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天后娇娇妻》 第一章 小芒果 龙王村有一百多户人家,四百多人口,是方圆百里内的最大的村落。 可现在这四百多人却在哭爹喊娘。 远处的天像被突然捅了一个大洞似的,肆虐的洪水咆哮着奔涌过来,夹杂着折断的腕粗的树枝杂物,混合着大大小小的泥石,冲向龙王村。 村长龙正面色如土,一边带着村民们往龙王山上爬,一边回头指着村支书龙义破口大骂起来。 “我说了今年多雨,让你带着二百村民提前通渠,提前通渠,你拍着胸脯说你会好好干,我还给你拨了一大笔经费。我们村的渠直通江边,如果你有及时通渠,会有今天的局面吗?” 龙义辩解着:“我想着是春雨,春雨贵如油,也不可能像夏天那样一下就下上一两个月,我计划着是等插完秧了再通渠,我没想到这雨竟然一下就是一个多月,一天也没停过。 好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赶紧带着村民们往山上撤,龙王山高一百多米,我们只有呆在山上,才能保住性命。” 村长无奈地瞪眼,“等水退了之后我再收拾你!” 半小时后,一千多人已经爬到了大约二十多米高的位置。 上山虽然能保命,可却都是轻身上路,什么也不能带,到了山顶,吃喝都成问题。 所有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捱到水退的时候。 想到留在村里的粮食,牛羊,还有刚插下去不久的秧子,一村的人都边走边叹气,有不少妇女都在偷偷抹着眼泪。 就算能捱到水退,回到村里,面对的也是无家可归,无屋可住,无粮可吃。 只要想到这些,人们就有些绝望了。 龙正看大家都恹恹的,又大吼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做什么?有人就有房,有人就有粮,至少现在你们都还活着,有命在比什么都好!” 已经这样了,除了安慰自己有命在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外,好像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爬了二十米,暂时安全了,点下人数再继续走。”龙正让所有村民原地坐下休息一会儿,顺便点下人数。 龙义略有些慌乱地看了看被淹没的龙王村,缩着脖子道:“上山前村里的大喇叭喊了一个多钟头,哪里还能有人没听到不来集合的呢?这人数,就没必要清点了?” 龙正两眼一瞪,“赶紧点!” 龙义走开几步,才嘀咕道:“现在点人数根本就没意义了,跟上来的人就跟上来了,没来的只怕早就见阎王去了。” 听到要点人数,人群中的几个妇人突然慌忙地抬头彼此看了看,然后惊恐地摇了摇头。 龙正看到了,眉头一皱,连忙问道:“王虎子媳妇儿呢?集合前我不是让你们几个去帮忙抬出来一起走的么?人呢?” 几个妇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闭着嘴不肯说话。 龙正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妇人,“说!人呢?王家是我们龙王村唯一家外姓人,可是王家是烈士的后代,王虎子的也是因为你们几个的男人疏忽被炸成重伤才死的。 他死之前说只要你们愿意帮忙照顾他那媳妇儿,他就不追究你们男人的责任。 你们当时一个二个可答应得好好的! 现在,我问你们,王虎子媳妇儿人呢?” 其他的妇人们都低下了头,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害怕。 被龙正指着的那个妇人眼珠子乱转着,然后伸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眼泪立时流了出来,她装模作样地抹着眼泪,一副悲伤模样。 “村长,不是我们不抬着虎子媳妇儿一起走,是我们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对,我们几个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气儿了,我们总不可能抬着一个死人上山?” 妇人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用手指戳旁边的人,“龙大媳妇儿,你说,我们去的时候,虎子媳妇儿是不是没气了?” 龙大媳妇儿嗯了一声。 妇人立马扯开嗓子冲着村长道:“村长,您听到了,我们去的时候虎子媳妇儿已经没气儿了。她身子本来就弱,小产后没休养好,王虎子又出了事,然后就一直病着,全赖我们照料着她她才又多活了大半年。” 妇人的语气越说越肯定,肯定得让她自己都信了。 毕竟,只有自己都信了这鬼话,才能让别人也信。 龙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直到点完人数都没再说过话。 坐在人群边缘位置的一名大着肚子的小媳妇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被旁边的婆婆扯了一把。 婆婆压低声,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别惹事。傻媳妇儿走了也好,活着对她来说才是折磨。” “可是……”她们上山的时候,王虎子的傻媳妇儿好像还活着啊。 小媳妇一脸不忍。 婆婆又扯了她一下,“她是个傻子,生着病,又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那几个婆娘嫌照顾她麻烦,又怕村长发现她们不尽心,平时就用链子把她锁在床上的。就算那会儿没死,现在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现在你揭穿她们,只会得罪人。” 小媳妇忍着泪说了句:“太造孽了。” 三天后,龙王山脚都没淹没了,水不退反涨,困在山顶的龙王村村民又累又饿,小孩的哭声连绵成片。 龙正拿着烟枪地抽着闷烟。 龙义一脸惊慌,一直在问:“现在该怎么办?龙王村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水?以前最厉害的一次也不过是两天就退了。” 龙正默默地解开衣服,把红背心脱了下来,撕开。 “穿了红背心的都脱下来,撕开了做成旗子,折些树枝来,让长得高的人举着旗子,不停在显眼位置舞动,如果运气好,被那边的驻防部队看到,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这么大的水,那些当兵的看到了会不会根本就不来?”龙义有些担心。 龙正死死地瞪着龙义,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他们一定会来的!” 国有难,军必至,民有需,我必达,他们一定会来的。 龙正说得对,驻防部队看到红旗在山顶的时候就立即派人划着皮艇过来救援了。 几天几夜持续不眠不休的抗战,带头的军官一直冲在最前沿,带领搜救队把三百多人送到了安全地方。 龙正看着他累得发青的脸庞,劝他先休息一会儿。 他摇头,继续划着艇往返救人。 远处的一艘小艇撞到了什么东西,翻了。 他听到洪水中央,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一个浪头打过来,为了躲避打击,他做了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小皮船幸运地没被打翻,当他贴着洪水险险的避过浪头时,一只浆被水中的树枝刮带着卷走了。 他凝神听了听婴儿啼哭方向,徒手奋力往那处划去。 到了附近,才发现一名年轻的女人卧在江水之中,背上背着一个哭得脸色已经青紫,眼看就要背过气去的小小婴儿,婴儿面色稚嫩,颈部还不太硬扎,头部一直在晃动。 他立马用手代浆,划过去,伸手扯住了女人的胳膊,用力将她提得站了起来,大力拍醒了她。 “老乡,醒醒!能自己上船么?我要保持这船的平衡,只能腾出一只手帮你。” 女人慢慢地睁开眼,迷迷澄澄地看着他,然后着急地想要回头看她的孩子。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怎样了?” “没事,好好的,只是哭累了,刚刚睡着了。” 女人这才松了口气,在他的帮助下,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身体,往船上爬。 小船在洪水之中摇来摇去,他极力支撑着,腾出一只手引导她安全上船。 女人一上船之后,立即把背带解了下来,把孩子紧紧地抱在胸前,又不停地往水中张望,“我婆婆呢,你看到我婆婆没?翻船之前,她和我在一起的啊。” 水面上哪还有人…… 女人哭得十分厉害,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只能生硬无比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或许你婆婆被我其他战友救下了也说不定。” “希望。那几个嘴碎的大嫂总说她生得不是时候,早不发作晚不发作,村里一发大水,傻媳妇一死她急着生了,就跟是傻媳妇投的胎似的。我婆婆听了心里也不舒服,生怕孙女真是个傻子,我本来不信的,被她们说得也有些担心了。” 女人说了好大一通话,开始有些神叨叨的,他听得不清不楚的,听完之后,心里却有些堵得厉害。 有什么东西,塞在他的心口,堵得他十分难受,几欲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说的傻媳妇……是不是王虎子的媳妇儿?” 年轻女人惊讶地看着他。 他的心往下一沉,紧接着像是被大铁锤狠狠地砸中了一般,痛得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不能是她。 她怎么会死呢?她怎么可以!他没允许,她怎么可以死呢? “你认识傻媳妇儿?” 年轻女人轻轻地一问,像是滚雷一样,炸得他身体陡然一震。 “她真的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就,就几天前啊,可能是被饿死的,也可能是被淹死的。你,你是她什么人?你……怎么把自己的手掌心都抠出血了?” 她死了。 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 他的小芒果死了…… 一个男人在滔滔洪水的包围之中,痛苦地怒吼着。 “小芒果!………” 接应的皮船慢慢地划了过来,船上的武警官兵合力将女人和孩子接了过去,并递给他一只划水的浆。 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突然扭头看了一下远处,用手里唯一的船浆把面前载着人的皮船猛力顶向一边。 几乎就在瞬间,龙王山侧峰被冲垮了,浩浩荡荡的,胜过之前的更大更猛的洪流夹着滚石砸了过来 巨浪瞬间将他的船打翻,巨大的石头狠狠地打中了他的头部 血,染红了水面,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直直地坠入水里,昏天黑地之际,他无意识地伸手捞了一下,竟然捞到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铁链子。 他顺着铁链子摸下去,摸到了一只浮肿的手。 那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床头柱子。 他在那床头柱上摸到了两个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刻画出来的字。 那是他的名字。 小芒果……我找到你了。 天地之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 “总指挥!” “林总指挥!” 第二章 笨蛋 “小芒果,小芒果……” 谁,谁在叫她的小名?她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她在哪里啊?怎么感觉像在水里漂着荡着,无着无际,脚也探不到底,手也抓不住任何东西,鼻子里,隐隐有臭臭的味道在萦绕。 不,她记得这种感觉。 陆小芒倏地睁开眼睛,环顾左右。 不,不是,原来她并不是在外公家的粪池子里,也不是被铁链子锁在床上,而是在一个长满青苔和水葫芦的蓄水池中。 水池直径有三四米宽,水很深,幸运的是,她是浮在水面上的,一仰头就能看到蓝天和白云。 活着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更好的是,她还没变傻,没失去一半的听力,只是……这腿咋变短了不少? 陆小芒伸着自己细小的手掌在眼前不停地晃,晃了几轮之后,她终于确认了,她回到了九岁这一年。 这是1981年的春分这一天啊。 她就在这一年的冬天,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变成了半聋傻女,而后一生凄苦,但凡美好的东西都可望而不可及。 她用力地翻了翻眼,阻止欣喜的眼泪涌出来。 “我怎么能自己哭呢?我应该让别人哭。让那些加害过我,造成我一生悲惨命运的人哭啊。 陆小芒,命运重新来过一次,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才对 呵呵,我陆小芒又回来了,这一次,我会活得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好!该颤抖的,是那些恶人们!” 感慨是浪费生命和时间的行为,她眼前的难题,是怎么从这水池子里出去啊? 她记得,这是乌玛山上一片荒地里的山池子。 这片地原来是山坡,长满了野草,被外公勤劳的双手开垦了出来,经过三年时间,才有了收成。 这时候,全国正在土改,听说很多地方已经包产到户,可在这个偏远的农村里,土地还没下放到户,大家吃的还是大锅饭。 在农业合作社,外公这种行为,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一个举报,就会扣工分减口粮。 家里人口众多,要吃饭的嘴太多,外公和舅舅挣的工分,不够养家糊口,两个表弟和她都是经常饿一顿饥一餐的糊弄着,都长得有些营养不良,活像是豆芽菜似的,全是消消瘦瘦的小个子,风一吹就倒。 外公也是没办法,才会在离家十几里地外的深山背坡处,私自开垦出一片荒地,偷偷的种点苕,等到秋收了,再一点点的掏回家,给大家充个饥,解决个温饱。 她之所以会掉到这水池子里来,是因为外公一个人照看着这片荒地,白天去生产队挣工分,半夜偷偷摸摸的过来栽苕梗子,他年纪也大了,七十多岁的老人,连续这样劳作,就有些吃不消了,这一天晚上就没能起得来。 可这苕梗子掐下来,不及时栽进土里,就会蔫掉。 陆小芒看外公强自支撑着要起床,还要摇摇晃晃的背着背篓走十几里地上山去栽种,心里就十分的难受,于是就自告奋勇的说她来做。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放学的时候,也没少去生产队帮忙栽种。 外公左思右想,就答应了,并给了她一杆前些天在山里捡到的手电筒,让她半夜出来照着路,捡好走的路走,栽完梗子立马回家。 她信心满满地背站一背篓苕藤出发了,结果走了一阵之后发现有人盯梢,于是就绕了一截路,绕着绕着,她自己又迷了路,好不容易凭借北斗七星的指向,找到正确的路,来到了地头,栽种好苕,累得七荦八素的时候 发生了什么呢?她努力地回忆着 当时,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准备回家时,有人从背后踢了她一脚,把她踹进了水池子里。 她被踢进水之后,昏迷过一段时间,幸运的是水池里长了很多水葫芦,根相交错,她的双腿就正好卡在水葫芦的根中间了,所以才没有掉进水底淹死。 她就这样在水池中泡着,一直到刚刚才醒过来。 如果记忆没出错,就在这一天,她醒后一个多小时以后,同村的娇姑会带着队长罗清明来指认外公私开的荒地。 同行的,还有公社里记工分的罗光明,几个青壮年劳力,还有被带着过来对质的外公本人。 发现这荒地之后,外公被扣了三个月工分,一家六口靠一个人的工分就支撑不下去。 然后紧接着,两个表弟饿得受不了,也不知道受了谁的唆使,钻进了伙食团想偷点吃的,却碰上他们在吊那口大锅,掏锅灶下面的炭出来。 等到他们把烧红的炭用铁铲子铲出来之后,小表弟忍不住饿,把偷到手的一个窝窝头整个塞晕了嘴里,直接噎住了,噎得快窒息的时候,大表弟就伸手用力帮他大力拍打后背。 这拍打的声音,让他们俩暴露了。 两兄弟在躲闪的过程中,竟然慌不择路,跳进了那刚掏完木炭的大灶坑里,滚烫的灶坑烫得他俩哇哇大叫。 那抓着绳,吊着锅的小青年因为发笑,手就松开了绳子,能做几百个人饭的大生铁锅,重达两百斤左右的生铁锅,直接掉了下来,把正往外爬的两个表弟,砸得血肉模糊。 因为荒地是外公开出来的,因为荒地被发现,家里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外公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害死了自己的孙子,心里头一直过不去这道坎,很快就病倒了,身体也每况愈下。 接下来,就是无数人的悲剧开始,来来去去,直到她死去。 所以,陆小芒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她必须先从这离地两米多高的水池子里爬出去,然后把这块地里耕种过的痕迹,全毁掉才行。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得到,可是上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不会只是让她来见证又一次的悲剧发生。 她一定能改变些什么。 两米高,脚下也没有支撑点,该怎么爬上去呢? 陆小芒皱眉思索着。 “把水葫芦的藤全扯下来,拴起来连接成一条长绳,甩到地面上?不,这样不行,地面上是光的,没有可以挂住藤的突起物。 池底有石头,泅下去找个合适的石头拴在藤顶端,甩到地面上,看能不能掉到垄里卡住?然后再靠这藤爬上去?” 说干就干,陆小芒立马低头,寻找着身边的水葫芦,一丛一丛把它们拔起来。 想得很好,可是现实却无比残酷的,水葫芦的茎很脆啊,跟芋头茎差不多的,根本没什么承重力,几乎一用力就会断掉。 “啊!!!”陆小芒有些抓狂了。 一个声音突然从不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笨蛋!” 第三章 你是狗 “不会叫救命啊?”那个声音里,透着淡淡的鄙夷。 那是一个男人,哦,不,男生的声音。音调较低沉而粗,应该处在变声期末。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陆小芒猜测,这应该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的语气十分不客气,还在骂她,可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希望。 嗯,先忍。 不管怎样,先从水池里出去是正经。 陆小芒当机立断,放柔了声音,先就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哥哥,“哥哥,你能拉我上去吗?我在这儿泡了好久了,皮都要泡烂了。” 听到这一声哥哥,男生明显怔了怔,过了好半晌才冷冷地道:“谁是你哥哥?别乱叫!” “那你不是哥哥,难道是姐姐?姐姐的声音怎么这么粗?”陆小芒故意装作很疑惑很天真的样子问。 毕竟,她现在的样子,可是九岁的小女孩啊。 少年闷了好一会儿,才抛了一条山地瓜的藤下来,“自己抓住,我拉你上来。我不是你哥哥,也不是你姐姐,别跟我套近乎。” 陆小芒看了看那条藤,是用三四条山地瓜藤扭在一起的,拧成了大拇指那么粗的一根绳,这样的绳子,拉个几百斤的大肥猪都没问题。 这少年,竟然是一早就做好准备要救她的。 这个认知,让陆小芒心里有些暖暖的。 她的世界里,太多悲剧性的人和事,愿意伸手来拉她一把的人并不多。 更何况是在她都没有开口之前,就已经愿意主动伸手来拉她,并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的人,她,好像从来也没有遇上过。 不,或许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只是她,错过了。 绳子那一头,并没有传来抓握感,躺在地上的少年腾地坐了起来,往前探了探头,俯瞰着水池里突然泪流满面的小女孩。 那双流泪的眼睛,深深地撞进了他的心底。 莫名其妙的,他感觉到呼吸有些发窒。 “你到底上不上来?不上来我就走了。”少年扬了扬手,做了个要放开手的动作,藤绳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往下滑了一截,眼看着就要掉了。 陆小芒立马眼疾手快的捉住了吊进水里的绳子一头,然后仰脸望着他说:“你说过要拉我上去的,说谎鼻子会长长,还会变小狗。” “你才是狗。”少年一个抓握,重新握住绳子,然后单凭一手的力量,就把陆小芒一点一点的提了起来。 他慢慢地爬了起来,往远处走,绳子一点一点的收紧,陆小芒慢慢地脱离了水面,离地面越来越近。 等到她伸手能够着池子边沿着,她突然放开了绳,自己攀着池子边缘,吃力地爬上了岸。 少年执在手间的绳子陡然一松,立马扭头看了过来。 那个刚刚还哭得像被人丢掉的小狗似的女孩,竟然自己笨拙无比地在爬池子边沿。 直接等他扯上来不就好了,自己费什么力气? 笨蛋! 少年扔掉了手里的藤绳,捡起掉落在一边的书包,挎到肩膀上,抬步就往远处走。 陆小芒急忙叫住他,“哥哥,等一下。” 少年脚下丝毫没有停顿,连头都没再回,“如果想说道谢的话就不必了。我今天没来过这里,你也没见过我。” 陆小芒仔细地看了看他的书包,书包里装得满满当当的,好像很重的样子。这里的学校前两年才开始重开,好多人都是去补的小学课程,小学的课本就一本语文,一本数学,所以他并不是小学生。 他应该是在附近上中学的学生。 现在是上课时间………他在逃学!所以他才警告自己不能说见过他。 “我叫你,是想问你身上有没有火柴?还有,我刚闻到你身上有柴油味,你书包里是不是还背着柴油?”陆小芒也不藏着掖着的,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要借用你的火柴和柴油。” 少年依旧没有回头,直接拒绝了陆小芒的要求。 “我的东西,不想借给你用。” 陆小芒笑了一下,问道:“你确定不借?你逃学,书包里还背着柴油,我问火柴你也没说你没有,所以你肯定还带着火柴。你带着柴油和火柴跑到这荒山里来,是想烧山?你如果把火柴和柴油借给我用,我就不举报你。” 少年停下了脚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陆小芒,声音凌厉。 “你找死?” 陆小芒摇头,“我可不想刚活了又死。赶紧的,把东西给我。烧山有什么好玩的?你要是愿意搭把手,帮帮我,让我能在一个小时之内把准备工作全做好,那我给你一个大惊喜。” 少年想了想,这才抬步走过来,把书包慢慢地放到地上,掀开盖子,从里面往外掏东西。 一盒火柴,两墨水瓶的柴油,还有一堆点火用的书本。 “如果不惊喜,我会把你变得很惊吓。”掏完东西之后,他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着陆小芒折腾。 陆小芒小跑着去把背篓里用剩下的小半包化肥拖了过来,然后又弄了些枯枝折断了,堆成一小堆,然后就用划燃了一根火柴,直接把枯枝点着了,又把化肥袋子提着,离火两三尺那样薰着,像是要把化肥隔空加热。 少年慢慢地拧了眉头,视线在化肥袋子上扫过。 硝胺化肥! 柴油! 枯木头渣子! 他突然伸手,快速地把两个墨水瓶抄了起来,捏在手里,警惕地盯着陆小芒,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陆小芒看了看日头,正是上午八九点钟的时候了,一会儿,那些人就要上山来了。 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加热这硝胺也需要至少二十分钟。 而硝胺,柴油,缺一不可。 少年拿走了柴油,就相当于是捏住了她的要害。 “那你为什么要烧山?”她反问道。 少年迟疑着,“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你也回答我。” 陆小芒点头,“一言为定。” “我养了只藏獒,十分威武,也很听话,只咬坏蛋,从不咬好人。