑娘，要不这样，你把她留在府中，我帮她在业城说一门好亲事。” 第807章 儿女篇（51）不负期许 阮氏扬起眸，大惊小怪地说，“表姐，您也看不起素儿？不肯让她嫁给世文么？” 王尚书狠拍一记桌子，厉声道，“就算当年有戏言，讲的也是结亲，并没有指定与谁结亲。” 阮氏没料到有这一着，整个人抖了一下，“表姐夫，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尚书冷飕飕地看她，“你非要结这门亲的话，可以把素儿抬去博文的小院。” 五雷轰顶一般，阮氏的脑门子淌出了冷汗，迅速地掉过头去看向尚书夫人，“表姐，你们怎么可以让素儿做侍妾？” 尚书夫人轻轻叹一声，“表妹，当年确实只是戏言，你非要当真，只有将素儿抬去博文小院一条路可以走。你若不肯，便把素儿留在府中，我自会想办法给她说一门殷实人家，也会备一份合适的嫁妆。” 她话语委婉，但是意思是透得足足的。以素儿的门户身份，嫁的还会是商家。 阮氏的眸眼渗出眼泪，这一回她是真的伤心了，“表姐，素儿是玉郎的女儿，好赖也算个将门之后，纵然跟了我改嫁，也不至于沦落到与我一般的下场。” 她是官宦小姐出身，骨子里还是轻视商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嫁到高门，去掉商妇的印迹。 尚书夫人知道表妹的心思，轻叹着，“业城马上有会试，我帮你在这一轮的举子中看看，或许能挑到合适的。” 阮氏知道自己的倚仗不多，话语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只有认了。垂下头，很不甘心地应下来，“那就有劳表姐了。” 尚书与夫人互看一眼，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们很清楚，这桩事情之所以没有闹得满城风雨，说到底还是因为世文入了皇后的驸马名单，而且得了皇后认可的缘故。 有皇上和皇后盯着，下面人不敢造次。 王尚书是文官出身，在兵部呆了二十几年，慢慢地升到现在的位置上。办事能力超然，断事识人很有一套。 他并不贪图驸马这个位置，而是看中玉公主的品行，若能娶到这样的媳妇，下一代的质素会有保证。 不过，他也只是留存了想法而已。 据他所知忠勇侯府的小小侯也在积极争取，就家世而言，王家差得太远，不过是因为皇后不喜小小侯去青楼，而显得自家儿子有了些微的优势。 为了给儿子加分，他咬牙舍了最爱的古画，逮了一只猫在上头使劲地划了一道，想想也是够拼的。 …… 王家搞定表妹之事，迅速地传回宫里。辰儿宴请北地国太子之事，也办得七七八八。 楚绍佑也接到了楚梓陌的来信，为了避免他有所幻想，楚梓陌直接写了大白话：你父皇不反对你请娶大余国玉公主，但是不同意你许出“只娶一妻，绝不纳妾”的诺言。 那还是没戏的意思。 楚绍佑深蹙了眉头，独自坐在小院的藤椅上，想心事。 父皇的这个态度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甚至于比他料想地更进了一步。可见得母后费了不少的心力。【燕欣怡苦笑，儿子，母后用的是体力。】 乐观点想，他可以往皇宫递拜帖，觐见大余国的皇帝。见个面，推心置腹地谈一谈，让皇帝知道他的诚意。不要辣么急的给玉公主招驸马，给他留点时间去说服父皇。 【东方昊冷笑，朕的玉儿是要留在业城的，你肯上门，咱们再来谈。】 他正想着，燕卓麒过来了。 几日下来，这二只情敌，相互琢磨，很是熟捻了。 “表弟，想什么呢？”燕卓麒大大咧咧，眯着眼睛看他。 楚绍佑也不瞒他，淡定地说，“父皇准许我请娶玉公主。” 燕卓麒一愣，脑回路拐个弯，眸子里头含了笑，“你是太子，日后要做皇帝的，皇帝舅舅就算许你请娶玉公主，也不可能让你只娶玉公主一人。你还是没戏，不如表哥我希望大。” 说破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由此可见，小小侯是个心胸开阔的。 楚绍佑面色沉一瞬，突又笑起，“你去青楼的那个污点还没洗清了，目前来看，还是王世文赢面大。” 燕卓麒轻叹一声，“所以说啊，饭不能吃错，话不能讲错，路也不能走错啊，表哥后悔得很。” 楚绍佑很喜欢小小侯的随和性子，往开了讲，是大气。他相信，楚思九若是肯仔细考察，发现燕卓麒的这个性格，或许会把玉儿许配给他。 毕竟，忠勇侯府的家世，最合适玉公主的性子。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浮起一抹苦笑，原本以为自己贵为太子，有着天底下最尊贵的家室。现在看来，在楚思九的眼里，他的制肘最多，怕是连王世文也比不了。 燕卓麒见他郁闷，大概猜得出缘由。 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决定少说两句。转个话题，“辰太子约您明日去春花楼赴宴，您想准备甚东西，表哥可以帮着张罗。” 楚绍佑瞥他一眼，淡淡道，“一屋子的人，有甚好准备的。” 燕卓麒莞尔，“明启也是个绝的，把整个春花楼都给订了，便若花会一般，把业城上得了台面的高门贵女请了个遍，给您这个北地国太子大涨面子。我估计，明日这一场结束，您会得到好些贵女的青睐呢。” 楚绍佑冷哼一声，“本太子只要玉公主一人青睐便够。” 燕卓麒忍不住大笑，“皇后就是不想让您得到玉公主的青睐，才这般安排的，您就不能识相点。” 楚绍佑眉毛轻挑，傲然道，“本太子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 燕卓麒倒也不敢小觑，淡声道，“这一回，表哥也是全力以赴。咱们各有制肘，各凭本事吧。” 他也是豁出去，郑重其事地找爷爷谈了一回，表明非玉公主不娶的决心。 爷爷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却也有些动容。 过了明日这场宴会，他打算与亲爹恳谈一回，让他找好兄弟八王爷和孝亲王世子保媒，求娶玉公主。 “只娶一妻，决不纳妾”的字据，分分钟写一份。 决心辣么大，燕卓麒相信自己定能赢得美人归。 …… 楚绍佑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眸子眯起，上下地打量着小小侯。 慢吞吞地问，“表哥打算用家世来压人了？” 燕卓麒意味深长地说，“表弟有甚倚仗，也可以使出来了。” 楚绍佑眸光一沉，高深莫测地勾起唇，“定然不负表哥的期许。” 第808章 儿女篇（52）前途可观 话语说得亮堂，楚绍佑的心里头其实是没底的。 若说有甚倚仗，不过是寄希望于玉公主对他有情。因为他是有情的，所以才会这般不畏艰难的跋涉而来。 若是两情相悦，总能取得共识，达到目标。 他如是想，以东方昊与楚思九为明镜，他们一路艰难困苦，最终还不是有情人终得眷属。 楚绍佑想得齐整，故，明日与玉公主的见面，尤其重要。 他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想定了便不动摇。转身走去书房，洋洋洒洒地书信一封，力陈与大余国玉公主联姻，对北地国的各项好处，以及自己只娶一妻的决心。 表哥已经出手了，他要加快步伐。 “无难，把这封信送去北地皇宫。急件。”声音淡定。 “是，太子殿下。”黑衣人进来，接过信件出去了。 楚绍佑在院子里头转悠了一圈，突地他扬起声，“无极，带上弹弓，咱们去北城门打麻雀。” “是，太子殿下。”无极站得远，气势十足地应一声。 …… 黄昏时分，北地国太子在北城门大开杀戒，拿弹弓打鸟，捕获麻雀百余只。之后，便在城墙边架起柴火烤炙，香气飘出，路过之人无不咽起口水。 业城就那么点大，各路探子更是云集。 半个时辰的功夫，皇宫里头已经传了个遍。 楚思九多聪明啊，立时懂了，楚绍佑与玉儿在猛虎寨的时候，怕是一起干过这桩事情。 他这是在向玉儿传递情意呢。 东方昊也是这么猜，但是他憋得住，装不知道。 可是架不住楚思九与他讨论啊。 “黄裳，楚梓陌给我带信了。”她抱着曦儿，在坤和宫里溜圈子。 曦儿长得胖，眼睛圆鼓鼓，巴巴地盯着东方昊，阿呜阿呜个没完。 东方昊哪里扛得住，立时过来抱住。曦儿的眉眼开了花，抱住亲爹的脖子，乐得想打滚。 楚思九郁闷，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这么喜欢黄裳父皇，娘娘酸溜溜吃醋的呐。” 曦儿喝喝地叫两声，算是对她的回应。转过头，又趴到东方昊的身上，软绵绵地哼哼。 意思很明确啊，曦儿就是稀罕黄裳父皇，娘娘你想咋样啊。 楚思九还真不能拿她咋样，只能皱起鼻子哼她一声。幸好本娘娘还有两个儿子，都是亲得不得了。 古人言：儿子随娘，女儿随爹，那是莫得错滴。 东方昊得意洋洋，抱了曦儿往外头走，一边还问，“楚梓陌说了甚？” 楚思九只好跟出去，“他说楚胤景答应楚绍佑请娶玉儿，还想发国书的，但是被他劝住了，原因当然是他不肯让楚绍佑只娶一妻。” 东方昊凝一记眸，目光深沉，“楚胤景不答应是正常的。” 楚思九知道他在想什么，辰儿打算给依云写这份字据，东方昊虽然不说，心里头也是有那么几分说不出来的顾虑。 凡事都有万一，万一依云生不出皇子，怎么办？ 楚胤景也会有这方面的担忧。 事关祖宗基业，家国社稷，皇帝们有共同语言。楚思九没有解决之道，只能耸耸肩膀，略过。 她对楚绍佑的这个新奇的做法颇有赞誉。 “得了楚胤景的一半的许可，楚绍佑可算是解放天性了。”她啧啧着，眉头挑得老高，“到底是年轻人呐，有想法，高调地跑去北城门打麻雀，也不知道玉儿吃不吃他这套传情的方法。” 东方昊黑眸一眯，声音沉下来，“阿九很羡慕？” 他气场沉下，曦儿立时觉出不对，小胖手轻轻地拍他，唔唔个没完。 东方昊立时绽开眉，笑吟吟地逗她开心。 楚思九在边上失笑，黄裳这只女儿控，哪里肯让玉儿嫁去外地，楚绍佑再会眉目传情，也是白做戏。 …… 燕卓麒和楚绍佑各有倚仗，八仙过海显起了灵通。 比较下来，王世文就低调得多了。只是去楚思九的印象画廊修补了一张古画。 之后因为表妹的事情，吸了一回眼球。 王尚书快刀斩乱麻，果断地做了解决。而且，他也没有把表妹留在尚书府，而是送去了王家在业城的另一个府宅，不让她与王世文有见面的机会，省得被人大做文章。 这桩事情虽然与王世文有关，实际操作的时候，却是避开了他，所以，他其实也是无事。 从山城回来半年，他先在兵部诉职，之后便等待下一回的调派。 如果没有选驸马这桩事情，他应该会留任兵部，若他的父亲一般，从基层慢慢做起。找到机会，再次外派去前线历练。 然而因为入了驸马名单，对他的安排就显得尴尬了。 上头不发话，他就窝在兵部的档案馆里看文书，倒也自得其乐。 消息传入宫里，楚思九对她愈发的欣赏，东方昊也对他格外的留了心。可以预见，就算做不成驸马，王世文的前途也是可观的。 在收到春花楼宴请北地太子的请柬的同一天，他收到了内卫的调令。 原来，他还入了八王爷东方俊的慧眼。 之前东方俊在东方昊面前拍过胸脯，说是要挑选合适的俊才，为大余国培养中坚力量的。 挑来挑去，就挑到他了。 而且，东方俊还与东方昊报备过，得了同意的。 然而这个就业方向却不是王世文想要的，他想做司徒天羽那样的大将军，而不是内卫头子。 “父亲，我可以不去么？”他很为难。 王尚书自然知道儿子的想法，但是内卫虽然脱胎于兵部，在大余国的地位却是超然。 这十几年，八王爷更是把内卫打造成了独具一格的情报组织。兵部有多少才俊想入其门而不得，儿子得了青睐，却不想去。 “恐怕不行。”他混迹官场多年，懂得其中的道道，“你若不服从调令，日后便不会受到重用。” 王世文郁闷地扬起眸，“儿子若是去了，日后还能调出来吗？” “当然可以。”王尚书违心地点头。 若是做得不好，自然能调出来，若是做得好，八王爷的宝贝，谁敢抢？ 而他可以预见得到，自己这个儿子若是去了，必然会做得很好。日后的前途怕是就在内卫里头了。 王世文相信他爹的话，老老实实地去了。 果不其然，十年之后，东方俊卸下重任，欢天喜地地把内卫头子的名号冠到他的头上，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第809章 儿女篇（53）储君风范 秋色凉爽，春花楼前摆了好些应季的花卉，漂亮得紧。 左邻右舍都知道今日的春花楼被辰太子包了，用来招待北地国太子。一会儿业城的皇亲贵族，高门大院的公子小姐，都要过来这里。 虽说，平日里春花楼便是这些人常来常往的地方，但是若今日这般一古脑儿的聚过来，还是第一回。 掌柜红光满面，志得意满地招呼着小二干活。 “再擦一遍门脸，精神点迎客。” “好咧。” 东方明启一大早便赶了来，兴致勃勃地视察一圈，“掌柜的，楼上的席位摆得再紧密些，否则不够坐。” “世子爷观察得真仔细，小的方才还在琢磨呢。马上办好，一会儿您再上去看。”掌柜唯唯称是，这会儿他亲自上阵，领了两个小二上去，一阵忙乎。 终于东方明启满意了，又去厨房视察吃食。 皇后交待的任务，他必须妥妥地完成了，才好去催那幅画嘛。 辰时，公子小姐们陆陆续续地过来。 没多久，春花楼便客盈人满了，还有不少人过来。东方明启看着傻眼，明明他有挑过人头数过数的，哪来这么多人的？ “秦周，我没给你发请柬，你怎么来了？”他过去踢一脚。 那人嘿嘿地笑，“世子爷，咱们素来玩得好，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我呢。您给通融一下。” “不行，坐不下了。”东方明启摆出严肃脸。 秦周不服气，“好些没请柬的都进去了，凭什么不让我进？” “有么？”东方明启纳闷地过去瞅，果然，一个个坐得端正，手里头拿的请柬……TM是伪造的。 气愤了啊，这帮丫丫的就是看在他好说话，竟然敢搞这种事情。 “你，你，你……们，出来。”瞪起眼睛，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伙人见他果真生气了，嘿嘿笑着，“世子爷，咱们就是来看看北地国太子长什么样，马上就走。” “昨日他在北城门烤麻雀，你们怎么不去看？” “就是因为听说了他的事迹，今日哥们才组团来看的。” “对啊，打麻雀这么牛掰的事情，咱们这帮纨绔没有玩，倒让个北地国太子抢了先手，不服气啊。” “而且啊，哥儿几个练了练，麻雀不太好打，想来学几招。” 东方明启被这帮人说得也来了兴趣，然而他责任在身，不能让这伙人破坏了他的任务。 一点情面都不讲，拎了一串人去门前，“站稳了看，看完了就滚。” 于是乎，楚绍佑过来的时候，便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一排人火眼金晴地瞪着他看。 他若有所思地扫他们一眼，“表哥，这是大余国的风俗么？” 燕卓麒皱紧了眉头，心里头也是纳闷，“可能这些人没有拿到入场的请柬，又特别仰慕太子爷，过来瞻视您的风采的吧。” 他也就是随口荡荡，没料想真是猜着了。 楚绍佑浅浅地勾起唇，拿出北地国太子应有的风度，乾乾朗朗地步入春花楼。 里头也是一道道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到他的身上。 “北地国太子好俊啊。” “是啊，气势也是威足，跟咱们辰太子有得一拼呐。” “啧啧，到底是太子爷，眼界高阔，被这么多人看，眉头都不皱一下。” “嘘，辰太子下来了。” 酒楼里立时安静下来。 东方楚辰不过十五岁，行事做派已经有储君风范，双手抱拳行一礼，“猛虎寨一别，已有数月，太子风采依旧。” 楚绍佑抿起唇，笑盈盈地回礼，“辰太子风光月霁，风采亦是不凡。” 当着一帮人的面，二人端足了架子，寒暄着去了二楼。 上面已经坐了好些亲近之人，有玉儿、清儿、若云、依云，云豪的一对儿女云浩和云萱，东方毓的大儿子东方敏德，东方明启，以及王世文。 讲真啊，夹在这些人中间，王世文真是有些别扭的。 但是东方明启明示他，是皇后吩咐的，让他坐到楼上。 理由很简单，那日在印象画廊他与北地太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聊得挺好，此时便是作陪。 舌头是软的，怎么讲都可以。 王世文颇有些无奈，好在这里有一个云浩，红叶山庄的少庄主是也，对兵械很是在行。 王世文的理想是做大将军，在山城的时候，对兵器械皿也有研究。 于是这两人坐到了一起，聊得也是畅快。 玉儿得了楚思九的指示，重点考察王世文。于是，她一边与若云聊天，一边偷偷地瞟着王世文。 便若母后所言，这位兵部尚书家的嫡子，长相样貌俱是一流，心思沉静，行事稳重，会是良配。 若云知道她的心思，也有偷偷看王世文。 倚过头去，悄声道，“不如楚太子好看，不如小小侯爽朗，不过，他沉静下来时的模样，别具一格，很让人心动呢。” 玉儿啐她，“你有美哥哥了，还这么仔细地看旁的男子。” 若云得意洋洋地说，“娘亲对我讲，九娘娘会帮我去议亲。” 玉儿微蹙了一记眉，却也没有说破。若云是个急性子，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还有个强大的小情敌，怕是一刻都呆不住，直接扑腾去芦洲了。 “这事儿若是成了，你可不能跟去住去芦城，起码有一半的时间要住来业城。” 若云不愧为云朵的女儿，豪迈地讲，“那也不一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万一美哥哥非要住在芦城，只有你辛苦些，多来看我了。” 切。 玉儿无言以对。 正好这个时候，辰儿与楚绍佑一路客气着上来了，后头还跟了小小侯燕卓麒。 气氛陡然热烈起来。 东方明启第一个站起来，团团圆圆地行一圈礼，把二位太子迎去上首坐好。 关于这个位置安排，他也是费了心思的。 按着位份高低排，围一个正方圈。又能左右聊天，又能共同聊一个话题，总之他很不容易。 落座之后，楚绍佑发现自己一边是辰太子，一边是表哥，玉儿则坐在他完全搭不上话的斜对面。 沉吟片刻，他拿起桌上的酒盏，朝玉儿的方向举起，声音哄亮，压过了周遭的嘈杂，“春花楼的花白酒，绵软温润，确是好酒，在下先干为敬。” 他认真地看着玉儿，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第810章 儿女篇（54）重点参与 这么明显，任谁都能看出，他其实是在敬玉儿。 若云缩一记脖子，朝依云吐一吐舌头，北地国太子的气魄果然够大。 这里没什么外人，玉儿倒也大方，端了酒盅站起来，“花白酒适合女人喝，难得太子也有兴趣，我就跟一杯吧。” 她也一饮而尽。 东方明启见势不妙，呵呵地笑着站起，“这酒是春花楼的招牌，自然不错。来来，大家都来喝一杯。” 在座的虽然年纪都不大，却是懂道理的。一个个举起酒盅，兴高采烈的喝一盅先，就连年仅十二岁的东方楚清也不例外。 他得了楚思九的吩咐，黑乌乌的眸子在王世文和燕卓麒的身上转来转去。娘娘说了，玉儿姐姐的驸马会在这两人中间产生。 他长得也是好看，睫毛密长，大而修长的桃花眼，深邃又湛亮，与东方昊如出一澈。但是他的嘴唇长得象楚思九，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而且他也喜欢笑，酒窝时隐时现，很是可爱。 贵为皇子，又不若辰儿一般担着太子之位，需要劳心劳力地勤学苦练。 然而，东方昊也没放过他，今年开始让他跟着辰儿一起上学，只是学业要求没有那么严而已。 有辰儿做榜样，学得倒也认真。按他的原话讲，就算比皇兄差，也不能差出十条街。 东方昊与楚思九自然是乐观其成。 前些日子玉儿和若云，辰儿和依云先后离宫出走，搞了猛虎寨这么大场热闹，却没有带上他。 心情不爽呐。 所以，现在的这场热闹他是一定要赶，而且是要重点参与的。 眸子又扫去楚绍佑的脸上，仔细地看。哼哼，娘娘以为他不知道，玉儿姐姐喜欢的是这一个，他辛苦点，一起考察了吧。 他悄悄地琢磨着，间或与依云交流几句。他们俩年龄相仿，有共同语言。而且依云是他的准皇嫂，什么话都可以讲。 “依云，你觉得哪一个比较好？” 依云正笑眯眯地看着辰儿，在她眼里，哪个都没有她的辰儿哥哥漂亮精神气质好。 骤然听到提问，她茫然地回过头，“甚意思？” 清儿郁闷，轻轻地推她一把，“你忘了今日过来的目的？” “哦。”依云恍然大悟，眸子迅速地往王世文的方向扫一道，“当然是王世文，他长得好看，辰哥哥说他行事稳重，不沾花惹草，是玉姐姐的良配。” 清儿瞪她一眼，“别说辰哥哥的看法，我问的是你的看法。” 依云拧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地想一想，“小小侯笑眯眯的，做事情大气，长得也好看。我与他聊过几句，觉得他很亲切，做姐夫的话，也是个好人选。可是，我觉得他对谁都很好，这样就不好。王世文沉默内敛，只对玉姐姐一个人好，这样就很好。我也选王世文。” 【小小侯呜呼哉，这是甚逻辑啊，待人随和也有错么？】 然而清儿觉得依云说得有道理，面孔绷了绷，自己的好性子也要留给喜欢的人才行。 “北地国太子呢？”他又问。 这个么，依云就犹豫了，“九娘娘没把他列入人选，你管他如何。” 清儿没好气地看她，凑过头去悄声说，“昨日北地太子在北地门打麻雀，消息传入宫，我过去冰泉宫，看到玉姐姐把弹弓拿出来，看了好久呢。你敢说玉姐姐不喜欢北地太子？” 依云面色微红，轻声道，“喜欢有什么用？他是太子，又不肯象辰哥哥一样给玉姐姐写‘只娶一妻，娶不纳妾’的字据。玉姐姐再喜欢，也不会嫁给他。” 清儿倒不是这么看，他也是受自主思考的教育长大的小孩，脑子里有自己的想法，“写不写字据只是表面文章，重点是他如何做。就算日后他做了皇帝，后宫有佳丽三千，他只与玉儿姐姐一人好，又有何妨？“ 依云是女的，在这个问题上有感同身受，使劲地瞪他一眼，“日后你的妻子也搞个后院，里头装十七八个男的，然后只跟你好，你愿意么？” 清儿愣一瞬，毫不犹豫，“那自然是不可以。” 依云哼一声，“那玉姐姐为甚要可以？” 清儿摸一摸脑袋，总觉得她的这个比喻说得不恰当，但是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微皱了眉头思忖起来。 …… 现在是自由聊天时间，间或集体喝杯酒，大部分时间都是相邻几个座位的人一起聊天。 楚绍佑与辰儿聊得投机，这两只生下来就是太子，未来都是一国之君。 只不过，辰儿的亲爹有急流勇退之心，再过五年便想把国家重任交给他，陪老婆女儿逍遥江湖去了。 而楚绍佑的亲爹壮志凌云，预估不到断气不交权，他的这顶太子的帽子会戴很多年，因而任由他逍遥江湖。 但是位置摆在那里，二人学的都是皇帝心经，治御天下的道理和办法。眼界开阔，交谈起来各有看法，论辨得宜。 燕卓麒与东方明启的身份落后一些，觉悟也没有辣么高，听一会儿就顾自聊了起来。 “决定破釜成舟了？”东方明启悄声地问。 燕卓麒的眸子一直瞟着玉儿，怎么看怎么喜欢，心里头荡漾得很。 “唔，爷爷应该会支持，父亲不支持也不反对，但是你也知道的，他不强硬，最多磨他两日，便会同意。” 东方明启啧啧不已，摇头道，“兄弟，做了玉公主的驸马，你日后可是连青楼也不能去了哦。” 燕卓麒冷冷哼一声，“青楼有甚好玩的，你就你这个皇家纨绔，乐此不疲地在里头厮混。” 东方明启轻叹一声，“兄弟，你有北方封地这么大块地方的生意要料理，平时看看帐，想想收成，时间就过去了。你说我在府里头能够干嘛？母妃一天到晚愁眉不展，好象全天下都欠了她似的。父王能躲则躲，把内卫府当成了自己的家。我两头不能靠，游手好闲的，不去青楼还能去哪里？” 燕卓麒想想也是，轻轻拍他，“那你也找点正经事情做做，李家掌户部，你要不去那里整点事情做？” 东方明启果断摇头，“我这辈子吃用足够，不去做这些劳心事。不过呢，我丹青尚可，不如求了皇婶收我做徒弟，日后做个大画家如何？” 燕卓麒眸子微亮，给他点个赞，“那你赶紧放风出去，最好皇后立时就收了你。你这个始作甬者都弃暗投明了，她应该会忘记我去青楼的事情吧。” 第811章 儿女篇（55）闺蜜路线 听着象是玩笑，却饱含了酸楚。 东方明启觉得自己的罪过大了，真心实意地给他出主意，“兄弟，其实吧，我觉得你应该从玉公主这里下手。” 燕卓麒挑一记眉，淡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东方明启撇一记唇，明显地看不上他，“兄弟，你自己说的，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得用啊。” “那你用给我看看。”燕卓麒淡淡看他，一边忍不住又看一眼玉儿。她正笑眯眯地与若云说着什么，气质芳华，好看得不要不要。 东方明启跟着他的目光看，再看他一副沉醉的模样，心里头又是叹，兄弟这般痴迷玉公主，若是娶不到，会不会抑郁成疾哦。 心里头更加不得劲了。 拿手肘拐他一下，又细细地与他分析起来，“玉公主是皇上和皇后的女儿。” 这不是废话嘛，燕卓麒象看傻子一样的看他，“嗯，你这脑子不错。” 东方明启抿一记唇，瞪他一眼，又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沉下声音，“皇上与皇后的过往故事知道吧。” 见燕卓麒点头，他细细地分析起来，“皇后当年是楚家的嫡二女，她确若你所言，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入肃王府。但是后来就不一样了，楚家灭门，皇上倾尽全力保皇后不死，中间皇后跑过好几回，最终还是被皇上找回来，后来更是遣尽后宫，独宠一人。真爱无敌啊，你说，这样的爹娘，会看重家世？还是看重感情？” 燕卓麒若有所思起来，忍不住看一眼楚绍佑，从这个方向看，太子表弟占了先机了。他与玉公主在猛虎寨的时候认识，相互间肯定是有了情愫。 心里头酸牛牛，眉心拧出一个小结。 东方明启见他领悟了，继续带领他的思路，“你不用看北地太子，他有死穴，就算玉公主对他另眼相看，也莫得机会。你要把目标对准王世文，他内秀，你外秀，你要想办法讨得玉公主的欢心，让她喜欢你，多过喜欢他，你就能娶到玉公主。” 讲讲容易，做做难。 燕卓麒拧紧了眉头，“如何做？” 东方明启挠一挠头，眸子挑一道若云，轻声道，“从闺中好友那里下手。” 燕卓麒从来没觉自己这个纨绔兄弟这般靠谱过，眸子朝若云的方向瞟一瞟，心里头还真是生出些想法。 …… 比较燕卓麒，王世文低调太多。 主要是他无所倚仗，完全处于一种任君采撷的状态。若是皇后看中他，招他做驸马，他欣然从之。否则，该干嘛便干嘛，只当是做了一回好梦。 “欣然”与“好梦”的说法，是因为他确实动心了。 玉公主相貌绝美，气质爽朗，一颦一笑间，五官舒展，眉目生花，唇间更是带了一抹俏丽的得意，看着甚是养眼。 王世文也是见过一些美女的，但是拿来与玉公主作比，五官或许有勉强可与之匹敌的，气质却是差了不止十条街。 一颗心就此许了出去，若不能娶到玉公主，此生也必是念念不忘的。 他以为自己无所倚仗，心里有再多的想法，也是沉默不言。然而事有凑巧，歪打正着的，他恰巧地走了东方明启所言的闺蜜路线。 红叶山庄的少庄主云浩，与玉儿也是从光屁股开始玩到大的男闺蜜。现在虽然有了男女避讳，但也是能在玉儿面前，说得上话的重要人选之一。 今日他俩心无旁骛，敞开了的这番热谈，使得云浩对他的好感值直线上扬。原本走中间路线的，现在拐了弯，毫不犹豫地赞同王世文。 这一票弥足轻重，至少可以带动他的亲妹子云萱。而云萱又可以说动若云，继而再次影响到玉儿。 总之，今日的这场欢迎宴会，暗流涌动，最大的受益者是自以为配角的王世文。 相比较而言，楚绍佑与辰儿的畅聊，虽然使得彼此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但那里包含的内容，在于肯定对方登基为帝的能力上。 并没有让辰儿对他做夫君这方面，加上肯定分。 他只是在空暇之余，与玉儿对了几回目光，按着自己的心意脑补了内容，玉儿对他，还是有情意的。 他原本就是个坚毅的性子，更是牟足了劲头，要为自己拼一个未来。 …… 宴会一直持续到戌时。 直到天色黑透了，春花楼里才陆续地散出人来。 分手之即，楚绍佑还是没能找到与玉儿单独说话的机会。在场的好些都是武林高手，塞纸条什么的，被看穿的概率很大，他不便下手，只有眸眼平静地……看她。 相思苦啊，这些日子他时常在梦里见到她， 也是这般平静地看。 玉儿其实也想与他说几句话，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也实在没办法。 终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相互成了对方的背影。 回到宫里，楚思九饶有兴味地赶去冰泉宫，听第一手的消息。 兴致勃勃地问，“如何？相中哪一个了？” 玉儿皱紧了眉头，很苦恼的样子，“娘娘，我可不可以不嫁？” 楚思九一听便知，傻女儿还是喜欢楚绍佑。 眸子转一转，她换一个问法，“来，跟娘娘说说，你对小小侯是个甚看法？” 玉儿没精打采地抿一记唇，“他很好啊，做事稳事，说话风趣，对我也有心意。” “唔，还有呢？”楚思九一边问，一边挨到她边上坐好。便若小时候一般，轻轻地搂住她的肩。 玉儿顺势靠到她的身上，“小小侯性子很好，为人处事很大气，遇着事情不着急，懂得开自己的玩笑，便若娘娘所言的自嘲。与他在一起不累，很轻松。” “那你觉得他有甚短缺呢？”楚思九觉得玉儿很靠谱，基本说出了燕卓麒的优点。 “短缺啊？”玉儿想了想，“我觉得他的生活太过顺利，富贵公子的派头很足，心性不够坚韧。还有啊，忠勇侯府是大家族，他凡事都是从家族利益出发，有些愚忠。” 楚思九笑起来，使劲地抱一抱她，“玉儿长大了，看人很准呢。娘娘也是这么认为，其实小小侯的爹也是这般的，对家族很忠诚的。然而这一条哪能算缺点，你被娘娘教坏了呢。” 玉儿撇一撇嘴，“万一家族遇到大的危难，家族要他纳妾，他十有八九顶不住。” 【小小侯苦起脸，只要你父皇不来压迫，忠勇侯府哪有大的危难。】 第812章 儿女篇（56）标准模式 “确有可能。” 楚思九浅浅地笑，她也不帮燕卓麒说好话，挑起眉头问下一个，“那王世文呢？玉儿是甚看法？” 玉儿微蹙了一记眉，这个是口碑好的，回来的路上听云浩夸了他好几句。 “他长得挺好看，沉静下来的时候，眉眼尤其地打动人。我没有与他交谈过，但是看过他与旁人交谈的样子，他与时下的贵门公子不同，没有骄狂奢傲之气，聊天时，他会专注地看着对方，听得认真，回应得也真诚。虽说缺了些贵气，却很质朴真挚。” 楚思九抽起气来，看向玉儿的眸子充满了欣赏。她一贯不吝表扬，大大地给她点个赞，“玉儿观察的仔细，角度也很新颖，分析起来更是头头是道，娘娘很欣慰啊。” 玉儿不满意地瞥她，“娘娘刚刚还说我长大了，然而心里头还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 楚思九乐呵呵地笑，“在娘娘的心目中，玉儿便若曦儿一般，要我使劲抱着，百般护着才行。哪里知道，你已经悄悄地长得严实了，有独立思考，识人断事的本事，不会被男人一哄就失了魂，做出后悔终身的事情。” 这话意味深长，玉儿默了。 停了一瞬，她主动往下说，“王世文能被父皇、母后，尤其是八皇叔看中，必然是个好的。我观察他应该是个心思缜密，性情刚毅的人。然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不确定与他一起会不会闷，更加担心会被他拘了性子。我是公主，是被您这个不重视世俗礼教的娘娘养大的公主，喜欢凭自己的喜好做事。若他是个迂腐性子，便会认为我嚣张跋扈，那样就无聊了。” 楚思九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然而也有道理，“玉儿说得有理，好的人不一定是合适的人，所以还需要再了解一下。” 玉儿不语，兀自发起了愣。 楚思九悄悄地看她，心里头微微地叹起，“所以，玉儿并没有很喜欢这两个人？” 玉儿微皱了眉头，轻声地问，“娘娘，您说成亲是应该找一个合适的人？还是找一个喜欢的人？” 楚思九搂过她，慢慢地说，“找一个喜欢自己，又合适自己，然后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玉儿听懂了楚思九的排列顺序，垂下眼帘想了想，“很难。” 楚思九笑一笑，娓娓地教她，“玉儿今年才十五岁，所以玉儿不知道，好些事情，在你十五岁的是这个模样，可是在你三十岁的时候，会是另一个模样。比如‘喜欢’，比如‘合适’，它们都会变。” 玉儿疑惑地看她，“为甚会变？” 楚思九微抿了唇，诚实地问，“你仔细想想，你小时候喜欢的东西，有哪一样是现在还在喜欢的？” 玉儿若有所思起来，眸光微闪，她扬起头，“那不一样，我已经长大了，心性定了。就算有变化，也不会很大。” 楚思九点头，“玉儿说得对。成年之后，心性大部分定了，但是人还是会成长的，如果一个人的阅历学识在不断地增长，另一个人却懈怠于学习，安守于原来的位置，不思进取。两个人的距离就会愈来愈大，原先以为的‘喜欢’与‘合适’就会有变化。” 玉儿认真地想，“娘娘和黄裳父皇却没有变。” 楚思九又是点头，“对啊，因为黄裳与娘娘一样在成长，而且在成长的过程中相互扶持，没有间断感情的交流，所以就细水长流，‘喜欢’与‘合适’愈来愈厚，更加的‘喜欢’与‘合适’了。” 玉儿沉思起来。 楚思九也不催她，她是在前世受的教育，再加上这么多年的感悟，才有的深刻理解。 讲给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听，确实是深奥了。 果然玉儿困惑了，“娘娘，您的意思是说，我现在的喜欢是不真实的吗？” 当然不能这么理解，楚思九发现自己太深刻了，要把女儿的纯真感情带去沟里了。 “玉儿现在的喜欢当然是真实的，不仅真实还很可贵，可贵到你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哪怕过去很久很久，只要看见他，还是会泪流满面。这便是初恋，是每个人心中最美好的情感，它不夹杂一点点的利益，是很纯粹的美好。” “但是这种纯粹的美好，是不能成为现实的？”玉儿缓缓地整理着思路。 “那也不一定，如果你的初恋，正好是你‘喜欢’的，他也正好‘喜欢’你，而且你们又是合适的，这份美好，便能成为现实。” 楚思九拿自己做例子，帮助她理解这个概念。“比如娘娘和黄裳，最开始成亲的时候，便是相互‘喜欢’，门当户对的‘合适’，当时是成为了现实。但是后来有了变化，娘娘觉得黄裳不再‘合适’娘娘。于是娘娘离开黄裳去了南地国，那样便是分开了。后来如果不是因缘巧合，再次遇上黄裳，若干年后，娘娘或许会嫁给旁的男子，去寻另一份‘喜欢’与‘合适’。黄裳便会永远地存在于娘娘的心里头的，哪怕过去很久很久，只要看见他，娘娘还是会泪流满面。” 母女俩聊得专注，没有注意到东方昊就站在殿门外。 天色晚了，他是过来接楚思九的，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番话，心里头酸牛牛，又是唏嘘不已。 想到自己险险失去楚思九，也是后怕不已。 然而他又是摇头，阿九你这般感情用事地教育玉儿，就不怕把她带弯了路么？心里头有不好的预感，又不方便进去干预，左思右想，他无奈地离开了。 而玉儿已经豁然开朗了。 “就算第一次选错了，还会有第二次机会，总之不能委屈了自己。” 楚思九傻眼，我想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但是，懂得这个道理也是好的。抿一记唇，她挑了重点句，给予肯定，“女人要对自己好，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都不能委屈自己。” 玉儿猛点头，给了进一步的思考结论，“人生很长，我只能知道自己在这一刻的喜欢与合适，挑准一个。日后我会努力地与他相互扶持，共同成长，要像黄裳与娘娘一般，更加的喜欢与合适。如果不行，也不要伤心难过，把过往留存在心底，继续自己新的生活。” 楚思九无言以对，这就象是个标准模式，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 当然，她不能打击玉儿，点赞的同时，思忖着下一回要与她讲讲理解与宽容的话题。 第813章 儿女篇（57）不合礼数 “玉儿对小小侯和王世文有好感，需要进一步考察。” 回去坤和宫，楚思九与东方昊汇报结果。迟疑一瞬，她继续说，“她是个固执的，还是喜欢楚绍佑。” 东方昊淡眸子瞥她，“楚绍佑追得这么紧，玉儿怎么可能忘了他。” “说得也是。”楚思九曲起腿坐在床榻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东方昊，却不说话。 东方昊郁闷得紧，心里头想着她讲的话，“……如果不是因缘巧合，再次遇上黄裳，若干年后，娘娘或许会嫁给旁的男子，去寻另一份‘喜欢’与‘合适’。” 别扭的劲头上来了，闷沉沉地靠过去，压住了做一个回合再说。 楚思九被他搞了个手忙脚乱。 激情缓缓褪去，东方昊还是不放过她，抱着她吻个不停，声音瓮瓮的，“阿九若是不嫁给朕，会嫁给哪个男人？” 哟？这矫情的。 楚思九呵呵地装起了糊涂，“我与黄裳的姻缘是老天注定，板上钉钉的，除了嫁给黄裳，我莫有旁人可以嫁。” 开玩笑了，她哪能给水寒冰和云鸿拉仇恨。 哦，还有司空影。 这个倒是可以，反正他也是遭恨的，实在扛不住了，就把他交出去。 她悄悄地打着小算盘，东方昊却不再逼问她了。一本正经地搂过她，手指在她的脸颊上划拉着，“玉儿象你，她喜欢的男人，会一辈子放在心里。” 楚思九也是这么觉得，垂着眸子半晌没说话。 东方昊眸子沉幽幽，淡声道，“若楚绍佑递帖子进来，你与他聊聊？” 楚思九叹一口气，“那就聊聊吧。” 谁让咱女儿喜欢呢，纵然不合适，也要聊个确切的结果来说服大家，包括楚绍佑。 若他不过来折腾，玉儿也就死心了。 …… 第二日一早，楚绍佑便往皇宫递了拜帖。 听到这个消息，小小侯服气的，论行事之果断，他自愧不如。然而也不能服输，掀一记袍袖，他急急地跑去纠缠父亲大人去了。 见到楚绍佑的拜帖，东方昊眉眼不动，“拿去给皇后。” “是，皇上。”小桂子公公躬身退出去。 得了消息，楚思九倒也淡定，这货是有危机感了吧，速度这么快，“与皇上讲，巳时，议事殿。” “是，皇后娘娘。”小桂子公公出去回话。 楚绍佑很快就得了消息，他也是个绝的，立时派人往皇宫里头扛了五坛百日醉。 礼多人不怪，东方昊也不能说什么。 楚思九笑吟吟，“这货倒是礼尚往来，一点便宜也不占。” 东方昊扫她一眼，“阿九对他这般有好感，还是朕来为难他吧。” 楚思九摇手，很严肃地说，“论嘴皮子的功夫，黄裳哪里及得过我。” 这话是对的。 东方昊自认不及，默默地看她一眼，“阿九辛苦了。” 楚思九呵呵哒，“皇上陪馨儿玩，也很辛苦呢。” 这一回，两口子忙得都是女儿的事情。 馨儿乐坏了，以往这个时间都是娘娘陪着玩，今日竟然轮到黄裳父皇过来陪她，张开手“啊啊啊”地叫。 东方昊难得偷到这么一个时辰的空闲，可以抱馨儿逛御花园，心里头也是欢喜。 轻声细语地与她叨叨，“馨儿乖乖，不能学皇姐离宫出走，也不能学她喜欢住得很远的男人，你一定要留在业城陪黄裳父皇。记住了么。” 馨儿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睁着黑乌乌的眼睛，使劲地看他。 此时这俩只还不知道，馨儿这只香饽饽已经被两户人家给盯上了。一年后，东方昊的后宫便会迎来两只可爱的小包子，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夺妻大战。 …… 巳时，议事殿。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楚绍佑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地走进来。 小桂子公公在外头迎侯，拖长了的公鸭嗓，“北地国太子到。” 里头是一个清婉的女声，“请进来吧。” 楚绍佑微怔，心里头浮起些异样，是皇后见他？ 走进去一看，果然，端正坐于中间的，便是那个与玉儿有着九分相像的皇后楚思九。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眸子里头带了些捉狭，“很意外？” 楚绍佑连忙行一礼，眉眼端正，“见过皇后娘娘。” 楚思九笑得随意，淡声道，“小桂子，搬张圈椅过来。” “是，皇后娘娘。” 小桂子立时搬了圈椅过来，殷勤地说，“太子殿下请坐。” 楚绍佑也不客气，又是行一礼，方才缓缓坐下，晚辈的礼数做得极其周到，同时也没有失掉北地国太子的气势。 楚思九在心里头给他叫个好，从负分给他拉到零分。 “我与你母后有过数面之缘，对她印象甚好。一别也有二十余年，没想到她做了北地国的皇后。” 楚绍佑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意，“皇后娘娘真是太客气了，母后与我讲过您的风采，当年的她可是狼狈呢。” 楚思九原本只是客气，没想到楚绍佑率直，竟然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好，懂得进攻，再给加一分。 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说，“本宫年轻的时候心气重，说话做事不太讲究，若有得罪，还请太子带话回去，请北地皇后见谅。” 楚绍佑眸子清朗，笑得云淡风轻，“哪里，母后对皇后娘娘佩服得紧，让我与您讲，若不是您的缘故，她不可能与父皇成此良缘，对您甚是感激。” 楚思九眯一记眼，看样子这位太子爷已经搞定母后了，连这种隐秘之事都告诉他了。 淡淡地笑，“不客气，救人并自救，不足挂齿。” “皇后娘娘太客气了。”楚绍佑拱一记手。 客套话说到这里，也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楚思九是长辈，又是主人，自然由她开口。 “既然太子是个爽快人，话头说到这里了，你便讲讲这次进宫的来意吧。” 楚绍佑难得地紧张起来，姿式优雅地站起身，按着宫庭礼仪，正规地行出一礼，“皇后娘娘，绍佑甚是喜欢玉公主，诚挚求娶玉公主。” 楚思九面色平淡，缓缓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此言，很是不合礼数。” 话语出口，楚绍佑已然不紧张了。 而且他有心理准备，楚思九必有这番说辞。 站直了身子，他朗朗道，“绍佑知道不合礼数，甚至有所冒犯。但是依旧提出这番请求，是因为知道皇后娘娘乃性情中人，能够体谅在下的一片真心。” 第814章 儿女篇（58）有备而来 楚思九浅浅地眯起眼，唇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线，看不出喜怒。 议事殿内深寂下去，许久未有声响。 终于楚思九意味深长地开了口，“太子这般说话，想必清楚本宫的过往。那么咱们就好好聊一聊。” 笑一笑，“请坐吧。” 楚绍佑知道今日的重头戏开场了，慎重地行一礼，缓缓坐下。 清一记喉咙，楚思九认真地看他，“太子应该知晓，本宫十六岁嫁入肃王府，是收了‘只娶一妻，决不纳妾’的字据的。” 楚绍佑点头，“绍佑知晓。” 楚思九抿唇淡笑，“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新婚当晚，我有与肃王爷，也就是当今圣上严肃约定，他若是近了旁的女人的身，我便不要他。我对男人的要求，与时下男人对女人的要求是一样的。” 楚绍佑脑子微拐，若然如此，之前的大皇子又是如何一回事？想归想，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微微点头，“绍佑明白。” 楚思九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这桩事情是不能细诉的，只有委屈地略过。 她继续道，“我自己是这个要求，挑选驸马也是一般无二的条件。所以……” 扬起声音，笑得浅显，“若太子已经近过旁的女子，那咱们就不必往下谈了。” 楚绍佑没想到她说得这般直白，面孔微微一红。 “绍佑十五岁起，便开始在央洲大陆四处游历，在呼城呆的时日不多。太子府人员简单，未有通房之类的人选。另外，绍佑也不去青楼，没有红颜知己。” 楚思九暗笑，自从她放风说不喜小小侯去青楼。据海清传来的消息，业城青楼的生意都低迷了。作为新烟翠的前老板，她汗颜哉。 不过，楚绍佑的这个说辞倒是可以再加一分。 笑盈盈，“这只是入门的资格，作为北地国的太子，应该是拿不出‘只娶一妻，决不纳妾’的字据的。所以，太子可以休矣。” 楚绍佑早有准备，抿一记唇，朗朗道。 “父皇耿耿于业城楚家的灭门之祸，对东方皇室始终不喜。皇后娘娘姓楚，是业城楚家唯一留存的血脉，父皇对您很重视，对您最终嫁入东方皇室，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头却是不喜。他性情固执，原本坚决不同意绍佑娶玉公主。然而，在母后的劝慰下，也同意了。所以，绍佑才敢入宫与皇后请婚。父皇的肯与不肯，不过一夜之事，只要道理讲得透，再过执着之事，也有解决之道。” 楚思九挑一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他，“太子应该不会这般天真，以为皇帝的后宫只是你个人的事情吧。” 楚绍佑目光闪一下，“若我娶了玉公主，庄亲王府与丞相必然不会为难于我。” 楚思九哑然失笑，“太子好算计啊，丞相是玉儿的堂舅，与本宫关系甚笃，他自然会维护玉儿。庄亲王府是本宫的大侄子当家，关系也是亲厚。只是北地国复杂得紧，听说你父皇的后宫里头，有好些草原部族的女儿，那里与北戎接近，除了联姻，目前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有做过功课，从东方昊那里听来不少北地的政治时事，此时说来，很是流畅。 楚绍佑淡定，“皇后娘娘说得是‘目前’。” 楚思九眉头挑起，若有所思地看他，“太子此言甚有深意，可否详细讲来听听。” 楚绍佑面容真挚，侃侃而谈。 “父皇正值壮年，平素保养甚佳，必是长寿之人。也就是讲，绍佑会在太子的位子上坐很多很多年，玉儿也会做很多很多年的太子妃。父皇是有志向的明君，这些年足够他解决草原部族的问题。当然，若大余国与南地国肯断绝与北戎的货贸往来，则更易也。” 楚思九的唇角缓缓地浮出笑意，“太子好算计呐。” 楚绍佑扬起头，从容以对，“皇后娘娘乃楚姓正统，与北地的楚家出自同门，理应相互扶持。” “太子果然有备而来。” 思路清晰，言语有当，可以再加一分。 “只是，皇上将玉儿视若珠宝，哪肯让她远嫁呼城。”楚思九抛出难题。 “绍佑只是太子，可以领礼部之职，夹公夹私，每年来业城住三个月。”楚绍佑侃侃应答。 “三个月？”楚思九撩起眸子看他。 “四个月。”楚绍佑咬起牙加上一个月。 楚思九失笑，调侃他，“人说女生外向，太子作为男生也不逞多让呐。” 楚绍佑汗颜，派头还是十足，“为挚爱理应如此。” 楚思九叹息，“不论是太子妃，还是皇后，受到的约束还是太多，玉儿性情自在，怕是不能胜任。” 楚绍佑眸光炯炯，认真地看住她，“玉儿的性情与皇后娘娘相似，您能做得，玉儿也能做得。” 楚思九目光深了深，安静地看他。 “皇后这个位子不好坐，本宫正是因为坐上了才知道它的难处。下一世，本宫绝对不会嫁入皇室，做什么劳什子的皇后。” 楚绍佑抿紧了唇，眸中浮出意味深长，一字一顿地说，“下一世，若皇上还是皇上，您再不愿意，也还是会做这个劳什子的皇后。” 楚思九笑一笑，又给他加上一分。 “但是本宫不确定，你是否值得玉儿做出这种牺牲。” “牺牲”这两字果断惊到楚绍佑，天下女人趋之若鹜的皇后之位，在楚思九眼里一文不值，甚至是个累赘，他也是醉的。 再想一想，于玉儿而言，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嫁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还有好多不确定的风险，确实是老大的牺牲。 直起眉头，他正色道，“皇家子弟因身份使然，确有拘谨之处，绍佑会竭尽所能，让玉公主过得自在逍遥。” 楚思九默默看他一会儿，诚意是足的，思虑也是周全的，但是没落到实处之前，全部都是空的。 给机会么？ 蹙起眸子思忖起来：一、他长得好看；二、确是英年才俊；三、玉儿喜欢他；四、我TM也姓楚。 气氛沉静，楚绍佑抬起眸子，正苦巴巴地看着她。 轻轻咳一声，她给出总结意见。 “太子说得诚恳，却都是未知数，只有落到实处，咱们才能继续谈。” 楚绍佑立时跟上，“请皇后娘娘给出时间，让绍佑回去准备。” 楚思九淡淡然，“本宫要与皇上商量，最快明日给出答复。” “谢皇后娘娘。” 楚绍佑知道自己目的达到，站起身来，又是恭敬地行出一礼。 第815章 儿女篇（59）王婆卖瓜 业城的高门大府，大多在宫里头设有暗线，大家都知道皇后楚思九与北地国太子有过一场秘谈，却不知道内容几何？ 之后楚绍佑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忠勇侯府内，哪儿都没去。 业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勿传皇后事非。 所以，都在心里头猜，却没几个人敢摆到桌面上讲。 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燕卓麒有了危机感，加紧了动作。燕欣朗被缠得没辙，再加上亲爹有指示，必须给予配合。 给业城的另两贵发请柬，春花楼一条龙不商量啊。 正好那两只也闲得蛋疼，很想听些八卦，乐呵呵地前来赴约。 三杯酒走一圈，小侯爷絮絮地说了一遍情况，然后，“不管能不能成，请二位帮忙入宫提亲。” 东方毓是个耿直的，这桩事情简单啊，果断应下来，“大侄子的事情，就是咱们的事情。不就是提个亲嘛，莫问题。” 东方俊也觉得问题不大，跟着点了头，“听着挺着急，明日就入宫提么？” 小侯爷皱了皱眉，叹息着说，“北地太子今日入过宫了，据说是皇后娘娘亲自接待了，聊了近一个时辰。卓麒急了，好赖要有个说法。” 东方俊抿着唇笑，“小侯爷不打算顾及亲外甥的感受了？” 燕欣朗叹一口气，“亲外甥重要，儿子也重要啊，我若不应下来，他要与我翻脸了。” 东方毓鄙视他，“没有威信。” 燕欣朗哼哼地看他，“你有两个儿子，看你摆出何种威信。” 这个么，东方毓还真是有把握，粗眉毛一挑，喉咙梆梆响，“你当我亲爹吃素的，每日忠孝节义来回来的洗着脑，我这个老子绝对是有威信的。” 东方俊呵呵地笑一声，“王爷也是这么教的你，然而你照样反了他，好死赖活地娶了郑美眉。” 东方毓立时打了蔫，缩起脖子想了想。 “受辰太子的启发，业城的高门贵族都在给自家的小孩寻娃娃亲，青梅竹马感情好，要不我也给俩儿子各寻一个靠谱的媳妇先？” 燕欣朗与妻子也是青梅竹马，此话一提，他恍然大悟曰，“对啊，我就是没早做功课，若是老早给卓麒找好媳妇，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事。” 所以讲，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回去后，东方毓果然上了心，开始帮他的两个小儿子物色小媳妇。然而人生哪有辣么简单的，一可以，不代表二也可以，此为后话。 近前的事情，便是给小小侯燕卓麒保媒。 东方俊与东方毓都是在宫里头有脸面的人，拜帖就是个意思，抬起脚直接入便是。 五更天，鸡打鸣，这两只便去了。 东方昊昨晚与楚思九聊得晚了，这个时间刚刚起床。听太监过来禀报，心里头微微生出些异样。 这老哥俩，分属不同的部门，私底下走得近，却很少一起入宫汇报事宜。 仔细想想，只有在东方毓闹着娶郑美眉的时候，才有过这种情况。 所以，今日入宫是为私事。 “让他们等等。” “是，皇上。” 太监出去回话。 曦儿醒得早，由宫女抱过来请安，东方昊眉眼绽开，抱去外头逗着玩。 没多久，楚思九也起来了，睡眼惺松地走去他的身边，“黄裳，您还没给结果呐。” 东方昊小心地给馨儿擦着口水，一边闷闷道，“阿九是想给他机会？” 楚思九抚着额头，很烦恼的样子。 “他长得真的挺好看的，你知道的，女人都是颜控，忍不住就会给颜值高的男人机会。比如黄裳。若黄裳长得不是这般精致绝伦，人神共愤，我哪会一再给你机会，还给你生了四个儿女。” 东方昊忍不住啧一声，“阿九装傻卖萌的本事愈发见涨了。” 楚思九嘿嘿哒，“黄裳您再想想吧，我去洗漱了。” 朝馨儿做个鬼脸，她跑了。 馨儿“啊呐呐呐”地使劲扁嘴，又一头撞去东方昊的脸，也不知道在宣泄甚个情绪。 东方昊无语地看她，这个女儿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将来怕是要多操心。 …… 那两只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才看到东方昊轻朗俊逸的身形，姗姗而来。 “皇上，今日气色不错啊。”东方俊走过去狠拍一句马屁。 “对啊对啊，方才此处有喜鹊鸣叫，大吉之兆。”东方毓年岁大了，嘴皮子也溜索了。 东方昊淡淡地看他们一眼，脑回路转一转，没有搭话，直接往里走。 那两只对视一眼，俱都保持住喜气的情绪，跟着往里走。 “看座。”东方昊朝小桂子看一眼。 小桂子早有准备，立时搬了两张圈椅出来。 坐下来，东方俊又想唱几句高调，刚张开嘴，便被东方昊打住了。 “有甚事情，讲。” “好事。” 东方毓赶紧接上，“昨日，忠勇侯府的小侯爷把我们叫去，重点谈了一桩事情。小小侯对玉公主情深如海，想娶玉公主为妻。” 东方昊微微蹙起眉头，“所以，你二人是来保媒的？” 东方俊点头，又补充，“我二人与小侯爷并称业城三贵，情同手足，卓麒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他人品贵重，性情宽厚，与玉儿很是般配。忠勇侯府爵位世袭无减，又有北方封地的实惠。这样的好人家，在咱们大余国算是头一份了。臣弟以为，如此佳婿，皇上要极早下手才是。” 东方毓猛点头，“对啊，臣的嫡女尚小，否则臣断然不会放过这个佳婿。” 这二人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把燕卓麒夸得花儿一朵，恨不得立时摘下，让东方昊赶紧捧回去藏好，免得被不相干的人觊觎。 东方昊确也觉得燕卓麒不错，难得燕欣朗想通了，主动托人来保媒，面子也是给得足足的。 然而……宫里头的那两个女人，都对楚绍佑念念不忘。 也亏得那货说得出口，一年让玉儿有四个月呆在业城。那他就有八个月见不到玉儿。 愈想愈气愤，面上却是冷静得很。 “王世文如何？” 东方俊噎了一道，讷讷然，“王世文自然是好的。” 若不好，便不会选他去内卫重点培养。 然而，选女婿和选下属是一个概念么？ 而且，臣弟是来给燕卓麒保媒的，皇上您这么大剌剌地提到王世文，合适么？ 第816章 儿女篇（60）新奇比喻 确实不合适，东方昊转了说法。 “你二人给燕卓麒保媒的事情，朕知道了，会考虑。现在，你二人与朕谈谈王世文。” 东方俊与东方毓面面相觑，心里头都有些不得劲。 谁不知道王世文是得了皇后另眼看待的驸马人选，是小小侯的情敌竞争对手。 以他二人今日的来意，把他往好了说，辜负燕欣朗的托付；往差了说么，又有点亏心的感觉。 “皇上，您这不是为难我们么。”东方毓耿直货，扁着嘴不乐意了。 东方俊默许他的说法，不搭话。 东方昊撩起眸子，冷飕飕地扫他们一道，“没事了，你二人可以退了。” “哎。”东方毓爽快地应下，就此想走。 哪知道东方昊补出一句，“半个时辰后再来，朕想听听你们对王世文的看法。” 切了个切，还不是一样。 东方俊二话不说，扯了东方毓起来，真的往外头走。 “臣弟，半个时辰后再来。” 东方昊冷淡地笑一笑，“好。” 趁这半个小时，他也要好好想想楚绍佑的说法。 首先，一年有四个月呆在业城，虽然心里头不忿，却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等他卸了皇帝之位，要带阿九四处游历，留在业城的时间也不多。 其次，燕绍佑想要取得楚胤景允许他只娶一妻的承诺，且贯彻执行到底，必须搞定北方的草原部族。 燕绍佑果断是只聪明的，知道大余国与南地国的商人，与北戎尚有货贸往来。借这个机会提出要求，若皇家干预，命令商人们将这部分的生意转给北地的草原部族，只要时间足够，再花些精力下去，北地国也是可以搞定这个难题。 于他这个储君而言，显然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第三，就是看人品。这个需要东方俊的内卫去探一探，搜集些详细的资料。属于待查。 第四，便是玉儿是不是耐烦做太子妃，甚至皇后。这个位置看着荣耀，总有些接见贵妇，祭祀天地等等等的事宜。阿九不耐烦却强忍着，玉儿也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不知道她肯不肯为了自己的那份喜欢，勉强接受之？ 这个就需要让阿九去探一探。 然而他又不想让玉儿知道，他打算给楚绍佑机会了。 手指在桌上点点点，他兀自琢磨着。 …… 话说出去议事殿的那两只，面色都有些复杂。 拐去偏殿，一人一个位置坐好。 “堂兄，您看皇上的意思，是看不上卓麒，想把玉公主嫁给王世文？”东方麒耿直又护短，一直把小小侯当自己家儿子看，心里头憋屈了。 东方俊挑了挑眉毛，犹豫地说，“皇上怕是挑花眼了，想听听咱们的意见。” 东方毓转念一想，眉头皱得紧了，“你这么说也对，咱们也是玉公主的长辈，要帮着参考驸马人选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立场该如何摆？ 俩人互相看看，俱有点头痛。 “要不咱俩分分工，我来讲王世文的长处，你来讲王世文的短处。”东方毓出个主意。 东方俊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地扬起头，瞪他，“你倒是给自己挑了一个好差事。王世文有甚短处？我看到的全是长处，否则哪有可能将他调来内卫重点培养。” 东方毓是兵部的，又久在前线巡查，对王世文也是熟悉，且赞誉有加。 “真的没有短处？”他疑惑。 “做下属来讲，他确实没有明显的短处。”东方俊给个肯定的说法。 东方毓鸡蛋里挑骨头，“做下属没有短处，做驸马就不一定。你想啊，王世文在前线呆了这么些年，见到的都是粗糙爷们，耳喧目染，必然不是个精细的人。玉儿金枝玉叶，不一定看得惯。” 东方俊嗤一声，不屑地看他，“那你也是个粗糙爷们，郑美眉就会喜欢？” 东方毓大言不愧，“美眉是只糙妹子，与本世子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行，就由你来讲这个短处。” 东方俊给拍了板，“走吧，是骡子是马，咱们一起去溜一溜吧。” 东方毓微微傻眼，却也只有跟了去。 入得议事殿，二人就跟唱双簧似的，“咣咣咣”地一通好侃。 东方昊浅眯着眸子，若有所思地听着。 最后他问了一句，“你们觉得，燕卓麒和王世文，哪个更合适玉儿？” 傻眼了歪。 东方毓闭紧了嘴，看向东方俊。眸子挤呀挤，你先说。 东方俊无奈，只有摸着良心，缓缓道，“皇上，若论家世，无疑卓麒是良选。忠勇侯府有北方封地这一亩三分田，子孙不入仕为官，自在清闲。而且，燕家从侯爷开始，都不是迂腐之人，视野开阔，性情达观。玉儿有九娘珠饰这份产业在手，与卓麒各做一头，关上门来也有话题。” 东方昊微微点头，这是燕卓麒最大的倚仗。 “而王世文，兵部尚书王家，在业城只能算中户人家，门户大小不关钱财多寡，却能养壮胸怀。就眼界性情而言，王家必不如燕家。玉儿是皇后娘娘教养出来的，性情自由，行事作派不讲究礼俗，王家这个小庙不一定搁得进玉儿这尊大佛。” 东方毓在边上猛点头，“堂兄所言极是。” 东方昊抿一记唇，淡声道，“朕会给玉儿赐一座公主府。” “如果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免去不少的事情。”东方俊不得不点头称是。 “比较一下人品性情。”东方昊往后靠一靠，认真地听。 东方俊扫一眼东方毓，你来讲。 东方毓无奈地抿一记唇，粗眉毛缓缓挑起，也是摸着良心，侃侃而谈。 “皇上，卓麒是贵家公子，忠勇侯府的家教甚严，在下一代的教育上，一贯都是不遗余力。所以，卓麒的学问修养俱是一流。自他十五岁起，小侯爷便开始带他巡视北方封地，几年下来，长进非凡，有独挡一面的趋势。而且，他不喜女色，在皇后最看重的青楼的事情上，确实是被明启拖去的多。” 东方毓不遗余力地又给燕卓麒洗白一回。 东方昊浅浅地勾一记唇，“继续讲。” “把他与王世文摆在一起，便若盾与矛，卓麒宽厚若盾，而王世文尖锐如矛。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东方毓作了个新奇的比喻。 东方昊眸光一闪，盯住他，“为何这般比较？” 东方毓眉头皱得紧，显然对自己的题法也有些犹豫。 第817章 儿女篇（61）我不舍得 东方俊是只聪明的，见东方毓愣住了，知道他的说法只是灵光一现。 轻咳一声，他来做补充说明。 “堂弟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卓麒学的东西多，且见多识广，宽厚若盾，能挡风雨。而王世文显然是个专业人才，性格坚毅，执着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且不断地努力，可以将其做到极致。” 东方毓连连点头，“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东方昊淡淡地补充一句，“盾能挡风遮雨，却有可能被尖利的矛刺穿。矛足够尖锐，却有可能光秃秃的立在狂风暴雨之中。” 东方俊耸一耸肩，“人无完人，得看皇上看重哪一点。” 东方昊抿紧唇，幽幽地思忖起来。 良久，他挥一挥手，“堂弟先出去吧，朕还有事情与皇弟商量。” 东方毓如释重负，行一礼，“臣告退。” 等他退出去，东方昊眸光深沉地看着东方俊，却不说话。 东方俊被他看得发毛，心脏漏跳了好几拍。 “皇上，您……想与臣弟说什么？”惴惴不安地问。 东方昊整理了思路，慢吞吞地说，“两桩事情。第一，你找人查一查北地国太子楚绍佑。” 东方俊若有所思地挑起眉，“查哪些方面？” 东方昊皱紧了眉头，很不情愿地说，“人品、德行、男女之事等等，按皇后招驸马的标准来考察。” 东方俊眸子瞪得大，不可思议地看过去，“皇上将他列入驸马人选了？” 东方昊嘴硬，摇头道，“查一下以备万一。” “行，这桩事情臣弟会去办。” 东方俊大包大揽，这就是他内卫的职责范围，本着对玉儿负责的态度，他一定把楚绍佑查个底朝天。 “第二桩事情。” 东方昊面无表情，微不可见地蹙一记眉，“朕给许师兄写了封信，提了若云与许彥的婚事。昨日许师兄的回信过来了，他说得客气，讲了师嫂的想法，棉棉已经十岁了，再过两年便可以议亲。希望可以拖一拖，让许彥与棉棉配一对。他想听听你的看法。” 东方俊懵了一圈，急急地摆手，“这桩事情，臣弟听皇上，还有许师兄的。” 东方昊就知道他会是这个态度，他也就是尽个告之的义务。 “皇后还想试试。”眉毛皱起来，实在是不好办呐。 东方俊苦起了脸，“皇上，您让皇后罢手吧。许师兄对许彥恩重如山，我也是感念他的恩情，他有这个想法，咱们就成全他。更何况，彥儿与棉棉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一定是好的。” 东方昊郁闷地叹一口气，“你知道若云的性子，她比玉儿执拗，不见黄河心不死，棉棉年纪小，离成亲至少还有五年。若云是云朵的女儿，当年云朵是如何追的水寒冰，若云也会如何追许彥。” “若云十四了，明年就可以成亲，咱们再帮她相个好的，转移一下目标如何？”东方俊眸子转一转，想出办法来。 东方昊瞟他，“那你留意起来。” “卓麒和王世文都不错。”东方俊急中生智，“都是入了皇后的名单的，玉儿和若云一人一个。” 东方昊瞪他，“说话过过脑子，让水寒冰的女儿捡剩下的，亏你想得出来。” 东方俊嘿嘿哒，双手抱一抱拳，“口不择言，皇上莫怪，重点是千万别传出去，臣弟可不想死得太难看。” 东方昊冷淡地瞥他，“人选就由你来落实，皇后那里也由你去忽悠。” 东方俊为难地挠起了头，“皇上每日与皇后在一起，随便带一句便可，为何要让臣弟说呢。” 东方昊高冷地昂起头，“朕不想说让皇后不高兴的话。” 啧啧。 东方俊服气的。 …… 这场谈话结束。 宫里头放出风来，玉公主年纪尚小，半年后宣布驸马人选。 