昨天我放学回来发现,它不见了。有人说看到几个男的把它捆着往这山里走了。我昨天夜里从那边翻山过来找,找了一夜,发现太浪费时间了。 山太大,草太多,林太密,我找起来费劲。所以,我就回去背了柴油过来。” “所以你就打算烧山,把他们烧出来或者薰出来?” 第四章 危险 少年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然后就定定地看着陆小芒,似乎在无声的说,该你回答了。 陆小芒一边提着化肥袋子不停翻转,让里面的东西受热均匀,一边回答他:“能等我忙完了再回答不? 如果你还能帮我站到那边山头上放下哨,替我看着那些上山的人,预算一下他们到这里的时间。我这东西一制作好,立马给你大惊喜。 我这大惊喜,比你那烧山的法子可有用太多。 到时候,你就等着那些偷狗贼带着你家狗狗出来便是。” 这爱哭的小狗,不哭的时候,眼神闪着算计光芒和自信的时候,倒挺好看。 少年慢慢地把捏在手里的墨水瓶放了下来,“你就这么自信?要是办不到呢?” “随便你处置,总行了?你到底要不要帮我,你给个准话啊?” 少年没回答,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向她指定的地方,站定,朝向山下张望。 过了几分钟,他突然回头说:“有人来了,大约十五分钟后就会到达。你准备得怎样了?” 陆小芒咬了咬牙,掀开化肥袋子,抖了一点化肥出来瞧了瞧颜色,然后又看了看那两小瓶柴油,失望突然袭上心头。 她耽误了太多时间,这片荒地有快两亩,想要全毁掉,十五分钟做出来的东西,根本不够啊。 除非,柴油能再多几倍量,就能填补这个缺陷。 少年见她额际一直在渗汗,麻杆一样瘦小的身体止不住的颤着,就立马又走了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怎么了?吹牛吹大了,不行了?” 陆小芒心里正着急上火呢,又听少年不阴不阳的讽刺,还说她不行,她立马硬着头皮反驳道:“你才不行!我什么时候都行。” 她说他不行?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女的说男人不行?! 少年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腿间。 他哪里不行了? 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对面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她所说的不行只是就事论事,不是那个不行。是他自己想多了。 但是当他抬眼看过去时,发现陆小芒也在盯着他的腿看。 她,她不会明白这个不行的意思? “你在看什么?”少年危险地靠过去。 陆小芒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出了错,立马切换了天真模式,软软地问:“哥哥,你的裤子太小了,藏东西很显眼。” 少年阴沉着脸,并拢了双腿。 陆小芒天真无鞋地问着:“哥哥,你藏了什么?这样夹,不会夹扁么?” “别叫我哥哥,还有,你烧你的化肥,别盯着我看。我藏什么东西与你无关,你少管闲事。”少年有些恼了,咬牙切齿地道。 这小女孩,很诡异。 如果她正在做的事,是如他猜测那样,她就绝不简单。可是她连男生女生的身体构造都不懂,又十足十的像一个无知的小女孩。 他自己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为了试探她,他就把书包整个倒了过来,把剩下八瓶用墨水瓶装的柴油全倒了出来。 “我这还有柴油。” 陆小芒立马眼神灼灼地看了过来,像狗看到了肉骨头。 这好哭的小狗果然在装疯卖傻。 “想要这些柴油?” 当然想要啊,这不废话嘛? 陆小芒瞪着少年,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也在看她,眼神好像有点奇怪,也有点……危险! 就在陆小芒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的时候,少年的脸突然放大了,呃,是压过来了。 陆小芒直接被少年推倒在地,他整个人压了上来,她手里的化肥袋被扔向一边,他的手直接钳住了她的手腕,腿也压住了她的腿。 他已经有一米七左右高了,这样一压,直接就把她包住了。 她被压扁了。 陆小芒一动也不敢动,随便一个动作例如转下脸扭下头什么的,都会擦到他的脸。如果挣腿,会直接擦到他的身体。 这是九岁的小女孩身体啊,怎么会被人扑倒了呢? 陆小芒有点慌神了。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一股野性的味道。她的脸,不可抑制的,一点一点的红了。 少年一直定定地观察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你懂!”他很肯定地说道。 这时候,再切换天真模式就没用了。 左右,一会儿毁掉这块地的时候,他也一定会起疑心。早一点,迟一点,其实没差别。陆小芒想明白之后,立即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懂。我刚刚在装不懂。行了,我已经承认了,你能放开我了吗?” “你到底几岁?七岁,八岁?该不会,你是一个成年的侏儒?” 你才侏儒! 陆小芒翻了个白眼。 “我九岁,只是吃不饱才长得这么矮小。还有,我外公也是知识分子,只是成分不好,我是识字的。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书上有讲过的。我刚刚就是逗你的,你那脸太垮了,没什么表情,看着叫人害怕。” 原来是这样?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啊。 少年仔仔细细地巡视着,唇一点一点的接近了她。 陆小芒又脸红了。 她听到少年低沉而粗厚的声音在对她说:“你还懂什么?书上还写了些什么?” “不知道,我虽然识字,但也不会很多。我懂这个男女区别,都是半猜半蒙的。书上还说,男女手手不亲。”好了,这个解释应该合情合理了? “你赶紧放开我啊,他们一会就上来了。虽然我还小,可是你已经不小了。一会儿被人当流氓二流子抓了,可不关我的事啊?” “那你做的东西,这配方和比例,谁告诉你的?” “在我们这儿,家家户户都会做这个,有什么奇怪的?你看到了,我不笨不傻,相反,还有点小聪明,我会做这个很奇怪吗?” 好,少年慢慢地放开了陆小芒,爬了起来,坐到一边。 陆小芒松了口气,赶紧拧开墨水瓶的盖子,把柴油往化肥袋子里倒。 弄完之后,她就伸手拿过一个写字本,打算撕一页纸卷起来引火,无意间瞥了一眼本子上的名字栏,她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林…… 他姓林! 这是一个让她爱过恨过的姓啊。 少年发现她的视线所在之处之后,立马伸手夺过了本子,“你看到我的名字了?你是想去我们学校告状?” 陆小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大嗓门在扯着嗓子喊 “看,就在那边,队长,罗成功私开的荒地就在那边,再走两三分钟就能看到了。” 第五章 将军 “有人来了,如果不想被发现的话,赶紧走!” 少年快速地撕了一张纸,点了火,往化肥袋子里一扔,然后一手抄起书包,一手拉着陆小芒往背风处跑。 “我把你从水池里救了起来,又帮了你大忙。你帮我找回我的狗,并答应守口如瓶,我们就两清。不然,一会我就把你弄死。” 黑烟冲天,爆炸声不绝于耳,泥土沙石在半空飞舞着,形成了一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一米七的冷俊少年,扯着一米三不到的小个子疯狂的跑着。 再远处,是一群尖叫着抱头直往下蹲的人。 “哪炸了?” “是地震?” “地动了?地龙翻身了?快跑,往空旷的地方跑。”队长当过两年民兵,知道地震的一些常识,立马站了起来,带着人们飞快地往平地上跑。 看着远去的人群,陆小芒松了口气,道:“终于成功了。”说完之后,两眼一翻,脚下一软,人就往地上滑。 少年使劲拖住她,回头看向那片被炸得一片狼藉的荒地。 与此同时,听到巨大的炸裂声音,约莫三四百米外的山里突然冲出来几个人,跑在前头的那个人,手里还端着一杆猎枪。 少年把陆小芒一丢,书包一甩,立马一阵风似的跑向那边。 陆小芒瘫坐在地上,弱弱地喊道:“他有枪!”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往前冲。 在陆小芒看来,就像是一头恶狼,冲进了绵羊群中。难怪他不怕枪,他冲的速度和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那人只来得及举起枪,拉到滑栓,膛线刚上去,扳机还没扣得下来,枪就已经被少年夺走了。 接下来,就是他一个人的表演。 人影翻飞,惨叫声连绵不绝,那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被少年一个人全放翻了。 他踩着带头那人的脖子,用力地压,那个人不住呼噜噜地发出怪声响,眼看就要被踩死了。 陆小芒大叫了一声不可以,“杀人是犯法的!” 少年慢慢地收回脚,这才开口问:“你们偷的狗在哪?它要是死了,你们也活不了。” 被打得满地乱滚惨叫的其中一人,胆战心惊地伸手指了指山谷里的某处,“在,在那个山洞里。我,我们是想杀了吃顿狗肉锅的,结果那狗太凶了,我们下的麻药只够把它捆着拖到这里来。 它一醒,就跟发了疯似的,谁都不敢靠近。一靠近,它就要咬人,我,我家老二不信邪,闪慢了一点,耳朵,耳朵都被咬掉了半块。” 少年快速转身,冲进那个山洞,不一会儿就牵了一条人高,身长一米多,四肢矫健的黑色藏獒出来。 阳光下,少年和狗慢慢地向陆小芒走过来。 原本是十分美妙的画面,可她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心如坠进冰窖里,冻得她无法呼吸。 这只叫将军的藏獒,她上辈子是见过的啊。 重生这大半天来发生的事,一一掠过脑海。前生,眼前,无数片段也在瞬间从记忆的长河里倾泻而出。 她上辈子,因为智力受损,然后眼神还有点不好使,和那个男人的一切又太美好,太痛苦,后来又分开好多年,她渐渐的忘记了那个男人的具体长相,只记得一个名字,和当时同他在一起那种不可磨灭的感觉。 一个傻子的生命当中,唯一出现过的晴天,是他给她的。 而她后来的悲剧,也是他带给她的。 十四岁的他,和二十八岁的他,那发光的脸庞,渐渐就重合在了一起。 他是林益阳啊。 他是从18岁开始就能与兵王徐卫国打得难分难解的林益阳啊。 他是自徐卫国升迁后,一直蝉联了军王十二年的林益阳啊! 难怪,他根本不怕那几个拿了猎枪的男人,半点含糊也没有就冲了过去,跟砍瓜切菜一样就把人撂倒了。 陆小芒蓄积着气力,一翻身爬了起来,转身就往山下跑。 远一点,她要离这个男人,还没变成男人的少年林益阳远一点。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在接近,一定是他追上来了。 陆小芒心里有些发慌,恨不得立马多长两条腿出来好跑得更快些,只有跑得更快了,才会离他越来越远,远到再也不可能有交集的地方,那才是最安全的距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跑的时候,他的心里会有一种抓住她的渴望。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抓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做什么? 他是疯了不成? 可身体的本能比他的理智跑得更快,还来不及想太多,脚就已经跑了起来。 他一边追,一边喊:“你跑什么?” 将军见主人追得起劲,它也加快了速度,一个猛窜,从侧面抄过去,堵住了陆小芒。 陆小芒抱着头突然蹲了下来,不停地尖叫着:“走开,走开,走开!” 她的声音里,潜藏着痛楚,惊慌,恐惧,和一种深深的绝望和无力的感觉。 她这是怕将军咬她么? “将军不会乱咬人的,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不用怕。”林益阳鬼使神差地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抚向她的头。 陆小芒发现了,瞬间避了一下,躲过了他的触碰。 “它真的不会咬你。你别哭了。”林益阳有点无奈。 陆小芒低低地抽泣着,不敢抬头正视他的脸,“林益阳,你走,带着你的狗,离我远远的。今天,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可以吗?” 林益阳怔了一下,手慢慢地收了回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这副嫌弃的语气…… “好。你的事办成了,我的将军也找了回来。虽然那些偷狗的人跑掉了,不过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我们,今天,谁也没有见过谁。” 他说完,毫无留恋的牵着将军,转身就要走,刚走了没两步,又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然后不自觉地向后一挡,把陆小芒小小的身子遮挡在他后头。 陆小芒看他说走却又停了步子,立马催他:“走啊,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林益阳纹丝不动,只是警惕无比地看着那个迎面而来的老男人。 “小芒,小芒你在哪儿?”那个老人越走越近,一路走一路喊着。 陆小芒陡然心头一窒。 这个声音? 苍老无比却又熟悉到灵魂都要为之颤栗的声音…… 陆小芒小小的身子狠狠抽搐了一下。 外公,是外公啊。 九岁的时候,外公就没了,她活到了26岁,她有整整17年没有见过外公了。 陆小芒擦干了眼泪,推开挡在身前的林益阳,小跑着迎向老人,但当她跑到老人身半米左右时,她又止住了脚步,怯生生地伸出手。 她想摸摸外公的脸,又怕这是一场旧梦,一碰就散。 手僵在半空中,终于又一点一点的伸出,碰到了眼前的人。 陆小芒眨巴眨巴眼,忍住内心的酸涩,颤抖着声音道:“外公,好久不见!” 那个走路已经有点不稳健,眼神还有点浑浊了的老人,和她的记忆中一模一样,穿着洗得起了毛边的蓝咔叽布中山装,脸上的皱纹像是一道道岁月的沟壑,见证了他所历的风霜和困苦。 他把陆小芒扯了过来,抱在怀里,像拥着一个珍宝般,笑着打趣她:“什么好久不见,就一晚上没见着。小芒,刚刚这里炸了什么东西,大家都往山下跑,我担心你,可是腿脚不灵便,跑到现在才找着你。 你这孩子,可担心死外公了。你刚刚哭啥,是不是那长得好看的小子欺负人了?” 陆小芒摇头,催着外公赶紧回家,“外公,我累了,我想回家。我不认识他。他可能就是个过路的。” 上辈子错过的人,这辈子也只会注定是路人。 林益阳,我心怀杀戮而来,想要改变我自己的人生轨迹,所以,只能让你做一个路人。 绝不可以再让你走进我的人生里。 第六章 瘟神 看着渐行渐远,隐隐把自己当成瘟神一样的小女孩,林益阳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早上十一点钟的阳光,洒满山野,洒在他俊美淡漠的脸庞上,给他镀上了层层光芒。 原本已经好看到极致的五官,在光线的作用下,被修饰到了极致,就算他现在还处在青涩年纪,却依旧英俊得令人瞠目结舌。 小芒。她叫小芒。 姓什么呢? 这附近是罗家公社,大部分的人都姓罗,她也姓罗吗?罗小芒? 林益阳默默的把书包上的泥土掸干净,又走到爆炸现场,把那些痕迹和引人怀疑的东西全都处理了,这才缓缓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翻过山,上了通往军营的小路时,林益阳突然停下了脚步,重新打开书包,快速地把他的作业本全都翻了出来。 白底黑线的名字一栏写着力透纸背的两个字:林一。 他哗啦啦翻完书和本子上所有落款处,姓名一栏上写的是林一,并不是林益阳。 可他记得,她哭着叫他走的时候,很清楚叫了林益阳这三个字! 他很确定,那些烧过的书本纸上面全都不可能写过林益阳三个字。他在这里的名字,就是叫林一,除了爷爷和几个军中领导,应该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林益阳转身,望着刚翻过的那座大山,又看了看挂在天正中的日头,最终放弃了立即翻山过去问个清楚的打算。 马上就要到中午了,他这个时间段,是应该回军营吃饭的。 要是他不回去,爷爷派人去学校一问,他逃学的事就发了。 林益阳可不想自己找揍。 反正她就是附近公社的人,也知道她的名字叫罗小芒了,有空的时候再找她问一问便是了。 林益阳收拾好情绪,悄悄的回到了家属大院,把将军赶进了狗窝,他自己则是慢条斯理地往三楼上走。 走到二楼转角处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草绿色军装的黑脸汉子,正半蹲一级台阶上,死命地在摁着早就摁灭了的烟头,一看到林益阳,他立马站了起来,悄悄地指了指楼下,做了个让他跑的手势。 林益阳凝神听了听,就听到三楼上传来一道谄媚的男中音,“首长也别下手太狠了,林一其实人很聪明,可能正因为比其他同学聪明了些,就难免有些小骄傲,以为一堂两堂课不上也影响不到他学业成绩。 首长多跟他讲讲道理,小孩子嘛,多说就懂了。不必拿拳头揍得鼻青脸肿的,徒惹同学笑话什么的。” 林益阳扯了一下嘴角。 这个刘得柱,在学校就专打小报告,说话阴阳怪气的,他不过半天没去学校,他就巴巴的上门来告状来了,还真是显不出他来呢! 林益阳抬脚就往楼上走,把那黑脸膛的汉子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拦,“你糊涂了?走反了?趁老领导没发现之前赶紧跑啊!你这会儿上去,铁定会挨军棍。 老领导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可是脾气一上来了,棍子可是不认人的,太凶残了,你屁股会被生生打烂的。” 林益阳扯了扯嘴角,“黑叔,你以为跑了,就不用挨打了?” 周黑叹了口气,确实也是,跑了,回来一样会挨。总不可能为了省顿打就不回家了? “可是等老领导气消了,不就打得少了嘛?” “跑了,只会打得更狠,不分生气和消气时段。黑叔,别拦了,让我上去会会那打小报告的刘老师。”林益阳挥开周黑的手,径直上了楼。 周黑无奈,只得紧跟着他上去,虽然他去了也肯定拦不住这顿打,可是有个外人在,总是会稍稍好那么一丝丝。 好歹,别打出人命来啊。 刘得柱告完状,得意地举目四顾,这一看,就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相框。看了没一会儿,他就掏出帕子抹了额头上的汗。军营里的小孩,有好几个都在他任职的学校就读,其他的小孩对老师本能的信服,就只有这姓林的最不服管教,有时候歪理邪说一大堆,非让他这个当老师有时候都下不来台。 可是他又成绩不错,不迟到不早退更不逃学,想抓他的错处也抓不着。今天好不容易发现他没来上课,他怎么着也要上门来告诉家长一声,顺便治治林一这目中无人的臭毛病! 他来的时候就看到在营部门口那棵大榆树下,有几个老头子在下象棋,他只是随口那么一问,结果正吵吵着下棋的其中一个老头就站了起来,说他是林一的爷爷。 老头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军服,上衣只有两个口袋,人也瘦巴巴的,满脸的皱纹,只有一双眼睛在正眼看人的时候,时不时的透露出一丝压迫感。 刘得柱就以为这林家,就是普通的兵,然后他就大摇大摆的就跟着林爷爷进了门,把这状得意洋洋的告了,还把话说得冠冕堂皇的。 林爷爷听完之后,那脸立马就黑得像锅底一样,直接进了里屋,隔着一道门都能听到他气乎乎的声音,一直嚷嚷着等林一回来就要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小兔崽子。 林爷爷在里屋呆了好一会儿了,来来回回的在走动,好像在找什么趁手的打人工具。 刘得柱不想走,就想看着那臭小子倒霉,顺便在适当的时候,表现表现为人师表的同情心,拉上那么一两把显显仁义。 可是这么一坐,这么一打量,他就吓到了。 林家外屋的墙壁上,挂着的相框里,有一张黑白照,全是穿军装的,林爷爷坐在第一排的左边第二个位置,在林爷爷的旁边,坐了几个他在报纸上看到过的大人物。 刘得柱的汗啊,就哗哗的下来了。 他,他好像干了什么蠢事? 这会子,他屁股下就像长了针似的,怎么也坐不住了,一边抹汗一边冲里屋里客客气气地道:“林,林首长,我,我刚刚想起家还有事,我,我就先走了。其实,我也是替校长过来跑腿的,校长发现林一不在堂,怕出现什么意外,就特意差遣我过来瞧瞧的。” 林爷爷抄着一条黑漆漆的棍子走了出来,棍子一头狠狠地往楼板上一戳,那气势,就跟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要杀出一条血路一样,气势惊人,威武无比。 刘得柱感觉自己真的做错了事,只想着尽快脱身,并把这个黑锅甩出去。 他十分庆幸,自己来的时候没报姓名,他就只称说是林一的老师,实际上他是隔壁班的老师。 只是林一坏了他的好事,下了他的面子,他就格外留意这个少年。 他是这么想的啊,林一正好不在,他也没报姓名,只要他及时走掉,这事儿就解决了啊。 “不在堂,就代表是逃学了。不管是出于担心也好,是专程过来告状也好,反正他今天就没去学校上课,对?”林宪东盯着刘得柱问。 刘得柱忙不迭地点头,“他是没来学校。我这信也送到了,我这就走了。您忙,您先忙。” 他点头哈腰的提起自己的包包就要开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看着刘得柱,一脸惊讶地喊道:“刘得柱老师,稀客啊,您怎么会在我家?你不是宋宇那班的语文老师吗,您是不是找错门儿了?” 刘得柱瞬间汗如雨下。 第七章 找茬 “别管他是谁班上的老师,你给我过来!”林宪东黑着脸冲林益阳喊了一声过来,“自己找根条凳趴好。” 林益阳看了一眼刘得柱,嘴张了张,迅速地瞥了一眼刘得柱,又闭上了嘴。 林宪东见林益阳站着没动,还在看老师,好像想让老师来替他说好话,林宪东最讨厌这种耍心机的事,一下子就怒了:“看什么看?爷爷的话也听不见了,想跟你爸一样……” “我不会跟我爸一样!”听到爸爸两个字,林益阳就跟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震了一下,然后倔强地抬起头,盯着林宪东的眼睛像发誓一样一字一顿道。 “你爸就是军棍挨少了,才会变成那样!我绝对不会让你变成另一个林解放!你要敢不听我的话,我打死你!” 林解放三个字,就是爷孙俩人的死穴。 林益阳没再说话,默默走到角落,提了一张长凳摆到屋中央,然后面朝下趴上去,咬紧了牙。 林宪东二话不说,直接抄起军棍就打,每一棍抡起来的时候胳膊都抡圆了,落下的时候也半点不含糊,直接棍棍打得屁股开花。 林益阳也不喊痛,就咬紧牙关受着。 连续十棍子打下来之后,他那裤子直接就被血浸透了。 刘得柱看得心惊胆战,两腿直发软,想要上去拉一把的勇气都没了。他的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直在颤抖,好不容易碰上了,挤了一句劝说的话出来。 “别,别打了,这样打,会打死人的。” 周黑也走了进来,熟门熟路地跑到放开水瓶的地方,倒了一盅水过来,递给林宪东。 “老领导,打人也很费力气的,这会子累了?要不,喝口水歇歇?” 林宪东丢掉棍子,接过搪瓷盅喝了几口,又一弯腰去捡棍子,看那样子,还得继续打。 林益阳突然扭头,叫了声爷爷:“爷爷,你出完气没?既然打过了,你也该消气了些?我想知道,您为什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 周黑愕然,不明白林益阳这是要唱哪一出?他明明听到那刘老师告状,说他逃学啊。 林宪东怔了怔,立即指着刘得柱说:“这位刘老师说你今天没去学校,逃学了。你说你该不该挨打?” 林益阳又看向刘得柱,然后一脸疑惑地问:“刘老师说我没去学校?” 刘得柱只得点头,“是,你今天不在堂,校长,校长担心,就让我过来报个信儿。” “不会?校长不是进省里开会了么?昨天才走的。我听我们班的班主任老师说,他这次的会要开三天,要大后天才会回校呢。校长怎么会让你过来报信?” 刘得柱有些慌了,硬着头皮道:“哦,刚刚我可能一时着急,说错了,不是校长让我来的,是小秦老师让我来的。你也知道,小秦老师的事,我是很乐意帮忙的。” 林益阳哦了一声,声音变得有些玩味。 “那就更奇怪了,小秦老师今天上午没有课,不会来学校啊。我们今天上午,上的是两节数学课,一节体育课,还有一节历史。” 这时候,林宪东也听出了不对之处,慢慢地把刚捡到手的棍子往旁边一靠,自己拉了张凳子坐下来,又招招手让刘得柱坐。 “刘老师,你坐你坐,先坐下来。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给我再说说清楚。我家这孙儿,到底今天上午在不在学校,是谁发现他不在学校,谁让你来报信的?” 刘得柱胆战心惊的坐下来,支支吾吾地道:“就,就是我们班的学生发现的,说是林一今天上午没来上学,我,我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怕这孩子耽误课业,我,我这正好中午回家也是这个方向,就顺便过来报个信。 先前托辞说校长和小秦呢,是怕家长非得要感谢什么的麻烦,我这人就热心,喜欢做好事,但是又不喜欢留名头,这才假托了别人的名义。” 林宪东砸了砸嘴,道:“哦,原来是个热心肠却又做好事不愿意留名的好老师啊。” “啊!”林益阳伸手往后面摸了一下,摸到一手的血,他挪动了一下,屁股就更痛了,他突然大叫了一声,“好痛啊。爷爷,我没逃学啊,我这顿打挨得好冤枉啊,我今天一直在学校啊,不信你叫宋杰上来问问?” 宋杰是二楼宋副营长的小儿子,和林益阳是一个班的,周黑去叫人,不一会儿,一个端了饭盆,一边走还一边抓紧时间不忘往嘴里扒拉的圆脸小胖子就进了林家门。 他一看到林益阳趴在凳子上,屁股上满是血,立马吓了一跳,手一松,饭盆子直往下掉 周黑快手一抄,险险的把饭盆子接住,重新放回他的手中,“端稳点,你这个贼能吃的小胖子。你这是饭盆儿,光盆儿就重二斤半了,再加上饭和菜,好几斤重呢。盆掉下去不打紧,要是正好砸他屁股上,那血就会喷出来了。” 宋杰立马两手死死的抓牢了盆沿,然后一脸好奇地问:“林一,你是咋的了?怎么被打成这副德性了?” 林益阳就闷闷地回答:“今天上学的时候,我俩可是一起去的学校,对?” 宋杰点头,“是啊,我俩一起进的学校。” “那我们也是一起回的家,对?” 宋杰又点头,“对啊,一起回的家。”放学后在离营部外几百米的地方碰上了嘛,就一起回的营区宿舍楼嘛。 “可刘老师说我没去学校。上我家告状来了。我一回家,我爷爷就抄棍子把我打了。我都不知道原因,被打完了,才发现是误会。你说我冤枉不冤枉? 对了,你说刘老师明明是你哥他们班上的老师,你哥今天逃学他不管,怎么就管我们班的事儿啊?” 宋杰眼珠子转了转,过了好半天才想明白了林益阳的意思,敢情是这刘得柱跑来告状,惹怒了林爷爷,林爷爷把自己家的孙子打得屁股都开了花,然后林一忍不下这口气,要反咬这讨厌的刘得柱一口哇。 林益阳以为宋杰还没想清楚,只得又提醒他,“他之前还说是小秦老师让他来的呢?” “不会?小秦老师让他来?”宋杰立马夸张地叫了起来:“怎么可能?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瞧上人家新来的小秦老师了。 林一,你不会忘记了上周他总跟着小秦走,把小秦都烦哭了,然后我俩不是见着了,上去跟他理论了两句这事儿?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当时他就记恨在心,故意上你家告你黑状来了。 第八章 走着瞧 “刘老师,你怎么能这样不要脸呢? 你瞅瞅,因为你的小肚鸡肠,林一被他爷爷打成什么样了?这屁股都快打烂了啊。”宋杰一脸抱不平。 刘得柱讪讪不已,一只手不停抹汗。 林益阳皱着眉头,微微抬了一下屁股,真的好痛啊,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又默默地趴回原位,再不敢动弹了。 有时候,说太多,不如暗示的作用大。 林宪东微微皱眉,巡视全场,眼里疑窦丛生,最后,他就眯了眼盯着刘得柱看。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压抑。 刘得柱感受到了沉重的威压。 刘得柱慌了神,越想越不对劲,这林一和宋杰一唱一合的,这事怎么整得变成他的错了呢? 这怎么能成? 必须解释啊,不解释清楚,对面那狠狠盯着他的老头,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我真的是听我们班的学生说他不在堂。我,我真的是好心来报信的。” “你听谁说我不在堂的?我哪节课不在堂的?”林益阳一脸悲愤。 “听马小河说的,说你第二节课的时候不在堂。” “马小河问我借作业抄,我不借,我俩闹过别扭。 第二节课的时候,我肚子疼,去了茅房。 你刚刚也听到了,我和宋杰一起进的学校,一起回的家。宋杰是我同班同学啊,刘老师。 你为什么要偏听偏信,上门来找茬? 是不是真像宋杰说那样,就因为我们阻止了你跟踪人小秦老师,你就要打击报复? 不然,为什么你自己班上的学生逃学你不管,非要诬赖到我头上来? 还有,你家朝北边,我们这军营在东头,两不搭界的地方,你怎么顺路顺到我家来的?” 刘得柱根本就不是自家孙子班上的老师,家也在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他这刻意上门,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林宪东看了看林益阳血肉模糊的腚,林益阳也正定定地看着林宪东,直到此时此刻,林益阳依旧紧抿着唇,只是那眸中,比起先前多出来一丝委屈悲愤之色。 先前叫他趴他就趴,叫他脱裤就脱裤,说挨板子就老老实实的挨板子,半句话也没申诉,打得再重他都是强撑着不喊痛,林宪东只以为他是跟他爸一样死性不改,所以就越打越来火,到得后来直接就打得屁股都开了花。 如果林益阳没做错事,却挨了这和一顿打,还打得这么重,那么他的确有理由委屈。 林宪东盯着刘得柱看了又看,刘得柱吓得脸白了又青,青了又黑,连续转了好几个色之后,依旧没能想出招来。 “刘老师?你还没回答我家孙子之前的问题呢?”林宪东瞧着跟个糟老头子一样,可他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一辈军人,在战场上杀过的敌人不计其数,他不收敛着脾气的时候,一身的杀气都能把人吓破胆,何况是这样瞪圆双眼,怒目而视。 刘得柱只感觉到一股尿意在腹中窜动,就快失去控制了。 刘得柱这个还是有几分急才的,慌了几秒之后,就想出个借口来了。而且这借口张嘴出来之后,谎话就越编越顺溜了。 “这个,这个,我可以解释的,我其实是一片好心,嗯,嗯,林一聪明,和一般的孩子不同,我很喜欢这个孩子,期望他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对,我希望他学好,不要学坏,所以我一听到人说他今天不在堂,就怕他开了这个头就习惯成自然,慢慢的就学坏了。 林一已经上初二了,明年就是初三,初三过了就得中考,我觉得林一同学一定能考出一个好成绩,为校争光。 所以我一听有人说他不在堂,就着急了,我也没有仔细去了解清楚,就慌里慌张的过来找人报信了。 我真是怕这孩子学坏了啊……” 刘得柱越演越像真的,好一副老师恨铁不成钢,为林益阳操碎了心的模样。 宋杰惊得一直大张着嘴,连饭盆儿里的饭都忘了扒拉。 林益阳心里呵呵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得柱。 “刘老师,谢谢你的关心,都把我关心得屁股开花了。我这一通打一挨,至少十天半个月下不得床,下不得床就去不了学校,这下可是实打实的要被动缺课了。” 刘得柱听出来了,林益阳这意思是,因为他的小题大做,害林益阳半个月都上不了学了。 抬眼一看,林宪东还瞪着自己,刘得柱一脑门子的汗又开始往下流。 “半个月不去学校,不知道要落下多少课程,刘老师的殷切期盼,为学校争光的愿望全都会落空。 一想到不能去学校,不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成为刘老师期盼中的好学生,我心里就难受无比。” 林益阳两手捧脸,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刘老师这么热心,一定不会眼看着我学习落后,要不然就天天过来给我补个课?” 林益阳说完之后,就抬起眼,一脸期待。 林宪东也十分赞同林益阳这个提议,“那就麻烦刘老师每天上完课之后过来给我家林一补补课了。” 刘得柱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发表任何意见,补课的事就被林家爷孙俩一人的一人和的敲定了。 可刘得柱根本不敢反驳,只能咬牙答应下来,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林益阳被爷爷错打了一顿,林爷爷一把刘得柱送走后就去医疗站请医生去了。 周黑把林益阳抱到了床上去趴着。 宋杰一边扒饭一边不解地问:“林一,你为什么非要挨了打才拆穿刘得柱?你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划不来。” 宋杰原本想说坑刘得柱的,可是周黑还在,所以临时忙乱口用拆穿代替了。 林益阳清亮的眼里闪过一道冷光,三十六计里有一计叫苦肉计。 自家的爷爷自家知道,他爷爷犯起脾气的时候,解释只会被当做掩饰,爷爷只会越来越生气,变本加厉,这样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反正是要挨一顿打的,但这顿打,绝对不会白挨。 林益阳唇角翘了两下,一抹冷笑划过眼际。 刘得柱,走着瞧! 拎着自己断了一条带子还没来得及缝的帆布包包,刚离了营部大院,还没走太远的刘得柱突然打了个冷战,莫名地觉得脊背发寒,他疑神疑鬼地扭头看了看身后,只看到了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 与此同时,陆小芒和外公也回到了罗家公社红星二大队。 第九章 受伤 只不过一夜时间没见,外公就觉得陆小芒变得粘人了。 以前的陆小芒是个十分倔强又要面子的小姑娘,自诩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事事需要大人照顾的娃娃了,有什么事都抢着干,再苦再累也不喊。 更不喜欢哭。 她很独立,从不撒娇粘人。 可是今天,打一见面开始,她就一直抱着他哭个不停,眼泪水跟泉水一样不停地往外涌,可把他吓坏了,还以为她也像那些村里人一样,被那巨大的爆炸声音吓着了。 到了后来,陆小芒终于放开了他,也不哭了,但是回来的路上小手却一直紧骒牵着他的衣角,一副生怕她一放手他就会不见的模样,极度的没有安全感。 外公觉得陆小芒不太对劲。 会不会是她哪儿伤着了却强忍着痛不肯说呢? 去年,也有一回,是她看到俩孙子饿得吞口水,就拿了个簸箕,说是要去捊点榆钱儿回来。 那时候已经三月末了,榆钱儿早已经被人捊过好几遍了,只有树梢和险坡上的才可能找得到一点榆钱儿捊。 就算是这样,每棵树上也只能捊到极有限的一串两串儿,根本不够俩孙子嚼一嘴的。 陆小芒需要不停地爬上树梢,捊了再下来,又重新爬另一棵树找。 运气好,一棵树上能捊着一点儿,运气不好,上去了啥收获没有就白爬上爬下一趟。 别家的孩子捊榆钱儿是自己在树上先吃饱了再往下扔,陆小芒连续爬了十几棵树,却一口没舍得吃,全带下来给俩孙子填了肚子。 那会儿陆小芒才八岁,他在孙子七岁,小孙子五岁。 那会儿陆小芒才八岁,他在孙子七岁,小孙子五岁。 大孙子大一点,刚开始吃之前还问过陆小芒一次,“姐姐吃过没?” 陆小芒一边吞口水一边点头,硬说自己在树上吃过了。 再之后,俩孙子就没再问过陆小芒,榆钱儿一拿到手就往嘴里塞了嚼了。 实际上,那一天陆小芒也很饿,又连续爬了十几棵树,上上下下的,早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 后来,她就从树上摔了下来,当时就摔晕了过去,俩孙子围着她只知道哭。 陆小芒醒了之后,见俩表弟吓得够呛,还佯装无事深一脚浅一脚的陪他们走了半里多地回家。 后来那天,他一下工回来,就发现陆小芒变得十分娇气,不能挨不能碰,还掉眼泪。 因为那天陆小芒穿的是一条黑色打补丁的裤子,大家都没有发现,她的裤腿已经被血浸湿了。 摔下来的时候,腿在树上滑了老长一截也没稳住,她腿内侧的皮全被擦破了。 她哭,是因为她发现那血止不住,一直在滴渗,她怕大人知道了担心,又怕自己万一流血流干了死了,就没有人带着俩个小表弟。 舅妈体弱多病的,上不得工挣不了工分,家里全靠外公和舅舅挣工分混口粮,小表弟如果没人看,四处乱跑乱走,村外头到处是山塘水池,村里已经淹死过两个小孩子了,没人看根本不放心啊。 如果外公和舅舅再留一个人下来看小孩,那就只剩下一人挣工分养活一大家子,她只是想了想这样的日子,就觉得她不可以死。 但是她又流了那么多血。 她害怕啊。 陆小芒从来就是个坚强懂事的好孩子。 会不会,她今天这样反常,也是因为伤着哪儿了害怕得哭个不停呢? “小芒,你跟外公说,你是不是哪儿伤着了啊?”罗成功停下脚步,开始上下打量陆小芒。 好巧不巧的是,陆小芒今天穿的又是一条深色裤子。 罗成功直接伸手去捏陆小芒的裤子,捏在两指间还用力搓了一下,没感觉到湿。 陆小芒也记起了去年血湿裤腿的事,看到外公惴惴不安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的,她立马反应了过来。 外公以为她又伤着了。 “外公,我没事,真的没事。不信你看。”陆小芒双脚离地用力地蹦了好几下来证明自己好好的。 “那你今天……”罗成功还是一脸担心。 陆小芒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外公,女孩长大了,总会多愁善感的。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啦。走啊,我们赶紧回家。” 她不止好多年没见过个外公,也好多年没见过两个表弟了。 俩兄弟死的时候一个八岁一个六岁,都来不及长大就没了。这件事一直是陆小芒心里的另一个痛。 现在,她重生了,重生在一切悲剧开始之前,那么,她一定要改写一切,让所有的人都幸福起来。 她死的时候是春夏之交,重生也重生在春末。 这个时候村里已经准备插秧了,整好的水田里放着无数个秧盆,盆里装满用去年的干稻草缚好的秧苗,绿绿的秧苗把水田映出一片生机勃勃的颜色。 走到村口的时候,正碰上一个年轻女子挑着两个箩筐从巷子里走出来。 两个箩筐一个箩筐里挑的是满满的秧苗,另一个箩筐里挑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女子穿着浅蓝色洗得泛了白的粗布上衣,一条半新不旧,膝盖处还打了俩个补丁的裤子,她低着头往前急走,没留意村口突然出来俩人,所以挑在前头的箩筐就把陆小芒撞了一下。 见撞了人,她连忙放下箩筐,一脸歉意。 “我走路没看路,撞疼你了没?不好意思啊,来,我给你揉揉。” 陆小芒看了一眼箩筐里坐着的那个年轻男人,男人嘻嘻笑着跟她打招呼:“小芒,小芒,你吃饭没?” 陆小芒还没回答,年轻的男人又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摸了摸,掏摸半天终于掏摸出一小块饼干,径直递到陆小芒跟前。 “来,给你吃。” 那块饼干明显已经回潮了,放在衣服口袋里还沾上了些许不太显眼的脏东西,陆小芒盯着那片饼干看了又看,低下头的瞬间,眼圈火辣辣的,竟一下子红了。 前世的她只活了二十几岁,但是这二十几年之中,她也见过不少人,经历过不少事,只是九岁冬天突然变傻后,很多人和事都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但是这个男人,在她的生命中还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陆小芒在看到那块标志性的饼干之后,终于记起了他。 男人见小芒不接饼干,又把饼干上的一点点脏吹了又吹。 “小芒,吹干净了的,来,拿着。” 第十章 听墙角 这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叫罗有德,就住在外公家隔壁的茅草屋里。 陆小芒叫他德叔。 从陆小芒记事起,德叔就喜欢拿箩筐挑着她玩儿,有时候还挑着她走十几里地去赶集,然后再挑她回来。 有一次,陆小芒看到卖饼干的就直吞口水,德叔把他攒着拿来买烟叶子的钱都掏了出来,买了一两饼干给她。 德叔为人老实,没什么心眼儿,生产队里的重活累活他都抢着干,从来不挑三拣拣四。 就因为他太老实,又没上过学,不会算数,他干的是最重的活,拿的却工分却是最少的。 一个生产队设有队长、副队长,配有会计、出纳、记工员,红星二队里妇女多,还设了一个妇女队长。 队里的大小事务都由这些领导定下方案,再开社员大会集体表决。 但是社员大多都是像德叔一样老实巴交的,基本上是队长说咋弄就和咋弄,他们就是在开完会后拍个掌,表示拥护,喊完口号就走。 关于工分的评定,只有一个粗略的标准,但是写高写低都全掌握在工分员手里。 原本一个中等男劳力,只要能拿得起田里农活犁耙,干活不偷懒,一般都能拿个十分。 像德叔这种特别肯下苦力的,至少得评个11分。 然而红星二队的工分员是罗光明,队长罗清明的亲弟弟,他记工分可不是按常规路子记,他记工分凭的是心情和干活的人跟他的关系的亲疏远近。 德叔明明可以评个11分的,他常常只给德叔记个7分。 7分是队里男劳力里最低的分数值。 罗光明的那一堆七大姑八大姨,能攀扯得上亲戚关系的社员,每天就是出工的时候点个人数,一到干活的时候就捡轻活干,或者干一会儿活就跑一边去歇息,一歇就歇到收工时分,罗光明却给她们打9分。 陆小芒想着旧事,心里止不住的叹了口气。 罗有德见陆小芒拿着饼干却不吃,就又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摸出半片饼干。 “你这娃娃,有啥好东西都要给罗大罗二留回去,自己一点都舍不得吃。给,我这儿还有半片儿,一起都给你啊。” 陆小芒没接那半片饼干,而是对着罗有德的腿一直看。就在这一瞬间,陆小芒的眼前突然闪过一副血肉淋漓的画面,画面闪得太快,陆小芒自己也没看太清楚,一时之间就有点怔忡。 陆小芒闪神的瞬间,嘴却没闲着,本能地脱口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德叔,你这腿骨怎么断了?” 罗有德啊了一声,惊讶地说:“我这只是爬罗光明家房顶上帮他捡瓦摔了一下,罗光明找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帮我看过了,说只是扭到脚一时半会儿走不得。你怎么说德叔腿断了呢?” 这话一问出口,在场的几人神色各异。 外公赶紧替陆小芒打圆场,笑着直说小孩子不会说话不懂事,让罗有德不要见笑。 “她看你坐在筐里,还以为你腿断了,她随口说说而已,没其他坏心思。” 罗有德浑不在意地笑着,咧着嘴,一副没心没肺,根本没往心里去的模样。 外公松了口气,暗地里掐了陆小芒一下,示意她不要再乱说话。 挑着筐子的年轻小媳妇儿抿着唇,除了之前说了句对不起之外,再没说过一个字。 陆小芒却被问住了,一直在发呆。 是啊,她怎么那么肯定德叔这是腿骨断了呢?真是随口说的吗? 好像又不是……她是用很肯定的语气说腿骨断了,不是问你是不是腿伤着了。 这个语气相当的有问题。 陆小芒想了好几秒,无数念头在脑子里转着,她自己没想明白为什么刚才会突然冒这么一句话出来。 罗有德把饼干塞在陆小芒手里,抬头看了一眼额头上渗汗的年轻小媳妇儿,飞快地告别:”小芒,我这么大块头,一百多斤,我媳妇儿挑得很吃力,我们就先走了啊。” 陆小芒啊了一声,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头一甩动的瞬间就想起了之前以为是幻觉的那副闪得极快的画面。 那时她正低头看德叔的腿。 然后……她就说德叔的腿骨断了。 那画面……是她看到的么? 陆小芒再次低下头,看向罗有德的用双手抱着的左腿,却什么也没看到。 那刚才,是眼花还是回忆太零碎,混乱了? 记起德叔的时候,就记起了德叔最后的结局。 记忆中除了买饼干那一幕印象最深刻之外,德叔在陆小芒的记忆里是被截了肢,瘸了条腿,而且寿元不长,最后死也死得很凄惨。 德叔死的时候是孤家寡人,无妻无子,眼前用箩筐挑着他的卢芳婶婶死在德叔之前,死因陆小芒暂时没想起来。 但是村里那些婆婆大娘们对卢芳的评价并不太好,每次提起她,哪怕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众人的嘴也未曾放过过她,全是恶言恶语,各种添油加醋的诋毁。 陆小芒想到这里,又抬眼细细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卢芳婶婶。 卢芳是德叔去年娶进门的新媳妇儿,十分害羞,平时不大和村里的人说话,上工放工都跟着德叔,像条小尾巴似的,村里的婆婆大娘们都喜欢拿她开玩笑。 有人叫她小哑巴,有人叫她跟屁媳妇儿,也有不怀好意的人叫她离不得男人的不知羞的。 村里都是茅草房居多,顶上是茅草,墙上是土砖 土砖是黄泥巴挖出来夯实了弄成长条形,没有经过烧制,只是有个砖的形状,却没有窑里烧过的砖那样坚固 更不像火砖那样是形状大小基本一致容易建造 土砖相接处一般都有较大的缝隙,再用稀泥糊上,一层一层垒,然后形成墙壁,四面墙壁围上之后再加个茅草顶,就成了一个简陋的居所 这样的房子其实就起了个简单的遮风挡雨的作用,自然也是不隔音的 德叔二十几岁,刚娶上媳妇儿,正是初尝云雨,食髓知味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节制,只要没累到沾床睡,都会过过夫妻生活。 村里的房子大多数都只隔一条阳沟,十分十分的近。 就算不是有心去听墙角也能听到声响,何况德叔家背后还有一家就喜欢听墙角的。 第十一章 隐私事 德叔家背后那家人是一家五口,两老仨壮年儿子,户主叫罗光学,老婆叫叶桃,大儿子叫罗有钱,三十岁;二儿子叫罗有粮,二十七岁;小儿子叫罗有权,二十五岁。 罗光学和罗光明沾了点亲戚关系,一家五口都是好吃懒做混工分的货,干活的时候基本都是出工不出力,所以别人累得满头大汗,他们却闲得发毛,精力无处发泄,一到晚上就东边窜西边转,听别人墙角,听村里人扯闲话。 听得多了,就成了村里的包打听。 红星村二大队只有四十几户,密密麻麻都挨得很近,有点什么事一会儿就能传出老远,在这样的村子里生活,基本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德叔家的墙角下经常趴了一溜的人头,刚开始德叔并没有发现有人听,所以也没啥顾忌。 这种事传开了,人们总会把谴责的目光投向女人,说是女人不知羞。 又因为卢芳和德叔上工下工都基本寸步不离的,那些长舌妇就说卢芳粘着德叔,离不了男人。 刚开始是背地里说说,后来见卢芳好欺负,有时候还当她面说,卢芳好几次想要分辩,却被以叶桃为首的婆婆大娘团的唾沫星子喷了一脸。 说话速度慢声音又小的她根本插不进去任何话。 德叔后来知道了这件事,刻意的收敛着,白天上工俩人也分开地方干活,晚上回家也尽量啥声音也不发出来。 现在正是插秧季节,今天卢芳是负责拔秧苗送秧苗到水田那边,德叔是负责插秧的。 之前罗光明就和德叔说自家房子有点漏水,让德叔去帮忙捡下瓦片修一修,正好今天德叔想了起来,就过去了,德叔去的时候只有罗光明的老婆在屋里,德叔本来转身就要走的,结果罗光明的老婆叶李二话不说就把梯子给他搬了来,催着他上房顶去检修。 正午的太阳挺烈,德叔在房顶上把漏雨那片房顶上的瓦一片一片的揭起来又重叠好,慢慢地翻找着漏水的地方。 叶李就在房檐下的阴凉地儿翘着二郎腿坐着,时不时的催下德叔赶紧修。 德叔在房顶上趴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漏雨的几个点,帮他们修缮后之后,就探头喊了一声叶李,让叶李替他扶着梯子,他要下来了。 叶李漫不经心地从阴凉地儿走出来,吵吵着太阳大会晒黑,一手扶了梯子,一只脚抵住了梯脚就让德叔赶紧下来。 德叔探了下脚,发现梯子会滑,连忙叫叶李扶牢。 叶李不耐烦地又搭了一只手上去。 “快点下来,磨磨蹭蹭的,捡几片瓦花了一个多钟头,该不会是想着在我家吃午饭?你忘记啦,伙食团还没散伙呢,家里是不能开小灶的。 我家那口子,顶多自己花点钱打二两酒回来喝寡酒,从来都是没有下酒菜的。 你赶紧的下来,不然你家屋里那个该找你了。” 德叔踩着梯子一级一级地往下走,一边走一边问叶李:“罗光明啥时候回来?” 叶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哼哼道:“你管他啥时候回来,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个正经妇道人家,你别想趁着我男人不在想东想西的哦。”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能对你有什么想法?