楚思九派小桂子给楚绍佑传话，意思讲得透，不会停止玉儿驸马人选的考察。 综合两方面的意思，楚绍佑自行领悟。 他已经入了皇后的驸马考察名单，给出的时限是半年，若他能够将之前讲到的落到实处，有机会娶到玉儿。 只是有机会。 若皇后认为旁的候选人更合适，也会无情地涮了他。 “多谢桂公公，回去后告诉皇后娘娘，半年内，绍佑会一一兑现之前说过的话。” 小桂子微笑着点头，“咱家知道了，一定会将这句话带回去。” 既然得了准信，楚绍佑不再耽误时间，立时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北地国去。然而他还记得楚胤景的话，要带燕欣朗和小小侯去见母后。 这个府里头，侯爷燕启诚最大。 楚绍佑诚意地与侯爷讲了一些母后思念亲人的小故事，唏嘘之余，提了见面的要求。 他很想把情敌小小侯拎去北地，然而小小侯机智地拒绝了。最后，由小侯爷燕欣朗做代表，带了三驾马车的礼物，跟着去了北地国。 楚绍佑一走，燕卓麒立时就生动了。 玉公主在深宫内院不容易接近，但是若云在外头啊，他听了东方明启的话，打算走闺蜜路线。 嘿嘿，也真是让他挨着了，若云这些日子难受着呐。 她终于知道了，许彥有许棉棉这个小青梅，他们俩才是长辈们眼中的一对。 “玉儿，你要帮我。”她紧张得发抖。 玉儿多宠她呐，笑嘻嘻地搂过她的肩膀，“莫得事情，等宫禁结束，咱们就去芦城。” 跑一回是跑，再跑一回也是跑。 芦城很近，不会有危险。 若云还是紧张，“如果许彥跟辰哥哥一样，很喜欢许棉棉，该怎么办？” 玉儿挑一挑眸，状似不经意地说，“那你得服气，娘娘说过，咱们可以喜欢男人，但是不能犯贱。若许彥有喜欢的人，你不能死皮赖脸地缠着他，破坏旁的女人的幸福。” 若云蹙眉头，大眼睛眨巴眨巴，象是要哭出来，“我不舍得。” 玉儿“咳”一记，“还是娘娘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莫要单恋一枝花。还还是娘娘说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可是我喜欢的不好找。”若云被她说得心情好了些，却依旧嘟着唇，“我就是想在许彥这棵树上吊死。” 玉儿哈哈地笑，“原来你还记得娘娘说的，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第818章 儿女篇（62）倒带重来 芦城。 许棉棉提着一篮黄灿灿的桔子，往后院走去。 许墨的妻子，她的娘亲曹清婉笑眯眯地打趣她，“棉棉，桔子拿去给谁吃呀？” 棉棉长得秀气，眸子细长长，面色光滑润致。她的性子与许墨相似，宽厚大方，又带了曹清婉的温柔。 笑嘻嘻地转过头，“娘亲要吃吗？” 曹清婉的眸子里俱是笑意，“娘亲上火，不吃。” 棉棉眸子亮莹莹，“那我拿去给爹爹和师兄吃了。” 她蹬蹬蹬地去了，正好许墨走出来，顺手从她的篮子里拿个桔子，又拍拍她的肩膀，“师兄在后头练功，你过去吧。” “哎，爹爹。”棉棉乐悠悠地过去了。 许墨眸光温和地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缓缓地走去曹清婉的身边，“我给皇上回信了，把你的意思都讲清楚了。” 曹清婉面有豫色，“皇上会同意么？” 许墨一点都不担心，慢悠悠地剥着桔子，“棉棉是我的女儿，皇上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的。” 曹清婉依旧蹙着眉头，“皇后与寒冰公子关系好，若她有想法，怕也是……” 这一点许墨也有想过，迟疑着说，“彥儿与棉棉青梅竹马，感情融洽。皇后明事理，不会硬来的。” “那就好。” 曹清婉还是有些担心，轻叹一声。 “彥儿十六岁，棉棉十岁，二人相差六岁，原本想着等两年，让二人议了亲，便就安心了。哪里知道中间插进来一个水若云，我听说她长得很漂亮，棉棉恐怕不及。” 这话许墨不爱听，纵使他性子宽厚，也听不来自家女儿不如旁人的话。在他眼里，棉棉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 “姑娘家漂不漂亮，要看谁来看。在彥儿眼里，棉棉必然是最好看的。”他信心十足。 曹清婉眯起眼睛笑起来，自家的这个相公啊，纵使在旁人的眼里头，是如何的高山仰止，还是有小孩子气的一面。 棉棉确实挺好看的，但是离美人这个称呼，还是有些距离。不过她性子好，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可爱。 自家的女儿当然是好的，顺着许墨的话，她也给点赞，“对啊，咱们棉棉最漂亮了。” 两口子互相望一眼，眸底俱是满足的笑意。不追求轰轰烈烈，一辈子心平气和，顺意平安便好。 …… 业城，皇宫。 东方昊一点都不想与楚思九聊若云的事情。 但是楚思九不答应啊，瞅着空档就提，“黄裳，若云很小的时候就看上许彥了，您给个机会啵。” 快四十岁的人，她还嘟着唇，撒上娇了。 东方昊哭笑不得，只好把东方俊拿出来挡一记，“朕和皇弟商量过了，他觉得许彥和棉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龄相差六岁，很合适。” 楚思九哼一声，“东方俊这个便宜父亲说了不算。” 东方昊无语，看着她，“那许墨这个不便宜的父亲，说了算。” 楚思九立时觉得自己话语说得快了，不算，倒带重来。 “黄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虽然重要，也要两情相悦才行。比如咱们现在给玉儿挑驸马，在比较家世的同时，还是要看两个人是不是能来电。虽说感情可以培养，但是喜欢中意这桩事情，还是要看当事人。” 一旦她开始讲道理，东方昊就知道自己很难招架。然而师兄的心意，他是一定要维护的，硬着头皮也要上。 淡声道，“青梅竹马就不是中意了？” 楚思九就等着这一句呢，舔一记唇，侃侃道，“青梅竹马当然是美好的感情，但是，许彥十六岁，刚刚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棉棉才十岁，就是个妹妹呀。感情很容易错位的。哎呀，黄裳，您真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毁在这种年龄差别上。哥哥妹妹的，许彥下得去手么？” 东方昊皱起了眉头，瞪她一眼，“阿九你还真是敢说。” 楚思九尴尬地笑起，“如果没有若云起心思，我哪会管他们情哥哥还是亲哥哥。我对玉儿和若云的教育都是一致的，如果许彥真的对棉棉情有独钟，坚贞不渝，那么，就算打断腿，我也会让水寒冰把若云逮回来，绝对不能做第三者破坏别人的幸福生活……” “等等。” 东方昊听出了不对，面色缓缓沉下，“阿九说……逮回来？” 楚思九眨巴眼，黄裳您要不要这么聪明，这就有觉悟了？ “清儿一直想去芦城拜见许师兄，学那个啥招式的，我看最近天气不错，空气也好，芦城那里有秋菊可以赏，枫叶也红了，还有那个芦花也是飘逸欢快……”扬着头，她胡乱地说着。 看东方昊面色不善，她无奈地扁起唇，“清儿一个人寂寞，又不安全，玉儿自告奋勇，与若云一起做保镖，护送他去了。” 说完她就垂下脑袋，态度好得不得了，“学功夫而已，住一个月就回来。” 东方昊那个气啊，手指点着她，恨声道，“阿九，朕与师兄情同手足，他对许彥更是恩重如山。你……怎么可以去拆她的台呢。” 楚思九知道啊，所以心虚得狠呐。 小声地辩解，“黄裳，您也知道若云的性子，如果不让她走这一遭，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呢。我与玉儿讲得很清楚，只要许彥态度坚决，就不许若云乱来，破坏别人的幸福。若云是我教大的，她也是明白事理的，您就当是考验一回许彥。” 东方昊气得想要跳脚，说好的喜怒不形于色，统统地见了鬼。 “阿九，你自己说的，感情是不能拿来考验的。这会儿怎么又要去考验许彥了？” “男未婚，女未嫁，还是可以考验的。”楚思九偷偷地瞄他。 东方昊说不过她，面色黑沉沉，狠拂一记袖摆，闷沉不响地起身走了。 哎哟，真生气了啊？ 楚思九扬着脖子看，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俊逸的身影，坚决地消失不见了。 …… 晚膳也没来吃。 曦儿虽然小，也是有生物钟的，眸子圆溜溜地四下张望着，亲亲的黄裳父皇肿么不见了？ 扁起嘴，委屈地看着楚思九，眸子眨啊眨啊，要哭了呢。 楚思九也委屈，“曦儿莫哭，黄裳父皇正在生气，不搭理娘娘呢。” 第819章 儿女篇（63）不闷而已 曦儿难得看到楚思九没精打采的模样，小手啪地拍过去，“啊唔唔。” 楚国九扁嘴，“曦儿想知道黄裳父皇在生甚气么？” 曦儿听不懂，“唔唔啊呐。” 楚思九气头不足，唉声叹气地说。 “娘娘做了件不好不坏的事情，让黄裳父皇没面子又下不了台。你知道的，男人都是要面子的，等曦儿长大了，一定要记得给夫君面子哦。男人这种动物呐，一辈子就靠面子二字吃饭，缺了这样东西，做人都没劲道了呢。” 曦儿的眸子亮起来，两只手胡乱地舞，“啊……呐。” 楚思九笑眯眯地搂住她，“曦儿真聪明，这样就听懂了。” “懂什么了？你都没懂，她能懂？”低沉的声音在后头响起来。 手臂伸过去，轻松地捞走曦儿。 黄裳父皇来了，曦儿的情绪陡然高涨了，抱着他的脖子“咯咯”地笑。 东方昊温柔地帮她理好衣裳，抱去门廊转悠。 走之前抛下一句，“只是面子的事情么？你再好好想想，一会儿回答我。” 楚思九苦起了脸，丫的还来劲了。 手背托住腮帮子，叹起了气，若云呐，九娘娘为了你，老受罪了哦。这么大把年纪还被皇上当个小学生一样，又是训斥，又是考试。我也想离宫出走了呐。 【东方昊无语，朕有训斥你？朕敢么？】 …… 与此同时，玉儿一行已经在芦城外的驿站借宿。 巧了巧了，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世子爷东方明启和小小侯燕卓麒。两人的面色俱是诧异，“你们如何来了这里？” 玉儿狐疑地看他们，“你们在这里干嘛？” 东方明启自然不能说，他们有派暗探盯着若云，察觉异动后，当机立断跟了出来。 判断出他们的目的地后，更是抄近路紧赶慢赶地走到他们的前头。 容易嘛？很不容易。 为了自己的兄弟，他也是玩得不亦乐乎的哉。 “忠勇侯府在芦城有些生意，卓麒要过来料理一二。堂兄我是个闲人，就一起跟了来。哦，堂兄最近苦练丹青，芦城的秋景很美，堂兄打算好好地画几幅画，拿回业城后让皇婶品鉴，希望她肯收我为徒。堂兄这般刻苦，堂妹要帮着美言几句哦。”他是个演技派，话语说得诚挚。 若云笑呵呵地搭一话，“世子爷，九娘娘懒得很，她才不耐烦教徒弟呢，你就别多想了。” 这话东方明启不爱听，挺直了腰杆，他正色道，“我心意诚，皇婶心地善，还是有机会的。” 玉儿半笑不笑地看他，“好啊，我们等着看堂兄的大作。” 手臂一挥，“二位慢聊，我们上去了。” 说完她就打算领了人上楼，燕卓麒温和地看她，语调客气，“玉公主，我和明启订了包厢用膳，难得在外头碰到，一起吧。” “对啊对啊，一起吧。” 东方明启夸张地挑起眉毛，“堂妹，你要给堂兄一个表现的机会，日后见了皇婶可以邀功。” 若云一直看他的那个小风流的样子不顺眼，哼哼道，“咱们为甚要成全你？玉儿、清儿，今日我请客。” 她是个绝的，直接拐弯去店堂，找掌柜订包厢去了。 东方明启有些傻眼，蹙着眉头问，“堂妹，我有得罪过若云么？” 清儿在边上笑呵呵，“若云姐姐说你老是去青楼，太过风流，还带坏了小小侯，不喜欢你啊。” 不会吧，东方明启纳闷得紧，“去青楼就风流么？我又没有和青楼女子……咳，你们不能有这种想法，堂哥我是片叶不沾身的那种。” 玉儿笑吟吟地看他，“堂兄，你沾不沾身的不用跟咱们讲，李家小姐莫意见就可以。” 燕卓麒唯恐引祸上身，紧紧地闭上嘴，一声不吭。 …… 最后，这伙人还是在同一个包厢里头用的膳。 原因么，咳咳，实在是东方明启的脸皮太厚，带了燕启麒过去蹭饭。若云虽然直爽，却也吃不消赶他们出去， 吃一口，瞪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燕启麒不好意思，“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玉儿瞟他一眼，“小小侯客气了。” 燕启麒面色微红，转个话题，“几位去芦城找许墨师父么？” 清儿看他尴尬，不忍心地应一句，“是啊，我想让许师伯看看我的功夫进展。” 燕卓麒哦哦哦。 东方明启则若有所思地看着若云，总觉得她方才脸红了一瞬，有甚说头么？ 狐疑地看过去，哪壶不开提哪壶，“若云的功夫是护国侯嫡传，也需要许师伯指点么？” 若云瞪他，“切磋不行的嘛？” “行，行，当然行。”东方明启眯眯眼，很肯定若云的心里头有鬼，否则耳根子如何会红呢？ 玉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觉得这俩货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这会儿又使劲地挨过来，有甚说不来的秘密么？ 转回头看燕卓麒，心里头突地就敞亮了，应该是小小侯对她有意思，过来找机会的。 讲真，她对燕卓麒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他相对宽松的家世，会让她有很大的自由度。 玉儿从小看帐，看问题很实在，再加上有楚思九这个娘娘时不时地在边上叨咕几句。 她很清楚，在父皇和母后的心目中，燕卓麒是最佳的驸马人选。难得他对她也上心，是不是应该好好接触一番呢？ 然而想到楚绍佑，心里头又浮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垂下眸子，缓缓地夹了几筷菜，慢慢地吃起来。 燕卓麒看出玉儿对他的犹豫，心里头也是叹息。他见过大场面，是个会聊天的，抿一抿嘴，他笑着聊起了天气。 这属于一招鲜吃天下，古往今来，哪哪聊天都绕不开天气，实在无话可讲时，便拿出来嚼一嚼。 小小侯知识结构广大，就一个天气，他从大余国讲起，芦城、柳城、白城、北方封地，洋洋洒洒地讲了个遍。若不是想到楚绍佑是北地国太子，他还能就北地国的天气状况，做一个小型的报告会。 玉儿饶有兴趣地听，间或还会搭几句，心里头想的是，小小侯确是个学而有术的，过日子不闷。 不过。 她几不可察地蹙一记眉头，也就是不闷而已。 【小小侯郁闷脸，谈天气能谈成不闷，已经是大本事了。】 第820章 儿女篇（64）长得好看 第二日进芦城。 东方明启这只厚脸皮，死机白咧地非要跟着去拜见许墨。 就着他之前的理由，话语说得顺畅，“许师伯是央洲大陆的第一剑客，风采自是不凡，可以在我的芦城画卷里头占到一席之地。” “要去自己去，别跟着我们。”若云不干，甩开手走在最前头。 清儿年纪小，可以装不懂，笑吟吟地跟在后头走。 这两只粘锅就落到了玉儿手上。 想一想，客气地问，“小小侯一起去么？” 东方明启就是为燕卓麒争取机会，挺直腰杆，“小小侯身份超然，路过芦城自然要去拜见许师伯。” 玉儿半笑不笑地看他们，“小小侯在芦城有生意照看，有时间跟着乱逛么？” 燕卓麒微微尴尬，笑容却爬满了脸，“生意上的事情没有那么着急，许师伯也不是想见就见的，有机会自然要去拜见，一仰大侠风采。”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许墨这般的高大上，平素里这两人还真是找不出机会上门拜见的。 东方昊启立时抓住这根话杆子，放低姿态，“对啊，我对许师伯很是景仰的呢。堂妹，你就带咱们一起去吧。” 看他这能屈能伸的劲头，玉儿也是服气的。 “行吧，拜见完了就走啊，许师伯是世外高人，看不来死皮赖脸的人，堂兄你别给咱们东方皇室丢脸啊。” “嗯呐。”东方明启连连点头，掉转回头委屈地看向燕卓麒，兄弟，为了你我可是脸都不要了呐，可以抵平青楼那码子事情了吧。 燕卓麒微笑着昂起头，风采翩翩地跟在玉儿身后。 讲真啊，许墨这尊大神，对于央洲大陆的子弟们，还是狠有号召力的。小小侯纵然功夫不高，也是向往的。 …… 有侍卫提前去许墨的府宅递拜帖。 见到上头的名单，许墨的眉头蹙起来了，水若云、东方明启？ 前面这只明显冲着许彥来的，后面这只是许彥同父异母的兄弟。目光深了深，他淡定地把许彥叫过来。 拜帖递过去，“看一看。” 许彥是个冷静的性子，默默地看一遍，甭管心里头如何想，面上却是平静，“他们是要过来住一个月么？” “玉儿、清儿和若云会留下来住，别外二位只是来拜见一下。”许墨淡笑着说。 “清儿可以跟我住，玉公主和若云姑娘另外配一个小院，我去打人打扫。”许彥思忖着说。 许墨笑一笑，“住的事情，师母会张罗的，你不用操心。师父就是想问一问，你与水寒冰的大女儿水若云，有很深的交情吗？” 许墨觉得，他已经把信带回去了，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皇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搅局， 然而在这个时间段上，这一班人马出现在芦城，还是以清儿的名义？ 只能是楚思九给撑的腰。考虑到她是个明事理的，不会无理取闹。那么，这里头难道有隐情？ 他有话直说，眸子温和地落在许彥的身上。 厅堂里头有一瞬的安静。 显然，许彥也是在考虑说辞。 师父的这个问题，他也有些疑惑，有交情么？ 小时候她睁着黑乌乌的眸子，甜笑着向他示好，算不算？猛虎寨时，二人也没说上话，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漂亮的眸子，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心里头若有一池水潭，有因此泛起过涟漪。 话语说得迟疑，“徒儿很小就认识她，猛虎寨的时候，她应该认出我了。” 所以，交情还是有的。否则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如何会牢牢地记住他？ 许墨心下了然，淡淡地笑起，“没事了，你去练功吧。人来了之后，你也出来招呼一下。” 许彥点头，“知道了，师父。”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墨微微地蹙起眉，看彥儿的神情，水家的大女儿在他的心目中，也是有位置的。 棉棉还小，对彥儿很依赖，彥儿对她也是百依百顺。 原本他以为，这一对是妥妥无差的。然而现在看来，怕是有变数的。 他是个沉得住气的，缓缓起身，去小院寻了曹清婉，把情况简单地讲了讲。 “你也别多想，一个月很快就过去的。” 曹清婉轻垂了眸子，不太能接受这个意外的发生。 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思忖半晌，她抬起头，犹豫地问，“相公，水家的女儿与彥儿……情投意合的话，该如何？” 许墨的面色明显地沉了一格。 “儿孙自有儿孙福，凡事想开些。”他大度地说。 曹清婉抿紧了唇，坚决地说，“妾身不能接受。” 许墨轻叹一声，“夫人不必多虑，彥儿是个重情义的，他知道你的意思，不会丢下棉棉不管的。” 这话有两重意思，一重是娶了棉棉；一重是就算娶了别人，也会管棉棉一世。 曹清婉暂时只听懂了前一重意思，心思稍稍缓和了些，“妾身去准备女眷住的小院。” “嗯。”许墨点头，看她难得蹙起的眉头，他心里头不忍。 然而他是个君子，收养许彥，立他为徒，冠以许姓，传授功夫，将他培养成央洲大陆数一数二的高手，这些事情于他而言是很自然，且正常的。 他没有挟恩图报的想法。 所以，他会看许彥的心意，若他真的喜欢若云，他也会成全之。但是曹清婉这里怕是不好交代。 淡淡地蹙一记眉，他若有所思地往厅堂走去。 …… 递过了拜帖，又得了回复。 一二三四五只，坐了马车乐哉哉地往许墨的府宅去。其中只有清儿的心思最为纯净，撩起马车帘子，兴致勃勃地看着街景。 玉儿与若云坐在边上，轻轻地聊天。 “玉儿，我很紧张呐。”若云近乡情怯，心里头挂着块石头，很不踏实，“要是许彥不搭理我该如何？” 玉儿漫不经心地哼一声，“那你也别理他。” “不行啊，我忍不住。”若云与当年的云朵真是有得一拼，然而脸皮又不如云朵辣么厚，纠结死了。 玉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理性地与她分析起来，“你到底喜欢许彥甚？” 若云毫不犹豫，“长得好看。” “还有呢？”这第一点，玉儿已经很清楚了，却不知道第二点是个甚？ “还有？”若云犹疑起来，好不容易地想出一条，“他功夫很高，亲爹爹说，央洲大陆小一辈里，他与辰哥哥可以拨到头筹。” “长得好看，功夫高。还有呢？”玉儿掰着手指继续问。 第821章 儿女篇（65）还是漂亮 若云眉头皱得紧，讷讷地看她，“两点还不够吗？” 玉儿呵呵地笑两声，掰着手指与她分析。 “当然不够，你得用娘娘挑驸马的条件来比对。咱们来讲家世，许彥是央洲大陆第一剑客许墨的徒弟，这个身份自带熠熠光环，从他的功夫来看，确也对得上这个身份。” 若云嗯呐啊呐，猛点头，“对啊，他功夫很高，对得起许师伯这个师父。” 玉儿无奈地瞥她，“若云，我在讲家世。” 若云微怔，立时回过神来，“功夫好，就是因为他家世好呀。” “好吧。”玉儿郁闷地应下来，“与功夫有关的这一部分家世，聊完了。咱们继续讲家世。” “哦哦。”若云半懂不懂地点头。 “娘娘说，大部分的情况下，家世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眼界，涵养，气度，行为等等。比如，八王爷其实是个自在潇洒的性子，所以你看到的世子爷，大面上也是如此。当然啦，凡事都有意外，比如寒门可以出贵子，高门也有败家子。但是大部分的情况下，家世代表了家风，从什么家里出来，差不多就是什么样的人。”玉儿好辛苦地解释着。 这番话，若云当然是懂的。 眸子莹亮，乌溜溜地转一圈，“许彥是许师伯家里出来的，按你的话讲，许师伯达观善良，许彥应该也是如此喽。那是好事情呀。” 对了，孺子可教也。 玉儿轻轻地拍她，“我跟你讲这些，并不是要说许彥的不好，而是要让你知道，你不能仅凭外貌功夫两个条件来寻自己的夫君，你要看出他真正的好来。” 若云明白了，若有所思地考虑起来。 玉儿在边上做补充，“之前你对许彥的了解很片面，这一个月你要仔细看这个‘真正的许彥’，是不是你喜欢的。如果喜欢，你也得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 若云点头，“明白了。” 玉儿又关照她，“还有，娘娘说了，如果许彥拒绝你，你不许胡搅蛮缠。” 若云苦巴巴地抬起头，“亲娘娘说，好男人必须胡搅蛮缠，否则就不会有我了。” 玉儿晕一记，朵娘娘你这么教育若云好吗？ “你忘了娘娘说的话？朵娘娘死追干爹爹的时候，干爹爹没有情投意合的人，不会伤害到旁的人。但是许彥不一样，若他决定与棉棉一起，你不可以破坏他们。” 若云瘪了气，郁闷地说，“知道了。” 这就算是统一认识了，随着清儿一声“到了”的轻呼，马车停了下来。 许彥清俊朗润，淡定地站在大门前，迎候这伙人到来。 …… 原本以为会很激动，很尴尬的情绪都没有出现。 男人们一边走，一边寒暄客套。若云则闷声不响地跟在玉儿身侧，眸子幽幽地落在许彥身上，若有所思。 她确实是个颜控，看到他的绝美的五官，心头忍不住会有悸动。但是玉儿的话，也是有开导到她的。 除了喜欢他长得漂亮，她确实应该寻到更多喜欢的内容。比如他很淡定，走路时袖袍轻甩，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雅致。嘴唇抿得紧，唇角有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很有耐心地听着别人讲话。 还是漂亮。 十四岁的若云，暂时还没法发掘出更多的内容，便如前世的追星一族，完完全全地陷入到许彥的音容笑貌之中了。 玉儿若是知道她的这些小心思，怕是只有叹息的吧。 许墨在厅堂里头迎接他们，曹清婉和棉棉坐在边上。 听到欢快的笑声，棉棉立时有些坐不住了，探着脑袋往外头看，“爹，玉公主和水若云是头一回过来咱们家，她们性子和气吗？” 许墨微笑，“玉公主和皇后性子相仿，很和善。水若云嘛，是水寒冰的女儿，性情耿直，也是个良善的人。” 难得有女孩子过来家里做客，棉棉很是兴奋的，“那好啊，我很想有朋友呢。” 曹清婉心里头扎着刺，面上却是温和，“棉棉，你与四皇子年龄相仿，会有共同语言。” 棉棉抿住唇，“可是我喜欢与姐姐玩。” 许墨淡淡地看一眼曹清婉，止住了她的下一句话。 回过头，他和颜悦色地说，“棉棉当然可以和姐姐们一起玩，过几日熟悉了，你还可以与师兄一起，带他们去芦城边上玩。” “好啊。” 棉棉乐呵呵地笑，“我可以带他们去桔子林采桔子，那边还有湖，可以钓鱼烧烤，有很多可以玩的。” 曹清婉抿着唇笑，眸底却没有一分笑意，傻闺女，人家是来跟你抢师兄的呢。 正说着，外头的声音响了，许彥领了一班人进来。 厅堂里头顿时热闹起来，主人迎候，客人行礼，免不了又是一通大大的客套寒暄。 好不容易一干人等坐好。 东方明启第一个出来博眼球，“许师伯，在下头一回过来芦城，对这里的风土人情甚感兴趣，可否请许彥师兄领我们四处逛逛呢？” 他只有一个意图，便是给燕卓麒和玉儿制造多的见面机会。 若云鄙视地看着他，忍不住出来反驳，“小小侯在这边有生意，自然是懂得这里的风土人情，世子为何不让小小侯带您逛呢。” 主人在席还未说话，她这般怼上东方明启，便是不礼貌。 玉儿连忙打圆场，“若云的意思，咱们都是客人，叨扰师兄的地方很多，心下不安。” 棉棉是个天真的，脆生生地搭话，“没事的，师兄忙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出去玩。” 许墨是个大度的，微笑地看着这几只互怼。不过几句话，他已然大概地看出几个人的性格和行事做派。 “彥儿确实有一些事情在做，但也没有忙到抽不出一点空。你们难得来芦城，少年人心性欢快，约好时间，可以一起去玩。” 燕卓麒一直看着他，听他解围，立时起身行礼，“谢谢许师伯宽宏大度。” 曹清婉一直微笑着看，此时踩着节奏站起身来，“玉公主和若云小姐是头一回过来许府，我让下人打扫了一间小院，你们跟我过去看看，是不是还满意。” 棉棉立时站起来，“娘亲坐一会儿，我带二位姐姐过去吧。” 曹清婉也不坚持，任由着她们去了。 三个女娃娃一离开，东方明启与燕卓麒也很有眼力见地告辞，之后许彥又领了清儿出去，厅堂里便只剩下许墨夫妻。 第822章 儿女篇（66）百战不殆 曹清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相公，水家的姑娘可真是直爽啊。” 许墨不以为然，“象云朵的吧，这样也挺好，有甚话就说出来，省得猜来猜去。” 曹清婉垂下眸子，心头有异，相公是在埋怨我有话不说出来吗？ 许墨哪里知道她有那么多的想法，转过头叮嘱她，“咱们多看少说话，如果彥儿与若云果真合适，也别妨碍她们。棉棉还小，日后总也会有合适的人出现。” 曹清婉诧异地挑起眉，“相公，您这是……” 许墨朝她摆摆手，“你的心思我知道，但是还是要看彥儿的想法，水家也是好门户，让彥儿自己选。” 他说得坚决，曹清婉纵然心头不忿，也只有闭上了嘴。 说话间，管家拿了信进来，“老爷，宫里传来的信。” 许墨淡淡一笑，师弟这几日怕是难受得紧。 果然，语句里头透了好多的歉意，另外又透了信息，只要彥儿拒绝若云，这件事情就算了了。 许墨想了想，将信折好，塞入腰袋中。 曹清婉期待地看着他，“皇上说什么？” 许墨抿起嘴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交待清儿的学业而已。” 曹清婉微微失望，难得地嘀咕了一句，“皇上明明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还让清儿带了人过来，什么意思嘛。” 许墨眉头微微一皱，淡淡地瞥一眼，却没有说话。 站起身，“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先出去了。” 曹清婉噎了一记，知道自己惹他烦了，心里头也有几分懊恼。自家女儿的事情，有些抱怨也是正常的嘛。 难得的，这一对恩爱夫妻在这个点上，相互有了些不满意。 …… 始作甬者--若云却是浑然不知。 她性子利落，又耿直，与天真质朴的棉棉聊得开怀，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玉儿在边上看得直摇头，棉棉不知道也就算了，你明明白白过来抢人家夫君的，情敌是也，搞这么热络，日后打算如何收场？ 无语地看着，也不搭话。 “棉棉，你师兄就住在那个院子么？”若云指着后头一间幽致的小院。 “对啊，师兄说那间凉快。”棉棉开心地说，“一会儿我带你去玩，师兄在里头种了好些花，这个季节蝴蝶兰开得正好呢。” “好啊。”若云开心地笑。 喜欢种花，说明他勤劳，有耐心，还有爱心。唔，这个优点好，亲爹爹也喜欢种花呢。 得意洋洋地瞥一眼玉儿，寻到优点了呢。 玉儿无奈，上去拍拍若云的肩膀，咬着牙齿讲，“女孩子家家的，去看男人住的小院，合适么？” 若云嘟起唇，不服气地说，“这有什么，我也有去辰哥哥的宫殿参观的。” 棉棉还在边上帮腔，“没关系的，四皇子与师兄住一起。” 好吧好吧。 玉儿败下阵去。 …… 北地国呼城，太子府。 此地的秋意已经转为霜冻，西北高地的寒风，直接扑过来，气温寒凉。 楚绍佑默默地坐在书房里，仔细地翻看着侍卫递来的消息。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表弟啊，你真是见缝插针呐，芦城也跟了去。 心里头不爽利，微扬起眸子思忖起来。 前几日，他刚刚回到呼城，当即便把舅舅送入了皇宫。办事得当，原以为会得个表扬，哪里知道父皇翻脸不认人，勒令他闭门思过十日，想清楚了再入宫回话。 母后给他带消息，父皇认为他的欺骗行为，挑战了他的权威，仅仅闭门十日，还是她费心费力求来的。老老实实地呆着，有甚话，后面可以讲。 这就尴尬了。 芦城那边如火如荼着，他心急如焚，却只能束手无措地，窝在府里头看消息。 出不去，只有把人招进来。 楚宇轩当仁不让，头一个。 “太子殿下，庄亲王世子来了。”侍卫在外头通报。 “唔，请他进来。”楚绍佑淡淡道。 没多久，楚宇轩面色苦愁地进来了，他是真心不想掺和这桩事情，然而被点了名，却不得不来。 “太子殿下，业城之行还顺利么？”既然来了，就探听些虚实。 楚绍佑浅浅笑起，“还不错。” 这话等于没说。 楚宇轩撇一撇嘴，寻了位子坐下来，“我可是按着太子的吩咐，在规定的时间里头，把您打算讲的话，都与皇上讲了。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哦，至今心头依旧惴惴。日后再有这种事情，太子殿下好自为知，莫要为难堂兄。” 楚绍佑盯他一眼，慢吞吞地说，“做臣子哪能没有担当呢。” 这话说得重的。 楚宇轩缩一缩脖子，“太子殿下这一回把我找来，不会又是甚为难事吧。” 楚绍佑朝他摇摇手指，“我想知道北方草原部族的情况，庄亲王府与其中的三支往来密切，讲与我听听。” 楚宇轩眸子一亮，“太子殿下为甚对草原部族有兴趣？是收到甚消息了么？” 楚绍佑撩起眸子看他，“本太子想知道些国事，需要做详细解释么？” 楚宇轩嘿嘿，“您之前不是过去游历过嘛，麻吉部的公主对您念念不忘，这一回的太子妃的名单里，也有她呢。不过，按她的身份，最多就是个侧妃。” 楚绍佑皱紧了眉头，“麻吉部是北方草原部落最强大的一个，与北戎私底下有联络。父皇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楚绍佑漫不经心地说，“北地的北方部族与北戎多少都有些亲属关系，相互有联络是很正常的。皇上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真的惹恼了他们，反出北地，投靠北戎就麻烦了。” 楚绍佑冷冷地看他，“他们在北地呆得好好的，干嘛要反出去？北戎也不会白给饭吃。” 楚绍佑耸一耸肩，连续往外掉书袋子，“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凡事都有个万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绍佑沉沉地抿一记唇，“若我想动他们一动，你觉得如何动比较好？” 楚绍佑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太子殿下不是认真的吧。” “认真，我很认真。”楚绍佑直起腰，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 楚绍佑倒抽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如果真想办，还得找丞相拿主意。他奸滑，计谋广阔，由他掌控大局，方能百战不殆。” …… 丞相府里头，楚梓陌莫名其妙地看一眼天空，方才是耳鸣了么？大白天的，怎么好象有打旱雷呢？ 第823章 儿女篇（67）受了挫折 从太子府出来，楚宇轩跑了一趟丞相府，把楚绍佑的想法与楚梓陌做了交待。 楚梓陌半笑不笑地看着楚宇轩，“世子爷往我这边跑，也不怕坞国楚家的人质疑你么？” 楚宇轩耸一耸肩，“太子殿下有令，在下不敢不从。” 楚梓陌淡淡地笑，“世子以为，太子殿下为甚要关心草原部落的事情？” 楚宇轩不傻，这一路过来已然想得七七八八。 “丞相不必试探我，我与皇后姑姑的交情甚笃，若皇后同意两国联姻，庄亲王府这一线必然全力支持。只是草原部落的事情，过于复杂，实在是需要丞相出手才行。” 楚梓陌点头，“太子殿下的决心很大，但是草原部落的问题哪怕众志成城，十年内也解决不了。” 楚宇轩默默点头，“丞相说十年，已经是乐观了。” 楚梓陌抿起唇，眸子眯起，“听闻太子殿下与皇后有过交谈，他就没有说到此事么？” 楚宇轩拧一记眉，爽快地说，“太子殿下未有提及。” 楚梓陌笑得神秘，你被楚绍佑算计了。 话语却说得客气，“太子殿下被禁足十日，或许会与皇上交代吧。” 楚宇轩无所谓地扬一扬眉，“太子殿下的这桩事情太过难办，有所试探也是正常。” 楚梓陌笑一笑，你想得通便好。 …… 十日过过很快，方一解禁，楚绍佑便蹦跶去了皇宫。 他没有急着去见父皇，而是窜去了母后燕欣怡的宫殿。 燕欣朗已经回大余国去了，燕欣怡这几日颇是感慨，见到儿子进来，首先便是与他讲乡愁。 楚绍佑耐心地听着，不时地还会搭上几句，引得燕欣怡又喜又忧。 他突然冒一句，“儿臣答应大余国皇后，若能娶到玉公主，每年去业城住四个月，母后实在想家，可以随儿臣过去住些日子。” 燕欣怡一时无防“嗯”一声，然后便回过神来，瞪直了眼，“啊？” 楚绍佑面色不变，从容之极，“母后不想回去看看么？” 燕欣怡要被他气死了，使劲地拍他一下，“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保证，父皇那里如何交待？” 需要交待的事情多了去了，楚绍佑属于债多不愁。 “母后，儿臣想娶玉公主。”他还是那句话。 燕欣怡与燕欣朗细致地聊过这件事情，知道燕卓麒也在驸马的考察名单里头，也是一心一意决不放弃的姿式。 皱一下眉，她商量着说，“你表哥也想娶玉公主。” 楚绍佑哼一声，气势扬起，“母后，我是你亲儿子。” 燕欣怡噎一记，又瞪他，“你舅舅说了，你娶到玉公主的可能性不到一成。” 楚绍佑扁起嘴，“只要父皇肯松口，儿臣娶到玉公主的可能性超过九成。” 燕欣怡叹出声来，眸光幽怨，“佑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皇自己都纳了好些草原部落的女子入宫。为了平衡政堂内政，又纳了好些朝臣的女儿。皇帝的后宫便是如此，哪有可能让你破例。” “大余国皇帝能做到的，儿臣也能做到。”楚绍佑扬起眉，很有志气地说。 “你打算如何做？”身后传来威严的声音。 楚绍佑早已察觉楚胤景过来，那句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转回头，款款地行一礼，“不知父皇驾到，有失远迎。” 楚胤景冷哼一声，缓缓走去正位坐好，“说说，你与大余国皇帝做了哪些承诺？” 楚绍佑也不隐瞒，朗朗道，“首要条件便是出国书求娶，附上‘只娶一妻，决不纳妾’的字据。” 楚胤景冷笑，“你是太子，从国事上讲，草原部族需要联姻安抚，朝堂政治需要后宫位份平衡。林林总总的事情，哪有可能只娶一妻？” 这两条好办，楚绍佑早有准备，“若儿臣娶到玉公主，大余国和南地国会责令商户停止对北戎的商贸，改为与草原部族合作经商。至于朝堂政治，庄亲王府与丞相府都会支持玉公主。” 楚胤景浅浅地眯起眼，“你倒是有好算计。” 楚绍佑继续说，“至于父皇担心的，若玉公主生不出儿子的问题，儿臣百年之后，可以把皇位传给子侄。当然，这个只是以防万一，玉公主生不出儿子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他昂起头，儿子本事大着呢。 楚胤景一时竟无话可说，但是想到他居然能忽悠大余国与北戎正式断绝商贸往来，如此讲来，娶玉公主也是一着妙棋。 眯一记眼，“你若能让大余国和南地国皇帝出具国书，保证两国商家与北戎断绝往来。朕可以考虑给你一份字据。” 这就是鸡生蛋与蛋生鸡的问题了。 楚绍佑眨了两下眼，头痛了。 “佑儿，你还没与父皇讲，每年去业城住四个月的事情呢。”燕欣怡小心地提醒他。 “嗯？”楚胤景的眸子瞪起来。 楚绍佑没奈何地看一眼母后，谈判的关键时刻，您添什么乱嘛。 然而也要回答，“儿臣做太子期间，要领六部之职，其中礼部尤其重要。儿臣拟每年在礼部挂职四个月，办公地点就定在业城。” 楚胤景冷飕飕地笑起来，“佑儿若是继了位，不需要去业城做四个月皇帝吧。” “不用，只是太子期间。”楚绍佑硬着头皮答。 “不准。”楚胤景冷声道。 …… 楚绍佑又受了一回挫折，回去太子府的书房，苦思铭想去了。 他的表哥燕卓麒的追求之路倒是寻到了曙光。 在东方明启死皮赖脸的搓合下，这伙人一起出游了一回，去了棉棉提议的桔子林摘桔子。 他的曙光源于他的眼光。 “玉公主，若云姑娘看上许彥了吧。”他悄悄地说。 玉儿吓一跳，转过头去看他，“有这么明显么？” 燕卓麒发现有门，笑吟吟地凑过头去，“若云姑娘性子直，看人也没个掩饰。我注意到她时不时地就会瞟一眼许彥。” 玉儿啧啧起来，“你没事老是注意若云干嘛？” 她只是开个玩笑，转个话题。哪里知道燕卓麒认真了，凝起眸子深情地说，“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注意你。偶尔看了两眼若云，而她正好都在看许彥。” 玉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白臊到了，干巴巴地笑几声，再把话题扯回去，“你觉得他们两个般配吗？” 第824章 儿女篇（68）是真爱了 这个问题还真是有些难为到燕卓麒了。 他首先当然是想讲玉儿喜欢听的，但是，又踹测不出玉儿喜欢听哪一种？只好王顾左右而言之，“我觉得棉棉更合适些。” 这些日子，玉儿也一直在观察与思考，隐隐也有这种感觉。 难得大家想法一致，她也想听听燕卓麒的看法，“你为甚这么想？” 燕卓麒大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聊天方式。 舔一舔唇，他乐滋滋地分析起来。 “我发觉许彥的性子比较清冷。他的这种清冷与辰太子的那种清冷还不一样。辰太子是性子稳，与皇上一般，喜怒不形于色，内里可能是热情如火的。比如他一如既往地宠着小依云，心心念念地要娶她为妻。许彥的这种清冷有点看破红尘的寂寥，任何激动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烟花易老，稍瞬即逝的辉煌。棉棉的性情取了许师伯与师母的优点，宽厚不急躁，以及温和。她与许彥青梅竹马，很清楚他的脾性，可以细水长流地润泽他，虽然没有大起大落的激情，却会有长久平和的安泰。” 玉儿撩起眸子，欣赏地看他，“小小侯很有见地啊。” 燕卓麒嘿嘿笑，借着机会夹私货，畅谈起自己的优势。 “我十五岁起随父亲去北方封地看管生意，父亲对我的要求是少说多看多听，他说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看完听完还要多想。” 玉儿大方地点出赞，“小侯爷教子有方。” 然而，她还有问题，“就算许彥清冷，但也不是一潭死水，若云性情直耿，万事以许彥为先，为甚就不能成为神仙眷属呢？” 这个么？ 燕卓麒讷讷地看她一眼，“若云姑娘性情耿直，说话更是不讲究，她有可能万事以许彥为先么？我倒是觉得她与世子爷挺般配的呢。” 天雷滚滚，玉儿被这话给吓到了。 迅速地瞟一眼东方明启的方向，这货果然绕着若云转，得不了好脸色，照样厚皮哒哒地凑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你没觉得吗？若云一路上就没给过世子爷好脸，可是世子爷也不在意，照样乐哉哉地凑过去。这就是传说中的欢喜冤家。”燕卓麒看出兄弟的意向，趁机给搭句话。 哪知道被玉儿狠狠地瞪一眼，“你看好世子爷，别让他打歪主意。” 哟，闹了个没脸。 燕卓麒尴尬地勾一勾唇，忍不住还是为兄弟说话，“世子爷挺好的，他去青楼也是被逼的。” 玉儿冷笑两声，“风流快活的事情，还要被逼？” 燕卓麒叹声道，“凡事不能看表面。八王爷府上是个甚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王妃强势，王爷能避则避，世子爷夹在中间很难受的。他去青楼不过是躲个清静。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没跟你讲过莫愁的事情？” 玉儿微微一怔，“听过一点点。” 燕卓麒便细细地与她讲了一遍，“有这种先例在，世子爷哪敢跟青楼女子有染。你看他呼朋唤友，大面堂堂地往青楼跑，每回坐得都是最远。笑声是响的，实际连那些女人的手都没拉过。” 玉儿若有所思地瞟一眼东方明启，“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燕卓麒松下一口气，姿态松缓地笑一笑。 “就是因为八王府是这种情况，世子爷的性情才会尤其的宽达，包容性强。否则以他的身份，被若云不给脸的当众数落，早就翻脸了。” 玉儿无语地观察了一会儿，淡淡道，“现在这样也没啥好的，腆着脸、不要脸的厚脸皮。” 燕卓麒哑口无言，掉过头去看一会儿，“噗嗤”地笑起来。 “我还是头一回看他对女子这般不要脸。” 看来是真爱了，这句话他忍住没说。 …… “若云，你是看上许彥了吧。”东方明启也是只聪明的，察颜观色地有了结论。 若云很不给脸地瞟他一眼，又傲慢地哼一声，“关你甚事。” 东方明启嘿嘿哒，凑过去表忠心，“咱们是老相识，你若有意，本世子爷可以帮忙撮合的呀。” 若云又是哼一声，“你管好自己就行，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要操心，当然要操心。”见她别过头去，东方明启绕半圈追过去，“咱们可以做交换。” “交换甚？”若云有些好奇，淡淡地瞟他。 “小小侯是我的兄弟。”东方明启拍胸脯，大义凛然的样子。 “嗯呐。”有甚特别的么？ 若云的漂亮的眸子黑漆漆，瞧得东方明启失了神，卡了壳，忘了下一句该说甚？ “然后呢？”若云不耐烦了，眸子瞪起来。 “呃，哦。”东方明启回了魂，夸张地咧了咧唇，“他喜欢玉公主，想做驸马。” 切。 若云绷起个脸，“玉儿喜欢哪个就哪个，这个忙我帮不了。” 她干脆利落地say no，而且再一次别过头去，不欲搭理他。 东方明启没辙了，长长地叹一口气，“你没觉得小小侯与玉公主很般配吗？” 若云半扬了头，象是思忖着，圆嘟嘟的可爱的小嘴唇里吐来的话，却是让东方明启又是一阵沮丧。 “不若北地太子般配。” 东方明启郁闷地看她，“北地太子三宫六院，美女云集，再般配也上不了皇后娘娘的驸马名单。” 这个么，若云自然是知道的。 眼珠子转一转，“王世文也不错啊，性格坚毅，不油嘴滑舌。重要的是他不上青楼，不看女人，不花心啊！” 东方明启更加郁闷了，垂了头不说话。 若云不搭理他，继续看许彥，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他怎么就辣么好看呢。双眉修长，双眸若星，皮肤白皙如玉，鼻梁挺直，唇形绝美。整个人象是覆了一层薄光，立时便能飞天为仙…… 她眸光熠熠，看得出了神。 东方明启在边上泼凉水，“不就是长得好看嘛，这世上有好多绣花枕头烂稻草，要内在美才行。” 若云猛地回过神，气得急了，“你这是嫉妒。” 东方明启哼哼地翘起唇，“本世子爷长相俊美，风流倜傥，才艺更是出众，千叶青的徒弟，未来的大画家，需要嫉妒一个武夫么？” 若云不怒反笑，“就你这德性，九娘娘不可能收你为徒。” 第825章 儿女篇（69）负隅顽抗 东方明启挑一挑眉，很有把握地说，“皇婶肯定会收我为徒。” 若云哪里肯信，不屑地看他，“不可能。” 东方明启有倚仗，心里头安定得很，“咱们打个赌，若皇婶收我为徒如何？不为徒又如何？” 若云是个好胜的性子，“噔”地站直了，“你说，赌什么？” 东方明启嘿嘿哒，眉眼流转生了波，“若皇婶收我为徒，你就嫁给我。” 若云象是被轰了雷，面色龟裂地看他，“你这个不要脸的，竟然敢占姑娘我的便宜。你是不知道水家的功夫是天下第一的吧。” 抡起拳头，直有接就上。 东方明启是文人作派，不屑于练武，哪里会是若云的对手。 见势不妙，他风吹便倒，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嘴巴上还溜得飞起，“君子动口不动手，哎哟，真是痛死我了。” 若云举着拳头发怔，貌似还没有碰着他呐。 这俩人的动静太大，四周围的人都奔过来。燕卓麒先去照看他的兄弟，“如何了？” 东方明启哭丧着脸，“水若云仗势欺人。” 玉儿啐他，“世子爷大男人，脸呢？” 东方明启正色道，“脸自然是有的，只是面对拳头的时候，回避了。” 一伙人都被他说得哭笑不得，燕卓麒觉得自己的逼格被这货带低了好几格。 没好气地拐他一道，“咱们都看到了，若云的拳头离你还有两拳头的距离呢，快起来了。” 东方明启不羞不恼，径自站起身来，又是文雅翩翩的俊男子一枚。 朝着若云彬彬有礼地行一礼，“吓到姑娘，是在下的不是。” 若云被他搞得无语之极，回过头扯玉儿，“世子爷大概就是九娘娘常说的蛇精病。” “噗”玉儿喷笑起来。 清儿也懂得这个典故，也是哈哈哈。 棉棉是个好奇的，乌溜溜地看着若云。清儿与她关系好，扯去边上解释给她听。只一会儿，边上也响起清朗的笑声。 许彥大概猜出意思，忍了笑打圆场，“既然没什么事情，咱们去河岸边烤鱼吧。” “好啊。”若云立时跟过去。 男的俊美，女的俏丽，这两只站于一起，果断是一亮靓丽的风景。东方明启酸牛牛地看着，眸底俱是失落。 玉儿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笑吟吟地跟过去。 燕卓麒怒其不争，轻轻地扯一记东方明启，“你说了甚？竟惹得若云要打你？” 东方明启若无其事地挑起眉毛，“我与她打赌，若皇婶收我为徒，她便嫁给我。” 燕卓麒惊诧地看他，“你还真敢说啊。若不收你为徒呢？” “我娶她呗。”东方明启耸耸肩，毫不在意地往前走去。 燕卓麒摇头，他这个兄弟啊，得了八王爷的真传。面上看着混，其实心里头明镜似的。 …… 河谷烤鱼，实在是个有趣的活动。 这里人少，平时没什么人抓鱼，河里头的鱼又肥又壮，还笨，随便拿网兜便能舀起好几条鱼。 少年人的玩性足，又叫又闹地玩得高兴，之前的那点小小的不愉快，早就烟消云散了。 玉儿负责烤鱼，燕卓麒在边上和泥，俩人合作，鱼肚子剖了擦上盐，在鱼鳞上裹泥，再架到火堆上烤。 贵为皇亲国戚，倒都是能干活的，只是看许彥示范了一遍，这两人便有模有样地干起来。 只一会儿，香气便上来了。 阳光洒下来，河谷上头暖洋洋。 若云凑在许彥的边上，乐悠悠地说着什么。棉棉和清儿在边上搭腔，不时地笑作一堆。 东方明启难得地沉静，独自坐在河谷的角落，若有所思地看着。 “玉公主，你有没觉得世子爷对若云真的动心了。”燕卓麒眸子轻轻地眨，很不忍心地说。 玉儿当然也是看在眼里的，漫不经心地翻着鱼，淡淡道，“我听说他要娶李家的女儿，快要议亲了吧。” 这个确是事实。 然而也不是不能推翻，“八王妃虽然强势，对世子爷却是极好。若他坚持，世子妃也不是非李家的女儿不可。” 玉儿瞪他一眼，“你别多事。” 燕卓麒耸一耸肩，“你别看世子平素里疯疯颠颠的，心里头有谱着呢。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谁也挡不住。” 玉儿呵呵笑一声，“他下定决心有甚用，要若云肯才行。” 燕卓麒噎一道，对啊，这两只女都是超级强悍且后台够硬的，若她们不同意，旁人想得再美也无用啊。 叹一口气，垂下眸子，老老实实地往鱼鳞上头裹泥巴。 …… 可能觉得他们这里还不够乱，远在业城的楚思九动起了脑子。 “黄裳，小小侯这只聪明的，巴巴地跟去芦城，给自己制造机会去了，王世文可就落后了。” 东方昊正与曦儿逗乐，心情愉悦着呢。一时没跟上楚思九的思路。 “您找个机会把王世文也弄去芦城吧。”楚思九不依不饶地靠过去。 东方昊服气的，拿冷眸子瞥她，“阿九，燕卓麒有忠勇侯府这块牌子做后台，你想助王世文一臂之力，也要换个场合。现在这样太得罪人了吧。” 楚思九想想也对，再怎么讲，燕卓麒也是人选之一，万一玉儿看上他了，她这个丈母娘做太多，惹人厌的。 “王世文多好啊。”她只有叹息。 东方昊好笑地看他，“这么喜欢他，就把曦儿配给他呗。” 这可不行，楚思九不是大叔控，莫有这个兴致，“那不行，咱们曦儿必须搭配小鲜肉的。” 说到这里么，她有些小为难，“哎呀，咱们曦儿已经被两只小鲜肉盯上了，这桩事情可咋整啊。” 东方昊冷哼一声，“把入赘书拿来，再来谈。” 他自然知道是哪两只小鲜肉，司空影家的司空明照和云鸿家的云澈嘛。那俩娃俱是四岁，正当年，两家的大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曦儿。 东方昊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一想起这桩糟心事，心里头就不爽利。 楚思九好为难啊，好为难。 “曦儿若是双胞胎就好了，一人一个，谁也不得罪。”她感慨着。 东方昊朝她看看，突地抱紧了曦儿，站起身来往外走。身体语言清楚明白：朕的女儿谁也别来抢！ 楚思九哑然失笑，黄裳你这种行为，便是传说中的负隅顽抗！ 知-道-不！！！ 第826章 儿女篇（70）安逸一生 这一个月对于曹清婉来讲，真是糟心透了。 许墨明显地撒手不管，任凭小的们自由发展。棉棉才十岁，不懂儿女私情，傻乎乎地，与若云性情相投，关系好得不得了。 若云象只蜜蜂一般，依旧对许彥兴趣盎然。她站在远处，观察了好几回，总是能看到若云偷偷地瞟着许彥。 唯一有些欣慰的是，八王府的世子爷对若云有意思，时常粘着她。虽然吵闹，却也引得许彥的注意，眸光含蓄，却又意味深长地看着。 曹清婉知道许彥的身世，正儿八经地讲，他是东方明启同父异母的弟弟。这层关系虽然见不得光，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抱了一丝幻想，以许彥的性情，应该会考虑东方明启的感受。再加上他也知道他们想让他娶棉棉。 综合两个原因，会断然地拒绝若云。 …… 留在许墨府里的最后一日，玉儿与若云在小院里头聊天。 “明日就走了，你如何打算？”玉儿问。 若云蹙紧了眉头，轻声叹着，“我怕他拒绝我，不敢说。” 玉儿知道她的想法，楚思九只给了她一次机会。没有万全的把握，她确实不敢。 “可是你若是不说，日后不见得有机会再见到他。”玉儿提醒她。 若云幽幽道，“可是我觉得棉棉比我更合适许彥。“ 玉儿惊诧地看她，“你也看出来了？” 若云立时苦起了脸，耍赖一般地扑去玉儿怀里，“你也知道，但是你不跟我讲，任由着我象个傻子一般地犯花痴。” 玉儿手足无措地抱住她，“合适是一回事，喜欢是另一回事。” 若云抽了抽鼻子，闷闷地说，“我确实挺喜欢许彥的，但是咱们知道，许彥的身世特别，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平静的生活，我为了自己的喜欢，打扰到他。合适吗？” 玉儿的眸子亮堂起来，“若云，你长大了，会替别人着想了啊。” 若云垂着眸子，轻声道，“是世子爷说的，他虽然不知道许彥的身世，但是他查过许彥的过往，说他是个孤儿，好不容易跟了许师伯，心里头怕是对过往的颠沛生活有印象，所以尤其珍惜现在的平静生活，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玉儿轻轻地咬一记牙，原来是东方明启搞得鬼。他倒是厉害，看他不着正形地在若云边上晃悠，其实是在潜移默化地灌输思想，难得若云不厌烦，居然还听进去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么？ 脑子里头想得欢，话语也没拉下，“那你不打算与许彥表白了？” 若云咬着唇，许久应不下来。 玉儿轻声叹着，她一贯喜欢宠若云，见她这般为难，心里头很是不忍。 娓娓地与她讲，“娘娘与我讲过一个顺序，找夫君，首先要找一个喜欢自己的，然后最好是合适的，最后才是自己喜欢。但是很多人都会反着来，把自己喜欢摆在第一位。这样也不是不行，比如朵娘娘当年便是因为自己喜欢，好死赖活地追着干爹爹，最后拿命博来了干爹爹的承诺。然而，这种好的例子太少。女人要懂得保护自己，能够两情相悦是最好的，如若不能，便选一个喜欢自己的。” “选世子爷么？”若云不傻，这些日子下来，也看出了东方明启的狼子野心。 玉儿又是一愣，之后便是莞尔，调笑着问，“你觉得世子爷如何？” 若云狠狠地抿一记唇，“他很欠揍。” 玉儿噎一记，考虑到她是只颜控，她决定问重点，“世子爷长得好看么？” “长得自然是好看的，但是不如许彥。”若云毫不犹豫地说。 玉儿呵呵，“许彥这种绝顶了，无人能出其右。单论五官，怕是辰哥哥也比之不及。” 若云惆怅啊，轻叹着，“他是真的好看啊，若是能够嫁给他，每日看看心花儿都是开着的，多好啊。” 玉儿摇头，“没有人可以一辈子好看的，若是有一日，你发现他不好看了，怎么办？” 若云毕竟才十四岁，搁二十一世纪，刚刚小学毕业，初一的学生而已，是最容易产生追星族的年纪。 “诶。” 她轻叹一声，“我还是决定不说了，就把他藏在心底，暗暗的喜欢吧。” 若云觉得这样也好，省了好多的麻烦事，至少黄裳父皇会松一口气了。不过，想想东方明启那德性，她敏感地猜悟到，娘娘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 离去的那一日，若云看了许彥很久，清澈如泉水一般的眸子里头藏了好些忧伤。 终于，她还是没有忍住，跑到许彥的身边，“漂亮哥哥，我会一直记住你的。” 许彥的眸子也是湛亮，他早已下定决心拒绝若云，但是深深的心底，却是为她存了柔软的一块。 唇角缓缓勾起，眸光温润，“哥哥欺负过你，龙猫不喜欢。以后，龙猫都会喜欢哥哥，因为哥哥再也不会欺负你，而且，也会记住你。” 若云的眸中浮起朦胧，手指不由自主地捏成了一个拳头。 使劲地“嗯”一声，她跑回马车去了。 好几双眼睛看着他们，又不由自主地松出一口气。 棉棉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地问，“娘，若云姐姐喜欢师兄？” 曹清婉微微笑起，“玉公主也喜欢师兄呀，等你和师兄议了亲，可以去业城找他们玩。” 棉棉羞红了脸，垂下眸子轻声地嗔一声，“娘，您不许取笑女儿。” 曹清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缓缓道，“女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你嫁给师兄，便能留在父母的身边，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生活。” 马车走得远了，许彥默默不语，站在原地看着。 许墨沉思地看他，良久，他背转双手，缓缓地走过去。 “彥儿，若你想，便可以。”他含蓄地说。 “我不想。”隐去眸底的失落，许彥淡淡地笑起来。掉转回头，他诚恳地说，“师父，我好不容易从那个城里出来，不想回去了。” 许墨了然地看他。 这个孩子早慧，当年的事情在他的心里留下的印迹，怕是这一生都洗涮不掉了。 也罢，我许墨的女儿也不差，俩人青梅竹马，日后安逸一生，也会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第827章 儿女篇（71）皇后大佛 从芦城到业城，需要在城外的驿站住一宿。 东方明启和燕卓麒的脸皮比城墙转弯的地方还要厚，不遮不掩，安然若泰地订好包厢，等在那里。 见到他们过来，立时窜出去相迎。 “来了啊。” 东方明启咧着唇，笑得极之满意。经过他的不懈努力，若云终于还是没有与许彥表白，给他留出了大大的机会。 心情极之爽利，豪迈地拍下胸脯，会去皇后那里为燕卓麒请命。 燕卓麒相信他会去说好话，但是管用不管用的，就不好说。毕竟皇后没有若云辣么好忽悠。 总归兄弟喜乐，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相中了水若云，李家的女儿怎么办？”实事求是地给他泼凉水，“你逛青楼的名声这么响亮，护国侯的眼里能容得下你这粒沙子？” 东方明启啐他一口，“你就不能让兄弟高兴几日再说。” “行行。”他使劲地点头，给出个主意，“孝亲王世子是个护短的，你拽上父王，去他那里哭诉，可能管用。” 东方明启冷冷瞥他，“他二人给你保媒，成了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燕卓麒气得极了，瞪他，“那你打算找谁？” “皇婶啊。”东方明启拍一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在咱们大余国，只要在楚思九娘娘这尊大佛前头烧香就可以了，她若受了你这柱香，万事皆成。” 燕卓麒忍不住翻一记白眼，谁不知道啊，然而庙这么深，烧不着这柱香，咋整咋整啊？ 东方明启狡黠地眯起眼，轻声道，“大佛以前也是人，是人就犯过错误。” 几个意思？ 燕卓麒惊悚地看他，“你有捏着皇后的把柄？收手啊，别闹得小命不保啊。” 东方明启又翻一记白眼，继续道，“皇后是尊有良心的大佛，莫愁是她的人，母妃被闹成这个样子，她自觉有责任，心里头愧疚，所以对我尤其的好。” 原来如此。 燕卓麒恍然大悟，“你打算如何？” 东方明启哼哼然，“当然得先搞定母妃。然后就是父王，他倒是无所谓我娶哪个，不过他对央洲大陆第一高手，也就是我未来的老泰山护国侯水寒冰，有点犯怵，需要多多的鼓励。” “第三步，便是搞定皇后大佛？”燕卓麒微微点头，“你这一套计谋不错，你未来的泰山与泰水都是听皇后娘娘的，只要第三步达成，十有八九就成了。” 东方明启第三次翻白眼，“若云这尊小神不搞定，也是场空。” “对，所以你还得搞定玉公主，那顺带着拉兄弟一把啵。”燕卓麒全明白了，这桩事情若能落到实处，他也能落到实惠。 东方明启夸张地点头，“聪明了，咱俩可以互通有无。当然，兄弟我出的力要多一些。你这头若能成，记得我的恩情便可。” “当然，当然。”燕卓麒点头如捣蒜，心里头敞亮得很。 所以，脸皮也跟着厚了三层，乐呵呵地跟在东方明启的后头，出去迎接。 这一个月，玉儿、若云和清儿已经很习惯这两只随时随地的出现。若是不出现，反而不正常呢。 对他们的观感，也是逐渐的正面起来。 纨绔还是纨绔，却是有学问，有见识的纨绔。 尤其是燕卓麒，掌着北方封地的生意，与掌着九娘珠饰店的玉儿，颇有共同语言，聊起来也是活跃。 小小侯的这一趟追踪战，打得漂亮，总之他再也不用无聊地谈天气了。 …… 一个月，窝在北地呼城太子府的楚绍佑，却无半点进展。 因为楚胤景坚持两点。 一，要大余国和南地国先出具，约束本国商人，不与北戎做生意的字据。 二，太子要学治国，哪有可能一年里头，有四个月呆在国外？万一他意外驾崩了，国内政变，等他从业城赶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楚绍佑郁闷得不得了，父皇您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么？ 好好地谈了一回，讲清楚娶玉公主的利弊关系。 楚胤景没有闹情绪，冷静地与他讲，“朕很清楚，你娶到玉公主会有甚益处。但是，朕也很清楚，那些益处，并不是非此不同。草原部族只需用联姻的方式便可以解决，朝中的大臣，若有女儿摆在后宫，行事作派也会拘谨。更何况还有子嗣问题。至于北戎，行分化之道，假以时日也能除去这道强敌。总之，朕没有看出非娶玉公主不可的理由。反而，若你娶了玉公主，因为大余与南地有牵制北戎的功劳，而使得北地楚家的受到牵掣，失了自主性。” “可是儿臣喜欢玉公主。”楚绍佑无奈了。 “你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婚姻之事便是国事，由不得你讲喜欢二字。”楚胤景强势作答。 楚绍佑摇头，“父皇，您强调北地国的自主性，但是您有没有想过，北地、大余、南地三国，同宗同源，若能保持友好的关系，通商富裕，和平共处，对三国的老百姓都好。” 楚胤景微微凝起眸，不置可否地思忖着。 良久，他淡淡道，“朕还是坚持之前的条件。” 轰隆隆的雷，再一次炸到头上，楚绍佑从来没有这般沮丧过，慢悠悠地从宫里头出来。 他去了丞相府。 如果说呼城还有谁有办法改变楚胤景的想法，非楚梓陌莫属。 楚梓陌收了楚思九的信，大概知道楚绍佑的处境。同时，他在宫里头有探子，第一时间把消息传过来。 楚绍佑这头进来，他已经在后院收到了确实的内容。 厅堂里头见面。 纵然山穷水尽，楚绍佑依旧是一付沉静的模样，气势也未见得减掉几分。 楚梓陌心里头点个赞，面上更是温润了三分，“太子殿下屈尊过来，有何贵干？” 楚绍佑默默地看他，良久，他淡淡道，“听说丞相在业城做过细作，在那里与皇后楚思九结下深厚的友情。” 楚梓陌不知道他为何会说这些，微微怔了一瞬，立时绽颜微笑，“太子殿下查得清楚，确实如此。” “所以，丞相很清楚大余国皇帝与皇后之间的故事。”楚绍佑问。 “略知一二。”楚梓陌若有所悟地点头。 “当年，楚家满门抄斩，当时还是肃王的皇上，破釜成舟，想尽办法从大余国先皇帝的手中，救下了楚氏思九，也就是现在的皇后。我一直在想，当年若是没能救下，他会如何？”楚绍佑眸光很深，直梗梗地看着楚梓陌。 第828章 儿女篇（72）鸡飞狗跳 楚梓陌淡淡地笑，“他会以命相搏，东方归一不会让他死，所以必然救得下来。” 楚绍佑长长地叹一声，“丞相的意思，在大余国皇帝的心目中，皇后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但是比不过东方家族的责任，所以他也曾放弃过思九。那几年，他活得寂寥，与死去一般无二。”楚梓陌讲得清楚，意思也很明确。 楚绍佑听懂了，垂下眸子，他淡声道，“然而还是不同，大余国皇帝当时面临着战争，而他的父皇行将朽木，那份责任，是他完全推卸不掉的。” 楚梓陌也听懂了，微蹙了眉头，“大余国皇帝很小就认识皇后，情根深重，之后娶进门三年，中间的恩情，不是旁人能够想象，或者比拟的。” 楚绍佑也蹙起了眉头，“情之一事，完全看当局者的想法，愿意付出多少，也要看当局者的意愿。比如我就是愿意拿全部去换一个女人，既不必想象，也不用比拟。” 楚梓陌头痛了，这货是在逼他了。 “太子殿下这般任性，皇上知道吗？” 楚绍佑缓缓摇头，“丞相若肯尽力，或许就不必这般任性。” 楚梓陌还是头一回被这么明晃晃地威胁，不怒反笑，“太子殿下真是好口才啊。” 楚绍佑叹气，“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本太子急了，便是口才大涨。” 这几个比喻，楚梓陌听得也是醉的。 “大余国皇后只给了我半年的时间，已经用过两个月，中间还有过年。在下的表弟，还有兵部尚书的儿子，都在不遗余力地挖墙角。父皇之前有批准我去业城舅舅家过年，明日我就会再度启程。呼城这边就交给丞相了，我会在业城静候佳音。” 楚绍佑抱起拳，认真地行一礼，“告辞。” 他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楚梓陌还得在心里头给他点个赞，这货算计起人来，比他父皇还要厉害。若他登基，必定会是个好皇帝。 …… 第二日，楚绍佑果然闷声不响地打算出城去。楚胤景也是个绝的，派人守住城门，不让走。 楚绍佑也不多话，回去太子府窝着。 他啥事情都不做，只是派黑衣侍卫给楚梓陌带话。 简单的两个字：十日。 与此同时，玉儿一行入了业城。闲话不说，这伙人各回各家，各寻各妈，各自谋划各自的事情。 楚思九抱了曦儿，在宫门前望着，见到玉儿和清儿过来，曦儿的小眉毛立时就顺滑了，“啊啊”个没完，象是在埋怨他们顾自走了，不带她玩一样。 玉儿很喜欢这只漂亮的妹子，乐悠悠地接过来，“曦儿乖啊，有没在家里闯祸啊？你这么小，翻个身都困难的小小只，还能闯祸的话，娘娘可怎么活哦。” 她自说自话，然后便嘎嘎地笑起来。 曦儿不懂得她在说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使劲地拿大脑袋顶她。 把玉儿撞得哎哟哎哟的。 “娘娘，曦儿不是个好脾气的。”她立时告状。 楚思九哈哈地笑，“曦儿被你黄裳父皇宠坏了，脾气大着呢。” 清儿在边上搭一句，“娘娘，曦儿日后要找个好脾气的夫君。” 芦城的这一个月，清儿近身观摩了男女互撩的戏码，陡然有些开窍了，此时若有感叹地说。 他说到了楚思九一直在烦恼的事情，脑回路立时复杂起来。 司空影看着清冷实际暖男，云鸿更是超级暖男一枚。这两家出品的儿子，就算不暖，脾气至少不坏吧。 再看一眼曦儿，这会儿又是咧着嘴，笑成了一尊小佛。 楚思九手指轻轻地点她的额头，“装，谁不知道你脾气不好。” 曦儿“嗯嗯”地朝她哼哼，扭着脖子四下里看着，寻她的亲爹做主，抱了四处玩呐。 只一会儿，东方昊果然出现了，也果然抱了曦儿出去玩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玉儿酸牛牛地哼一声，黄裳父皇喜欢妹妹了。 不过她有要紧事情要与楚思九讲，先是笑眯眯地打发了清儿，让他去找辰儿玩。自己扯了楚思九，“娘娘，有大事情。” 见她难得地瞪圆的眸子，楚思九被她惊了一诧，“嗯？若云不肯死心？” 玉儿神秘地摇头，“娘娘的想象力不够丰富。” 楚思九被她说得心痒痒，“别吊人胃口啊，赶紧地……说。” 玉儿嘿嘿哒，拽了她去角落坐好，“若云觉得许彥与棉棉比较配，自愿退出了。” “嗯呐。”这个结果楚思九已经知道了，大为欣慰。但是看玉儿的模样，象是有下文，“然后呢？” “然后啊。”玉儿一副无语地模样，“世子爷看上若云了。” 世子爷？ 楚思九的脑子拐了好几道，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东方明启？” “对啊对啊。”玉儿使劲地点头。 轰了个去，楚思九果然觉得自己的想象力不够丰富，不能置信地眨巴着眼睛，“这两人……能行？” 玉儿使劲地盯着她，“不知道啊，您觉得能行么？” 楚思九还真是思索起来了。 因为莫愁的原因，她对慕容欣儿一直有愧疚感，连带着对她教养的东方明启多有关照。东方明启画画有天赋，偶尔会入宫向她请教一二，她从不藏私，会认真教导他，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他嘴巴甜，脸皮厚，对朋友忠心，对自己人很有耐心，脾气不错。”她缓缓地说。 “嗯嗯。”玉儿使劲地点头。 “但是他去青楼，是个好色的。”楚思九皱起眉头，这一点是硬伤，必须OUT。 “这里头有内情的。”玉儿是个实在的，把燕卓麒与她讲的话，细细地讲了一遍。 哎哟，这下子又把楚思九的内疚情绪又给勾起来了。 一辈子就做了这么一桩亏心事，现在报应来了。 “娘娘，您如何想？”玉儿还在问。 楚思九抿一记唇，“我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东方明启和若云如何想。” 玉儿“噗嗤”地笑起来，“若云说世子爷蛇精病，还有很欠揍。” 楚思九闷声一笑，“若云倒是会看人，你有没问她，觉得世子长得如何？” 谁都知道若云是颜控，这一点相当重要。 “问了。”玉儿抿着唇笑，“若云说他虽然好看，却不如许彥。” 楚思九“哈”了一声，“许彥有异域血统，在咱们这里属于绝版货，哪能与他比呢。” 脑子里瞬时浮起慕容晴雪风华绝代的模样，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回过神来，她叮嘱玉儿，“若云觉得世子好看，就是有机会。你盯着点，敌不动咱也别动。这一对呐，就算能成，也会搞得四邻不安，鸡飞狗跳的。” 第829章 儿女篇（73）迷之微笑 不得不说，楚思九的预计是很准确的。 八王府果然鸡飞狗跳起来。 当然，跳起来之前，东方明启有与东方俊打过招呼。 态度恭敬，正式又神秘地把父王请入书房。 东方俊直觉有妖异，但是这个儿子虽然偶有疯颠，大部分时间还是靠谱的，没给他惹过大麻烦。 就算是被楚思九诟病的时常去青楼的问题，在东方俊看来，也是文人雅士的的情趣，莫得关系。 然而这般正式，他也是有些吃不住劲。 “有甚特别的事情么？”他问。 说话之前，东方明启先行上一礼，把气氛又往神秘的方向引了引，“父王，儿子想拜皇婶为师。” 东方俊面色一喜，“皇后娘娘在父王面前说过你画画有天赋，你若真有这方面的志向，父王可以帮你去求。” 东方明启“嗯嗯”两声，“那就有劳父王了，另外……” 眸子扬一扬，朗声道，“儿子喜欢护国侯府的长女若云，想娶她为妻。” 啊哦。 东方俊使劲地眨了一记眼，“你再说一遍。” 东方明启嘿嘿地笑，“父王，您没有听错。儿子喜欢若云，想娶她做世子妃。” 东方俊“哎呦了喂”，他一共也才三个儿子，这一个两个的都与若云有关系。是他与水寒冰特别有缘份么？ 虎起了脸，伸手在东方明启的头上拍一记。 “小子，你已经有媳妇了，前几日你母妃同李家的人喝过茶了，就等咱们看日子过去议亲。” 东方明启满不在乎地甩出八个字，“八字不合，没法结亲。” 东方俊笑起来，拿了茶盏轻轻地抿一口，“你不怕母妃的狮子吼，我倒是可以看个热闹。” 东方明启狐疑地看他，“父王不反对儿子娶若云？” 东方俊弯一弯唇，“若云真爽天真，那股子耿直的劲头，与你堂叔可以拼一记。原本我以为她任性，容易钻牛角尖。现在看来么，到底是皇后教养长大的，明事理识大体。另外，水家的功夫天下第一，你若能娶了她，这辈子必定是安生老实的。本王哪会反对。” 前半段听着还行，后面么，就是浓浓的幸灾乐祸。东方明启却不在意，俩父子聊天一直是这种风格，他很习惯哉。 “那父王是觉得，儿子可以娶到若云喽。”他乐滋滋地问。 “娶不到。”东方俊果断地给他泼一盆凉水。 东方明启也知道会有这个答案，不气馁，腆着脸问，“父王觉得有哪些阻力？” 东方俊呵呵哒，悠哉哉地抿一口茶，“你是认真的？” 东方明启郁闷了，“父王，儿子自然是认真的。” 东方俊想知道儿子是一时兴起呢？还是真心实意？ “你这般散漫，若云那般较劲，你们俩走路都不在一个拍子上，能做夫妻？” 东方明启不乐意了，昂起头，“父王，儿子也是玉面郎君，翩翩君子。棋琴书画样样了得。尤其是画，能入得了皇婶千叶青的慧眼。便如若云的那一身功夫，要下苦功夫才能得来的。儿子一点都不散漫，与若云般配得很。” 东方俊若有所思地看他，“那你到底喜欢若云甚？” 那可就多了去了。 东方明启洋洋洒洒地开了腔，“父王不觉得若云长得很好看么？比之业城第一美女玉公主，丝毫不逊色。鼓起腮帮子瞪人的模样更是可爱得紧，儿子怎么看怎么喜欢。” “还有呢？”东方俊一点都不意外这番说辞，若云从小便是美人胚子，是个男的就会喜欢美女，正常。 东方明启继续往下说，“若云直爽耿直，遇着事情不藏着掖着。而且她没有坏心眼，不若业城的那些贵女，娇气的娇气，矫情的矫情，心眼子还尤其的多，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没个完完的。儿子懒散，不爱与人玩猜来猜去的游戏，更加不耐烦算计人，若云这样的最合适我。” 东方俊点头，默默地思忖起来。 东方明启知道他在帮着考虑可行性，不说话，静静地等着。 终于，东方俊扬起了眸子，淡淡看他，“你先去搞定母妃，咱们再往下谈。” 东方明启勾唇而笑，“母妃那里容易。” 谁说慕容欣儿那里容易的？东方俊抿一抿唇，给他一个迷之微笑。 …… 从书房出来，东方明启立时奔了母妃的院子。 同样的话说了一遍。 得来的却是冷冷的眼，以及清淡的拒绝，“母妃不同意。” “母妃，孩儿是真的喜欢若云，您就成全了我吧。”东方明启撒起了娇，一边过去给她敲背。 慕容欣儿端直了身子，缓声道，“明启，母妃已经与李家约定，过几日就去李家议亲，你不能让母妃言而无信。” 东方明启皱紧了眉头，“孩儿与李家的女儿八字不合，做不了夫妻的。” 慕容欣儿笑一笑，“你不是不关心这件事情的么？怎么连李家小姐的生辰八字都去查来了？” 东方明启惯常在她这里插科打诨，胡说八道的话顺着手就捻过来。 “母妃这般上心的事情，孩儿自然也要上心。现在说得热闹，万一生辰不合不就尴尬了。李家小姐的生辰八字不难拿到，孩儿找人拿去千佛寺验了，不合适。若云的八字与孩儿的却是合得很，方丈特别验的，是良缘。” 慕容欣儿与他认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他的德性，这是在忽悠她呢。 “你人都不在业城，如何办呐？” “孩儿找人办的呀，这种事情亲自出手反而不合适。”东方明启睁着眼说瞎话。 “李家小姐与孩儿的命数合在一起，不利上，且家宅不宁。儿子想啊，李家的女儿能干是能干，却惯常耍些小阴谋。看命数的意思，她若入了门，会与您耍心眼。孩儿与父王一般的性子，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您不一样啊，日子过得好好的，没必要给自己添个闹心的媳妇。” 他说得真切，慕容欣儿还真是被他唬住了。想想早年被莫愁算计，搞得终身无子。最后虽然给自己报了仇，在八王府后院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力。然而，子嗣无望，夫君离心，日子过得富贵却了无生趣。 万一媳妇又是个会算计的？ 而且，李家的女儿确如东方明启所言，能干是能干，却都是会耍小阴谋的。 想了想，“如果明启对李家的女儿不满意，翰林院李学士家的嫡女也是好的，过几日母妃把你二人的生辰八字拿去千佛寺算一算。” 第830章 儿女篇（74）出师未捷 东方明启微皱起眉头，母妃为甚这般坚决地拒绝？ 没听说过母妃与水家有不得劲的地方啊？街面上偶尔有见着水夫人，二人也都是含笑打招呼的呀？ 难道只是表面功夫？ 实际上母妃一直耿耿于莫愁是皇后的人，这会儿是……迁怒？ 哎哟，这可不妙哦。 有了这个觉悟，东方明启的脑门“嗖”地抽紧了。 小心翼翼地，“母妃，孩儿只喜欢若云，旁的女子都看不上呢。” 慕容欣儿淡淡笑起，“你是王府的世子，世子妃的人选只能按着合适来寻，若云性子太直，与你不合适。” “就是因为她性子直，才与孩儿合适啊。”东方明启急了，把之前讲于东方俊的那番话又与她说了一遍。 “总之，与若云在一起，孩儿不必要想东想西，算计这样算计那样的，不累啊。” 慕容欣儿的眉头蹙得紧，心里头翻腾着的怒火一阵一阵地汹涌着。 莫愁死后，她虽然过得富贵又有权势，但是心里头却始终有一股恨，憋着无处发泄。直到有一日，她听说新烟翠的老板其实是皇后，而莫愁是楚思九的人。 惊天轰雷一般，她偷偷地调查了新烟翠。发现当年，楚思九有给那些头牌们找夫君找出路，让莫愁进八王府，便是楚思九的安排。 恨啊，心头升起的火苗统统转向了楚思九的方向。 然而楚思九是得了皇上盛宠的，此生她是无望报仇的。惹不起，只有躲，心头积攒的怨气却是愈演愈烈。 这些年，她吃斋念佛，为胎死腹中的孩子祈福，希望他不要怨恨自己的娘亲没用，保护不了他。希望他投胎去一个好地方，过健康祥和的生活。 好不容易地，才心平气和起来。 然而刚才，就在东方明启说出他要娶若云的那一瞬，过往的那些怨气突地就升腾起来了。 若云是水寒冰和云朵的女儿，从小由楚思九教养，关系亲密。若是让她入了八王府，她如何才能平缓自己以及逝去孩儿的灵魂。 不行，她绝对不会同意。 阖一记眼，她淡淡道，“明启，若云与母妃八字不合。你不喜欢李家的女儿，母妃答应你放弃。你也要答应母妃，不要娶若云为妻。” 东方明启哎哟喂了，若不能娶若云，他才不管入门的是李家的女儿，还是韩家的女儿。 眉头皱得紧，却也不敢步步紧逼。毕竟这个母妃并不是他亲娘，差了一层意思，便得紧着性子，不能够肆意妄为。 用了哀求的语气，“母妃，孩儿极喜欢若云，您再考虑考虑？” 慕容欣儿坚决地摇头，“母妃不会同意若云进门。” …… 这一头，慕容欣儿毫不犹豫地反对。那一方，云朵也是坚定地摇头。 “思九娘娘，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就世子爷那作风，哪里配得上咱们若云？还有那个慕容欣儿，每回遇到都是不阴不阳的笑。别当我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肯定还记挂着莫愁那档子事情呢。咱们若云性子耿直，说话直爽，哪里算计得过她？与东方明启配对，还不如找许彥呢。江湖写意，快活一生。” 楚思九噎住了，连云朵都能看出慕容欣儿对她们有心病，她当然也能看了来。只不过心虚，不计较罢了。 “我只是告诉你一个情况，东方明启看上若云了，俩人还算谈得来。他是个会来事儿的，铁定要搞事情，你得有心理准备。” “呵呵。” 云朵怪笑起来，“咱们水家会怕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咱们家功夫最差的字煊，都能翻他一个跟斗。” 楚思九朝她翻个白眼，“八王府唯一的男丁继承人，你别手痒痒地，把他给玩坏了哦。” 云朵哼哼，“落在我的手上，顶多就被玩坏而已，若是我家相公出手，就得去阎罗王那里找喽。” 楚思九叹气，“看样子我得收他做徒弟了。” 云朵诧异，“为甚？” 楚思九瞪她一眼，“他提两个要求，我不能一个都不应吧。” 云朵嘟一嘟唇，很不以为然地说，“当年你还让莫愁给慕容欣儿生子的方子，事情搞成那样，全是莫愁的错，你又何必把过错揽在身上，好象你亏欠他们一样。你愈心虚，慕容欣儿愈来劲。咳，你就不能想想，当年慕容老爷子暗害你，就当是她替爷爷还债了。” 楚思九啐嗔地看她，“一码归一码，哪有这么东拉西扯的。” 然后又仔细地看她，“哎，你是不是又有了？” 云朵眸子一亮，“你也这么觉得？” 楚思九立时来了劲，“宣个太医来看看。” 兵荒马乱地忙了一场，确诊云朵有孕了。楚思九哈哈地笑，“寒冰公子威武啊，这又种上啦。” “就许你老蚌生珠，不许我再生一个。”云朵美滋滋地挺直腰杆，“我要替水家再生一个儿子。” 楚思九有私心，啧啧两声，“寒冰公子这般的高颜值，必须生女儿啊。” 云朵呸她，“乌鸦嘴，不灵不灵。” …… 晚上，楚思九与东方昊讲了这两桩事情。 “黄裳，按玉儿的说法，您那个侄子对若云是极认真的，我估摸着他要搞事情，云朵又是这种态度，你说咱们夹在中间该咋整？” 东方昊淡淡地瞥她，“八王府有消息传过来，欣儿病倒了。” “啊？”楚思九张了嘴，“与若云有关系？” 东方昊也不是那么确定，“据说是心疾，听你这么一讲，怕是又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楚思九啧啧摇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东方俊和东方明启事事以她为先，日子过得顺畅，干嘛还这么想不通呢。” 东方昊瞥她一眼，“欣儿不能生养，皇弟对她敬重畏惧，却无夫妻之情，你是女人，你觉得这种生活能过得顺畅吗？” 楚思九认真地想了想，“往事已矣，我纵然会伤心难过，但也能找到新的生活乐趣，不会若她这般抑郁寡欢。” 东方昊搂她过来，在她的额角温柔地亲一口，“所以你是阿九，而欣儿只是欣儿。” 楚思九突地幸灾乐祸起来，“那世子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会儿该郁闷得紧吧。”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阿九很高兴？” 第831章 儿女篇（75）机会出现 “对啊，你也看出我很高兴？”楚思九欢快地笑起来，还兴致勃勃地与他八卦起来，“你有没发现，世子这个逗比，与若云很般配的。” “逗比？”东方昊紧起了眉，“经常听你讲这个词，究竟是甚意思？” “很逗，时常犯些傻，很可爱的那种人。”楚思九解释着。 东方昊哼一声，“明启只是看着逗比，内里不知道有多正经。” 楚思九大惊小怪地看他，“黄裳好眼光啊，这样也能看出来。” 东方昊沉下眸子，淡淡道，“明启不是欣儿生的，从小养在身边，虽说亲密总是隔了一层。他很聪明，性子与皇弟有几分相似，懂得趋利避害。棋琴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这种都是要下大功夫的。对他来讲，好多事情都没法认真，只好嘻笑怒骂寻开心了。业城那么多纨绔，每年总要闹那么几场，你有没见他闯过祸？” 楚思九认真地想一想，摇头晃脑道，“他确实是个内秀的，但是，也不妨碍他是个逗比啊，是逗比就要被人看笑话啊。比如这一回，我就觉得他会搞出好些鸡飞狗跳之事。而我嘛，就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人。” 东方昊缓缓地勾起唇，摆出一脸看热闹的模样。 “你就等着热闹找上你吧。” 楚思九抿一抿嘴，满不在乎地说，“大不了收他做徒弟，他画画有天赋，思虑也成熟，假以时日会成为大画家。” 东方昊缓缓点头，对于东方明启来讲，这个结局也算不错。 不过？ “阿九觉得明启与若云般配么？”他若有所思地问。 楚思九微微蹙一记眉，“慕容欣儿记恨我，她小鸡肚肠的，不会对若云好。云朵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东方昊轻轻地叹一声，“可惜了。” 楚思九也觉得可惜，而且这桩事情是毁在她的身上，心里头真是不落忍啊。 还是收为徒弟吧。 讲完了这一桩，她趴去东方昊的身上，笑得鼻子都皱起来，“云朵也怀孕了。” “嗯，听说了。” 后宫里头的事情，东方昊哪有可能不知道。 楚思九使劲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兴奋地说，“若生女儿，可以配给司空影的儿子，曦儿配云鸿的儿子，刚刚好，一人一个，不抢不闹。” 东方昊给他拨凉水，“你还真会分配，堂弟家有儿有女，也盯着呢。” 啊哦！ 楚思九恍然大悟，“对哦，孝亲王府有两儿子，美眉肚子还有一个，据说是女儿。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分啊。” “全分出去，孝亲王府一个，护国侯府一个。”东方昊很冷静地把那俩闹心地都给划拉走。 楚思九瞪起了眸子，使劲地摇他，“黄裳，曦儿已经被你养成坏脾气了，她以后是要嫁人的。司空影和云鸿都是超级大暖男，这两家出来的儿子，必然是超级无敌棒棒哒的好老公，你至少要给曦儿留一个呐！” 振聋发聩。 东方昊酸牛牛地看她，“阿九如何知道那俩人是暖男？难道朕就不是？” 楚思九一听坏了，翻过身往外头爬，“口渴，去喝一盏茶。” 哼哼，真当黄裳的功夫是练的？ 逮住了做一个回合再说。 好不容易地，呼哧哈啦地喘完气，楚思九倒扑上去，压住他，恶狠狠的，“黄裳，这两个必须给曦儿留一个。” “留哪个？” 东方昊唇角勾着笑，懒洋洋地看她。 楚思九皱紧了眉头，好伤脑细胞哦。终于，她抬起头，灰溜溜地说，“我挑不出来。” 东方昊不慌不忙，淡定之极地说，“可以让曦儿挑。” 楚思九立时眉开眼笑，“对哦，让咱女儿自己挑。” 娘和老子就不操这份心，不伤这份神了。这俩人商量得妥妥当当，心平气和又心安理得地睡觉了。 可怜东方明启、燕卓麒、楚绍佑求偶之路漫漫兮，孤灯残眠中呐。 还有王世文。 相对来讲，他要淡定很多。 身份使然，虽然他入了楚思九的驸马名单，一度还是最热门的人选。但是当燕卓麒寻了机会，跟着玉儿去了芦城；楚绍佑在北地国奋起直追；他的一贯沉定的性情，却没办法为自己寻到加分点。 这些日子，他一直窝在内卫的办公室里头，看过往的资料。以他的细致与耐心，另辟蹊径的，了解了好些前尘往事。 原来玉公主是在南地国出生的？ 难怪她离家出走时，选了南地国的方向，因缘巧合地遇到了北地国太子，端了猛虎寨这颗毒瘤。他俩一起做了这么桩大事，男的俊朗威武，女的漂亮洒脱，相互生出情愫也是正常。 然而玉公主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北地国太子受到身份约束，没办法给出这样的承诺，才给了小小侯和他机会。 王世文轻叹，与小小侯比，他无一处占先，比若现在，玉公主去了芦城，小小侯便追了去，他却只能在这里看文书。 心噻，却也无奈。 …… 机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某日，王世文被东方俊派去朱雀街“看景”。 这个是内卫的专业术语，是锻炼观察力的一种方法。需要从人堆里头看出猫腻。连续看一段时间，将周边的情况都摸熟悉，过一段时间再来看，往来复始的，便可以比对出不对的地方。 王世文是新手，由一个叫炮台的老手带着。 俩人找了个沿街的包厢，随意地看着。 炮台是资深的看景高手，整个业城在他脑子里就是一幅幅的生活画卷，各个区域的人只要一走杂，他立时便能看出来。 方一坐下，他便看出了问题。 笑吟吟地，“世文，你运气不错啊，今日有群架。” 王世文眉头一挑，仔细地观察起来。这里是业城的商业中心，偶尔他也会过来，对这一带也算是熟悉。 慢悠悠地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出猫腻。 狐疑地挑起眸，“你如何看出来？” 炮台长得不起眼，个子不高，眼眉都是很普通的那种，丢进人群便找不着了。也正是这样的长相，才是最合适看景的人，象王世文这样的，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多看两眼，是做不来看景这种活的。 当然了，他属于巡回学习，懂得看景的诀窍便可以。 第832章 儿女篇（76）弹弓少年 炮台朝他挟一记眸，嘴巴朝街口呶一呶，“看到那个青衣男么？” 王世文凝神看去，“看到了，似乎是哪个院子的小厮。” 炮台嘿嘿一笑，“他是兵部侍郎嫡三子任宣的亲随小厮，平时耀武扬威很神气的。但是你看他现在是什么神情？” 王世文观察了一番，若有所思地说，“他有点急，一直瞥着对面的绸缎铺。那里有甚猫腻么？” 炮台又呶了呶嘴，“看到门口的石磨了么？有个穿白衣的彬彬公子在磨豆浆。” 王世文蹙了蹙眉，“那人我好象认识，是礼部尚书的大公子。” 炮台嘿嘿一笑，“对啊，每回干架都是由他主持的，对阵双方之前有过抓阄的，一方是茶，一方是豆浆，但是大公子是不知道的。等他磨好豆浆，泡好茶，若先喝茶，便是茶这一方的进攻，反之亦然。” 王世文哑然失笑，“约个架而已，还搞得这般文雅。” 炮台哈哈笑起，“这套标准是咱们王爷的世子东方明启订的，他嫌之前干架的路子太野，不美观，把那些头头脑脑叫到一起喝茶，强行定的标准。而且，他还规定了，不许拿刀剑菜刀之类的有杀伤性的武器。他是业城最大的纨绔，掌着落月楼大门，犯规之人，永远不给进落月楼的机会。所以啊，那些小纨绔们还真是听了，之后，两边的对战果然文雅了很多，再没出过大事。” 王世文点头，东方明启看着不靠谱，实则是个极靠谱的。 “今日哪两家约架？”他回来半年，还没研究过业城这些纨绔子弟的帮派类别。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炮台盯着石磨的方向看了会儿，“我也要等开打了才知道。按之前的惯例，任宣的兵部派，会与司徒铭的镇武将军派对约。然后韩家会帮任宣，威武将军府帮司徒铭。开打以后，会有很多旁观的，视情况下场。” 王世文无语，想了想，他又问，“咱们是兵部派的，要帮忙么？” 炮台笑起来，“这些都是十二三岁的小毛孩，闹着玩的。咱们都是大人，哪能凑这种热闹？看情况不妙的时候，把他们赶散了事。” 王世文好奇，“任侍郎知道任宣在外头约架吗？” 炮台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回去后可以找几个人问问，咱们做内卫的，哪个府的消息都有。” 王世文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随便问问。” 说话间，礼部尚书的大公子已经磨好了豆浆，也泡好了茶。他也是个演技派，得瑟地拿起这杯，又拿起那杯，看一看，闻一闻，就是不喝。 明显的，好些人不耐烦了。 只听得“啪”的一声，一粒小石子从对面的屋角射出来，打到了他的袍袖，把他丫的吓得浑身一颤。 “哪个兔崽子敢偷袭爷？”大公子仗着年长几岁，朝着对面哇哇地喊起来。 “嘻嘻。”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冒出头来，朝他做个鬼脸，“你老了啊，磨磨蹭蹭的。” 大公子也是个暴脾气，抄起那粒石子抡圆了胳膊掷回去。那少年迅捷地缩回头去，还是嘻嘻地笑，“没打到啊。” 大公子悻悻然，抄起茶盏，猛喝一口，“开始。” “哎哟，咱们是防守的。”那少年叫起来。 话音刚落，便看到任宣的那个小厮使劲挥一记手，又把手指放到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忽啦啦的，从酒肆茶坊绸缎铺以及各个屋角里窜出来十几个穿着富贵的十二三岁的少年，手上统一拿着竹扁子，大声响，“打啊。” 对方也有迎战的，从不同的角落跳出来，手里头拿的是类似的竹扁。 这是他们经过十几场约战后，共同得出的结论。把竹子削成薄片，抡人打架最给力。 两下里打得热闹，方才躲在屋檐后的小男孩乐滋滋地冒出头来。 他手上拿了一把弹弓箭，不时的射向兵部派的人。而且他准星挺好，又稳又有分寸，射得全是对方的手臂，很痛却不会有大碍。 朱雀街的街坊邻居们早就习惯了这些纨绔们玩约架，首先，这些人的大人都是得罪不起的。其次，东方明启给他们定的规矩，打坏了东西必须陪。 不急不躁，把街面让出来任他们打。自己则找了位子嗑瓜子聊天看热闹。 今日因为有狙击手的缘故，任宣这方明显吃了大亏，气得他嗷嗷的。指着一个绿衣裳的少年哇哇叫，“你们作弊。” 绿衣裳的少年便是司徒铭，是个惯会挑事儿的小祖宗。他哈哈大笑，“排兵布阵，是咱们前方打仗的将士们的强项。你们这些在后头看文书的兵部派，哪里懂这些。” 嚣张得不得了。 这一回的约架，便是从这番争执开始的。任铭气急败坏，大吼着，“谁上屋顶，把那个偷袭的家伙弄下来。” 立时，一个脆生生的嗓音从楼顶上传下来，“我。” 任铭站在下头，没看到上面是谁，这会儿怒火攻心中，听到有人干就成。他自己操了竹扁朝司徒铭奔过去。 王对王。 炸对炸。 干翻一个是一个。 屋檐上头，一个长相奇美的少年，抄了一把小匕首，往弹弓少年的方向爬去。阳光射到匕首上反射出亮光。 王世文眉头微紧，突地大叫一声不好。 那个弹弓少年，是司徒天羽唯一的儿子司徒嘉一。他一直呆在山城，练了一手的好弹弓，上个月被司徒天羽送回业城住些日子。竟然被堂兄司徒铭弄来这里做杀手锏。 这个可是司徒家嫡系的唯一血脉，受不得半点亏损的。 王世文在山城的时候，见过他几回。方才已经觉得面熟，这会儿陡然想起来，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屋角看着好危险，而那个爬过去的少年手上，拿的是凶器匕首，一个不当心，会闯大祸的。 顾不得与炮台解释，急急地站起身，运起气几个飞跑窜出屋顶，往司徒嘉一的方向扑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茶楼包厢里头，窜出一个苗条的身形，也是往司徒嘉一的方向扑。 两人打了照面，俱是一惊。 原来是若云。 王世文的反应很快，身形侧过的时候，迅速地往那个包厢瞟一眼。 果然，他心心念念的玉公主，正满面焦虑地看过来。 第833章 儿女篇（77）盗亦有道 视线对了一瞬，王世文的心里扑通扑通。 当然，他不是色令智昏之人，知道自己的主要目标是司徒嘉一。方才窜出来的时候，那个美少年离司徒嘉一已经很近了。 定一记神，他急急地转过头去。 心头凛起，美少年已经爬到东方嘉一的侧面。那里正好有檐翘的折角挡住视线。东方嘉一备了好些小石头，尚自兴奋地做着狙击手。 若云的动作极快，再往前一扑便能逮住那个美少年。 然而，那厮是个有功夫的，唇角勾起，眸眼轻轻地撩他们一眼，突地纵起身，朝东方嘉一扑去。 手中的那把匕首亮莹莹，闪起一道薄光，耀了东方嘉一的眼睛。 眼瞅着她的那个扑刺动作就要完成，突地若云甩出一鞭卷住了她的手，匕首“啪”地掉到檐上，顺势掉了下去。 只听得下头一声惨叫，明显地，那匕首伤到人了。 “你是谁？”美少年怒了，气势磅礴地跳起来。 若云瞪她，“你违规带凶器。” “他拿弹弓射人就不违规？”美少年不服气，气势汹汹地叉起腰。 司徒嘉一回过神来，原来那美少年拿了匕首过来戳他？！ 在家里头都是宠惯了的，气头说来就来，蹦起来猛地推一把美少年，“你想杀人啊。” 他太生气了，所以这一把推得重了，美少年没站稳，一个踉跄从屋顶往下摔去。 哎哟，这也是要人命的哦。 王世文急急地窜过去，一只手拽住美少年的手臂，另一只手拽着屋角，两个人吊在了半空。 若云急忙甩鞭出去，裹住美少年的腰，撑了一把。这点时间，玉儿也上来了。都是有功夫的，三两下的，把这俩人都弄了上来。 横着坐了一排，都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美少年更是面色煞白，手指微微发抖。 司徒嘉一原本是有理方，这么一来，脑袋挂下了。默默地爬过来，坐到美少年的后头，轻声地说，“对不起。” 美少年定了定神，咬着牙齿怒瞪他一眼。 也不说话，慢慢地爬去边檐，下去了。 他的那把匕首掉下去的时候，刚好擦到司徒铭，手臂上划了一道，流了好多血。 因为血溅沙场，这场约战就此结束了。 任宣是个讲义气的，见到美少年下来，眸子明显地惊诧了。 无语地挥挥手，“你赶紧跑，这里有我。” 美少年不在意，站在边上，“怕甚？让他们来找我。” “你？” “我什么？” “行行，容我与他们理论一下。” “嗯。” 约架自备大夫，正好是救治外伤的。 老大夫见到有血，眼睛有些晕。幸好他东西带得齐全，急急地止血包扎，忙碌得很。 任宣进去看了会儿，“今日之事，你们也有错。” 司徒铭冷哼一声，“弹弓没有名令禁止，匕首却是名令禁止的，你方的错。” 任宣自知有愧，想了想，“医药费由我承担，另外你之前看中的那把弩送给你，你不要把匕首的事情，报上去。” 司徒铭又是哼一声，“那弩是你哥的，你能作主？” 任宣点头，“反正我能给你弄来。” “行。”司徒铭点头。 “那我走了。”任宣转头出去。 这帮人虽说纨绔，却是一付盗亦有道的模样。 …… 约战结束，自有一帮人过来打扫卫生，核算赔偿金额。全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不在乎。 司徒嘉一跟东徒铭走了，走之前他还使劲地打听，那个美少年是谁？ 似乎少数有几个人知道，但是都不肯说。 司徒嘉一在兵营里呆得惯了，行事作派光明磊落，不明白这帮人为甚这般神秘兮兮。 不过，他也有央求王世文不要与父亲讲这桩事情。 王世文笑着应下来，但是也关照他以后不许参与这种活动，不管谁受伤都是不好的。 司徒嘉一是个老实孩子，点头应下了。 回去茶楼，炮台还在那里等着呢，笑吟吟，“玉公主还在隔壁，你不过去聊几句？” 干内卫的有甚事情不清楚？炮台这是给他指点迷津呢。好不容易有个接近的机会，不去可就坐失良机了。 王世文想想也对，红着脸站起身，往茶楼的包厢走去。 那里头，玉儿和若云也正在议论他呢。 “王世文的功夫不错啊。”若云饶有兴味地说。 “反应也快，方才要不是他，那个美少年就摔下楼去了。”玉儿点头称是。 “冷静，稳重，有担当。”若云给出三个评语。 玉儿仔细地想了想，“他对嘉一很好，看着很有耐心的样子。有点象娘娘说的暖男。” “外面清冷，内心火热。跟黄裳、亲爹爹、辰哥哥是一样的。”若云猜度着。 “是这样的吗？”玉儿颇有些好奇地问。 若云耸一耸肩，“找他聊聊不就知道了。” 玉儿白她一眼，“好意思么？” “有甚不好意思的，错过一个好的夫君人选，才不好意思呢。”若云毫不在意地说。 玉儿刚想说什么，外头有敲门声，有侍卫禀报，“公主，王大人求见。” 若云笑嘻嘻地看她，做了个“他来了”的口型。 玉儿浅瞪她一眼，又淡声道，“请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王世文微红着脸进来了。 “请坐。”玉儿很大方，指了对面的座位。 王世文彬彬有礼地行一礼，然后端正地走去位子坐好。 有一瞬的尴尬，还是若云解围，“王大人认识嘉一吗？” 王世文点头称是，“在下在山城呆过好几年，跟着司徒将军学习排兵布阵，偶有见过几回。方才危急，多亏若云姑娘出手相救，总算没有酝成大错。司徒将军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若有个闪失，在下真是无颜见他了。” “王大人客气了。”玉儿笑吟吟地看他，“你喜欢排兵布阵，演练兵法？” 王世文郑重地看她，“在下自小喜欢军事，志向便是行兵打仗，想成为若司徒将军那样的人。” 玉儿眨了眨眼，狐疑地问，“那你如何入了内卫呢？” 王世文不知道该如何讲？想了想，小心地说，“在下半年前回业城述职，等待调派。原本以为会在兵部值守几年，然后再次调回前线。哪里知道得了内卫的调令，内卫是从兵部独立出去的，地位超然，在下不能违抗上峰的指令。” 第834章 儿女篇（78）妖狐出世 玉儿眯了眯眼，以她对皇叔的了解，如果王世文真是人才的话，怕是要陷在内卫这个坑里，再也无法实现他当将军的理想。 然而她不能讲，只能笑一笑，“王大人辛苦了。” “哪里，这是我的职责。”王世文淡淡地笑。 话语说到这里，气氛有些沉淡了，若云对王世文印象不错，帮着起个话头，“王大人认识拿匕首的那个美少年吗？” 王世文缓缓摇头，“我回来业城不久，认识的人不多。” 玉儿笑一笑，“刚才那个美少年是女的，业城高门大院的女眷一般都呆在后院，她年岁尚小，看着还未及十二，没到去落月楼的年纪，王大人不认识是正常的。” 嗯？ 王世文回忆了一下，确实，那美少年手上的皮肤尤其地顺滑，他以为少年人都是这般呢。仔细想想，漂亮成那个样子，确有可能是女子。 “真的哦。” 若云也回过味来，嘟着唇喃喃道，“她身手虽然敏捷，气力却嫌不够，被司徒嘉一推一把就掉下去了呢。” “她长得这般漂亮，爹娘必然出众。兵部派一向有韩家帮忙，这个女子应该是韩家人。”玉儿又给出分析。 王世文眸子里透着欣赏，“玉公主的推断能力很强。” 玉儿眉毛弯起，笑意盈盈，“我从小在业城混，里外里的都熟悉，自然能推算。王大人细致沉静，能被八皇叔看中招入内卫，推断力必然也是不凡。” 若云在边上有一种很LOW的感觉，她也在业城混，里外里都熟悉，怎么就推断不出来呢？ 扁了扁嘴，不开心了。 玉儿多懂她的心思啊，又是一贯的宠她，笑呵呵地说，“王大人的功夫很不错，大约能与若云打成平手。我就不行了，同样跟着天下第一的寒冰大神学武，却是学得最差的一个。” 若云的眸子立时就亮了，喉咙响亮。“玉儿功夫练不好没关系，有我在，莫得事啊。” 王世文静静地看着，心里头浮起些暖意，玉公主通慧豁达，又懂得关心人，贵为公主有这般的品质，真是难能可贵啊。 心里头的欣赏爱慕之情更甚了。 刚想说些什么，包厢外头有侍卫通报，“公主，八王府世子爷求见。” 玉儿瞥一眼若云，唇角抿出些笑意，“请他进来。” 立时，便听到东方明启标志性的大嗓门，“哎哟，那帮小兔崽子，玩得这么大，居然惊动了公主和若云小姐。本世子爷一定会好好管教的。” 王世文莫名惊诧，东方明启还真把那些小纨绔当成自己的职责了？ 话音落，东方明启已经站在这几人的面前，这几日，因为母妃被他气得病了，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连约架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没兴趣过来看。 得知这里出了事情，他才急匆匆地赶过来。 然后就觉出不对，他不过来，小小侯怎么也不来呢？这下好了，竟然让情敌王世文露了脸。 行一礼，虚伪地笑起来，“王大人，你也在啊。” 王世文连忙起身还礼，“世子爷客气了。” 若云在边上看得烦，“坐下坐下，别来这套虚礼，看着眼晕。” 东方明启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若云的对面，心里头黯然，眸子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若云，你气色很好，吃了什么好补品吗？介绍给我，你看我都憔悴了。” 若云冷冷地瞥他，“世子爷，五体要勤，运气练功少去青楼熬夜，气色自然会好。” 东方明启看着她的粉扑扑的小脸，挺直了腰，学着她的耿直的模样，“我早就不去青楼了，每日在家里练画，争取让皇婶收了我这个徒弟。” “哼。”若云别开脸不看他。 “诶。”东方明启叹一声，“你别不信啊，你看我连约架都没来看，可见得我有多用功了。” 若云若有若无地看他，“画了什么呢？” “美人图。”东方明启嘿嘿地笑起来，“全是若云呐，明日我拿一幅给你看看。” 这就是公开调戏了啊。 玉儿见若云眉毛挑起，眼瞅着就要拨拳头了。 连忙问个关键性的问题，“世子爷，你门面广，知道今日拿匕首的少年，是哪个大府的？” 这问题若云也有兴趣，扬起眸子看他。 东方明启“嘎嘎”地笑两声，“这回啊，是捅到马蜂窝了。” “嗯？”三双眸子都看向他。 “如何？”若云眸子瞪得大，好奇得紧。 东方明启过来之前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见这三只有兴趣，立时摆上了谱，“那个，有茶水喝么？” 若云眉头一拧，顺手抄起玉儿的马鞭，要教训他。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东方明启喊得响。 “那你倒是动口啊。”玉儿好笑地看他。 王世文最简单，闷声不响地倒了一盏茶递给他，“世子爷喝茶。” 面子里子（不说要挨打）都有了，东方昊启轻轻抿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那是个小姑娘，今年才十一岁，还不够年纪去落月楼呢。你们说我该如何罚她？” 若云乌溜溜地看他，“真是个小姑娘啊。” “看出来了啊。”东方明启嘿嘿哒，双手摊一摊，“可惜啊，本世子爷有心罚，却没这个胆子罚，她是韩明轩的嫡女。” “呲……” 也不知道哪个呲了一声，业城谁不知道韩明轩是个变态啊。 韩家原本势重，他又是个能力强劲的，与皇上配合得好，无间道了怡王东方钰。就算整个业城的人都知道他娶了妖狐姬芳华，可是大家都得睁眼瞎，说那女人是姬芳丽。 反正皇上不在意，外头人也没啥好讲的。 这货之后便是官运亨通，与北地国的楚梓陌似的，一直占着丞相的位子，可以讲权倾朝野。 然而他确实是个有能力的，又把权利撇得清爽，让满朝文武无话可讲。 “难怪那小姑娘长得漂亮。”玉儿发了句感慨。 妖狐姬芳华的长相，是得了楚思九的高度赞扬的。她有与玉儿和若云窃窃私语，介绍她们知道，那种美叫作性感美。 这两只好奇，在韩明轩的府院外头蹲守了两日，总算见到了妖狐的风采。 回来后也是啧啧不已，只能看，却学不会。 如今想来，那小姑娘撩她们的那一眼，完全是得了姬芳华的真传呐。 第835章 儿女篇（79）果然人才 这二人尚自回味着，王世文已然务实地，又给东方明启斟了一盏茶。 “世子爷方才说，捅到马蜂窝了？是甚意思？” 东方明启乐了，瞟他一眼，“王大人很会抓重点啊。” 王世文微笑，“世子爷客气了。” “对啊，为什么说捅到马蜂窝？”若云回过神来，睁圆了眼睛看他。 东方明启的眉头皱起来，抿一口茶，摇头道，“镇武将军府有一只母老虎--老夫人梅琴萱，当年便是她死杠着司徒将军，不让四堂姑进门，后来，咱们东方家的人联手制了她娘家一把，之后威武老老将军自尽，被逼无奈，她总算接受了四堂姑这个媳妇。” 玉儿点头，“我知道这段往事。” 王世文前些日子看过往文书，加上他与司徒天羽相熟，知道个大概，此时也是点头。 只有若云看着懵懂。 玉儿就简单地与她讲了讲。 “这么说来，她已经老实了？”若云天真地问。 东方明启嗤笑起来，“母老虎就是母老虎，你还指望她会变猫啊。不过是调个方向而已。” 玉儿又是点头，“对的，娘娘说她对嘉一好得不得了，每年都要千里迢迢地跑去山城看孙子。这一回，大约是司徒将军没奈何了，让她把嘉一带回业城来住些日子。” “所以啊。”东方明启又是摊手，“司徒铭受了伤，嘉一受了惊吓，她哪有可能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听说，母老虎正在追究这桩事情，没意外，立时就会杀去韩府要说法。然而韩明轩是什么人？这两家怼上，你们押哪家胜？” 玉儿呵呵笑起来，“母老虎外强中干，肯定是韩丞相胜。” 王世文拧紧了眉头，“我见过一回司徒老夫人，虽然笑吟吟，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东方明启呵呵笑起，“司徒老老将军已经去世了，现在司徒家由司徒老将军做主。他也是极宠这个孙子，事情闹起来，他会进宫找皇上理论。韩丞相是厉害，却被皇上掐着七寸。嘉一是四公主的儿子，皇上的亲外甥，这人物关系，你们觉得如何整？” 若云啧啧起来，“所以，有热闹可以看了。” 王世文好奇地问，“没有出人命，就算怼上，又能如何？” 玉儿笑吟吟，“不如何，就是嘱咐大人好好管教家里的小孩，然后等着对方道歉。” “如果对方家长不服，就要理论了。这桩事情双方都有错，就算韩家的女儿多错一点，嘉一差点推她摔下楼，也抵平了，韩丞相哪肯认错。”东方明启补充道。 王世文看过之前的文书，对韩明轩的印象很深刻，变态，神经病，天才，有大局观，行事果决，睚彘必报。 若有所思地蹙起眉，说了另一种可能性，“韩家的女儿也吃了亏，为什么不是韩家的人找司徒家理论呢？” 嗯？ 东方明启的眸子亮了亮，“别说哦，还真是这种可能性。” 玉儿“噗嗤”笑出声来，楚思九在讲到姬芳华时，有带过一句，“那货啊，脑回路清奇，发起疯来，韩明轩怕也不是对手。” 若云的眸子也是一亮，悄声道，“咱们去看热闹？” 玉儿使劲地点头。 东方明启也是八卦爱好者，立时来了劲道，“我人头熟，带你们去看啊。” 王世文轻咳一声，“我今日的任务，便是……看景。” 东方明启是内卫头子的儿子，自然听得懂他的话，嘿嘿笑两声，大方地说，“那就一起。” 王世文一本正经地点头，“有劳世子爷。” 东方明启觉得哪里不太对，一时又想不出来，等走到门口，才恍然大悟般地斜睨一眼王世文，心里头犯起了嘀咕，他是不是对不住兄弟了？ 可是小小侯，你跑哪儿去了？ 【燕卓麒苦起了脸，北方封地运来的货物出了些问题，他出城去看了。早知道有这档子事情，那批货物烂光了他也不去啊。】 …… 东方明启带路，一行人先去了朱雀街拐角的宣和茶楼，那是纨绔们的基地。见到纨绔头子世子爷，立时有人奔出来，“世子爷，您怎么来了？” 东方明启呵呵一笑，拿扇子拍他一记，“周宣，今天的事情闹得这般大，你是如何看场的？” 周宣是大理寺少卿的儿子，法律专业，平时可以断个案啥的，在纨绔堆里有点人望。 今日这事他也是茫然，忙不迭地叫起苦来，“世子爷，丞相家的女儿是跟着堂兄来的，小模小样的，没看出来竟然是个狠角色。” 东方明启哼哼，“韩丞相不狠？她生的女儿能不狠？” 周宣依旧摆着苦脸，“世子爷，司徒家来了人，非要知道是谁伤了司徒铭？” “你说了？” “哪能呢？威武不能屈啊。” “真的？” “反正我没有说。” “谁说了？” “那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司徒家的人已经知道了。” 东方明启冷呵呵地眯起眼，“维护叛徒是甚个罪？” 周宣垂着脑袋，灰溜溜的模样，活象一只吃了瘪的大狗，吭哧着，“世子爷，您别为难我。” 东方明启懂了，“李濯说的。” 李濯是李延启的儿子，李家养女不养男，小怂货一个，被人一吓就会哭，交待出去是很正常的。 东方明启得了消息，领了三个人走了。 走到路口，他掉回头问兴致勃勃准备看一场大热闹的仨人，“去哪家？” 还没等玉儿和若云反应过来，王世文果断地说，“去流云街。” 东方明启脑子拐了拐，笑吟吟地说，“你认为两家都会出来，然后在流云街碰头？” 王世文蔫坏地莞起唇，“咱们可以在那边等，看哪头有人过来，尾随。” “聪明啊。” 东方明启上下打量他，亲爹眼光不错，这厮果然是人才呐。抬起眼皮看玉儿，只见她眸中俱是欣赏，心里头升起些危机感，兄弟的情敌很强劲啊。 【燕卓麒瞪圆了眼，兄弟帮忙顶住啊。】 …… 四人果然去了流云街，寻了个干净的茶楼坐好。 公主、世子出门都有带侍卫，刚好各看一个方向，就这么守株待兔起来。 东方明启出门时是郁闷的情绪，来回来地兜一转，虽然依旧没有想到解决办法，心情却是舒畅了许多。 而且，他发现王世文的思路很有独到之处，与他聊聊，是不是会聊出条出路呢？ 第836章 儿女篇（80）困难处境 眸子在王世文的身上扫来扫去，很有图谋的样子。 王世文是个沉得住气的，任由着他看，间或淡定地喝一口茶。 看得时间比较久，引起了若云的注意，微拧起眉头，不客气地问，“世子爷，王大人是男的，你看得这般专注干嘛？” “咳咳”。 “咳咳“。 东方明启和王世文同时咳起来，面色俱是尴尬。 世子爷脸皮厚，稍一瞬便恢复了正常，还铮铮有词地说，“就因为王大人是男的，我才可以这么看，若是女的，岂不是花痴了。” 若云扁一记唇，哼哼了两声，“九娘娘说，男男才是真爱。” “咳咳。”这回轮到玉儿咳了，她也是个演技派，嗔啐地看向若云，“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哎哟，这话损得哟，难得东方明启的脸上红了一大块。 还好救场的来了。 有侍卫进来，“世子爷，镇远将军府的人过来了。” 四个俱是眸子一亮。 “母老虎强悍啊。”东方明启感慨道。 然而，又有侍卫进来，“公主，韩府的人过来了。” “哈哈，妖狐威武。”玉儿给点个赞。 所以，这两强会在流云街附近撞上？三人俱是用赞赏地眸光看向王世文，厉害啊，竟然猜了个全中。 “王大人，您掐指算法的功力实在是深厚啊，本世子爷有一些不明之事，稍后要向您请教。”东方明启先点赞后约聊，一点都不浪费。 王世文微微一怔，连忙拱一记礼，“好说好说，世子爷客气了。” 那就是约定了，东方明启乐悠悠地扬起眸，朝向玉儿，“堂妹，咱们出去主持公道，如何？” 若云点头如捣蒜，“好啊，那样看得清楚。” 玉儿笑晕了，这一对般配的，看热闹的时候都喜欢站头排。然而她有带脑子，“咱们是晚辈，不太好吧。” 东方明启呵一声，理直气壮道，“业城的约架规则是我定的，那些小纨绔都归我管。今日你三人是那俩小孩的救命恩人，还是见证人。这种情况，就该咱们出去主持公道。” 王世文也想站头排看热闹，但是他考虑的问题会多一些，“世子可有打算偏帮？” 东方明启怔一瞬，“有理说理，为甚要偏帮？” 王世文哦一声，“这两户出来的都是女眷，咱们俩不合适吧。” 东方明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指一记玉儿，“堂妹是公主，有权威有说服力，若云是护国侯之女，刚强正义。至于咱们俩，妥妥的证人啊。” 玉儿眨巴眼，搞了半天是要把她推到第一线呐。 若云倒是无所谓，竖了竖大拇指，“玉儿很厉害的，可以的。” 王世文笑着看向玉儿，“玉公主三思啊，小心湿手沾上干面粉，还给带回宫里去。” 若云嘟起唇，“不怕，九娘娘最会主持公道了。” 东方明启更是不在乎，“这桩事情迟早闹去皇婶那里，咱们先看着，里外搞通了，免得皇婶搭不准脉。” 他正想找个机会去楚思九那里刷存在感，小事情都要往大了煽动。 玉儿一惯宠若云，看她大眼巴巴一副很坐头排看热闹的模样，心头一软，豪气地说，“那咱们就去主持公道。” 若云雀跃起来，声音清脆，“好啊，咱们主持公道去。” 另两个也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眸眼里头闪着亮光。 …… 这伙人商量的这点时间，外头的两户人家已经撞上了。 司徒家气势比较壮，宽大的马车，里头坐了梅琴宣、司空铭和司空嘉一，府里的管家与侍卫骑马尾随。 韩府这里就一架小马车，里头坐了姬芳华母女，车夫旁边坐了一个精瘦的男人，长得不起眼，神情也低调，却是个心狠手辣的武林高手。 别看司徒府人多势众，走的都是正路子，真打起来，不如那货花样多，搞不好还会吃亏。 两头一撞上，司徒家的管家立时策马上前，“是韩丞相府的女眷吗？” 马夫答曰，“是啊，您是哪位？” “我们是司徒将军府的，老夫人请韩夫人去茶楼小坐。”管家客气地说。 小马车里寂静，半晌，慵懒的声音响起，“齐岩，去边上的茶楼订个包厢，请老夫人喝茶。” “是，夫人。”精瘦男人立时跳下马车，往街边的茶楼走去。 管家一看架势不对，这是要争夺主动权啊。 “韩夫人，老夫人已经订好包厢了。”连忙扬起声来。 吃吃地笑声起来，声音柔媚，“老夫人客气了，尊老是美德，自然应该韩府请客，否则夫君要责怪的呢。” 她这般讲，管家没辙了，只好策马回去禀报。 梅琴宣已经下车往茶楼包厢走去，闻言冷冷地看一眼管家，“既然尊老，就不应该让老身来回颠簸，让她母女过来见我。” 她不管不顾地走了，留下管家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怎么办？ 正蒙圈着呢，视线里头出现了四位大善人，世子爷东方明启一脸明媚，乐悠悠地看着他。 管家连忙下了马，急急地奔过去，“玉公主、若云小姐、世子爷……公子，你们也在这里呐？” 他不认得王世文，只得含糊地用公子的称呼糊弄过去。 东方明启是个好脾气的，也不端架子，和风细雨地与他细细聊天。 “嗯呐，咱们在这里喝茶，你们这么大气势，干嘛呢？好象还有韩家的人，那个瘦瘦的男人去了对面的茶楼，他打算干嘛呢？还有啊，这位公子姓王，是兵部尚书府的二公子，八王爷的部下，王世文王大人。今日上午便是他与若云小姐，一起救了嘉一表弟。” 管家一听，眸子立时亮堂一格，大大的行起礼来，“王大人、若云小姐，老夫人正在寻您们呢，大恩大德实在是无以为报啊。” 若云正想着该如何客套才好？王世文已经认真地回一礼，“客气了，在下在山城时，得过司徒将军的教导，是自己人。” 自己人呐，管家的眸子又亮了一格。 舔一舔唇，很是为难的样子，“老夫人要找韩家理论，哪里知道在这里碰了面。” 他言简意赅地把眼前的困难处境讲了讲。 又眼巴巴地看着东方明启，“世子爷，您给想想辙吧。小的请不动韩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第837章 儿女篇（81）忍俊不禁 他诉的这个苦，预示着首轮谈判即将进入僵局。 东方明启打个哈哈，回过头看一眼玉儿，“堂妹，你若不出去调停，今日坐到日头下去，两边都不会碰面了。” 然后，明日继续？ 玉儿“噗嗤”笑一声，“这两家都很牛掰啊。” 牛掰？ 东方明启和王世文对望一眼，大概理解是甚个意思。 “确实牛掰。”东方明启活说活用，继续问，“如何？咱们去订个场子，把两方约一起？” 管家一听，眸子又是亮起，“好主意啊，若是玉公主请客，老夫人和韩夫人都得给这个面子的。” “何况还有王大人和若云小姐这两个救命恩人在呐。”东方明启昂一昂头，趾高气扬地往后头指一指，“就这个茶楼吧，你去把老夫人请过来，我让侍卫去请韩夫人。” “多谢世子爷。”管家感恩带德地行礼。 他高兴地走了，玉儿无趣地看着东方明启，“世子爷，你大包大揽地提供场地也就罢了，还要帮着请人啊？” 东方明启嘿嘿一笑，“咱们身份高贵，可以摆个谱，派个话语清楚的侍卫过去便行。” “我猜她们会抢着过来。”王世文若有所思地说。 东方明启的反应很快，“对啊，她们都想占上风，先到的可以摆架势。” 若云的反应最快，一把扯住玉儿，“走，咱们去楼上看，那里视线好。” 王世文紧随其后，他还记得与东方明启行一礼，“这里就劳烦世子爷了。” 二加一，一溜烟地上楼寻最佳观测点去了。 东方明启摇着头笑，心里头唠唠叨叨，“真是德行啊，热闹关头，就连王世文这种稳重的性子，也是不逞于后啊。诶，小小侯，不是兄弟不挺你，王世文果然劲敌呐，你好死赖活跟了玉公主一个月，恐怕不如人家跟的这一日啊。” 摇头晃脑地招手，叫了一个侍卫过来，这样那样地吩咐了一阵。 刚刚走到茶楼下头，有忠勇侯府的侍卫过来通报，“世子爷，小小侯带消息过来，让您……多坚持会儿，他马上就到。” 哎哟，东方明启的眸子亮堂了，今日是甚日子？还能再看一场热闹。 “好啊，让小小侯赶紧地过来。”兴奋地挥一挥手。 “谢世子爷。”侍卫赶紧地退下去。 …… 茶楼的二楼，玉儿做主，让掌柜把客人都请到一楼去喝茶。 茶水钱全部由世子爷出。 【做和事佬，还要添茶水钱，东方明启也是醉的。】 在玉儿的指挥下，掌柜带了几个店小二好一通收拾，将桌椅板凳按着富贵人家厅堂的样式摆好。 因着楼下的紧张气氛，俨然是一副谈判的样式。 “跑了，开始跑了。”若云趴在窗户前看热闹。 “韩夫人么？”玉儿猜一个。 “对啊。哎哟，出阴招啊，韩家的跟班挡了镇武将军府管家的路。”若云看得笑呵呵，“镇武将军府的侍卫上来了。” 王世文抿着唇笑，此时也搭一句，“跟班的功夫很高，镇武将军府怕是要吃亏。” 玉儿见桌椅摆好了，把掌柜打发走，立时也冲去窗前看热闹。 “哇哦，绝代风华啊。” 正巧的，姬芳华挑着细媚眼，往二楼的方向撩了一眼，快四十岁的人，依旧是一张媚若妖狐的脸，身材还是凹凸有致，曲线玲珑，一股子纯天然的狐媚气息扑面而来啊。 低下头，她与小狐妖说了句甚，然后，便见得边上的小女生也仰起头，浅眯着眸子瞟了他们一道。 哎哟喂，这遗传呐，真是妥妥的。 司徒铭受了伤，跑得慢。但是他有催促司徒嘉一，看口型，是赶紧上去抢位置的意思。 梅琴萱柱了个龙头拐杖，气愤地看着自己府上一堆侍卫被对方一个侍卫挡得无路可走。 “韩家胜。”东方明启慢悠悠地走上来，高声宣布。 四个人相互看看，俱是忍俊不禁。 …… 挑了中间的位置，刚刚坐好，便见到楼梯口上来一大一小两只美女。衣饰是同款，相貌也是同款，好看得让人眼前一亮。 “玉公主，世子爷，若云小姐，还有这位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大面上，姬芳华还是懂道理的，缓缓地行一礼。 小妖狐眸子黑漆漆，使劲地盯一眼王世文。跟着行礼，“韩家小女韩美美，见过四位哥哥姐姐。” 韩美美，这名字贴切的。四人的心里头不约而同地浮起这一句。 他们是晚辈，自然不能白白受礼，团团站起，还礼加客套寒暄。 这点时间，梅琴萱领了两个小辈也上来了。到底年纪大了，气息有些不稳，微微地喘着。 继续寒暄客套。 好不容易落下座位，梅琴萱首先发难。 “韩夫人，韩小姐今日在朱雀街手执锋利匕首意图刺杀老身的孙儿，得幸王大人与若云小姐出手，方才幸免于难。然后凶器落地，刺伤了老身的侄孙。不知道韩夫人打算如何交待？” 姬芳华冷艳地挑起眉，“老夫人，司徒小公子参加约战，却手执伤害性极强的弹弓，一着不慎，伤人耳目，便是大伤害。司徒小公子有错在前。之后更是在屋顶推了小女一把，若不是王大人与若云小姐舍身相救，性命都有可能不保。这般危险的举动，老夫人又打算如何交待？” 各自感觉自己捏着理，互不相让。 反而司徒嘉一站起身，向韩美美行一礼，“推你是我不对。” 韩美美撩他一眼，轻轻地“唔”一声，却不说话。 梅琴萱噎一记，这边还争着理呢，孙子居然老实地过去认错了。狠狠地吸一口气。 “老身的孙子自小生活在山城，性情憨厚，不会主动起事，若不是因为韩小姐拿出匕首意欲伤人，哪有可能推她。然而他认了错，韩小姐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呢？” 姬芳华蹙一记眉头，这老太婆虽然烦人，说得话却也在理，好歹人家孙子先认了错，也算是有风度，那咱们…… 还没等她说话，韩美美爽快地站起身，对着司徒嘉一行一礼，“你拿弹弓打人是错，我拿匕首刺你也是错。” 这样勉强算是认了错。 司徒嘉一果然是个憨厚的，而且还爽快。煞有其事地还礼，“好，我原谅你了。” 第838章 儿女篇（82）考察女婿 这么简单就完了？ 看热闹的表示不得劲啊。 尤其是东方明启，他答应小小侯多坚持一会儿的。这么就结束了，第二场情敌会的热闹，是不是就没得看了？ 轻“咳”一声，他打算发表长篇大论。 然而，哪儿都不缺熊孩子。 司徒铭在边上说话了，“韩小姐，约架明门规定，不能带刀箭匕首之类的杀伤性兵器，却没有明令禁止弹弓，你错得更多一些。” 这话一出口，众人均是松下一口气，好，可以继续看热闹了。 果然，韩美美不乐意了，撇过头去看他，“你是约战一方的头儿，明知道弹弓危险，还要安排人在屋檐上偷袭，并且沾沾自喜，所以你才是罪魁祸首。匕首从屋顶掉下去，不扎别人就扎你，说明老天也是有眼睛的。” 这嘴皮子利索的哟。 玉儿自诩能说会道，这会儿也是瞪圆了眼看她，这姑娘十一岁吧，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司徒铭被她说得面孔通红，男孩子相对口拙，噎在那里说不下去了。 东方明启在边上摇头，这货眼力真差，韩美美长这么漂亮，再养个几年，也许就是媳妇了，较什么劲嘛。现在被说得这般没脸，日后可咋贴上去啊。 他想得复杂，梅琴萱已然发难了。 “韩姑娘能说会道，是随了爹，还是随了娘？” 韩美美天真地看她，“爹说我随了娘亲，但是娘亲说我随了爹。” 梅琴萱冷呵呵地笑起来，“原来爹娘都有份啊。” 这话听着不太顺耳，象是这孩子被爹娘合伙给教坏了。 姬芳华哪能吃这亏，眸子撩起，俏脸板得周正，“老夫人，哪家的孩子都随爹娘，难道您的孙子和侄孙没有随爹娘么？” 话语说得恶意满满，还伴了不屑的眸光，意思摆得够够的。 梅琴萱气得急了，使劲地柱一记拐杖，“爹娘也有好坏，好的教，不好的不要教，实在教不了的，可以找夫子来教。丞相府不至于连个夫子都请不起吧。” 姬芳华霍霍了，杏眼圆睁，言语也不客气了，“丞相府自然请得起夫子，还有余多，可以帮镇武将军府再请一打夫子，专门教导您的孙子和侄孙如何行事做人。” 梅琴萱怒火中烧，“闯了祸，不知道悔改致歉，还要穷辞狡辩，这等家教，如何对得起丞相府这块牌匾。” 姬芳华冷笑起来，“为老不尊，镇武将军府的牌匾早就倾倒了吧。” “毒妇，没有教养，口出狂言。” “老贼，仗势欺人，无理取闹。” “天下命妇都是皇后管教，我要进宫参你纵容孩子作恶。” “哈，只有你能进宫么？我要进宫参你为老不尊包庇自己人。” …… 就这么吵起来了，三小只（司徒铭、司徒嘉一、韩美美）+四大只（东方明启、玉儿、若云、王世文）=莫名其妙+莫名兴奋。 正闹着，小小侯上来了，见到这么激烈的场面，他的第一反应也是看热闹，站在楼梯口半晌没动弹。 那两只骂得累了，歇一口气的当口，他流窜进去，也不行礼寒暄，悄悄地坐到东方明启边上，小声问，“什么情况？这般劲爆？” 东方明启嘿嘿地笑两声，转过头在他耳朵边轻声道，“别顾着看热闹，情敌在边上，已经跟了一日了，你要找准方向。” 燕卓麒眸子立时凛起了，转过头仔细地看。 王世文微笑地与他点个头，他立时端起身子微笑还礼。心里头却是咯噔了好几下，今日真是大意了，明知道有约架，也不去围观，被这厮找了空子。 只有亡羊补牢了。 趁着这个空档，东方明启笑眯眯地起身调停，“二位都说要找皇后理论，本世子在宫里头有些脸面，可以帮忙递帖子。” 梅琴萱和姬芳华互相看一眼，都有一瞬的犹豫。 梅琴萱这几年虽然消停了，但是她与皇室的恩怨一直都在，当年与楚思九也是打过照面交过手的，未有落到好处，心里头有些发怵。 姬芳华顶着姬芳丽的名号，一直都是避着皇宫走。 “怎么？觉得自己理亏，不敢见皇后？”东方明启戴了调解的帽子，却搞起了事情。 理亏？ 谁说老娘理亏。 不由自主的，两人都直起了腰，大声的，“走，找皇后理论去。” …… 最冤的是楚思九，这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公案，摆到了她的面前。 正儿八经地借用了东方昊的议事殿，一干人等两边站好。摆事实讲道理，要让她定夺。 事情不复杂，随便听听就可以。 人么，却是好多年没见的。 楚思九与姬芳华都在偷偷地相互打量，心里头都在为对方点赞。近二十年没见，长得还是辣么嫩乎，跟当年没个差别。 啧啧，到底是美女啊。 姬芳华一贯服气楚思九，“皇后，您给断个事非，您说甚，我都服。” 楚思九微笑，眸子又瞟去梅琴萱那里，“老夫人，您如何？” “老身也服。” 今时不同往日，梅琴萱必须得服。但是她又怕楚思九偏袒，小心眼地加一句，“皇上，嘉一是四公主的儿子，是您的外甥。” 哎哟，明晃晃地套交情啊，姬芳华不乐意了，“皇后，明轩是皇上的宠臣，国家栋梁。美美是明轩的心头肉，断然不能受委屈的。” 楚思九呵呵了。 眸子挑一眼东方明启，“堂侄子，这些小孩都听你的，怎么把这桩事情闹进宫里来了？” 东方明启正等着这个说话机会呢，嘴巴扁起，老委屈的模样，“皇婶，侄儿只能管小的，哪里管得了大的和老的呀。” 楚思九又是呵呵。 左右看一看，“既然二位对本宫的评断服气，本宫就来断一断。” 气氛陡然紧张了，梅琴萱和姬芳华的眸光都是灼灼。 王世文就是个看景的，心里头笑起，大的老的，比小的还要好胜。 燕卓麒也是一眨不眨，很想看看楚思九打算如何评断。他很清楚，那俩女的嘴上说服气，真出个不利于己方的结论，还得闹。 “小小侯，你先来断一断。” 哪里知道楚思九机智地把这个烫手皮球抛给他了。 燕卓麒微微一怔，反应却是奇快，皇后这是考察女婿吧。眸子闪出亮光，必须好好发挥啊。 第839章 儿女篇（83）圆滑直接 恭敬有礼地出列，认真行一礼，“皇后娘娘，在下认为这桩事情的主要过错在于世子爷。” 语出惊人啊，东方明启“蹭”地扬起眸，瞪向燕卓麒。 他也是个聪明的，兄弟这是打算卖友求妻么？ 楚思九倒是自然，眸中含了笑，“小小侯很有见地啊，详细说说。” 燕卓麒笑眯眯的，又是恭敬地行一礼。 “皇后娘娘，业城高门大院的小孩一直都有约架的习俗。最早打得厉害，每回约架总会伤到几个。世子爷仁厚，拿落月楼的名额约束他们，规定不许使用杀伤性的武器，比如刀剑匕首之类。之后，约架还在继续，却无大碍，变成一种游戏玩乐的方式，也有些趣味。在这一点上，世子爷功不可没。”他给东方明启大大地邀了一功。 楚思九点头，“世子这桩事情做得漂亮，本宫也有所闻。” “然而，世子爷没有与时俱进，业城不流行弹弓，不代表弹弓不是杀伤性的武器。之前没有人用，忽略掉属情有可原。然而前些日子，因为北地国太子的缘故，业城的小孩子人手一把弹弓，这就应该引起世子爷的重视，将弹弓列入约战禁止使用的武器之列。但是他没有，才引发了今日的开局。所以，在下认为，世子要负首要责任。” 说得很有道理啊，东方明启也觉得自己好有责任啊，最近尽想着娶媳妇的事情，竟然把纨绔界的大事给忘掉了。 有错就得应。 他也出列，恭敬地行一礼，“皇婶，这个确实是侄儿的疏忽，侄儿认错。” 楚思九欣赏地看着二人，不错啊，有理有据，态度也是良好得紧。有这两人带头，那俩女的不该闹了吧。 眸子扫过去，梅琴萱拧着眉头，像是有意见。姬芳华倒是坦然，只要别过份，你们说了算。 弹弓是司徒家带的，判定这个违规，老的这个不服气。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眸子挑向王世文，“王公子有甚看法么？” 王世文猜到会问他的看法，也一直在动脑子。 听到点名，立时出列，行出一礼，“皇后娘娘，在下认为，小小侯的说法很有道理，弹弓有杀伤性，却没有被明令禁止，所以，司徒铭与司徒嘉一严格来讲，是没有违规的。反而韩小姐明明知道匕首违禁，却拿出来意欲伤人，此处有错。” 话语讲到这里，姬芳华的眸子凛起了，要错一起错，凭什么单说我们的错啊。 不高兴了。 王世文瞟她一眼，淡定地继续，“在下方才是从法理的角度来推断，然而事情还有人情、常识。镇远将军府乃大业国的扛鼎之府，家教甚严，二位小公子都已年过十二，非普通顽童可比。应该知道，弹弓的杀伤性很强，不能随便拿来打人。