我媳妇比你漂亮多了。”德叔有啥说啥。 叶李一听这话,脸就黑了三分。 叶李最爱个美,虽然长得不美,却自认为是村里的一枝花。 德叔却说卢芳比她漂亮多了。 虽然这是事实,却是叶李无法接受得了的事实。 见叶李没接话,德叔又说:“罗光明说给你家修房顶也算出工,要记工分的,所以我想等他回来跟他说一声,让他给我记点工分。” 叶李冷冷地笑了一下,还是没回答。 德叔已经下到梯子中间位置,再有七八梯就能落地了。 正在这个时候,罗光明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德叔站得高,立马扭头看,发现是一群人扶着罗光明回来了。 德叔就冲着那边挥了挥手,喊道:“罗光明,罗光明,你回来得正好,房顶我给你弄好了,你一会儿给我记点工分啊。” 罗光明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虚弱,脸色也有些发白。 扶着他的人赶紧招呼叶李。 “我们上乌玛山的时候遇上地龙翻身,你男人跑太快没看前面的路滚到坡下扭了脚,你赶紧去把赤脚医生喊过来给他瞧瞧。” 叶李一听自家男人扭了脚,立马慌了神,根本就不记得她还替德叔扶着梯子,梯子上还有一个没下来的人。 她这一撒手,梯子就往旁边歪,已经下到中间位置,上不沾天下不沾地的德叔直接就随着梯子一起倒了下来,摔到了院子里硬地上。 德叔硬气,刚开始没觉得多疼,赤脚医生来了之后又先给罗光明揉了脚诊了病,然后才给德叔粗粗的看了一下,刚摸了摸德叔脚踝问疼不疼,德叔说疼他就说是脚踝扭到筋了。 叶李给罗光明敷药膏子的时候罗光明痛得直打颤,叶李又跑过来把赤脚医生拽跑了。 所以赤脚医生只帮德叔看了脚踝部位,还没来得及瞧腿肚及膝盖以上的部分伤着没。 大家都围着罗光明在打转,德叔干了一上午的农活,又在房顶上劳作了一个多小时,又累又饿,眼都有点发花了。 他原本想自己走去伙食团找点吃的,结果根本立都立不住,只能托同村的一个人把卢芳喊了过来挑他走。 赤脚医生说只是扭到筋了,德叔这么说,卢芳也没丝毫怀疑,直接把德叔放在一头筐子里挑着就走了。 他俩先是去了伙食团,卢芳给德叔弄了俩土碗稀饭三两下喝了,然后卢芳想让德叔回家歇着,德叔说他就是扭了脚,不能下田插秧但是可以和卢芳一起去拔秧苗。 秧苗都是密密麻麻的长在一起的,只需要弄个秧盆给他坐着,他就能拔上半天,一样能挣工分。 卢芳打算把筐里的秧苗先送到水田里去之后,就和德叔去试一下看能不能坚持拔秧苗。 俩人刚一出村口就撞上了陆小芒和外公罗成功。 虽然陆小芒无法确定那画面是她看到还是记忆错乱,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德叔后来是被截了肢成了瘸子的。 “德叔,先别去田里了,你让卢芳婶婶把医生找来再仔细看看腿。” “没事儿,就扭到脚,过些日子自己就会好的。” 第十二章 强烈渴望 (求推荐票求收藏啦啦啦) 卢芳挑着德叔走远了,陆小芒还是没能劝动他去重新看医生。 陆小芒知道在德叔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小孩子,而且之前在罗光明家赤脚医生粗略的替他看过了,说是扭伤了筋,德叔一定觉得医生都说得对。 在这个偏远的乡下,十里八乡就一个赤脚医生肯来,来一次的费用虽然不高,但是在农村人眼里却已经是笔大支出。 在德叔的心目中,或许这次还是沾了罗光明的便利,要在平时,这种扭伤了筋的小事,德叔是根本不会请医生的。 在农村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大家一般都是拖着扛着,就是为了省那点药节看诊费。 小病拖,大病挨,重病才往医院抬。 说到底,还是因为一个穷字。 前生陆小芒九岁就傻了,后来的生活好好歹歹她都分辨不出来,受了欺负也不一定会言语,对于金钱方面的意识就更薄弱了。 那一生,她基本都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重新睁开眼后,这是首次,她对金钱产生了强烈的渴望。 过两年土地就会包产到户,只要不重复前世的悲剧,外公不失踪,自己不变傻,表弟不惨死,一家人都好好的在,靠着勤劳一家人靠着分发下来的土地温饱肯定是能满足的。 但是温饱只是一个开始,致富奔小康是第二步,让所有她爱和爱她的人都过上幸福生活是第三步。 而想要实现这些目标,大多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读书一条出路,但想要出人头地,也不止读书这一条出路。 她还得想一个赚钱的路子,从现在开始就想。 那样,有病有痛了才有钱去看病,不会等到重病了才往医院里抬。 罗成功见陆小芒自罗有德走后就一句话也不说,傻站着发呆,像有满腹心事的样子,想到陆小芒说的那句女孩长大了就会有心事,他又晒笑了一下伸手拽了陆小芒就往伙食团方向走:“再不走快点,一会儿去到伙食团,稀饭汤都没了。” 陆小芒被动的被外公拖着走,心里却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外公的手很大,掌心全是老茧,她却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被他牵着走过了。 记事以来,牵着她,教她走路,牵着她上山下田的那个人一直都只有外公和舅舅两个人。 关于她的父母,她只知道名字,却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长什么样子,高还是矮,生下她之后他们又去了哪儿,是死了还是活着?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人提及过他们? 只是每年年三十那天晚上,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圆饭的时候,一向饭量惊人的外公会只扒两口饭就放下筷子说累了要回屋歇息。 陆小芒不止一次见过外公回屋之后就坐在窗户那边,默默地望着远方抽闷烟,像是有满腹心事无处可说的模样。 那时候的外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悲伤和孤寂。 陆小芒五岁的时候问过一次,“他们还活着吗?他们还会回来吗?” 外公伸出苍老枯瘦的手,轻轻地抚着陆小芒的额头,眼角慢慢地湿了。 在那一瞬间,外公似乎又苍老了不少。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又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哑着声告诉陆小芒:“会的,一定会。” 陆小芒那时候不懂,还盼望着父母总有一天会回来接她,她会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有爸爸有妈妈护着。 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 她的父母,可能早已经不在了,不会再来接她了。 所以,她才会在外公家长大成人,然后终其一生也没得到过他们的任何消息。 不在,就不在…… 那她就守住还在的人。 陆小芒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反手用力地握住了外公的手指,大踏步地向前走着。 红星村一大队二大队共一百零九户人家,一大队六十多户,二大队四十几户口,两个大队合并在一处设立的伙食团,伙食团设在沙园,伙食团门口的黄泥巴墙上用红色颜料刷着两行大字:公社的青藤连万家,社员都是藤上的瓜。 大饭堂十分简陋,但比普通民房更高大敞亮,可排开摆数十张饭桌。 丰收岩上的鈡声一响,就代表饭点到了,收工后的老老少少都自带碗筷赶到食堂,伙食团的师傅把甑子抬到院子中间一放下,男女老少就迫不及待的围了上去,开始抢饭。 刚开始甑子的上层都是白米饭,越往下则是饭少红苕土豆啊什么的粗粮块多,大家都想要吃白米干饭,所以饭一抬出来,那抢饭的人就跟打仗一样把怕桶子团团围住,争先恐后的往碗里盛饭。 离学校路远的学生娃娃,和下工迟走路慢的村民,往往就赶不上饭点,只得赶上什么吃什么。 红星村虽然地处偏远,但是土地还算肥沃,产出的粮食也不少,所以在罗光明的小舅子叶洪当伙食团团长之前,伙食团中午这一餐都是煮的干饭。 后来,叶洪当团长之后,说是村民们抢刮头层白米饭,搞得后来的村民和学生娃都只能吃红薯,这样做不公平。 而他想出来的所谓公平的法子,就是供应稀饭,不管你怎么捞也捞不到多少米的稀饭。 这样的稀饭,自然没人抢,因为越先打的人粥水越多米粒越少。 每到了吃饭时间,大家都不愿意先去打饭,开始互相推让了。 这样也不行啊,所以干脆就按工分定量由伙食团的人打饭给大家吃。 往日一哄布上的场景不复存在,伙食团竟然出现了秩序进餐的场面。 叶洪把这事当作光荣事迹,还让队长罗清明上报给公社干部,得了封表扬信。 得表扬信的叶洪就越发的在这方面放飞自我了。 伙食团的饭是越来越清可鉴人,社员们的身形也是越来越苗条了。 每年上缴出去的粮自然而然的就多了起来。 红星村还因此被评上了先进,有小道消息说,各村各社都在学习这种作风,公社干部还定了过几天带各村各队的代表过来参观学习经验! 来迟走慢的陆小芒和外公在伙食团转悠了一圈,喝了两碗漂着几粒米的稀汤之后,就连走路一迈步子都似乎能听到肚子里有水声在哐当哐当响。 “外公,吃这样的伙食,大家还挑得动担子干得动重活么?” 第十三章 捞金手(依旧求推荐票求收藏) “吃不饱还要去做重活,就没有人觉得这是不对不值得提倡的么?”陆小芒小声地问外公。 外公怔了怔,表情复杂地看着陆小芒,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话。 枪打出头鸟,别人都没人觉得不对,你这无心的嚷嚷要是给人听到了,就会有人添油加醋的往外传,传到最后就会变样走形,变成不能预料的坏话。 小芒,你要记住,祸从口出,很多事你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得憋在自己肚子里,这样才有更好的保护自己。” 陆小芒沉默了。 明知道是不对的事,连说都不能说,就这么捂着掖着,真的就是好事吗? 就跟一个小疮,明明挑破了消了毒就很快可以好,偏偏要捂着,让它见不得光,在阴暗里发臭发烂,最后变成一团烂肉? 甚至危及到自己的生命? 陆小芒不解,心中却又微微感觉到了一丝悲凉气。 见陆小芒不说话,外公又觉得自己话说得太深太重了,就又继续道:“你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你不清楚有时候人心有多么可怕。 有时候,说错一句话,表错一个情,就可能是终生的遗憾和仇恨。 你如果不理解,就记住外公说过的话,外公只想要保护你。 外公没有太大的能力,只能勉强护住你,外公永远都不会害你。 有些事………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陆小芒益发的沉默了。 如果长大了,要面对的世界,是有真话不能说,大家都带着伪装的话,长大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不如当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或者……傻子! 不,不,陆小芒猛地伸手大力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这才感觉脑中那片浑顿感被拍开了,远离了。 成长是必须的,已经当了一辈子的傻子了,这辈子还当什么傻子? 外公言语之间都透着一种害怕的感觉,像是外头有什么野兽随时等着来伤害陆小芒似的。 人之所以会害怕,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 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变强大。 只要她有一天变得足够强大了,那么她就不用怕那些来自成年人世界中利益的倾轧。 也能护得住她想护住的任何人! 想通这一点的陆小芒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她连生死线都越过了,还怕个屁啊。 外公用大铁勺子在饭桶里捞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捞到一碗带点米粒的水粥,他小心翼翼地拿一个倒扣的土碗把这碗来之不易的水粥盖上,放到一边的桌子上,这才打自己吃的。 陆小芒知道,这是给舅妈带回去的。 舅妈也不知得了啥毛病,陆小芒长这么大就没见她出过那间屋子,一天三顿都是带饭回去给她吃 因为回来得迟了,生产队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吃过了,有的坐在伙食团里吹牛,有的则是早早的回自己家歇息去了。 外公捞米粒的时候,还坐在饭堂里的人就时不时的看着这边笑。 “这样的水汤里,还能捞得上几粒米出来?别白费心思了,赶紧有多少打多少喝了得了。” “喝多少一上工几泡尿一撒也就没了,这伙食……” “哎,别说了,叶洪出来了。要是给他听到了,他去叶李那边一说,叶李再跟罗光明吹吹枕头风,记工分的时候给你少记几分,那可就划不着了。” 交谈声戛然而止,仿佛从来没有过。 饭堂里一时鸦雀无声,安静得有点诡异。 陆小芒端着清可见底的稀水汤,摇了摇头。 这样下去,迟早得出事。 稀得找不出几粒米的水汤,陆小芒喝一碗仍不觉饱,喝完一碗又打了一碗。 然后又打了一碗。 外公不停地看陆小芒。 陆小芒的食量极小,平日里一碗都吃不完。 “小芒,你已经吃了三碗了。“ 陆小芒又站起来打水粥的时候,外公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 饭堂里其他人也像看饿死鬼投胎一样盯着陆小芒看。 陆小芒恋恋不舍地放下比她头还大的斗碗,嘬了嘬牙花子,强迫自己不去看饭桶子。 她的确是没觉着饱呀。 她只觉得肚子像个无底洞,三碗水粥下去好像就只垫了个底。 谁让她前生死前最后的感觉就是饿呢。 一直饿到重生后也没能忘记这种刻骨铭心的饥饿感。 见陆小芒不再添碗,外公才又低头继续喝粥。 在一边看了好几分钟的干瘦男人抄了两手,一摇两抖地过来了。 陆小芒眯眼看了好一会儿,愣是没记起他是谁。 眼见着他大模大样在自己身边坐下,她还不知怎么称呼他。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这人坐下后只瞥了陆小芒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翻着眼皮子看了看桌上倒扣着土碗的那碗粥,伸手就端到自己手中。 “叶洪,那是我的。“外公抬眸喝止。 陆小芒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叶洪。 揭开那个倒扣的土碗,叶洪数了数浮在汤水面上的米粒,一脸惊讶地道:“哟哟哟,这么稀的水粥,你一碗里都能捞出四五十粒米米,罗成功,你这手艺倒是越老越精了哇。“ 说完之后,他又凑近了些,极小声地啧道:“真不愧是雀门捞金圣手的后人。” 声音极小,小到要仔细听才能听清。 陆小芒疑惑地抬眼。 什么是雀门捞金圣手? 她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过? 外公仿佛没听见,慢慢地喝着稀粥。 陆小芒侧目一看,却发现外公端碗的手轻轻颤了起来。 “装聋?“ 叶洪见罗成功根本不接话,就端着那碗特意捞出来的略微浓一些的粥走到饭桶边,直接倾斜了碗口就往桶里回倒。 外公忍不住了,出声道:“叶洪,你这是什么意思?口粮都是按工分实抵的,我的工分这个月还剩下不少。” “就在十几分钟前,你的大孙子已经带了一碗粥走了。你今天中午再带走一碗,是不是得再拿工分来扣?” 看着好不容易捞出来的粥被一瞬间就倒回了桶中,外公的眼皮轻轻地颤了一下,随后又垂下眼睑。 叶洪拿着空碗晃了又晃,那样子,摆明了就是挑衅。 外公依旧不动声色,视若无睹。 叶洪丢下碗,走了过来,就坐在外公旁边,盯着他喝粥。 “雀门捞金手一定给他的后代留下不少家底儿,罗成功,这样,我跟你私下打个商量。“ 第十四章 抄你的家 叶洪一脸兴味地盯着外公,眼里冒着幽幽的光,看那样子,竟像口水都要滴下来的感觉。 活像面前的不是个迟暮之年的老头子,而是一个风华正茂美得令人心旌神摇的妙龄女郎般。 陆小芒眉头一皱。 在前生,她见过不少这样的目光,不怀好意的,垂涎欲滴的,觊觎的目光。 饭堂里的人看到叶洪盯上了罗成功,有些胆小的人干脆站起身就走了,不想招惹麻烦。 毕竟,叶洪这人,可是无利不起早出了名的。 也有人在疑惑,这罗成功家穷得丁当响,贼进了屋都要哭,还有什么好东西能给叶洪盯上?留下来的人,全都支起耳朵注意听着这边的动静气儿。 叶洪把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又往前凑了凑,张嘴的瞬间,一口泛黄的脏牙上下一砸,兴奋无比地道:“罗成功,你把你家藏的东西随便掏件出来给我,以后伙食团的饭一做好我第一个给你捞一碗干的,给你那个病弱…病得下不了床的儿媳妇备着。 你觉得怎样?” 因为离得很近,叶洪一说话,一股难闻的臭气就喷了出来,陆小芒差点没给薰晕过去。 陆小芒想挪开,又怕漏听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后分了下轻重缓急,就硬憋着一口气继续定定地坐在那儿听。 叶洪说完之后,就期待无比地看着外公。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外公三两口喝光碗里的粥水,就把空碗叠放在一起托在左手里,右手拉了陆小芒就要走。 叶洪哪肯就这么放人,连忙伸了一只腿出来,挡在外公身前,嬉皮笑脸道:“别急着走啊,明人不说暗话,我说什么你一清二楚。我只是跟你等价交换,又不是要抄你的家强夺。 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再答复我? 我这人很好说话的,也很容易满足的。 换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你应该知道,外头想找你们的人,可不老少。” “我就是一普通的老贫农,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叶洪,我不管你是喝多了也好,是闲得无聊拿我作耍子也好,反正我没空陪你玩。” 外公直接绕过叶洪那条腿,牵着陆小芒出了饭堂,出了饭堂之后,外公的步子就越迈越大,越走越急,像是怕叶洪追上来似的。 事实上,叶洪也确实追了几步,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回去了。 陆小芒腿短步子迈不开,几乎是被拖着在走。 叶洪的话,还是影响到了外公。 外公生气了。 外公一生气就会闷头快走。 两人又往前疾行了好几十米,外公才慢慢地放缓了脚步,语重心气地对陆小芒说:“刚刚叶洪说的那几个字,你不要对别人提。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你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了吗?” 那几个字,就是雀门捞金圣手? 听着怪怪的,像是哪本武侠小说上的某个门派里的一个称谓。 外公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陆小芒肯定的回答,突然就停下脚步,严肃无比地盯着她看了又看。 “小芒,你这孩子,外公刚刚说的,你听没听到,倒是吱个声啊。” 陆小芒笑了一下,眉眼弯弯,俏皮地道:“吱!” 外公愣了一秒,飞快地把头扭向一边,过了一会才转回来。 他的声音闷闷的,“小芒,你越长越像梦梦了。” 梦梦是陆小芒妈妈的小名。 外公刚刚扭头的时候一定是哭了。 所以声音才是这样。 陆小芒突然感觉外公的心里隐藏着好多秘密啊。 这一次重活,冥冥之中,仿佛一切都有些不同了。 一路无话,又走了十来分钟,两人终于看到了一片低矮破旧的茅草房子。 靠东头的这一家,门前有棵刚抽出新嫩绿叶的红桔树,木板钉成的门用红漆东一刷西一刷子刷得极不均匀的就是外公的家了。 陆小芒贪婪地看着眼前这多少年也没再回得来的家,重重地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回来了,她是真的回来了。 “进去呀,站门口闭着眼睛干嘛?”外公推开中间那间堂屋的门,回头朝陆小芒不停招手。 陆小芒慢慢地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外公,我累了,让我在屋外站一会儿,一会儿就进去。” 外公始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上午被罗光明等人揪着上了乌玛山,下来之后又被叶洪吓了一记,这会子早累了,一进堂屋就拖了根条凳坐着直喘气。 陆小芒走到老桔树下,伸出小小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桔树树杆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 每年生日,她都会在这棵树上刻一道印子,记录一下自己的身高。 现在这棵树上,共有九道刻痕。 最初的一道最矮,也最浅,因为那会儿才一岁,人矮,力气小。 她还在这棵桔树上绑过用稻草搓出来的草绳荡秋千,大表弟和小表弟先坐了十几回也不肯下来,大表弟稍微懂点事,见她眼巴巴地只推没得坐,就提议大家一起坐着荡。 结果,她一坐上去,荡了没几下,草绳不堪重负,嚓的一下就断了。 三人摔了一屁墩儿。 小表弟当场就哭了,说等大人回来要告她。 大表弟忍着痛没哭,小小的手悄悄的揉着屁股。 陆小芒跌下来之前正在笑,跌下来的时候角度不对,嘴直接啃了土,上唇肿了好几天才消肿。 村里那些讨厌的孩子就老叫她香肠嘴,还编了各种版本的顺口溜。 ‘陆小芒,不听话,一巴掌被打成香肠嘴;陆小芒,香肠嘴,饿了能不能跟你香香嘴?‘ ‘陆小芒小气鬼,老师打你歪歪嘴;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小气鬼喝凉水,娶个老婆四条腿。’ 想到这些,陆小芒忍不住又笑出了声音。 外公听到咯咯的娇笑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满是皱纹的脸庞上也露出了一抹欣慰。 梦梦,小芒九岁了,我们都很好,你呢?还好吗? 一定好? 陆小芒在桔树下缅怀够了才抬步向屋内走,她在堂屋里找了一圈儿,又到另个两间屋里也都看了看,却没看到俩个表弟。 她就转到了屋后,往高出前面三间屋一米多高的一块土坳上看去。 那里,还矗立着一间用上好的香柏木打造出来的小木屋。 “大春,小春,你们在那儿吗?” 叫完之后,陆小芒凝神细听着小木屋那里的动静,然后,她的脸色骤然大变。 第十五章 合葬 陆小芒听到了一种压抑的呜咽声,像是被人捂了嘴的哭泣声。 声音零零碎碎的,透着一丝熟悉,好像是大表弟的声音。 陆小芒顾不得多想,三步并作两步顺着土垒出来的台阶就往上跑,只用了几秒的时间就跑到了土坳上,来到小木屋的门前,伸手用力推门。 门没开。 陆小芒又用力推了一下,屋子里的呜咽声突然停止了。 一个虚虚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啊?” 陆小芒立马拍门回答道:“舅妈,是我啊,小芒。大白天的抵了门做啥,你睡了吗?如果没睡的话,让我进去啊。” 屋子里静了两秒,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小芒啊,我困了,想眯一会儿。” 陆小芒哦了一声,又道:“舅妈要睡了,我不好吵你。好你让天强表弟出来陪我玩啊。” 天强,是大表弟的名字。 “天强?天强不在我屋里啊…你要找他玩儿,去别处找找看。”一句话,中间停顿了两次才说完,显见得说话的人虚弱成了什么样子。 陆小芒怔了怔,她刚刚明明听到了天强表弟的哭声,舅妈地说天强不在屋里。 陆小芒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难道刚刚她听错了,是舅妈在哭? “舅妈,刚刚你怎么哭了?” “没事,老毛病,心口疼得厉害。小芒,我累了。”舅妈说完之后,又打了个响亮的呵欠。 “那你睡,我不吵你。” 陆小芒蹬蹬蹬地下了坳,一转过墙角就猫下身子,趴在墙边朝小木屋那边看。 建造小木屋的木材全都是香柏木,柏色泽温润,木质细腻,摸上去像幼童肌肤一样滑,做成房子也别具风味。 