今日所幸韩小姐制止，若不小心射错地方，造成大的伤害，那就悔之晚矣。镇远将军府的麻烦怕是要大了。” 他又加上一句，“韩小姐违规有错，但是制止弹弓伤人的行为是对的。” 这么讲么，姬芳华的眉眼就顺了，妖媚的眸子朝他的方向勾一眼，这个年轻人不错，就是年纪大了些，不然倒是可以配咱们家美美。 玉儿和若云一直在边上看着热闹，心里头也都有些比较。 若云凑去她的耳边，“小小侯圆滑，王公子直接。两个人都很聪明。” 玉儿点头，心里头想得却是，若是楚绍佑在场，会如何讲？ 【楚太子激动脸，总算玉公主还记得我，等着，本太子马上就从呼城突围过来。皇后娘娘，您也要记得我啊。】 楚思九又是笑眯眯地两边看看。 王世文的这番话讲完，梅老太太的神情不一般了，她也有了后怕，约战的都是高门大府的小孩，万一弹弓真的伤了人，闹起来事情可真就大了。 别人不讲，单就讲这个韩美美，若是伤到个万一，韩明轩那个疯子准保逮了嘉一偿命。 面上浮出俱色，真是吓死人了。 楚思九察颜观色，哦了，可以结案了。 她不原意与两个大的讲话，而是把三小只叫出来，温和地问他们，“听了这么多，你们都懂得对错了么？” 东方嘉一从山城来，性子淳朴，第一个站出来，认真地行一礼，眉眼端正，“皇后婶婶，嘉一知道错了，以后不敢拿弹弓打人了。” 东方铭也认错，“皇后娘娘，我也知道错了，我太好胜，明知道弹弓杀伤性强，容易伤到人，但是看堂弟技术很好，存了侥幸心，差点闯下大祸。” 韩美美也是个爽快的，而且还是个嘴巴甜的。 “皇后娘娘，您长得漂亮，断案也清楚，不偏不倚，确如娘亲所言，是个明白事理的。美美也是气得急了，才拿了匕首出来。当然了，美美是有分寸的，最多在他手臂上扎一刀，不会真的取他性命。现在呢，听了三位哥哥的话，美美知道错了。” 这番话下来，说得楚思九眉毛直挑，姬芳华这个脑回路异常的，如何能把女人教得这般正常啊。 挑过头去看，妖狐一脸得意，如何？我的女儿养得还不错吧，你还有个儿子，要不要结一对啊？眉毛突地一挑，微微摇头，不行，皇上跟我的关系太暧昧了，咱们两家不能结亲。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神情看着也是复杂。 也就楚思九了解她脑回路异常，不当回事地掉回头。 眯眯一笑，“既然你们都知道错了，本宫就不罚你们了。错误是可以举一反三的，日后再遇到事情，要多多思考，类似的错误也不要犯。” “知道了。” 三小只异口同声地答。 楚思九又是笑眯眯，“不打不相识，你们三个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有了芥蒂，都是业城人，日后见了面也要打招呼，友好相处。” “恩。”三小只又是点头。 这么就算是圆满调解完成了。 楚思九知道，三只小的不会有芥蒂，但是两只大的肯定会有芥蒂，也不多话，让小桂子安排他们走两条不同的道出宫。 王世文见好就收，也告辞出去，玉儿牵了若云回内宫。 议事殿里剩下东方明启和燕卓麒，小小侯也想告辞，可是世子爷明显有话要说，赖着不肯走。 “卓麒，你去偏殿等我一会儿，我有话与皇婶讲。” 燕卓麒也不多话，转回身朝楚思九行一礼，出去外面等。 第840章 儿女篇（84）分开去住 显然，东方明启还没有想得完善，沉吟地想着第一句话该如何讲？ 议事殿里有一瞬的安静。 楚思九知道他的想法，不绕弯子，直接讲答案，“明启，若云是个简单直爽的性子，不合适呆在复杂的环境里，所以，云朵与本宫一致的意见，不会把她许配给你。” 东方明启晕一记，皇婶您这盆冷水拨得也太爽快了吧。 委屈脸，“皇婶，我不服气。” 楚思九无奈地看他，“你母妃有心结，她不是心胸开阔之人，你很清楚八王府后院是个甚模样。若云的脾气你也是明白的，你愿意过夹板气的日子，咱们还不舍得她受罪呢。” 东方明启郁闷脸，“可是我喜欢若云，每回看到她，心里头就开心得不得了。皇婶您帮帮我。” 楚思九摊一记手，“我与你母妃说不上话，就算我能哄得皇上出马，最多也是个阴奉阳违。护国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们俩的事情真成了，日后你母妃若是让若云受委屈，他可不怕慕容府的势力，你想想后果。” 实在不行就用吓的，寒冰公子这面大杀神，还是有震慑力的。 果然，东方明启垂下了脑袋，默默不语。 楚思九轻叹一声，“明启，我听说你要与李家的女儿议亲了，这户人家的女儿与你母妃登对，日后好相处。” 东方明启抿紧了唇，瓮声道，“我已经回掉了。” 呃，这个情况楚思九还没有掌握， 扬起头想了想，“听说你母妃病了，应该就是这事情闹得吧。明启，你母妃心里头有郁结，受不得刺激。你多顺着她吧。” 东方明启无言以对，闷闷不乐地看她，“皇婶，您经历坎坷，与皇上的这一段过往，让人闻之神往，我以为您会有旁的看法。” 楚思九淡淡地笑，“本宫十岁时，便知道自己会嫁给皇上。可是你知道吗？如果让我自己选，根本就不会嫁入皇室。我也是顺应了家族的要求，才走上这条坎坷之路的。” 东方明启挑起眸，狐疑地问，“皇婶最早不想嫁给皇上？” “我该有多傻，才会明知道那条路不好走，会头破血流，还要去撞？”楚思九笑起来。 “然而撞上了，就得拿出最大的勇气，努力让自己走得平顺。”她补充了一句。 东方明启的眸子深了深，“但是皇上是知道那条路不好走，却也毅然地去撞。如果没有他，您可能躲不过那场灭门之祸。” 楚思九拧着眉头想了想，从之后的剧情反推，寒冰公子会过来救她，那么，也许，她就是若云的妈了？ 心里头一阵尴尬，面上倒是自然，“一切皆有可能。比若早死早投胎，或许在另一方世界逍遥快活呢。” 东方明启呵呵哒，垂下眸子想了想，又扬起头，“皇婶您真是想得通，然而我还想努力一下。” 楚思九没想到他是个有韧劲的，想了想。 “第一，你得说通母妃，让她心悦诚服地同意这门亲事。第二，你另置一方院落，让你父王和母妃同意，成亲后，你与若云分开去住，两下里不干扰。如果可以做到这两条，你再来与我谈这桩事情。” 东方明启愣怔了，第一条倒还罢了，第二条那就是大不伦啊。 按这一世的规矩，媳妇入门要孝敬公婆，具体的表现便是晨昏定省，对婆婆百依百顺，时常在旁伺候。 分开去住？可以吗？ 楚思九半笑不笑地看他，“你若做不到这两点，护国侯理都不会理你。” 对哦，还有天下第一高手的老泰山罩着哦。东方明启苦巴起了脸，“皇婶，您这是为难我。” 楚思九呵呵，“我没有为难你，是你自己为难自己。” 东方明启唉声叹气，苦哒哒地行一礼。“侄儿知道了，侄儿会努力的。” 楚思九不忍心，扬起眸子安慰他，“过几日再进一回宫，我收你做徒弟。” 东方明启眸子一亮，又暗下去，“皇婶，拜您为师凭得是侄儿的天份与能力，不应该是补偿。” 哎哟喂，骚年还真不好哄啊。 “行行，机会没有几回，我这橄榄枝也不是每天都会抛的。你不接拉倒。”楚思九哼一声，很有节操地扬起头，“那今日就这么着了。” 站起身子，她便欲离去。 东方明启立时腆起脸，“师父，我的意思是，别过几日啊，您这会儿就收了我呗。” 这厚脸皮哦，楚思九也是服的。 摆一摆手，“行吧，出去后，你便可以自称千叶青徒弟了。别坑蒙拐骗就行。” 东方明启立时跪下来，行出三拜九叩的大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楚思九笑着受了。 …… 燕卓麒一直在外头等着，闲无聊与小桂子聊天。 “桂公公，你知道玉公主喜欢吃甚菜式么？” 小桂子觉得他很有趣，笑着眯起眼，“小小侯对玉公主很上心嘛。” 燕卓麒面色微红，“桂公公莫要这么讲，在下与玉公主相熟，时常会一起吃饭，待客之道而已。” 小桂子揶揄地笑一声，倒也不为难他，掰着手指，一二三四五地与他说起来。 最后他悄声道，“小小侯，皇后娘娘最早心仪的驸马人选便是您，王大人是后来加进来的。” 听他这么讲，燕卓麒的胆子也肥了，眸子眨几下，轻声问，“那皇后娘娘现在是如何想的呢？” 小桂子皱起了眉头，很不确定地摇头，“现在不好说，北地国太子异军突起，咱家前几日听了一耳朵，似乎他又过来业城了。” 燕卓麒耳聪目明，也知道这桩事情，眸光微暗，“他是来业城过年的。” “王大人表现不凡，娘娘也挺喜欢的。”小桂子补充一句。 燕卓麒郁闷得紧，拧着眉头不说话。 小桂子瞅他，心里头怪不落忍的，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小小侯若是无心倒也罢了，现在看来，他狠是上心呐。 “其实吧，您的条件还是不错的，至少皇上是喜欢您的。”他给透了底。 燕卓麒的眸子亮起，“真的？” 小桂子煞有其事地点头，“咱家每日与皇上在一起，他的心思还是能猜度一二的。” 燕卓麒立时气势昂扬，整个人的精神都不一样的。 “桂公公，北方封地刚刚到了一批货，里头有一些上好的山参，明日我让人给你送几根。” 小桂子笑眯了眼，“小小侯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燕卓麒乐滋滋地说。 正聊着，东方明启出来的，面色很复杂，看不出喜忧。 第841章 儿女篇（85）母妃做主 燕卓麒立时迎上去，悄声问，“如何？” 东方明启打个哈哈，得意洋洋的样子，“皇婶收我做徒弟了。” 燕卓麒面色一暗，“听着不是好事啊。” 东方明启白他一眼，“你这么聪明干嘛？走，春花楼喝一圈。” 燕卓麒知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也不多言，默默地跟了去。 …… 坤和宫里，东方昊半笑不笑地看着楚思九，“如何？今日这案子断得可还满意？” 楚思九啧啧称奇，“黄裳，你那个变态神经病宠臣真是好福气啊，姬芳华冻颜之术，逆生长，这么大把年纪，依旧是面若桃花的妖媚脸。他们俩的那个女儿，长得便若姬芳华的翻版，漂亮啊。而且，她嘴巴甜，脑子好使，没有遗传到那俩货的神经病体质。若不是你与她有那么一段不可诉说的往事，我都想把她弄来给清儿做媳妇，给咱们家也弄点性感基因。” 东方昊听得面色发黑，“阿九，想得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楚思九微蹙了眉头，对着曦儿左看右看，“咱们曦儿长得端正，没有那股子媚气，勾引男人缺一大招啊。” 曦儿被她看得迷惑，伸出手去拽她，“啊……啊……” 东方昊抱紧她，掉回头朝向自己，在她的胖脸蛋上亲一口，轻哼一声，“娘娘不正经，曦儿不理她。” 曦儿仿佛听得懂，黑眸子乌溜溜地瞪住东方昊，突地扑冲过去，在他的脸上使劲地啃一口，然后便是超级满意地“咯咯”笑。 楚思九笑得前仰后合的，冷静高贵的东方昊皇上，只有在女儿面前才会丢这么大的脸。 东方昊一只手搂住曦儿，一只手掏出巾帕慢悠悠地擦了擦脸颊，完全不在意。 “你收明启做徒弟了？”他问。 “您怎么知道？”楚思九纳闷地挑一记眉，消息传得真够快的呀。 东方昊拿冷眸子瞟她，“你回绝了他，心里头不落忍，总要给他颗甜枣的。” 知楚思九者，东方昊也。 “诶。” 楚思九叹气呐，闷闷地坐到他对面，“黄裳，我还真是不知道，明启原来是个执拗的。咬住了若云，还就不肯放了。” 东方昊淡淡然。 “明启是在欣儿院子里长大的，欣儿虽然待他不错，但是一来，不是亲生的，总是隔着一层。二来，欣儿自己过得不如意，心里头缺了一块，不知道幸福是何物，又如何能给明启幸福呢？” “所以，他看到一个好的，让他有幸福感的，就奋不顾身了。”楚思九轻叹着补充下去。 东方昊抱了曦儿站起来，“出去走走？” 楚思九“嗯呐”，站起身，慢悠悠地跟在后头，“黄裳，我刚刚为难了明启。我说，想娶若云，不仅要得到他母妃的真挚同意。还要他在外头找一处院落，成亲后从八王府搬出去。” 东方昊挑了挑眉毛，“阿九你还真是敢说呐。” 楚思九嘟了嘟唇，“我知道我的第二个要求，在这个世道是大逆不道，但是在我的那个世道，是很正常的现象。” 东方昊摇头，“皇弟收了尾巴过了这么些年，又要家宅不宁了。” 楚思九无奈地耸耸肩，“要不黄裳去劝劝？” 东方昊蹙紧了眉头，很是烦恼的样子，“欣儿已经有了执念，不好劝。” “现在想想，若云真不如嫁给许彥呢，两夫妻自己住，不用伺侯公婆，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多自由。”楚思九皱紧眉头，寻思着要不要去芦城挖许墨的墙角。 东方昊怕了她，“明日，朕找皇弟聊聊。” 然而楚思九的脑回路已经拐了弯了，若有所思地说，“过了年，我把棉棉邀来业城玩，司徒家俩小子不错，我今日看过了，眉清目秀，英姿飒爽。尤其是你的外甥嘉一，有股子憨实的劲头，他们与棉棉年龄相仿，也许，棉棉会喜欢他们，抛弃许彥呢？” 这个思路好哎，楚思九想得眸子发亮。 东方昊握了曦儿的小手，使劲地拍她一记，“你别打许彥的主意。” 曦儿觉得好玩，咯咯地笑，两只手一起来，使劲地拍。 楚思九被她拍得头晕，一把抢过来，在她的脸上用力地咬一记，“曦儿被黄裳父皇宠坏了，以后没有男人喜欢。” 曦儿乌溜溜地看她，突地扁起嘴“哇……”。 楚思九哈哈笑起来，“曦儿不要急啊，云家和司空家的小男人，随便你挑啊。” 东方昊气愤了，把曦儿抱回来，“娘娘是个花娘娘，咱们不理她，曦儿有黄裳父皇就够了。” 曦儿眼泪汪汪地扑住他，哎哟喂，黄裳的心都酥软了哟。 …… 当天晚上，星光浩渺，东方俊坐在后院里喝茶，这两天他眉毛直跳，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有丫鬟过来，“王爷，王妃让您空了过去一趟。” 他若有所思地扬扬手，“知道了。” 他是个狡猾的，感觉不妙，就不急着过去，吩咐侍卫，“时清，把世子叫过来。” “王爷，世子爷与小小侯去了春花楼。”时清临过世面，知道东方明启的下落。 “叫来，赶紧的。”他挥一挥手。 “是，王爷。”时清匆匆地出去了。 东方俊是内卫头子，今日的事情他门儿清着呢，自己儿子的德性，他更是清楚，这会儿肯定与燕卓麒密谋着呢。 不清楚动向，他不敢去慕容欣儿那里，怕自己应下了不合适的，没法与儿子交待。 两刻钟，东方明启匆匆地赶来了。 “父王，您找我？”走得急，还有些喘。 “坐下喝口茶。”东方俊指了指桌上的茶水， “哎。”方明启不客气，优雅地坐下来，慢悠悠地喝茶。 “你母妃让我过去，你有甚话要与我讲吗？”东方俊也喝茶，声音淡定得很。 东方明启蹙紧了眉头，沉吟着问，“父王，您能做这王府的主吗？” 这话问的，感觉……不太妙哦。 东方俊面上从容，缓缓道，“你的前程由父亲做主，比如你想做画家，想让皇后收你为徒，父王可以帮你操作。至于你的婚姻么，由你母妃做主。” 一句话，把那道难题推得远远的。 东方明启就知道他会这么敷衍他，哼哼，“前程的事情，不劳父王烦心，皇婶已经收我为徒了。” 东方俊眸眼一亮，“好啊，那我就……轻松了。” “哪能呢，一码落实了，另一码的婚事就要请父王也操些心。”东方明启不打算放过他。 第842章 儿女篇（86）组织拍卖 东方俊挑一挑眉，很不负责任地说，“你搞不定母妃，别把父王拖下水。” 东方明启晕一记，父王你也太怂了吧，好歹帮儿子扛一记呀。 灰了脸，“父王，今日皇婶收了我做徒弟，却也明确告诉我，想娶若云，没戏。” 东方俊不意外，“只要你母妃是这个态度，水寒冰哪里会把女儿嫁进来。” “母妃在外面的口碑不太好，皇后认为她就算答应若云入府，也会搞事情，弄得鸡犬不宁。搞不好八王府还会跟护国侯结仇，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东方明启唉声叹气。 东方俊点头，“皇后说得没错，你别给咱们惹个大神级的仇人回来。” 东方明启微皱了眉头，靠在椅背上好久不说话。 东方俊察觉出异样，却也不问，拿起茶盏缓悠悠地抿着。 小院里沉寂下来。 终于，还是东方明启没屏住，“皇后说，若我想娶若云，必须答应一个条件。” 东方俊是个聪明的，撩起眸子，淡声道，“让你搬出去住？” 东方明启惊诧地扬起眉，“父王真是了解皇后，这么难猜的条件，您一猜便中。“ 东方俊哼哼然，“皇后一贯不重视世俗礼教，当初帮她的亲信挑夫君，全是照着父母双亡的路数来的。她没让你下黑手，算是厚道了。” 这个情况东方明启没有掌握，听得他眉毛直跳，“所以，她给我提的这个条件，不算过份？” “过份，哪里不过份了？你是八王府的世子爷，娶个世子妃进来孝敬公婆，是人道常伦，搬出去象个什么话。” 东方俊板起了脸，皇后这是嫌他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不舒服了？给他找事情？！ 【楚思九也板脸，是你儿子给你找事情，关我甚事？】 东方明启皱紧了眉头，“所以父王您反对？” 东方俊呵呵笑两声，“你能搞定母妃，父王没意见。” 东方明启呲一记牙，亲爹啊，您好歹是个王爷，还是大余国的权臣，至于这般惧内嘛。 “父王，您就不能帮儿子扛一记？”他终于说出口。 “如果我帮你扛一记，能够达成目标，扛就扛了。然而问题在于，父王就算出来扛，也是白扛，那又何必呢。” 东方俊直率地看他，“因为莫愁的原因，你母妃恨死了父王，八王府后院，只是表面上的太平，你若坚持娶若云，母妃闹得凶的话，你的世子位份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东方明启满不在乎，“我是您的儿子，您会给个院落吧。反正我日后不走官场，抱着皇婶这条大腿，他不可能饿死我。再不济，我就入赘，若云是红叶山庄的外孙女，那是户有钱人家。让他们把我一块儿管了。” 东方俊无语了，点点他脑袋，“生下的儿子姓什么呢？” 东方明启不要脸，“老泰山姓水，泰水姓云，您姓东方，母妃姓慕容，到时候我组织一场拍卖，哪家出的银子多，就跟哪家的姓。” 东方俊无言以对，“好，你狠。” …… 就在东方明启努力奋斗的当口，楚绍佑已然从呼城突围出来。 他是有功夫的人，真想跑，自然是有办法的。他与楚梓陌约了十日，意思是，若十日内不能搞定父皇，我就跑路了。 楚梓陌苦笑，这是他干得了的事情么？ 两父子都是一般无二的固执，坚毅，还有难缠。现在，他被小的缠住了，莫得办法，只有递帖子入宫，拜见楚胤景。 “皇上，太子是个好储君。” 楚胤景挑起眉毛，淡淡看他，“来帮他做说客？” 楚梓陌淡淡笑起，“臣难本不打算掺和这桩事情，却被太子逼得没办法，不得不入宫。” 楚胤景沉静地看他，“逼得了丞相，确实有点本事。” 楚梓陌缓缓点头，“臣记得，当年皇上从坞国赶去业城，将皇后抢回来。此时太子殿下的豪迈深情，与您当年有得一拼。” 楚胤景沉了沉眸，“情况不同，当年朕已经下定决心向大余国报仇，不必考虑两国关系，把欣怡抢回来做太子妃，不会对时事政治造成影响。” “成功了自然不会。若不成功呢？大余国以此为借口，杀过来的话，会打乱所有的布局。” 楚梓陌莞起唇，淡笑着看他，“太子殿下像您。” 楚胤景抿紧了唇，沉声道，“想要破釜成舟，也要看他有没朕的本事。” 楚梓陌若有所思地看他，“皇上，您是想考验太子殿下？” 楚胤景面色沉寂，冷声道，“朕驳了他两条，他真有本事，自然能够想出解决之道。” …… 从皇宫出来，楚梓陌让人给太子府传消息，“石头很硬。” 楚绍佑皱紧了眉头，在书房里静静地坐了一日一夜。之后便是卧床酣睡，养足精神，五更时分，带了亲随护卫悄然出城。 这一回，楚胤景没有派人拦他。 当然，楚绍佑也是动了手段，摆了些迷魂阵的。走出五十里地，他派人传信回宫，“儿臣遵父皇口谕，回业城与外公过年。” 这道口谕是他前一趟出发时，燕胤景讲的。提前回呼城时，就形同作废了。此时拿出这道口谕来搪塞，勉强说得过去。 他这头刚走，燕欣怡那里就传出了喜讯。 她-怀-孕-了。 “皇上，娘娘有喜了。”心腹太监过来通报。 燕胤景震惊，“嘭”地站起身来，差点带翻了椅子，“真的？” “刘太医确诊了，脉相很清晰。”太监喜滋滋地说。 燕胤景喜上眉梢，急吼吼地往后宫奔去。 被这桩事情一搅和，呼城皇宫的整体气氛都不一样了。楚胤景忙着召集太医，研究大龄女人保胎、产子的大问题。 莫有精力理会熊儿子--楚绍佑这会儿在哪里，以及打算做什么？ 楚绍佑浑然不知，他快马加鞭，比预定提前一日，重新回来了业城。忠勇侯府一早便收到了消息，派燕卓麒在城门口迎接。 表哥表弟，情敌见面，倒也和淡。 相互行个礼，燕卓麒起口不凡，“太子表弟一路奔波，可有收到呼城的喜讯？” 楚绍佑微微一怔，“不知。” 燕卓麒怪异地笑一笑，“姑姑有喜了。” 楚绍佑先惊后喜，眉毛挑得老高，“母后这下子高兴了。” 脑子里想的则是，父皇老来得子，心情定然喜悦。人算不如天算，若是晚出来几日，也许可以借此良机，讨点福利。 可惜了。 第843章 儿女篇（87）口味一致 这一头，燕卓麒把楚绍佑接入忠勇侯府，那一头，楚思九便收到了消息。 不光是她，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楚绍佑很高调，第二日一早，便让小侯爷帮忙，往宫里头递了拜帖，求见皇上以及皇后。 他贵为北地国太子，事关外交，于情于理，东方昊都得见一见。 勉为其难，批了个见字。 原本东方昊不想让楚绍佑见楚思九，但是考虑到二人都姓楚，有那么点说不上来的亲戚关系，就一起见了吧。 议事殿，形式感很强的一次接见。 楚绍佑身穿紫色正装，气宇昂轩，又气势磅礴地走将进来。他是北地国太子，按着相应的礼数，认真地行礼。 东方昊不以为然，冷板着面孔，“赐坐。” 楚思九倒是端了笑脸，唇角弯起，“太子气色不错，这趟过来业城，是打算在这里过年吗？” 楚绍佑眉眼端庄，“得父皇同意，我会在业城陪外公过年。” 楚思九眸中带了笑，“听说你母妃有喜了。” 楚绍佑笑容谦恭有礼，却意味深长，“是啊，若母妃诞下皇弟，我与辰太子的处境便是一般无二了呢。” 东方昊眯一记眼，淡淡地看他，“若是皇妹，又该如何呢？” 楚绍佑轻咳一声，慢吞吞地说，“母后身体康健，还有可能再生的。” 【这个也是熊孩子。】 东方昊挑起眉，无语地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楚思九明白他的意思，若燕欣怡生下皇子，就算他与玉儿生不出皇子，可以把皇位传给皇弟，或者皇弟的子嗣。辰儿在给依云写出“只娶一妻，决不纳妾”的字据时，便是这般打算的。 都不傻哦。 淡然地笑一笑，“高龄产妇需要注意的事项很多，太子不担心母后生产困难么？” 楚绍佑面色凛起，心思也有些犹豫不定起来。 突地，他站起身来，恭敬地行一礼，“皇后有经验，不吝赐教。” 楚思九抿唇淡笑，这货倒是会找机会，“好啊，本宫有一些养胎的心得体会，还有一些偏方，一会儿写下来让桂公公给你送过去。” 楚绍佑又行一礼，“有劳皇后娘娘。” 然后就无话可说了，主要是东方昊摆架子，面色清淡，就等着楚绍佑自行告辞。 然而楚绍佑难得入一次宫，哪肯放过这次机会。 转过头，看向东方昊，“皇上，绍佑年过十八，明年开始便要去六部行走，绍佑与父皇商议，将礼部设为第一站，明年，会有三个月的时间呆在业城。届时还请皇上多多关照。” 东方昊眉头一皱，淡淡地看一眼楚思九，你不是说四个月的吗？怎么变成三个月了？ 楚思九抿着唇笑，被他爹给驳了呗，三个月也不错啦，若是辰儿，你怕是一个月都不肯批。 东方昊哼，高冷地昂起头，“北地皇帝比朕开明，居然肯让太子在外国呆三个月。” 楚绍佑察颜观色，知道东方昊对自己减去一个月不满意，可是就算这三个月，也是先斩后奏的。 他客气地笑，“父皇年轻时喜欢在各地游历，也不拘束绍佑。前几年，绍佑每年有一半的时候在央洲大陆各地闲逛，也因此结识了玉公主与辰太子。这一趟过来业城，绍佑又带了些美酒，到时候还要邀请辰太子与玉公主品鉴。” 东方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看一眼楚思九，这货太麻烦，你回绝他吧。 楚思九皱一皱眉，说好半年的，要言而有信。 东方昊别过头去不打算说话了。 楚思九无奈，只好与楚绍佑东拉西扯地寒暄了几句。 好不容易，楚绍佑告别出宫，主客两边都不太满意。 议事殿内，东方昊与楚思九交了底，“阿九，朕拿定主意了，玉儿的驸马人选为忠勇侯府的燕卓麒。” 楚思九皱紧了眉，“我喜欢王世文。” 东方昊抿紧了唇，思忖半晌，摇头，“忠勇侯府的家世强很多，这一辈感觉不出来，但是下去几代就有偏差了。咱们要为玉儿的子孙后代着想。” 楚思九没想到他想得这么远，好象他们东方家的天下能坐千秋万载一样。 然而她也不能大逆不道地打击他。 拧紧了眉头，“你就不能给玉儿的驸马封个侯爷什么的，再赐块封地？您以前的江南封地就不错，给玉儿刚刚好。咱们一共就四个孩儿，辰儿继承皇位，玉儿、清儿、曦儿都得有位份有封地，您不能厚此薄彼的。” 东方昊晕一记，原来阿九脑子里打的是这个主意。 “让朕考虑考虑。” 给皇子封位封地没有问题，驸马哪能上到这个档次？他的小孩全是皇后生的，一共才两个公主，封就封了。一旦形成国策，日后怕是不好办。 楚思九的政治觉悟没有辣么高，见他陷入深度思考的模式，也不打扰他，“黄裳，我去看一下玉儿。” “唔，你去探她一下，让她在燕卓麒和王世文中间选一个。”东方昊叮嘱她。 楚思九扬一扬眉，故意为难他，“若玉儿选楚绍佑呢？” 东方昊冷冷道，“四个月改成三个月，言而无信，清退了。” 哦哦哦。 楚思九心情有些复杂，苦中作乐一般，“皇上，咱俩打个赌，看玉儿选哪个？” 东方昊眸子深了深，“朕猜她选王世文。” 楚思九眸子一亮，“为甚？” 东方昊淡淡道，“玉儿与你口味一致。” 楚思九愣一瞬，她陡然发现，抛去北地国太子这个制肘，她最喜欢的，也是楚绍佑。 果然口味一致哦。 …… 楚绍佑感觉很不妙，他直觉东方昊已经将他清出驸马名单了。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便是玉儿喜欢他。只要玉儿坚持选他，就算是东方昊也没有办法。 被逼到绝路上了，他打算夜探冰泉宫，好死赖活要争取一把。 而此时此刻，楚思九正在冰泉宫里头，与玉儿谈心。 “你父皇觉得忠勇侯府家世强，对子孙后代有保障。但是母后喜欢王世文实在人，又聪明机智。他看着沉默，真正聊天还是有些小风趣，不迂腐，过日子应该不会闷。而且嫁给王世文，你们可以住去驸马府，由你自己当家，日子过得自由。至于后世的保障么，你父皇管你，辰儿管你的儿孙，再下面咱们都要入土为安，人死灯灭，儿孙自有儿孙福，就不要管辣么多了。” 第844章 儿女篇（88）考虑三日 她说得诚恳，玉儿却是拧着眉头，眸光犹疑，“娘娘，您之前不是讲，半年后定驸马人选吗？” 她知道楚绍佑进宫了，听娘娘的意思，已经将他排除在外了？ 楚思九被她问得尴尬，眨巴着眼看她，“过完春节就是半年后了，咱们可以商量讨论起来。” 玉儿认真地看她，“娘娘，您和黄裳父皇见过北地国太子了，对他不满意？” 楚思九一听便明白，玉儿还是对楚绍佑存着念想。 抿一记唇，她轻叹着说，“北地国太子制肘太多，就算勉强拿出“只娶一妻，绝不纳妾”的字据，你又能相信他真能做到？北地呼城离业城那么远，爹娘兄长弟妹还有若云都不在身边，你孤身一人嫁去那里，真有点事情，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就算你愿意，爹娘又怎么舍得。” 玉儿蹙紧了眉头，“娘娘，您和皇裳父皇若真是这么想，又为甚要给北地国太子半年的时间呢？” 她这话问得很有道理，如果是因为不舍得她去呼城，直接就可以否了，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楚思九发现这个女儿真是不好应付，打起精神，娓娓而道。 “娘娘姓楚，与北地楚家是亲戚 关系，有人情面子在。而且，楚绍佑清俊朗逸，姿态不凡，娘娘是个颜控，看得也是欢喜，心一软，就给了半年期限的机会。然而，北地国皇帝是个超级固执的，娘娘预计楚绍佑就算搞得定他爹，也会很勉强。而勉强不会有幸福，表面上看不出来，之后才会发现暗流涌动，每走一步都会艰难。玉儿有好的选择，没必要为难自己。” 玉儿闷闷不乐，抿紧了唇不说话。 楚思九觉出问题所在了，这半年的时限，不仅给了楚绍佑机会，也给了玉儿希望。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头始终掂着这个的。 她正为难着，玉儿沉静地说，“娘娘，你让我考虑三日。” 楚思九连忙点头，“好啊。” 从小按着独立思考的方法教育，大了大了，也得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尤其是在终身大事上。 楚思九觉得自己好纠结，若她是玉儿，便选王世文。走到殿外，又觉得小小侯也不错。再走几步，脑海里又浮现出楚绍佑的身影，这个当然更好。 轰了个去，选择恐惧症要犯了都。 急吼吼奔去议事殿，小桂子在门前候着，“娘娘，您怎么来了？八王爷在里头呢。” “好啊，我正好找他有事。你进去通报吧。”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可以听听东方俊的意见。 …… 东方俊是被东方昊招进来的，谈东方明启的事情。 莫得办法，他怕楚思九真的去打许彥的主意，为了巩固师兄的后院，他也是呕心沥血的。 正好，东方俊也想与他聊这个话题。 刚刚讲完，东方明启打算入赘水家，日后小孩的姓氏由四大家族拍卖产生。小桂子进来通报了，“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东方俊面色一喜，他这桩麻烦事，正想找楚思九解决呢。他哪里知道，楚思九也是一头黑线，找不着方向，要他指点迷津呢。 儿女都是债啊。 “让她进来吧。”东方昊心知肚明，相对这二人而言，他沉定多了。 不一会儿，楚思九进来了，笑眯眯地打招呼，“王爷，气色不错啊，谈的公事，还是私事啊？” 东方俊起身行个礼，也是笑盈盈，“先公事，再私事。” 小桂子很有眼力见的，搬了圈椅摆到东方昊边上。楚思九也不见外，理所当然地过去坐下，继续聊，“王爷，我收了明启为徒，你得送我一份大礼吧。” “当然当然，皇后娘娘看上什么，直接讲，千山万水我都帮您弄来。”东方俊豪迈地说。 楚思九装模作样地摆出为难的姿态，“我想要的大礼，是王爷摸着良心地帮忙拿个主意。” “啊？”东方俊愣一瞬，立时反应过来，“皇后是在烦恼玉儿的驸马人选？” “对啊，现在有三个候选人，王爷摸着良心，帮忙选一个。”楚思九眸光灼灼，盯住了他。 这可是道难题哟，东方俊忍不住摸了摸脑袋。瞟一眼东方昊，深邃的眸底隐隐透着期待。 那个……只有摸一记良心，然后说话。 “若是我来挑女婿，北地国太子首先就否了，路太远，看不到想得慌，照顾不到，闹心。” 楚思九点头，“唔，果然摸了良心了。然后呢？燕卓麒是你的兄弟的儿子，王世文是你亲自挑的下属，选哪个？” 东方俊眉头皱得紧，又摸一记良心，缓缓道，“这两个都不错，各有所长，要看玉儿喜欢哪种类型。” 楚思九冷哼一声，“必须挑一个。” 东方俊傻了眼，眉毛挑得老高，“非要挑一个？” “挑一个。”东方昊补枪。 东方俊没了退路，咬牙挑一个，“王世文。” “为甚？”楚思九奇怪了，这货不是给燕卓麒保媒的吗？ 东方俊舔了舔唇，腆着脸讲，“王世文胆大心细，推断力极强，是我迄今见过的，最合适干内卫的人才。” “那又如何？”楚思九疑惑了。 东方俊看一眼东方昊，“照这个趋势下去，他会是下一任的内卫头子。内卫很重要，如果他是驸马，会是辰儿的最好助力。” 我去。 楚思九抄起桌上的毛笔掷过去，“亏你还是玉儿的皇叔。” 东方俊手忙脚乱地挡一记，“一带二便嘛。” 这两人闹着，东方昊的眸子却是深了，皇弟说得没错，王世文是个人才，若能招为驸马，确是辰儿的一大助力。 形势如果是阵风，这会儿几阵大风，呼呼地朝着王世文的方向吹了。 【小小侯哭丧脸：王爷，干内卫我也可以的，要不要也培养一下。】 …… 闹得够了，楚思九气哼哼地说，“玉儿说了，三日后给答案。” 东方俊松一口气，早说嘛，也省得他得罪好兄弟。 轻咳一声，他要说事情了，“皇后娘娘，明启想娶若云，于是您给他提了两个条件。第一条应当应份，但是第二条就有些为难了，按着时下的标准，根本就是做不到啊。” 楚思九淡淡地“嗯”一声，尤其冷静地说，“我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第845章 儿女篇（89）悄然晃过 东方俊苦起脸，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东方昊一本正经地抢了先，“明启打算入赘了。” 楚思九愣一瞬，“生出来的小孩姓水？” “拍卖，谁出价高，就跟谁姓。”东方俊没好气地说。 楚思九“噗嗤”地笑出声来，“行呵，主意不错，我也去拍。” 东方昊冷哼一声，“是不是明启肯入赘，水寒冰就肯收他呢？” “白捡个儿子，为甚不要？明启虽说无赖一些，但是一表人才，学问好，画技高，又是我千叶青的亲授徒弟，水寒冰肯定要。”楚思九笑眯了眼。 东方俊哭笑不得地看她，“皇后，您这是在挖我墙角呐。” 楚思九玩味得笑，“怎么？八王爷不肯？” 东方俊委屈地扁一记嘴，“皇后，我这是多没儿子缘啊？唯一养在八王府的世子，竟然要去入赘？” 楚思九想想也对，这货自作自受，有一部伤心史。 收了笑脸，她认真起来，“这事儿吧，我还真是没有办法。我开出的条件是没有还价余地的，而且，我有劝明启死心的。” 东方俊微微点头，想了想，他又问，“是不是答应了这两条，水寒冰就肯把若云嫁给明启？” 楚思九迟疑地摇摇头，“我没有探过他们的想法，若八王府有这个诚意，我可以去问问。” 东方俊苦笑着说。 “昨晚明启跟我谈过，他说他不想三妻四妾，过左右逢源，貌和神离的日子，他想若皇上和护国侯一般，娶一个妻子，生几个儿女，环绕膝下，亲密无间。” 楚思九的眸子深了，心里头有些不落忍，“你打算成全他？” 东方俊沉默片刻，低低地说。 “我年少时犯了错，搞得家宅不宁，之后勉强保持表面的平静。明启说貌和神离这四个字的时候，怕是他最深切的体会。今日一早，我去欣儿的院里，原本想好好地与她谈一谈明启的事情，然而她根本不听，拿了明启和翰林院学士女儿的生辰八字，让我拿去千佛寺验缘份。” 东方昊皱紧了眉头，“欣儿已经钻牛角尖了，拉不出来。” 楚思九瞄他一眼，“黄裳您找她谈谈？” 东方俊摇头，“没有用，就算面上应了，心里头不痛快，后头事情更多。” 楚思九眨了眨眼，“那如何呢？” 东方俊淡然，“莫愁的事情，我有错处。但是大错在莫愁，她已经被欣儿打死了。有仇有怨，当年已经报了。这些年，为了补偿她，我把八王府后院所有的权力都放给她，也算说得过去了。这一回，我会站在明启这边，八王府再如何，也是我这个王爷当家作主。” 楚思九拧一记眉，“若欣儿闹起来，该如何？” 东方俊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东方昊，“只要皇上不给她撑腰，她闹不起来。” 楚思九轻叹着摇头，“一哭二闹三上吊，万一闹了人命怎么办？” 东方俊眉头跳一跳，咬着牙说，“我已经忍够了。” 所以，压力都在东方昊这里。 楚思九转过头，眉眼儿弯一弯，“黄裳，您如何讲？” 东方昊的面色很凝重，眸光落在楚思九的脸上，一时表不出态度。他是在权衡，思忖良久，他终于开了口，“明启断然不肯放手么？” 东方俊点头，“他不惜反出八王府，入赘的说话虽然是玩笑，却有可能当真的。” 东方昊冷冷哼，“他不知道他姓东方吗？” 东方俊轻咳一声，“他说同等价位下，东方姓优先。” 这徒弟啊，楚思九简直了……笑喷了啊。 视线斜斜地剜过来，东方昊又是哼一声，“阿九很高兴？” 楚思九的嘴角勾起一抹调笑，“黄裳，我给你生了俩个姓东方的儿子，您抬抬眼，让我帮楚家拍一个回来，如何？” 东方昊别过眼去，不看她。 隔了几秒，他淡声道，“既然明启这般坚决，皇弟态度也鲜明。朕会与舅舅打招呼，让他叮嘱欣儿不要闹事。这桩婚事，朕会亲自下旨。” 啊？ 楚思九慌乱了，“黄裳，若云还没到十五呐，您别乱点鸳鸯谱，当心水寒冰找您理论。” “你怕朕打不过他？”眸光透着危险。 楚思九心下恼火，却也知道要捋顺毛，低下头凑过去，“黄裳是一国之君，千军万马听令于您，水寒冰就算是央洲大陆第一高手，那也是双拳难敌四腿。您稳赢的。” 扬起头，抛出一个媚眼。 声音轻得像叹气，“晚上，咱们练练。” 东方昊发现自己真是受不住她的勾引，听她这么一讲，气血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狠狠地沉下一口气，“那……阿九先去与水寒冰商议，没有问题的话，朕就下旨赐婚。” …… 东方俊这个亲爹，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从宫里出来，他立时把东方明启唤来，一二三四五地关照了一番。 “总而言之，母妃这个障碍已经排除了。如果水寒冰不肯把若云嫁给你，你就乖乖地听母妃的话，她让你娶哪个，你就娶哪个。” 东方明启大喜过望，“父王威武啊，放心，您儿子俊美男儿，风度翩翩，才华洋溢，整个业城也找不出能与儿子媲美之人，水寒冰肯定会把若云嫁给我。” 重点是，他还有楚思九这个师父可以依靠。 哎呀，大喜事啊，他要与兄弟分享。 “父王，小小侯如何？皇后会把堂妹嫁给他吗？”他还记得帮燕卓麒打探。 东方俊呲一记牙，面色有点端不住。 东方明启觉出不妙，“父王，小小侯出局了？” 东方俊眉头蹙起，缓悠悠地说，“出局倒也未必，但是不太乐观。” 他有点心虚，如果没有猜错，他方才的那番言论，对东方昊是有触动的。如果说之前，东方昊倾向于燕卓麒，听了他这番话后，打了五折。 也就是讲，目前王世文有1.5票，燕卓麒有0.5票。 就目前的局势来讲，王世文占优。 玉儿手上还有一票。 …… 夜深人静，还下了几滴小雨。 整个业城沉浸于寂静之中，大街上没有人，只有更夫尽忠职守，到了时间便出来打梆子。 梆……梆……梆…… 三更天到了。 皇宫拐弯的角落里，一道黑硕的影子悄然晃过。 第846章 儿女篇（90）不会选你 这道黑影明显是研究过大余国皇宫布局的，而且对皇宫的设置也有几分的熟悉，攀高走低，朝着玉公主所在的冰泉宫而去。 …… 冰泉宫里一片寂然，廊檐下挂着红灯笼，随风微微摇动。 黑影先在角落里观察了一会儿，瞅准目标，悄悄地往玉儿的卧房摸去。 而此时，玉儿还没有睡着，辗转反辙着。昨日楚思九与她讲的那番话，尚在脑中回荡。眉头蹙得紧，抱着被子发呆。 卧房里头点了两枝宫烛，幽幽地闪着光。窗帘扬起，黑影猫进来。扬起的风把烛火带歪了方向。 “谁？” 玉儿警惕地支起身子。 “别怕，是我。”声音醇厚，柔和地像要漾出水来。 玉儿眉心一跳，迟疑地问，“楚绍佑？” “嗯，是我。”楚绍佑轻声地答。 玉儿羞怯了，“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可以……” 楚绍佑长长地叹气，“是绍佑唐突了，然而若不如此，绍佑也实在找不到机会与公主见面，实属无奈啊。” 玉儿无语地抬头，幸好床上放了纱笼，有一个阻隔。 她坐起身，缓悠悠地倚在靠枕上，声音淡然，“你非要与我见面，所为何事？” 楚绍佑没有马上回答，径自寻了圈椅坐下。 默默不语，俊朗的眸子落在纱笼之上，隐隐绰绰地可以看到玉儿的轮廓。楚绍佑的心思沉静下来，心里头有一种奇怪的充实感。 半阖了眼，又舒了口气，唇角缓缓地浮出笑容。 “玉儿，我很想你。”张开口，说的是情话。 玉儿被他说得一臊，面孔立时红起来。幸好是晚上，黑灯瞎火的任谁也看不见。 “你……有事情说事情，别乱说话。” 楚绍佑的笑意更盛了，“我想娶你。” 玉儿特别为难地皱一记眉，“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会由爹娘作主。” 楚绍佑坐得端正，沉着地说，“但是我知道，你母妃思想开明，会让你自己选驸马。” 玉儿微扬起头，淡淡一笑，“对啊，母妃让我在名单里头挑。然而你不在名单里头。” 楚绍佑眉心狠狠一拧，他就知道，四个月变成三个月的这个试探失败了，而且还直接把他拉出名单了。 “玉儿，我可以给你保证，如果你肯嫁给我，我这一世只有你一个女人，会像你父皇对待你母后一般地对你。”他认真地给出保证。 然而玉儿既不傻也不天真，经过楚思九有意识的培养，是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女人。 她淡定地说，“你是北地国太子，将来是要登基为帝的，我不想做皇后。” 这一闷棍打得楚绍佑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闷闷道，“玉儿不喜欢我吗？” 玉儿垂了眸，声音低低的，情绪莫辨，“喜欢这件事情是会变的，现下喜欢了，过些日子就有可能不喜欢了。为了这个虚无飘渺的感觉，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不上算。” 楚绍佑苦笑起来，声音凉丝丝，“原来公主是这般想的。” 烛火摇曳着，屋子里头陷入了沉寂。 玉儿抿着唇，死死地抱着被子，心里头想的是，若是把他说得伤心了，他是不是就会回去了？日后，他在呼城，她在业城，老死不相往来。 “娘娘让我在小小侯和王世文中间选一个驸马，我答应三日内给出答案。过完年，父皇便会颁出圣旨，之后，我就等于嫁人了。楚绍佑，若没有旁的事情，你就回国去吧。咱们俩……不合适。” “你选好了？”楚绍佑诡异地笑了一声。 “还没想好。”玉儿诚实地说，“小小侯家世好，人也风趣。但是我喜欢王世文沉默内秀。” 强忍着妒火，楚绍佑狠狠地吸一口气，“皇后答应我半年的。” 玉儿迟疑片刻，“娘娘觉得你父皇固执又强势，你根本就做不到答应她的那些事情。” 楚绍佑沉一口气，“若我做到，你会选我吗？” 玉儿攥紧手指，坚定地说，“我不会选你，我在业城呆得很舒服，不想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提心吊胆。” 声音刚落，床上的纱笼突地被掀开了。那张俊朗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眸光深幽，带着明显的怒火。 “你再说一遍不会选我。” 玉儿被他惊到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头退了退。 她也是怒了，圆睁了眸子，“你干嘛？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么？” 楚绍佑也觉出了自己的不妥当，垂下眸子低声道，“你若是想让我死心，便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玉儿的神情极其复杂，张开口想说，又咬住了唇。 她迟疑的这点时间，给了楚绍佑希望。扬起眸，欣喜地看她，“玉儿喜欢我，还会给我机会，是不是？” 玉儿轻轻地笑一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便如心里一直想的那样，温暖又舒滑。 眸中含了笑，轻声道，“楚绍佑，咱俩不合适，你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楚绍佑一把抓住她的手，面色的笑容缓缓褪下，“如果我一定要花心思呢？” “也不会有结果，我已经决定了，会在小小侯和王世文中间选一个。过年后就会议亲。”玉儿坚定地说。 楚绍佑神情不定地看她。 突地他使劲地拽过她，又狠狠地抱住，“玉儿，你不要这般说。父皇正值壮年，他还会做很多年的皇帝，我会做很多年的太子，而你是太子妃。我知道你不喜欢礼教，不愿意被拘了性子，我都会想办法依着你。玉儿，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是一个会轻易许诺的人，但是我一旦许下诺言，便会做到。你要相信我，一定要选我……” 玉儿眼圈儿烫起，这就是娘娘说的爱情吧。 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会觉得心花儿都开了呢。 “楚绍佑，我确实挺喜欢你的。但是这份喜欢，还没到让我抛下所有的一切，义无反顾地跟着你去呼城。”玉儿痛恨自己的理智，却不得不继续说，“你明白吗，喜欢，却还不够。就象你再喜欢我，也不可能放弃北地国的一切，随我过来业城。咱们俩是一样一样的。” 楚绍佑愣住了，他没有这般换位思考过。 紧紧抱着手松开了，他狐疑地看她，“你想让我抛下北地国的一切，过来业城吗？” “不想，北地国太子不仅是你的身份，更是你的责任。抛下责任，便是不忠不孝。我不会喜欢这样的人。”玉儿答得爽快。 第847章 儿女篇（91）哎哟喂了 楚绍佑缓缓地眯起眼，“玉儿，给我一条路走。” 玉儿轻叹着，扬起头看他，“楚绍佑，你还不明白吗？咱们俩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楚绍佑执拗地问。 玉儿眨一记眼，掰起了手指，“第一、我不想离开业城，离开娘娘、黄裳父皇、辰哥哥、清儿、曦儿、若云、依云、朵娘娘、干爹爹……咳，太多人了。而你只能呆在呼城。” “我可以每年带你回业城，起码住三个月。”楚绍佑答。 玉儿歪过头看他，“真的可以吗？太子有护国的责任，父皇是绝对不会同意辰哥哥这样的。” 楚绍佑皱了皱眉头，心里头没底，却很坚决地说，“我可以领礼部的职务，公派来业城。” 玉儿狐疑地看他，不怎么相信。 顿了几秒，她继续却往下说，“第二，我不能接受你有旁的女人，但是你是太子，未来是皇帝，有各种各样的制肘。人生很长，哪怕你现在给出保证，时也势也，也不能保证将来一定如此。我个性懒散，不喜欢培植自己的势力去防患未知，那样太辛苦。” 楚绍佑懂她的意思，在业城，不管她选谁做驸马，有一大堆的人帮她看着。去到呼城，她孑然一身，没有倚仗，有一种听天由命的不确定感。 说白了，是对他没有信心，缺乏安全感。 “北地国的两大势力，坞国楚家的领头人是庄亲王府，楚宇轩是皇后的大侄子，他旗帜鲜明的支持你。渭北的领头人是丞相楚梓陌，他与你的关系称得上亲厚，有他做你的后台，就算是父皇，也要三思而行。更何况还有大余国这个后盾，你不需要培植势力，你就是势力。”他耐心地给她分析。 玉儿又是眨巴眼。 “楚绍佑，你是太子，未来的北地国皇帝，于你而言，北地国的皇位是第一位的。你说的这些，在今时今日是对的，却有可能在北戎的一次强势的攻势下，全面瓦解。我是公主，我懂得朝堂势力的角逐说白了就是权衡利弊。形式好的时候，一切都是好的。一旦形式逆转，女人是第一个会被牺牲的。不过就是纳几个女人入宫嘛，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根本就算不上牺牲。然而对于我来讲，却是灭顶之灾。” 所以，就是不合适。 她的话，说到了楚绍佑的痛处，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他只有剑走偏锋，“你的这番话，放到你父皇与母后的身上也是一样。” 玉儿淡淡地笑起，“我母后是因为父母之命，才嫁给父皇的。当时的她，也是无奈。她与我说过，如果有选择，她绝对不嫁给皇子，更不要当什么劳什子的皇后。” 楚绍佑满头黑线，一贯沉静的脸上，浮起了无奈。 “玉儿，你真的不要我了？” 玉儿使劲地抽了一记鼻子，嗅着那一层薄薄的，浅浅的，若有若无的清咧气味，心里头惆怅，面上却是沉静自然，“我要不起你。” 楚绍佑沉默地注视她，眸底沉着一股浓重的忧郁，看得玉儿“怦怦”地心跳着。 就在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的时候，他才沉定地说出一句，“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玉儿心肝儿一颤，咬着嘴唇看着面前的这个几乎没有表情的俊脸。 “你这是何苦？” “你母后答应我半年的，我会尽力一搏。” “如果我不选你，你搏了也没有用。” “那你就选我。”他又拽过她，抱得紧紧的，“玉儿，除了你，我不会娶别的女人。” 玉儿无语地扬起头，“楚绍佑，强扭的瓜不甜，你不要勉强我。” 楚绍佑唇角抿得紧，面色冷倔，“口是心非，明明你也是喜欢我的。” 玉儿使劲地推开他，沉下脸，“喜欢又怎么样？明知道会是个坑，我还往里头跳，我傻啊？娘娘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小小侯和王世文的身上，都有值得喜欢的地方，无论我选哪一个，假以时日，必然会喜欢上他。之后，生几个小孩，过安稳快乐的生活。” 楚绍佑被他说得抓狂，强自捺住心头的妒火，他淡声道，“无论你选哪一个，前途都是未知的。你如何保证你选中的那个男人，一辈子不犯错误，与你过安稳快乐的生活？” 玉儿噎住了，默默地垂下眸子，不说话。 楚绍佑若有所悟地看她，“你是不是觉得，没有那么喜欢，就算日后有什么事情，你也不会很伤心。” 玉儿还是不说话，静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认真地说，“楚绍佑，你赶紧走吧，若是被人逮到，对大家都不好。” 楚绍佑依旧研究一般地看她，屋子里头静寂一片。 玉儿被他看得发毛，抬起眸子，“我答应母后三日内给答案，这件事情已经不能逆转了。你走吧。” 楚绍佑严肃，“无论如何，我会争取到最后一刻。如果最后你还是不肯选我，等你成亲之后，我会三妻四妾，纳尽天下美女。” 玉儿不自然地吸一口气，“那是你的事情，不用告诉我。” 楚绍佑满眼冷意，“不能娶到自己喜欢的，那么女人于我而言，不过是件衣裳，穿哪一件都无所谓。” 玉儿咬紧嘴唇，心里头抽紧了一般的难受，“随便，请便。” 楚绍佑仔细地看着她的反应，寒着脸，瓮声道，“不想如此，便选我。” 玉儿烦躁地挑起眉，话语里头带着浓浓的恼意，“你若能达到母妃的要求，又何必跑来这里废话。” 楚绍佑突然笑了，眸眼暖融融，手掌伸出，覆住玉儿的手，“这块是暖玉，从我出生那日起，便跟着我，你收好了。” 说完，他拽过玉儿，在她的额头落下轻吻。 “等我，我一定会娶你。” …… 窗帘扬起，一道黑影窜出。巡夜的宫庭内侍，似乎瞧见了甚，一眨眼又不见了。 冰泉宫里，玉儿傻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一块莹白的暖玉，握紧了，掌心透上来一股暖意。 可是？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明明自己是拒绝他的，怎么到最后……变得好象私订终身了呢？ 玉儿哎哟喂了哦。 拿被子蒙住头，在床上来回来地滚了好几圈。 她茫然了，这可怎么办啊？！ 第848章 儿女篇（92）有门儿啊 一夜未眠，眼底顶了两个黑眼圈。玉儿没什么精神，恹恹然地趴在床上，听若云与她叨叨。 “玉儿，九娘娘把亲娘娘叫去说悄悄话，不让我听。我心里头发毛啊。” “唔。” “你说，她们是不是在商量我的婚事啊？”若云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问。 “有可能。”玉儿没精打采。 若云眸子一转，奇怪地问，“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是啊，我失眠啊。”玉儿惨叫一声，抱紧了被子一动都不想动。 “我听说北地国太子进过宫了，有甚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么？”若云微眯起眼，饶有兴味地问。 玉儿不想说这件事情，只好胡乱地扯话题，“我猜娘娘打算让你和世子爷配一对。” “东方明启？”若云的面前立时浮现出那张笑嘻嘻的俊脸，面孔一红，又哼一声，“我才不喜欢他呢。” 玉儿歪斜了脑袋看她，哟，耳根子红了哦。 “娘娘已经收他做徒弟了。”声音里透着笑意，夸张地说，“是千叶青的徒弟哦。” 若云嘟一嘟唇，嫌弃地说，“他都不会功夫。” 玉儿嘿嘿，“你会就行了呀，若他不乖，你直接就可以收拾他。” 若云摇头，“亲娘娘说他母妃很厉害，早年斗输了一场，这些年励精图治，府斗段位高着呢。她的媳妇不好做，按亲娘娘的话讲，你这样的进去还行，我这样的，去十个都得铩羽而归。” 玉儿呵呵哒，“八王妃是因为黄裳父皇给她撑腰才厉害，你有娘娘撑腰，比她厉害多了。再说了，娘娘哪会让你入火坑啊，她若是应了这门婚事，必然会有考虑。重点是你喜不喜欢他。” 若云瞟她一眼，闷闷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许彥。” 玉儿皱眉头，“你不是放弃许彥了么？” 若云哀声叹气，“放弃是真的，可是喜欢也是真的。你说他怎么可以辣么好看呢？” 玉儿伸手点她的鼻子，“你呀，就是娘娘说的颜控、迷妹，还有追星族。你是把许彥当成天上的星星仰望，这一种，只适合放在心里头，有个念想就可以了，不能拿来过日子的。” 若云扁了扁嘴，“你们说的都是有道理的。” 玉儿眯了眯眼，笑吟吟地说，“娘娘说，干爹爹年轻时，不比许彥差的哎。你说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是看亲爹看多了，把眼光给看高了？” 若云抿紧了唇，半仰了头想了想，“对哦，爹爹也很好看。仔细想想，黄裳也是俊美不凡的。还有辰哥哥，北地国的太子，哪怕是那个笑嘻嘻的坏蛋，也挺好看的。” “笑嘻嘻的坏蛋？”玉儿拖长了声音，揶揄的意味甚是浓厚。 若云是个直爽的性子，在玉儿这里更是不遮不掩，“东方明启呗，他时常笑嘻嘻地哄骗我，见我恼了又会顺着我，是个好脾气的。” 有门儿啊。 玉儿嘿嘿地笑两声，“他肯在你身上花心思，说明他很喜欢你。娘娘说他是个内秀的，看着无赖，其实做事很有章法。你看他把业城的那帮小纨绔管得多服贴。” 说到这里，若云来了兴致，眉眼生花，“哎，昨日我见到韩家大小姐了。就是那个长得格外漂亮的。” “唔，如何呢？”玉儿漫不经心地挑起眉。 “她和司徒家的俩小子在一起。”若云说。 “司徒铭和嘉一表弟。”玉儿狐疑地问。 “对啊，不打不相识，看情形，是韩美美对弹弓箭感兴趣，让嘉一教她。司徒铭纯凑热闹。” 若云兴致勃勃，眯着眼睛很是八卦地说，“我觉得嘉一和美美可以配一对。” 玉儿笑出声来，“司徒铭呢？好歹人家也是业城一大祸害，美人在侧，他就肯干看着不下手？” “谁让他不会打弹弓的，活该干看着。”若云也是哈哈笑。 …… 这一对小姐妹聊起八卦，那是没个完，可乐着呢。 坤和宫里头，楚思九和云朵这对老姐妹聊得可是正经得不得了的话题。 “不行，我家相公不会答应让若云嫁进八王府。”云朵二话不说，直接say no。 “嫁进八王府只是个说法，一周后便可搬出去自己住。东方俊说了，会在护国侯府和八王府的中间，给他们另外置一处院宅，成亲后，小两口就住那里。”楚思九立时接上话。 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幸福，云朵也是个有想象力的，“成了亲，慕容欣儿就是婆婆，她每日过去呆着，要若云伺侯怎么办？” 楚思九噎一记，脑回路立时转过弯，“我是皇后，我最大。我可以把若云宣进宫，伺侯我啊。” 云朵哼一声，“晚上呢，她不走，你还能赶她啊？” 楚思九哈哈笑，“没事啊，明启是我徒弟，又是皇上的侄子。咱们宫里多的就是房子，空着也是浪费，可以住宫里呀。” 云朵嘟一记唇，“说说都是简单的，咱们能看到的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暗搓搓的小手腕使起来，就若云这个性子，吃了亏都不知道。咱们若云虽说不是公主，也是娇生惯养起来了，相公看她就跟看自己的眼珠子一般。慕容欣儿若是把相公惹恼了，咋整？” 楚思九皱紧了眉头，絮絮地与她分析起来，“我觉得吧，慕容欣儿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她只是在莫愁这里吃了一个大亏，才搞得性情大变。这些年，她能牢牢地把持住八王府的后院，靠的是东方俊的忍让和黄裳的撑腰。论心思手段谋略，她也不出众，否则能被莫愁弄得这么惨？这一回的议亲，是东方俊亲自给出的保证，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内卫头子，慕容欣儿能是他的对手？” 云朵扁一扁嘴，“这个我做不了主，要相公点头才行。” 楚思九点头，“那是自然，我先跟你聊聊嘛，最重要的是，要若云也喜欢。否则说什么都是白搭。” 云朵瞟她一眼，闷闷地说，“若云说世子是个笑嘻嘻的坏蛋。” 楚思九眸子一亮，“这么说来，若云对明启还是有心的。” 云朵瞪她，“你在中间说了甚么？” “没有。”楚思九连忙撇清干系，“我什么都没说过，就是上回去业城，明启和小小侯跟了去，一起玩了一个月。之后，明启就对若云动心了。” 说到这里么，云朵的眸子也转起来，“哎？昨日见过北地国太子了，玉儿驸马的人选定了么？” 第849章 儿女篇（93）黄雀在后 哎哟，这就是点到楚思九的死穴了。 苦巴起脸，与云朵摊起了苦经，“我正愁着呢，黄裳不想玉儿北嫁，把楚绍佑给否了。他觉得小小侯的家世有保障，我喜欢王世文性格好有内涵，玉儿的心思呢还是挂在楚绍佑那里。咱们三个都没个统一，你说咋选啊？” 云朵蹙起眉头，仔细地想了想，“确实挺难的，反正三个人都不错，要不咱们抓阄吧。” 楚思九被她逗乐了，“哎，玉儿要和他过一辈子的呐，你这个主意太不严肃了吧。” 云朵摇起了头，“那怎么办？” “按我的观念，还是要玉儿喜欢才行，我和黄裳的意见只能为辅。昨日我与玉儿谈过了，与她讲了利害关系，让她在小小侯和王世文中间选一个。她没有坚持选楚绍佑，答应三日后给我一个人选。” 楚思九抿着唇，很是不忍地看着云朵，“可是我好心酸呐，有棒打鸳鸯的负罪感。” 云朵无语地看她，“你知道相公如何讲？” “如何讲？”楚思九有兴趣听听大神的看法。 “他说玉儿的驸马必定是北地国太子。”云朵语出惊人。 “为甚？”楚思九撩起眸子，哼哼然，“楚绍佑第一轮出局了，咱们现在进入第二轮了。” 云朵是复述，没有心理压力，“相公从猛虎寨回来后，就对北地国太子上了心，他嘴上不说，一直在注意楚绍佑的消息。前几日他与我讲，北地国太子心性坚定，对玉儿一往情深，有点象当年的黄裳对您。而且他有勇有谋，行事做派不迂腐，会根据情况，随时调整策略。而且，玉儿与您也是一般无二的，痴情起来，天涯海角也是会去的。” 楚思九听得发愣，真的如此么？ 正想着，外头有太监进来，“娘娘，海大人传消息进来，北地国太子刚刚出了北城门，回呼城了。” “知道了。”楚思九随意地挥挥手。 太监躬身退下。 楚思九狐疑地转过头，看向云朵，“居然走了？不会被寒冰公子说中了，见势不妙，调整策略，回去搬救兵，打算从国事的高度来干这桩事情吧。” 云朵眨巴眼，“可能性是存在的。” …… 楚绍佑夜探皇宫，把定情信物塞给了玉儿，他在业城的大事便完成了。 与外公告别，理由都是现成的，“母妃有孕，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要赶回去看看。” 燕启诚也是揪着心，女儿年纪大了，之前又受过大损伤，这一胎也不知道落得稳不稳，将来生产会不会有危险。 找了好些孕补的药品和偏方，让楚绍佑带了去。 “这一回，千万严防死守，不能让后宫的那些女人作了妖。”之前的事情，燕启诚也是气着呢，只是没机会发作而已。 楚绍佑连连点头，“放心，父皇吃过一次亏，绝对不会有第二回。” “你也要帮忙看着，女人的嫉妒心强，面上愈是和淡的，下手愈是狠。”燕启诚絮絮叨叨。 “父皇早就把后宫隔成了两部分，母后这边绝对安全，外公您就放心吧。”楚绍佑安慰道。 燕欣朗在边上抓耳挠腮的，很想跟着一起去看看，又觉得春节快到了，事情多走不开。 “明年开了春，舅舅会去呼城看你母后。”他跟一句。 “好啊，母后很掂记您呢。”楚绍佑说。 好不容易告完别，带了一大堆东西，上了路。 出了北城门，快马加鞭赶路去了。 燕卓麒两日前负责接，现在又负责送。看着他绝尘而去，心里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在自掘墙角似的。 心情恹恹然，骑了马，在业城的大街小巷闲溜达。 突地，眸子一亮，他看到玉儿和若云在茶楼的沿街包厢里喝茶聊天，神情轻松，笑意盈盈。 小姐俩嫌宫里头闷，出来大街上泡茶室。 燕卓麒立时来了劲，与太子表弟比，他属于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个人上去太唐突，必须带上好兄弟。 拍一记马头，他朝八王府的方向去了。 哪里知道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头刚走，王世文上去茶楼了。今日他正好在附近看景，看着看着，就看到玉儿和若云兴高采烈地往这边过来。 原本他不想上去的，结果又让他看到燕卓麒了。 摆明了，那货是寻世子爷了，他觉得自己得上去，哪怕是气气小小侯也好。王世文的心里头也有根蔫坏的神经。施施然地，就上去了。 “公主，王世文王大人来了。”包厢外头有侍卫通报。 玉儿眉头微微蹙起，犹豫了一瞬，说，“请他进来吧。” 若云有时候也挺敏感，觉得玉儿对王世文的态度，不若之前那般友好。若有所思地看她，悄声地问，“你打算选小小侯么？” 玉儿眨眨眼，“没想好呢。” 若云不解地看她，“那你为何不热情？” 玉儿笑起来，“一会儿世子爷过来，看你如何热情。” 若云狐疑地左右看看，“东方明启要过来吗？” “若在下猜得没错，世子爷会过来的。”王世文正好进来，听到这一句问话，直接给了答案。 “他告诉你的吗？”若云不太理解。 王世文抿唇而笑，“在下在前面看景，看到小小侯过去，没意外，他找世子爷一起过来。” 若云恍然大悟，窃笑着说，“所以王大人也上来露个脸。” 王世文被她说得尴尬起来，“巧合而已。” 玉儿轻轻地瞪一眼若云，又含笑转过头，“王大人不要听她瞎讲，请坐。” 王世文笑着坐下，他现在正儿八经地算内卫中人，知道的消息多。瞟一眼玉儿，状似无意地说，“小小侯刚刚送北地国太子出城，回来路过这里。” 玉儿眸色一凛，立时垂下眼帘，拿起茶盏缓悠悠地抿起了茶。 她的面色反应尽数落入王世文的眼中，他微笑着，也拿起茶盏慢悠悠地抿，心里头却是叹息，玉公主的心还是挂在北地国太子的身上。 若云是个天真的，不会细致地察颜观色。 “楚绍佑走了啊？” 她觉得莫名其妙，嘟着唇很是不解，“从呼城到业城，快马加鞭也要六七日，他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只呆了两天就走了？还真是有劲道啊。” 第850章 儿女篇（94）敲定人选 王世文淡淡笑道，“北地国有消息传过来，他母后有孕了。” 这一石，激起两片浪。 若云的嘴巴张得老大，“啊？” 转过头看一眼玉儿，这是什么节奏啊，先是九娘娘，再是亲娘娘，现在又轮到北地国皇后。 玉儿轻瞪她，还啐她，“大惊小怪的干嘛呐。” 若云想想也是，不好意思地嘿嘿哒，画蛇添足地说一句，“好啊，都是后继有人。” 玉儿摇头，这小妞真不会说话，也就配配堂哥了。 扬起头，她笑眯眯地与王世文扯起了八卦。别说啊，王世文这些日子的内卫真不是白做的，知道好多秘闻。 两下里相互对着口供，说得也是乐哉。 没多久，小小侯和东方明启来了。进得包厢，见到王世文也在里头，相互看一眼，心里头都有些嘀嘀咕咕，当然面色俱是自然，相互拱手作揖，客气得紧。 坐下来，东方明启的眸子立时转向若云，笑嘻嘻地凑上去，“若云，皇婶收我为徒了。” 若云撇一记唇，毫不在意，“听说了。” 东方明启嘿嘿然，“皇婶让我找找灵感，画一幅最有感觉的画给她看。我的感觉全在你这里，明日有空么，咱们去城外的桃花林，那个……写生如何？” 若云懒得搭理他，别过头去，“没空。” 东方明启心情好得不得了，得了父王的首肯，眼面前的这朵小花，马上就是囊中之物了，他的耐心好着呢。 “明日没空没关系，你哪日有空，咱们就哪日去。” “不会耽误你交作业么？” “不会不会，我今日见过若云，已经有感觉了，回去就能画出一幅好画。” “那就不需要去桃花林了？” “需要啊，怎么会不需要呢？皇婶那里长期有作业，什么时候都需要。” “若是我一直都没空呢？” “哪能呢，若云要嫁给我的，对别人没空，对我肯定是有空的。” “德行。” 若云朝他翻白眼，这一下真的别过头去，再也不搭理了。 东方明启左右看看，捅捅燕卓麒，“换个位置。” 小小侯也是服了他，站起身与他换位置。 “论脸皮厚，世子爷称第二，业城没人敢称第一啊。”他开玩笑。 东方明启冷冷瞥他，又哼一声，潜台词很丰富，脸皮厚才能追到媳妇，你看看你，希望愈来愈渺茫了。 王世文也收到了东方明启的信号，心里头抽了一道。与小小侯一般的疑问，眸子瞥向玉儿，脸皮厚有用么？ 玉儿连续收到两道眸光，浑身不自在，咧着唇胡扯了一句，“这几日挺太平哦，那些小纨绔们不约战了么？” “约，怎么不约。”东方明启紧着跟一句。 然后他就发现若云回过头来，黑眸子莹莹亮，“哪两家约了？” 王世文也有听说这桩事情，淡笑一声，“还是那两家。” 玉儿好奇地眨一记眼，“任宣的兵部派和司徒铭的镇武将军派？” “对啊。” 东方明启笑哈哈地讲起了细节，“上回打完了，任宣答应给司徒铭一把弩的，条件是司徒铭不要把韩美美拿出匕首的事情报上去。后来事情没捂住，还闹了场风波，任宣就不肯给了，但是司徒铭觉得这件事情不是他说出去的，非要那把弩。没谈拢，再约一架。若司徒铭这边赢了，就把弩给他，否则就不给了。” 玉儿失声笑起，“这帮小纨绔还挺讲江湖道义的嘛。” 若云骨碌碌地转着眸子，“哪一日打，咱们再去围观。” “必须的呀。”东方明启腆着脸上去，“我会订好包厢，请若云和堂妹过来观战。” “还有我。”燕卓麒没好气地补充。 “对对，还有小小侯。”东方明启连连点头，转过头看一眼王世文，咬一记牙，再加上，“还有王大人。” 王世文笑着行一礼，“那就多谢世子爷了。” 他不客气，燕卓麒也无奈，悄悄地剜一道东方明启，兄弟你的立场呢？ 东方明启装没看见，王顾左右而言其他，“听说北地国太子回呼城了啊。” 燕卓麒心里头更不得劲了，兄弟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闷闷不乐，淡淡道，“是啊，表弟心系母后，一早便回去呼城了。” 东方明启看一眼燕卓麒，又瞟一眼王世文，你们两只啊，好歹是咱们业城的精英，拿出精神气来，别让外敌端了窝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三只有了些小默契，面面相觑之后，都是若有所悟。 …… 三日。 在等玉儿给出答案的这三日，发生了好些事情。 首先便是任宣与司徒铭的这场约架，这一回没有弓弩手埋伏，双方执竹扁子上阵，完全凭得实力拼了个高下。 最后，镇远将军府这一派凭着嘉一的超常发挥，胜利。任宣无奈，只好把那把弩给了司徒铭。 到底是将门之后，司徒嘉一一战成名，在业城的纨绔界博了个大名声。 韩美美全程观战，年纪虽小，心思却活动起来。回去后，与她亲爹宣布，要嫁给司徒嘉一。 什么鬼？ 韩明轩耳聪目明，当然知道这中间的恩怨起伏，但是闺女这么没遮没拦的宣布，他也是醉了。 晚上与姬芳华讨论，“司徒嘉一长得如何？” 姬芳华想了想，“还行。” 还行是个什么鬼？韩明轩不乐意了，他的女儿长得这么惊天动地，怎么可以配一个还行的？起码也得俊美绝伦啊。 挑了个由头，去司徒府边上的茶楼坐了一个时辰。正好看到司徒铭和司徒嘉一出来玩。 “哪一个？”他淡悠悠地问。 立时有认识的侍卫上前指点，“绿色锦装的是司徒铭，手拿弹弓的那个，应该就是天羽将军的嫡子司徒嘉一。” “哦。”韩明轩缓缓点头，到底是司徒天羽和四公主的儿子，唇红齿白，五官端正，长得确实还行。 其实，比“还行”还要行一些，过几年能混上俊美这个词。 女儿的眼光还不错，这小子不仅长得好，小身板看着也不错，腰是腰腿是腿，胳膊抡圆了也有力道。 面孔看着有股子憨直的劲道，按那日的说法，性情耿直，知错能改，是个能培养的好苗子。 重点是，两户人家的家世也匹配。 行，就他吧。 韩明轩手掌一拍，就此敲定了女婿人选。 第851章 儿女篇（95）半年之约 韩明轩选中司徒嘉一做女婿的这桩事情，是韩家的私事，按这两小只的年纪，三年之内不会摆到台面上讲。 而八王府后院，就东方明启的世子妃人选，已然闹翻天了。 之前，东方昊还把舅舅慕容云浩请进宫，好好讲过一遍利害关系。慕容云浩顾虑女儿的想法，迟迟应不下来。 最后，东方昊给他透了底，语调凝重。 “这些年，皇弟什么都让着欣儿，才保得八王府表面上的太平。这回，皇弟明确讲，他不打算让了。若欣儿不同意这两个条件，他会强势推行。舅舅，皇弟做了这么多年的内卫头子，他若是翻脸，慕容府怕是兜不住。” 慕容云浩心头凛起，凝起眸子，认真地问，“您不打算帮欣儿吗？” 东方昊缓缓摇头，“皇弟的家事，我如何帮？” 慕容云浩心里头凉起，严格来讲，这桩事情确实是八王府的家事，而王府的当家人是东方俊。他可以不说话，但是他一旦说话，就是铁板钉钉，谁也驳他不了。 从宫里出来，他立时让人给慕容欣儿带话，让她回一趟娘家。 话题刚刚铺开，慕容欣儿便翻了脸，态度坚定又强势，“八王府后院一直便是王妃说了算，我绝对不可能让水家的嫡女入府，更加不可能让明启分府出去住。” 慕容云浩无奈，“欣儿，这回不一样，你必须忍下来。” 慕容欣儿的眼泪“刷”地下来，“旁的可以忍，这件事情断然不能忍。您知道吗，莫愁是皇后的人，是皇后把她送进八王府的。您不知道我有多恨……” “住嘴。”慕容云浩高声地喝斥住。 慕容欣儿“唔唔”地哭，“父亲，我忍不了啊。” 慕容云浩叹气，“欣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不能把那件事情给忘了吗？你现在只有明启这个倚靠，这一回也不是王爷非要为难你，听皇上的意思，明启宁可不要世子这个名号，也要娶水若云。你死硬到底，只会落一个夫离子散的下场。” 慕容欣儿猛地扬起头，恨恨道，“不是亲生的，才会这样。若我的孩儿还活着，哪有可能这般气我。” 慕容云浩没什么办法，只有摇着头劝。 “都快二十年了，你还纠结于这段往事，不肯往前走，也难怪王爷肯让明启分府而住。你有没想过，当年，莫愁是怀着身孕被你活活打死的。她的确是坏人，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王爷的骨肉，当时已经快要生了，就被你这般活活打死了。你是八王府的王妃，这般做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王爷的感受，然而王爷忍了。这些年，王爷任由你在八王府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然而你也不见得就开心了。忍了这么多年，他不想忍了，而且皇上也明确表态，不会插手这件事情。慕容府原本就不是政治大府，论势力，及不上王爷这个内卫头子。父亲跟你说实话吧，这一回，你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 慕容欣儿面色青白，死命地咬着嘴唇，“父亲，我不会忍。” “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慕容云浩仁至义尽，没有旁的办法了。 消息传回皇宫，楚思九忧心忡忡，“黄裳，不会闹出人命吧。” 东方昊面色黑沉，抱了曦儿在廊檐下踱步子，不语。 小曦儿很纳闷，乌溜溜的大眸子使劲地瞪着他，嘴里头胡乱地发着音，“……呢呢呢…啪啪……” 见东方昊还是不理她，气咻咻地探过头去，“啊呜”咬一口。 最近长牙呢，牙口痒，时不时地就要练练口。 东方昊每天都要被她咬几口，习惯了，掏出巾帕给她抹嘴。手势温柔，面孔还是绷得紧。 曦儿很不满意，嘟着唇大声地喊，“笑……笑……” 楚思九激动地跑过来，“曦儿会说话啦？” 东方昊的唇角高高扬起，很配合地莞出一个笑容。曦儿“咯咯”地笑起来，却再也不肯说一个字。 慕容欣儿的过激反应，在皇宫里没有闹出响动。东方昊说了不插手，就算她真的上吊自尽，也不会说什么。 总归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 当日晚上，东方明启被慕容欣儿叫去后院，声泪俱下的训斥了两个时辰。 他也是个绝的，平时油嘴滑舌，时不时地耍个无赖。今日，却闷声不响，垂着头任由着慕容欣儿数落。 “明启，母妃绝对不会同意你娶水若云，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东方明启双膝跪地，行大礼，“母妃，明启喜欢若云，父王已经答应，下个月与护国侯府议亲。” 慕容欣儿怒目圆睁，甩起一个耳光，“你长大了，出息了，敢违逆母妃的意见了。” 这个耳光甩得响，立时，东方明启的脸上便是五个手指印。 他也不捂，狠狠地嗑一个头，“请母妃息怒。” “息怒？”慕容欣儿咬牙切齿地看他，“把你这个侍妾生的儿子抱来，含辛茹苦地养大，又亲自去皇上那里为你求封世子，结果竟然是一条白眼狼？你让我如何息怒？” 她话语说得刻薄，东方明启心里头悲鸣一片。 然而，确如慕容欣儿所言，她对他恩重如山，所以，再大的屈辱也得受着。东方明启闷声不响，任由着她说，再也不说一句话。 慕容欣儿刚开始还有劲骂，后来换成哭闹不止，还晕了过去。 讲真，东方明启有心理准备，总之就是不孝，实在不行，就去了世子的名号。他是东方俊的儿子，这一点是没差的。若慕容欣儿真的容不下他，大不了现在就住出去。 总之，若云他是娶定的。 在这场闹腾中，楚思九与玉儿的三日之约到了。玉儿很自觉，过去坤和宫作交代。面色还是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 楚思九看得纠结，忍不住地问，“如何？决定选哪个？” 玉儿抿紧了唇，吭哧着说，“娘娘，您与北地国太子有半年之约，我想……我想再等等。” 面上浮起一道绯红，又垂下头。 楚思九心头叹起，“玉儿，你的意思娘娘懂了，你决定选楚绍佑了？” 玉儿轻轻地咬一记唇，“如果不选楚绍佑，小小侯和王世文都挺好的，随便抓阄都可以。” 哎哟喂，女儿啊，你要不要这么委屈自己啊。 楚思九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寒冰公子威武，玉儿果然是个痴情的。 “那他若是做不到那些要求呢？” “那我就死心了。”玉儿垂下头，心里头空落落。 第852章 儿女篇（96）太低调了 世子爷脸上的这个巴掌印子，留了好几日才退掉。 他也不怕难看，顶着印子四处走。狐朋狗友凑一堆，与小小侯在春花楼喝闷楼。 “你真打算杠到底了？”燕卓麒挺替他担心的。 “有父王撑着，我怕甚个鸟。”东方明启满不在乎。 “可是不孝的名声是你的，大余国对这个还是讲究的。”燕卓麒提醒他。 东方明启呵呵，捏着个小酒杯随意地把玩着，眸光不屑之极。 “不孝？你说我亲娘是如何死的？在母妃心目中，我不过是个争权夺利的工具，合着她的心意，便逗弄逗弄，不合心意，就随意斥之。她固然对我好，但是这种好，是变了味的。我反正是个纨绔，日后也不打算走仕途，画个画而已，饿不死就行了。名声这个东西就留给需要的人吧。” 燕卓麒想想也对，宽慰他，“你想得通就好，总之有兄弟一口吃的，绝对饿不死你。” “哟，小小侯这句话可值钱了，来，走一个。”东方明启笑得欢畅，举杯痛饮。 连喝三杯，心情舒缓了些。 “听我爹说，你们打算下个月去护国侯府提亲？”燕卓麒觉得这个时间表不太靠谱，“王妃还闹着，寒冰大神能搭理你们？”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东方明启扬了扬眉，慢条斯理地说，“水家的嫡二女依云，已经十二岁了。辰太子盯得紧，原本皇婶打算这个月去议亲的。但是若云是老大，长幼有序，得让咱先来。辰太子不乐意了，那不就得抓紧嘛。” 燕启麒点头，“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然而，这乱糟糟的局面，能行么？” 东方明启挠一挠头，“有父王坐镇，皇婶辅助，能行吧。” 他心里头也没底，也不知道大泰山是个甚想法？万一他不同意，就算皇上下旨也没用。 还是要皇婶多出力。 两人正聊着，包厢外头有敲门声，侍卫通报，“王世文王大人来了。” 东方明启眸子一亮，扬起声音，“请进。” 燕卓麒纳闷地看他，“他来干嘛？” 东方明启嘿嘿笑，“我请他来帮忙拿主意的。” 话音刚落，便看到王世文推门进来了。讲真，他也是纳闷得很，世子爷最近满城风雨的，还有兴致过来春花楼喝酒？还把他叫过来？ 对一眼，立时看到他脸上的明晃晃的手指印，哑然失笑。 “世子爷，好兴致啊。”他拱手作礼。 东方明启笑颜绽绽，“王大人客气了，请坐。” 落下座来，小二送酒具进来，殷勤地摆好，“三位爷，还需要些甚么？” “切一只醉香鸡，再拿三壶酒。”东方明启豪迈地挥挥手。 “好咧。”小二乐悠悠地出去安排。 东方明启亲自动手，拿了酒壶给王世文倒酒。嘴上没闲着，叫得亲热。 “世文，你是父王的下属，内卫的新晋人才，自然知道我的事情。也没啥特别的内情，就是我想娶若云，母妃不同意，且闹着呢。你脑子好，帮兄弟出出主意。” 王世文愕然，瞟一眼燕卓麒，你们俩商量不出结果，我能有什么办法？ 燕卓麒知道东方明启这会儿是病急乱投药了，笑眯眯地举起酒杯，“江湖救急，还请王兄不吝赐教。” 王世文无语了，举起酒杯走一个先。 既然是出主意，当然得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东方明启不遮不掩，详详细细地讲，“也不是甚秘密，当年这桩事情闹得挺大的，业城老一辈的人基本都知道。” 王世文蹙了蹙眉，“快二十年了。” 东方明启点头，“是啊，母妃这心结也是系得紧。这么多年了，还是过不去。” 燕卓麒在边上补充，“她连若云都反对，可见得这个牵怒范围有多广了。” “皇后？”王世文迟疑着问。 “新烟翠是皇后的产业，里头的头牌全都是她的人，当年皇后打算跑路前，给所有的头牌都找了出路。莫愁对父王有情，央求皇后让她入八王府。”东方明启摇着头，“谁知道莫愁心思这般狠毒，害人害己。” 王世文默默点头，所以这个是死扣了。 “世子爷想让我出甚个主意呢？”蹙紧了眉头，他觉得这桩事情很不好办啊。 东方明启见他为难，宽慰他，“你别紧张，我也就是听听旁观者的建议和看法而已。” 王世文呵呵地笑，“这道题这般难，王爷都解决不了，我最多谈谈看法而已。” 轻咳一声，他果然谈起了看法。 “前些日子，我一直在看以前的文书，中间有很多关于皇后娘娘的事情。看得多了，我发现皇后娘娘的行事方法自成一派，她与时下之人不同，不拘礼教，也不在意旁人的看法。重点是她很善良，从她小时候救助流浪小孩开始，包括现在十全搞的慈善会，也有她的身影。” “皇婶不仅善良，心性也很豁达开朗，与她在一起，心情也会明亮很多。”东方明启使劲地点头。 “所以皇上才会把她当成个宝一样的宠着，为了她什么都肯做。” 燕卓麒心里头叹，玉公主得了皇后的真传，性子也是一般的善良通透。为了她，他也是什么都肯做的。然而看目前的情形，希望渺茫了哦。 王世文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地瞥一眼，心里头也是怅然。 东方明启见话题要歪，连忙扯一道，“然后呢？” “然后？” 王世文愣一瞬，连忙往下谈，“莫愁的事情，在皇后这里象是个意外。当然了，皇后把莫愁送入八王府之后，她便离开了业城，之后颠沛流离，事情众多，一时看顾不上。若她当时在业城，应该会看着莫愁，不会让她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东方明启眨一眨眼，这不等于白说嘛，“再然后呢？” 王世文苦笑起来，我是人不是神呐。然而看看东方明启满怀期待的模样，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给出一个猜测。 “皇后谋略甚深，她会一点都不知道莫愁的为人么？这中间会不会有甚隐情？” 东方明启若有所思起来，眸子眨一眨，“那要入宫问一问了。” “真问？”燕卓麒觉得他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问啊，皇婶是我师父，有甚话不能问的。”东方明启就是个厚脸皮，腆起个脸，毫无压力地答。 燕卓麒抿紧了唇，觉得自己在追玉公主的这件事情上，还是太低调了。 【王世文撇嘴，那他不是更低调？】 第853章 儿女篇（97）择偶标准 明面上低调，私底下很高调的楚绍佑，已然入了呼城。 城门口有楚胤景的心腹太监候着，躬身上前行礼，直起腰来传口谕，“太子殿下，皇上让您在太子府闭门思过十日。” 还是老套路。 楚绍佑有心理准备，指了指后头的一堆药材，“这些都是给母后滋补身体的，请赵公公带回宫去。” “是，太子殿下。” 两下里也不多话，楚绍佑乖乖地策马回府，思过去了。 他自然不会闲着，立时让人给楚宇轩带话，让他过来太子府一趟。 都有思想准备，听说楚绍佑离呼城一日行程的时候，楚宇轩就生病了，这会儿病重卧床，来不了。 话语带回来，楚绍佑呵呵两声，“再带话过去，只要他这病好得起来，这一趟还是要跑的。” 侍卫跑得勤快，原话带去。 楚宇轩就哎哟上了，抚着脑袋找他爹去了。 “您说该怎么办？” 庄亲王淡悠悠地看他，“有什么怎么办的？太子殿下与皇上都是明事理的人，而且是一伙的，他们俩掰手腕，缺个跑腿的。丞相位高权重，年纪也大，你不跑谁跑？” 楚宇轩愣一瞬，“只是跑腿？” 庄亲王冷瞥他，“不然你还能干嘛？” 楚宇轩立时就精神了，腰不酸腿不疼喉咙也响了，“那行，我明日就过去。” 当成八卦看，这桩事情还是挺可乐的。 不过，他还有问题要问，“父王，您是希望太子娶到玉公主？还是娶不到玉公主？” 庄亲王拧着眉头，沉吟着说，“从亲疏关系来讲，当然是娶不到更有利。虽然咱们与大余国皇后的关系尚可，但是与渭北楚家没法比。他们之间是真正的血亲，楚梓陌与楚思九的关系，称得上牢不可破。太子若是娶了玉公主，日后登基，有倒向渭北楚家的可能，对咱们不利。” “但是太子对玉公主一往情深，若是在中间使坏，他必然会恨上咱们。”楚宇轩很肯定地说。 庄亲王瞥他，“你知道，还不好好地去跑腿？现在表现好，日后才好说话。” 楚宇轩苦起了脸，“您到底是甚意思嘛？” 庄亲王淡缓缓地抿一口茶，“太子若是明君，对朝政的把握方式必然与皇上类同。会维持坞国楚家与渭北楚家的平衡，哪一方弱了，便会偏帮哪一方。丞相多聪明呐，这些年，一直把控着这个度，不会逼咱们太紧。否则，以他的本事，早就把咱们吃得渣渣都不剩。” 楚宇轩明白了，所以，他看热闹，然后顺势而为便可。 …… 业城，皇宫。 东方明启找上楚思九了。 脸上的五掌印还留了少许痕迹，声音颇委屈，“师父，我被母妃打了一巴掌。” “唔，听说了。”楚思九早就看到那个印子，按她的护短的性子，心里头也是有些懊恼的。 但是嘴上不好说什么，“母妃养你这么多年，一个巴掌而已，莫当回事。” 东方明启不纠结这个，他是抱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来找楚思九的。 轻咳一声，他笑眯眯地问，“师父，我听说莫愁是你的人。” 楚思九意外他会来问这个，挑起眉毛着他，“没错，是我把莫愁送进八王府的。” 东方明启见她不高兴，连忙举手投降，“师父，我没有怪您的意思。” 楚思九哼了哼，“你怪得着我吗？这件事情真要怪，第一怪莫愁自己，害人害己；第二怪你父王，这么聪明的人，竟然让莫愁钻了空子；第三怪你母妃，有皇上、慕容府两大势力撑腰，竟然被一个侍妾玩得团团转；第四才能怪上我，识人不清。” 东方明启连连点头，忙不迭地点赞，“师父说得对极了。” 楚思九淡淡地瞟他，“你是不是想问，我知不知道莫愁的为人？” 东方明启嘿嘿地笑，“师父这么厉害，自然知道莫愁有野心，却没想到她会这般不择手段。” 楚思九“嗯”一声，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最开始，我并不打算让莫愁入八王府，给她挑了好几个如意郎君。可是她喜欢你父王，宁可做侍妾，也要进八王府。我让云朵去八王府后院探了情况，当时你母妃因为生不出小孩，控不住后院，日子过得也是尴尬。我寻思着，反正是个乱糟糟的后院，多一个侍妾，少一个侍妾也没差，心一软，征得你父王的同意，就把莫愁送进去了。但是呢，我有做错一件事情。” 楚思九轻叹一声，“当时，我其实猜到你母妃为何无孕，写了方法，让云朵拿去给莫愁，让她对你母妃示好，投靠于她。还让她不要急着怀孕，等你母妃生了世子，再怀孕生子，可保一世平安。哪里知道，莫愁竟然这般厉害，得了你父王的盛宠，一统后院。” 东方明启若有所思地看她，“所以，您当年是想帮母妃的。” 楚思九摇摇头，坦然地说，“没有，我这人护短，偏帮自己人。我的初衷还是帮莫愁，只是我没有想到她这般心狠手辣，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但是你母妃下手也狠，活活打死她，一尸两命还不够，还将她生的儿子送出八王府。于莫愁而言，属于恶有恶报，而且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至于你母妃，她虽然报仇血恨，却钻了牛角尖，若是走不出来，此生无幸福可言。” 东方明启频频点头，“师父讲任何事情，就是通透明辙，若母妃有您的肚量，父王也不至于避她远之。” 楚思九啐他一口，“我肚量小着呢，做我的男人就得规规矩矩，连青楼都不能去。玉儿、若云、依云、曦儿，都是这个择偶标准。” “当然啦。”东方明启瞪圆了眼睛，一脸的无辜，“我若能娶到若云，必然会象黄裳对您一般，只此一妻，决不会碰旁的女子。” 楚思九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可惜你这态度摆得再端正，也无用。你母妃这般坚决，寒冰大神也摇头了呢。” “啊？”东方明启要哭了，“师父，您说您最护短，一定要帮徒弟达成心愿呐。” 楚思九也是服气他的，“哎，你好歹也是个世子，拿出些志气来。” 东方明启苦巴巴地说，“拿出志气，老泰山就肯把若云嫁给我了么？” 楚思九摇头，“寒冰大神说了，若你母妃不点头，他也不会点头。” 第854章 儿女篇（98）四大皆空 东方明启突然笑了，“所以，老泰山是答应我娶若云了。” 楚思九冷呵一声，上下打量他，“不错啊，学会从骨头里头挑鸡蛋了。” 东方明启嘿嘿达，笑得极其开怀，“我一直担心老泰山看不上我，听您这么一讲么，我就放心了。若只是因为母妃的缘故，那也好办。大不了我脱离八王府，自己过呗，有师父这尊大佛在，总归饿不死我。” 楚思九晕一记，这货倒是想得通啊。 “你这是给我拉仇恨呐，八王府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是脱离八王府，八王爷能放过我？” 东方明启若无其事，“反正也翻脸了，父王可以广纳侍妾，再生几个儿子，到时候挑着顺眼的选一个做世子继承八王府，不就得了。” 楚思九服他的，“行，你厉害。” 都是熊儿子，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北地国那里，楚绍佑让楚宇轩给楚胤景递条子。内容概要：非娶玉公主不可，大余国的要求不变，请父皇成全。 楚胤景大怒，瞪起眸子刚想说些甚。 楚宇轩立时举手示意，“皇上，微臣只是个跑腿的。” 人物关系表达清楚，然后他便站直身子，准备以路人的身份，迎接暴风雨的来临。 楚胤景气得笑了，不搭理他，随便找一张纸，写俩大字：不准！ 信封都不用，让跑腿的就这么拿回去。 楚绍佑也不意外，继续写条子。这一回是算日子，给了个截止日期，“三月十后，便是黄花菜也凉了。” 楚胤景冷冷哼，提笔写，“哪儿凉快哪儿去。” 楚绍佑传回小纸条，“南地国圣佛寺，四大皆空，凉快。” 哟，直接威胁了。 楚胤景眸子凝住了，冷笑，“剃个光头看看先。” 楚绍佑叹气，慢悠悠地写，“三月十一出发，二十日后，必光头。” 楚胤景让太医跟楚宇轩去太子府，“有病要治。” 楚绍佑把太医打发回去，“相思病，只有父皇能治。” 楚胤景让楚宇轩去城外建文寺，请方丈寂空法师入太子府，给楚绍佑讲经诵佛。 寂空法师带了六个建文寺的法师同来，这阵势可就大了。楚绍佑不急不躁，果真诵经理佛，一个马虎眼都不打。 这几日脚底板都要跑破的楚宇轩，终于可以休息几日了。 …… 消息传去业城，楚思九呵呵哒，“黄裳，您当年是不是也拿出家吓唬你父皇？” 东方昊冷静之极，“没用。”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哀声叹气着，“可是咱们玉儿就是喜欢他，您说该如何？” “他没本事办到，朕有甚办法。”东方昊冷冷哼，板正面孔兀自生起了闷气。 楚思九唇角弯起来，手指悄悄地伸去他的腋下，轻轻地挠一下，哧哧地笑，“黄裳，您就不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快四十岁的人，还这般淘气。”东方昊无奈地握住她的手。 楚思九唬起脸，装模作样地瞪他一眼，“四十岁怎么了？还是一朵花的年纪呢。怎么，看得厌了，想去勾搭小姑娘了？” “朕这点气力都被你用光了，哪里还勾搭得动小姑娘。”东方昊没好气地说，顺手将她搂入怀里，语气不甚爽利，“阿九想让玉儿北嫁么？” 楚思九也是犹豫啊，低着头思忖着，“水寒冰的意思，玉儿与楚绍佑情投意合，这俩人必然能成。” 东方昊冷嗤一声，“水寒冰说了能算？他女儿的事情，还悬着呢。” 说到这个，楚思九不高兴了，使劲地捏他一记，“你那个表妹过份了啊，居然找人去护国侯府带话，说只要她活着就不会让若云嫁入八王府。她是想寻死还是咋滴？” 东方昊眯一眯眼，摇头，“朕说过，这桩事情不管。” 楚思九狐疑地看他，“她这般作死，您都不管？” 东方昊继续摇头，“皇弟的家务事，朕不插手。” “好。”楚思九使劲地拍一记手，“那老娘就出手了。” 弄不死她，本娘娘就不姓楚！ 东方昊慢条斯理地帮她挽一记头发，淡声道，“你与朕同枝同叶，你也不能出手。” 楚思九眉头皱起来，“黄裳，水寒冰是个甚德性，您不是不知道，他手下可是有一支杀手大军的，随便勾一记手指，您那个表妹可就魂归西里，呜呼哀哉了哦。” 东方昊不担心，“水寒冰大男人，不会与表妹计较。” 楚思九呵呵，“你那个堂侄子可要抓瞎了。” 东方昊若无其事，“皇弟会处理的。” 楚思九想一想，没动静啊？眼珠子转一转，“黄裳，您收到甚风声了么？东方俊打算如何办？” 东方昊白她一眼，学她一句常用语，“凉拌。” …… 东方俊也是气得急了，这些年他不闻不问的，把慕容欣儿的胆子养得壮实了。 皇上、慕容云浩这般给她带话，都没能止住她耍横。 好，那就比一比，看看八王府到底由谁当家。 多余的话不讲，直接下了封门令，派十几个护卫守住慕容欣儿住的小院，将她禁闭起来。 另外派管家搜走账簿、库房钥匙，变相夺去她的王府管理权。 “王爷说，您身体不好，静心养病为宜。” 管家面色冷静，心里头更是清楚，王妃此番惹恼了王爷，八王府后院是要变天了。 慕容欣儿没想到东方俊来真的，当时就傻了。 “让明启过来见我。”慌乱之下，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可以倚仗。 东方俊料到她有这一招，早就有了吩咐。 “世子被王爷派去城外办事，最近不会回府。”管家淡声道。 慕容欣儿唇角抖起，想到自己前些日子恶言恶语打骂东方明启，所以，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也弃她而去了。 心里头寒起，果然肚不痛肉不亲，所以她能倚仗的只能是慕容府的亲爹亲娘了。 “我要见皇上。”声音凄厉。 管家同情地看她，“王妃，王爷让小的与您讲，皇上说他不掺和八王府的家事。” 慕容欣儿恍然想起，这些日子不管她做甚，皇宫里都没有任何话语传来。所以她才会大胆地往护国侯府带话。 她原以为皇上是默许，哪里知道他是不闻不问。她怎么这么傻，在皇上的心目中，楚思九永远是第一位的。 第855章 儿女篇（99）自己研究 慕容欣儿颓然地坐到椅上，面色呆滞，“王爷在么？我有话与他讲。” 管家惴惴然，“王爷不在府里，他有吩咐小的，请王妃静心养病，三日后，他会过来看您。” “好。”慕容欣儿狠狠地咬一记牙。 管家留了四个嬷嬷在院里，小心看顾，以防慕容欣儿犯傻搞出意外，他则带了剩下的人出去了。 院里头立时空荡了。 “王妃，外头风大，屋里头烧了地龙暖和。”其中一个嬷嬷过来劝。意外有很多种，在这个年代，伤寒救治不力也是会死人的。 慕容欣儿淡淡地瞥她一眼，也不多说，转身往屋里头去。她现在是一个人在战斗，要狠狠地保重身体。 …… 东方明启确实去了城外的别院，还拖上了燕卓麒，美其名曰视察产业，实际是避风头。 “王爷这回下大力气了。” 燕卓麒佩服地说，他一直看东方俊温润和淡，没想到下起手来干脆利落，一个响动都没有。 东方明启懒洋洋地倚在榻上，情绪不高涨，“母妃派人给老泰山带话，你说这事咋整？” “听我亲爹讲，王爷已经相中了一处院落，在护国侯府后面一条街，打算买下来让你成亲。”燕卓麒有小道消息。 “真的？” 东方明启来劲了，“泗水街吗？我上回去看过，那里确实有一个宅院在卖，宽敞正气，然而也贵。” 燕卓麒嘿嘿笑，“王爷收了王妃的财权，银子多得是，买十个都够。” 东方明启眉开眼笑，“母妃攒了这么多年的私房银子，怕是被父王一锅给端了。” 燕卓麒勾了勾唇，又惆怅地叹一声，“你这桩事情吧，皇上和慕容府都不打算插手，作壁上观。只要王爷强硬到底，王妃闹不出花样，最后你必然能娶到娇妻，人生得意呐。然而兄弟我就不乐观了，看现下的情形，玉公主怕是选了太子表弟。” 东方明启皱了皱眉，宽慰他，“明日回城，我帮你去师父那里打探一下。” 燕卓麒摇头，“没用，照现在的情形看，皇后必然是对太子表弟提了条件，若他能达到，咱们都没戏。” 东方明启最近忙自己的事情，焦头烂额着，没顾得上侦探楚绍佑的情况。 “呼城那里如何了？”他狐疑地问。 燕卓麒苦笑，“听说太子表弟在诵经理佛。” 东方明启傻了，“几个意思？” 燕卓麒默一默，淡淡道，“看那个意思，皇后的条件很难办到，所以他在以出家逼亲爹答应呢。” 东方明启“噗嗤”笑出声来。 “难。你想啊，我堂堂八王府世子想娶若云，师父让我出府另住。一般人哪里扛得住这种条件？楚绍佑收到的条件，绝对不会容易。你瞧他这两个月，来回来地，尽在路上奔波了，这会儿还诵上经了。我猜他办不成。” 燕卓麒摇头，“我亲爹说，北地国皇帝面上看着凶，其实很宠太子，况且还有姑母帮忙，十有八九能办成。” 东方明启有点阿Q的精神，拍拍他的肩，“兄弟，若堂妹真的嫁去北地，你至少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他的意思也是明确，王世文的赢面要大于你，万一嫁给王世文，你不是更难受？ 燕卓麒噎一记，很不甘心地扬起眸，“我的赢面不如王世文？” 东方明启与他讲实话。 “师父还是倾向于王世文的，当然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王世文家世简单，可以与堂妹住去驸马府。父王与我讲过，师父之前的择偶标准是：父母双亡。” 这就没办法了，总不能为了娶媳妇，丧心病狂吧。 小小侯服气了。 …… 这些日子，王世文也没闲着。 内卫的好处就是消息多，他当然知道楚绍佑最近在干嘛。 东方俊也是个有意思的领导，知道他是甚个心思，又把他派去看资料。这一回让他看的是北地国的过往资料。 话不多说，自己研究。 然后，他果真有了科研结果。 论宠儿子，楚胤景当仁不让，央洲大陆第一名。 王世文分析比对了N条消息，得出的结论，但凡楚绍佑想做的事情，不论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楚胤景当时赞成，还是反对，最终，都会让楚绍佑得偿所愿。 比如他十五岁开始，想去央洲大陆游历，当时的北地朝堂俱是反对声浪，御史声泪俱下，陈情诉状，最终楚胤景还是力排众议，允许他每年外出半年。 所以，这一回的事情，也就是个时间问题，最终楚胤景还是会同意的。 分析出这个结论，王世文很是沮丧，悄悄地喝了一场闷酒，第二日又云淡风轻，一派从容。 他想得透彻，有些事情不是你尽力了，就能够达成，有些人也可以放在心中。 …… 三日过得很快。 东方俊如约去了慕容欣儿的小院。 气氛和淡，慕容欣儿穿了一身淡红的宫衫，妆容精致，气质沉静。 “王爷，妾身煮了上好的红茶，可要喝一杯？”她笑得婉约。 东方俊默默地看她一眼，淡声道，“有劳王妃了。” 慕容欣儿抿一记唇，“王爷客气了。” 做了二十年的夫妻，这俩人的关系很是疏离，不亲近。然而，他们也习惯了这样的交往。 一人手上握一盏茶，正式的谈话便开始了。 “王爷，今日妾身要说一些秘密，您可否让周围的人走得远些。”她提要求。 东方俊微微蹙眉，眸底闪起一抹诧异。但是他也不多话，挥一挥手，示意外头的人都走开。 很快，周围便寂淡无声了。 “王妃有甚秘密，可以讲了。”东方俊沉定地看她。 看他一脸严肃，慕容欣儿淡淡地扬一扬唇，笑容苦涩，“王爷，咱们成亲有十九年了。” 东方俊大概地算了算，“确实。” 慕容欣儿轻轻地叹一声，“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回想以前的事情，陡然觉出，王爷其实是不想娶我的。或者讲，刚开始觉得门当户对，勉强为之。后来，就后悔了。” 东方俊蹙一蹙眉，“王妃何必这般想。” 慕容欣儿眸光恍然，明显地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爷爷以业城最多的嫁妆将我嫁出去，却没料想，您根本就不想这般张扬，当时，您就不耐烦了，却忍着。爷爷想把慕容府打造成政治大府，想把您拖上这条船，您不乐意，无可奈何之下，便在后院下手，扶明启的母妾上位，生下庶长子，压制我的地位。” 东方俊没想到她会说这些，没有办法往下接话，只有默默不语。 第856章 儿女篇（100）废物嫡女 慕容欣儿神情淡然，继续往下讲，“您是皇子，相貌俊朗，气度不凡。入门之前，我有偷偷地看过您，对您很是心仪，也抱持了幻想。入门之后，更是花了百倍的心思，希望自己能够得尽您的宠爱。然而是我贪心了，贵女联姻，能够得到夫君的敬重已属难得，王爷并没有亏待我。初一、十五都有来我的小院，是我身体不争气，生不出王府长子，此事也是怪不得王爷的。” 东方俊淡淡看她，“王妃既然想得通，就不必多言了。” 慕容欣儿怪异地咧了咧唇，“如果没有莫愁，我当然是想得通。皇后把莫愁塞进八王府后院，不管她是甚居心，事实上，毁了我的一生。王爷能理解我心中之痛吗？” 东方俊轻轻地叹一声，“这件事情与皇后无关，是我的错，王妃若要怪，便怪我好了。” 慕容欣儿笑得凄惨，“王爷一力挽下所有过错，但是我却恨得更多。比如王爷心心念念的女人，居然是皇上的妃子。” 东方俊面色骤变，眸底现出寒芒，“王妃慎言。” “慎言？”慕容欣儿冷冷笑起，“有用么？这些年我看着恣意，其实不知道有多谨慎，避着这个，避着那个，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而已。可是你们不肯，非要打破这些。” 东方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淡然，声音平平，“你考虑清楚了？” 慕容欣儿很少看他这般模样，心里头微紧，但是她也只有这一搏了，“我不想若云进门，只要王爷同意，我便会与之前一般，什么话都不会讲。” 东方俊沉吟，随手放下茶盏，慢悠悠地捻着袖边的印痕。 良久，他面色莫测地看过去，“我已经给明启买了新的院宅，十日会去护国侯府议亲，同时，皇上也会下旨赐婚。明年若云就十五岁了，选个好日子，两人便会成亲。之后，他们会住在新院宅里。你若同意，逢年过节，小两口会过来拜会你，否则，就各过各的，两不相干。” 慕容欣儿气得急了，手指微抖，“王爷，您真的不怕丑闻出门。” “本王有甚丑闻？”声线惊薄，东方俊若有所思地看她，“王妃是不是得了妄想症？” 慕容欣儿闻言大惊，猛地站起身来，“王爷，您别以为我不知道，大皇子其实是您……” “王妃。”东方俊扬起声，挡住了她继续往下说，“你的妄想症很严重，若不好好治疗，怕是要疯了。” 慕容欣儿咬紧了牙关，怒瞪他，“您敢。” 东方俊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本王做了十几年的内卫头子，见过的意外多了去了。王妃觉得有甚事情是本王不敢做的？” 慕容欣儿不可思议地看他，“王爷，妾身是慕容府的嫡女，皇上的亲表妹。” 东方俊哈哈地笑起，言语犀利。 “王妃这些年过得太顺利了，脑子都不会拐弯了。你这会儿想到自己是皇上的亲表妹了？你觉得皇上会喜欢听你的疯言疯语？另外，本王还是皇上的皇弟，朝庭的重臣呢。” “你，你……就因为你是皇上的皇弟，竟然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我也是给皇上出气，让他认清你的真面目。”慕容欣儿乱了分寸，口不择言起来。 东方俊寒飕飕地看她，屋内的气息瞬时沉了好几格。 “本王一直以为，当年王妃被莫愁算计，是王妃不谨慎。现在看来，王妃的脑子确实堪忧。八王府是因为本王的存在，才存在。王妃与本王休戚与共，若本王败落，你会是甚个下场？” 慕容欣儿没想到威胁不成，反过来被威胁，声音也是凌厉，“我只是想让王爷不要让若云进门而已。这么小的要求，您为甚就是不肯。” 东方俊冷眯起眼，“明启喜欢若云，本王只是想成全他而已。你为甚就一定不肯？莫愁包括她肚里的孩子，一起被你打死了，包括她的另一个孩儿，也送出了八王府。有冤报冤，你还想怎样？” “可是莫愁是皇后送入八王府的，臣妾恨啊。”慕容欣儿悲愤莫及。 “莫愁是被本王宠得胆大包大，做下错事。你若要恨，便恨本王，关皇后甚事？更扯不到若云的头上。何况，本王让他们出去住，眼不见为净，你为何就容不下他们呢？” 东方俊的声音愈来愈冷，原本他对慕容欣儿还有些愧疚，加上十几年夫妻，总有些恩情在。 今日这么一番谈话，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之后他不会顾及她的感受了。 慕容欣儿感觉出气场有异，却不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她尚自作着困兽之争，“王爷，您就不能再顺我一回吗？臣妾保证，只要您不让若云入门，臣妾守口如瓶，绝对不会乱说一个字。” 东方俊怜悯地看她，“枉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王妃，却不知道哪些话能讲，哪些话不能讲，连莫愁这样的青楼女子都不如。慕容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废物嫡女？！” 这就是撕破脸了，完全不留情面。 慕容欣儿头痛欲裂，心里头更是寒气四溢，“王爷，您做了错事，竟然还敢这般说我？！” 东方俊冷冷看她，“我说得不对吗？这些年本王太过放纵你了，之后你就好自为知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再也不愿看她一眼。 慕容欣儿愕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东方俊为甚一点都不害怕？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缓缓坐下，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皱起了眉头。 一刻钟后，管家撤走了之前留下的四个嬷嬷，而门口的守卫又增加了十名。 形势很明朗，你要死便死，东方俊不会再管。 …… 第二日，业城悄然传出消息，八王妃因为早年丧子，积郁成疾，有失心疯的迹象。 慕容云浩紧急入宫，求见东方昊。 “皇上，八王爷不能这样处置欣儿。”他是真的急了，慕容欣儿好歹是他的女儿，这种名声传出，她就完了。 东方昊眸光沉肃，“舅舅，这一回，欣儿怕是踩到皇弟的底线了，否则皇弟不会下此重手。” 慕容云浩苦巴着脸，“王爷对欣儿一贯容忍，这一回必然是欣儿闹得过头了。可是王爷也不能将她一杆子打到底啊。好赖她是咱们慕容家的嫡女，您的表妹啊。” 第857章 儿女篇（101）给个台阶 东方昊抿紧了唇，他隐约猜出真相。 如果只是不同意若云入门，东方俊只需对慕容欣儿禁足便可以。如今放出她失心疯的消息，定然是怕她胡言乱语，而提前做的准备。 此事干系太大，以东方俊的手段，下一步怕是要处理掉慕容欣儿。 他没有办法表态。垂下眸子，淡声道，“朕会找皇弟谈谈。” 慕容云浩虽然早就从丞相的位子上退下来，但是政治觉悟还是有的，他明显地感觉到东方昊的犹豫。 愕然，又若有所悟，“皇上，欣儿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东方昊面色严谨，“朕不知道，但是，以皇弟一贯的做派，应该是欣儿过份了。” 慕容云浩知道啊，之前他找女儿谈的时候，就料到两夫妻要闹翻，但是没想到东方俊会下此狠手？！ “皇上，我想见欣儿。” 东方昊扬起眸，深沉地看他，“舅舅想要搅进这个局里吗？” 慕容云浩冷抽一口气，“皇上，这里头真的有大秘密吗？” 东方昊眉峰皱起，沉吟片刻后，他认真地点头，“有大秘密，够得上抄家灭族。欣儿不知进退，玩火自焚了。” 慕容云浩面色僵住，老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若真是如此，欣儿岂不是有生命危险。 “皇上，欣儿是您的表妹。”他焦虑了。 东方昊垂下眸子，缓缓道，“若是被朕猜中，这桩事情只能任由皇弟处置，朕也不能多说什么。” 慕容云浩急了，“皇上，若欣儿有个三长两短，慕容府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东方昊拧眸不语。 慕容云浩心焦，饶是他一贯沉定，遇到亲生女儿的事情，也是静不下来，“皇上，欣儿任性，是舅舅没有管教好。如果真的不行，就让欣儿与王爷和离。” 东方昊抿了抿唇，淡声道，“朕猜，皇弟不会要表妹的性命，但是会长期软禁她，隔绝她与外界的接触。” 慕容云浩心里头“咯噔”一下，那不是更惨。 “皇上，欣儿被莫愁害得不能怀孕生子，心里头愤恨，郁积于心，才会口不择言，您要帮她说话的呀。” 东方昊轻叹一声，“朕会找皇弟谈。” 慕容云浩纵然心头发慌，却也不得不闭上嘴。 …… 他一走，东方昊便让人找来东方俊。 “皇上，八王爷来了。”小桂子通报。 “唔，让他进来。”东方昊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殿门的方向。察颜观色，看到东方俊一脸的大无畏，便知道事情就是他猜想的那样。 椅子搬好，坐下说话。 沉吟着，问，“皇弟打算如何处置欣儿？” 东方俊见他直接问结果，便知道他猜出内容了。轻声地叹，“皇弟做人真是失败啊，竟然被王妃威胁了。” 皱紧了眉头，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他，“欣儿再如何，也是慕容家的嫡女，朕的表弟。皇弟能不能放她一码？” 东方俊苦笑，“此事若只是干系到臣弟一人，便也随她去了。然而不是，臣弟也是为难得紧。” 东方昊眨眨眼，“若朕与她谈谈，让她闭嘴呢？” 东方俊淡淡地笑，“臣弟以为，她无可救药，会是个祸端。” “果真？”东方昊凝起眸。 “果真。”东方俊重重地点头。 东方昊相信他的判断，心里头已有决断，“不要伤她性命。” 东方俊扬一记唇，淡声说，“再如何，她也是臣弟的王妃，只要她肯安份，臣弟自然不会委屈她。” 东方昊想了想，“过几年，若她安份了，可以给她在城外寻个庄子，静心养病。” 这个可以有。 东方俊缓缓点头，“臣弟会观察。” 这件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好讲了，东方昊心里头沉重，草草地打发了东方俊，绷着脸玩女儿去了。 曦儿哪里肯看他的冷面孔，那个字又出口了，“笑……笑……” 可是东方昊笑不出来。他想着欣儿若曦儿那么大的时候，也是这般地生动有趣好玩。 他笑不出来，曦儿明显不高兴了，拿爪子拍他，拿头撞他，没个完完的。 楚思九看出他心里头抑郁，猜度与慕容欣儿有关系。 “黄裳，八王爷把事情闹得这般高调，是你那个表妹踩过线了吧？”她鬼搓搓地问。 “唔。”东方昊淡淡地应下。 “真的？”楚思九的眸子睁得大了，慕容欣儿竟然能捏住东方俊的七寸，显见得她的观察力不错。 “大局观太差。” 然而短板也很明显，否则不至于把自己闹腾到这种境地。把大老虎东方俊看成了猫，结果就掉坑里去了。 东方昊瞟她一眼，“阿九有甚办法没？” 楚思九大惊小怪地扬起眉，“表妹要作死，我能有甚办法。” 东方昊冷瞪她，“你也有责任。” 楚思九愁苦地抿起唇，“黄裳，知人知面不知心，比若您，再英明神威，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我半辈子下来，才看错莫愁一个人，算是狠厉害了。” “却害了人。”东方昊冷哼着说。 “那也不怪我，当事人责任更大。”楚思九气哼哼地掉过头，走了。 这破事情，她才不要掺和呢。 她一走，曦儿急了，黑葡萄一般的眸子乌溜溜地瞪着，突地爪子扬起来，使劲地拍，“娘……娘……” 声音出来，楚思九一溜烟地又奔回来了，面色红扑扑，兴奋得不要不要，“哎呀，曦儿会叫娘娘了。” 她兴奋得哟，从东方昊手里抢过曦儿，“哈哈，曦儿聪明啊，知道娘娘会按你的心愿，找好女婿，所以要拍娘娘马屁啊。” 这几日她不断地给东方昊做思想工作，让他不要为难楚绍佑。但是东方昊这个死驴脾气，就是不肯松口。 听她这么一带二打的，东方昊的面色又黑了，冷着脸，也走了！ 曦儿急了，又发不出合适的音，小脸憋得通红，很干脆地“哇”地哭出声来。 她一哭，东方昊也溜达回来了。 从楚思九的手里抢过曦儿，干脆去御花园溜达去了。 楚思九跟在后头，嘴里头叨叨地宽慰他，“黄裳，你那个表妹呢，这些年日子过得太顺当了，本身又是个笨的，看不清楚形势，把自己给作到这种境地了。其实也没啥的，冷她一段时间，像她这种娇生惯养的，吃不起苦的。一段时间后，她自然会讨饶，到时候再给个台阶，让她下了就算了。” 第858章 儿女篇（102）上上良缘 “真的可以？”东方昊狐疑地问。 “当然啦，论韧劲我只服慕容晴雪，表妹差得远啦。”楚思九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急，等明启与若云成亲，日子过得安稳了。本娘娘就当是积善缘，亲自给表妹递台阶，保证让她舒舒服服地下来。” 一边说，她一边给自己点赞，“本娘娘真是好人呐。” 东方昊无语地看她，唇角缓缓勾起，“唔，阿九是好人。” 那么就OK了么？ 楚思九笑眯眯地看他，“黄裳，咱们再来谈谈楚绍佑的情况，您站得高，看得远，脑子转的方向与楚胤景一般无二，您觉得他会同意么？” 东方昊好不容易舒缓的心情，又被她搞坏了。 冷飕飕地瞟她，“阿九很想玉儿远嫁么？” 楚思九微蹙了眉头，轻叹了一声，“我当然不乐意了，可是玉儿喜欢我有甚办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东方昊与她强调，心里头对她的上一世很不以为然。 什么世道么？子女成亲当然是父母看得准，能够帮着选到合适的。至于感情，结了婚自然就培养出来了。 “咱们俩，就是这么成的亲。”他冷冷地补充。 楚思九哭笑不得，突地上去揪住他，“若没配上呢？你该如何？” 东方昊大言不惭，“哪有可能，咱们俩是天定良缘，绝对能配上。” “后来你父皇不同意，你又闹腾个甚劲！”楚思九不以为然地撇起嘴。 “那时你已经是朕的王妃，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朕的女人，朕当然要管到底。”东方昊昂起头，振振有词道。 楚思九笑起来，“行，黄裳你牛逼的。”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总归说来说去，还是得楚绍佑自凭本事。 …… 呼城，太子府。 楚绍佑认真研习佛理，与法师相谈甚欢。 消息传入宫中，燕欣怡有些忧虑，跑去楚胤景那里唉声叹气，“皇上，您任由着绍佑这般，合适么？” 楚胤景冷起眉头，“他要研习佛理，朕成全他。” “那万一？”燕欣怡担心啊，好好的，可别把儿子给逼得剃度出家了。 “万一个甚？”楚胤景走去她的身边，温柔地抚一记肚子，“你不是还怀了一个么，万一这个归了佛祖，咱们再生一个呗。” 燕欣怡嗔啐他，“皇上说得好听，就算臣妾肯，您也不肯啊。” 楚胤景当然不肯，他且关注着呢。 臭小子去一趟大余国，啥啥好处都没捞着，紧着回来逼他，算个什么事嘛？真让他娶了玉公主，带了北地国投靠大余国怎么办？ “之前太顺着他了，这回滋事体大，朕是不会让步的。”他瓮声道。 燕欣怡就是个探子，看着情况不妙，赶紧地给楚绍佑递消息：父皇态度坚决，你见好就收吧。 楚绍佑眉头皱得紧，看着这张小纸条沉吟不语。 之后，经照念，佛理常识照样探讨。 十日的禁闭期一到，他跟了寂空法师去建文寺，迎了一尊当地人敬仰的观圣菩萨回府，供奉于厅堂之中。 又请了十个小沙弥，每日晨晚诵经。 太子府终日香烛烟火缭绕，很像那么一回事了。 楚宇轩是中间跑腿的，看这个情势有些不太妙，拐个弯跑去了丞相府。把两父子对杠的情况，对楚梓陌介绍了个周全。 “丞相，您看这桩事情该如何办？”他试探着问。 楚梓陌半眯了个眼，半晌没说话。 楚宇轩知道这桩事情麻烦，也不问，冷静地等着。 终于，楚梓陌开口了，唇角勾着笑，语调透了些玩味，“庄王府是希望太子娶到玉公主？还是不娶到玉公主？” 这个问题楚宇轩与亲爹讨论过，他自己也有仔细想过的，回答起来轻松，“庄亲王府乐观其成。” “庄亲王眼光很好，太子会是明君。”楚梓陌笑起来，微微眯起眸子，淡淡道，“皇上正在气头上，咱们且看着。过完春节，再去搬台阶吧。” 楚宇轩提醒他，“太子的截止时间是三月十日。” 楚梓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该够跑一回业城。” …… 又是大余国，过年前的一个月，好些高门大院都开始了议亲活动。 千佛寺因此香火大盛。 东方明启拿了他和若云的生辰八字，直接去找老方丈慧悟法师。 “大师，我与若云肯定是上上的良缘，言语不用太过华丽，简单朴实的句子来几句就行了。”他大言不惭，直接给定了性。 慧悟法师已经很老了，面皮上俱是皱纹，依旧是慈眉善目的大好和尚一枚。 寺里香火盛，他又是个八卦和尚，耳目清明，八王府的那些闹腾，他也是知道的。 乐呵呵地说，“世子爷与若云小姐自然是般配的。” “好，就要般配这两个字。”东方明启乐呵呵，眸子里头俱是笑意。 昨日父王让管家带他去新买的院宅看过，就是他之前看过的那一座。里头很是宽敞，假山流水，院廊回环，看着就很舒服。 母妃被父王关了禁闭，不会耽误他成亲。 为此，他还专程跑了一趟慕容府，与外公表了心志，等他成了亲，日子过得稳定了，就会求父王把母妃放出来。 慕容云浩情绪不高，眸光深沉。 叹着气与他说了一通好话。 东方明启是个聪明的，外公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感觉不太强势？所以，母妃这一回是犯错了？以至于娘家也没办法给她撑腰。 想归想，面上依旧恭敬的很，不断地表示会孝敬母妃，也会让未来的世子妃孝敬母妃。 慕容云浩也是无奈得紧，前几日东方昊把他叫去皇宫交了底。 慕容欣儿这回确实是过线了，东方俊这般做没问题。 东方昊向他保证，只要慕容欣儿自己不作，性命是有保证的。也不会关她很多年，只要她想通，不再闹腾，会放她出来的。 有皇帝作保，慕容云浩还有什么可以讲呢。 只有无奈地应下来。 东方明启是世子，未来要由他继承八王府，慕容欣儿没有傻透的话，自然要抓紧他。 总而言之，这里的形势已经定了。 …… 从千佛寺拿回慧悟法师的上上良缘签，东方明启信心十足的找了业城最专业的媒婆，去护国侯府提亲了。 第859章 儿女篇（103）他是闲人 敢去提亲，相关的功夫自然是做好的。 楚思九正儿八经地找水寒冰谈过。 从莫愁的事情谈起，再讲东方明启的心路历程，又讲到东方俊的强势出招。总而言之，这一对很不容易，八王府的诚意很足。 水寒冰静默不语，楚思九的话，他自然是听的。但是，男人嫁女儿的心情，却只有男人才能懂。 “若云年纪还小。”老半天憋了这么一句出来。 楚思九没料到他会这么讲，微微皱一记眉，“哎，现在只是议亲，真正成亲要等若云十五岁后，你想多拖一年也可以的。” 水寒冰心里头酸酸的，小若云扒着他的脖子，不住亲他脸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怎么就要出嫁了呢。 抿着唇不说话。 楚思九歪过头去看他，突然悟出来，这货与东方昊得的是同一个病吧。 “寒冰大神，东方俊买的那个宅院就在护国侯府后面一条街，你从后门出去，没几步就迈去她的院子，跟住在一起也没得差。” 友情地做了个提示，脑回路却转去了东方昊那里。 玉儿若是嫁去呼城，东方昊想见女儿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难怪一说到楚绍佑，东方昊那张脸就黑下来，象包公似的，是舍不得呐。 她正想着，水寒冰这里又憋出一句，“他给字据的么？” 脑子一打滑，差点没听懂甚意思。 “啊？啊~~给，当然给。明启是我徒弟，若云有功夫，还有你火眼金睛盯着，他不敢造次。”楚思九拍胸脯做保证。 心里头又是哎哟，楚绍佑比玉儿功夫高，呼城与业城快马加鞭至少七日才能到，有个甚事情，叫天不灵啊，就算燕梓陌给看着，但是他也是年过四十的小老头了，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大侄子明摆着算计不过楚绍佑，万一个万一，咋整？ “不能让玉儿北嫁。”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水寒冰诧异地看她，“你不喜欢楚绍佑？” 楚思九咬一记牙，恨恨道，“你双重标准啊，把若云嫁去后面一条街，你犹豫来犹豫去的，不肯说个干脆话。倒是同意玉儿嫁去几百里外的外国，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这罪名大的，水寒冰紧一记眸，却很淡定，“楚绍佑与东方明启不一样。” 楚思九诧异地扬起眸，“怎么不一样？” 水寒冰默默地看她，“楚绍佑与东方昊很象，心性坚定，知道自己要什么，应该做什么。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如何，玉儿也会如何。” 楚思九被他说得一愣，仔细想了想，突地叹一口气。 “黄裳对我自然是好的，日子过得也是舒心的。但是，做皇后也是烦呐，逢年过节的，要祭天拜祖，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杂事。” 水寒冰冷瞥她，“后宫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还嫌事情多？旁的皇后都不要做人了。” 楚思九嘿嘿哒，“志向不同嘛，有些女人就喜欢玩宫斗。” 水寒冰淡淡地瞟她，“那你到底如何想？” 楚思九翘了翘唇，无奈何地耸一耸肩，“条件已经提了，玉儿那里也说好了，如果楚绍佑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到，我不反对她嫁去北地国。否则么，就卡嚓了他。” 水寒冰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你这两个条件不容易达成。” “对啊。”楚思九嘿嘿笑两声，“听说楚绍佑请了菩萨在太子府供奉，看那样子是打算拿出家威胁亲爹了。” 水寒冰摇头，“听着悬。” 楚思九又是蹙眉毛，“楚梓陌给我带信，问我想不想促成这桩亲事？听那意思，若他出手是可以推一推的。” “你如何回信？”水寒冰极有兴趣地看她。 楚思九叹气，摊了摊手，“玉儿喜欢楚绍佑，我能如何？但是黄裳是真的舍不得，一说起这件事情就板起个黑面孔。所以，我给楚梓陌回了一句话，‘顺势则为，逆势便不为。’” 水寒冰淡笑，“你倒是会做人。” 楚思九皱紧眉头，无奈地说，“我也是舍不得，可是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我能如何？” 水寒冰扬一扬眉，淡淡道，“我去呼城买个宅院，反正明启是闲人，可以让他与若云每年去呼城住几个月，有个照应。” “真的？”楚思九高兴地振开眉头，“对哦，玉儿和若云亲厚，一定愿意去。” 【东方明启苦巴起了脸，老泰山，您就这么把我给卖了？我喜欢业城，不想去呼城哎。】 …… 所以，水寒冰间接地，同意了与八王府联姻。 提亲的那一日很热闹，东方明启不方便亲自上门，在附近的茶楼听消息。 心里头紧张，手指微微发抖，“卓麒，你说老泰山会不会把我的东西扔出来？” “哪能呢。你不是说皇后娘娘帮你说好了么？”燕卓麒好笑地看他。 厚脸皮还是头一回表现得这么脆弱。 东方明启“唉唉”地叹气，“可我还是紧张啊，万一呢？” “你把心揣好了，不会有万一的。” 燕卓麒笑呵呵，“八王府不是小门小户，你父王也是要面子的人，肯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会上门的。” 东方明启还是不放心，歪了头细细地想，“若云是个爆脾气，万一她不答应，出来砸场子呢？” 这个？ 燕卓麒还真是愣了一记，“你没去打探过？” 东方明启愁苦地皱起眉头，“我不敢啊，之前母妃闹得凶，我哪敢上去触霉头。” “最近你宫里头跑得勤快，也不问一句？”燕卓麒继续问。 “师父没有说，我也不敢问。心里头怯嘛，怕听不好的消息。”东方明启这厚脸皮，还真是难得这般别扭。 燕卓麒放心了，“皇后娘娘多周全的人呐，她不说，必然是没问题。”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真真的。” 燕卓麒也是醉了，兄弟你不是厚脸皮嘛，咋这么怂呢，“要不我陪你去找若云？万一她真有砸场的想法，咱就拦住她。” 东方明启的脸又垮下了，“我打不过她。” 燕卓麒摸摸脑袋，没奈何，“我也打不过她。” 东方明启皱紧了眉头，“等进了门，她打我该怎么办？” 燕卓麒哈哈笑，“会哭的孩子有娘疼，你不是有师父嘛。” “对哦对哦。”东方明启连连点头，突地又焦躁地扬起头，“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怎么也没个出来带信的？” 第860章 儿女篇（104）手段匮乏 世子爷焦躁着，若云却悠哉哉地躲在皇宫里，与玉儿、依云闲聊天。 这三人中，依云最苦巴。因为她是明面上大余国的未来皇后，而且，在东方昊的心目中，也是有时间表的。差不多五年，辰儿与她，就要接上他们的班。 辰儿没问题，从小便是紧压式学习。依云么，学功夫来劲，琴棋书画女仪规矩啥啥的，就差了点意思，与从小开足外挂的楚思九没办法比。 SOSO，与辰儿一般，在宫里头开了好些个培训班，一对一教学。苦不堪言呐，幸好依云有嫁给辰儿的信念支撑，努力坚持着。 当然，有借日还是要用。比如今日是姐姐的大喜日子，便可以放风一日。 “姐，你到底喜不喜欢世子爷？”她认为若云是喜欢许彥的。 事实么，若云确实喜欢许彥，但是喜欢也分很多种，那种迷妹喜欢明星的喜欢，没有机会升华，也就坠入最深的心里了。 若云点一记她的额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让我喜欢世子爷，我就喜欢世子爷。” 她这是瞎掰呢，实际上么，东方明启这个笑嘻嘻的坏蛋，也有入到她的心里头。 玉儿在边上哈哈笑，“若云你觉悟很高啊，日后必是相夫教子的好女人。” 若云白她一眼，“亲娘娘说，世子爷没有官职牵扯，是个闲人，若你嫁去北地国，我可以拽了他去呼城陪你。所以我才应下的。” 玉儿一怔，还有这个说法？ “是娘娘的意思？” 若云白她一眼，“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娘娘怎么会跟你讲。不过呢，这话最早是亲爹爹说的。他是支持北地国太子的，见娘娘这般为难，就把我给卖了。” 玉儿心里头感激，嘴上却不好说什么，白她一眼，“你肯啊？” 若云叹一口气，装模作样地说，“谁让我从小跟你混呢？你嫁去呼城，就把我陪嫁过去吧。” 依云眸子巴眨巴眨，羡慕地说，“我也想去呼城玩。” “辰哥哥没意见的话，我带你去。”若云大包大揽，很是豪迈。 然而依云又犹豫了，嘟着唇说，“辰哥哥不肯的。” 玉儿呵呵笑，“你啊，认了命吧。辰哥哥去哪儿都会栓着你，你别想着单独行动。” “对啊，亲爹爹说，过完年，九娘娘就给你和辰哥哥议亲呢。”若云在边上补充。 依云有些困惑，轻轻地眨一记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玉儿看出她的犹豫，“依云，你不想议亲？” 依云皱了皱眉头，慢吞吞地说，“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我还小，有必要这么早议亲么？” 若云眉头一跳，凑过头去看她，“不想议亲你就说，九娘娘不会勉强你。” 依云苦巴着脸，“可是辰哥哥会伤心的。” 这倒是的，辰儿大概会郁闷很久。然而若云是个简单的性子，无所谓地说，“你又不是说不嫁他，只是不想这么早议亲。你反正还小，晚两年而已，有甚关系。” 玉儿摇头，哪有这么简单的？ 笑眯眯地问，“依云，从小到大你都知道会是辰哥哥的新娘，议亲不过是明确一下而已。按咱们大余国的规矩，女子十二岁便可以议亲了，你也没有提早啊。” 依云就知道旁人会这么劝她，垂下头轻声道，“做皇后太辛苦了。” 哎哟，这话可怎么应呐？ 玉儿和若云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讲？ …… 若云的议亲活动圆满结束，东方明启得了消息，开心地尾巴都要翘起来，“卓麒，春花楼走起，兄弟我请客。” 燕卓麒没精打采，淡淡地问，“要不要叫一下王世文？” “行啊，我让人去叫。”东方明启不在意，立时吩咐侍卫去叫。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俩人吃饭喝酒都会叫上王世文，莫名其妙的成了三人帮。 王世文也乐于参加这两人的聚会，他与燕卓麒有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情份，小小侯则是个有趣的，三人在一起喝喝小酒聊聊天，很是有些趣味。 春花楼，酒杯拿起，三盅酒下肚，话语就广泛了。 首先当然是祝贺世子爷得偿所愿。 东方明启乐歪歪，小酒盅拿起，主动地喝三杯。 心满意足地说，“有了若云，我就算找到人生方向了，以后的日子就围绕着她过，生一对儿女，其乐融融。” 燕卓麒感慨，陪着喝一盅。 做人就是冷暖自知，世子也就是看着风光而已。 气氛有一瞬的沉淡。 王世文是个明白人，立时拿起酒杯，笑吟吟地跟着喝一杯，“世子爷，你好歹是抱得美人归了。我与小小侯可还挂着呢。” 熟悉了，也不介意聊几句心事。 说到这个么，东方明启又来了劲道，手指点点点，“堂妹那里，你们两个只有捡漏，正面是没希望了。” 捡漏的意思么，是很明确的，就是北地国皇帝坚持不懈地堵住楚绍佑，不同意楚思九的条件。 王世文笑着摇头，“我已经认命了，这个漏怕是捡不到。” 燕卓麒也不乐观，捏着酒杯颇是玩味地说，“堂弟这般厉害，哪里会留下漏子给咱们啊。” 俩人笑着干一杯，都认了。 东方明启想想也对，跟着饮一杯，“不过，结果没出来之前，希望还是有的。就是万一个万一，你们俩是不是还要斗一斗？” 这话一出，气氛立时就紧张了。 王世文和燕卓麒互相看一眼，眸底俱有几分战斗的意味。 “在下不会让。”王世文果断地说。 燕卓麒呵呵地笑，“忠勇侯府有定海神针，实在不行就亮出来。” 这话狠的，当年燕启诚就是凭了这个，让东方归一应下了东方昊与燕欣怡的婚事。 王世文还真是愣了一瞬，“有这个大招，为甚现在不用？” 燕卓麒叹气，“楚绍佑是姑姑的儿子，爷爷不肯。” 东方明启眨巴眼，给出个馊主意，“楚绍佑在呼城玩出家的把戏，你也可以跟着学啊，不给放大招，就出家。不就是去千佛寺请个菩萨嘛，这门路兄弟有啊，干不干？” 燕卓麒还真是陷入了沉思。 王世文郁闷，这蛇有蛇路，虾有虾路，还各有大招。比较而言，他的手段真是太匮乏了。 “干不干？”东方明启还盯着问呢。 第861章 儿女篇（105）一定娶你 “干。” 为甚不干！ 燕卓麒已经喝了七八盅酒，虽说脑子还清楚着，但是可以托说脑子不清楚的时候做的决定。 熊孩子加损友，再加黄汤下肚，有甚事情是做不了的。 “今晚我就回去宣布。”他拍了板。 东方明启乐了，“好，兄弟给你扛把子，千佛寺的紧吾那菩萨有段时间挺火，就请那一尊。” 王世文“噗”地笑出声，他有看过资料，紧吾那菩萨是皇后拿出来传递信息，外加恶搞的。 友情提示，“紧吾那菩萨，因头上长角，被称为非人。事物均有善恶两端，哪怕佛祖，也有善念与恶念，他专司镇守恶念。” 东方明启抿了抿这段话的意思，狐疑地说，“没毛病啊，出家修行，不就是修善而镇恶。” 