前生的陆小芒根本不知道这座小木屋的价值,只是重生回来后,很多被忽略遗忘的事情就慢慢地想了起来。 她到京城之后,有人上门送礼,送的就是一对香柏木做成的药枕,药枕用柏木板制成,四壁留有120个小孔,内装当归、川芎、防风、白芷、丹皮、菊花等32味药物,外套花色典雅的布套。 送对枕的是位军中大领导的老婆,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跟四十来岁没差,最难得是她通身一股优雅雍容的气质,是京城那个圈子里多少贵夫人都学都学不来的。 因为她姓沈,所以陆小芒叫她沈阿姨。 沈阿姨出身典型的富豪之家,祖父沈同山曾在李鸿章府下做师爷,参与创办中国第一家银行,被公认为是徽商的第一任代表人。 沈阿姨是从小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名媛小姐,少女时代的日常就是和朋友们一起喝茶聊天,结伴去滑冰,游泳打球或去马会,去大华饭店跳舞。 需要用钱的话,只要找家里账房先生写个条子就行。 不缺钱的沈阿姨,看得上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 她跟陆小芒说这对枕可是好东西。 “这东西好不单单止是价钱上,这枕里装了很多中药材,睡上一百天你这小脸儿气色就会截然不同,要是能坚持枕上一年,你幼年劳作留下的风疾就会自然痊愈。” 那会儿的陆小芒就是个二傻子,林益阳只告诉过她,人家送的礼物要是喜欢就先收下说谢谢,然后把东西放到他的书房去,等他过了目之后,才看她的表现把这些东西作为奖品奖给她。 陆小芒当时听这枕这么好立时就喜欢上了,欢欢喜喜的说了声谢谢就抱着东西回屋了,然后那在中午就枕着这枕头睡觉。 晚上林益阳回来发现她没按他说的规矩,收到东西先放他书房让他过目之后才放回卧室,当时林益阳直接把枕头从她手里拽走了,说要扔掉。 林益阳说扔掉就真要扔掉,直接把枕头给扔到了厨房去,让人打成柴烧了它。 陆小芒当时根本不知道林益阳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又不敢争辩,不敢去把枕头找回来,只能眼睁眼地看着林益阳把枕头烧了。 后来,沈阿姨再上门来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儿,教养那么好的人,居然骂了林益阳是败家子。 沈阿姨说,那对枕头值几百块钱,药材也值好几百,总价值一千上下。 那会儿的陆小芒对金钱没概念,不知道一千块钱,以当时的物价来说,可以在京城偏一点的位置买座四合院了。 林益阳烧枕头的时候,陆小芒讨厌他,然后好几天都哭着不让他上床,不理林益阳。 沈阿姨骂林益阳的时候,陆小芒又傻乎乎的护他,跟沈阿姨说她们家在农村有一间用一样的木头做成的屋子,沈阿姨要是心疼,改天她回老家,就找人砍两棵一样的树给她送京城来,她想做十对枕头的料都够够的。 陆小芒眯了眯眼。 当时沈阿姨怎么说来着? 她一脸不信地说:“知道你这丫头心肠最软,林益阳那小子脾气那么坏,老欺负你,你还护他。可是你护他就护他,不用为了护他说谎骗阿姨。 这香柏木做成的枕头都难寻,更别说做成一间屋子。 那样的屋子,旧时候的豪绅都舍不得建。” 陆小芒鼓着眼睛跟沈阿姨说了好久,说她外公家真的有间这样的小木屋。 沈阿姨最后只得说好好好,你家有,你家真有。 实则是不信的。 陆小芒还真写信回去,让舅妈找人砍两棵香柏树让人送上京来。 那时候,外公已经失踪了,俩表弟死了十几年了,舅舅疯了,舅妈依旧病着,家里全靠林益阳每月寄钱支撑着。 陆小芒等了一个多月的回信,只等来一个噩耗。 小木屋被德叔乱扔的烟头点着了,烧没了。 陆小芒的舅舅和舅妈被烧成了两具焦炭。 德叔被当成纵火杀人犯抓了起来,要被枪毙。 陆小芒的父母自记事从来就没出现过,外公一家也全没了,在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已经只剩下德叔和林益阳了。 她不想让德叔死,所以亲自回了一趟村里,说她代表罗家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原谅德叔。 德叔却在牢里咬舌自尽了。 陆小芒只看到了满墙的血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时候,她根本就没意识到不对,只是给德叔立了碑建了个坟头,让他和芳婶合葬在了一起。 其实,德叔根本就不抽烟。 第十六章 重逢是悲是喜 陆小芒猫在墙角,盯着小木屋的方向,无数回忆在脑中疯狂地涌动。 做为傻子,她前生错过了太多。 这一次,她可一次都不能错过了。 春天的风带着新翻的泥土气,混着着新嫩草叶和早开的花儿的香气,扑面而来,微微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的味道。 风慢慢的转了方向,把陆小芒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 陆小芒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拨到脑后,风又把头发吹到了前面。 就在这个时候,小木屋的方向传来了啪的一声。 有人打开了窗子。 陆小芒神色一凝,眉头轻轻收紧。 屋内只有舅妈一个人,舅妈有心口疼见不得风的毛病,今天的风还不小,且是正对着窗口的方向在吹。 这时候,舅妈开窗是要做什么? 小木屋的窗子在背面,正对着德叔家的院墙。 陆小芒蹑手蹑脚地重新摸回小木屋边上,蹲下来,一点一点的往木屋背面带窗的地方挪。 啪,窗子又关上了。 陆小芒算了算时间,开窗和关窗间隔时间大约是两三分钟。 等到陆小芒转到背面的时候,那里什么也没有。 陆小芒又仔细地看了看窗台附近,干干净净的,什么印子也没有。 窗子的确是从里面打开的,或许只是舅妈觉得闷,打开窗户透下气,然后就发现风对着窗口在吹,犹豫了一下又把窗子打上了而已。 陆小芒暗笑自己重生回来就得了病,疑心病重,一觉得不对头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这样真要不得。 不过,大表弟,小表弟去哪儿了呢? 陆小芒回到堂屋咕嘟嘟的灌了一盅水下肚,又在长条凳上等了大半个小时,外公看了看日头说上工的时间到了,扯了汗巾往脖子上一挂就往外走。 “你舅舅手脚慢,工分又评得低,所以别人干四个钟就收工,他要多干一钟,然后还要早一个钟下田这样补。这会儿,他应该还在田里。 叶洪说天强帮小芬打了饭带回来,那有可能天富就帮你舅舅带饭去了,两兄弟送完了饭,也没午睡的习惯,肯定又跟着村里的娃娃们去野去了。 我晓得你们仨儿的感情好,一会儿不见就要相互找,他们也大了,不像小时候要你背要你抱,你也不要太将就着他们,免得把他们纵坏了。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别整天像个小大人一样。 是外公没能力,可是外公希望你能过得开怀一点,少操些孩子不该操的心。 家里,有我和你舅呢。” 外公说完话就急匆匆地上工去了。 留下陆小芒泪眼婆娑地哭了好一阵。 有人疼,有人护,有人站在前面为她遮风挡雨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这种感觉太久违了。 陆小芒正哭得不可自抑的时候,一个剃着光头,长得虎头虎脑,大大眼睛的小男孩拿手遮了口鼻处,一挪一挪地挪进堂屋。 孩子的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双旧草鞋。 他把草鞋往堂屋的地上一扔,光脚在凹凸不平的地上蹭了几下,这才抬脚走向陆小芒。 陆小芒慢慢地抬起眼,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眼泪掉得更凶了。 小男孩傻傻地盯着陆小芒,似乎被吓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放开遮着嘴巴和鼻子的手,认真地说:“芒芒表姐,我是天强啊,刚刚我用手遮着鼻子和嘴巴你就吓哭了?你以为是村里那些爱趁我爷爷不在,溜家里来打你的坏孩子? 唉呀,别怕,别怕,是我不对。 别哭别哭,芒芒表姐不要哭哦……” 天强用自己沾满了泥巴的小手学着大人哄小孩那样轻轻地后着陆小芒的后背。 天强的声音十分干净,纯真,通透,听在陆小芒的耳朵里,地满满的都带着暖意,暖进了她的心窝子里。 多少年来,她只要一想到天强这个名字,就会悲伤得无以复加,眼前浮现出的,永远是最后一面时,他毫无生气,支离破碎地趴在伙食团的灶里的样子。 那一团难辨五官的血红色,成了永恒的离别。 她想要再看到他的脸,就只能在梦里。 现在,他却活生生的叫着她芒芒表姐,满眼担心地看她一眼,又抿嘴笑一下,大大的眼里清楚地映着她的眉眼。 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陆小芒强自压下心头的酸涩与喜悦,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不知不觉间,两手已经攀上了天强的脸侧,她捧着他的脸,如获珍宝般,细细端祥。 一对黑而粗的剑眉,闪闪亮亮的大眼睛,略微有点塌的小鼻子,小嘴紧紧地抿着,好像要保守什么重要秘密似的。 一本正经,还有点小紧张。 陆小芒的视线停驻在那道从鼻尖延伸至唇中的血印子上。 她用自己的指甲比划了一下粗细,脸色瞬间就变得有些黑,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度。 “你这是被谁的指甲挖伤的?哪个大人这么心狠,指甲硬生生把你皮挖破了还用力刮下来,差点把嘴唇都给你撕了?” 难怪天强回来的时候要遮着鼻子和嘴,外公刚出站他就进了堂屋。 他是在外头闯什么祸被人弄伤了,怕回来撞上自家大人,猫在哪里等大人上工了才溜进来的? 陆小芒随即又摇了摇头,推翻了这一猜测。 不,不对,天强比天富乖巧多了,长这么大从来不多手也不多脚,是个能忍让人的性儿。 “天强,你告诉芒芒表姐,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除了皮肉都挖开,他连你嘴里的后槽牙都打掉一颗…” 怒火在胸中翻腾,陆小芒气咻咻地拉了天强就往外走,“走,带我去找他!” 天强低着头,用光光的左脚蹭右脚,一副不肯走的样子。 “芒芒表姐,是我自己手多抠出血的,不是别个打的。” “自己抠的?你当我瞎?”陆小芒气得肺都快炸了,用力拽了天强两下,天强又往后坠。 陆小芒只比天强大一岁,男孩子认了真犯了拗劲的力气也不小,陆小芒一时之间竟然拉不动天强。 “天强!好,你说是你自己抠的是?我就当鼻子这个口子是你自己抠的,那你的后槽牙呢,你把自己后槽牙打掉一颗给我看看!” “芒芒表姐,我刚刚想笑都是抿嘴笑的,你是怎么看到我后槽牙掉了的?” “你别想扯开话题,我是怎么看到,那么明显,你没张嘴我都看到你缺…” 陆小芒怔住。 张大嘴都不一定能看到后槽牙的啊… 第十七章 藏在哪儿 后槽牙在口腔的最里边儿。 陆小芒却一口咬定她看到天强的后槽牙没了。 天强自回来后,除了说话都是抿着嘴的,说话的时候也是有个低头的动作,陆小芒的角度,是不可能看到他的牙的。 何况是张大嘴,要借用工具扩张口腔,还得拿杆电筒照着才能瞧见的后槽牙! 她到底是怎么‘看’到的? 这下子,陆小芒也不急着拖天强去找人讨公道了,而是停下脚步,细细思索。 之前,在村口的时候,她也很肯定地说德叔的腿骨断了。 好像也是看到的。 在血肉模糊间有一根白骨上有裂了的缝。 骨头是被血肉包裹着的…… 还有现在天强表弟的牙,也是被嘴唇包在内里的。 一个荒唐的想法突然划过心间。 陆小芒自己竟然就把自己吓着了。 天强现在也不刻意抿嘴了,反正陆小芒已经发现他的牙被人打掉了,再藏也没用了。 陆小芒用手把天强的嘴合上,然后定定地往那里看。 又只看到一张嘴,没有牙啊…… 就跟看到德叔腿骨有裂缝之后再查看那次一样。 陆小芒默默地牵着天强坐回了凳子上,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了一小会儿之后,陆小芒的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 然后紧接着,就是排山倒海般的饥饿感,还有一阵一阵的眩晕。 陆小芒用双手用力抓住桌子边缘,脑袋里晕得跟第一次跟着林益阳坐船去巫山那次一样,想死的心都有了。 天强担忧地看着突然脸色发白的表姐,还以为她这是被气的。 小家伙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芒芒表姐,你别生气,我告诉你,我是骗了你。” “我的鼻子不是我自己挖出血的,是叶李挖的,因为她撞翻了我给我妈带回来的饭,打烂了我的碗还骂我妈是病痨鬼,说我妈迟早得短命。 我,我气不过,我就捡石头扔她。 她,她就追我,把我绑在树上,用指甲用力地挖我的鼻子,还说让我叫她姑奶奶,给她认错,让我回来找一本画着红色雀鸟的书。 我不依,她就吓唬我,说要拿钳子钳我的牙。 我,我很怕,但是我想起芒芒表姐说,男子汉大豆腐,要顶着天踩着地,要喂呜不能屈。 所以我很痛很痛很痛我都没求饶。” 天强一边说一边咝咝地吸气,像是一下子不敢吸太大口气会扯到牙那边的神经似的。 陆小芒垂眸,眉毛拧得死紧,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山形。她的唇也抿成了一条细线,好半天都没再说话。 她在等那股子眩晕感过去。 也在用尽全身气力压制胸中那股子往上窜,要从喉咙口冲出来,想要把一切所见都焚成灰烬的怒火。 抓着桌子边缘的手,指节泛白,青筋凸显。 眩晕终于像退潮的水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陆小芒侧头,看着快急哭了的天强,唇角翘了翘,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个澹澹的微笑。 她尽量慢,尽量用柔和的声音问天强:“叶李挖伤了你的鼻子,还拿钳子钳掉了你的后槽牙是吗?” 天强点头。 “除了她,还有别人在场吗?” 天强想了想,“有,有一个尖下巴,长得像猴子一样的男人。叶李喊他老八。” 叶李家有八姊妹,其中有三个都在红星二大队。 老大叶桃嫁给了德叔家隔壁的罗光学,老五叶李在叶桃的牵线下嫁了村里记工分的工分员罗光明。 老三叶洪是个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主,在他们那村儿是出了名的无赖泼皮。 叶李给罗光明吹了枕头风,罗光明就把叶洪安排到伙食团来了。 叶洪中午才死皮赖脸地问外公要东西,这背转过身,就伙同他五姐欺负上一个八岁的小孩儿,硬生生把他的后槽牙给用钳子钳掉了! “好。那他们拔你牙的时候,附近就没人看见?没人出来拦一拦?好歹你是个孩子啊。” 天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当时很痛,痛得头都晕了,眼睛也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楚附近有没有人,有哪些人。” “嗯,我知道了。”陆小芒的眼中一片寂黑,眼底却有一道冰冷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们想要一本画着红色雀雀儿的书?我们家里有这样的东西吗?我怎么没见过?” 天强转过头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四周,又凑近陆小芒的耳朵压低声音道:“有的,在爷爷床底下的一个大坛坛儿里。 我和天富躲猫猫的时候,天富钻到坛子里去过,我找到他的时候,看到坛子里放着一本画了红色小雀雀儿的书,书上还有好多穿着铁甲的小人儿,他们站在一道好高好大的门前,后头还有好多无比好看的房子。” 雀,门,穿铁甲的人,好看的房子…… 陆小芒瞬间决定了,她得看看这本书。 她识字,一定能从书上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牵了天强的一只手,“天强,趁外公这会儿上工去了,你带我去找这本书。” 天强先是不假思索地说了声好,又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不过看了要放回原位,我怕爷爷晓得了要打人。 上回天富把那本书拿出来折纸板儿,刚撕了一页就被爷爷抓到了,爷爷跟我们说,要是再敢去坛子里躲猫儿,撕他的书,他就把我们打肿。” 陆小芒脚步一顿。 外公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样式古旧的木床,墙壁上钉了两根钉子,钉子上拴了绳,绳子里绑了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两件打了补丁的衣服。 天强钻进床底下摸了一通,咦了一声,“没了?怎么会没了?明明就放这坛子里的啊。” 陆小芒苦笑了一下,外公一定是把书换了另外的地方藏着了。 她细细地把房间里的犄角旮旯都看了一个遍,书倒是找到好几本,却是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之类的小说。 她还把每本书都翻开,看里面是不是夹着其他书。 结果显而易见,什么也没有。 外公到底会把书藏到哪儿呢? 第十八章 都来,有仇报仇(补笑笑上周和氏打赏加更章) 外公家一共有四间屋子,一间堂屋,三间是卧室。 三间屋,舅舅和舅妈在小木屋睡,外公和天强天富睡一间,剩下一间是陆小芒的房间。 除了小木屋和一天到晚就敞开着门,里面除了一张高桌子,四条高板凳的堂屋外,其他两间屋子,陆小芒都仔细查看过了。 一无所获。 越是找不到,陆小芒就越是想找到。 外公把这本书藏得这样隐秘,代表这本书上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东西。 雀门到底是个什么门? 捞金圣手又指什么? 叶洪为什么口口声声的觉得外公手里有值钱的好东西? 叶洪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陆小芒想得头都疼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陆小芒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又把屋子里的一切还原,做成从来没人动过的样子。 天强跟在她旁边,几乎是叫干啥就干啥,指哪打哪儿,完全的言听计从。 看着时不时要强忍着痛背着她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转过头来又装没事儿人的天强,陆小芒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俩个表弟之中,天强乖巧懂事体贴,天富乖张任性手脚多,陆小芒自然喜欢天强多过天富。 陆小芒饿得两眼发花的时候,丰收岩的钟声终于当当当的响了。 终于可以去吃饭了! 陆小芒强打起精神,牵了天强就往伙食团跑。 沿路上,陆陆续续的,遇上不少半大不小的孩子。 基本上个个都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有的干净,有的沾满了草灰,泥巴,还有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脏污。 “开饭了,开饭了!” 孩子们一边欢快地喊着,一边兴奋地向伙食团冲。 还有好几个孩子冲着陆小芒不停打招呼。 “陆小芒,快点跑,跑慢了就剩稀汤了,没米粒儿了。” “陆小芒,平时就你跑得最快,今天怎么蔫儿了?竟然连狗子都跑不过?”孩子中脸最脏,衣服最黑,黑得原本颜色都看不出来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伸手拍了陆小芒的肩膀一下。 陆小芒无奈地看着自己原本干干净净的衣服上突然出现的一只爪子印,白了男孩一眼。 “罗凯旋!” 罗凯旋嘻嘻笑着,忙不迭的拿手来替陆小芒拍拍,陆小芒牵着天强,后面还跟了两个四五岁的小萝卜头,没地方可以闪,只能眼看着衣服上的黑爪子印从一只变成无数只。 “罗凯旋,你故意的?”陆小芒想打人。 罗凯旋收回手,惊讶地望着陆小芒,“咦,陆小芒,你今天怎么好像变聪明了?平时我天天拿你的衣服擦手,只要我装得好,你都以为我真的只是拍你肩膀来的。” 陆小芒飞快地伸出手,揪住了罗凯旋的耳朵朝着不同方向扭了好几下,直到罗凯旋痛得直喊陆小芒我再也不拿你衣服擦脏手了才放开。 陆小芒放开罗凯旋之后,罗凯旋连忙往前一跳,又快走了几步,自认为已经到达了安全距离,再也不用怕陆小芒之后,又扭过头来冲陆小芒做鬼脸。 “略略略,陆小芒,我刚刚是骗你的。明天我跟我姐去捡狗屎挣工分,我专捡那种又臭又稀的,捡完之后我就直接来找你,还拿你衣服擦手。 略略略,你能拿我咋滴? 你是不是特别生气,特别想打我,特别想像刚才一样来揪烂我的耳朵?” 罗凯旋说完话撒腿就跑,一会儿工夫就跑了几十米。 陆小芒追了几步发现肚子实在是太饿了,根本跑不快,也就放弃了。 罗凯旋见陆小芒追也追不上他,又停下来逗陆小芒。 “陆小芒,来呀,来追我啊,来打我啊?追不到?打不着? 哈哈哈,我就喜欢看你得满脸通红,想打我又打不着的样子。” 陆小芒眯了眯眼,松开了天强,脚用力往地上一蹬,作势就要往前冲。 罗凯旋又吓得没命地往前继续跑,跑了好几十米之后才发现陆小芒只是做了个样子吓吓他,实际上根本就没追赶。 罗凯旋停下来,不停地喘大气儿。 陆小芒又蹬地作势要追他。 罗凯旋犹豫了一下,看陆小芒已经起跑,还追了三四步,立马又撒腿疯跑。 他跑着跑着又觉得不对,扭头一看,发现陆小芒依旧气定神闲地牵着天强,后头跟了越来越多的萝卜头,俨然一副领头人的样子,和腿短走不快的萝卜头们不紧不慢地走着。 罗凯旋跑得满头大汗,发现再次上当之后,他就弯了腰,双手撑在腿上呼呼喘息。 陆小芒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罗凯旋,我来了!” 罗凯旋抬头,再也不肯相信陆小芒会真的来追她。 “陆小芒,狼来了喊两遍我还相信你我就是小狗儿。” 已经通过这一会儿工夫积蓄了一些气力的陆小芒呵呵一笑,脚下生风,像一只离弦的箭一样射向罗凯旋。 林益阳曾经教过她一些小窍门儿。 怎样呼吸才能在奔路之中占尽上风却又不会把自己累死! 前两天她并不是在照着狼来了的故事诈罗凯旋,她只是在麻痹他,让罗凯旋大意轻敌… 顺便调整因那阵奇怪的饥饿带来的无力感。 在罗凯旋认为她绝对不会追上来的时候,她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了上来。 陆小芒抓住罗凯旋的瞬间就反扭了他的胳膊,脚尖轻巧在他腿弯处一踢,罗凯旋就跪到了地上。 陆小芒用力压着想要挣脱她的罗凯旋,笑眯眯地说:“我也很喜欢看你想跑却跑不脱,还得被一个女生压着打,最后不求饶不喊芒姐就吃不了兜着走的憋屈样。” 罗凯旋起初还杠着脖子不认怂,直到陆小芒回头招呼后面的一群小萝卜头过来。 “平时罗凯旋没少逗哭你们?现在他被我逮住了,动都动不了,都来都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陆小芒一边笑一边怂恿小萝卜头们对罗凯旋下手。 “高点的往他脸上招呼,不够高的往他腿上招呼,不高不矮的往他腰上招呼。力气大的给我用力挣他软肉,力气小的给我哈他痒痒。” 第十九章 得逞 十来岁的男孩子一脸憋得通红,耳朵被人揪着,腋下被人哈着痒痒,腰眼儿上还有好几只小手在掐,还有更小的小萝卜头,揪起他腿内侧一点点皮使劲提的。 罗凯旋一会儿哇哇叫痒痒痒,一会儿又啊啊叫痛痛痛。 陆小芒只管压制住他,好整以暇地一会儿问他一遍:“服不服?” 刚开始罗凯旋十分硬气,高声喊着:“不服,我不服!陆小芒,你使诡计,我不服!” 到了后来,又想服软又顾忌那点小小男子汉的尊严和面子,有气无力地喊:“别哈了,别掐了,你们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一会儿伙食团的米粒儿都被人捞干净了。” 正在集中火力折腾罗凯旋的小萝卜头们一听这话,有两三个立马就松手了。 出气重要,吃饭更重要啊。 罗凯旋得了鼓励,立马打起了精神,继续卖力游说大家:“我听我姐说,今天晚上伙食团的稀粥会多放几斤米煮,要比平时吃的稠很多,而且,而且还放了猪油,对,就是放了猪油,香得很。” 又有两个还穿着开裆裤,鼻孔里不时还冒鼻涕泡泡的小萝卜头放开了罗凯旋的脚底板。 这俩小萝卜头最小,个子不够高,掐不着罗凯旋腿腰以上部分,刚开始只是在旁边观战,后来发现罗凯旋挣扎的时候挣掉了一只鞋,脚底板就在他们面前晃动,他们也找到了能下手的地方,专攻罗凯旋脚底板去抠。 腋下,腰眼儿,腿内侧,脚底板儿,是大部分人最敏感的地方。 罗凯旋被哈得眼泪都出来了,差一点点就投降认怂了。 现在,腰上,腿上,脚底板上的人都松了手了,罗凯旋就轻松多了,也有了和陆小芒继续对抗到底的信心。 “陆小芒,你压得了我一时,压不了我一世,一会儿等你手软了,我就有机会反败为胜了。到时候,哼哼,看谁求饶!” 陆小芒不慌不忙地喊了声天强,“天强,过来,把我们的秘密武器亮出来给大家看看。哦,对了,谁看都可以,就是不要给罗凯旋看到。” 天强就把离他最近的一个小萝卜头拉了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罗凯旋的视线,神神秘秘地掀开上衣的下摆,把别在裤带上的一个东西露了出来。 那个小萝卜头哇了一声。 天强立马把衣服又拉扯好,遮住那东西。 小萝卜头就一个给另一个传话,然后,四五个小萝卜头就头对头的挤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下,又围住了罗凯旋,上下其手,个个一脸激动,甚至比之前更卖力。 罗凯旋又开始一下子哇哇叫痒痒痒,一下子叫痛痛痛。 小萝卜头们一边施刑一边问陆小芒:“小芒姐姐,是不是们表现好,一会儿就有稠粥吃了?” 陆小芒自然大包大揽地许诺:“有有有,出了力的人都有份儿的。” 罗凯旋见事情完全没按照他所期待的那样走,又坚持了几分钟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酝酿了一下情绪,就弱弱地喊了声:“芒姐,饶了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陆小芒装没听见,“啊?啊?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你得大点声儿。” 罗凯旋红着脸,把心一横,扯着嗓子喊:“芒姐,饶了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陆小芒这才挥了挥手,“都放手。” 所有小萝卜头齐齐放手。 陆小芒自己也放了手。 罗凯旋瘫软地坐在地上,生无可恋地仰头望着陆小芒。 “你到底带了什么秘密武器,这些小萝卜头竟然那么听你的话?” 陆小芒点了点头,天强就走过来,又把衣服下摆掀了一下。 罗凯旋立马瞪大了眼,懊恼无比地道:“我,我还觉得我是队里最聪明的孩子,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 眼珠子一转,罗凯旋又道:“陆小芒,一会儿这东西也要借给我使使,不然……我就举报你。” 陆小芒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大家就通力合作,一会儿打饭的时候,就我们这些知情人围着饭桶轮流打,打完了之后把东西收好再散。 大家想要顿顿吃稠粥,就要保密,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了我们这个秘密武器的存在。” 最小那个叫罗小乐的萝卜头口齿不清地问:“其他人是什么人?” 陆小芒就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除了我们以外的那些大人,还有罗金罗银他们那些大孩子。” “哦,就是那些总在背后说小芒姐是捡来的野…”罗小乐最后那个种字还没说出口,嘴就被她的哥哥罗大乐捂住了。 罗大乐捂了罗小乐的嘴,然后一脸紧张地望着陆小芒,生怕陆小芒一生气,就不带他们两兄妹玩儿了似的。 罗小乐睁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不停地眨巴眨巴,似乎根本不明白为会被哥哥突然捂了嘴不许说话。 陆小芒笑了笑,没所谓地道:“没事的,那些话我听着听着就不生气了。大家都有爸有妈,就我只有外公舅舅舅妈表弟,不知道的人以为我是捡来的孩子也不奇怪。” 只不过,现在想想,罗金罗银他们这两年总是趁外公不在家溜进打她,打完了她之后就满屋子乱窜,有时候还东翻翻西找找,好像好像也是有目的性的。 难道……从那时候起,就有人盯上了外公家? 先是派罗金罗银两个半大孩子来惹事生非,依着叶李的个性,就算罗金罗银被发现了,她也可以说孩子还小,什么也不懂,不过就是闹着玩儿什么的,不了了之。 两年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叶李才按捺不住了,借叶洪来直接摊牌索要东西? 索要不成,就泄愤到天强表弟身上…… 欺负天强乖巧,先是故意撞上,打翻饭碗,又恶意骂人诅咒舅妈短命,让天强表弟发脾气,做出过激举动,然后再对天强下手,天强就会误以为是他惹到了叶李,叶李钳他的牙只是在惩罚他。 然后又觉得天强小不懂事,趁机问起那本书的事,想要混水摸鱼? 呵,真会算计啊。 只不过,不管叶李算计着什么,陆小芒都不会再让她得逞。 第二十章 无耻下流 到了伙食团之后,大家簇拥着陆小芒来到装饭的桶子边上,罗凯旋打了个眼色,一喊上,十来个孩子就把桶围了起来。 陆小芒给几个孩子调整了一下站的姿势,确定没人再看得清楚这边的动静之后,才让天强从衣服里面拿出一把绑了长柄的笊篱。 笊篱一般都是用竹篾编成,像漏勺一样,有眼儿,绑了长柄,捞起米粒来简直是杠杠的。 小萝卜头们一人捞了一碗稠稀饭,高高兴兴地端着走到一边吃。 他们坐的时候也集中坐到一起,和其他人隔了几张桌子坐,这是考虑到怕被人一眼看出分别被现场抓包。 因为这只捞饭神器,陆小芒隐隐成了这群孩子的头儿。 俗话说得好,有奶就是娘,衣食皆父母。 能让他们吃上比别人稠几倍的粥,小萝卜头们灰常满意,陆小芒再让他们做啥,他们都变得异常主动和积极。 所有孩子,包括食量最大的罗凯旋都吃饱了之后,个个摸着滚圆的肚子满足地笑着,嘴巴甜甜地叫着芒姐和芒姐短。 陆小芒嗯了一声,站起来走到饭桶边上,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眼疾手快地就把大铁勺换成长柄笊篱,又捞了一大斗碗粥,收好笊篱,端在手里。 天强以为是给他妈捞的,赶紧跑了过来,有些为难地说:“芒芒表姐,我妈,给我妈带饭得拿干净碗重新装,不然她不吃的。你白捞了。” 陆小芒摇摇头,笑着告诉天强:“我这是打来自己吃的,不是给舅妈捞的。” 天强就瞪大眼愣愣地看着陆小芒。 “啊?可你刚刚已经吃了三碗了,要是回上这碗,可就是四斗碗了! 芒芒表姐,你这肚子就不胀?” 陆小芒没回答,一回到桌边捡起筷子呼啦啦,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一斗碗粥塞进了肚子,然后又站起来,走向饭桶子。 天强急了,赶紧来拉陆小芒,死活不让她再打饭。 四斗碗饭,加起来可以装两脸盆儿了。 天强简直吓坏了。 天强很坚持,甚至滑溜地从陆小芒手里抢走了笊篱,坚决地表达了他不可能再让陆小芒继续吃下去的决心。 陆小芒提着空碗想了想,早吃好,午吃饱,晚吃少,晚上少吃点也没啥。 “算了算了,我就少吃点,明天早上多吃点补回来就是。” 听到陆小芒这样说,天强眉毛像毛毛虫一样拱了半天,一脸担心地问:“芒芒表姐,你这肚子会不会一会儿就像吹气太多的气球一样炸开呀?” “不会不会,气球会爆是因为太饱太饱撑爆的,我这才哪跟哪啊,顶多算个半饱,离撑饱还差着至少十斗碗饭的距离呢。” 罗凯旋听了这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儿。 饭桶的称号后继有人了。 以前村里的人叫罗大饭桶,现在,又多了个陆大饭桶。 以后,伙食团每个月的米又要多损耗不少了。 陆小芒看着天强给舅妈打了饭,然后和几个想回家的孩子一起走了。 剩下的七八个孩子中好几个说想找自己的爸妈,当然,在过去之前,他们都向陆小芒保证,绝不会把笊篱的事说出去。 陆小芒一挥手,他们才一哄而散,跑向大人那边。 罗凯旋被和另外三个八九岁的孩子被陆小芒点名留了下来。 “罗凯旋,罗大乐,罗安全,罗保国,我一会还有事要你们帮忙,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先过去办点事。” 陆小芒像一个发号施令的将军一样对四个男孩吩咐道。 四个男孩子点了点头。 陆小芒这才抬步走向外公那边。 其实自打来到伙食团之后,陆小芒选择座位的时候就特意选了一个能看到外公那边的座。 在吃饭的间隙里,她也一直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外公背对着这边坐着,他的旁边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脖子上搭了条灰不溜秋的汗巾,身上穿了件沾满泥巴的棉毛衫儿,低头吃饭的时候,上衣就往上缩了一截,古铜色的腰身就露出一截儿。 两人的对面,坐着叶洪,叶李两姐弟。 叶洪的嘴一直在动,面前摆着的饭碗动都没动过。 叶李抄着手,翘着二郎腿,扒两口饭又停下来看一下外公。 外公一直默默地喝着粥,头也没抬过。 后来,叶李的嘴也开始动,两姐弟一个对着外公说,一人对着外公旁边的汉子说。 外公一直很沉得住气。 旁边的汉子却没那么沉得住气,在叶李开口之后,就时不时不耐烦地用手掏一掏耳朵,然后往右边看。 这是舅舅的习惯性动作。 不耐烦的时候就会掏耳朵,看右边。 陆小芒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走过去,直接往舅舅和外公中间一挤就坐到了条凳正中。 坐稳之后,她就盯着叶李看。 饭桌上冷不丁的突然多出一个脑袋来,叶李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正好和陆小芒清清冷冷的眼碰上。 叶李骂了句倒霉孩子,“声不开气不出就钻出来,吓人一跳,魂都差点被你给吓掉了。坐下后也不叫人,一点家教也没有。” 舅舅立马就出声了,“亏你白吃了几十年的盐巴,这么大个孩子都能把你魂吓掉,鸡胆子都比你胆子大。” “你!”叶李伸手把桌子拍得哐哐作响,一副要发飙的架势。 叶洪立马拉了她一下,递了个眼色过去,叶李这才冷哼着别开了脸。 “老八,你说了这么半天,这罗成功和罗夏半点反应也没有,尽在装聋作哑。依我看啊,他俩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得给他们来点狠的,他们才知道怕。” “狠的?要多狠?”陆小芒听到这里就冷笑起来,“是拿钳子把人的后槽牙拔了这样吗?人在做天在看,小心今天拔了别人一颗牙,明天自己一口牙全都会被人给拔光。 到那个时候可就才算真正应景。 无齿啊,下流啊! 你说对不对呢?叶李……婶婶!” 陆小芒刻意地咬重了婶婶两个字,清淡的眉毛下面那对炯炯发光的眼,像是两把锐利无比的小刀子,狠狠地钉进了叶李的双眼之中。 叶李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这一下,她是真被陆小芒这个眼神吓到了。 叶李闭嘴之后,陆小芒的视线又往下移了移,盯着叶李脚上的鞋看。 叶李的脚很小。 昨天晚上把她踢进蓄水池里那人的脚也很小。 第二十一章 倒贴 叶李家八姊妹中,七女一儿,叶李排行第五,因为心气儿最高,嫁得最晚。 导致她嫁得晚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她是小脚。 叶李爱美,小时候听学堂的一个老夫子摇头晃脑的地说三寸金莲为人间绝美,就上了心。 回家就自己开始缠脚,生生把自己脚缠成了小脚,走路倒是摇曳生姿,与农村里的姑娘们都不一样了,可是干活却糟糕了。 走不快,挑不起。 你说要是生在养尊处优的家庭,是个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的,小脚也不打紧。 可是偏偏这是农村,而且是在农村里条件排在全国倒数几名内的贫困山区。 这里的人找媳妇,要的不是你长得美,要的是你膀大腰粗能干活,屁/股圆圆能生娃。 上山能打蛮,回屋能暖床。 像叶李这样的,就没人瞧得上。 这一来二去的,二十多岁依旧没人娶。 最后,还是在叶桃的极力撮合下才成了事儿,和罗光明滚在了一起。 听说,叶桃还倒给了罗光明老娘几十斤米面票,罗光明老娘才答应让当时已经大腹便便的叶李和罗光明去扯了证儿。 红星村一队二队所有女人都是大脚板,上山下田跑得飞快的主,陆小芒知道的,唯一的小脚女人就只有叶李一个。 叶李不仅能恶毒到硬钳一个八岁孩子的牙,还能一脚把一个九岁小姑娘踢进两米深的蓄水池中啊。 这样的女人,说她心如蛇蝎都不过。 “叶李婶婶,刚刚我舅舅说你胆子比鸡还小,像你这么小胆的人就不要老去走夜路了,小心碰到鬼,把你抓去祭乌玛山里的山神啊。” 叶李脸一白,连忙就急急否认:“什么山神土地的,那都是封建迷信,是四旧,要破除的。我们现在是新时代,不说那些不说那些。” 欲盖弥彰,说的就是叶李这样的状态。 陆小芒几乎百分之百确定了昨天夜里那个对她下死手的人就是叶李。 陆小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无语地看着叶李。 叶李被看得心里直发毛。 “老八,你姐夫摔了腿,还等着我带饭回去呢。我先走了。” 叶李站起来就要走。 叶洪哎了一声,连忙道:“五姐,这不是还在聊事儿了嘛,饭让罗金罗银带回去不就得了?” “罗金罗银还是孩子,端饭容易洒,还是我端回去稳当些。” 叶洪哦了一声,说了声好。 陆小芒突然站了起来,飞快的绕过桌子跑到叶李旁边,把手掌放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 叶李总觉得今天的陆小芒古怪得让人害怕。 “小芒,你在比什么?” “没什么,看看叶李婶婶比我高多少而已。哦,对了,叶李婶婶最近胖了许多呢,怕是有一百三四十斤了?” 对于爱美的女人来说,最听不得人说两件事。 一就是谁谁比她漂亮。 二就是你怎么又胖了。 陆小芒说叶李一百三四十斤,叶李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立时就跳脚了。 “你这孩子眼瞎啊,我才一百斤不到,你从哪儿看出我胖了很多,有一百三四十斤重的?” 叶李很激动,陆小芒却很平静。 “哦,我知道了。” 然后,陆小芒就跟外公和舅舅说:“外公,舅舅,我和罗凯旋他们几个去玩儿,晚点回家。” “去去。”舅舅很爽快地说。 陆小芒其实已经跑了几步远了。 罗成功盯着陆小芒的背影看了好几眼。 陆小芒说的是,她和罗凯旋他们几个去玩,是告知的语气,并不是在征求同意。 平时,陆小芒想去玩儿,都会说,我想要和谁去哪哪儿玩。 多一个想字和少一个想字,是不同的。 “罗夏,你有没有觉得小芒这孩子有点不对劲儿?” 罗夏大咧咧地笑了一下,摇头道:“没啊,这孩子还是一样乖巧懂事逗人爱啊。” 罗成功微微叹了口气。 罗夏神经大条,啥事儿都是不过心,他就不该问他的。 叶洪又坐了一会儿,罗成功继续装聋作哑,罗夏继续掏掏耳朵,看看右边。 当着罗夏的面,叶洪又不敢像中午那样直接威胁罗成功。 罗夏比叶洪高比叶洪壮,要是讨东西不成反而被打一顿,那就划不来了。 刚刚罗成功那个多嘴多舌的外孙女钻出来,提到后槽牙的时候,叶洪还很紧张了一下子。 结果陆小芒却只是含糊地提及了一下,好像就是举个例子,没点名道姓的说他和叶李钳了罗天强牙的事。 罗夏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是要打人的。 还好,陆小芒好像不清楚是谁钳掉了罗天强的牙,罗天强又是个乖巧怕事的,而且以为是他自己丢了石头才被惩罚,绝不会想到他们就是故意要钳他的牙。 只要罗天强不说,这事就能掩过去。 叶洪在这边自欺欺人。 陆小芒却已经带着罗凯旋,罗大乐,罗安全,罗保国四人来到了谷草垛子附近。 谷草垛子在晒谷场旁边,晒谷场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平地,每年到了秋收季节,打下来的谷子都会挑到这里来晒干再收进公家的仓库里。 现在才是春天,离着秋天还早,晒谷场这边就极少有大人会来。 这里,就变成了孩子的乐园。 男孩子们可以尽情地在晒谷场上翻跟斗,打纸板,弹弹珠,玩泥巴。 不过,陆小芒带罗凯旋他们来,可是干活的,不是让他们来玩儿的。 “搓!使劲搓,今天晚上八点之前,我要一条四五十米长的草绳。谁不卖力搓,明天不把笊篱借谁捞米粒儿。 谁要搓得又快又好,我还有奖励。” 陆小芒带头,抱了一捆稻草往圆型的青石墩子上一放,一手抡着木榔头用力捶打,时不时地转动草把,一会儿就把草把拎起来拌落几下,把草屑抖落掉。 等稻草变得柔软光滑后,陆小芒就趴下来,从绕过晒谷场的水沟里用手掬了捧水往稻草上洒。 “陆小芒,你为什么要捶了又洒水?直接搓不就行了吗?” 陆小芒头也不抬在回答道:“新稻草会有些脆,搓绳太涩不称手也容易断,搓成绳也不结实,捶过之后,方便搓绳且柔韧性也会大大提高。” 陆小芒说完,就坐在地上,屈地两膝,抽了两小撮捶打柔顺的稻草夹在两个膝盖之间,呲呲呲地开始搓起来,等有一定长度了,再取两小搓稻草接上。 “陆小芒,你搓几十米长的草绳,是想做什么?” 陆小芒眯眼,脑海中闪过叶李的脸。 “赶紧搓,至于我拿来干什么,晚上你们就知道了。对了,罗凯旋,一会儿搓完草绳,你回趟你家,帮我拿只你爸的电笔过来给我使使。” 第二十二章 抵命 晚上七点多,赤脚医生林克给罗光明上完药之后,叶李把他送出村口。 村里大多数人都住在茅草屋里,只有罗光明和罗清明两兄弟住着砖瓦房。 罗光明家的屋靠山而建,房子东边20米有一个湖,西边十米左右是大哥罗清明的家。 两家人中间,有一座年久失修已经濒临倒塌,风一吹就会嘎嘎作响的牛棚。 牛棚里关过不少人,现在养着村里用于耕田的两头水牛。 叶李送完人后,就沿原路返回。 布谷鸟的叫声时不时的响起,叫得人心慌。 她走到牛棚附近的时候,起了一点风。 风把牛棚那扇开口朝东,与湖相对的老式的旧木窗子吹得啪啪作响。 布谷鸟的声音又叫了两声儿。 透过被疯长的丝茅草遮了半边的窗子,可以看到牛棚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灯线被风吹动,灯也随之摇曳晃动。 叶李加快脚步往家走。 当她走到牛棚门的位置时,布谷鸟又叫了一声。 叶李偏头看了牛棚一眼,啪的一声,牛棚里的灯突然灭了。牛棚门自己嘎嘎地开了。 风已经停了。 木头窗子却还在啪啪响着。 重达几十斤的牛棚门自己一点一点地往外开着。 附近除了叶李却看不到其他人。 叶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呱—呱——呱……”,单调、苍白却带着某种节奏地叫声突然在叶李四周响起。 叫声忽高忽低,有一声没一声,有前半声,没后半声,像个即将断气的人,被死神扼住了咽喉,显得异常恐怖。 开到一半儿的牛棚门突然停了下来,停在半中间,像被一个人的手拉住了。 门那边却什么也没有。 当叶李看过去的时候,老鸹阴森凄厉的叫声又密集地响了起来。 “呱,呱呱,呱呱呱呱……”叫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凄惨。 叶李两腿发软,想要快点跑开却跑不动,只能站在原地。 无数恐怖的幻想在她脑海中涌出。 几滴冰冰的东西突然掉到了她头顶,她伸着颤抖的手往上一摸,摸到了湿湿的粘稠的水液。 把手指放在眼前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是血! 老鸹的叫声在叫到最凄厉的时候骤然停了。 牛棚的门又突然嘎嘎响了两下,像是有人在拍手打招呼说你好一样。 “妈呀!有鬼啊!”叶李大叫着往几十米外的家里跑。 后面响起腾腾地脚步声。 地面被什么东西震得直颤。 叶李吓得心胆俱裂,根本不敢回头看。 当她跑到一棵树下的时候,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从树上坠了下来。 那是一只死状可怖,像是被厉鬼生撕过的乌鸦。 头,翅膀,爪子和身体之间全被扯得血肉模糊,只有薄薄的一层筋膜连着。 乌鸦就掉在叶李脚上。 她看得清清楚楚。 从乌鸦身上流出来的血打湿了叶李的脚背。 这一刻,叶李心中的恐惧被提升到了极致。 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让她疯跑了起来。 不辨方向。 连跑偏了都完全没发现。 快跑,快跑。 她的心头只剩下这样的想法。 身后腾腾的脚步声一直追着她。 那是恶鬼,那是一追上她就会把她撕得像那只死乌鸦一样的恶鬼! 前面是一个下坡路段。 布谷鸟的声音布谷布谷布谷地叫了三声。 一条绳子被拉得直直的横在了下坡段的顶端。 叶李冲过来的速度很快。 一个跟头就从坡顶俯冲摔了下去。 那是一段陡坡,坡度高达45度,长达二十多米。 因为冲击力,叶李俯冲下来之后落地之后又弹了起来,持续了在坡上重重撞击了两次之后才滑到了坡底。 陡坡之上,磕掉的牙齿和着血一路向下。 叶李趴在坡底,像死了般,一动也不动。 坡顶的布谷鸟的声响了一声儿。 “布谷?”怎么办? “布谷布谷!”别怕,没死。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之后,叶李才动了一下,艰难地用两手撑着地面把自己翻过来。 一张血肉模糊的嘴里,除了槽牙,门牙切牙尖牙全都摔没了。 她痛得哭了起来。 陆小芒站在坡顶,眼神平静。 “任何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顺便讨了点利息而已。” 罗凯旋站在陆小芒旁边,看着陆小芒冷酷的侧脸,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罗大乐却悄声问:“后面准备的……还要上吗?” 罗凯旋瞪了罗大乐一眼,“叶李已经被我们整得很惨了。” 罗大乐哼了一声,咬紧了唇,半晌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期盼地看着陆小芒。 陆小芒被他嗜血的眼神惊着了。 “罗大乐,你怎么比我还恨叶李啊?你怎么恨不得一次就把她整死呢?” 罗大乐紧抿着唇,眼中有水光一闪而逝,他立马转了头,看着远方。 罗凯旋啊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难道……那些妇女们说的都是真的?罗大乐,你妈,你妈真是被叶李害死的?” 陆小芒皱眉。 据她所知,罗大乐的妈是在生罗小乐的时候难产而死的。 给罗大乐的妈接生的接生婆是井水公社的赤脚医生林大妍。 林大妍是林克的独生女,林克就是今天来给罗光明看腿的赤脚医生。 林大妍是林克一手带出来的,虽然人品不咋滴,可是医术还是过得去的。 林大妍的妈叫叶花,是叶李的二姐。 就处罗大乐的妈难产而死有隐情,也只是林大妍的事,不该和叶李扯上关系才对啊。 “罗大乐,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你要是想说,就抓紧时间说,不说我也不勉强。”陆小芒抬头看了看月亮,估摸了一下时间,这会儿应该有八点多了。 罗大乐盯着陆小芒,一字一顿地问:“那你听完了,会帮我吗?” 陆小芒想了想,反问道,“你想我帮你做到什么程度?弄死她?” 罗大乐摇头,“我希望她死,给我妈,给我妹妹抵命,血债血偿……但是她死了,我妈和我妹也回不来了,我也会变成杀人犯,又觉得不值得。” 妹妹? 罗大乐只有罗小乐一个弟弟,哪来的什么妹妹? 罗大乐这说的是什么疯话? 第二十三章 求救 罗大乐比陆小芒大一岁,今年刚好十岁 罗小乐四岁,两兄弟相差六岁。 罗大乐出生的时候,是脚朝下,这在乡下,基本就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附近村里的接生婆一发现是脚位之后都吓坏了,直接让罗大乐的爸爸准备后事,然后相继走人。 做接生的最怕的一件事就是产妇胎位不正弄出人命。 就算你接了一百个好生养的,但只要有一起人命事故,你就废了。 所以接生婆一旦发现胎位不正会难产,狡猾一点的都会选择撒手保全自己。 罗玉成跪在接生婆门外不停磕头,求她去帮妻子秦好接生,哪怕不要孩子,能保住大人都可以。 接生婆告诉罗玉成,“真的很危险,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接手的。乡里乡亲的,我给你出个点子,你去请赤脚医生林克,他是医科大学毕业的,也学过妇科,懂接生,我听说小五村有个产妇也是脚先出,当时就请的林克接生,不仅产妇保住了,孩子也保住了。” 罗玉成听了这话,直接撒丫子就往林克家跑,就捡最直最近的路跑,不管那是荆棘密布丛林还是陡坡险岭,他只认准了一个方向,不管不顾地跑着。 快点,快点。 妻子还在家等着他。 当时罗玉成心里只剩下快点找到林克,带他去救妻了这个想法。 其他的,什么都忘记了。 他的鞋在荆棘地里就丢了,尖利的荆棘把他的脚和腿都划得鲜血淋淋的,他却像一点也没感觉到,兀自跑着。 