行，没毛病就行。 王世文点头，表示你们喜欢就好。 …… 当日晚上，燕启麒果真与燕启诚提了这个想法。 小侯爷被紧急招过来，他震惊了，“启麒，你是被世子爷忽悠的吧。” 都是纨绔出身，小侯爷一语中的。 燕卓麒熊孩子脾气发作，横起眼，“是我自己说的，但是世子爷是好兄弟，他说可以帮我去千佛寺请菩萨。品种也选好了，就是好些年前，业城到处都有的紧吾那菩萨，修善镇恶，有利家宅安稳。” 燕欣朗话都说不利索了，拿手指指着他，“你……你……你到底想干嘛？” 燕卓麒垂下大脑袋，闷闷地说，“儿子喜欢玉公主，想娶她。” 燕欣朗无语，转回头看亲爹，这是亲孙子，您看咋整吧。 燕启诚重重地咳一声，“卓麒，你以为爷爷把忠勇侯府的这个要求拿出来，皇上就一定会应么？” 燕卓麒不解，扬起头看他，“这个是东方世家对燕家的承诺，皇上当然要答应。” 恨铁不成钢呐。 燕启诚使劲地拍一记桌子，“燕家曾经有过家训，不与东方皇族通婚，然而爷爷因为你姑姑当年的执意，不得不动用这个承诺。那是在燕家有可能遭遇灭门之祸的不得已的自保行为。” 燕卓麒有些傻眼，当年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却没有仔细想过原委，被爷爷这么一讲，心里头陡然地寒了一记。 然而熊孩子现在骑虎难下了。 “爷爷，若不能娶到玉公主，孙儿心痛难当，真有可能会出家的。那样，燕家嫡系就少了重要一脉了。” 燕启诚气得歪了嘴，“欣朗，明日就给卓麒说一门亲，后日入门，让他留下子嗣再说。” 不就是播个种么，你不要讲你阳痿就行。 燕卓麒败下阵来，萎瘪瘪地回去自己的房里。 心里头存了一份念想，爷爷不受他的威胁，北地国的那个皇帝姑父也能挺住的吧。 呵呵，小小侯果然不是个强硬货，与楚绍佑比差得远了。 呼城的太子府里，又抬了一尊菩萨入门，连带着，又入了十个小沙弥，香火旺盛，诵经的劲道也是十足。 楚绍佑一本正经地去了一趟皇宫，求见皇上。 郑重行出大礼，“父皇，这些日子，儿臣清心修佛，若有所悟。之前尚有迎娶玉公主之执念，今日亦有所缓解。然而之前与父皇有过约定，就有三月十日为界。之后，儿臣会去南地国圣佛寺出家清修。儿臣不孝，所幸母后有孕，父皇身体康健，必能等到皇弟长成之时，儿臣自会在南地国为父皇母后祈福。” 楚胤景被他说得一愣，狐疑地看他。 虽说他有九成的把握相信，熊儿子是在讧他。但是，听得心里头酸牛牛，真不是个滋味。 面孔依旧冷峻，“你决定了？” 楚绍佑又是行出大礼，毅然决然地说，“儿臣决定了。” 楚胤景静默不语，突地拿起桌上的木镇纸砸过去，“嘭”地一声巨响，镇纸打中了楚绍佑的肩膀，又落到地上。 “你这个逆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这般威胁于朕。你当朕只能选你做太子么？”他怒声道。 楚绍佑缓缓跪下，神情从容淡定，“儿臣不敢，父皇正值壮年，想要儿子还不容易。儿臣不是威胁，而是真心所想。” “跪着。”楚胤景气哼哼地甩一记袖子，扬长而去。 楚绍佑不着急，他料到会有这一场跪，裤管里垫了厚棉絮，可以挡一阵子的。 而且，他还有亲娘可以倚仗，还是个有身孕的亲娘。 没多久，燕欣怡便闻讯赶来。 “哎呀，皇上这是闹得哪一般啊，这么冷的天，湿气入了膝盖，老寒腿，养都养不回来的呀。” 楚绍佑一脸委屈，“母后，是儿臣惹父皇生气，儿臣应该跪。” 燕欣怡实际是楚胤景派来的探子，小心地问，“绍佑，你果真要出家么？” 楚绍佑不犹豫，胡乱地扯起来，“儿臣这些日子念经诵佛，果真有悟，世间所有，苦求不得不必多忧，一心向佛自有善缘。儿臣这一世投入皇家，不能娶玉公主，投身佛门，可以修下一世与她一起的姻缘。” 说来说去，还是要娶玉公主。 燕欣怡懂了，儿子不是非出家不可，还是在闹腾呢。 “绍佑，大余国的两个条件不容易应，你父皇也是为了你好。”她婉转地劝。 “儿臣知道父皇为难，反正三月十日很快就会到，等到玉公主许配给了旁人，儿臣便也真的大彻大悟了，之后，儿臣会去南地国圣佛寺出家，每日清灯香火，为父皇母后祈福，也为自己求下一世的姻缘。”楚绍佑面色严谨，认真地说。 燕欣怡无语，想了想，“母后去劝劝父皇。” 这头刚完，楚胤景的心腹太监出来，“传皇上口谕，太子愚钝，回太子府思过十日，不得外出。” “儿臣领旨。”楚绍佑恭敬地接下口谕。 回去太子府，好嘛，空了。 两尊圣佛，加上二十个小沙弥都不见了。 楚绍佑不以为然，顾自去了书房。十日后就是春节，到时候再去跪一轮。父子较量了这么多年，该用什么样的节奏、力度，他心中有数。 重点是母妃，这会儿肯定在给父皇上眼药。 三月十日是丈母娘的截止日期，一月二十日前，这头必然要有动作，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 玉儿，等着，我一定会娶你的！ 第862章 儿女篇（106）莫名其妙 到处都有熊孩子，南地国也过来一个。 皇帝段清风的嫡子二皇子段飞，自小听皇叔段清扬的介绍，对富庶的大余国心驰神往。 留下书信一封，来大余国感受异国春节气氛。 段清风是个宽厚的父亲，想玩就玩吧，大手一挥，派了十几个侍卫追上去护卫安全。另外又给东方昊写了封信，要求给些照应。 段飞同学就这么左摇右摆得意洋洋地入了业城。 嗯，一进城便惹了祸。 祸水还不小，与辰太子怼上了。 这个事情说来就有些话长。 依云厌烦了宫里的规矩课，觉得皇后不好做，心里头郁闷，逃学了。关于她的这个思想动态，玉儿有向楚思九和辰儿预警过，那两只尚在思考对策，这头就出事了。 管教嬷嬷等了半个时辰，没见到人，便去楚思九那里汇报。 “皇后娘娘，依云小姐没来上课。” 楚思九愣一瞬，犹豫片刻，“依云小姐这些日子，上课的表现好吗？” 嬷嬷皱起了眉头，心里头打起了小鼓，告未来皇后的小状，会不会不能颐养天年？ 见她这般模样，楚思九懂了，朝她挥一挥手，“你出去吧。” 嬷嬷如释重负，行礼告退。 楚思九立时找人出去打探，得回的消息是依云病了，在家里头休息。 辰儿一心向学，剩下的那点心思都放在依云身上，第一时间便知道了。急得跳起来，课也不上了，急吼吼地奔来坤宁宫。 “娘娘，依云病了。” 曦儿很喜欢这个与黄裳父皇长得象的哥哥，也不管他眉毛竖起，紧张兮兮的样子，阿拉阿拉地张开手，求抱抱求亲亲求举高高。 辰儿当然喜欢妹妹，乖乖的走过去抱着玩。曦儿“咯咯”地笑，气氛立时轻松了。 楚思九笑眯眯地看着，“依云学得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就随她去嘛。” 辰儿眉毛皱得紧，又不得不对着曦儿笑，表情看着很是古怪，“依云不是生病么？” “就算有病，也是小病。”楚思九若无其事地说，又告诫他，“你别追得辣么紧，让她松口气。” 辰儿心里头失落，眉毛耷拉下来，“娘娘，依云不喜欢我了么？” “哪能呢，辰儿这么好，依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她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而已。” 楚思九愁了，这小俩口都处在青春期，特别敏感别扭的阶段，稍微处理不当，就有可能搞出大事情。 “曦儿还没出过宫，我一会儿带她去护国侯府转转，顺便探望一下依云。” 辰儿看着还是郁闷，沉着脸应下来。 曦儿对他还算客气，只是拍了他几下，换成东方昊摆出这种脸色，她准保扑上去咬一口。 把儿子哄走，楚思九这个和事佬不得不出发了，先派人去议事殿打招呼。东方昊听说她要带曦儿一起出宫，公事也不办了，要跟了一起去。 楚思九哪肯，依云若是装病，原本就心虚得很，哪能带这尊大神去。 连连摆手，“您办公事，我和玉儿一起去。” 东方昊不高兴，冷板起脸，“曦儿留下，朕自己管。” 楚思九想想也好，带个娃可不是带根绳，事情太多，“行。不过天气太冷，您别带她去御花园吹风，我很快就回来的。” 苦逼的曦儿，就这么错失了出宫的机会。不过，与黄裳父皇一起玩，她也是高兴得紧。 …… 一行人去了护国侯府，云朵措手不及，尴尬地看她们，“依云生病，胃口不好，若云带着去西施面馆了。” 楚思九无所谓地笑笑，“得了，别装了。我知道她装病逃课呢，莫得事，过年前都不用入宫学习了。” 云朵立时绽开笑颜，“我知道你开明，就是怕辰儿不高兴嘛。” 楚思九蹙一记眉，“莫得事情，我会去说的。” 出来便是聊八卦的，两只大的摆出茶话会的模式，喝茶聊天。玉儿觉得无聊，带了两个侍卫去西施面馆找那两只小的。 霍霍，然后就让她赶上大热闹了。 南地国二皇子段飞，与一群外来小流氓干上架了。 水家两姐妹在边上看热闹。见到玉儿过来，赶紧地招手，还给介绍，“快来快来，这位小公子身手不好，却喜欢打抱不平，要打输了呢。” 玉儿一怔，知道人家是打抱不平，知道人家要打输了，您二位的正义感呢？怎么不上去帮忙呢？ 走近了一看，哦了。 小流氓这方的领头人是辛乃良的三儿子辛文斌，中间还有梁君的大侄子……所以这伙小流氓是熟人，他们的后台是寒冰大神？！ 打抱不平的这位小公子长得眉清目秀，有些小气势。打起架来很狠，然而功夫也确实不咋的，也有可能他遇上的这伙人太黑，正规功夫不行，却都有几手三脚猫的歪招，时不时地被撩到一记。 他带了四个跟班的，功夫都高，却被不断赶来增援的小流氓围着，腾不出手来帮他。 朱雀街的老百姓看惯了约战，打斗，让了整条街出来，任由着他们发挥。茶馆店里更是沸沸扬扬，根据外头的局势，随时做着点评。 玉儿小心地绕过去，“打甚抱不平呐？” 若云简单地介绍，“梁木带了一帮人吃霸王餐，打伤了店小二。” 玉儿瞪眼睛，“你们就干看着？” 若云瘪了瘪嘴，“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两边已经打起来了。也才看了一会儿热闹。” 玉儿无语，手指点着梁木的方向，“住手！” 梁木便是梁君的大侄子，与辛乃良的三儿子辛文斌是狗肉朋友，住在业城外头的庄子里，三五日入一回城，时常干些不着调的事情。 被水寒冰教训过一回，只老实了两个月，又老方一帖。 见玉公主过来，他已然觉出不妙，朝辛文斌使眼色，想收拾战局跑路。没料想，被玉儿抢先喝斥了。 嘻皮笑脸地应一声，“马上，马上就完。” 玉儿恼火了，马鞭抽出来，“若云，依云，咱们过去教训他们。” 话音一落，三条身影便跃出去了。先不说功夫如何了得，单这三人的身份，那是谁都惹不起。 小流氓们也是会看脸色的，果断地抛下梁木，一哄而散。 场面陡然转了向，侍卫们紧急地朝段飞这边围过来，见二皇子的脸上有淤青，面色都是愤恨，逮住了辛文斌与梁木便打。 哎呀，这又不行了。好歹这两人是熟人，若云和依云都是护短的性子，话来不及讲，立时上前招架。 莫名其妙的，这两边打起来了。 第863章 儿女篇（107）真真心累 段飞脸上挨了一记，又起了淤青，火气冒起来，脑子也有些不灵清。 看着侍卫们与若云、依云打架竟然没有喊停。 然后就闯大祸了，一个失手，依云的肩上被侍卫狠拍了一记，半个身子立时麻痹了，愣怔怔地退去后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玉儿的侍卫也有上去救主，动作慢了半拍，眼睁睁地看着依云吃了亏。 眼珠子都红了，大开大阖的，拿出拼命的架式。 段飞在这里打了一阵了，早就有人回去搬救兵，一眨眼的功夫，十几个侍卫冲上来，这一场架明晃晃地升级了。 玉儿见势不妙，马鞭指着段飞，“我是大余国的玉公主，你是哪个？赶紧让他们住手。” 段飞自然听过玉儿的事迹，认真地看她，“我是南地国二皇子，你这边也住手。” 玉儿不假思索，大喝一声，“罢手。” 侍卫们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 但是梁木和辛文斌仍然被他们揪着，不肯放手。 若云看依云面色发白，心知不妙，急急地过去扯她，却见她眉头皱紧，很是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她急切地问。 “没事，被拍了一下。”依云垂着头，轻声地说 那就是有大事了，若云火气上来了，立时跳了起来，“哪个打的，站出来。” 段飞也是个护短的，站出来挡住，“这些人都是我的跟班，有帐跟我算。” 若云冷冷看他，拿手指点住他，“行啊，划下道来，看你端不端得住这笔帐。” 段飞是嫡系皇子，一向横来横去，今日他算是抱打不平，小俊脸上挨一下，顶了一块大淤青，已经愤愤不已，这会儿又被个女人指着鼻子，就算知道对方是大余国的皇亲国戚，小脾气也是搂不住。 “好啊，打一场看看。” 他站出来，后头的侍卫却是知道轻重，这女人厉害，二皇子打不过她。 立时有两个侍卫窜上去，“咱们二皇子殿下也挨了一记，打平了。” “平你个头啊。” 若云哪肯罢休，“你们没长眼睛啊，没看到咱们是过来劝架的。上来就下狠手？！” 说到这一点，段飞也是有些心虚，但他是皇子，代表的是南地国的脸面，不能怂，“然而你们也动手了呀，一人一下，打平了。” 若云火冒三丈，“沧哴”一声拨出柳叶刀，“再打一场分胜负。” 玉儿连忙扯住她，小声地说，“别急着打，带依云看太医要紧。” 若云有点慌，要看太医这么严重么？ 玉儿扬起声音，“二皇子，今日这笔帐先记下吧。明日咱们会登门拜访，再来讲讲这笔帐如何算。” 段飞很有风度地行一礼，“玉公主客气了，在下恭候。” 玉儿扯了若云和依云便欲离去，梁木急了，“玉公主，救命啊。” 玉儿皱了皱眉头，掉过头去与段飞交待一句，“这两人是始作俑者，麻烦二皇子暂先看管，明日会有家长前来认领。” 段飞扯一记唇角，客气地应下，“如此甚好。” 事情就这么着了，若云与梁木关系甚好，此时也只能同情地看他一眼，自求多福吧。 她们一离开，场面便散开了。 段飞虽然逮了两只坏人，心里头却空荡荡，初来乍到，还未往皇宫递过拜帖，这就得罪人了。 “被拍一掌的女子是谁？” 他也是够够的，这会儿才想起问人物关系。 有知情的，嚅嚅地说，“那一对是大余国护国侯的女儿。” 护国侯？ 段飞脑门子发烫，轻眨了两下眼，“央洲大陆第一高手水寒冰？” “对。”那人果断点头。 段飞又是眨眼，“我听说水家大女儿刚刚许配给八王爷世子，二女儿是未来的太子妃。所以……咱们是捅了篓子了？” “对。”那人还是点头。 段飞晕一记，立时知道问题所在了。他倒也沉定，淡声道，“马上立刻迅速，往皇宫里递拜帖。” “是，二皇子殿下。”那人连忙退后去办。 …… 玉儿悄悄地领了依云去太医局，找了个女大夫。衣裳脱下来，哎哟妈呀，青肿了一大块呐。 一眼看过，玉儿的火气也上来了，她们摆明了是上去劝架的，下手还这么重！ 若云眼泪汪汪了都，“依云，痛不痛？” 依云倒是坚强，摇头，“不痛。” 那也只是现在不痛，把淤伤推开的那个过程，就跟杀猪没两样，依云痛得哭叫起来。 玉儿和若云看不下去，躲去门外头。 狠狠地磨牙齿，“南地国二皇子既然把这件事情给扛了，咱们也得照模照样给他来一下。” 这话是玉儿讲的。 若云不住地点头，“嗯呐，但他是皇子，咱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来吧。” 玉儿皱眉头，“那就暗搓搓的来。” “他带了好些侍卫，咱们也得弄不少人才行，梁木手下有不少人，可以打着援救的旗号，趁乱行事。”若云这会儿倒是挺有韬略。 玉儿拧着眉头想。 还没等她想出眉目，辰儿来了，一阵风似的冲进去。 两只女面面相觑，这下子坏事了。 …… 等东方昊与楚思九反应过来，辰儿已经从南地国在业城的行馆里头出来。他功夫高强，摸进去，照模照样地在段飞的肩上来了一下。 之后飘然而去。 南地国的二皇子被大余国的太子袭击，这就是外交事件了。 事情顺推倒推，最后发现，错处都在梁木和辛文斌那里。东方昊立时出圣旨，把俩人押到南地国行馆门前，脱了裤子各打五十大板。 俩小混混被打得哭爹叫娘，颜面全无。 辛乃良和梁君不干了，要与楚思九理论，却被水寒冰拦住，那一通乱的哟。 这里刚忙完，段飞这个脑回路异常的，拎了东西去护国侯府看望依云。 几个意思？ 好比六零后看不懂九零后，寒冰大神和云朵均表示无解。但是也不能拦着，这货是段清扬的亲侄子，算下来也是有交情的。 见就见吧。 依云年纪小，又是个心性简单的，被段飞哄得眉飞眼笑，对南地国充满了向往。 若云在边上若有所思，这货是来挖辰哥哥墙角的？ 消息传回皇宫，辰儿眉头皱得紧，立时奔去坤宁宫找楚思九的麻烦，要她马上去护国侯府议亲。 哎哟喂，楚思九真真的心累啊。 第864章 儿女篇（108）嫁给太子 吵吵闹闹之下，终于是过年了。 这些人中间，曦儿是最开心的，哥哥姐姐们轮流带着她玩，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 大年初一那日，黄裳父皇和母后有朝堂大事，玉儿与若云偷偷地带她上街，那热闹哟，两只眼睛都不够看的。 当然，寒冰大神收到消息，立时过来巡场。这几只小的，不看着不行。万一把最小只给玩坏了，那真是乖乖不得了。 他一惯面色严谨，见到曦儿却是暖融融，思九生的孩子一个个的都是可爱的不得了。 云朵肚子很大了，马上也要生一个小的，水寒冰还是很期待的。抱了小小只四处看热闹，曦儿乐悠悠地扒住他的脖子，兴高采烈。 有人帮着带孩子，玉儿和若云乐悠悠地坐着闲聊天。主题当然是辰儿、段飞和依云这三只。 “辰哥哥生闷气呢。”玉儿悄声地说。 “那他还带了依云出城去玩了。”若云狐疑地看她。 “当然要带啦，不然那个厚脸皮段飞又上门了。”玉儿轻轻地笑两声，眸光捉挟，“娘娘说段飞象新王爷，粘起人来就象张狗皮膏药，扯都扯不开。” 若云“噗”地笑起来，“亲娘娘也是这么讲哎。咱们家与新王爷有交情，没办法赶他。” 玉儿轻叹一声，“依云最近变化挺大的，没有以前乖了。” 若云也蹙起了眉毛，“亲爹爹说，依云最近比较毛躁，过两年就会好的。” 玉儿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之前以为辰哥哥与依云这一对是最稳定的，没想到也会有波折。辰哥哥最近也毛躁，不若以前那般波澜不惊，沉定自若。黄裳父皇也不高兴。” “娘娘呢？”若云问。 “娘娘还是那样呗，笑嘻嘻地在中间做和事佬。不过，背地里她有跟我讲，有段飞在中间闹一闹也好，他们俩从小到大太顺利了，折腾一下，若还能在一起，以后就牢固了。比成了亲再闹要好。”玉儿闷闷地说。 若云轻轻地眨眼睛，“所以，像我与世子爷那样，时不时地闹一闹，反而是好事情？” 玉儿没好气地瞥她，“世子哪有闹，都是你在闹好伐。” 若云扁一扁嘴，“你说的，找个自己喜欢的，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亲爹爹会同意这桩婚事，说明还是合适的。我好歹三中二。” 玉儿歪过头去看她，意味深长，“可是我觉得你是三中哎。” 若云的面色微微红一记，扬起头不搭理她。 玉儿嘿嘿笑，明明喜欢世子爷的，还不承认！ …… 说到世子爷，世子爷还真是到了。议亲成功了，他觉得应该有所避忌，也不出去疯了，整日窝在东方俊给他买的那个院宅里，按着自己的想法搞起了装修改造。 他是风流才子，审美自有一套，领了一班工匠兴致勃勃地指点江山。 燕卓麒这里新闻不断，每回去院宅里找到，他俱是一副忙碌的模样，说不上几句话，又跑开了。 小小侯也是服气的，春节前一日，终于把东方明启逮去春花楼喝酒。中间还把王世文叫去，内卫消息多，两下里一交换，又沙盘推演一番后，三个人都感觉有门儿。 “我去说？”东方明启皱着眉头，不怎么自信。 “你多久没见若云了？”燕卓麒嘿嘿笑。 王世文笑吟吟地看他，却不语。 东方明启心里头的那只猫爪子开如挠啊挠，确实有几日没见到若云了呢，想得慌。 “行，我去探口风。”拍一记大腿，他欣然应诺。 “好兄弟，走一圈。”燕卓麒高兴地举起杯，一饮而尽。 王世文举起杯，跟一轮。 东方明启若有所思地看一眼燕卓麒，又看一眼王世文，“若北地国太子没戏，您二位可要肉搏战了。” 燕卓麒豪迈，“争归争，不伤和气。” 王世文勾唇笑起，“对，不伤和气。” 既然这般友好，那就继续喝三轮吧。 …… 东方明启广撒网，让那些小纨绔们帮他留意着，看玉公主和若云什么时候出现。 得了消息，他施施然地过来。 “若云，你气色很好呢。”上来就拍马屁。 若云嘟一记唇，“世子爷不去王府孝敬母妃，跑这儿来干嘛？” 她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立时把东方明启的眉毛给说得耷拉下来。 他是个会演的，轻叹一声，“母妃喜欢清静，等咱们成了亲，就住在新院宅里，不能打扰母妃身体康健，咱们要在心里头孝敬她。” 这话说的，若云听不下去。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 玉儿打圆场，点一点茶桌，“堂兄喝茶。” 东方明启是带了任务来的，笑眯眯地拿起茶盏，抿一口，“堂妹，最近挺忙的啊。” 玉儿漫不经心地答一句，“嗯呐，南地国二皇子来业城了，鸡飞狗跳的。这么热闹的事情，堂兄怎么不过来凑凑。” 东方明启嘿嘿哒，“堂兄忙着装修改造，早日把新院落弄得舒适了，好早日把若云娶回府嘛。” 若云哼哼，“你慢慢弄，我要多陪几年爹娘呢。” 东方明启不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他腆起脸，笑眯眯地说，“正式的婚期，父王会与护国侯商议的，总归咱们俩说了都不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 若云懒得理他，别过头去不看他。 东方明启继续自己的任务，掉过头去看向玉儿，鬼搓搓的样子，“堂妹，最近北地国有大事，你知道么？” 若云挑起眉，狐疑地看他，“有甚事情？” 东方明启立时知道皇上没有告诉她，轻轻咳一声，装起了神秘，“既然堂妹不知，必然是皇上不想告诉你，那……” “那什么？有话快说！”若云瞪住了他。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东方明启故作为难，“万一皇上或者师父怪罪下来，我不好交代啊。” 玉儿多聪明啊，一眼看出他是在装模作样。随手拿起茶盏，淡淡地抿一口，“既然堂兄为难，就不说了吧。” 啊？ 东方明启傻眼了，嘿嘿笑两声，“堂妹这么说么，堂兄又有些忍不住。事情这么大，堂妹反正也是会知道，怪不到我头上。” “那就说吧。”若云的胃口被吊得高高的，眸子也是瞪得大。 东方明启舔一舔唇，饶有兴味地开了口，“北戎派使者去了呼城，要与北地国结为友好盟国，还带了北戎最尊贵的公主依扎娜，要嫁给太子楚绍佑。” 第865章 儿女篇（109）顺势逆势 北地国，呼城，太子府。 楚绍佑面色森寒，独自坐在书房里静坐沉思。他郁闷，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被北戎打了个突然袭击。 而且，看父皇的意思，是想要应下来？正思虑着，外头有侍卫通报，“太子殿下，丞相大人来了。” 楚绍佑眉头微微蹙起，眸光深邃，“请他进来。” 门被推开了，楚梓陌轻莞唇角，淡笑着走进来，“怎么？太子殿下心绪不佳？” 楚绍佑很懂礼数，起身行礼，“丞相大人请坐。” 下人端茶进来，一番客套之后，一人一盏茶，气质俱是悠缓。 “皇上派本相过来劝说太子殿下，纳北戎公主依扎娜为侧妃。他说……纳入府即可，他不会管后续如何。”楚梓陌缓缓地说明来意。 楚绍佑抿一记唇，断然拒绝，“丞相与大余国皇后交好，应该知道若我想娶玉公主，太子府后院只能有玉公主一个女人。绍佑心意已决，不会纳旁的女人入府。” 楚梓陌知道会有这个答案，浅浅地抿一记茶，淡笑道，“可是皇上没有答应，而且，北戎公主入太子府后院，对北地国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太子姓楚，自当为国尽力。” 楚绍佑挑一记眉，“只怕北戎狼子野心，一心破坏北地国与大余国的联姻，他们所言的结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当不得真的。” “本相见过北戎的依扎娜公主，貌美如花，有她为质，北戎至少会安份一段时间的。”楚梓陌笑着说。 楚绍佑冷撇一记唇，“丞相难道不知道北戎的国情么？那里根本不把女子当回事情，他们所谓的最尊贵的公主，恐怕连北地国的庶女都不如，空空拿来见笑。” 楚梓陌轻叹一声，“太子殿下，很多事情不过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必弄得那么清楚呢？重点是北戎会因此罢战几年，给北地国留出养休生息的时间。” 楚绍佑皱紧了眉头，“丞相韬略过人，真的是这般想的么？” 楚梓陌莞唇笑起，“太子殿下有何高见么？” 楚绍佑直起腰，眉头蹙得紧。 “绍佑在与大余国皇后求亲的时候，皇后提了两个条件，绍佑反过去提了一个要求，请大余国禁止本国商人与北戎做生意，改与北地国的北方部族合作。皇后虽然没有明确答应，却有商量余地，无非是谁先应下条件而已。北戎这些年，在商路中获益颇非，此刻预见到危险，过来和亲，以期破坏北地与大余的友好关系，此等居心，丞相不至于看不懂吧。” 楚梓陌抿一记唇，淡声道，“皇上对大余国东方皇族心结颇深，宁愿与虎谋皮，也不愿意太子殿下娶玉公主。” 楚绍佑眸子深一深，“丞相以北地国利益为准，不应听之任之。” 楚梓陌叹一声，“太子殿下，北戎既然有此想法，必然是悟出个中干系。他们主动议和，若北地国不接，恐会引来报复。北戎兵强马壮，全力一战，北地国虽不至于兵败如山倒，损伤也会极大。届时，朝堂上下必然会对太子殿下颇多非议，皇上也是为您好。” “凡事有利有弊，北戎攻来，北方部族是第一道防线，若让他们知道打败北戎便能获得商业利益，也是激励。” 楚绍佑淡定地说，“就北地国而言，与大余国交好的利益，明显强于北戎。朝堂之上的舆论之战，请丞相多多费心。” 楚梓陌哑然失笑，“太子殿下好算计啊。” 楚绍佑扁一扁嘴，冷淡地说，“北戎无非是寻借口，实在不行，父皇后宫已有甚多佳丽，再加一个依扎娜公主也无妨。” 楚梓陌苦笑，这熊孩子也是实力坑爹，“皇后刚刚怀有身孕，皇上小心得不得了，哪有可能纳后妃。” 楚绍佑想想也对，虽然后宫隔成两部分，也要防止出现意外情况，“那就没办法了，依扎娜公主就让北戎使者带回去吧。” 他这般坚决，楚梓陌也是无奈，但他是领了命令过来的。最后还是要强调一句，“本相会把太子殿下的意思带给皇上。” 楚绍佑眨一眨眼，饶有兴味地看他，“丞相与大余国皇后关系甚笃，一定有交换过看法。不知大余国皇后对你是何种交待？” 楚梓陌倒也不瞒他，眸光深幽幽，“思九皇后给本相写了一句回复：顺势则为，逆势便不为。” 楚绍佑略有失望，丈母娘还是不看好他啊。 抿一记唇，眸光殷切地问，“那么丞相认为，现在是顺势，还是逆势呢？” 楚梓陌笑得玩味，“现在自然是逆势。” …… 大余国。 东方明启正与玉儿通报北地国的情况，“北地国皇帝态度很坚决，要求太子纳北戎公主入府。” 玉儿微微蹙起眉，“然后呢？” 东方明启摸摸脑袋，犹豫着说，“太子没有答应，两头杠上了。” “皇上不说，九娘娘不说，你说什么说。”若云突然发作了，恼火地拿起手上的茶盏掷他，“你是嫌咱们这儿不够乱是吧。” 茶盏里还有些茶水，溅了东方明启一脸。 场面尴尬了哈，虽说是包厢，也是室外场所，被未来的娘子这般打脸，东方明启的脸还是黑了黑。 转回头看向若云，柳眉倒竖，怒目圆睁的样子，他又有些怂。只好息事宁人，自己处理。 袖袋里掏了巾帕出来，慢悠悠地擦着脸，声音委屈，“我这不是给堂妹提个醒嘛，北地国太子那头事情太多，这还没议亲呢，就有北戎公主送上门。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还不如留在业城，咱们这里青年才俊也是不少不少的呀。比如小小侯。” 他还是有偏心，不提王世文。 玉儿淡淡一笑，“让堂兄费心了。” 东方明启果然是个厚脸皮，腆着脸挨过去，“堂妹，我是真心为你好。北地国天寒地冻，朝堂政治又是复杂，就算嫁去南地国，也比北地国强。比如那个二皇子段飞，脸皮厚，又是个浑不吝，实在不行，嫁给他也行啊。” 这就属于捣浆糊了，若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世子爷，你能不能闭嘴啊。” 东方明启立时掉过头去，笑嘻嘻，“若云让我闭嘴，我就闭嘴。” 玉儿明显被他说得情绪不佳，靠在椅背上想心事。 若云气坏了，大好的气氛都被这货搞坏了。 瞪他，又瞪他，再……瞪他. 东方明启被她瞪得发毛，几个意思啊？ 第866章 儿女篇（110）下世姻缘 若云脑子简单，能有几个意思？不过就是觉得你丫的吃饱了撑的，把玉儿的心情搞坏了。 “玉儿，这里太气闷了，咱们带曦儿回宫去吧。”她提议。 “不要啊，这里多热闹啊，宫里头才闷呢。” 东方明启不乐意，才见了一会儿呢。眼珠子转一转，“若云，要不要去咱们的宅院看看，我正在改造，你有甚意见可以讲，按你的要求弄。” 玉儿懒洋洋地看他，“堂兄，你别哄若云，还没成亲就跑去看院宅，像什么话。” 若云嘟一记唇，恨恨道，“对啊，你想败坏我名声么？” 东方明启想一想，确实哦，给个折衷的意见，“那……我画给你看？” “不看。”若云看玉儿心情不爽利，她也没了劲道，继续嚷嚷着要回宫。 “皇上皇后祭天呢，你们就不要去凑热闹啦。”东方明启继续劝，他知道自己做了坏人，只好尽量的弥补，“我听说，北戎对女人很轻视，那个叫依什么娜的公主，哪有可能象咱们玉儿这般金贵，北地国太子断然不会要她的。” 玉儿的眸子紧了，这货甚意思？若金贵的女人，楚绍佑就会要了？ 眉头蹙得更是紧了，看向东方明启的目光也愈发的不善。 …… 北地国，太子府。 刚刚送走楚梓陌，楚绍佑心里头象是堵了块大石头，闷沉难受。继续坐在书房里头沉思。 丞相说现在是逆势，所以只要把它导为顺势，他便会出手相助了？正想着，外头又有人通报，“太子殿下，北戎使者求见。” 楚绍佑眉头蹙起，沉声道，“不见。” 侍卫尴尬了，补充了一句，“北戎使者带了皇上的手谕，您非见不可的。” 楚绍佑冷笑一声，父皇还真是不死心，见他昨晚托病没有入宫。大年初一的，先把丞相派来，又把北戎使者弄来。 想了想，他淡淡道，“请他进来。” 门推开了，一个俊美绝伦的少年缓步进来，恭敬地行礼，声音刻意低沉，“见过太子殿下。” 楚绍佑斜睨他，面色带了些莫测，“你是北戎使者。” 少年淡淡地笑一声，也不等他招呼，径自入内寻了位子坐下。声音突然变得明朗，“在下依扎娜，见过太子殿下。” 楚绍佑的眸子紧起来，若有所思地看她，“公主？” 依扎娜笑意融融，“太子殿下好眼力，正是在下。” 楚绍佑淡缓缓地笑一笑，话语却不客气，“公主太不矜持了，独自跑来太子府有何见教？” 依扎娜不以为然，“草原女儿豪放豁达，不必拿矜持这种词语形容我。” 楚绍佑勾一记唇，若无其事地说，“那我换个说法，公主这么不要脸，所为何事？” 依扎娜面色一红，柳眉跟着竖起来，“北戎带着诚意过来，太子殿下何必出口伤人。” 楚绍佑眸光疏离，冷冷地看她，“我有请公主过来么？” 依扎娜重重地喘一口气，好不容易抑住翻滚的情绪。 “太子殿下，我是北戎最尊贵的公主，此次过来北地，是要嫁给太子殿下您的。之前听说太子殿下俊美绝伦，气势非凡，所以过来见一见，也让您看看我的美貌。”轻轻垂下头，却不忘记抛一个媚眼过去。 楚绍佑面色肃寒，声音里带了些入骨的冷意，“公主的斗鸡眼，本太子看到了，没什么事情请回吧。” “你……”依扎娜面色通红，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太子殿下，你欺人太甚。” 楚绍佑淡定地看她，“好走不送。” 依扎娜没想到北地国太子这般油盐不进，憋住一口气，她又坐下了。 更是“呜呜”地哭起来，“太子殿下，我对您一见钟情，您怎么可以这般对我？” 楚绍佑皱起了眉头，凉丝丝的眸中并无波澜。 沉吟片刻，他淡声道，“公主是不是领了命令，回不了北戎了？” 依扎娜没想到他会这般说，眸中闪过一道慌乱，“太子殿下为何这般说。” 楚绍佑微微眯眼，“若你真是北戎最尊贵的公主，完全不必要这般死皮赖脸，纠缠不放。” 依扎娜愤怒了，声音扬得高，“我是北戎皇后生的嫡女，当然是北戎最尊贵的公主。” “尽管如此，你也不过是北戎的工具，北戎皇帝要你往东，你不敢往西，要你留在北地做人质，你是断然不敢回北戎去。”楚绍佑冷沉沉地说。 像是被撕了一层皮，依扎娜的面色僵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子殿下，您是北地国未来的皇帝，难道不知道与北戎交好的好处吗？”她只有祭出政治利益。 楚绍佑淡淡看她，“与北地国交战多年，北戎的内耗也很严重。” 依扎娜紧咬一记牙齿，“北戎不惧战。” 楚绍佑冷冷勾唇，“可以继续打，看谁先顶不住。” 依扎娜默默不语，若有所思地看他一会儿，她沉声道，“太子殿下定然不肯让扎娜入府么？” “不肯。” “然而北地皇上已经答应了。” “是吗？本太子如何不知？” “真的，北地与北戎的议和方案已经谈好，北地皇帝让我先来太子府看看，若太子殿下您欣然允诺，一切皆好。否则，他会择日颁旨赐婚。” 依扎娜明显地淡定下来。 楚绍佑眸子凝紧，幽沉地打量着她，“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依扎娜高昂起头，“本公主对太子殿下很满意，会听从父皇的命令入太子府为妃。” 楚绍佑眯起眼，若无其事地坐下，“既然公主这般有把握，那就等着吧。” 依扎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截住了话题。 声音扬得高，“送客！” 外头立时有侍卫进来，“北戎使者，请。” 依扎娜纵使不甘心，也只有掉头而去。 …… 她一走，楚绍佑立时起身入宫。 楚胤景勤等着他呢。 臭小子胆子大了，大年三十敢不入宫拜年守岁，他连派两人过去，看他还坐得住？！ 这两父子斗法，进入白热化了。 架子端得直，威严肃穆，不理不睬。 楚绍佑恭敬地行一礼，“父皇，儿臣是来与您辞行的。” 微微撩起眸子，“大过年的，又想去哪里？” 楚绍佑不急不躁，缓声道，“儿臣对大余国玉公主情之切切，因身份所限，深知此生娶不了她，打算去城外的建文寺剃度出家，修下一世的姻缘。” 第867章 儿女篇（111）驻颜有术 楚胤景不语，眸光深邃地看他，一字一顿，“你是北地国太子，你的身份不仅限定了你不能娶大余国公主，还限定了你不能出家，必须纳北戎公主入府。” 楚绍佑苦笑，“父皇，您何必把儿臣逼到走投无路呢。” 楚胤景眯沉起眼，声音肃沉。 “朕深爱你的母后，为了得到她，甘冒风险，去大余国抢她过来。然而朕是楚家的儿子，北地国的皇帝。深知国事大于家事，所以，朕在登基之后，也有纳旁的女子入宫，以至于你母妃被后宫女人所害，酿下大祸。但是朕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事情重来一回，朕还是会这般做。你可明白为何？” 楚绍佑身形凛起，“儿臣明白。” “你既然明白，就应该知道，北戎是北地的心腹大患。北地每年因为抵抗北戎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死伤更是无数。此次北戎前来示好，不管他们出于何种目的，都是一个好的开端。北戎地处荒寒，缺衣少粮，朕正在推广粮食种植，从坞国一路兴修水利，假以时日，可以与北戎以粮置物。你是太子，要心怀天下，以国泰民安为己任，儿女情长固然重要，却要放在第二位。”楚胤景谆谆教导之。 面对这种大道理，楚绍佑无语之极。 “父皇，与北戎搞好关系，不是一定要儿臣纳北戎的女子入府。” 楚胤景眸子寒起，“然而这个方法却是取信双方的捷径。” 楚绍佑扬起眉头，“您这般想，北戎却未必，他们只是想破坏北地与大余的关系，收获商业上的利益。” 楚胤景摇摇头，继续教导他，“你想着把大余国的商路由北戎换至北方部族，可你有没想过，北戎断了商路，日子不好过了之后会如何？” 楚绍佑冲口而出，“下来抢粮。” 楚胤景缓缓点头，“北戎也不是天生恶劣，便如猛兽，吃饱喝足他们也是懒得动弹的。每年北地大寒，牲畜普遍冻死的时候，北戎的攻势就格外的猛，气候合适，牲畜肥美的时候，攻势就弱很多。所以，北戎虽然被商路养得壮了，相对而言，北地的边关却轻松了。所以，你的对北方部落示好的想法，要修正一下。” 楚绍佑心头凛起，父皇的想法确有道理。然而那样的话，他的太子府后院岂不是要多很多女人了？ 楚胤景看出他的郁闷，淡淡地挥一记手，“回去好好想想吧。” …… 大余国皇宫，刚刚忙完了祭天大典的楚思九，累得够呛。 “赶紧的，把头冠拿掉。”戴了一天，脖子都要撑断了。 宫女们很习惯楚思九的做派，早就有两个上来，小心翼翼地托住，缓缓地拿下来。那上头的东西都是值钱货，不能碰坏的。 头上一轻，楚思九使劲地扭脖子。 又有宫女上来帮着拖衣服，这一身豪华贵重的礼服，足有二十斤重，穿在身上也是负担。 终于，一身轻松地坐到床榻上，啥话也不说，躺倒睡觉。 她每回都是这样，祭拜一回天地，就要大睡一场。 东方昊心疼地看她，再坚持五年，咱们就退下去，让辰儿依云来搞这个活动。然而眉头又是一皱，似乎依云也不耐烦做皇后？ 他也是服了，贵女们不是应该抢着做皇后的么？怎么会被人嫌弃了呢？ 无奈地看看楚思九，追根究底，都是被她带坏的。 换下祭天的礼服礼冠，他一身轻松地走去议事殿。 小桂子收了消息，一桩桩地与他汇报。 “皇上，辰太子带了依云小姐出城游玩，遇上了南地国的二皇子，闹了些不愉快。依云小姐赌气跑了，正找着呢。” 东方昊扬起眉，“跑了？还需要找？” 小桂子点头，“嗯呐，消息上是这么讲的。” 东方昊摇头，水寒冰的女儿都是生猛的，“还有呢？” “玉公主和若云小姐带了曦公主出去玩，护国侯担心安危，亲自过去料理。”小桂子连忙接上话茬。 “唔。”东方昊觉得水寒冰还是靠谱的。 小桂子继续往下讲，“护国侯带着曦公主玩的时候，云二公子带了小公子过来，与曦公主玩，结果被曦公主咬了一口。” 东方昊冷笑一声，想打朕的公主的主意，这下子瘪了吧。 小桂子知道东方昊的心思，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曦公主恶人先告状，抢先哭了呢。” 东方昊眉头一皱，“为甚？有人凶她了？” “没有没有，云二公子一直都是笑脸的，护国侯也是宠得很，哪会凶她。好象是小公子皱紧了眉头，吓到曦公主了。”小桂子给了个分析意见。 那就无妨，东方昊淡淡地“唔”一声，“还有呢？” 小桂子犹豫了一下，“好象世子爷把北地国的事情告诉玉公主了，公主不高兴，脸色不太好看。” 东方昊的面色黑了，东方明启这货肯定是帮小小侯试探玉儿。正想说些什么，有太监进来通报，“皇上，玉公主带曦公主回来了。” 东方昊连忙站起来，十二孝父亲迎接两只贴心小棉袄去了。 …… 玉儿确实不太高兴，闷闷不乐。不过，因为曦儿不喜欢看人板脸孔，她勉强绽着笑颜，逗着她。 东方昊一过来，把曦儿交接完成，她径自回冰泉宫去。 看着她的背景，东方昊郁闷，看样子女儿真的很喜欢楚绍佑。眉头皱得紧，面色就不好看。 曦儿又爆发了，扑上去在他脖子上咬一口。 立时又松开，皱着眉头看他，“痛……痛……” 东方昊无语地看她，“曦儿痛？” 曦儿使劲摇头，手指点点他，“痛……” 东方昊唇角弯起，“黄裳父皇不痛。” 曦儿眉头皱得紧，小脑袋瓜子看着很是疑惑，估计是在琢磨云澈小哥哥为甚会痛？难得有一个年龄相仿的朋友，她也是珍惜的呢。 …… 楚思九这一觉睡到了后半夜。 宫里头也有更夫，梆子打三下，“梆……梆……梆……” 翻个身，借着微淡的烛光，看到边上的东方昊睡得沉淡安详。她莞起了唇，笑眯眯地看。 东方昊算得上驻颜有术的，面上一根皱纹都没有，依旧是辣么俊美绝伦。 “朕很好看？” 武林高手的警觉性都是很高的，只一会儿，东方昊便醒了。 第868章 儿女篇（112）是利是弊 “对啊，你很好看啊。”楚思九凑过去抱他，“若不是因为你好看，我早就甩了你。” 东方昊无语，夹手抱住她，轻声问，“阿九就这般不喜欢做皇后？” 楚思九犹豫，开玩笑一般地说，“其实做皇后也挺好的，至高无上的威权，人人都在你面前俯首帖耳，可以横行霸道，随心所欲。” 东方昊唔一声，“听着不错。” 楚思九轻叹了一声，“若没有前世人人平等的观念，做皇后其实挺爽的。当然了，这么多年下来，我其实也习惯了尊卑高下的这些个规矩，没有辣么排斥了。” 东方昊不语，抱紧她。 楚思九突地想起了什么，扬起眸子问，“依云找到了没？” 东方昊点头，又摇头，“找到了，在城外的庄子里。但是她不肯跟辰儿回城，小两口闹别扭生闷气呢。” 楚思九呵呵地笑起来，把头窝到东方昊的怀里，“我刚与皇上成亲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吧。三日一吵五日一闹，没个完完的。” 东方昊嗤一声，“咱们那会儿都成亲了，辰儿和依云还早呢。”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辰儿这么喜欢依云，若依云不喜欢他，可怎么办哦。” 东方昊不乐意了，唬起了脸，“辰儿贵为太子，样貌身形气质气势哪一样都是央洲大陆拨了尖的，而且他二人青梅竹马，依云有甚理由不喜欢他？” 这个，那个？ 楚思九还真是没办法说。 “依云是受了你的影响，觉得做皇后不舒服，最近学得多感觉到了辛苦，所以才闹脾气的。”东方昊客观地提出看法。 楚思九认真地想了想，确实，自己的负能量传导给了下一代，给辰儿添麻烦了。 “黄裳说的对，咱们应该做一行爱一行的，哪能这般随意抱怨呢。”她知错能改，眸子挟一挟，笑眯眯地说，“我会去做依云的思想工作，拨乱反正，让她有个正确的价值观。” 她说得豪迈，东方昊不当回事地听。自己都不喜欢的事情，还能忽悠依云喜欢？还做一行爱一行？真敢说！ “北地国那里传来消息，楚胤景打算与北戎结盟。”他转去下一个话题。 这个么，楚梓陌也有传消息过来。楚思九随意地挑一记眉，“顺势而为，逆势则不为。” 她的想法与东方明启说的一样：楚绍佑那里事情太多，这还没议亲呢，就有北戎公主送上门。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神烦！ 东方昊悠淡淡地看她，“怎么？不想让玉儿北嫁了？” 楚思九扁一扁嘴，“北地国这般复杂，玉儿嫁过去，怕是比我还头痛呢。” 东方昊的眸子收紧了，意味深长地说，“阿九刚刚还说做一行爱一行，怎么又觉出头痛了？” 楚思九“噗”地笑出声，顺着他的毛捋一记，“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东方昊幽幽地看她一会儿，“楚绍佑还扛着呢，他对玉儿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楚思九皱起眉头，半晌不语。 东方昊搂紧她，声音酸牛牛，“朕今日看到玉儿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对楚绍佑也是真心实意的。” 楚思九叹气，“若云有明启，是个有福气的。依云有辰儿，也是个有福气的。可能是云朵太过辛苦，老天爷有眼，就让她的女儿们简单了。” 东方昊觉得她的话说得不太对，但是又不想反驳，闷闷地说，“玉儿和楚绍佑见面的回数也不多，也许只是一时兴起，比如若云，之前心心念念许彥，还奔去了芦城，现在不也挺好的嘛。” 楚思九心里头不得劲，“玉儿与若云不一样。玉儿看着通透，其实执拗。她若是……” 她收了口，若玉儿与她一般的性子，哪有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 还是觉得神烦，翻个身打算睡觉。 “咱们反正看结果，截止日期间，楚绍佑不能达到那两个条件，就出局。黄裳还是想一想，小小侯和王世文哪一个合适？没意外玉儿会选王世文。” 说完她立刻阖上眼，不想烦心这桩事情。 东方昊默默看她，心里头却有不同想法。他是政治家，想得开阔。若北地与北戎议和，北地的实力必然大增。这个结果，对于大余国来讲，是利？还是弊？ 所以，皇子公主的婚姻，时刻关系到国家政治，牵一发而动全身。 …… 第二日，楚思九把东方昊留在皇宫里头做超级奶爸，她则带了玉儿，出宫去了。 先去了护国侯府，云朵大腹便便，不方便与她一同外出，便由水寒冰陪同，当然，还有玉儿和若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目标：辰儿与依云冷战着的庄园。 路上遇到了段飞，这货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兴致勃勃赶去同一个目的地。 前两日下过雪，城外的有些路段还有积雪，马车行得慢。 段冰带了十几个侍卫，声势也是浩大，见到他们的车队，立时派人上前打招呼。 楚思九对这货极有印象，让水寒冰把他喊过来。 隔着车窗，两个对上了话。 “皇后娘娘，天寒地冻的，您不在皇宫里头窝冬，跑到城外悠闲来了。”段飞与段清扬亲厚，听过不少楚思九的事情，知道她不拘礼节，聊天更是要聊大实话。 楚思九淡淡地笑，“二皇子也一样啊，业城多热闹啊，你天寒地冻地跑来城外干嘛？” 段飞哈哈笑，脸皮厚得不要不要，“我昨日与依云小姐聊得欢快，惹辰太子不高兴，今日特意赶过去继续煽风点火的。” 楚思九失笑，“你这顽儿，跟你皇叔学得吧。” 段飞不以为然，“辰太子武功高强，来硬的要吃亏，只能挖墙角气他。否则怎么对得住我肩膀上的淤青呢。” 有道理，楚思九给他点赞，“有谋略，日后可以接你皇叔的班。” 段飞立时苦起了脸，唉声叹气，“父皇也是这般说，皇兄是太子，我日后要若皇叔辅佐父皇一般。可是我不想啊。” 楚思九逮到他的痛处了，幸灾乐祸，“段清扬最近老了很多吧，终日思虑，老得快啊。不过，有你接班，他也可以老而生慰了。” 段飞知道她是替儿子报仇，挤兑他呢。 也不恼，乐呵呵地说，“皇叔年轻着呢，前些日子又抱了个大胖小子，乐呵得不得了。礼亲王世子，也就是我的堂弟，丰神俊逸，严肃深沉，他对皇叔的位置有兴趣，这个班也有可能让他接呢。” 第869章 儿女篇（113）向他化缘 吵架拌嘴是楚思九的强项，一路闲着也是无聊，便拿这小子练练嘴吧。 笑眯眯地与他讲道理，“二皇子年纪轻轻，搞事情来劲，却没有雄心大志。你既然投胎进了段姓皇族，又占了前二排的好位置，就得时时想着为南地国的江山社稷，百姓福利做贡献。接不了礼亲王的班，你也可以去六部看看，吏户礼工刑兵，不要挑肥捡瘦，从基层做起，活到老学到老又干到老。” 她嘴皮子溜得飞起，把段飞说得一愣一愣，“皇后娘娘，这不是您的……风格啊。” 风格这俩字是段清扬从楚思九这里copy过去，教了段飞。这会儿拿出来用，倒也贴切。 楚思九“噗”地笑出声来，“那我应该是甚个风格呢？” 段飞扬了扬眉毛，理所当然地说，“您连皇后都不耐烦做，还来我这里唱高调。” 哎哟喂，原来自己不爱本职工作的名声已经传得这般远了。 楚思九断然不能承认，昂起个头，傲骄地问，“谁说我不耐烦做皇后？你倒说说看，纵观历史，还有比我更称职的皇后么？” 段飞愣住了，蹙着眉头想了会儿，“确实没有比您更有才的。” 有才不等于称职，楚思九敏感地听出了其中的不同，狐疑地看他，“甚意思？” 段飞嘿嘿地笑，“纵观央洲大陆，只有您后宫独一个，称职这一点，您就别追求了吧。” 楚思九哑然，对哦，按这一世的标准，她起头就已经不称职了。 行，不追求。 换个话题，不怀好意地问，“二皇子，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父皇怎么也不给你定一门亲啊？” 段飞有招接招，一点都不含糊，“父皇知道我心胸宽广，允许我四处游历，见着合眼缘的佳偶，他会帮我求亲。” 楚思九笑得玩味，“那么，二皇子可有寻到合眼缘的佳偶？” “有啊。”段飞的眉毛掀得高，乐滋滋地说，“依云便与我投缘。” 这么明晃晃地挖墙角，楚思九也是服他的。 “那我不耽误你。”扬一扬头，给个友情提示，“前面那个俊美绝伦又寒气森然的大神，便是依云的亲爹。你去他那里刷些好感，说不定他肯把依云嫁给你呢。” 段飞也就是开个玩笑，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跟辰太子抢女人。不过就是刺激刺激他，报那一掌之仇罢了。” 真有那心思，见楚思九这般无所谓，也知道自己是莫得戏的。 然而嘴上不能输，行一礼，一本正经地说，“行啊，那我与老泰山亲近去。” 说完他还真的策起马，与水寒冰套近乎去了。 楚思九探着头看，笑呵呵地摇头，“这个厚脸皮青出于蓝，比新王爷还要厉害。” 玉儿和若云坐在她的对面，看他们对话，也是醉醉的。 “九娘娘，您这般说话，辰哥哥会不高兴的。”若云与辰儿亲厚，很不喜欢段飞。 楚思九笑呵呵，“有甚好不高兴的，有人抢说明依云好啊。” 玉儿摇头，“娘娘，辰哥哥与黄裳父皇性子相像，他会愈来愈别扭的。” 楚思九皱一皱眉头，“玉儿说得对，辰儿的这个毛病需要改。不能认为依云是他从小养大的，理所当然地就是他的。现在有个二皇子进来搅搅局，间接地也是提醒他。” 玉儿鼓起一口气，无奈之极，“娘娘，万一这个搅局的真的搅了局，该如何啊？” 楚思九捏一记拳头，“我对依云有信心。” 然后又不放心地瞅一眼若云，“九娘娘说得对不对。” 若云茫然，“九娘娘有信心，我自然也是有信心的。但是依云最近也是别别扭扭的，似乎是不想做皇后呢。” 楚思九苦一记脸，还是她这个头没带好。 …… 马车入了庄园，段飞这个厚脸皮，一路东拉西扯地与水寒冰扯着闲话，此时也跟着进来了。 下马下车，一行人走去厅堂。 管家上来回话，“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在书房，依云小姐在卧室，二人都没说过话。” 楚思九诧异地扬一记眉，这小两口吵得有点凶了哦，“你去通报，让他们出来见我。” “是，皇后娘娘。”管家退下去。 入了厅堂，各自寻了位置坐好。 不一会儿，辰儿和依云也过来了。辰儿面色黑沉，不言不语。依云看着委屈，咬着唇也是不说话。 段飞果然是来煽风点火的，“依云，方才过来时，我看到外面有一处梅园，梅花开得艳丽，你呆在庄子里挺闷的，咱们去赏梅如何？” 这话一出，辰儿的面色更黑了，冷肃地瞟一眼段飞，“御花园里也有梅林，依云早就看厌了。” 依云从小跟着辰儿，性子娇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也可能是青春叛逆期，莫名其妙地就倔强了。 “好啊，一会儿去看梅花。” 她这么一应，段飞得意了，眉毛挑得老高老高，“就这么说定了。” 辰儿那脸啊，黑得象个锅底似的，眸子冷沉沉地盯住段飞，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坐着，果断要再给他一掌。 楚思九饶有兴致地看着，儿子追妹子的功夫不行啊。 水寒冰冷瞥她，怎么不说几句？ 玉儿也是看她，怎么不说几句？ 若云也也是看她，怎么不说几句？ “咳。”楚思九轻咳一声，果然来说几句，“依云，九娘娘可不是过来玩的，你得听听咱们的行程才能答应二皇子呀。” 依云心虚地看她，又偷偷地看一眼辰儿，垂下头不说话。 段飞见势不妙，机智地接上话，“皇后娘娘有甚行程，咱们可以凑一下时间。” 楚思九笑眯眯地看他，“我们一会儿要去访贫问苦做慈善，二皇子也有兴趣么？” 段飞有听说过大余国的慈善会，是楚思九的心腹太监十全在弄，很有些意思。 “皇后娘娘的慈善会在南地国也很有名呢，今日有机会，当然要见识一下了。” 楚思九点点头，面上还是笑眯眯，“慈善会可不是拿来见识的，简单点讲，它是一个杀富济贫的地方，二皇子想行善，要有所表示才行。” 段飞愣一记，“如何表示？” 楚思九饶有兴味地与他算起了账，从冬衣棉花布匹的价格说起，又谈到三国粮食行情等等，她一直关注这方面的数据，一笔一笔说得细致周全。 段飞晕呼呼地听着，最后终于懂了，皇后娘娘是在向他化缘。 第870章 儿女篇（114）挖挖潜力 化缘就化缘吧，段飞是有钱的皇子，不在乎。只是出门在外的，没有带很多银两。 “皇后娘娘，收欠条么？”他问。 “收，当然收，不过欠条上要写清楚何时兑现。”楚思九笑眯眯，有寒冰大神坐镇，论要债这天下她得排第一。 “行，我来写。”段飞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白银如何？” 这一刀杀得爽利，楚思九乐呵呵地点头，“二皇子乐善好施，必有好报。” 转回头，扬起声音，“笔墨伺候。” 见亲娘兵不见刃血地占了段飞一回便宜，辰儿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的心思依旧摆在依云那里，眉头微微拧起，默默不语地思忖着。 段飞写完了欠条，朗朗道，“回去业城便可兑现。” “好。”楚思九示意边上的管家收好，同时笑意盈盈地介绍起来，“过年了，咱们的日子很好过，但是还有好些老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尤其是去年受过水灾的坡头镇。那里的几个村子，好些房屋都倒了。过年前，咱们慈善会统一帮着修缮了。住的问题解决了，吃的问题要春种、秋收之后才能解决。十全一直呆在那里，过年前运了好些粮食过去。那里离业城不远，骑马半日，你们这伙人闲来无事争风吃醋的，不如过去帮帮十全的忙，做做善事。” 她说得直白，争风吃醋的那几只，脸都有些红。 按着惯例，她讲了出去做慈善的规矩，简单讲就是一句话：不许摆皇子公主贵女的派头。 “怕苦怕累想摆谱的，就滚回来，以后再也不要参加这种活动。” 辰儿几个之前都有做过慈善，懂规矩。段飞就新鲜了，皇子生来高贵，不摆谱的话，如何显得出来？ 古代的权贵等级制度的存在，是有其合理性的。谱摆得足了，才能让百姓顺服，天下才能平安嘛。 想归想，他也不多话，大余国的事情还轮不到他多嘴。 楚思九交代完了，顾自回城去了。她是皇后，不能随便乱跑，坡头镇就由水寒冰带队过去了。 …… 回去皇宫，东方昊正在教曦儿走路，六七个月的小孩只会爬，走路就太超前了。时不时地就弯倒在床上，仰头朝天不肯动弹。 见到楚思九过来，曦儿立时来了劲，鼓着腮帮子，使劲地叫，“走……啊啊……” 东方昊一把拎起她，立直，“站。” 曦儿使劲摇头，扭着身子要趴下。 楚思九笑弯了腰，“黄裳，曦儿还小呢，你别勉强她嘛。” 东方昊白她一眼，“多练练就行。” 楚思九抿着唇，慢吞吞地走过去，“黄裳，曦儿日后就是个富贵公主，不争朝夕的，练什么练嘛。” 东方昊认真地想了想，心有不甘地放开手，任由着曦儿趴到床上，鼓着黑眸子瞪他。 “阿九说得容易，皇族中人哪能有一刻的放松。”他微微摇头。 楚思九笑起来，“黄裳您真的以为东方皇室可以维系千秋万代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您管住自己这一代就好了。” 东方昊蹙起眉头，闷闷不乐地看她，“阿九的那一世没有皇帝，世道竟然不乱？” “是啊，不仅不乱，还很太平呢。”楚思九笑呵呵地答，“只要人这个物种不灭，总有办法过下去的，您就别操心啦。未来的世道，绝对不是你想得出来的。” 她悠哉哉地走过去，在床沿边坐下。 曦儿是个灵巧的，迅速地爬过去抱住她，一边“唔唔唔”的撒娇，意思是黄裳父皇惨无人道，非要她走路，宝宝还小，走不动的说。 楚思九笑眯眯地拍拍她，“曦儿累了，睡一觉么？” 曦儿听得懂睡觉的意思，嗯呐啊呐地点头，然后翻个身，果真睡着了。 这睡功，果断服气的。 …… “阿九把辰儿他们弄去坡头镇了？” 东方昊与楚思九一人一盏茶，闲闲聊天。 楚思九点头，“我想激发一下依云，挖挖潜力。” 东方昊饶有兴味地抿一口茶，“如何讲？” 楚思九哼一声，忿忿不平道，“今日遇到段飞，那小子讽刺我不是个称职的皇后。狭隘，难道只有会宫斗的皇后，才是称职的么？应该是能为百姓谋富利的皇后，才是称职的。我要让他看看，我不仅是个称职的皇后，还能培养出称职的接班人。” 东方昊哑然失笑，“阿九打算抢朕的江山么？” 楚思九连忙摆手，“得了啊，我连皇后都不耐烦做，还抢江山给自己添麻烦？东方家的天下，您自己好好守着，别来麻烦我。” 东方昊淡淡地抿一口茶，“那阿九打算如何做呢？” 楚思九嘿嘿笑一声，“慈善会不是做着嘛，我打算把它的规模做大，除了救助灾荒外，还得增加孤儿堂与教育这两个内容。开销多了吧，就得多赚银子，还要会化缘……咳，总之事情一大堆，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东方昊的眸光很深，认真地说，“朕觉得，百年之后，朕有机会跟着阿九入到庙里，受百姓的香火。” 楚思九怔然，突地哈哈笑起，“按这一世的行情，确有可能如此啊。” 东方昊淡淡地看她，“你不知道吗？现在大余国已经有十全庙了。” 楚思九轻轻眨眼，“真的？” “唔。”东方昊漫不经心地点头，又鼓励她，“阿九好好干，咱们的庙位必须比十全要高。” 这也要争？ 楚思九笑个没完了，“好，我好好干，必须比十全高。” …… 北地国，呼城，太子府。 楚绍佑窝在书房里头，做大部头的文章。日夜不停，连续忙乎了三日三夜，写了厚厚的一叠纸。 然后，他便出府了。 目标：丞相府。 楚梓陌在厅堂前头迎候他，眸光温润，“太子殿下似乎有几日未有安眠啊？” 楚绍佑叹一声，诚实地说，“时日无多，父皇固执，却有他的道理。本太子夜不能寐，苦思对策。以期能够挽逆势于顺势，得到丞相的帮助。” 楚梓陌笑意盈盈，“不知道太子苦思出何种对策？” 楚绍佑直一记腰，朗朗道，“父皇见北戎过来示好，欲与其联姻，平息战端，但是本太子以为，北地与北戎是不可能停战的。” 楚梓陌凝起眸子，“愿闻太子殿下高论。” 第871章 儿女篇（115）没门没门 楚绍佑也不客气，拱一记手，娓娓道来。 “北地国半耕半牧，究其历史，归顺北地国的北方部落，便是北戎的一部分。其实北戎根本称不上是国，只是不同的部落城邦的组合而已，各部落间的利益不同。西北地区的荒寒部落，大字不识一个，战斗力却是最强，缺衣少食时，便在北戎内部抢夺，北戎的皇位几年便要更迭一回。现时得来的和平，根本保不了几年，今日尊贵的北戎公主依扎娜，几年后搞不好就成了奴隶的女儿。” 楚梓陌缓缓点头，“太子殿下所言其是，然而这一回，依扎娜公主所在的城邦，有投诚的意味。也就是讲，北地的国土面积有望因为他们的加盟而北扩。” “有这个说法么？”楚绍佑诧异。 楚梓陌蹙起眉头，“之前北戎使者只是讲联姻结盟，并没有加入北地国的意思。前日，依扎娜公主入宫，向皇上提了这个想法。皇上也正犹豫着。” 楚绍佑终于明白为甚那日依扎娜一脸的笃定，原来还有这个回手等着。 “他们打不过西北面的荒寒部落，投诚下来，咱们收了，便有可能引祸上身。不如让其内乱，坐收渔翁之利。” 楚梓陌笑起来，“太子殿下是对北戎的投诚政策不满意，还是对皇上让您娶依扎娜不满意？” “都不满意。”楚绍佑果断地答。 楚梓陌半笑不笑地看他，“可是皇上很是心动。” 但凡有雄心壮志的皇帝，对于开疆拓土都是有兴趣的。 楚绍佑冷冷地抿一记唇，“北戎这般积极，父皇应该有所警惕才对。” 楚梓陌不瞒他，“确实，皇上心动之余，也是心生警惕，已经派人去北戎查探了。” 楚绍佑的眉头皱得紧，“这一来二去的，就算查出结果，也会误了我的时日。万一北戎是虚晃一枪，岂不是中了对方的离间之计。” 楚梓陌摊一摊手，表示无奈，“果真如此，也无奈何。” 楚绍佑呸了个丫丫的，他腾地站起身来，“告辞。” 楚梓陌若有所思地看他，“太子殿下有何想法么？” 楚绍佑冷凝一记眸子，淡淡道，“丞相只需顺势而为便可。” 楚梓陌轻“哦”一声，“那本相拭目以待。” …… 楚绍佑是个有决断力的，这一回的事情把他逼上绝路了。既然如此，那就做一票大的。 他不犹豫，招了几个心腹过来，一二三四五的安排了一通。 侍卫们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太子殿下，您……想好了？” 楚绍佑冷峭地紧起眉头，“有异议？” “不敢，属下马上去办。”侍卫头子一挥手，几个人一同退下。 第二日上午，皇宫。 楚胤景在殿前办公，他的眉头皱得紧，思虑着北戎的投诚，于北地国而言是利是弊？ 有太监进来，“皇上，锦侍卫求见。” 楚胤景眸子一闪，狐疑地抬起头来。锦侍卫是他埋在暗处的内探头子，负责监察呼城的动静。 他很少主动见宫面圣，但是若他出现，必然是大事。 “让他进来。”他淡淡道。 “是，皇上。”太监退下去。 没多久，一名面色普通，身形强健的壮年男子进来。眉头蹙得紧，上前行礼，“见过皇上。” 楚胤景撩起眸子，若有所思地看他，“有甚要事么？” 锦侍卫面色犹豫，“皇上，昨晚北戎国的公主离开行馆，悄悄地去了清水坊。属下的人一直跟踪在侧，今日早上，见她久久不出来，进去查探，发现她死了。” 楚胤景震惊，眸中闪过一道锐利，“谁干的？” 锦侍卫深蹙起眉头，“属下正在查，比较可疑的是……太子殿下。” 楚胤景眸中要喷出火来，狠狠地拍一记桌案，“大胆。” 锦侍卫接着说，“方才，属下去太子府，想找太子殿下聊一聊。哪里知道太子殿下不在府里，呼城找了一圈，也未有寻到他的下落。” 楚胤景眸光一滞，犹疑地问，“他去了哪里？” 锦侍卫深觉失职，面色尴尬地往下说，“属下火速地做了调查，昨日太子殿下去了丞相府，之后回府。属下的人未有见到太子出府，然而太子武功高强，他若想避开跟踪，属下的人是察觉不了的。” 楚胤景无语，只有挥一挥手，“北戎公主之事，封锁消息。另外，继续查探太子下落，一有消息便来汇报。” “是，皇上。”锦侍卫退了下去。 楚胤景要被这个儿子气死了，他还真是敢下手，连北戎公主都敢杀？！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但是，自己宠的儿子，咬碎了牙齿也得继续往下宠！ 只是他想娶大余国的玉公主，没门没门没门！！！ …… 就在楚胤景咬牙切齿的时候，楚绍佑施施然地入了北戎的行馆。 这里已经被他的人全控了。 依扎娜是个祸水，昨晚引去外面的隐蔽处，处理了。现在他要来审讯北地国的使者。 他的时间有限，莫有办法等楚胤景派去北戎的探子，不如瓮中捉鳖审一审来得迅速。 使者被关在一间空房子里，喂了些奇幻药物，眸光看着迷糊。 太子府第一审讯高手莫言许在一边看着，见到楚绍佑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太子殿下，药效够了，可以开始审讯了。” “唔，审吧。”楚绍佑沉静地点头。 莫言许面色凝重，太子殿下胆大妄为，这一票干下来，若是没个合适的结果，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这场审讯至关重要。 问话开始了。 “北戎为甚派你过来呼城？”他先问对方熟悉的部分。 “因为……我会说北地话。”使者迷迷糊糊地答。 莫言许淡笑一声，“只是如此吗？” 使者皱了皱眉头，“是依扎娜找人求皇帝，让我过来的。” 他居然不管依扎娜叫公主？莫言许看一眼楚绍佑，旋而回过头，继续问，“依扎娜公主是北戎皇后生的么？” 使者嘿嘿地笑起来，“皇后生的依扎娜早就死了，这个依扎娜是皇后找来的冒牌货，骗皇帝的。” 这话一出，莫言许立时轻松了，“北戎为甚突然派公主过来联姻？” 使者发起了呆，“依扎娜来过一回北地部落，见过北地国太子，一见钟情，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 “只有这个原因？” 第872章 儿女篇（116）顺势而为 使者脑子晕，像是没听懂，傻愣愣地看着莫言许，没说话。 楚绍佑面色有点黑，手指在桌上点了点。 莫言许心领神会，又问一遍：“依扎娜想嫁来北地，北戎皇帝就让她嫁么？” 使者的眸子迷糊着，使劲地眨了两下眼，“依扎娜打听到，太子要与大余国联姻，有可能会断了与北戎的商路。那样就很不妙了。西南的法里汗部落很厉害，北戎全靠经商得来的米粮养着，万一没了这门生意，法里汗杀过来，可就不得了了。” “所以，北戎皇帝才应了依扎娜的要求，让她过来破坏北地与大余的联姻？”楚绍佑忍不住发了声。 使者疑惑地看他，突地抱住头，呻吟起来。 “给他喝解药。”楚绍佑吩咐。 莫言许抬了抬下巴，边上立时有人过来，捏着使劲的嘴，使劲地给他灌一口药水下去。 使者晃了晃头，脑子清醒了一些，茫然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你们是谁？” 莫言许轻蔑地笑一声，“你别管我们是谁，重要的是你已经完蛋了。” 使者慌乱地左右看着，“我是北戎的使者，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莫言许冷冷哼一声，慢悠悠地说，“你带一个假公主下来和亲，是当我们北地国好糊弄呢？还是当你们北戎皇帝傻呢。” 使者面色骤变，手脚微微发抖，“你们瞎说，依扎娜公主是咱们北戎最尊贵的公主，哪有可能是假的。” 莫言许哈哈地笑起来，“自己刚刚讲过的话，忘了？那我给你提个醒，你的原话是：皇后生的依扎娜早就死了，这个依扎娜是皇后找来的冒牌货，骗皇帝的。。” 使者面若土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沉定片刻，他都嗦嗦地问，“你们想干嘛？” “不干嘛，你把法里汗部落的情况说说清楚。”楚绍佑淡缓缓地说。 …… 从行馆出来，楚绍佑从容地骑上马，“去皇宫。” 一行五骑，飞速地往皇宫的方向驰去。正好，锦侍卫带人过来，两支人马在路中狭路相逢。 “太子殿下。”锦侍卫拱手打招呼，“皇上宣您觐见。” 楚绍佑淡淡笑起，“正要去呢。” 扬一记眉，他意有所指地说，“莫言许在里头等你。” 锦侍卫微怔，却也点头应下，“是，太子殿下。” 两下里擦肩而过。 皇宫里，楚胤景已经收到了消息，拧着眉头思忖着，儿子难得强势，杀了和亲公主不说，还敢去北戎行馆审讯使者？ 没点把握不敢这般胡来的吧。 他想得深沉，没料想楚绍佑在动第一刀的时候，就是胡来。 他也是赌两把。 第一把，就算他杀了北戎公主与使者，父皇只会帮他捂盖子，绝对不会真的拿他如何。熊儿子熊了这么多年，吃定亲爹了。 第二把，他猜测北戎不重视女人，不会为一个公主大动干戈。更何况，两国原本就是战争状态，打就打呗，北地也不怕他们。 哪里知道，他还抓到了第三把和第四把。 心里头得意，爽快地往皇宫里头奔。 入得宫殿，见到父皇的黑脸，他恭敬地行一礼，“父皇，儿臣前来觐见。” 楚胤景缓悠悠地扬起眸子，声音寒沉，“朕一直认为你胆子大，却没想到你胆子这般大。杀和亲公主，审北戎使者，后面你还打算干嘛？一起说来。” 楚绍佑态度极好，笑眯眯地仰起头，“父皇，儿臣做事哪能这般没有分寸。这次前来和亲的依扎娜公主是假的，她只是个女奴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什么尊贵的公主，儿臣杀她理所当然。” 楚胤景眸子凛起，“当真？” 楚绍佑扬起头，很是肯定，“当然，儿臣贵为北地国太子，哪能让蛮夷这般糊弄。父皇，北戎这般戏弄咱们，审他一个使者算什么？更何况，使者交代出来，北戎这一回的联姻结盟，根本就是来破坏北地国与大余国联姻的。之后的投诚，更是想把北戎西北的荒蛮部落法里汗引下北地，让北地将士替他们守卫城邦，完完全全地狼子野心。” 楚胤景的目光沉了，审慎地看他，“是你想南下娶玉公主吧。” 楚绍佑振一记眉，“北戎身陷危局，只要咱们想办法断了它的商路，他便会内乱而无暇南顾。锦侍卫已经去了北戎行馆，一会儿便能将北戎使者带来，您可以亲自审讯。另外，您也有派探子去北戎，之后也会传来消息。儿臣固然想娶玉公主，但是不会乱讲事实。” 他拿出太子风范，大义凛然地昂起头，“儿臣姓楚，是北地国的太子，断然会以祖宗基业，江山社稷着想。不会胡乱行事，胡作非为。” 见他这般，楚胤景也是醉了。挥一记手，“你最近未有关心过母后，过去看看吧。” “是，父皇。”楚绍佑坦然地行一礼，姿态悠缓地走出殿堂。 之后，北戎的消息在呼城疯传。 楚胤景顾不得春节放假，把朝臣们招到一起开会。刚开始争议很大，连续论战两日，楚梓陌的渭北楚家与庄亲王的坞国楚家，难得地取得一致意见。 当晚，楚梓陌给楚绍佑传了一张纸条：顺势而为。 哦了。 楚绍佑心定气和，坐在书房里考虑起聘礼这样的大事。 …… 大余国。 水寒冰带领着辰儿、玉儿、若云、依云、段飞五只，依旧在坡头镇附近的几个村子，做访贫问苦的慈善活动。 十全得了楚思九的吩咐，给依云安排算账的工作。 他是记忆大神，脑子里清明得很，一二三四五地指点她。依云虽然从小跟着楚思九学过算术，书到用时方恨少，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多东西都不懂。 茫然啊。 还有外头的老百姓，一双双殷切的眼睛看着她。 心里头生出些微妙的情绪，好想帮助他们，却又觉得自己很不够，纠结得很。 水寒冰话语不多，却将女儿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头默默地给楚思九点个赞，好多事情不用讲，用做就行。 辰儿也是默默地看，心里头也是好多想法。 过来的头一日晚上，玉儿偷偷跟他讲，“娘娘说的，你追女人手段太单一，不如段飞。” 单一？默默地对依云好，难道不够吗？ 还要花言巧语？ 然而段飞这几日忙着施粥，也没顾得上过来依云这里花言巧语。父皇说过，百姓乃国之根本。要让百姓过得好，国家才会牢固。 所以，他现在是在实践父皇说的话。 第873章 儿女篇（117）要出局了 实践出真知，从坡头镇回来后，这几只皇子公主贵女的思想境界俱是提高了一格。 段飞特意入了一趟宫，与楚思九讲，“旁人如何想，如何讲，我不管。在我的眼里，皇后娘娘是从古至今，央洲大陆最称职的皇后。” 楚思九眉眼儿挑起来，“哎哟，多谢夸奖哦，我要继续努力。” 段飞诚意诚意地说，“大余国有皇后娘娘，是百姓之福。” 之后他便与楚思九辞行，要回去南地国研究慈善事业。 楚思九嘿嘿地笑他，“想给依云下聘的话，要趁早。过了年，本娘娘就要下手了。” 段飞哈哈地笑起来，“依云对辰太子情根深种，哪是我撼动得了的。” 楚思九“哦”一声，笑盈盈地看他，“聪明人嘛，这样也让你看出来了？” 段飞故作惆怅地皱起眉头，“唉，好不容易看中一位女子，居然是个有主的，我也是命苦啊。” 楚思九呵呵笑他，“你呀，就别装了。明明是报仇辰儿击你一掌，还来我这里花言巧语。” 段飞挠一挠头，不好意思地说，“皇后太厉害了，其实我真正心仪的是玉公主，只是她这里已经排满了人，早知道我去年就该来了，扼腕叹惜啊。” 楚思九眸子亮一亮，仔细地看他，“你性子豁达，风趣又有爱，与段清扬一脉相承。去年来的话，可能是有机会的。” 段飞立时来了劲道，“今年呢？” 楚思九呵呵笑两声，“没戏。” 段飞摆出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又叹息，“可惜曦公主太小……” 话语刚落，他莫名地觉得背后有点凉，回头一看，东方昊正冷飕飕地看着他，觊觎朕的公主？你得过朕的允许了么？！ 段飞落荒而逃，回南地国去也。 皇宫里头，东方昊与楚思九交代北地国的事情。 “楚绍佑出手，杀了北戎的冒牌公主，之后突审北戎使者，占了上风。北地与北戎就算不翻脸，关系也好不了了。” 楚思九拧着眉头，“意思是，他能在规定时间前搞定那两个条件？” 东方昊摇头，“难讲，只是希望增大了。” 楚思九抿一记唇，哼哼然，“楚梓陌大概会帮他了。” 东方昊是皇帝，想问题高大上。 “若北地与大余联姻，大余与南地断了与北戎的商路，按现在形势看，北戎会乱。北地会有时间发展生产，楚姓北地国会强大起来。” 楚思九若有所思起来，“黄裳，若玉儿嫁给楚绍佑，日后北地国的皇帝，就是咱们的外孙，加上我本身也是姓楚，这关系也是亲厚的哦。” 东方昊冷冷看她，“你想说什么？” 楚思九突发奇想，“央洲大陆三大国搞成联邦制，也是有意思哦。” “甚为联邦制？”东方昊好奇了。 楚思九又想了想，突地笑起来，“我瞎想的，天下大势，分分合合，日后不知道哪国出个武帝，策马江湖，统一三国。” 只是不知道是咱们的孙子统一三国呢？还是外孙统一三国？按前世的历史规律，应该是彪悍的北方，吃掉南方的可能性大。 所以，她的这个楚姓有可能成为央洲大陆的国姓哦。 东方昊一直在看她的脸色，见她笑得不怀好意，立时猜出她在想什么。面孔黑了，冷板了面孔，走了。 楚思九反应过来，“唉唉”地叫他。 “黄裳，咱们还没说完呢。” “说完了。” “没完呢，您到底同不同意玉儿嫁给楚绍佑？” “他能搞定那两个条件再说。” …… 东方明启、小小侯和王世文，新业城三贵在春花楼喝闷酒。 “表弟真是果断啊，连和亲公主都敢杀。”燕卓麒感觉到日暮夕山，玉公主离他远矣。 王世文若有所思地饮下一杯酒，“北地国太子有决断力，又有谋略，在下佩服得紧。“ “什么谋略，他那是运道好。北戎这个乱七八糟的国家，居然连公主都有假的？还让他给撞上了。”东方明启摇头摆脑地很不服气，“我要与师父进言，坚决不能让堂妹嫁去北地。那里太危险了，楚绍佑连公主都敢杀！” 小小侯愕然，“世子爷，表弟杀的是假公主。” 东方明启嗤一声，道出真相，“我才不信他杀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假的！” 这个王世文也是同意的，“杀在前，审在后，北地国太子在杀的时候，不知道对方是假公主，就是当真公主杀的。” 燕卓麒失声笑起，“那又如何？” 对啊，又如何？ 重点是人家把整件事情都给搞定了。 “喝酒，走一圈。” 东方明启也是替兄弟喊两嗓子，这桩事情的前景摆得很透彻，这二位要出局了！ …… 辰儿与依云还闹着别扭呢，不肯正儿八经地坐下来聊几句。 楚思九留出时间让他们自己解决，效果却不好。无奈何，她只有把依云喊来坤宁宫。 “依云，九娘娘从来不喜欢勉强人，尤其在婚恋这件事情上。你若是不喜欢辰哥哥，不想嫁给他，便早点讲，让九娘娘有个心理准备。” 依云面孔涨得通红，垂着眸子说不出话来。 楚思九觉得自己也是够够的，眼面前这一只才十二岁，按着前世的标准，小学刚刚毕业，讲这些似乎早了。 然而这一世的情况却是特殊，这中间的度该如何把握，她也是头痛的。 “依云不想做皇后么？”她又问。 依云咬着嘴唇，怯怯地看她，“九娘娘也不喜欢做皇后。” 楚思九无语了一会儿，笑眯眯地说，“依云这趟在坡头镇看了好多老百姓，他们缺衣少食，生活困苦，有些人饿得都快活不下去了。” “嗯。”依云使劲地点头，“他们真可怜。” “你看这里头有好些女人，如果你去问她们，喜不喜欢做皇后？你猜她们会如何回答？”楚思九循循善诱。 依云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问题，愣怔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楚思九笑一笑，“她们肯定会回答，喜欢。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们知道，做皇后不会挨饿，生活无忧，还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依云若有所思，“可是我不挨饿，家里人也都过得挺好的。” 楚思九眨一眨眼，“可是你想帮助更多的人，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么？” 第874章 儿女篇（118）肠子悔青 “想啊。” 依云答得很快，“我看到那些可怜的百姓，尤其是那些小孩子，没有饭吃，可怜兮兮地看着你。就很想帮助他们呢。” “天灾人祸每日都有发生，如果你是皇后，就可以帮助他们。”楚思九满意地看着她。 依云却有疑惑，“不做皇后也可以帮助他们呀。” 这个话题么，楚思九早有准备，就着前世，能力越大责任越强的套路给她讲了讲。 “读书人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道理是一样的，你如果是普通人，可以帮助一个两个三个……象十全那样，把慈善当成事业来做的，可以帮助一个村两个村甚至一个镇。但是，如果你是皇后，就可以建立制度，找很多象十全那样的人，去帮助整个国家的穷人。当然，这里头需要学习的内容也是很多的，学无止境，包括九娘娘也是在不断的学习与提升当中。” 依云若有所思，突地扁起了嘴，“可是我要学很多宫里的规矩礼仪。” 楚思九轻叹一声，“依云，你喜欢辰哥哥，想嫁给他吗？” 依云抿着唇，面色微微红起，“我从小跟着辰哥哥长大，心里眼里全都是他，当然想嫁给他了。” 楚思九微微撩起眸，看到辰儿站在偏角的柱子后，专心地听着。 听到依云的这句话，他的眸子明显地亮了，唇角朝上弯起，有点心花怒放的感觉。 楚思九心里头哼一声，闷骚别扭的性子，泡妹子比他亲爹还不如。 低下头，她继续忽悠依云，“世上的事情，哪有事事顺意的。比若九娘娘，五岁开始学习这些规矩礼仪，也是学到吐呢。然而这些代表了皇家的脸面，你至少要懂要会，在大场合下才不会露怯。你喜欢的辰哥哥未来会继承皇位，做皇帝，你就是皇后。你可以这么来看，你喜欢辰哥哥，嫁给他，便是他的妻。你们两个相亲相爱，养育子女，这是后宫生活的一部分。而皇后，是冠在妻这个名份上的工作，你可以借着皇后这个工作做你喜欢的事情。比如农人种田，他必须懂得播种的技术；商人行商，要学习算账、与人打交道；各行各业都有要学习的东西，做皇后，首先便是要学规矩礼仪，然后你再按自己的需要，学习一些专门的技术。九娘娘这般讲，你是不是就理解了呢？” 依云果然懂了，乖巧地点头，“懂了，依云会好好学习的。” 楚思九觉得自己的忽悠本事见涨了，这么困难的命题，也让她讲得头头是道。 眉毛舒展开来，乐悠悠地说，“你辰哥哥这几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寝，一个人生闷气呢。他这性子你是知道的，什么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头，做得多说得少。幸好你从小就跟着他，知道如何开解他。否则，九娘娘真是要担心呢。” 她说得这般明显，依云自然是明白的。面孔又是红一红，“九娘娘，依云去看看辰哥哥。” “好啊。”楚思九扬一扬眸，果然，辰儿已经不见了。这小货应该回自己宫里，等着依云去哄他吧。 跟他爹一般一般。 楚思九摇头，总归她只能帮到这里了。 …… 辰儿与依云算是彻底讲和了，依云有了前进的方向与动力，满血复活，开始了苦恼的学习之途。 若云很是稀罕，眨巴的眼睛问玉儿，“九娘娘到底跟依云说了什么？她好象焕然一新一般？” 玉儿嘿嘿哒，“忽悠呗。你我都是被娘娘忽悠着长大的，她的套路你还不知道？” “九娘娘哪有忽悠我？”若云没觉得啊，都是很正常的鼓励。 玉儿无语，这只脑子简单的，被忽悠了还不知道。 “哎，亲爹爹说，北地国太子杀了北戎公主。你听说了么？”若云换了话题，开始关心玉儿的婚姻大事。 玉儿抿一记唇，淡淡道，“那公主是假的。” 嗯呐，那就是听说了。 若云笑嘻嘻，“管她真假呢，世子爷最搞笑，他说千万不能嫁去北地国，楚绍佑杀公主的呢。” 她模仿东方明启说话的腔调，说完笑得肚子都痛了，“杀公主呐，玉儿你不怕吗？” 玉儿还是无语，只好换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世子爷成亲呐。” 若云哪管这种事情，无所谓地说，“亲爹爹和亲娘娘说，让九娘娘定。” 【楚思九郁闷脸，你们俩夫妻心倒是心大的，自己女儿的婚期让我来定？】 玉儿冷呵呵地笑一笑，“八王妃还心不甘情不愿的，你若这般入府，名声不好。要不就拖个两年，多给些时间让世子爷给八王妃做思想工作。” 若云没意见，“我年纪还小呐，拖两年没事。” 果然玉儿是不好得罪的，东方明启若是听到这一句，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 解决了依云的事情，楚思九就集中精力研究玉儿北嫁的可能性。 楚梓陌有传消息过来，“现在是顺势。” 所以，楚绍佑搞定那两个条件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喽？ 楚思九还是疑惑，这两个条件可不是开玩笑的，楚胤景这般固执居然会同意？ 还是得与东方昊商量，夜谈的效果最好。 先来一个回合，收拾妥当后，便是心平气和地聊儿女的婚事。 “黄裳，辰儿和依云的事情，我已经搞定了。” “唔。”对于楚思九的忽悠能力，东方昊还是给予高度的肯定的，“阿九很厉害。” 楚思九嘿嘿哒，抱了他的手臂枕在头下，“我当然厉害了，依云才十二岁，可塑性很强的，好好教，可以让她和十全一起搞慈善。” 东方昊点头，“十全是太监，倒是方便的。” 楚思九抱住他，“黄裳，我觉得吧，依云年纪太小了，五年后也才十七岁，就这么让她做皇后，会不会扛不住啊。辰儿也才二十，虽说他很稳当，年纪毕竟还是小啊。” 东方昊瞥她，淡淡道，“阿九有甚想法么？” 楚思九抿一抿唇，“我觉得吧，咱们俩还年轻，可以再多干几年，把辰儿和依云锻练好了，再交班。” 东方昊点一点她的鼻子，“你不想出去游山玩水了？” 楚思九斜斜地睨过去，只见他一脸镇重，也不知道是甚个想法？ “黄裳不是以江山社稷为重的么？” “可是朕也想阿九欢心愉悦。”东方昊温柔地说。 第875章 儿女篇（119）考虑对象 楚思九心里头暖融融，这个老公还是靠谱的，知道她不喜欢做皇后，不喜欢规矩礼仪，为了她舒服，连皇帝都不要做了。 然而人哪能这么自私呢？ 窝去他的怀里，声音小小的，“黄裳，我现在给依云讲大道理，说着说着，把自己的事业心给说起来了。咱们年纪也不大，可以再干个五年，您主攻朝政，把辰儿教导好。我呢，就主攻慈善，在国力不达的地方，做补充。清儿辅佐辰儿，跟着您干。依云、明启和若云就跟着我干。日后曦儿长大了，看她喜欢。您看如何？” 东方昊哪里会不愿意，乐悠悠地抱紧她，“阿九的觉悟真高。” 楚思九哎呀一声，“自己家的小孩，哪能脱手不管呢。” 想来想去，她又郁闷了噻，“黄裳，咱们真的老了哦。” 前一世她是二十五岁死的，似乎生命就停留在那一格，永远年轻了。 东方昊温柔地抱一抱她，“阿九与朕一起变老，日后再一起投胎，下一世，下下世都在一起。” 楚思九不太相信有这般长久的缘份，但是她也柔顺地应下来，“好啊，您一定要找到我哦。” 东方昊却是深信不疑，阿九可以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他们自然可以继续前缘，生生世世在一起。 情绪又上来了，温柔地吻住她， …… 这俩货缱绻着，忘记议论楚绍佑与玉儿的事情了。 第二日，东方明启进宫见她，又聊到了这个话题。 “师父，小小侯是不是没希望了？”他是只忠的，兄弟的事情一直记在心里呢。 楚思九淡淡地瞟他，“事情不到最后关头，谁知道呢。” 东方明启眸子一亮，“那就是还有希望喽。” 楚思九呵呵笑两声，“希望就是明灯，看得见，不一定摸得着。” 东方明启郁闷地吐一口气，“师父，您别打哑谜啊。” 楚思九摊一摊手，“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 哦了。 东方明启是只聪明的，师父说她不知道，必然是要等北地国的消息。按之前的说法，半年会公布驸马人选，楚绍佑真正有心，必然要有所行动了。 他闷闷不乐，“师父，我马上就要娶若云，也算是自己人了，您就给我透个信，小小侯是不是没戏？我也好提前安慰他。” 楚思九哼一声，“燕卓麒这么大个人，还需要你安慰？他行情也很好，业城好些贵女盯着他呢。” 这倒是的。 东方明启嘿嘿地笑，“都盯着表妹的婚事呢，包括王世文，翰林院的几个院士都很喜欢他。” 楚思九心里头酸牛牛，王世文她是真心喜欢的，这么好的女婿人才要去了旁人的家，可惜啊。 但是她也不能表现出来，闷闷地说，“王世文确实不错，你父王很有眼光。” 东方明启晕一记，这哪跟哪啊！ …… 东方明启一走，楚思九就坐不住了，趁曦儿睡着的当口，去议事殿找东方昊。 正巧，里头有人在议事，东方俊在偏厅候着。 楚思九便与东方俊聊几句。 “王爷精神不错啊。” 东方俊笑眯眯地看她，“皇后娘娘才是风华绝代，神采奕奕呢。” 楚思九哈哈一笑，这货有几年过得不如意，现在倒活回头，心情状态愈来愈好。 “王爷，王妃最近还好吧。” 东方俊点头又摇头，“身体应该还好，心情么，我也不清楚。人活一世，想通一辈子，想不通也是一辈子。” 楚思九抿着唇笑，“明启想早点娶若云过门，我想等若云再大一点，王爷如何看？” 东方俊无所谓，“皇后娘娘看着办。” 楚思九郁闷，全都是不管事的。好吧，那就由我受累吧。 “我估摸着，玉儿的亲事会在三月份定下来，之后走一遍流程九月可以成亲。若云比玉儿小，晚两个月，春节前如何？” “可以。”东方俊颔首。 简简单单的，就把这桩事情给定了。 至于人选么？ 东方俊瞟她一眼，“玉儿嫁给谁，定了？” 楚思九叹气，“楚梓陌支持楚绍佑。他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玉儿北嫁几成定局了。” 东方俊抿起唇，笑盈盈，“你若不同意，他也没辙。” 楚思九耸耸肩，“玉儿喜欢，我能如何？顺势而为吧。” 所以，楚思九是打算给东方昊做思想工作来的。目前来看，最反对玉儿北嫁的人，便是他了。 父亲嫁女儿，基本都是这个德性。更何况玉儿那么象楚思九，一直当个心肝宝贝一样宠着的。 楚思九见东方昊公事繁忙，又与东方俊随便聊几句，便走了。 晚上继续谈。 “黄裳，楚梓陌会给我带信，过完正月十五，他会与大侄子一起来业城。”她说。 东方昊拧一记眉头，闷闷地说，“唔，已经有国书传过来了。” 楚思九挑起眸子，“黄裳如何想呢？” 东方昊面无表情，“看他们说些甚。” 楚思九拽一拽他的胳膊，嘿嘿地笑，“他们说些甚，我不关心。我只关心黄裳您肯不肯把玉儿嫁去呼城。” 东方昊心里头不爽利，然而也有些无奈。叹息着说，“玉儿喜欢楚绍佑。” 楚思九眸子亮一亮，“所以黄裳您是答应了？” 东方昊一把将她扯入怀里，抱紧了，“女儿大了要出嫁，但是阿九始终是陪着朕的。” 楚思九哈哈笑，“您还有曦儿呢，起码还能陪您十几年。” 东方昊恨恨地抿一记唇，“一年四个月在业城，这条是硬杠子，绝对不能让步。还有，曦儿的夫君人选，咱们要赶紧物色起来，免得被北地、南地的人给骗走了。朕觉得云鸿的二儿子还不错，被曦儿咬一口也不生气。” 楚思九眨眼睛，“云澈啊？” 东方昊垂眉看她，“这个不是人选之一么？” 楚思九心不在焉地点头，“对啊对啊，可是司空影的儿子，也得考察一下的吧。” 东方昊哼一声，“太远，不考虑。” 楚思九“哦”一声，“黄裳，明日您写一份曦儿的择偶要求，我给司空影和云鸿各发一份，让他们看着办。” 东方昊觉得这样可以，傲骄地“嗯”一声。 脑子里有些小复杂，虽然楚思九与他保证，司空影不会把炸药的方子传下去，但是也要防一手。 所以，如果司空影搬来业城，他的儿子也是可考虑对象。 第876章 儿女篇（120）事过境迁 各种心思当中，楚梓陌和楚宇轩低调地入了业城。 楚宇轩倒还罢了，楚梓陌却是感概万分，一晃快二十年了，当年意气奋发的清俊儿郎，也入不惑之年了。 很多事情，当时的他钻入其中，不得其解。思九堂妹却早早悟了其中的关键，按着自己的心愿过活去了。 之前他一直想不明白，她为甚这般通透明了，结合之后的事情来看。便若爷爷那般，思九应该也有特殊之处，只是她低调不言而已。 一代人过去，又有了下一代。爷爷说过，思九是楚家的希望，这一点在之前已经有所体现了。现在，若思九的女儿嫁给绍佑，便是业城楚家与坞国楚家的联姻，这是不是楚家的一次殊途同归呢？ 楚梓陌默默地想着，一贯温润的面庞上，浮起些淡晕的光辉。 “丞相，咱们这一回谈的条件，大余国能答应吗？”楚宇轩皱着眉头，觉得不太靠谱。 楚梓陌淡淡地笑，“谈着看呗。” 楚宇轩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也只有谈了看。” …… 入了北地国在业城的行馆，楚梓陌不急着往皇宫递拜帖，换了轻便的服装，去护国侯府看望水寒冰。 这两只多年未见，见了面也是亲切。 泡了茶水，在院子里搭座聊天。 “你觉得东方昊会答应这个条件吗？”楚梓陌淡悠悠地问。 水寒冰蹙起眉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我听思九的意思，东方昊这里已经有松动了，他们两口子最终还是看玉儿的意思的。” 楚梓陌眸子亮起，“这么说来，也不是绍佑剃刀担子一头热，玉儿对他也是有想法的？” 水寒冰冷瞟他一眼，“玉儿拒绝过他两回。” 楚梓陌温和地笑起来，“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选了他。” 这个水寒冰没法反对，他客观地讲，“思九是想成全玉儿的，但是她的两个条件是不容置疑的。如果你们不能干脆利落地把它们应下来，这桩婚事也会告吹。” 楚梓陌笑笑，“现在不过是谁先应的问题。皇帝堂兄要东方昊给出大余国和南地国与北戎断绝商业往来的保证，才肯应下这两个条件。” 水寒冰嗤笑一声，“东方昊只是大余国的皇帝，他能帮南地国应下条件？” 楚梓陌扬一扬眉毛，“我已经派人给南地国皇帝和段清扬带信，段清扬有回信过来，南地国一向以央洲大陆利益为先，只要东方昊应下，他们没意见的。” 所以，还是要看东方昊。 “非要东方昊先应下？”水寒冰觉得楚胤景是不是太谨慎了，东方昊这般宝贝玉儿，凡事都会为她着想，哪有可能拆台。 楚梓陌无聊地摇头，“皇帝堂兄也是赌一口气。” 水寒冰拧起眉头，“都是做皇帝的人了，还有甚气好赌的。太子如何讲？” 说到楚绍佑，楚梓陌更是无语，“他吃定我了，说相信我一定可以办成。若办不成，他便娶我的小女。” 这算甚威胁？水寒冰眸光微闪，“然后呢？” 楚梓陌无奈得继续说，“娶小女入府做太子妃，之后会广纳天下美女。登基之后，会有三宫六院，但是保证，必定会让小女皇后的位置稳如泰山。” 水寒冰哑然失笑，楚梓陌嫁女儿的要求，必然与楚思九一致。这个威胁还真是……楚梓陌被楚绍佑缠上，也是哭笑不得。 …… 从护国侯府出来，楚梓陌在朱雀街闲逛闲逛，一路看一路感慨，还去了印象画廊，里里外外好好地看了一番。 正赶遇上东方明启。 两人之前没见过面，但是米索图认识楚梓陌，兴奋地与他打招呼，被东方明启给听到了。 他人来熟，立时挨过去，妥妥地报了一串头衔，“在下东方明启，八王府世子，皇后娘娘的徒弟。” 楚梓陌听说过他，温和地笑起，“听说世子爷与若云定了亲，恭喜啊。” “丞相耳目清明，连这个都知道啊。”东方明启呵呵笑起，又鬼搓搓地探一头，“丞相是来给北地国太子说亲的吧。” 楚梓陌早听说这货是个活宝，忍着笑，应下来，“是啊。” 东方明启的眉毛耷拉下来，“诶，有丞相出手，小小侯莫得希望了。” 楚梓陌知道燕卓麒的事情，也知道他们是好兄弟，稳妥地安慰他，“北地国太子落选，小小侯也不一定有希望。按我的推断，王世文的可能性更大。” “您也这么想？” 东方明启也是个心大的，与其玉公主嫁给王世文，在业城四处晃荡，让好兄弟伤感，不如嫁去北地呼城眼不见为净。 当然这会儿他还不知道，老泰山已经把他算在北上呼城的人选内。而且还是每年四个月的配置。 他坚定地说，“北地国太子相貌俊美，学识高上，是堂妹的良选。请丞相多多费心了。” 楚梓陌抿唇而笑，突地他扬起眸，“听说八王妃心头郁结，闭门不出？” 东方明启立时唉声叹气，“让丞相笑话了。” 楚梓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脑子里头闪过一个念头，“八王爷在府上么？在下与他是旧识，想过去拜会他。” 东方明启不太理解，懵懂地说，“父王在府上的，丞相请。” 二人果然回了八王府。 东方俊是内卫头子，自然知道楚梓陌过来业城的目的。今日得来的消息，是他去了护国侯府，没想到下一站居然是他这里？ 意外，却也热情召待。 二人好好地回忆了一番过往，唏嘘啊。 终于，楚梓陌笑吟吟地讲了来意，“思九把莫愁领入八王府后院的这桩事情，我也是知道的。内情不复杂，也没有恶意，甚至思九还有帮王妃考虑过。这中间如果有坏人，也只是莫愁一人而已。” 东方俊点头，面色黯然，“本王也有错。” 楚梓陌笑一笑，不打算与他深入的探讨这桩事情。 “本相难得过来业城，按着思九的话，日行一善。由本相与王妃谈一谈，或许可以解掉王妃的心结？” 东方俊愕然，盯着楚梓陌看了好半晌。 楚梓陌依旧是一派温婉无害的表情，浅浅地笑着，“其实，有些事情并不是秘密，只是事过境迁而已。” 他这般讲，便是明确地告诉东方俊，他是知道许彥之事的。 东方俊长长地叹一声，莞起唇，“有劳丞相。” 第877章 儿女篇（121）出难题了 慕容欣儿没想到楚梓陌会来看她。 这些日子她的情绪跌宕起伏，从愤怒到悲伤，轮流着来。 渐渐地，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八王府由东方俊做主，她已经被皇帝表哥，以及家族放弃了。 楚思九，你真的厉害啊，居然可以一手遮天，把我这个慕容府的嫡女、皇上的亲表妹，八王府的王妃禁闭起来。 脑子入了死胡同，心里头恨得要命，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的情况是，就算她死了，东方俊也不会动一下眉毛。而她一手养大的东方明启，每两日会过来看她一回，不管她是骂是打，呆够一刻钟就走。 东方俊让管家警告她，有些话不说，还有回转余地，说了，后果自负。 她还真是不敢讲，一个人呆在小院里生闷气。 生为女人，可悲啊。 可是，女人能做得象楚思九那样，又是爽利啊。 慕容欣儿只知道恨楚思九，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过得与她一般惬意。 在百般的空虚纠结与难受之中，楚梓陌来了。 眉目如画，笑吟吟地看她，“王妃的精神看着不太好哦。” 慕容欣儿认得楚梓陌，他是当年业城最有名的状元郎，得了不少业城贵女的亲睐。她也偷偷地出去看过他，少女的小心肝儿也是为他扑腾过的。 “楚丞相怎么会来看我？”她端起王妃的架子，浅笑吟吟。 楚梓陌笑一笑，随便找了位子坐下，“在下为了十几年前的一桩事情，找王妃聊聊。” 慕容欣儿知道他与楚思九亲情深厚，淡淡地抿起唇，“是皇后娘娘让你来的么？” 楚梓陌摇头，“在下还未与皇后娘娘见过面。只是在朱雀街偶遇世子爷，想起些往事，过来与王妃……探讨一下。” 慕容欣儿勾起唇，玩味地重复了一遍，“探讨？” 楚梓陌眉毛扬起，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是啊，在下想与王妃探讨一下，谁比谁更惨。” 慕容欣儿微微凝起眸，“丞相是甚意思？” 楚梓陌莞起唇，缓悠悠地说，“王妃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这天下最惨的女人，贵为王妃，却被侍妾暗算，导致终身未能有孕，生活没有趣味。” 慕容欣儿面色黑下来，“丞相想说什么？” 楚梓陌淡笑，“其实还有一个比你更惨的，大余国的皇后娘娘，嫁入肃王府为王妃三年，业城楚家满门抄斩，只剩下她一个人。虽然由当时的肃王爷一力承担，保了她的性命，却也从王妃沦落为侍妾。之后……” 楚梓陌捡着简单的句子，将楚思九那几年的跌宕起伏讲了讲。 慕容欣儿知道一些楚思九的过往，却没有那么仔细地听过内情，愈听愈是心惊。 “总得来讲，九死一生吧。”燕梓陌淡淡地收了尾。 慕容欣儿面色发白，却忍不住怼过去，“她惨，是她命不好，为甚要把莫愁弄来八王府，祸害我的生活呢？” 楚梓陌面色沉了些，淡淡道，“莫愁与八王爷情投意合，若没有王爷的同意，如何入得了八王府。你贵为王妃，掌着八王府后院的大权，却被一个侍妾算计，有没想过自己的责任？” 慕容欣儿被他说得一愣，嘴巴却很硬，“若她不来事情，往八王府塞莫愁，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 楚梓陌皱起了眉头，“王妃这般没有见识，就算没有莫愁，也会有旁的女人。” 慕容欣儿“蹭”地站起身来，怒声道，“送客。” 楚梓陌冷冷看她，“事到如今，王妃还没有看明白吗？皇后娘娘在恶意满满的情况下，靠一已之力走出一条康庄大道，什么原因？而你，明明有个好的开局，却把整盘棋下得臭不可闻，又是为何？” 慕容欣儿咬紧了牙，“是因为皇上被她妖惑了。” 楚梓陌拧着眉头看她，“是吗？王妃愤恨的女人，被你打死了。嫉妒的女人，自作孽不可活，也死了。王妃若想妖惑王爷，有得是机会，你不在这上面花心思，却把不相干的人拖进你幻想的战场，对你有甚好处？” 慕容欣儿羞恼交加，瞪住他，“你凭什么与我说这些话。” 楚梓陌温润君子，难得与女人发怒，这会儿也是来了气，“在下不过是想做个和事佬，搬个台阶给王妃下台而已。” 慕容欣儿突然聪明了，“你是有事情要求皇后吧。” 对啊，楚梓陌就是过来做业绩的。 但是他不能承认。 咧一记唇，淡淡道，“王妃老是猜度旁人的想法，却不考虑面前之事，于你是否有利？王妃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的筹码？不断地会有人过来给你搬台阶？” 慕容欣儿迟疑了，默默地思虑起来。楚梓陌说的那些话，虽然不顺耳，还是有些作用的。 沉吟半响，她抬起头，“丞相的这个和事佬，能够做到何种地步？” 楚梓陌莞起唇，“只要王妃有想法，具体内容是可以谈的。” …… 从八王府出来，已近黄昏。 楚梓陌心思轻缓。 慕容欣儿虽然松了口，东方俊却不相信她，短期内肯定不会放她出来。不过，在他的斡旋下，两口子倒是少少地聊了几句，如果慕容欣儿真正有诚意，这件事情还是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悠哉哉地，他逛回了行馆。 楚宇轩老老实实地呆在里头，听说他回来了，立时蹦跶过去。 “丞相，咱们什么时候入宫？” 楚梓陌迷之微笑，“明日。” …… 夜幕降临，刚刚把曦儿哄睡着，东方昊便来歪缠楚思九。 最近他的兴致很是高涨，楚思九莫名其妙哉，不是说年纪大了，男人在这方面的能力会下降么？为甚她家里的这个却没有呢？反而比前两年热情还要高呢？ 答案揭晓，“阿九，曦儿大了些，咱们是不是再生一个？” 楚思九晕了个菜，“黄裳，生小孩可不是种棵葱，要费大精神的哦。” 东方昊抱紧她，“太医说阿九身体很好，而且愈到后面生得愈轻松。” 楚思九哭笑不得，“你当我是猪啊，还轻松？你倒是生一个我看看，很痛的呐。” 她说痛么，东方昊又紧张了，“可是阿九在生曦儿的时候，很快啊。” “快就不痛了？”楚思九恨恨地咬他一口，“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东方昊果断认错，“朕错了。” 楚思九哼一声，不理他。不过，脑子里却考虑起了避孕的问题。中药太苦，还是让他喝。 决定了，明日起让太医给东方昊熬中药喝。 不喝就不跟他做！ 她尚自琢磨着，东方昊与她扯新话题，“楚梓陌去看过欣儿了。” 嗯？ 楚思九眨巴起眼睛，一语中的，“楚胤景给他出难题了。” 第878章 儿女篇（122）孺子可教 东方昊冷哼一声，“你那个名义上的堂兄，不过就是心里头还有口气，把楚梓陌弄过来搞点事情而已。” 楚思九皱一皱眉，“有甚事情好搞的？答应条件就继续谈，否则滚蛋。” 她不打算惯着那丫的。 东方昊幽沉沉地看她，“楚梓陌跑去八王府做好人，就是不想你让他滚蛋。” 说到这个，楚思九还真是有些兴趣哎，探过头去问，“好人做成了没？” 东方昊轻轻阖上眼，慢吞吞地说，“楚梓陌是只狐狸，欣儿又是个傻的，随便哄几句便成了。” “局外人总是好说话。” 楚思九松一口气，淡淡道，“也不指望表妹彻底想通，能保持表面上的和平就行了。” “唔，皇弟也是这么讲。”东方昊点点头，“总归明启与若云成亲之前，是不会把表妹放出来的，之后若是不起波澜，便维持原样吧。关久了也不好，你把婚事提前到上半年吧。” 楚思九皱起了眉头，“若云还小呐。” 东方昊瞥她，“小什么小，过十五岁便可以成亲了。” 楚思九扁一扁嘴，不搭理他。心里头却在想，这么小，骨盆没长好，成亲可以，怀孕可不好，必须做好避孕措施。要知道，古代为什么生孩子容易进鬼门关，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早孕。 “黄裳，您知道后世是如何避孕的么？”她饶有兴趣地给东方昊普及常识。 东方昊将她拥进怀里，淡声道，“多子多福，有了就生下来，为甚要避孕？” 楚思九扬起眉头，刚想说什么，突然又泄了气了。不同时代，生产力水平不一致，这个话题不容易达成一致。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讲一讲早孕的危害性。 一二三四五，认认真真地讲了一通之后，东方昊明白了，但是他只是沉思，却不置可否。 其实楚思九也是明白的，这个世道的风俗便是如此，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干涉。 …… 第二日一早，楚思九睡得还迷糊着呢，东方昊轻轻拍她，“楚梓陌和楚宇轩的拜帖递进来了。” 楚思九不爱早起，抱着被子发脾气，“两个条件，应下就哦了，不应就滚蛋。黄裳你去应酬他们。” 东方昊很严肃地应下来，“好，朕会把阿九的原话带出去。” 楚思九皱着眉头睡，突地一拍床，悻悻地睁开眼，“起床。” 这桩事情真有辣么简单就奇怪了。 她洗漱早餐的时间，议事殿的偏殿迎来了楚梓陌与楚宇轩。 “丞相，我心里头还是没谱啊。”楚宇轩皱着眉头，觉得这桩事情不好办。 楚梓陌淡淡看他，“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 几个意思？ 楚宇轩轻轻眨眼，“丞相不会……打算？” 楚梓陌温和地笑，“你那个姑姑铁定一句话：应得下来继续谈，否则滚蛋。” 楚宇轩继续眨眼，这一回是表示同意，“丞相所言极是。” “所以，咱们得应下来，然后……继续谈。”楚梓陌淡淡道。 楚宇轩心里头有底了，丞相果然是只狐狸。 正说着，太监过来通报，“皇上请二位过去。” 去，赶紧的。 楚宇轩走得急，回头看，楚梓陌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衣冠，又摆出云淡风轻的姿态，潇洒地迈开步子。 被他这么一带领，楚宇轩的步子也缓了，昂起头，气势哄哄。 “皇后姓楚。”楚梓陌轻声地提醒他。 楚宇轩眸子一亮，丞相你真是奸滑，算无遗漏，什么便宜都要占。 “丞相说得极是。”他乐悠悠地点头。 步入议事殿，小桂子已经摆了座位，恭敬地通报，“皇上，北地国丞相、庄亲王世子来了。” 东方昊坐得端正，眸光威肃，“请。” 楚思九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位，抿着唇不说话。 该有的礼式都要做，一通一通之后，双方终于坐定。 “十几年未见，皇后堂妹愈发年轻了哦。”楚梓陌笑吟吟地说。 “对啊，皇后姑姑驻颜有术，年轻依旧啊。”楚宇轩跟着狠拍马屁。 楚思九吃吃地笑一声，“二位也不错啊，都没变化的呢。” 楚梓陌看一眼东方昊，眸光又落到楚思九的脸上，“女人与男人不一样，女人日子过得好，便会若皇后一般的容光焕发。过得不好，便会若八王妃一般的郁闷沉着，看着也显老。” 他一点都不含蓄，直接给自己邀起了功，“不过，八王妃也是个心思通明的，一点就透，她养尊处优，心情舒畅了，自然也会年轻，八王府的后院也会顺当。” 楚思九笑起来，“堂兄，你这和事佬做得真是出人意料啊。” “没办法，皇帝堂兄给我派了个苦差事，我也是怕堂妹翻脸轰我出宫啊。”他叫起了苦。 楚宇轩在边上听得好玩，原来丞相在皇后姑姑面前是这般……耍赖得呀。 东方昊冷哼一声，“丞相愈发无赖了哦。” 楚梓陌呵呵笑起，“我得罪堂妹不是一回两回，偶尔也要将功赎罪。便若堂妹所言，刷好感，做业绩。” 楚思九“噗”地笑出声来，“唔，说吧，这一回堂兄又要如何得罪我？” 楚梓陌看一眼楚宇轩，意思是咱们红脸白脸，该你上了。 楚宇轩好无辜啊，眸子睁得大，为甚我来？ 楚梓陌眯起眼，卖萌耍赖你行吗？ 楚宇轩无奈了，瞟一眼东方昊，也是朝着楚思九，“那个，是这样的。皇上，哦，北地国皇上派咱们俩个过来提亲，就是太子楚绍佑和玉公主东方楚玉的婚事。” “嗯。”楚思九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 楚宇轩硬着头皮，“北地国皇帝希望大余国与北戎断绝商贸往来。” 楚思九皱起眉头，“这与婚事有关系？” 楚宇轩尴尬地看向楚梓陌，话都说了，下面该你了吧。然而楚梓陌装没看到，唇角含笑，不说话。 挠一挠头，“有关系，也没关系。” 东方昊眉头蹙得紧，淡淡地搭一句，“北地国太子与皇后提过亲，当时皇后给他提了两个条件。若北地国应得下来，咱们继续往下谈，否则，敬谢不敏。” 他说得爽快，之后身体往后一靠，冷飕飕地看起了热闹。 楚宇轩眨两下眼，迅速地给出答案，“答应啊，皇后姑姑提的要求很合理，咱们必须答应啊。” 楚梓陌面色如常，波澜不惊。 心里头却在点赞，孺子可教也。 第879章 儿女篇（123）大包大揽 楚思九笑眯眯，“那好啊，把国书拿出来看看。” 楚宇轩果断转过头，“国书由丞相保管，丞相……” 终于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去了楚梓陌那里，楚宇轩大大地松出一口气。 楚思九依旧笑眯眯，“丞相？” 楚梓陌轻咳一声，唇角莞起，眸子缓缓地眯成一条线，“堂妹，北地国的堂兄皇帝，想要一份大余国与北戎断绝商贸的国书，咱们交换如何？” 楚思九呵呵哒，眸子也是眯起，“我是皇后，哪里管得了国家大事？堂兄想要国书，应该与皇上谈。” 楚梓陌就知道她会这么讲，转回头看向东方昊，打温情牌，“皇上，太子对玉公主情深意切，肯为她做任何事情。咱们做长辈的，就莫要为难他们了吧。” 东方昊绷紧了脸，眸光幽幽，“北地国皇帝要为难自己的儿子，为甚要朕来圆场呢？” 楚梓陌轻叹一声，“年轻人相互喜欢不容易啊，长辈们倚老卖老，扯着面子不肯松一口气，何苦来哉。” 楚思九拿手指点他，“停停，别老是长辈长辈的，我还年轻着呢，换个说法。” 楚梓陌笑起来，“事情便是如此，二位开明的父母，觉得该如何呢？” 楚思九哼哼起来，“明明是你们过来求亲，却要皇上让步，楚胤景的算盘打得太精了。我纵然开明，也不愿意吃这个冤枉亏。” 楚梓陌很有耐心，“堂妹觉得如何才不是冤枉亏呢？” 楚思九冷呵呵地看他，“今日你把应诺两个条件的国书放下。明日咱们皇上开早朝议一议，把北地国楚氏皇族向大余国东方皇族议亲的事情公示一下，顺便讨论是否愿意与北戎断绝商贸往来。若朝臣们一致同意，咱们皇上立时会写一份应允的国书，让你带回北地国去。这个速度够快吧。” 楚梓陌眨眨眼，点头，“堂妹说得极是。然而，当年停战时便有签约，大余国与北戎断绝商贸往来的。堂妹是签字见证人，你忘了？” 楚思九愣一瞬，掉过头去看向东方昊。 “大余国的官商确实与北戎断绝了商贸往来。”事关国家信誉，东方昊答得坚决。 “对啊，宋佑早就不与北戎做生意了。”楚思九帮起了腔。 “但是大余国的民间商人还是在与北戎做生意，官府并没有严厉打击。”楚梓陌应对自若。 东方昊淡淡然，“北地部落的东西价格高，东西也不好。商人逐利，选择与北戎做生意，官府也是在管控的，但是他们都是在境外交易，大余国的官府还有很多的民生政事要办理，只能适当地管控。” 他说的也是实情，楚梓陌蹙一蹙眉，“所以，借两国联姻的机会，皇上就当是为玉公主的将来考虑，帮助北地国逐除北戎这个祸患，也是千秋之功。” 东方昊不以为然，北戎这个祸端就是他树立起来的，目的就是拖住北地国，不让他们发展壮大，形成大余国的威胁。这个是国家战略，真正辨论起来，大余国还是会有很多人支持这种做法的。 谁让你们当年要攻打大余国呢。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不容易禁止了。 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丞相未有将两个条件的国书拿出来，朕还未答应将玉儿嫁去北地。这千秋之功与朕而干。” 这话，说得真是……寒心呐。 楚梓陌将目光投向楚思九，“堂妹，你如何看？” 楚思九怔一怔，这鸡生蛋？还是蛋生鸡？死局了哦。 “堂兄，你又如何看？”她把球抛回去。 楚梓陌弯起了眉，意味深长地莞起唇，“应诺的国书，我已经带来了。北地国皇上让咱俩过来求亲，诚意也是足的。稍后，北地国的礼官便会将国书呈去礼部。” 这么痛快？ 楚思九狐疑地看他，“然后呢？” 楚梓陌淡淡地笑起，“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皇后不必讲了。一旦玉儿确定出嫁北地，皇上为公主得想，自然会助她扫清一切障碍。北地的太子殿下对玉儿情深不寿，他在北地亦有发言权。日后，北地与大余国将会进入亲厚期。我乐见其成。” 楚梓陌高姿态，绝口不提东方昊的应诺国书。 小桂子在外头禀报，“皇上，礼部有消息传来，北地国礼官已将求婚国书送达。” 东方昊淡淡地应一声。 抬起眸子，声音低沉，“姜是老的辣，十几年不见，丞相还是这般算无遗漏。” 楚梓陌轻叹一声，面色无辜之极，“总要有人走低一步，就由在下来吧。” 东方昊哼一声，“明日，大余国礼部会将朕的签字国书送达行馆。” 楚梓陌抿唇而笑，站起身，认真地行出一礼，“皇上英明。” …… 大余国玉公主与北地国太子的联姻，就这么定了。 东方明启、燕卓麒和王世文相约喝酒。 “其实吧，你们两个也很好，吃亏在于晚了一步。”东方明启安慰那两只。 燕卓麒早就想通了，唉声叹气，“世文兄是晚了一步，但是我早就认识玉公主，却没能在她心里存下念想，输得心服口服啊。” 王世文若有所思地抿起唇，“北地国太子为了娶到玉公主，做了好些匪夷所思之事，可见其用情之深，世文不及他。公主应该选他。” 东方明启无语地看他们，“你们都这般想通，我就枉做小人了。” 燕卓麒呵呵笑起，拿起酒杯，“来来，喝一杯。” 一圈下去，东方明启又是乐呵呵，“堂妹的婚事一定，你二位可就热门了。翰林院的两个老夫子，为了世文兄差点打起来。” 燕卓麒使劲点头，“听说了。” 东方明启眯眯地笑起来，“世文兄看上哪一个了？” 王世文摇头，“我与父亲说过，一年之内不考虑这个问题。” 东方明启眸子瞪起，“原来你对堂妹也是这般情深意长啊。” 王世文被他搞得不好意思起来，“我现在内卫，好多事情都没搞明白，需要认真研习。” 哦，这个是有事业心？ 东方明启又看去燕卓麒那里，“你呢？我听父王说，你父亲想让你娶慕容家的女儿。商业世家，强强联手。” 燕卓麒朝他翻白眼，“本小小侯打算去北方封地看看，寻一个自己喜欢的。” “不要慕容家的女儿？”东方明启鬼搓搓地捅他一记，“我觉得慕容晓晓不错，长得漂亮，做事情也爽利，有点堂妹的意思。” 燕卓麒蹙一蹙眉，“考察一下？” “嗯呐，考察一下。”东方明启帮小小侯选了下一个目标。 同样的，他也记得王世文，大包大揽，“业城的小纨绔都归我管，翰林院学士的女儿太呆板，兄弟我帮你物色个有趣的。” 王世文哑然失笑，“那就多谢世子爷了。” 第880章 儿女篇（124）青梅竹马 这一年，喜事一桩接着一桩。 楚梓陌和楚宇轩一走，楚思九便着手给辰儿与依云议亲，这个就是定名份而已，找个中间人，捡好东西往护国侯府里送，相互意思着客气一番，就算是成了。 之后便是八王府与护国侯府结亲。 五月底，东方明启乐哉哉地用大花轿把若云抬入府，新婚当夜，若云与他约法三章，其中包括每年要去呼城呆四个月的要求。 东方明启愣哉，哥哥乃业城名流，要管理辣么多的纨绔，怎么可以去呼城呢？ 应得慢了，若云的眉毛就竖起来，“如何？” 东方明启眨巴眼，吞一口老血入腹，“业城夏季太热，正好去呼城避暑。” 这就算是应下了。 然而他能不应下来嘛？春宵一刻值千金，哪能浪费在这种小事情上呢。 呃，下一步，若云拿出苦汤药一碗，瞪住他，“喝下，我就不会死了。” 对于这句明显缺乏逻辑的话语，东方明启猛眨眼睛。老半天才应出一句，“那我会死么？” “不会。”若云继续瞪住他。 为了下一幕场景，东方明启拼了，夹手拿过汤药，“咕咚咚”地喝下。 不容易啊，终于……呃，那啥啥了。 …… 这一对花好月圆，成功了。 北地国与大余国之间，两国结亲的六礼也在进行中。 楚胤景把楚绍佑派去最繁杂的户部历练，整天让他算账算账。楚绍佑就算天纵奇才，在这种专业性极强的事务上，也是败下阵来。 颜面都是灰蒙蒙的噻。 好在楚梓陌把亲事给谈妥了，想到下半年便能将玉儿娶回呼城，楚绍佑的干劲立时上来了，撸起袖管子跟楚胤景较上了劲。 储君是来历练管理的，国家养了这么多的专业人才，哪有让他这个太子亲自算账的道理。 思想一拐弯，之后的路便通畅了。 楚胤景也是个绝的，立时将他调去兵部，弄去北方边境巡查。 这种类似于旅游的活动，是楚绍佑擅长的。但是楚胤景给他安排了任务，让他扮山贼，抓大余国与北戎商人交易。 堂堂太子殿下被派去干这种事情，他也是醉的。 行，抓就抓。 只抓了一回，把抓来的大余国商户请去营帐内详谈，了解他们为甚放弃北地部落，选择与北戎做生意？ 之后他便去了北地部落，做深度考察。 回来后，他找了楚梓陌，又联合庄亲王，三家一起讨论，写了长篇大论，主题：如何提高北地部落的商业竞争力。 …… 一来二去的，时间便到了九月。 之后不论楚胤景说什么，楚绍佑都不干了，他要去业城迎亲。 “父王，母后马上就要生了，您就别折腾儿臣了，多花结些心思去母后那里吧。”他铮铮有词地劝解着。 楚胤景冷眼看他，折腾你，需要花朕的心思么？ 但是儿子这么讲了，他也打算见好就收。傲骄地昂一昂头，“太医说，你母后这一胎是皇子。” “恭喜父皇。”楚绍佑早就听说了，他心里头也是喜悦，这样的话，玉儿生男孩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楚胤景看出他的心思，“你是太子，日后要继承皇位。你只玉公主一个妻子，要更加努力，多子多福，要为北地楚家的江山社稷打算。” 哦了哦了。 楚绍佑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父皇较劲，反正事在人为，看大余国皇后的状态，玉儿生三五个小孩应该是没问题的。 说不定也能生出一对龙凤胎呢。 怀着这种美美的心情，他启程去了业城。 两国联姻是大事情，北地国礼部早就做了规正的准备，迎亲那日，业城的主要街道都铺了红绸，流水席更是早早地办了起来。 楚绍佑乃大红衣裳，喜气洋洋，俊美绝伦的新郎官。 骑着大白马，将喜轿迎出北城门，又换上特别订制的红绸马车，一行人往北地国的方向去了。 东方昊心里头空落落，抱着曦儿在御花园绕弯子，难受。 楚思九也难受，闷闷不乐，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这么……走了！ 天色暗下来，宫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东方昊方才踱着悠哉的步子，回来坤和宫。 曦儿饿，困，也难受，扒着东方昊的脖子，咕噜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甚。 楚思九好笑地看着他们，“黄裳，玉儿走了，你别折腾曦儿啊。” 东方昊闷声不响地走去膳堂，给曦儿拿了块软糕，一点一点地掰着吃。曦儿已经长了四颗牙，笑起来会流口水，倒是可以咬一些软软的食物。 这会儿吃得香甜。 楚思九走过去坐下，笑眯眯地看。 “黄裳，玉儿嫁得远。虽说一年回来四个月，但是她若是怀孕生子，总归是不方便，咱们也不好意思非要她过来。诶，这个女儿算是养完了。” “谁说完了，玉儿肯定会遵照要求，一年回来四个月的。”东方昊不高兴了，瓮声道。 楚思九抿着唇笑，“那个……司空影写信过来，说他的儿子司空明照很仰慕大余国后宫的繁华生活，想来……住些日子。” 东方昊撩起眉头，“甚意思？” 楚思九耸耸肩，“可能是想过来占据有利地形，跟曦儿弄个青梅竹马啥啥的吧。” 东方昊“唔”一声，“他们在业城的住处弄好了么？” 楚思九猛点头，“按您的要求，离皇宫不超过两条街。”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她，“云鸿那边如何讲？” 楚思九尴尬地咧开唇，“若我没有猜错，司空家的小子一进宫，云鸿家的儿子必然会跟进。黄裳，咱们大约要帮那两家看儿子了。” …… 五日后，司空影和楚茵琪带着他们的两子一女过来业城。 司空影是雷王的秘密，在央洲大陆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都是老大极别，相互看着，敌不动，我不动。 而且，因为干系太大，谁都不敢招惹司空影，同时还防着旁人招惹他。 在这种局面下，司空影很是安全。 自从娶了楚茵琪，他不再隐匿行踪，大模大样的在三国游历，一边玩一边生包子。 老二司空明照，今年四岁，与云鸿家的云澈同岁，比曦儿大一岁。 这个媳妇是司空影一早就看好的，这两年一直盯着呢。 算好时间，他便来了。 第881章 儿女篇（125）我不知道 果然如楚思九所言，云鸿家的云澈也来了。 这只小暖男与曦儿有很多回交集。 第一回被咬了一口，之后便念念不忘，时常与父母念叨，曦儿公主好漂亮好可爱，总结下来一句话，“她会哭。” 对儿子的这个形容，云鸿也是有点醉的，哪家的小孩不会哭？ “她哭得很好看。”云澈给了个很萌的解释。 云鸿莞尔。 有辰儿这个榜样在，云家的人都知道，媳妇要从小培养。云朵是亲姑姑，大侄子的事情必须当仁不让。 近水楼台，带了入宫便行。 几回下来，云澈与曦儿算是很熟的了。 现在，哇卡卡，抢亲的人来了。云朵头一个跳出来反对，“思九，曦儿与云澈玩得好，日后要做云家的媳妇。” 楚思九皱眉头，苦笑起来，“我有欠司空影人情，不能拒绝的。” 听她这么讲，云朵无语了。所以，只有靠小小只拼实力了。 云鸿也不敢怠慢，很干脆地给儿子收拾了衣物，让云朵带入宫去，“跟皇后娘娘讲，云澈也很仰慕后宫的繁华生活，要住一段时间。” 云朵当时就乐了，“二哥，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哦。” 云鸿撇一记唇，“我对皇后有信心，绝对不会亏待云澈的。” 讲真，楚思九也是欠云鸿人情的。 咳，欠人情这种事情真是太讨厌了。 司空影家的司空明照还未入宫，云澈小朋友已经眉开眼笑地站在楚思九面前了。声音甜甜的，“九娘娘，爹爹说我归您养了。” 楚思九笑吟吟，“好啊，九娘娘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有小哥哥过来玩，曦儿乐得什么似的，眉眼绽得开，使劲地拍着手掌。她已经会走路了，就是不稳，慢悠悠地迈着小步子，走到云澈身边，“澈哥哥。” 云澈高兴地应下来，又兴高采烈地抱住她，“曦公主最漂亮。” 曦儿听得懂漂亮，咧着唇哈哈笑，“美，曦儿美。” 口水都流下来了呢。 云澈不嫌弃她，拿了巾帕小心地猜，还应下她的话，“美，曦公主最美。” 这一对绝对是团结友爱的小搭子。 两天后，司空明照来了。 他不太高兴，亲爹亲娘不要他，非要把他送来皇宫，说那里头有好玩的……人。 哪有？ 他气鼓鼓地跟在亲娘的身后头，完全没有感觉到。 大哥司空明空已经开始拿竹剑练功了，他羡慕得紧，想跟在屁股后头耍剑玩，才不要来皇宫住呢。 “大侄女来啦。”楚思九笑意满满地迎上去。 眸子却落在司空明照的脸上，哟，这小货长得漂亮，取得司空照和楚茵琪的优点，眼睛尤其得漂亮，睫毛弯弯的，标准小正太一枚。 不过他看着不太高兴哦？ 楚思九最看不来萌萌哒的小包子，那颗心瞬时就被萌翻了。 顾不得楚茵琪乐呵呵地与她打招呼，立时就上去扯司空明照的手，“是小明照吧。想玩甚？与九娘娘讲，一定让你满意。” 司空明照狐疑地看她，犹豫片刻，朗声道，“我想耍剑。” 楚思九哈哈笑，这个性子爽朗的，随楚茵琪，不若司空影那般内敛。 “好啊，煜辉哥哥会耍剑，让他带你玩。” 楚思九怕自己搞不定两只小男孩，特意让清儿休息，带几小只玩。然而，清儿是个爱学习的娃，没兴趣带小P孩玩。 只好把东方毓家的二小子东方煜辉找来救场。他今年十岁，也不知道随了谁，性情温和，很得大人的喜欢。 司空明照倒也不挑，有大小孩带着玩就OK。 一行人往御花园而去。 …… “澈……得得。”曦儿口齿不清，抱了一个大木球，扔到地上，跌跌撞撞地踢着。 云澈已经见她摔过一次，连忙过去扶她。 “玩球。”曦儿眯起眼，笑得开心。 这个球是云澈带来了，云鸿的儿子，多的就是玩具，别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球，材质异常，轻得很，还有两个小凹槽方便小孩子拿。轻飘飘地打一下，还能往上跳。 曦儿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木球，晚上睡觉都要抱着。 有她的热情邀请，云澈自然会陪她玩。 好几个宫女在边上提心吊胆地看着，生怕曦公主又摔了。 东方煜辉坐在不远的边上，笑呵呵地看着，曦儿欢快得紧，“咯咯咯”的笑声扬起来，显得很有生气。 小孩子都能感应到欢乐的气场，一进入这个区域范围，司空明照的眸子立时亮了，跃跃欲试地想要看个究竟。 正好，云澈一脚踢得猛了，木球滚滚滚，落入了司空明照的视线。 毫不犹豫的，他奔出去，正好云澈也奔过来。两只四岁的小男孩撞到了一起，“啪嗒”一下，各自摔到地上。 都不是矫情的，各自坐起来。 司空明照的脸朝内，正好看到曦儿瞪大的眸子，大惊小怪地看他，象是看怪物一般。 他第一反应是这个小女孩比妹妹要小，眼睛大大的，粉嫩粉嫩，很好看。第二反应，她好凶，瞪他。 然后，便看到曦儿跌跌撞撞地过来扶云澈，“得得，痛痛。” 她的小奶音很好听，小手胖胖的，也很可爱。小孩子脑子简单，司空明照初来乍到的，也没觉得自己受歧视。一骨碌爬起来，好奇地看。 这点时间，楚思九和楚茵琪都过来了。 “曦儿，云澈，这个是明照哥哥。”楚思九友好地介绍。 云澈倒还罢了，曦儿却是竖起眉毛，又瞪一眼司空明照，“撞得得，痛。” 小小年纪，护短的毛病学得全。 楚思九哪会惯着她，“你还咬哥哥呢，痛。” 曦儿眉毛皱得紧，难受得不要不要的，“我-不-知-道。” 意思是她不知道咬人会痛。 楚思九心里头好笑，脸上却是板正，“明照哥哥不知道云澈哥哥会跑出来，两个人才会撞上的呀，他又不是故意的。” 曦儿扭着手指，还是难受。 要是黄裳父皇在就好了，他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 委屈了，转过身子便走。 楚茵琪受不了了，这么萌哒的小宝贝，她看得心都要融化了。 “曦公主，明照哥哥想跟你玩呐。”她主动示好，伸手推一记司空明照，意思是这是你未来的媳妇儿，你赶紧上呐。 司空明照哪里弄得清楚，他虽然觉得曦公主漂亮可爱，但是在他的心目中，脚下的那个木球，也比曦儿好玩一些。 不过既然娘亲这么讲了，那就勉为其难的玩一玩吧。 这当口东方煜辉也过来了，小孩子有办法交流，不一会儿，这几只便玩成了一团。 第882章 儿女篇（126）挖他墙角 两小只就这么留下来了。 楚思九早就做好了准备，把辰儿和玉儿睡过的那个游乐小床，修补齐整了给他们睡。 哇哦，司空明照发现宫里头的人不一定最好玩，却有顶好玩的东西。连睡觉的床都这般有趣。 云澈小暖男，让他先挑。 司空明照乐呵呵地选了小摇床，悠哉哉地摇啊摇，满足得不要不要。 楚思九微笑地看，回去后逮着东方昊就叨叨，“云澈很有乃父风采，将来会是个暖心的夫君。” 东方昊扬一扬眉，半笑不笑地说，“阿九不是说暖男都是备胎么？” 楚思九嘿嘿一笑，“确实哎，女人的心思很叵测的。你看咱们曦儿，一岁多的小姑娘，虽然很享受云澈的和风细雨，却时常会看看司空明照在干什么？” 东方昊冷冷地瞟她，“你不是说司空影外冷内暖，也是只暖男。怎么？他儿子没有随他？” 楚思九皱一皱眉，“可能随了他娘，大侄女性子很爽朗的，小明照看着也是个爽利的性子。” 立时，她的眸子又弯起来，“司空明照取了爹娘的优点，比云澈要好看那么一丢丢，若咱们曦儿与若云一般，是个颜控，怕是会选司空明照。” 东方昊拧着眉头想了想，“他们要在宫里住多久？” 楚思九摇头，“两家都没表态，估计是互相看着，谁也不肯留出这个空档。” 东方昊哼一声，“这两对爹娘的心倒是大的。” 楚思九呵呵哒，她有旁的想法，“黄裳，您看咱们后宫挺大的，御花园更是宽敞。太监宫女们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再多弄些小孩进来，大家一起玩，共同进步。” 这种事情东方昊一贯无所谓，“阿九看着办。” 停一瞬，他突地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说，“韩明轩看上四皇姐的儿子了，前些日子谈论国事时，有意无意地给朕透了点风。看那意思，是想让朕撮合。阿九如何看？” 楚思九挑了挑眉，突地笑出声来，“那俩变态生养的女儿，长得漂亮至极，嘴皮子利索，而且尤其的讲道理，我很喜欢呢。若不是姬芳华与皇上的关系暧昧，我还真是想把那小姑娘留给咱们清儿做媳妇的呐。” 东方昊黑了黑脸，“阿九的意思是可行？” 楚思九呵呵，“大外甥司徒嘉一长得俊朗，性情憨厚。韩家女韩美美，美伦绝绝，说话有条有理。这一对是良配。然而，我给这两家做过调解。司徒家的老母老虎和猴子国的逗比，相互看不上，又势均力敌，这一对……啧啧。” 她笑而不语。 东方昊随便问问，听她这般讲么，凝一记眸，也不当回事。 楚思九见他淡缓，犹豫着问，“黄裳有打算？” 东方昊无所谓地看她，“韩明轩看上的女婿，还能跑得掉？” 楚思九想想也对，司徒家的那只母老虎也就在姬芳华面前耍耍大刀，真的韩明轩出手，只有司徒天羽挡得住。 “司徒天羽呢？他能同意？” 韩明轩虽然是韩家嫡子，大余国丞相，但是他心狠手辣的变态名声，高门大院都是门儿清的。 司徒家嫡子肯娶他的女儿？ 东方昊还是一脸不关心，话也是那一句，“朕两头不帮，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楚思九哼一声，“黄裳这般说么，韩明轩肯定能得逞。” …… 两年过去了。 一切都是按着之前的约定进行着。 玉儿与楚绍佑每年过完春节过来业城呆四个月，之后拖了东方明启和若云回呼城。 这两对都是听了楚思九的，定期给两只男喝避孕汤药，免得早孕危险。 东方明启倒还罢了，楚绍佑那边压力就大了，燕欣怡生了小皇子，时不时地把他叫去后宫看弟弟，谈下一代的重要性。 楚绍佑默默地听，回去又默默地喝药。 与玉儿的性命比，下一代还可以再缓缓。十八岁，这个是楚思九定的硬杠子，熬一熬就过去了。 大余国的后宫，开了一个小型幼儿园，爬的跳的跑的都全了。 曦儿是个欢快性子，见到这么多小朋友，每日都是乐呵呵的。她尚不到四岁，看不出倾向。 司空影和云鸿都不着急，这两只都呆在业城，俱是理科男的脑子，约着喝了几回酒后，又把桥牌事业又搞起来了。 一起参与的还有水寒冰、东方俊。 东方昊贵为皇帝，也不落后，在议事殿后头搭了牌桌，隔三叉五地约这几只过来打牌。 最牛逼的是十全大神，过来帮他们计数。 司空影上一世是玩数学的，原以为自己能拨个头筹，没想到这里一个个都不逞多让，计算、权谋、心理、天赋……各有一套。 Ok，他也来劲道了。 玩得那叫一个风声水起啊。 消息传去北地，楚梓陌寻个公差的机会，过来业城呆了两个月，与他们血战一场。 …… 韩明轩果真搞定了司徒家，风平浪静地，这两家议了亲。 又过了两年，司徒嘉一娶了韩美美。他子承父业，要去山城值守，韩美美便跟了去。 韩明轩与姬芳华也不难过，大大方方地送走了女儿。 主要是他们家还有两个儿子，刚好是拆房子的年纪，姬芳华每日头晕脑胀，管不过来啊。 小小侯燕卓麒果然娶了慕容晓晓。 这桩事情说来像是个笑话，东方明启帮着去试探，得回来的消息，慕容晓晓看中的是王世文。 当头一棒，燕卓麒当时就怒了。 “世子爷，就她了。” 东方明启愣逼了，“兄弟还有旁的人选，咱们可以换啊。” 燕卓麒气愤地瞪住他，“本小小侯哪里不如王世文，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选王世文？” “哪有一个，两个……堂妹选的是北地国太子。”东方明启认真地辩解。 燕卓麒继续瞪他。 东方明启杠不住了，连连点头，“好，就她了。咱们也要勇敢地出手，挖掉王世文的墙角。” SOSO，在王世文不知情的状况下，小小侯燕卓麒死皮赖脸地挖了他的墙角，把慕容晓晓娶入了忠勇侯府。 至于王世文。 前两年他一直单着，努力工作，在内卫的职务愈升愈高。 第三年，他没有娶东方明启推荐的人选，而是娶了父亲为他挑选的翰林院学士的女儿，婚后一年便收获儿子一枚。日子过得平淡又舒适。 他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第883章 儿女篇（127）逃之夭夭 一晃十年。 东方昊果断卸任，把辰儿扶上了皇帝的位子，与楚思九搬去了肃王府闲云野鹤，过自在生活去了。 曦儿十五岁了。 云澈和司空明照十八岁。 青梅竹马，一同混的还有十四岁的东方薇薇，十三岁的水倚云。 寒冰大神长得漂亮，不遗余力，又为业城的俊男添一枚美妹子。水倚云取两口子的优点，等曦公主招了驸马之后，业城第一美女的头衔就由她继承了。 东方薇薇是东方毓与郑美眉的女儿，眉清目秀，性情便若孝亲王府的家训：耿直护短一根筋。 至于咱们的毓公主，嘿嘿，被皇帝东方昊，还有一众的哥哥姐姐们宠得娇憨得很。功夫练得不咋的，学习么，只比学渣好那么一丢丢。卖萌求宠的功夫尤其了得，反正东方昊是拿是莫得办法的。 她喜欢逛街，郑美眉的西施面馆这些年已经誉满央洲大陆，赚得盆满钵满。