跑到后来,每一个脚印里都带着血印子。 他就这样混身是血地出现在林克家门外,当时就把林克惊着了。 他一见林克就直挺挺地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喊:“林医生,救命啊,救救我家阿好,接生婆说孩子是脚位,没人肯去我家帮忙接生,阿好一直在喊痛,说要保住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林医生,我不想要孩子,我只要阿好,我求你,求你救救我阿好。 只要你肯救命阿好,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都做奴隶都可以。” 林克家门前的院子是全部用青石铺就,罗玉成的头在青石上磕得砰砰作响。 他的脸上沾满了草灰和泥巴,腿脚上全是被荆棘划出来的深深浅浅的血口子,深的皮肉翻卷,可见当时他跑得有多急,才会被划出这样深的口子。 最浅的也已经划破了皮见了血。 林克动容了,转身就进了屋,去找他的医药箱子。 罗玉成却以为林克像其他的接生婆一样拒绝了他,那一瞬间,他就像被掏空了所有精气神似的,颓然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阿好,阿好……” 声声泣血。 等到看见林克背着医药箱出来时,罗玉成才止住了哭声,猛地窜上前从林克肩膀上硬把医药箱子扯了过来,背在自己身上,然后又把林克背到了自己背上。 又是撒腿就跑。 一天一夜后,秦好终于生下了罗大乐。 婴儿的哭声一响,罗玉成就冲进了房,冲向秦好,问她:“好不好?阿好,你现在觉得好不好? 饿不饿?想吃啥?我给你做。 阿好,你都不知道,这两天我有多害怕。 阿好,我们不生孩子了,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说什么傻话呢,我好着呢。”秦好虚弱地冲着他直笑,“真的好着呢。玉成,孩子,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看看他好不好。” 罗玉成这才像想起屋里还有孩子和医生在似的,伸头去看林克抱在手中哇哇哭着的婴儿。 后来,林克问罗玉成,那天为什么要背着他跑? 罗玉成沉默半晌,才不好意思地道:“我怕你半道上反悔不跟我走了,我把你背在背上,我不放你下来你就跑不了。” 听到这个意外回答的林克眼角突然就湿了。 他拍了拍罗玉成的肩膀,连续叹了三声。 “危急关头,你比我明白。” 罗玉成不安地笑了一下,道:“林医生不怪我?主要是,主要是大家都说……” “说我脾气怪还额外收费,剥削成性?一颗鸡蛋落我手里得小一圈儿,一把糠我也能给榨出两滴油来?”见罗玉成不敢,林克干脆把平时大家在背后说的这些评价一古脑儿的全说了出来。 “我觉得林医生不是这样的人。” 林克摇头,“他们说得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要是不把我背背上跑,我很有可能半道上就突然想起你家穷得丁当响,没什么可捞的油水,从而打了退堂鼓。” 罗玉成总觉得林克当时说话的语气的表情都不太对,他却不知道如何接这话了。 认同,怕林克生气;不认同,林克自己都这样说了,可罗玉成又觉得林克是自嘲。 林医生心里一定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这一天一夜以来,林克片刻也没合过眼。 如果不是林克在场,秦好和孩子可能真的会像那些接生婆说的一样,一尸两命了。 “对了,规矩不能坏。我每出诊一次得额外收五块钱辛苦费。看在你背着我跑,我没太辛苦的份上,我给你个优惠,可以先欠着,有了再给。 另外,孩子在肚子里憋的时间有点长了,得细心观察一下,怕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缺氧和后遗症是什么?” “这些都是专业术词,跟你这个庄稼汉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就注意一下你儿子的吃喝拉撒睡就行了。行了,我走了。再来找我,出诊费和辛苦费就另算了哈。” 林克不想多呆,说走就走,留下了一头雾水不知所措,更不知道为什么林医生前一秒还能聊后一秒就板脸拒绝沟通的罗玉成。 脾气坏这一条,好像大家倒没冤枉他。 罗大乐出生后,能吃能睡能哭,罗玉成担心了一段时间没发现他和其他孩子有什么不同的的地方,到了后来就彻底放心了。 罗大乐走路也走得挺早,十来个月一放手就会走了,走得还挺稳。 直到同龄的孩子已经牙牙学语,喊爸妈的时候,罗玉成才终于发现罗大乐两岁多了都还没开口叫过人。 第二十四章 哑子 欠林克的五块钱,罗玉成用了半年时间才凑上。 罗玉成拿着一大袋子分票毛票慢慢地坐在林克家院子里一张一张地数。 “一分,两分,三分……一毛,两毛,三毛……呃,刚刚数到多少了?” 罗玉成文化不高,只读了两年书,勉强能记个数。他这堆钱里毛票都不多,绝大部分是分票,几百块分票,他数了一会儿就又乱了,最后只能用个笨办法把钱分成一堆一堆的,数一堆的钱记个数,然后把这十几堆的钱相加,终于数完了这笔钱。 “这堆八毛,那堆九毛……八毛加九毛加九毛加一块加五毛……再加九毛九……一共是四块九毛九。 还差一分才五块,这不对啊,我在家明明数过是五块才拿来的,怎么不够呢? 不行,我再数数。” 当天下午,罗玉成数了三次,用了两个多小时,钱还是差一分才五块。他急得把身上所有口袋都翻过来搜了又搜,最后还打算把衣服脱下来抖一抖,看是不是粘在哪里了。 林克蹲在檐下,默默地看着他折腾。 罗玉成家,真的很穷啊。 罗玉成也真的很老实啊,被一分钱为难成这样子。 林克随意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摸出几张钱,最小的面额也是毛票,一张分票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看着在院中急得团团转的罗玉成道:“不够的话凑够了再来,我不急,不催你给。” 罗玉成不停道谢,眉毛却拧成一团。 “前债不清,后面都不好开口了。” 林克这才知道罗玉成这么着急把钱凑上拿来给他,还另有所求。 林克想了想就开口问了:“是不是为了你儿子还不开口说话的事?” 罗玉成猛点着头,然后就把那堆皱皱巴巴的分票推到林克面前,讨好地道:“能不能去帮我看看我家大乐为啥都两岁了还出不了声儿? 别人都说他是哑子,可是小时候他的哭声是村里小孩里最大的,他怎么可能是哑子呢?” “语言发育迟缓的原因,影响儿童语言发育的原因很多,常见的有视觉障碍、听觉障碍,交往障碍,自闭症、自闭倾向等以及智力发育迟缓,你们平时多跟他说话,让他按你们的指示向左向右,或者去指定地方拿一样东西回来。 如果他能听懂并能照办,那么应该就不是智力发育和自闭,也基本可以排除视障碍和听觉障碍。 如果他到三四岁还是开不了口,就只能把他送去大医院检查一下舌头,发音器官。 如果是舌头和其他发音器官有问题,可能需要做手术。 这一块是我的弱项,我不专业,所以我帮不了你。” 罗玉成赶紧要给林克磕头,林克往边上一闪,摆手道:“术业有专攻,不是我不帮你或者嫌你给不起钱,而是我确实不专业,怕耽误了你家大乐。 你给我磕头或者强行背我去你家也是没用的。 我不想骗你,不想像有的人一样明明不会却装着会,从而耽误了病人真正的就医时机。” 第二十五章 意外 罗玉成还想再求,林克就直接进了屋关了门,怎么也不肯出来了。 过了一年,罗玉成真把罗大乐送去省城医院检查了一下,发现他是发音器官发育不完全,就算做手术,花上一大笔钱,结果也不会太理想。 罗玉成觉得哪怕最后的结果是不太理想也比不会说话好,所以倾尽一切办法去凑钱。 罗大乐到四岁多的时候终于开口了,发的音却极为不标准,很难听懂。他却非常努力地学着说话,不想让爸妈因为他不会说话难过,不想再让家里因为他不会说话想尽一切办法凑钱。 不想再看到父母身上那细小的针眼。 所以,罗大乐每天醒来之后就开始说,哪怕说得谁都听不懂,他也依旧坚持每天说。 以罗金罗银为首的一些孩子却经常取笑他,还学罗大乐说话。 罗大乐最后勉强能说到大脑虎小西子这样程度了,罗玉成和秦好都十分高兴,抱着他亲了又亲。 不过因为罗金罗银在他学话过程中经常打击他笑话他,他看到罗金罗银等人还是会紧张过度,一跟他们说话就会结巴。 结巴加上说不清楚,还是没办法与更多的小孩子们一起交流一起玩耍。 罗大乐的童年十分孤独。 这也催生了秦好想要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陪他说话陪他玩耍的想法。 对于秦好生罗大乐时难产心有余悸的罗玉成坚决反对,不想让秦好冒个险。 可是看着儿子日渐沉默,罗玉成又心痛无比。 就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中,秦好怀上了罗小乐。 罗大乐很高兴,以为以后就有弟弟妹妹陪他玩了。 罗玉成却很忧心,吃不好睡不好,怕秦好再次难产。 直到秦好临产前半个月,他去请林克,林克说林大妍已经接了几年生了,经验和技术都足够了,林大妍来看了看,摸了摸秦好的肚子,说胎位是正常的易顺产位,罗玉成这才放下了心。 罗玉成把林克当成恩人一个看,因为他救了秦好和罗大乐。林克说林大妍行,罗玉成就相信林大妍行。 胎位正常,就不会像上次那样发生危险。 可是,谁也没料到,胎位正常的这一胎却让秦好送了命。 那一天罗玉成正好去赶集,想着秦好快生了,就跟人换了点鸡蛋票,想去买几上鸡蛋回来。 去之前,秦好还笑着送他出门,叫他早点回来。 等他回来,秦好却已经没了。 林大妍惊惶失措地告诉他,“是大出血,血崩了,止不住,我尽力了,不能怪我。” 罗玉成不肯信,明明说过胎位很好生会很顺利的啊,怎么会一会儿工夫人就没了? 罗玉成疯了似的摇晃着林大妍,“把阿好还给我,把阿好救活,把阿好给我弄醒。” 林大妍吓得直哭。 叶李和一些邻居跑了过来,拉开了罗玉成,林大妍趁机离开了。 所有人都说那是秦好的命,躲过了一次,这次却没躲得过。 上一次,是林克救了秦好,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可是秦好是已经在鬼门关做了标记的人,阎王爷逮着机会就会把她带走。 这事不怪林大妍,她已经尽力了。 没有人看到秦好床底下有一个被卡住了的脸色惨白而惊恐的小男孩。 第二十六章 血债血偿 小男孩苍白着小脸,被卡的床脚和一只在陶坛中间的空隙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他木头一般地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外面跑来跑去的那些,穿着新旧不一的解放牌胶鞋的脚。 这个小孩就是罗大乐。 好奇爬进妈妈床底,想等着妈妈生完弟弟,第一个和弟弟见面打招呼,告诉他:哎,我是你哥哥罗大乐。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场谋杀。 死的是他的妈妈,还有未见天日就窒息而死的小妹妹。 “我妈生小乐只用了二十分钟,一切都很顺利。” “我听到了弟弟像小猫似的哭声,我想从床下爬出来,太着急了,不辨方向,竟然从坛子和床脚最窄小的那边挤出来一个头,然后身子就挤不动了。” “我很着急,急着出去见我的小弟弟,顺便帮爸爸看看妈妈还好不好。” “可我越着急,就越卡得牢,到最后退也退不出去了。坛子很大,是以前我祖爷爷做酒坊时用来装酒的坛子,能装一二百斤酒,空坛子都重好几十斤。“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罗大乐的眼圈已经红得不像样子了。 他却梗着脖子,仰头看着天空,哽咽不成声地继续道:“如果当时我没卡住,要是我当时没急得说不出话来,她们,她们就不敢,不敢那样明目张胆的弄死我妈。” 罗大乐的脸苍白得不成样子,怒睁的双眼已满含泪水,瑟瑟抖动的睫毛被在水浸泡着凝成了撮一撮,说到这里,他痛苦得顿住了,紧紧咬着的嘴唇也已渗出一缕血痕。 在后面赶着牛的罗保国叹了口气,挤开罗凯旋站到罗大乐身畔,用他枯瘦的小手不停地拍着罗大乐的后背,一边拍一边安慰他。 “你当时还小,没出去或许比出去还要好,你要是在那个时候出去了,说不定也会出事。” “不!罗大乐凄厉地低声咆哮着,痛苦使他的五官都被拧作了一团般,“如果我出去了,我一定可以救下妈妈和妹妹! 爸爸去赶集之前交待过我,说我是家里的小男子汉,要替他照看着妈妈,还有妈妈肚子里的弟弟或者妹妹。 可是我……可是我没做到! 都怪我,都怪我啊………” 罗保国劝不动罗大乐,就转头看着陆小芒。 陆小芒早已经被听到的一切震得晕了头。 罗大乐的妈妈秦好,那个善良而美好的女人,竟然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被人谋杀的。 听罗大乐的意思,林大妍和林李都牵涉其中。 而且,秦好死的时候,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女婴! 秦好当时怀的竟然是龙凤胎! 罗在乐当时就在秦好的床下,听到了这一切。 因为焦急和惊恐导致他失去了语言能力。 难怪,罗大乐觉得让叶李摔掉了一口牙还不够,他还想要继续后面的备用计划。 罗保国看着陆小芒,罗大乐也红着眼看着她,罗凯旋则是直接吓得呆住了,木木然地看着坡底还在呸呸吐着嘴里的血的叶李。 夜风吹过来,呜呜咽咽,像是有人在哭。 罗大乐像是困在深渊里的负伤小兽般,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她钳你表弟一颗牙,你摔掉她大半口牙!她欠我妈和我妹妹一条命,我也要她债血偿!” 第二十七章 秘密 “其实我今天晚上听你指使,搓草绳断电驱牛套绊马绳,并不是因为你那只捞饭的玩意儿,只是为我发现你看叶李的眼神里透着厌恶和仇恨。 所以我才和保国全心全意的助你。 陆小芒,你自己的气解了,可我的仇还没报。 之前我帮了你,现在该轮到你帮我了。 那些点子是你出的,我要借用,得经过你允许。” 十来岁大的男孩子眼里潜藏着的恨意喷薄而出,倔强地盯着陆小芒。 陆小芒叹了口气,这次回来后,可真的是波澜壮阔啊。 小小的村庄里,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而这一切,都跟自己产生了一种联系。 “就算我不同意,你一样会继续下去的,不是吗?”陆小芒深深地看着罗大乐的眼。 罗大乐点头,“是,但是你既然能想出这些能让叶李付出代价,又牵连不到我们大人身上的点子来,我不想和你把关系处坏。” “我还有个疑问,你说是叶李和林大妍害死了你妈和你小妹妹,那么后来这么几年时间,你怎么没告诉你爸?” 罗大乐默了默,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听到这个秘密的人,都要向我保证,不能让除了我们四个人外的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罗凯旋一听有秘密,立马两眼放光,率先点头答应下来。 他就个哪儿有热闹哪儿就有他,没有热闹他就是热闹的主,一听有秘密,都是打着先听了再说的主意。 罗凯旋点头之后,罗大乐就只盯着陆小芒看,等她表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有的在特定情况下能跟人分享,有的一辈子都不能诉诸于口。 陆小芒自己也有这样的秘密。 比如,她是经历了前生又重新活过来的人。比如,她能偶尔看到一些原本不可能看得到的东西。 她的眼睛,好像在某些时候,能透过一些物质看到内里的一些东西。 光这两个秘密,都是一辈子都不能告诉别人的。 所以,她理解罗大乐。 陆小芒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这时候坡底下的叶李正在尝试爬起来,留给几个人的时间已经不多。 罗大乐加快了语速,飞快道:“我妈死后,我爸哭了三天,我也失语了两三年时间。我无数次想要告诉我爸,我妈不是难产死的,可是我都说不出来。” “后来,我就去学写字。”“等到我会写这段话的时候,我就写出来给我爸看了。”“ 我爸看了很久之后什么话也没说。” “我以为他懂了。” “那天半夜,我听到了有撞击声,醒了一看,发现我爸在用自己的撞墙,已经撞得血肉模糊了。 他一边哭一边对着空气说话。”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爸他只认识几个字,那段话,他只认识妈妈死了四个字。 我妈死的时候他就想死了,不过因为我和小乐还小,所以他才痛苦地活了下来。 他原本是要等我十六岁就自杀去陪我妈的。 可是因为我写了那段话又刺激到了他,他痛苦得不行,一心求死。 然后……我爸他,他就不正常了。 所以,我也不敢再在他面前提起妈妈和死这样的字眼。 小乐又太小,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这样阴暗而痛苦的事,我不能告诉他。 所以,这笔血债,只能我来讨!” “行,我了解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办,我允许你用我的点子对付叶李。她这样的人活得好,就是对被她害过的人的侮辱和嘲笑。” 罗凯旋被陆小芒的表情吓到了,弱弱地问:“你们,你们不会真想弄死叶李?” 第二十八章 杀人 罗凯旋缩着脖子,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他是真被这群小伙伴们吓住了。 原本就是瞧着了陆小芒突然变得胆大和聪明了不少,才跟过来看个热闹。起初陆小芒只说带他来整人,没说要……要杀人啊…… 整人和杀人可是完全不同的啊。 陆小芒还没说话,罗大乐已经两眼冒火地道:“叶李用枕头活活捂死了我妈,林大妍把我妈摆弄成了血崩难产死的样子,她们都该死!” “可,可…”罗凯旋可了半天,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坡下的叶李已经慢慢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转头看着四周,好像在辨方向认路。 罗大乐招了招手,喊声了声保国。 “保国,放牛!” 罗保国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后头,把拴在两块大石头上的水牛放开,牵到了坡顶。 罗大乐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电笔,用力地戳在其中一头牛的屁股上。 牛被电笔的笔尖扎痛了,开始腾腾地乱跳。 罗凯旋又往后退了几步,惊惧地道:“再扎它它就会用牛角顶死你。” 罗大乐疑惑地看着陆小芒,一边躲避想要冲过来用牛角顶翻他的水牛,要不是罗保国用力抓住绳子另一头使劲往反方向拉,罗大乐直接就被水牛踩死或者用牛角顶翻了。 “之前驱牛,不就是先用电笔扎,它一痛就往前腾腾跑才吓得叶李以为是鬼在追她,我们又一边学老鸹叫一边扔死乌鸦才把叶李吓得分不清方向,牛又一直追着她,把她到了坡顶的吗? 为什么现在我用同样的招却不好使了?牛为什么会只追着我打不去找叶李了?” 就在罗大乐说话这会儿工夫,罗保国已经拉不住发狂的牛了,水牛直直冲了过来,一下子把罗大乐撞翻在地,牛蹄子一抬就狠狠地踩了上去。 罗大乐脸色一白,绝望地闭上双眼,喊了声妈,“妈,我来见你了。” “罗大乐,赶紧丢掉电笔,往旁边滚!” “罗凯旋,愣着干嘛,帮着罗保国拉绳子。” 千钧一发之际,罗大乐睁眼往旁边一滚,并丢掉了手里的电笔,牛一蹄子踏了空,正要追上时,罗凯旋已经回过神来,两脚蹬地,双手紧握着绳子和罗保国一起往反方向拉。 牛暂时被拉住了,陆小芒趁机把罗大乐扯了起来。 牛不甘地挣着,罗保国和罗凯旋都被拖着往前冲了好几步,眼看着也快撑不住了。 罗大乐急得不行,拿眼巴巴地看着陆小芒。 陆小芒却让他用地上的绊马绳绑石头玩儿。 罗大乐一边绑一边后悔。 “都是我不自量力,要是今天保国和罗凯旋被牛拖伤了,那都是我害的。陆小芒,你别干看着啊,想想办法啊。” 陆小芒没说话,罗大乐一绑好石头,她就蹲了下来,从衣服里抽出两条红布,把其中一条塞到了绑在石头上的绳结下面,灵巧的手指飞快地把红布的一头和绳子打了个活结。 然后,她就拿着另一条红布跑到了牛眼睛前面。 她把红布放在牛眼睛的位置左晃一下右晃一下,身体也灵巧地跳来跳去。 第二十九章 斗牛 “集中注意力,听我口令。” 陆小芒抖着红布一摇,身子灵巧地从牛左边窜到了右边。 牛红着眼睛盯着陆小芒,疯狂地带着绳子往前拱,罗凯旋和罗保国全被牛反拖着往前冲。 “你俩放手,闪远点。” 罗凯旋立刻松了手。 罗保国犹豫了一下,依旧死死抓着绳子,哪怕被牛拖得在地上拖行也没放。 “我放了,牛就顶你了,陆小芒,你先跑!” “没事的,叫你放你就放!”陆小芒抖着红布又往牛眼前晃了晃,然后转身就跑向旁边的一棵小榆树。 罗保国终于松了绳子。 牛疯狂地冲向陆小芒。 尖尖的牛角在夜色里闪着幽冷的光。 陆小芒跑到榆树下,把红布往嘴一叨,两手抱着树干哧溜哧溜地往上爬。 牛已经冲到了树下,尖尖的角狠狠地顶过来。 罗保国直叫完了完了,陆小芒选的这棵树太小了,水牛这么一冲一撞,三两下就能把树撞断。 到那个时候,陆小芒就会被水牛踩成肉泥! 果然,牛一撞过来,小手臂粗的榆树就不住乱晃,已经爬到树中间的陆小芒被晃得差点掉下来。 牛见树晃了,又使劲撞过来。 咔嚓…… 树被撞断了。 “陆小芒!” 坡顶的三个男孩都禁不住喊着陆小芒的名字冲了过去。 陆小芒却在树被撞断的一瞬间一个弹跳,跳向了二十公分外的另一棵人粗的榆树,那棵榆树上有一条伸出来的枝桠,陆小芒抓住了枝桠,然后两手吊着枝桠往里一手换一手这样靠近了树干,最后选了个粗壮一些的树杈坐了下来。 “罗大乐,扔绊马绳,朝着坡底下扔!” “罗保国,罗凯旋,别过来,帮着罗大乐把绑了红布的石头甩直,最后一次性能扔到叶李身边,就算扔不到,也不要离她太远。” 三个男孩又巴巴地往回跑,把绑了红布的绳子舞动起来,扔向坡底叶李处。 与此同时,坐在树上的陆小芒也已经折了根树枝把红布缠了上去,当着牛的面掷向远处。 牛被红布引走,恰好又看到飞出去的绳上还有一抹红,就以为是拿了红布挑衅它的人跑远了,立马撒着蹄子疯了似的冲过去。 坡底,叶李被腾腾的声吓得疑神疑鬼地四处看。 就在这个时候,一抹红布从上而下飞来,落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 叶李看了那红色的东西一眼,再回头时,一头疯牛就从坡上冲了下来,直直地冲向她。 她吓得叫了一声妈呀,转身就跑。 可是坡底是一览无遗的平地。 叶李无处可藏。 只能绝望而惊恐地看着牛逼近。 叶李被牛拱翻在地。 牛扬起铁一样的蹄子猛地踩了下来。 然后,坡底响起了叶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罗大乐听着叶李的叫声,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他的耳边,仿佛又听到了那一天妈妈的嘶喊声:“真的还有一个孩子在我肚子里,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这是在杀死我的孩子。” 然后,叶李怎么说的呢? 她催着林大妍赶紧把胎盘挤下来。 第三十章 等不及 “秦好已经痛昏头了,明明已经生了孩子了,还说肚子里有孩子,她这是怕我们抢她的胎盘才这样说。大妍,赶紧把胎盘挤出来,我拿了好走。” 当时,叶李是这样说的? 当时罗大乐六岁,他还不懂什么叫胎盘,也不懂当时为什么妈妈要极力阻止林大妍用挤压手法催胎盘早点下来。 他被卡住了,出不来,退不了,只能听着妈妈凄厉的叫喊着:“不要,不要挤了,真的还有个孩子,我感觉到她在动,她真的在动……” 林大妍好像犹豫了一小会儿,妈妈的叫声也停止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然后,叶李跑到窗边看了看日头,又开始催林大妍。 “要抓紧时间了,罗玉成去赶集去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趁秦好累得睡过去了,赶紧动手,不然等罗玉成回来就难成事儿了。” 林大妍又走到了床边,床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啊!这,这是……” 过了一会儿,林大妍突然惊叫着跳开,一团带着血腥气的薄膜一样的东西就从床上掉了下来。 沾满血色的薄膜里还有个蜷缩着身子的小小婴儿。 林大妍颤抖着声音说:“五姨,五姨,真的,真的还有个孩子,秦好的感觉没有出错,她的肚子里真的还有一个孩子。 好像,好像还是个女婴。” 叶李走过来,从地上捡起那团东西,仔细看了看,啧啧道:“真是个女的呢,还生得挺好看的,不过已经没气儿了。真没想到,秦好这一胎竟然怀的是龙凤胎。” “五姨,怎么办?