朱雀街的那个总部，扩大门面，精装修了好几回。 她大手笔，在二楼给这三只女留了个包厢，逛街吃饭全包圆了。 楚思九也随她们，反正有侍卫跟着，另外水依云家传的功夫也是练得好，关键时刻可以扛一记。 司空明照和云澈自小在皇宫长大，与三只亲厚。 不仅如此，这两只还混成了兄弟。 司空影和云鸿也是混成了老兄弟。 尴尬了吧。 楚思九私底下问了东方昊好几回，“黄裳，你看咱们曦儿嫁给哪一个合适？” 东方昊有观察过，就事论事，“曦儿刁蛮，讲义气，她把云澈当自家兄弟一般。至于司空明照，朕觉得他喜欢倚云。” 是么？ 楚思九皱起了眉头，“咱们家曦儿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东方昊很不以为然，“怕甚，大好青年多得是，咱们曦儿不愁嫁。” 话虽这么讲，可是楚思九挺希望曦儿嫁入那两家的，扁一扁嘴，她不置可否地说，“我看好云澈。” …… 父母们在想什么，从来不是熊孩子们关心的。 秋日明艳，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西施面馆的包厢里。 三只女乐悠悠地倚着窗口坐着，曦儿一贯喜欢调侃，“倚云，明照约咱们骑马，你去么？” 倚云瞪圆了眼，“有吗？哪一日？” 曦儿嘿嘿地眯起眼，“后日，明照特别交代的，你一定要去哦。” 东方薇薇听出了端倪，眯起眼睛，“对啊，明照说，旁人都可以不去，但是倚云一定要去。” 倚云被她们捉弄得次数多了，听得出来这两只又在逗她玩。嘟一嘟唇，哼哼然，“后日我没空。” “没空？”曦儿笑起来，“你能有甚事情？” 倚云认真道，“亲娘娘要去千佛寺上香，要我一起去。” 曦儿一听来劲了，“好啊，千佛寺那里风景好，咱们好久没有出去玩，正好出城兜一圈。” 东方薇薇使劲点头，“好啊，我也去。” “你们不是要去骑马吗？”倚云瞪她们。 “骑马哪日去都可以，但是上香拜佛就不一样了，朵娘娘选的日子，一定是风和日丽，菩萨显灵的好日子，咱们必须去蹭一蹭福佑。”曦儿出口成章，愉快得呢。 东方薇薇使劲地点头，突地她头一晃，手指着街面，“哎？明照过来了。” 倚云以为又在忽悠她，微昂起头，“骗人。” “真的，还有他那个门神哥哥。”东方薇薇趴去窗前，使劲地往下看，“进门了哎。” 话音刚落，只见得曦儿面色大变，蹭地跳起来，“刚刚想起来，辰哥哥让我进宫谈话，我走了。” 东方昊与楚思九出去玩了，这些日子曦儿住在宫里，由辰儿和依云看管。 她蹦得飞快，只一会儿功夫便出了门，不知道猫去哪个角落躲好了。 倚云哈哈笑，“曦儿就怕明照的门神哥哥，只要他一出现，她一个咯嘣都不打，立码跑路。” 东方薇薇装模作样地抖一抖身子，“你不怕？” 倚云扁一扁嘴，“怕。” 司空明照的哥哥司空明空，按着楚思九的话讲，也是个基因突变。性情肃穆，作派威严，完全不象司空影的儿子，倒有点象东方昊的儿子。 他比司空明照大三岁，今年二十有一。 被司空家族看中，他自小接受残酷训练，十五岁即入暗卫实习，目前已经做了司空流白的副手，按司空家族掌控暗卫的传统，没意外，他会是下一任暗卫头子。 楚思九在司空影那里啧啧过几回，“你怎么舍得啊？” 司空影无奈地耸肩，“入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你姓楚，偶尔也要做些维护楚家的事情。我姓司空，不也得跟着司空家的命运轮转下去么。幸好明空性情坚毅，又没有咱们那么多的歪念头，他不觉得苦，似乎还乐在其中。” 楚思九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有千年后记忆的人，对世道看得透，觉得做什么事业都是个无用功。不若啥啥都不知道的，有个坚定的前进方向。 “做暗卫便要隐在暗处，可惜你们家明空那张好相貌了。”她还是啧啧。 司空影呵呵笑起，“也就你们女人在意。” 楚思九嘿嘿哒，“说什么好听话，你们男人还不是一样看美女？！” …… 司空明空确实长得好看，他如司空明照一般，取了父母的优点，所以两兄弟长得极象。 但是司空明空因为经历原因，面色肃沉，整个人象是罩了一层隐暗的威光，属暗色系。与他比，司空明照性子明朗，属亮色系。 两兄弟因为气质不同，原本相同的五官，也似乎不同了。 难得在街头碰上，明照热情地招呼他，“哥，肚子饿吗？我要去西施面馆吃面，一起去？” 明空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却淡淡地应下了。 他俩一起上了楼，而曦儿躲在楼梯的拐角，看二人入得包厢，她迅速地蹿出去，逃之夭夭了。 声音不大，却落入了明空的耳朵，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一眼。 再看看包厢里头，三人位置的茶位，其中一个位置是空的。东方薇薇尴尬地把其中的一个茶杯摆到自己面前，“那个……我换位置过来的。” 司空明空抿紧了唇，淡声道，“刚刚想起件重要事情，先走一步。” 第884章 儿女篇（128）刁蛮公主 从西施面馆偷跑出来的曦儿，没敢直接跑去街上，沿着同一面的屋檐走了老长一段。 侍卫们照例跟得远，走近了要被她骂。 看看日头还盛，她可不想回皇宫发闷。要不，去北城门骑马玩？一个人无聊，曦儿决定去护国侯府吆喝云澈同去。 才打定主意，迈开步子。 眼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个子挺高，挡住了阳光。 “喂……你……”声音刚刚扬起来，立时轻下去，“这么巧啊，我去那边，你随意。” 手指随便地指着他后面的位置，心里头想，他从那边过来，肯定不会再回去了吧。 司空明空面孔板正，“我是来找你的。” 哎呀，曦儿心里头猛叫苦，都已经躲了十日了，这冷阎王怎么还不肯放过她？ 腰板一挺，恶人先告状起来，“哎，我说你这个男人啊，还是不是男人？不过就是给你喝点加料水，至于这么盯着我不放么？” 司空明空冷眸子盯住她，周围的温度跟着下调了两度。 “我给你选择，要么报官，要么照模照样喝一杯。”声音淡得很。 曦儿皱起眉头，“我是公主，做错了事情，大不了就是抄几遍女诫，你还上杠上线了啊。” “我是重臣，你的罪名很大。”司空明空毫不让步。 曦儿朝她的那几个侍卫的方向瞄了瞄，刚才还能瞧见影子的，这会儿怎么都不见了？ “不用看，暗卫出来办事，这几个侍卫不够看。”司空明空的声音沉得很。 曦儿的眸子转了转，突地转身便跑。 功夫不够，小鸡仔一样，被揪住了。 她要面子，不敢大声喧哗，“行，我喝一杯一样的。” 手松开了，她立刻昂起头，义正言辞，“去一个离皇宫最近的茶楼。” 司空明空冷幽幽地看她，“来不及。” 什么来不及？曦儿的脑回路转得也算快，上厕所来不及？ 挑起眉，乐哉起来，真若如此，这冷货岂不是被本公主整得惨了？ 看她一脸的忍俊不禁，司空明空的脸又黑下去，原本就是个冷清威严的性子，这会儿又多了一层肃穆。 “你为甚要捉弄我？” 曦儿耸一耸肩，“你为甚老是板一张脸？” 她若无其事，明媚张扬的小脸泛了些融融的暖意，落在司空明空的眼里，就是个牙痒痒，恨不得伸手过去拧一记。 “我板脸关你甚事？”声音微微有些哑。 曦儿很严肃地挺起腰，“当然不关我的事，但是关大家的事。一群人兴高采烈地聊天，你眸光凌冽，在边上寒飕飕的放冷气，好象咱们都是坏人一般。我是替天行道。” 司空明空笑了，确确实实地莞起了唇，笑得象冷空里的朗月，闪着幽光。 曦儿被他这一笑给闪花了眼，使劲地揉一揉，那抹笑已然不见了。 “果然是眼睛花了。”她嘟喃着。 “你怎么不给你父皇，还有皇上下药？他们天天冲你笑么？”司空明空抿紧了唇。 曦儿想了想，很肯定地回答，“他们都有跟我笑。” 司空明空无语了，他也算是纵横暗卫的显赫人物，竟然着了这个刁蛮公主的道儿。 而且，这货还是亲爹口口声声要让弟弟娶进门的媳妇。显然明照的眼光好，看上了护国侯府的倚云。 “走，喝药去。”他不欲多言。 走就走，喝就喝。 曦儿很有志气地往前走，步子还迈得大得很。 …… 一路往皇宫的方向走。 快到宫门前的时候，曦儿装模作样地左右看看，随便指了指街道的方面，“那边有云来茶馆还不错。” 司空明空无所谓，轻轻地“唔”一声。 曦儿马马虎虎地又走了两步，突地停下步子，“司空明空，你要追上来，我就喊你非礼。” 说完她就跑呐。 然后……悲催地……撞到了一面墙。 硬硬的，肉墙。 曦儿大惊小怪的，伸出小手去摸，“哇噻，你身上怎么这么硬？” 司空明空身形微动，离开她半步的距离，“公主，请自重。” 曦儿这才想起来，扬起眸子轻声道，“喂，你就不怕我喊非礼？” 司空明空淡缓缓地勾起唇，眸中扬起一抹揶揄，“公主喊一声听听。” 曦儿沮丧了，她还真是莫得这个脸喊。 所以，这冷货也是吃定她了。 冷冷哼一声，“走，喝药去。” 司空明空低头，淡漠地看着她，“在下相信公主是个守诺言的人。” 曦儿蹙起眉头，很不懂地看着他，这冷货给她戴高帽子，是要玩甚个花样？ “唔，我确实是个守诺言的公主。”她很不含糊地把这顶帽子接了。 司空明空朝后头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后头走上来一个黑衣人，手里托了一个小葫芦。 司空明空接过来，又递给曦儿，“回宫以后自己喝。” 曦儿惊喜交加，接过小葫芦摇一摇，里头果然有水，瞪大了眸子，求证，“喝了你就不会来街上堵我了？” 司空明空轻轻“唔”一声，“我没有那么空。” “好啊好啊。”曦儿呵呵哒，漫不经心地朝他挥一挥手，“那我进去了，放心，我是守诺言的公主，一定会喝的。” 说完她就跑啊。 脚步轻盈，姿态秀美。 司空明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身影，心里头浮起些很莫名的情绪。 …… 曦儿果然是个守诺言的公主。 玉儿出嫁后，她便住了玉儿的冰泉宫，里头伺侯的宫女全是之前的那套班子，热络得很。 “巧言，给本公主备好便具。”她吩咐下去。 巧言是个很爱说话的宫女，与曦儿尤其得投缘，凑上前去，“公主，您早上便过了呀？是吃坏了么？” 曦儿鼓一鼓腮帮子，“马上就要吃坏了。” 甚个意思？巧言懵懂地看着她。 曦儿不耐烦了，使劲地挥一挥手，“快去快去。” “哦。”巧言乖乖地下去准备。 曦儿反复地看着那个小葫芦，心里头冷冷地哼，喝就喝，上一回运气不好，被你发现了。下一回本公主一定要弄点新花样，让你有苦难言。 喝！ 然后她真的开始拉稀了。 哎哟喂，连续两天，拉得人都站不直了，趴在床榻之上奄奄一息。把依云愁得不行，九娘娘和太上皇都不在，她是扛大头的啊。 “皇上，曦妹妹已经拉了两日了，太医也看不好，怎么办啊。”她苦起个脸。 第885章 儿女篇（129）切磋大战 辰儿消息灵通，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淡悠悠地说，“没事，曦儿被父皇宠得太过胆大妄为，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依云瞪起个眼，“皇上，您知道怎么回事？我问过曦儿好几回，她都不肯说。” 辰儿心里头好笑，原来皇妹也是有怕的人？想想司空明空那张脸板脸，他的脑子里突地浮起个不太靠谱的念头。 抿着唇思忖起来。 依云轻轻推他，“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太医跟朕说过，明日就会好。”辰儿安慰她，“你怀有身孕，不要太操劳了。” 依云抿一抿唇，还是不放心噻。 不过她也没什么办法，曦儿顽劣，若现在这般吃亏的次数不多。若真的如辰儿所言，就此收一收性子，也是好的。 她果然不多想了。 怀孕六个月，之前一连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太医诊过脉，这个还是皇子。辰儿很想要个公主，所以她还要继续努力。 …… 冰泉宫，曦儿还没睡，哎呦个没完。 巧言担心地守在边上，嘴里还在叨叨着，“公主，太医说您体质不错，明日就会好了。” “体质不错就好得快？”曦儿狐疑地扬起头。 “是啊，太医说体质不好的话，拉十日都有可能哦。”巧言不知道她在外头吃了甚，“倚云小姐说她去千佛寺给您上香，也有可能菩萨显灵，让您好起来。” 切。 曦儿受楚思九的教育长大，不相信这些鬼神道道的话。 脑子里闪过司空明空的那身硬梆梆的腱子肉，这冷货的体质肯定比她好更多，那他岂不是拉一日便好了？ 猛捶床板，亏了，本公主亏了。 巧言不知道她受了甚个刺激，担心地看着她，“公主，您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本公主舒服得很。”曦儿咬牙切齿地说，司空明空，我一定要让你栽个大跟头。 第二日，曦儿果然好多了，除了脸色依旧有些白，腰板却挺得笔直了。 两只姐妹花相约进宫来看她。 “曦儿，你怎么会拉肚子的呢？”东方薇薇性子直，喉咙也响，“我听哥哥讲，你是中了司空明空的道儿？” 曦儿要面子，半仰了头不承认呐，“哪有可能，只有那冷货着了我的道儿，哪有可能我着他的道？！” “得了，你就别嘴硬了。亲爹爹和亲娘娘聊天的时候，被我听到了，你先拿泻药弄的他，被他还过来了。”倚云大喇喇地揭穿了她。 曦儿哼一声，“那也是我重信守诺，否则演一出戏不就完了。” 东方薇薇是个极护短的性子，“我跟两个哥哥说过了，约架可以算上他们。” 倚云看着有些犹豫，“真要约架么？” 曦儿拿手指点她额头，一下一下又一下，“你是不是被明照灌了晕汤水了？关键时刻站不准方位了。” 倚云鼓一鼓腮帮子，没好气地说，“司空明空的功夫深不可测，还有整个暗卫做后盾，跟他约架？你们有没想过下场？” 东方薇薇皱一皱眉头，“确实啊，我那俩哥哥不够他打的。能跟他对上架的，也就是字煊哥哥了，你把你哥哟喝出来。” 那个爽朗的劲头哦，不打不革命了。 曦儿摆摆手，沉吟着说，“司空家跟娘娘关系太近，辰哥哥不会让咱们约架的。咱们最多打着切磋功夫的名头，把他约出来。” “对，切磋功夫。”东方薇薇使劲地点一记头。 倚云皱眉头，“字煊哥哥不一定打得过他。” 曦儿朝他翻个白眼，“你立场端正了，干爹爹央洲大陆头号高手，他的儿子能是个怂货？必须打翻那个冷货。”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护国侯府走起。 …… 水字煊，寒冰大神唯一的儿子，今年十九岁，形象气质与年轻时的水寒冰一模一样。气质冷，内心却不冷，与曦儿的关系尤其得好。最受不了曦儿软绵绵地与他撒娇。 “字煊哥哥，切磋功夫而已嘛。” 水字煊早就听说司空明空的厉害，陡然说起，也是有兴趣的。但是，果真是切磋也就罢了，现在这么的，合适么？ 他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办？ 倚云奔过来，“同意了，亲爹爹同意你和司空明空战一场。” 水字煊微怔，“同意了？” 倚云摆正立场，很是响亮地答，“对啊，不信你自己去问。” 寒冰大神也是个护短的，听说曦儿被司空明空整，拉了两日的肚子，他心里头不爽快，打一场又如何？！ 哦了。 第二日，切磋的拜帖就摆在了司空明空的桌子上。 他蹙起了眉头，拿着帖子不言语。 司空流白也有听说过这桩事情，笑吟吟地过来，“明空，你连曦公主都敢教训，也难怪会收这张切磋的帖子了。” 司空明空没说话，睫毛轻轻垂下，若有所思着。 原本他以为曦公主做事没个正形，耍奸滑赖的，不会喝下药水。没想到她还真是硬气，果真喝了？！ 只是那个小脾气也还在，哎呦了两日，便来挑唆这场切磋战。 水字煊乃央洲大陆第一高手的正牌儿子，自小习武，功夫高强得很。能与他打一场，就算输了也会受益匪浅。 就是让那只小狐狸看了笑话，估计会好好地笑上几日吧。司空明空的眼面前浮起曦儿的那张精致绝伦的小脸，小鼻子皱皱的，得意洋洋地挑着眉。 唇角莫名地浮起些笑意。 “应战么？” 司空流白也想看这场热闹。 “为甚不应战？”司空明空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与顶尖高手切磋的。” …… 三日后。 秋风起兮，满眼黄叶。 二人约在北城外三十里的清谷峰切磋武功。 真不是他们要装逼，而是闻风而动的围观群众太多，而司空明空是暗卫，不方便抛头露面。 只有选容易防守盘查的清谷峰。 收到迎战帖的当日，水字煊便出城去了。 曦儿哪肯错过这场比武，特意住去护国侯府，三只小姐妹天没亮就起床，一人一匹马，直奔清谷峰而去。 一路上，看到好多业城的小纨绔们，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里收来的情报，哟三喝五的，都奔了去。 清谷峰下头的守卫是暗卫派来的，还算友好，都放他们上去了。 山峰挺高，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的，忽哧哈拉地爬去山顶的比武地点。 莫得人啊？ 这伙人就当是郊游，也不着急，三五成群地聊着天，等着大神到来。 一个时辰后，司空明照和云澈上来了。 第886章 儿女篇（130）去看热闹 东方薇薇的眼睛贼亮，直起身子，高声地打招呼，“哎，这边。” 两只男的反应很快，立时朝她们的方向奔过去。 “你们怎么才来？”曦儿嘟了唇，啐他们。 两只男都有些尴尬，云澈一惯的暖男作派，笑吟吟地说，“我们是来给你们带消息的。” 嗯呐？咋滴啦？ 三只女都是爽快人，眸子齐刷刷地看过去。 云澈继续端着笑脸，“那个，切磋大战昨晚黄昏时已经结束了，今日不会再有了。” “啥？”曦儿这个暴脾气又搂不住了，“逗咱们玩呢？” 司空明照就知道她要发火，急急地解释，“我哥是暗卫，平时出入都是隐匿身形的，不能这么大张旗鼓。” 曦儿愤愤地说，“旁人就算了，那也得通知咱们吧，好赖这场比武也是咱们挑唆起来的。“ 云澈忍了笑，“显然明空哥哥没有领你的情。” 东方薇薇是个爽利的性子，顺手拍一记云澈，“谁赢了？” “对啊，谁赢了？”倚云有点小担心，眸子瞪得大大的，“字煊哥哥年纪小，吃亏了么？” 曦儿听了又不高兴了，白她一眼，“你别长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己的威风。必须是字煊哥哥赢。” 明照不乐意了，“为甚？我哥哥的功夫也不赖。” “切，你哥哥那闷蛋驴子，在暗卫里头拨个头筹也就摆了，还能跟咱们央洲大陆第一高手较劲？”曦儿很是不屑。 明照被她怼得无语。 事实也确实是水字煊赢了。 “三百招下来，字煊哥哥只赢了半招，而且字煊哥哥说他赢得侥幸。”云澈给了答案。 “半招？”曦儿不太相信，“那闷货的功夫这么高？” “对啊，我哥很厉害的。”司空明照昂了昂头，得意地说， 倚云没有她这么大的自信，听到水字煊赢了的消息，高兴的不得了，使劲地拽一记曦儿，“半招也是赢，走走，咱们去西施面馆庆祝去。” 司空明照傻眼了，不过他心态很好，继续昂起头，“我哥对上央洲大陆第一高手的儿子，只输了半招，也值得庆祝。走，一起。” 曦儿朝他撇一记嘴，“输就是输，别嘴硬。” 云澈照旧和事佬，“都值得庆祝，一起一起。” 东方薇薇旗帜鲜明，立时站出来反对，“不对，咱们赢的才能庆祝，输的站边角哭去。” 云澈无语地看她，拖长了声音，“薇薇。” 东方薇薇面孔一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只要看到云澈默默看她的眼神，就会脸红。 爽妹子噎住不说话了。 有云澈在，再乱糟糟的局面，也能让他搅和得圆润了。 …… 这一场就这么结束了。然而，也就消停了三日。曦儿又不舒服了，找俩狐朋狗妹商量去了。 风和日丽，阳光普照，仨姐妹又在西施面馆的包厢里闲聊天。 “我拉了两日肚子，他只输了半招。我愈想愈觉得自己很亏呢？”曦儿不服气呐。 东方薇薇照旧无原则地挺她，“对，吃亏了。咱们得找补。” 倚云得了云朵的教诲，把话题往里头收了收，“虽说半招，可也打了三百招呢，花了不少气力的。” 曦儿哼一声，“那冷货气力足着呢。” 她黑眸子乌溜溜地转着，也不知道在算计个啥。 “哎？你们说，暗卫平时都做什么的？”她好奇地问。 “不知道。”东方薇薇果断摇头，“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去打听。我大哥在兵部混得挺好的，应该知道暗卫的情况。” “行，你去打听打听，尤其要打听那冷货是做什么的？”曦儿慢悠悠地点着头，也不知道在打甚个主意。 倚云有点担心，“曦姐姐，九娘娘过几日就回来了，你别把事情闹得太大了。” 曦儿一扬脖子，嘎嘎地笑两声，“九娘娘回来，黄裳父皇不也回来了么。他会帮我掩饰的。” 东方薇薇这个护短没原则的，立时跟上一句，“对，咱们有大后台。” 她亲爹东方毓也会给她兜底的呢。 倚云郁闷地看她们，转念想想，她亲爹也会给她撑腰做后台，心情突地也好了，“对啊，咱们有大后台。” 一群坑爹货。 …… 东方薇薇的效率很高，立时就探来了消息。 “业城的暗卫最近在配合刑部做一个案子，具体内容不太清楚，不过暗卫的人时常进出青楼妓院。” 曦儿眸子亮一记，“真的？” 倚云立时做个打住的手势，“青楼妓院哎，那哪是咱们能去的地方。薇薇你别瞎讲。” 东方薇薇嘟一嘟嘴，“我哥也是这么讲，他说暗卫办事情，旁的部门都不能插手的，若是坏了他们的事情，皇上也兜不住，咱们最多在边上看看热闹。” 曦儿是公主，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嘿嘿笑起，眸眼里头闪着些不怀好意，“咱们不搞事情，就是看看热闹而已。” 看热闹你女扮男装干嘛？ 第二日下午，曦儿拖了那两只去了成衣店，从里头出来时，三枚美女子，化身翩翩美公子。 摇着折扇，还挺象那么回事的。 “曦儿，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倚云忧心忡忡，感觉很不好啊。 “看热闹啊。”曦儿义正言辞。 “去哪儿看热闹？”东方薇薇饶有兴致地问，她也是个看热闹不怕事情大的人。 “新烟翠。” 曦儿已经打探过了，司空明空这几日都有去新烟翠驻点，“我已经订好位子了。” 倚云眸子瞪得大，“曦儿，你这热闹看得大了吧。” 曦儿若无其事，“没事，我还找了个易容的，一会儿给咱们化化妆，准保干爹爹都不认得你。” “你……” 哪里容得下倚云反抗，同样玩性十足的东方薇薇伙同曦儿把她拽入了新烟翠附近的一家茶楼。 曦儿果然在里头订了包厢，也果然有个懂易容的人在里头。 作为公主，她也是有些人马的。在她的威胁利诱下，这伙人也算是铤而走险了。 好好的捯饬了一通，三人果然相貌大变。 曦儿换成了一张青皮脸，眉毛粗粗的，额角有颗痦子，丑得没办法直视。另外两个也是不逞多让，相互看得哈哈大笑。 心里头有了底，月上柳梢头，姐儿三个大摇大摆得往新烟翠里头去了。 第887章 儿女篇（131）正面迎敌 烟花之地，果然璀璨。 曦儿订的是大堂靠窗的位子，新烟翠的歌舞女子轮流上场表演，男子们一边欣赏一边议论感兴趣的时事。 三只丑陋的男子，耀武扬威地走进去，按着预定的位置坐好，东张西望，又装腔作势地聊着天。 “这青楼最早是娘娘开的。”曦儿知道这个典故，得意洋洋地与另两只吹起了牛。 “真的？皇后娘娘胆子这么大？”东方薇薇乍舌。 “然后呢？”倚云好奇地问。 “然后？然后就把它卖了，昨日我让人查了查，这里已经换了好几轮老板。现在的老板身份很神秘，似乎有外域背景，自从他接手后，这里多了好些眼眸深奥的女子。”曦儿也是刚刚听来的消息。 “外域？玉姐姐嫁去北地后，太上皇不是禁止咱们的商人与北戎做生意么？”东方薇薇时常在家里听两个哥哥议论时事，知道的事情多一些。 倚云不懂，莫名其妙地听着。 曦儿也不懂，扬着眸子四下里看了看，“也许，暗卫们就是在查这个吧。” 正说着呢，倚云猛地低下头，声音轻得不要不要，“亲爹爹来了。” 啊？ 另两只均是一抖，怎么可能？寒冰大神一贯正义凛然，哪会来这种风月场地。 悄悄地转过头，三只女又惊慌失措地掉过头去，面面相觑。 确实是大神啊，身形俊挺，眸光冷冽，岁月对他真是宽厚，除了面上多了几道细微的皱纹外，大神的精神面貌与年轻时差得并不太远。与水字煊站于一起，会被认为是俩兄弟。 他的身后跟着辛乃良和梁君。 这两只早已定居业城，跟着水寒冰一起打理杀手业务。 当然，他们已经不亲自动手了，而且，因为东方昊给水寒冰封了护国侯的爵位。这伙人的思想觉悟大大地提高了，在杀手日常的基础上，尽量地往除暴安良的方向走。 而且，国泰民安，杀手这个业务愈来愈难做。 他们陆续介绍那些觉悟高，功夫也不错的人进入国家组织，比如暗卫、内卫，给了好多人弃暗投明的机会。 有水寒冰在黑道看着，大余国安定了很多。 当然，蛇有蛇路，虾有虾道，比如猛虎寨这样的邪恶组织也是有存在的。前几日，他们有收到消息，北方黑鹰教的人混来业城了。 这桩事情与他们无关，业城的内卫、暗卫和刑部都在忙乎。但是他们有收到消息，说黑鹰教的教主会在新烟翠出现，纯粹看热闹，这几日他们都有过来转转。 有寒冰大神在的地方，气场都是够够的。 曦儿这三只象是热锅上的蚂蚁，僵硬地坐着，话都不敢多讲。 “咱们跑吧。”倚云压力最大，要是让亲爹知道她小姑娘一个，居然跑来了青楼，准保会判禁足。 “没法跑啊，出去会路过啊。”东方薇薇的声音极小。 曦儿抿着唇，眼珠子四下里转着，突然她看到前面有一扇供青楼女子进出的小门，正虚掩着。 “咱们从那里出去。”她悄悄地指一记。 “我脚软，站不起来。”倚云哭丧着脸。 “薇薇你陪倚云在这里坐着，我去探探路。”曦儿胆大妄为，蹭地站起身来。 另两只没拽住她，又怕声势太大，没敢追上去。眼巴巴地看着她推开那扇小门，消失了影踪。 “怎么办啊？”倚云都要哭了。 东方薇薇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办。 …… 门外头是一个厅院，这会儿还早，没什么人。 曦儿猫着腰刚想绕去前院，突地见到几个穿戴轻挑的女子走过来。她一惊，连忙躲去屏风后头。 “翠儿姐姐被樱花院喊去了，今日咱们这儿又缺人了呢。” “是啊，那里的客人明显不喜乐舞，却非要翠儿姐姐伴在边上。也不知道是甚意思。” “那客人脸上好大一个疤，整日阴沉个脸，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不过，这几日好些达官贵人，都有过去那里。翠儿姐姐歌舞俱全，声音响，不容易让人窥听吧。” “嘘，少说几句。” 这几只一边聊着，一边推开门入了大厅。没多久，便听得轻歌曼舞的声音响起来。 曦儿若有所思地躲在屏风后头，她有分析能力，听那几只的意思，樱花院那里有可疑。 去看看？ 考虑到自己不太够的武力值，她决定把那两只带上。偷偷地猫去门边，眸子立时瞪圆了，干爹爹水寒冰正往那两只的方向走去，看情形，要被抓现形了。 哎哟妈呀，她还是赶紧跑吧。 穿过厅院是一方长廊，曲里拐弯顺着走。一路遇到好些个轻装曼妙的女子，见她虽然长得难看，却是一派富贵公子的模样，倒也没有人找她麻烦。 曦儿胡乱地一通走，然后就迷路了。 就在她稀里糊涂时，突地前面走来一位侍女打扮的女子，她提了一盏小灯笼，屈膝行礼，“闽公子，安好。” 曦儿知道她认错人，也不说破，故作潇洒地扇了一记扇子。 那女人状似无意地从她身边走过，声音轻缓，却很清楚，“教主决定今晚行动。” 说完她姿态悠闲地走过去。 曦儿愕然，莫名其妙地看着女人的背影。似乎……她知道了甚不该知道的秘密？ 继续往前走，刚刚走上一个长阶，她听到后面有声音，“就是他。” 回头一看，她有些傻眼。 刚刚那个提灯笼的侍女，领了一个与她这副装扮有七八分像的一个男人追过来了。 脑回路转得极快，看样子，这侍女是与这男人约好在这里交换情报，哪里知道认错了人，鬼使神差地讲给她听。 看他们这会儿气急败坏的样子。刚才那句话很重要？ 还没等她多想一想，那男的已然阴沉着脸，飞快地朝她冲过去。还是个有功夫的，速度极快。 曦儿吓得尖叫起来，“啊……” 又赶紧地捂住嘴，飞奔起来。长阶过完是拐廊，拐廊过完是假山，假山后头有小院，小院上头……写着“樱花院”？ 里头果然有歌舞声。 前有狼，后有虎，咋整？ …… 就在曦儿踌躇难决的当口，英雄来了，一把拽住她，拖着往外头跑去。 这就是个正面迎敌的局势了。 曦儿不肯啊，拼命地扭，“后头有人追啊。” “怕了？那你还来？”声音里含着浓浓的嘲讽。 第888章 儿女篇（132）精分患者 曦儿也是个绝的，腾地抱住他，“对啊，小命只有一条，我好怕啊。” 气息清淡芬芳，司空明空被她抱得脑子有些乱。垂下眸去，看到的却是一张丑陋无比的青皮脸，还有颗大痦子。 他也是服气的，沉住气息，他缓声道，“你轻点，别惊动院子里的人。” 曦儿恍然大悟一般，“对哦，那里头是坏人。” 小心肝儿扑通起来，没个完完了。 司空明空轻轻地扯开她，抓住她的袖子继续往外头跑，“外头那个我来对付，你站远些。” 曦儿皱一皱眉，“那个女的，看上去也有功夫。你……别站得太远。” 司空明空无语了，转头看她，“你的哥哥姐姐们都有功夫，你没有？” 曦儿呲着牙，嘿嘿地笑，“练功夫太苦了，我不喜欢。倚云练得也不咋样，只比我好一丢丢。” 司空明空摇头，寒冰大神的脸都要被这俩货丢光光了。 说话间，后头追的那对男女已经奔上来了，气势汹汹的样子。 “小子，你别跑。” “他找了帮手了。” “怕甚，你快去通知帮主，这里我来搞定。妈了个巴子的，连老子都会认错，都是痦子，老子这颗有这么大么？” 男人气愤不已，狠狠地瞪一眼边上的侍女。 曦儿听得不高兴了，伸手一摸，使劲地把那颗痦子拨下来，“丑鬼，老子没长痦子。” 男人惊起了眼，原本他以为是巧合，原来竟是个易容的，那样的话，事情就大了。 面色一变，也不说话，转身便往外头跑。 这表现……太过诡异了吧。 曦儿脑子转得快，一把抓住司空明空，“他们说，教主决定今晚行动。” 司空明空眸子紧起，突然他疾奔几步，身体腾身跃起，一脚把侍女踢到晕厥。 “你往这条路跑，穿过一条长廊，可以找到大门。”扔下这句话，他急急地追出去。 曦儿傻了，大粗腿跑了，好没安全感呐。 后头有急促的声音传来，大脑里空白了几秒，她抬起脚步，果然往那条路跑去。 便若司空明空所言，穿过长廊，便是大门。 还没等曦儿露出胜利的喜悦，大门前奔过去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吱嘎”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而且，他们还有刀，闪着亮光。 曦儿一个急停，故作无意地从腰间拨出扇子，打开，风流倜傥地扇两下，转回头，缓悠悠地走回去。 后头有声音传来。 “这人刚刚是跑着过来的？” “对啊，见到咱们又停下回头了？很可疑啊。” “教主说，绝不放过一个可疑之人。追……” 脚步声起来，曦儿吓得狂奔起来。 一条长廊不够她跑的，半刻钟后，她又回到了方才的地方。 只这么会儿功夫，那儿站了好些人。有护卫模样的，正拿了一瓢水拨去侍女脸上。 曦儿一看，乖乖的，前有狼后有虎，天要亡她呀。 冷汗出来了。 咬一记牙，她又转过身，步态轻缓，折扇轻摇，一派风流才子的姿态，缓缓往后走去。 “此地雕梁画栋，莺歌燕舞，好地方，果然好地方。” 她还吟诗呢，“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追过来的黑衣人目瞪口呆地看他，眸子里头俱是不可思议，这货是精分患者吧。 曦儿恍若未见，又款步向前，路过时，还悠悠地叹出一声，“二位大哥，高处不胜寒呐。” 俩黑衣人莫名地点点头，“嗯呐。” 走出几米远，身后有疾步的声音，“你……转过身来。” 曦儿哪里敢，装作没听见，紧走了好几步。 “是他，就是他。”侍女的尖叫声传来。 下一秒，一个咯嘣没打，跑的，追的，全部都启动了。 …… 哎哟喂，小鸡仔似的，曦儿被一个虎背熊腰的黑面男子揪住了。 带去院前，眼面前是一张阴郁的面孔，如果没有额角往下的一个大疤，这货算是个旷世美男。 可惜了。 曦儿啧啧了两声，姿态放得低，“这位大侠，在下只是偶然路过，那位姑娘跟我说了一句话，我正莫名其妙着呢。” 疤脸美男冷飕飕地看她，“刚才与你一起的男人是谁？” 曦儿瞪着眼睛三分真相，七分瞎话。 “在下迷了路，想去前面的小院问路，结果那人就窜出来了，拽着我不让我进去。还踢晕了这位姐姐，好凶狠啊，在下吓坏了，朝那个方向跑，结果看到几个拿刀的黑衣人瞪着我，莫得办法，我只好往回跑。结果这里又冒出来好多人，尤其是您……” 她低下头，作出怕怕的样子，“相貌也是凶狠，在下莫得办法，只好继续跑……跑……跑，累死我了。” 疤脸美男狠抽了几下唇角，面色依旧冷沉，“你不在楼院里头听曲，四处乱走作甚？” 曦儿叹一口气，语调沮丧，“人有三急，但是茅坑却被占了，四处寻，好不容易解了腹中之疾，却迷了方向。大哥，我也是不容易的呢。” 四周有一瞬的沉寂。 关键时刻那个侍女又出幺蛾子了，“教主，这个人是易容的，刚才脸上有老大一颗痦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认错人的。” 疤脸美男若有所思看她，“痦子呢？” 曦儿半抬起小脸，露出一脸的苦巴巴，“我长得太好看，过来青楼长见识，怕被姑娘们看中，不得脱身。只好在脸上贴了一颗痦子，遮遮美。” 话音刚落，便迎来了一众嘲讽的笑声，臭不要脸的，一张青皮脸，还敢说自己美？ 疤脸美男却不以为然，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突地下巴抬一抬，给边上的黑衣男子做了个示意。 一个抬呼都不打的，一瓢水泼到曦儿脸上。 我去。 曦儿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种明亏呢，胸口的那股子火腾地上来了。 还没等她大发雷霆，一块大帕子扔过去，覆住了她的脸，“擦擦。” 曦儿恼怒地把那块帕子扔去地上，袖子抬起来，胡乱地抹了几下脸，狠狠瞪住那个疤脸美男。 “喂，你也太不上道了吧。我好话都说了一箩筐了，还来这套？” 袖子抹去脸上的青皮色，粗眉毛也被洗了大半，露出白皙明亮的脸庞，加上精致绝伦的五官，果然……美。 第889章 儿女篇（133）死期将至 疤脸美男的眸子眯起来了，冷冷地看着她，“你是女的？” 曦儿眉头一紧，心知大大不妙了，歪过头去装傻，“大哥，你咋看出来的？” 疤脸美男拧起眉头，沉吟着看她。 突地他手一挥，淡声道，“提前行动。” “是。”边上的人散开。 “这个呢？”边上的壮汉指着曦儿问。 “去后院宰了，扔井里。”疤脸美男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眼睄子都不瞥一记，转身便走。 “你怎么可以草菅人命呐。”曦儿惊声叫起，下面她就喊大声呼救，“救……” 下一个“命”字还未叫出声，便被壮汉揪小鸡一般拎起捂住嘴。 窝勒个去，这个热闹真是看得大了，曦儿后悔了，脑子浮出司空明空的那张冷板俊脸，好想他啊，怎么还不出现呢？ 象条泥鳅一般地扑腾起来，那壮汉一个没留神，让她冲顶出来，逮住胳膊“嗷呜”一口，完全就是个拼命的节奏了。 壮汉眸子凛起了，劈手往前，曦儿却灵巧地避去了一边。 还是得跑。 随便乱窜一个方向，跑呐！ 壮汉有功夫，脚底下象是装了弹簧，没几步就窜上去，抓住了她的后脖颈，用力一扯，曦儿尖声叫起来，“啊……啊……啊……” 这三声震撼的，疤脸美男走得远了，皱着眉头转过身，淡淡地看一眼，“现在就宰了。” “是。”壮汉应下来。 立时，他一只手按住曦儿，一只手从腰后拨出一柄尖刃的匕首，便欲捅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粒圆铁粒飞掷而来，只听得“擦”的一声，壮汉手里的匕首竟然被砸得飞开去。 曦儿原本吓得闭紧了眼，听到这一记声音又还了魂。 下一回合是腾云驾雾，吓得她又是闭紧了眼睛，再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冷静凛冽的俊脸。 “司空明空，你凭什么扔下我？” 满腔的怒火喷发出来，抱住他的胳膊不放，嘴里头骂骂咧咧，“我差一点死，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死了，你怎么跟我黄裳父皇交代，他会灭你司空家满门的，知道不知道啊……” 她说得委屈，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语无伦次的说，“娘娘也会跟你拼命的，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冷冰冰的大冰块，不懂得爱护女人，我要找你父亲告状，还有你弟弟司空明照，他要敢跟你说话，我就让倚云不搭理他。我要让你众叛亲离……” 司空明空服气啊，果然是刁蛮公主啊，不过她一抽一搭的，看着好可怜。 心里头有些怜惜，声音依旧淡然，“既然是众叛亲离的下场，你还抓着我的手不放干嘛？” 曦儿不管不顾地抱得更紧了，“我不抓着你，如何找你算帐。” 话音刚落，司空明空突地抱起她，“那你抓紧了。” 下一秒，他飞身而起，一柄凉飕飕的短剑从曦儿的脖颈处掠过，削起一缕青丝，飞扬起来。 曦儿晕了，光顾着哭骂，没考虑到现在的形势还很严峻。 生死关头，她也是拼了。 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猛地闭上眼，嘴里大喊一声，“本公主命令你，干掉他们。” “公主？”阴森的声音响起来，还伴了一声冷笑，“当今皇上只有皇子，没有公主。就算有公主，年纪也对不上。这位刁蛮女子应该是皇上的妹妹，曦公主吧。” 曦儿猛地睁开眼，疤脸美男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把亮晃晃的利剑。 “知道我是公主，还不跪下。”她也是个无厘头，急中生智冒出这么一句。 疤脸美男冷冷地抿起唇，“死到临头，还要摆架子。” 曦儿一怔，这丫的连公主都敢杀，是来造反的么？ 愣怔间，司空明空已然将她放到地上，面色也是冷沉，气势更是绝伦，“黑鹰教主，你们一直在北方横行，此番过来业城，是想造反吗？” 疤脸美男冷眯起眼，声音阴恻，“还不是拜你们暗卫所赐，黑鹰教在北方的地盘被你们一扫而空，教中兄弟一半命丧黄泉。我若不来报仇，如何服众？” 司空明空冷笑起来，“只是如此么？” 疤脸美男面色沉下，“还能如何？” 司空明空不屑一顾，蹙起眉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抬头看向愈发黑沉的天际，声音冷淡，“你以为业城的内卫与暗卫都是吃素的么？这些日子你见过的那些达官贵人，包括新烟翠的老鸨都在内卫的监控范围内。你们想在业城搞一次大屠杀，可惜做不到。” 疤脸美男冷沉沉地笑起来，“是么？咱们赌一把如何？” 司空明空的目的是拖住他，动嘴皮子是最简单的，“你想如何赌？” 疤脸美男的眸子扫到曦儿的脸上，“若今晚能成，曦公主跟我走。若不成，我引颈就戮。” 曦儿被他说得一愣，眸子立时瞪起来，“呸，你想得美。” 疤脸美男歪过头，半笑不笑地看着她，“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公主？我听说公主是金枝玉叶，气度仪态万全的，你怎么象个小混混似的？” 曦儿被他说得恼火了，“公主就该假模假样假把式么？我这叫作真性情，是个活生生的美女，知道么？” 她一惯胡言乱语，司空明空原本听得挺习惯的，这会儿却是若有所思地瞥她，“太后这般教你的？” 曦儿一愣，歪过头去看他，“娘娘当然教我华贵雍容，气度非凡，我也有学啊。不信我走两步给你们瞧瞧。” 说完她真地走，面色清淡，步态摇曳，果然是个贵气十足的派头。 停下步子，高冷地昂起头，“如何？” 疤脸美男看得有些愣，突地，他嘴角勾起，若有所思地说，“老子可能过不了今晚，能与曦公主共渡春宵，能呕死皇帝吧。” 手臂一振，四下里突然冒出好多黑衣人。 “逮住这个女的。”他冷冷道。 曦儿没想到自己走个宫庭礼步，竟然会招来大祸？！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回去，抱住司空明空的手臂，“怎么办？” 司空明空已经很习惯她的搂搂抱抱，斜回头去看她，“护国侯也在新烟翠？” “对对，干爹爹知道我也在里头，肯定四处寻我呢。”曦儿想到自己还有第二个救兵，精神陡然一振。 “我觉得他们应该寻过来了。”司空明空淡定地说，“黑鹰教主，你的死期马上就到了。” 第890章 儿女篇（134）这也怪我 疤脸美男淡定，“水寒冰这么大一尊佛入了新烟翠，此处管事的哪会没个处理。他这会儿应该在忙旁的事情吧。” 曦儿面孔一黑，第二个救兵莫得空？ 忍不住又往司空明空的身上靠了靠，“咋整？” 司空明空冷冷笑起，“护国侯是甚个段位？几只小蟊贼能挡住他？” “那你们等等看。”疤脸美男意识到他是在拖时间，手臂一挥，“上。” 十几个人围上来，司空明空见势不妙，一把抱起曦儿，唇瓣贴住她的耳垂轻声道，“穿过那道拱门，有一处假山，扔一只鞋在路上，然后躲到后面去。结束了我会来找你。” 曦儿心跳加快，哭丧着脸，“你的人呢？” 司空明空无语地瞥她，城里要出大事情，全都出去通传消息加防卫了。若不是担心她在里头吃亏，他也早跑了。 “站稳了。”他轻声道。 手臂一扬，一个巨大的抛物线，曦儿被他抛去了人圈之外，“赶紧跑，去外厅找护国侯。” 下一秒，他拨出身后的利剑，首先杀去最有可能追曦儿的那几个人。 那一抛的技巧极好，曦儿居然是个脚落地，她脑子转得快，头也不回地往那道拱门奔去。 后面果然有一处假山，按司空明空的说法，迅速地脱下一只鞋，扔在地上。之后，小老鼠一般地窜去假山后头躲好。 外头杀声震天，象是要翻天了。 不断地，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假山前跑过，来来往往地，听不出派别。曦儿一向大胆，这一回却是老实得不要不要，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坚决地不看不看。 天色黑沉得很，廊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左摇右摆，虚光浮动。 曦儿累了，困了，睡着了。 …… 天光微明，细弱的光线落在偏角的位置。 曦儿依旧睡得香，就差打个小呼噜了。 “曦儿。”有人在叫她。 不是曦公主，所以，这个人是亲近的。虽然处于睡着的状态，脑回路还处于分析状态。 所以，她安全了！ 眸子“噌”地睁开来，眼面前是一张温和的冷脸。 “干爹爹，你怎么才来。”曦儿尖叫起来，啊……太幸福了有没有啊？这就算是死里逃生了。 她一头扑过来，抱住水寒冰哇哇地哭，“曦儿昨日差点被一个疤脸男给杀了，吓死了哇。” 水寒冰也是后怕，抱紧她轻轻地拍，“疤脸男已经被干爹爹杀了。” “真的？”曦儿抬起头，“已经死了？” “嗯。这伙人想在业城搞一场大屠杀。因为制止得及时，除了兵部侍郎府上有些损失，其余都被剿灭了。”水寒冰淡淡道。 “哦。”曦儿半懂不懂地抬起头，“那我没事了，可以回宫了？” “可以回宫了。”水寒冰拍拍她，“走吧。” 两人从假山后出来，外头一片狼籍，空气飘扬着血腥味，显见得昨晚这里打斗得有多激烈。 曦儿缺一个鞋子，走路一拐一拐的。 水寒冰皱着眉头看她，“怎么会这样？” 曦儿眸光如矩，瞧见她的那只鞋子被踢去了草丛角落，寻到宝一般地奔过来，也不管上头脏兮兮，乐滋滋地穿上。 “司空明空让我扔一只鞋子在路上，然后躲到假山后头。” 此时她方才反应过来，扬起眉头诧异地问，“他人呢？他说他会来找我的。” 水寒冰又是皱一记眉，淡声道，“司空明空受伤了，是他叫我过来找你的。” “受伤了？”曦儿微怔，这冷货不是功夫很厉害的么？ “伤势重么？”随口问一句。 “被冷箭射中了背，得养一段时间。” 水寒冰简单地解释，“昨晚他被十几个人围攻，之后还有箭战，只中一箭，还能全身而退，说明他的功夫很厉害。” “啊？他轻功不是很厉害嘛，不能跑啊？”曦儿乍舌。 水寒冰半笑不笑地看她，“你没跑远，他哪敢跑。万一曦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是司空家的长子，不好交待啊。” 曦儿抿一抿唇，脸颊上突地浮出些红色，“走了啦。” …… 曦儿这一回是闯了大祸的了。 当然，按她的辩护意见，她传递消息有功，处罚减半。 辰儿反正是拿她没办法的，按着她那两个好姐妹的处罚意见，禁闭三十日，一日抄一遍女诫，共三十遍也。 冰泉宫的大门关了，以她的渣渣一般的武功，是跑不出去的。 得了消息，东方昊与楚思九火速地赶回来。 这次的事情搞得太大，明显有北戎势力在背后捣鬼。胆子这么大，不去搞北地，却来搞大余？东方昊冷板着面孔，与辰儿商议后续事宜去了。 去之前，他有最高指示，“不许去看曦儿。” 楚思九朝他白一记眼，义正言辞地指出，“太上皇，曦儿是你的小心肝，现在的这种局面全都是你宠出来的，你要负主要责任。” 东方昊当然不能承认了，冷飕飕地看她，“你没有功劳？她怕苦，不肯练功夫，你说可以。现在你看看，事到临头，没有功夫怎么弄？” 这一点，楚思九不能否认。但是…… 还没等她说话，东方昊又有话题，“当初你搞起来的新烟翠，现在成了北戎在业城的据点，在里头收集情报，收买官吏，聚集势力，策划事件。你说，这一桩又怎么算？” 楚思九晕了菜了，这也怪我？ 东方昊就是杀她个出奇不异，才能让她不要与他叽歪“宠曦儿”的事情。自己的女儿，宠了这么多年，跪着也要宠完啊。 “这几日你好好寻思寻思，曦儿年纪差不多了，可以议亲了。” 抛下这一句，他丫的走了。 楚思九目瞪口呆，什么时候开始的？这货居然说得过她了？ 这个趋势有问题哦。她得好好琢磨压制之法。 然而女儿的亲事也要琢磨。 护国侯府走起。 水寒冰早料到她会过来，摆了桌子等着呢。 云朵嘿嘿笑，“是来商量曦儿婚事的吧。” 楚思九唉声叹气地点头，“是呐，儿女都是债。还好我只生了四个，前三个已经搞定了，就剩这最后一哆嗦了。” 她这话果断有共鸣，云朵连连点头，“对啊，我也剩最后一哆嗦。” 楚思九撇一记嘴，“你有甚担心的，说好给我做女婿的司空明照，眼睛里头只有你家倚云，没意外就这个了。” 第891章 儿女篇（135）相爱相杀 云朵笑眯了眼，“对啊，我觉得明照这小子还不错，咱们倚云对他也有意思，就他吧。” 说到这个楚思九也是郁闷啊，当年养在宫里的俩小子，对曦儿都不是那么痴情。貌似一个看中倚云，另一个对薇薇有意思？ “云澈是你侄子，他究竟喜欢哪一个？”她狐疑地问。 云朵纳闷地眨眨眼，“云澈性子和缓，跟谁都很好，我也看不出来。” 水寒冰冷静之极，“你们不必考虑云澈喜欢谁，重点是曦儿不喜欢云澈。” 楚思九郁闷了，拧着眉头发牢骚，“辛苦十几年，颗粒无收啊。” 水寒冰毒舌体质依旧，“你辛苦个甚，小孩子风吹吹也会大，关你甚事？” 楚思九瞪眼，“不用我给吃的，给吃穿的，张罗他们玩吗？” “吃穿有宫女太监，至于玩的这个部分，你自己不也乐呵嘛。”水寒冰冷静地看她。 无语了。 楚思九发现苗头不对，怎么一个两个的言辞都利索了，说得她无言以对了呢？ “那我的感情呢？谁来宽慰我受伤的心灵。” 水寒冰笑一笑，“云澈和明照对你不好么？” 楚思九又噎住了，那两小货把她当娘的，一前一后马屁拍得牢呢。 “行吧行吧，做不成女婿就做儿子吧，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然后，问题又来了。 “那咱曦儿嫁给谁呢？”她问。 云朵眨一记眼，鬼搓搓地说，“我家相公说，曦儿和明空有戏。” “明空？司空明空？”楚思九猛眨两下眼，眉头跟着拧起来，“整天板着一张严肃脸的那个司空明空？” 水寒冰缓缓点头，“对啊，你觉得他行么？” 楚思九傻乎乎地看他，“你是说真的？” 水寒冰好笑地看她，“是啊，我觉得曦儿喜欢司空明照。那一日，说起他的时候，脸红了。” 脸红了？楚思九眨巴眼，她这个女儿性子不坏，但是脾气很大，从小被东方昊宠成个刁蛮小公主，又学了她的随和爽利，平日里大大方方的，哪有可能脸红的。 寒冰大神心细如发，又目光如矩，断然不会看错。 所以，小女儿也是情窦初开了？ “我怎么觉得这两人一直不对路的，曦儿时不时地想要整他一把。我听说他们俩还互灌了一回泻药？” 云朵哈哈地笑，“我听说司空明空给了曦儿一个小葫芦，里头装了药水，他嘴上说让她喝，实际曦儿不喝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然而咱们曦儿关键时刻不怂，回去宫里之后，真的喝了。” 水寒冰点头，“我猜也是这样，司空明空要面子，被曦儿暗算了，面子上过不去，找个台阶下而已，哪里知道曦儿真会喝。” 楚思九若有所思，“所以，这俩人便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 得了消息，楚思九乐滋滋地回了肃王府。 管家是汪兴的儿子汪棋，见到楚思九过来，立时乐呵呵地跟上来，“太后，太上皇传消息过来，他要晚些回来，让您自己用膳。” 楚思九不在意，业城出这么大的事情，忙公事是正常的。 女儿在宫里头受罚，她一个人也没啥事情，随便吃一点，在院子里喝茶休闲看星星。 在这一世呆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很习惯没有手机、互联网的生活。 天色黑下去，外头有脚步声，平稳有力度，熟悉的节奏。楚思九的唇角勾起来，老夫老妻了都。 扬起眸，东方昊落入她的视线里。五十几岁的人，还是这般丰神俊朗。 笑眯眯的，“过来喝茶吧。” 东方昊淡悠悠地看她，“心情不错，曦儿的夫君有人选了？” 一边说，一边走去她的对面坐好。 楚思九嘿嘿哒，“我今日去过护国侯府，水寒冰给我提了个人选，他说曦儿喜欢司空明空。” 东方昊拧一拧眉，迟疑着问，“司空明空？” “对啊，水寒冰眼光很好，他很肯定。” 楚思九认真地点头，然后给个补充，“我认真想过了，司空明空的颜值也是逆天，气质与您接近，功夫高，事业心强，是个好人选。” 东方昊依旧皱着眉头，不太应得下来。 嫁女儿感觉太差，他不高兴。 “玉儿生了皇儿了。”他扯开话题，“今年没来业城，过完春节，咱们过去看看。” 楚思九一听便明白，这货心里头又酸了。 娇嗔地看他，“黄裳都做太上皇了，还看不开？曦儿顽劣，有司空明空那样的夫君管着，咱们也可以放心地出去。” 东方昊想想也对，按曦儿的脾气，恐怕真的只有司空明空管得住。 矜持地喝一口茶，“司空影是甚个态度？这种事情要他提才行。” 楚思九一听就乐了，“司空影十几年前就想抢曦儿做媳妇，这会儿准保偷着乐呢。” “让他来跟朕谈。”东方昊淡淡道。 楚思九轻哼一声，这傲娇货。好女婿是要抢的，先下手为强呐。 …… 三十日禁足结束，曦儿便若放飞的小鸟，从冰泉宫里欢快地飞出来。 先回了一趟冰泉宫，找黄裳父皇撒了撒娇，又与亲娘娘楚思九表了表忠心，然后……西施面馆走起。 闷死个人啦！！！ 还是靠窗的包厢，姐妹三个这么久没见，都有满肚子的话要讲，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完。 主要就是讲那日晚上的事情，一个个都是后怕啊。 “曦儿，下回别整这种危险的事情，还好护国侯在里头，否则真是闯大祸了。”东方薇薇被她亲爹教训得够呛，除了抄女诫，还有忠孝节义的加课内容。 倚云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甩一甩手，“手都抄麻了。” 曦儿嘿嘿哒，诚恳之极，“不敢了，这三十日我已经想通了，司空明空干的事情太危险，咱们的武力值太低，他出现的地方，咱们要回避，否则会吃亏。” 东方薇薇点头赞是，“对啊，他中了一箭呢。” 说到这个呢，曦儿也是心虚得紧，挑了挑眉，状似无意地搭一句，“三十日了，应该好了吧。” 东方薇薇摇头，“听我哥说挺严重的，还在府里养伤呢。” 曦儿眸光微闪，话也说不利落了，“还……还没好呐？难怪……明照没出来呢。” 倚云也是皱眉头，“我爹说，那一日若不是有明空大哥在，曦儿你有危险呢。” 曦儿苦巴巴地皱起眉头，“做人不能欠人情，事情闹成这样，我该咋整呢？” 第892章 儿女篇（136）父亲做主 咋整？ 礼多人不怪，送些东西聊表寸心吧。 三只好姐妹都是爽气的，银子多得没地方花的那种。 朱雀街上的药铺子走一圈，人参当归何首乌，每样捡最好的来一份。招两个侍卫过来，满满登登的捧齐全了。 “送去司空府，给明空大人。”曦儿吩咐道。 “是，公主。”侍卫们不敢怠慢，急急地离去了。 哦了，这样就轻松了。 “闷了这么久，咱们去北城门的马场骑马玩吧。”花了银子，感觉还了人情，曦儿的心思放下了，悠哉哉地提议道。 “好啊。” 说到玩，另外两只也是欢喜得紧，三朵姐妹花，乐哉哉地玩去了。 …… 司空府。 司空明空闲着没事，正看书呢。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司空明照露头了。 “哥，曦公主送礼来了。”他看着兴奋。 司空明空眸光微微一动，若有所思地说，“三十日到了哦。” 扬一记眉，他淡定地问，“她会这般有礼数？” 司空明照呵呵地笑起来，“她哪会亲自来，派了两个侍卫拿来的。真是个纨绔败家女，送的东西都是顶级的补品，朱雀街上的药铺掌柜估计笑得合不拢嘴了。” 司空明空不以为然地抿一抿唇，低下头继续看书。 司空明照却不放过他，凑到他边上坐好，笑容时带了好些不怀好意。 “我方才路过厅堂，听了几句耳旁风。” 司空明空摆出高冷的姿态，“唔，想说甚么尽快，别磨矶。” 司空明照嘿嘿哒，“父亲说，过几日去肃王府提亲。” 司空明空蹙起了眉头，拐过头去看他，“你不是喜欢水家的姑娘么？不想娶曦公主你就说，父亲一向开明，不会强迫你的。” 司空明照哈哈笑起来，“你是兄长，你未娶哪里轮得到我呢。父亲是帮你提亲呐。” 司空明空眸光一振，声音却是淡淡，“父亲要给我提亲，哪有可能不与我讲。” “那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没有听错的。”司空明照很是肯定，眸子更是亮堂堂，“曦公主其实很不错，性情爽朗，很有太后的风采。” 司空明空不语，眸子落到书上，滞停在上头，许久不动。 “哥，无风不起浪，若不是曦公主看上了你，太后有意思扔过来，父亲绝对不会莫名其妙地提起这一出。” 司空明照也是好奇。 之前，这两只一直是眼睛鼻子互相看不上的。究竟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而且，哥哥受伤，曦公主一放出来，就让人送礼过来，说这中间没点啥，他也不相信呐。 “哎，哥。”拐一记，笑眯眯，“你是不是喜欢曦公主？” 司空明空愣住了，眸光显出些疑惑，有喜欢吗？ 如果不喜欢，他为甚会无意识地算着她禁足的日子呢？知道她有送礼过来的一瞬，心头亦会浮起喜悦？ 娶她？ 司空明空若有所思起来。 还没等他理出头绪，门外又有脚步声，这一回是司空影。 岁月对有功夫的帅哥特别的青睐，东方昊、东方俊、水寒冰、云鸿、司空影……一个个，都是近五十的年龄，搁这一世便是老年人了。然而，俱是气质非凡，韵味独特。 不服气不行啊。 司空影的后头跟着楚茵琪，相公不老，她自然也是驻颜有术，别有一番风采。 她性子豪爽，在自家儿子面前则是娇憨。 “明照，你又在歪缠你哥了？”声音扬得起，透了些喜气。 司空明照有点妈宝的潜质，笑呵呵地说，“娘，我在跟哥哥讲，你们打算去肃王府提亲。” 司空影挑他一眼，“你又听见了。” “当然。”司空明照得意洋洋，“我耳朵多灵啊。而且，我觉得爹娘的想法很好，哥哥和曦公主很般配呢。” “哪里般配了？说来听听。”楚茵琪乐悠悠地说。 “曦公主的性情象太后，哥哥的性情象太上皇，妥妥的一对。”司空明照点出要点。 司空影皱起了眉头，话是对的，但是他听得怎么这般别扭呢？然而他也确实无奈，大儿子就是这么个德性，仔细想想，跟他这一世的爹有得一拼，算是个隔代遗传吧。 好了，不纠结了，继续讲婚姻大事。 他有前世记忆，与楚思九一样，首先要两情相悦，然后再来配对。 “明空，爹娘打算过几日替你去肃王府议亲，你愿意么？” 话语出来，气氛有一瞬的沉寂，三双眸子齐刷刷地看向司空明空。就连司空影也是微微紧张。若儿子say no，这面子该如何圆？ 司空明空没有让他们难受，很爽快地应出一句，“儿子全凭父亲做主。” 那就是……应了？ …… 曦儿同学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块小香肉，已经被大灰狼盯上了，兀自兴高采烈地四处玩着。 玩得累了，便去西施面馆的包厢休息。还是那些人，看街景喝茶吃面聊天，热闹得紧。 中间，曦儿觉得司空明照看她的眼神有点怪。 毫不犹豫地问，“喂，你干嘛这样看我？” 司空明照立时转开眸子，“没有，啥事都没有。” 云澈是知情人，温润地笑起来，“曦妹妹，你已经十四岁了。” 曦儿莫名其妙地看他，“那又如何？” “该议亲了。”云澈立时答。 曦儿警惕地看他，又瞟一眼东方薇薇，“我觉得，你们俩是一对。” 云澈的面颊微微红一记，抿住唇不再说话。 倚云是个藏不住事的，偷偷拽一记曦儿，“我听亲娘娘讲，今日司空家去肃王府提亲呐。” 曦儿一时没听懂，使劲地眨两记眸子。 突地她振起眉头，手指指向司空明照，义愤填膺地说，“喂，你不是喜欢倚云的嘛，怎么可以去我家提亲，黄裳父皇明察秋毫，绝对不会同意的。” 司空明照晕了，斜睨她，“司空府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 曦儿一愣，甚意思？ “不过，肃王府可只有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哦。”司空明照半笑不笑地看她。 “曦儿，他们想让你嫁给司空明空。”东方薇薇恍然大悟一般，眉毛挑得老高老高。 曦儿也想明白了，轻微地眨着眼，情绪很是复杂。 难怪这几日娘娘一直跟她旁敲侧击着，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原来是想把她配给司空明空啊？ 那冷货，大闷驴一个，能一起过日子么？ 第893章 儿女篇（137）圆满结局 难得曦儿没有暴起，而是陷入了沉思。 哥儿几个看出了端倪，有戏啊！ 司空明照和云澈相互望一望，心里头俱有几分欢喜，这两只从小在宫里头吃喝玩乐，稍大些知道咋回事。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头还是有点小压力的。 现在看曦儿名花有主，还是那个他们从小一直仰望着的高端大气的明空大哥，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一对般配啊。 然而曦儿突地站起身，面色严峻，“我要去司空府。” 几个意思？ 众人秒呆，俱有些慌乱。 “曦儿，你想干嘛？”倚云反应极快，一把拽住她。 司空明照小结巴了都，“你……你想干嘛？” 曦儿高深莫测地看他，“你哥伤势未愈，我去看看他。” 云澈神情尴尬，在边上打圆场，“曦儿，一边在议亲，一边上男方家里，不合适吧。” 曦儿抬起下巴，“我去探望病人，有甚合适不合适的？” 她坚持，眉眼肃穆地很。 云澈反应快，挠着头，“我听说，明空大哥的伤势已经好了，这会儿应该不在司空府。” “那在哪里？”曦儿气势很足。 司空明照不知道她想干嘛，不知所措地看她的两个小姐妹，关键时刻怎么不上啦？ 东方薇薇心领神会，凑过头去悄声问，“曦儿，你想干嘛？” 曦儿斜过头去看她，眸底带了好些思虑。犹豫片刻，她一屁股坐下来，悠闲地拿起桌上的茶盏，把玩了一会儿。 “司空明照，你出去，把你哥叫过来，我在这里等他。” 司空明照若有所语，曦儿是有话要问大哥？ 与云澈对望了一眼，“好，我去找。” 小哥俩一起出去了，包厢里头，剩下了小姐妹三人， 东方薇薇立时蹿过去，好奇地问，“曦儿，你不想嫁给明空大哥，但是又不想自己拒绝，所以把明空大哥找来，让他悔婚？” 倚云在边上猛摇头，“薇薇你怎么想的？真要悔婚也是咱们曦儿悔啊，不然多没面子啊。” “对哦。”东方薇薇也觉出不对，然后便是一脸的茫然，“曦儿，肃王府那里正在议亲呢，你到底想干嘛？” 曦儿低垂了脑袋，就象是被据了嘴的葫芦，默默地玩着小辫梢儿，就是不说话。 这别扭的哟。 两只妹子也是莫得办法，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这货一旦钻了牛角尖，就会摆出这付死样子，滚水都烫不开。 …… 半个时辰后，司空明照和云澈回来了。 “大哥在做要紧的事情，出城去了。” 司空明照尴尬得很，他和云澈好不容易在北城门附近找着司空明空，他带了一队人，刚刚出城去。 他只看到个背影，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暗卫的消息是不能打探的，他与云澈莫得办法，只有回来再说。 曦儿拿冷眸子瞪他，“哪个门？” “北门。” “唔，你们俩辛苦了，过来喝茶吧。”曦儿淡定地说。 之后她又恢复了原样，乐哉哉地与他们海聊起来。话题很广泛，却不涉及她议婚的事情。 约莫一个时辰，曦儿缓悠悠地站起来，“今日差不多了，散了吧。” 她果然往外走，另外四人也不敢多说，各自笑着，“行啊，散了吧。” 司空明照和云澈方才出去的时候，顺便打探过消息，议亲已经结束了。方才一直没敢讲，等曦儿出了门，两人才兴高采烈的与那两只女分享这个消息。 “曦儿与明空大哥真成了？”倚云觉得好玄幻啊，半张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觉得曦儿不反对哎，她若是不同意，以她的那个暴脾气，准保冲回府去扔东西啊。”东方薇薇一语中的。 司空明照微笑着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大哥对曦儿也有意思，否则以他的性子决不会应得这般爽快。” 云澈微拧了眸子，很是不解的样子，“他们两个一直不对付的，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 西施面馆离肃王府不远，曦儿装模作样地走，前后看看，突地挥一记手。后头立时有侍卫上来，“公主，有甚吩咐？” “帮我找一辆普通点的马车来。” 侍卫迷惑地看她，不过也应下来，“是，公主。” 下面人办事都很麻利，只一会儿功夫，曦儿便坐上了一辆外观很是普通的马车。 “这位小姐，去哪儿呐？”车夫客气地问。 “北城门。”曦儿淡淡道。 “好咧。”扬一记马鞭，车夫走起喽。 业城的城门开关，完全是看着天色。太阳起开门，太阳落关门，抬头看天色便知。 天边火烧云起来的时候，司空明空领了一队人回来了。 议亲的事情已经传扬开来，城门内的有暗卫隐伏，见到他进来，含蓄地朝他笑。 司空明空依旧是那张板正的脸，眸底却浮着些柔光。 “司空明空。”声音清脆响亮。 抬起头，一张娇俏动人的脸庞出现在视线里，乌溜溜的大眼睛澄澈明亮，樱桃红唇微微翘起，看着神气十足。 手指朝他勾一勾，“上来说话。” 司空明空淡淡地笑了笑，他也不多话，翻身下马，与后头的人说了几句话，便往边上的茶楼走去。 曦儿在包厢里头等他。 进来后就问了一句话，“司空明空，你为甚要娶我？” 司空明空微笑，眸光粼粼，“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要娶你。” 曦儿很冷静地朝他挥挥手，“你赶紧走，别留在这里败坏我的名声。” 司空明空觉得这货太有趣了，这会儿想起自己的名声了？方才街头那一喊，可是有不少人看到呢。 然而他也不多说，果然走了。 他刚走，曦儿立时捏紧了拳头。啊！好想尖叫啊，有莫有！这冷货喜欢她，他是因为喜欢她才去肃王府议亲，要娶她啊！ 心跳狂妄，又躁动不安。 矜持，矜持。 她不断地提醒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地跳起来。哈哈，本公主终于要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了！ 在她看不到的外面，一惯冷深内潋的司空明空，高高地扬着唇，也是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 花好月圆，能够娶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妻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 半年后，司空明空与曦儿成亲！ 一年后，云澈与东方薇薇成亲！ 又一年后，司空明照与水倚云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