这下子该怎么办?秦好一会儿要是醒了,发现真的还有个孩子,孩子已经没气儿,她一定会闹的。 到时候,到时候……咱俩,咱俩的事儿就会被人发现了……” “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秦好能把我咋的?”叶李不以为意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道,“或者,我现在就把胎盘连着这个死孩子拿走,一会儿等她醒了,你就说胎盘出来了,没什么孩子,骗骗她就成了呗。” “那,那,那这么办。五姨,你赶紧把胎盘和这死孩子拿走。眼不见为净,你拿走了我或许就没这么害怕了。” “好,我这就拿走。龙凤胎的胎盘,一定比单胎的胎盘营养更好更补人?” “五,五姨,最近出生的孩子胎盘品质都不太好,我们已经很久没给那人送过胎盘了,这个龙凤胎的胎盘,你可千万别自己昧了。 赶紧处理干净给那人送去才是正经。 你也知道,我这一辈子的幸福,全靠这些胎盘铺路了。 五姨,我答应你,下次要再有好胎盘,你可以先拿一个去用。” “好,那这次就听你的。不过,你得补我五块钱。我最近发现我的脸粗了不少,想买点雪花膏。”叶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现在就把钱先给我,我这就走。” 林大妍叹了口气,叫了声五姨。 叶李等不及了,自己伸了一只血里糊拉的手去林大妍口袋里掏钱。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传来秦好的尖叫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第三十一章 不能后悔 “这本就是个死胎,你嚎什么?”叶李一手托着胎盘冲着秦好吼。 叶李是吵架的一把好手,最懂得先发制人。 秦好怔了怔。 林大妍也点头附和了叶李的话,“孩子生下来就是死的,真的,秦好嫂子,你别伤心,这都是命。” “不,怎么会?我明明感觉到她之前还会动。不,不对,她之前是活的,还动得特别厉害。就是,就是你用力挤压了我的肚子之后,她才越动越轻的。” 听到秦好的话,林大妍慌了,不停地叫着五姨,“怎么办?怎么办?” 叶李扔掉手里的胎盘,直接扑到床边,拿起旁边的旧枕头就捂向秦好,然后死死压住。 床开始剧烈地摇。 那是秦好在拼死地挣扎。 “大妍,你这死丫头,赶紧过来帮忙!秦好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事儿就能善了了。” “你还想不想要荣华富贵了?你还想不想嫁进大户人家了?” “想,我怎么不想?如果不想,我怎么会干弄胎盘这样的缺德事?这不都是因为他妈妈觉得胎盘大补又美容,可是这穷乡僻壤的人又迷信,好好的胎盘要拿去埋土里,说什么胎盘是包衣,包衣埋得正,孩子就好养好带。 我之前也尝试过买,可是没人肯卖,所以最后才……才……” “那你就赶紧过来帮忙啊。” 林大妍也扑到了床上。 床上的动静渐渐的没了。 罗大乐在床下急得不行,用力往外钻,贴近陶坛的那边的身体上的皮都被摩擦破了。 “五姨,好像,好像……不动了。” “再压一会儿,以防万一。” “可是该怎么善后呢?一会儿,一会儿罗玉成就要回来了。他这个人和我爸一样轴,认死理儿。 他那么在意秦好,要是知道秦好是被我们弄死的……” “嘁,怕什么?人们常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过鬼门关,一脚踏进去,出不来就出不来了。 再说了,秦好上一胎不是已经难产差点死了么? 我们就说她这胎看着胎相好,可是后来血崩了,止不住,大出血…… 记住,到时候演真一点……” 四年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叶李的声音,林大妍的声音,妈妈的声音,一直在罗大乐的梦里不断响着。 他总是梦见浑身是血的妈妈抱着死在那团透明薄膜内的小妹妹。 她们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水牛还在疯狂的踩着叶李。 叶李的叫声渐渐弱了下去。 陆小芒走到罗大乐旁边,轻轻问:“罗大乐,看着叶李死,你的心里有没有好过许多?” 罗大乐泪流满面,疯狂地摇头。 “还是很难过。叶李死一百次,妈妈和小妹妹也活不过来了。我一直想着弄死叶李,现在这个梦想要成真了,我却依旧很难过。” “如果今天晚上叶李死了,你确信你自己能背负着这条人命的重量,好好的幸福的继续生活下去吗?” “我不确定,或许我的余生,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叶李在牛蹄下惨叫哀号,血肉模糊的场面。可我,我不想后悔,也不能后悔。妈妈和小妹妹在天上看着我呢。” 第三十二章 不值得 “那你觉得妈妈和小妹妹是希望你幸福的活着,还是背着人命的重量在恶梦中度过一生?” 陆小芒轻轻地一问,却让罗大乐的心重重地颤了一下。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呓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罗保国走过来,阻止陆小芒继续往下问,陆小芒的每一个问题,都让罗大乐更加的痛苦和矛盾。 “陆小芒,你别问他了,罗大乐这几年真的过得太不容易了。其实在秦好婶婶死的时候,玉成叔就已经不正常了。 罗大乐不会说话了,玉成叔也几年没再和人说过话,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玉成叔白天上工,晚上就漫山遍野地疯跑,到天亮了才会失魂落魄的回来,继续上工干活。 他就这样日夜不眠不休的熬着,沉浸在失去妻子的伤痛里。 家里的一切都是罗大乐在打理。 那时候,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 他心里隐藏着想说却说不出来的秘密,还要照顾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弟弟。 后来,玉成叔好转了些,不再晚上出去疯跑,但也生了死的念头,一心想着等大乐十六岁能上工了之后就去死。 村里的孩子都够岁上学去了,大乐却只能背着小乐满山跑,偶尔去学堂外面听一听,学几个字。 就这样,罗金和罗银还经常欺负大乐,骂他是小结巴小哑子是没用的废物。 你真的不懂他到底有多苦。 或许在别人看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能狠下心肠杀死一个成年人,这是一件非常歹毒的事。 可是,他不用这样的方式替他妈妈和小妹妹讨公道,又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呢?” 陆小芒平静地看着罗保国,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劝罗大乐放弃。我只是要确定,他是否能为自己今日的所做所为承担起相应的后果。 是否能背负着这样的事还能继续好好的健康的生活下去。 “杀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是杀人之后呢?” “叶李该死,单她所做那些恶事就足够被枪毙。 她死了我一点也不她惋惜,可是如果因为她的死,给罗大乐以后的生活造成很大的阴影,或者严重影响到他以后的生活,我觉得不值得。 当然,这是罗大乐自己的选择,他觉得背得起,我们就坐视叶李咽气,然后各回各家,并对今天发生的一切守口如瓶。” 罗保国张大嘴,愕然地看着陆小芒。 陆小芒所说这些,他们根本就没想到过。 同样是孩子,陆小芒却想得这么长远,而且字字句句都讲到了点子上。 罗大乐也开始认真思考陆小芒的话。 他皱着眉头,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来划去。 过了一会儿,他突地抬头,巴巴地望着陆小芒,问:“如果我说我承担不起这件事,难道你现在还真有能补救的法子,能从疯牛的蹄子下救下叶李?” 罗大乐生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之前这眼里浸满了痛苦仇恨挣扎和纠结。 现在这双眼里,却重新焕发期待。 陆小芒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罗凯旋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坡下疯狂奔跑着的牛,大叫不可能,现在这种时候,谁能让这头牛停下来? 第三十三章 送死 这牛明显已经疯了! 它体型那么大,在坡底满场乱窜,见着什么会动的东西都上去踩一脚,攻击性爆棚。 坡底除了叶李被踩得不成样子之外,地都被弄塌陷了好几块。 现在只怕拿枪打它一下,它倒下前肯定都会冲上来把你踩个稀巴烂! 这时候下去拉牛……… 别说是小孩,就是下去个壮汉也不一定拉得住啊。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冒险,那是送死啊! 罗凯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反正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挨牛踢。我,我要回家了。” 罗保国也用怀疑的眼光盯着陆小芒看。 “我说可以就一定可以,信我就成。”陆小芒斩钉截铁地说着,小脸上露出一抹与她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符的坚毅。 “我信你!”罗大乐突然舒了一口气,喃喃道:“我仔细想过了,妈妈那么善良,她可能并不希望我用这样的方式替她讨回公道。 我那未出生的小妹妹可能也不希望她有一个杀人犯哥哥。 以前我不会说话的时候,妈妈总是抱着我说,她的儿子永远是她心里的宝,她希望我能出人头地有出息。 为了叶李这样一个恶人,断送了我的一生不值得。 现在叶李已经被牛踩得不成样子了,只怕肠子肚子都破掉了,全身的骨头也没几根完整的了,哪怕不死,也只能瘫痪一辈子,在床上度过她的余生了。 小芒,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就教教我。 我想让叶李留着这一口气,看着秦好的儿子出人头地有大出息,看着她挂在嘴边会成龙成凤的罗金罗银被我这个小结巴小哑子踩在脚下!” 罗大乐一边说一边抬脚要往坡下跑。 “陆小芒,告诉我怎么做?我一个人下去!” “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谁下去都会有危险,所以你们都不要去,我自己去。这是我的仇我的怨,是我要讨的公道,我不能让我的朋友们去为我冒这个险。” 已经撒腿打算跑掉的罗凯旋犹豫了一下,又转过头来,冲陆小芒支支吾吾地道:“现在下去真的是送死,陆小芒,劝劝罗大乐,别让他犯傻。 不然,不然就让叶李死好了。” 罗保国双手紧握,咬了咬牙,一步一颤地走向罗大乐,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既然你也承认我们是朋友,我,我就和你一起去。” 陆小芒却咯咯地娇笑起来。 “瞧你们这样子,好像我真会让你们送死一样。我只说我有法子让牛放过叶李,可没说让我们这儿的人下去拉牛啊。” 三个男孩听了这话,立马瞪圆了眼睛。 不拉牛,牛不就把叶李踩成肉泥了么? “这是村里拿来耕种田地的水牛,野性已经比斗牛弱很多倍了。之前它乱踩叶李是因为它把叶李当成了拿红布挑衅它的人,而且叶李一直在叫一直在动。 在牛的眼中,这就叫持续挑衅。 所以它就犯了牛脾气,要把这会动会喊的挑衅者踩服气。 你们一定没发现,在叶李不动不惨叫之后,牛就跑去踩那些被风吹动的草,很少回头踩叶李了。 现在,我们谁不必下去,只需要告诉叶李,让她闭嘴不动,牛慢慢的就不会踩她了。” “这样真的能行?” 第三十四章 你喜欢我吗?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是一句话的事儿。”陆小芒淡淡道。 “那,要是叶李不听,继续动,牛继续踩她,怎么办?” “罗大乐说叶李林大妍都曾跟秦好婶婶说过,生下死婴是她的命。那么,如果她不肯活非要作死,那就当她命短,我一点也不会同情她。”陆小芒看了看罗凯旋,不自觉地挑眉。 罗凯旋呆呆地看着一脸冷静平淡的陆小芒。 “陆小芒,你变了好多。以前……你家的白狗被药死了你都要哭上三天。我拿棍子砸烂一只蝴蝶你还说我残忍。 可现在一个大活人要死了,你却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了。” “罗保国,你家离叶李家最近,平时也是最能搭得上话的,而且每次村里犁田地的活都是你爸在干,你去提醒叶李,她应该会信你。” 陆小芒先让罗保国去喊话,才转头回答罗凯旋,“白狗死我哭是因为白狗陪了我三年,我把它当成我的朋友我的家人。 你拿棍子砸烂了一只蝴蝶,我说你残忍是因为蝴蝶它没有惹你,你却为了满足你的破坏欲活生生把它弄死,还砸成一瘫烂肉泥。 你是施暴者。 至于我不同情叶李,那是因为叶李干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她死了,我只会拍手称快,绝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或者浪费我的一丝情感去同情她。 你可以觉得我冷酷无情,可以认为我错了,那是你的事。 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另一个人。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值得人去理解。 我只想做我自己,不惧一切流言,不惧一切风雨,做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自己。” “陆小芒,你说的话好深。”罗凯旋听不懂。 陆小芒微微叹息。 她也是死过一次之后才懂的啊。 她这具九岁的身子里装的是一具历经沧桑的魂。 “不懂就不懂,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并且尽量不作施暴者,善不欺,恶不怕,这就是我的做人准则。” 相较于罗凯旋的迷茫,罗大乐却一直凝神倾听,眼神不停地变换,最后变成了坚定。 罗保国冲着坡底下喊了好一通,让叶李闭气装死,把自己伪装成死物,就能避免被牛踩。 连续喊了几次,叶李才听清楚。 叶李翻了个白眼,满面怨恨。 “这个烂心肠的坏小子,这样要真有用的话,看着我被踩怎么不上来拉住牛好让我先跑,你自己装死来看看呢?” 牛转了一个圈,一脚踩塌了一块土地,又朝叶李这边跑了过来。 叶李吓得大叫:“不要踩我,不要踩我,去踩坡上那个小子。” 罗保国见叶李不听劝,又向坡下跑了一段路,离得近了,就听到了叶李的喊的话。 他立马扭头就回跑。 叶李这人,到死都在想着害人。 这样的人,救她做什么? 叶李越是叫,牛就踩得越凶,一蹄子踏下去,她的胸骨咔咔两声就断了,向内塌陷进去。 她的胸膛处就呈现出一个深深的窝。 她终于不敢再出声了,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地挺着。 牛围着她转了两圈,用满是草腥气的嘴不停地拱她,却没再抬蹄子踩她。 叶李这才相信了罗保国的话,继续装死不动。 牛又转悠了一会儿,这才甩着尾巴跑去追远处被风吹动的狗尾巴草狂踩 叶李赶紧冲着坡上喊:“罗保国,罗保国,赶紧下来救我啊。” 罗保国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你太重,我救不动,怕一不小心就把你救死了,我去叫大人。” “可,可我快不行了……等,等不到你叫大人来了……” 风中又传来罗保国淡淡的回答声。 “那可能就是你的命……” “该绝了。” 风把声音吹得断断续续的。 叶李先被气了一次,又听到了最后三个字,直接气得不停喷血,然后一口气没接续上来就倒了地。 陆小芒让罗大乐和罗保国把系着红布和石头的绳子收了,又嘱咐了罗保国去喊人该咋说之后,就拍拍手说:“收工了,回家了。” 罗凯旋伸手抹着脑门上的冷汗,高兴无比地说:“终于可以回家了。” 说完之后,他又在心底默默地加了一句:以后,我再也不要和陆小芒一起玩儿了。 简直尼玛太惊吓了。 罗保国跑着去罗清明家叫人,罗凯旋则是直接往家疯跑,生怕陆小芒会开口让她继续留下。 罗大乐儿陆小芒肩并肩地走了一截,就来到了丢死乌鸦的那棵树下。 “罗大乐,把乌鸦收了,再去把牛棚的灯头扭好,把拉门的绳子也收了,把一切痕迹抹平再回家。”陆小芒像个小老大一样吩咐道。 罗大乐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下来。 做完这所有的事情之后,陆小芒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今晚的所有环节,直到确认不可能留下漏洞之后,这才抬脚往家走。 罗大乐家在陆小芒外公家往上再走大约五十米,罗大乐每天都要经过陆小芒外家门前,所以两人顺路。 一路上,陆小芒不说话,罗大乐也不说话。 快到外公家附近时,罗大乐突然停下了脚步,拉住了陆小芒,郑重其事地道:“谢谢你,陆小芒。 之前你问我能不能承受叶李死带来的一系列后果,可后来我看你一直很镇定,似乎叶李真的死你眼前你也不在意,难道你确信她的死不会给你未来的生活造成坏的影响?” 陆小芒点头,“对啊,我有自信可以承担我自己的所作所为带来的一切后果。” 一个该死之人的死,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好么…… 罗大乐的眼在黑夜里闪着光,“我都承受不起,你比我还要小一岁,你怎么做得到?” “叶李罪有应得,任何人都得为自己的罪恶买单。你现在十岁,心理年龄也是十岁,对于十岁的小男孩来说,杀人什么的基本上没人能承担得起。“ 我虽然九岁,可是我的心却已经熟透了,再惨再难的事我都经历过了,没什么承受不来的。 “我不明白,你既然不在乎叶李的生死,那为什么要点醒我,让我放弃杀她泄愤? 还……为我不值,那么担心我还设身处地的为我未来打算? 刚刚人多我不好细问,现在这儿就剩下我跟你了。“ 说到这儿,罗大乐顿了一下,飞快地低下头,又重新抬头,定定地看着陆小芒。 “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三十五章 害人的小纸条 罗大乐说完就直勾勾地盯着陆小芒。 陆小芒啊了一声,直接蒙了。 什么什么? “不不不,罗大乐,你真误会了。我这么帮你,只是因为你只有十岁,还有长长的人生路要走,不必为叶李这种人赔上未来。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什么更好的选择?” “今天让叶李死,是一时爽,但心理会有负担,虽然我们有做万全的准备国,可能一时半会查不到我们身上来,可是实际上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你还是杀人犯,我们是你的帮凶。但如果日后你有了能力,亲手把她送上刑场,亲手枪毙她,正大光明的处死她,你这就是一生爽,但是这需要起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实现。 两种不同的选择,就有两种不同的结果。 叶李同样是死,我希望你能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一条路而已。 我相信,这也是死去的秦好婶婶所希望看到的。” “以前,有人往我的书里夹过小纸条,说她喜欢我,觉得我像小兵张嘎电影里那个演嘎子的安吉斯。后来,罗凯旋告诉我说他有天看到过那个往我书里夹小纸条的女生,虽然没看到正面,可是他感觉挺像你的。” 罗大乐好像认定了陆小芒就是给他小纸条说喜欢他的那个人。 “而且,上次去红光大队看电影的时候,你和我挨着坐,看完电影儿之后,你还跟我说过,你最喜欢张嘎,还觉得我的眼睛和演张嘎的那个小男孩挺像的。” “还有,我九岁才上学,和你同班还是同桌,功课总是跟不上,都是你帮我开小灶。陆小芒,以前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我倒希望那个说喜欢我的女生就是你。” 陆小芒甩开罗大乐抓着她的手,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罗大乐,今天经历的这一工发可能对你的冲击有点大,所以你才会胡思乱想。 十来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 反正给你写小纸条的人不是我。 好了,你不要说了,赶紧回去洗洗睡,明天还要上学。” 陆小芒蹬蹬蹬地跑回了外公家,颇有点仓皇而逃的感觉。 罗大乐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小声道:“罗凯旋说,放小纸条的人跟陆小芒一样高一样瘦,我们学校,难道真有个跟陆小芒长得一样高一样瘦的同学?还是我问得太直接,陆小芒不好意思回答?” 陆小芒像匹小马儿一样冲进了自己的屋,砰的一下甩上了门。 她的书包就挂在床头的一根木头杆子上,草绿色的,上面还有颗大大的红五星儿。 陆小芒皱眉把书包取下来,掀开盖子,倒抓着包底哗啦啦地一通抖,书,本子,铅笔,全都被抖了出来,摊了一床。 书包底部藏着的小纸条也被纷纷抖了出来。 陆小芒黑了脸,把小纸条一条一条捡起来,抻平了细看。 安吉斯演的张嘎活灵活现的,罗大乐的眼睛特别像安吉斯。 村里人都说秦好婶婶的眼睛最漂亮,罗大乐的眼睛也很漂亮。 第三张小纸条刚抻开一半儿,陆小芒就捂了眼。 第三十六章 不听话的皮猴 夹在手指间的小纸条上赫然写着:我好喜欢罗大乐…… 是她的笔迹…… 陆小芒捂了眼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动一下。 她竟然,真的,真的写过这样的小纸条。 她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了。 丢脸啊,太丢脸了。 九岁就犯花痴,跟同桌写小纸条…… 没成想,自己变傻之前,还干过这样的事。 要是林益阳知道了,一字又要大发雷霆了。 这一念头刚划过心间,陆小芒就把它掐断了。 怎么会又想到林益阳? 不是决定要敬而远之了吗? 陆小芒坐起来,两手不停拍打自己的脸,嘴里喊着清醒点,清醒点。 “这不是前生了,你不再是林益阳配偶栏上那个傻子了,也不用听林益阳的话,服他的管了。 别动不动就想起这个人。” 说完之后,陆小芒就拿起铅笔,找出本子,在空白处唰唰地写了起来。 离他远点。 离林益阳远点。 “小芒,小芒,天富在不在你那屋?跟他说该睡了,让他赶紧回我屋来睡觉。”外公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陆小芒丢下笔,弯腰往床低下看了看,又拉开木头柜子的门瞧了瞧,这才跟外公说:“天富不在我屋里。” “那可奇怪了,其他的屋我也都找遍了,都没找见他。这都快九点了,这娃总不会还在外玩没回来?”外公一边疑惑地说着一边往外走,“我去附近找找天富,小芒你明天还要上学,没事就睡。” 外公走后,陆小芒又写了几行字之后,写着写着她就开了小差。 天富贪玩,擦黑了才着家的事经常会发生,可是八九点了还没归家的事这是第一次。 好像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看见天富。 不,是从她今天早上在乌玛山的池子里醒来之后,她就一直没见到过天富。 陆小芒赶紧出了屋去找天强,天强这会儿已经洗完澡,穿了条小裤衩,手里拿了条打了补丁的裤子正在往腿上套。 看到陆小芒来,他赶紧三两下套上了裤子,又扯过床头的上衣套上。 “芒芒表姐,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穿好了。” 天强刚穿好衣服正在穿草鞋,舅舅就从小木屋那边转了出来,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手遮着火苗,防止夜风把火苗一下子吹熄了。 “天富这不听话的皮猴子,中午饭都没给我送,我在田间饿了大半晌,跑到伙食团的时候,伙食团收拾干净了,我饿着肚子插了一下午的秧,还说晚上吃饭收拾他娃儿的,结果晚上吃饭也没看到他。 估计这皮猴子在哪儿玩疯了,后头想起来又怕挨打,就在哪儿躲着不敢回来了。 我提着灯出去找找,这大晚上的,土路又高低不平,灯照不了几步远,你们俩就不要凑热闹了,赶紧上床早点睡。 我找着了天富就回来了。” 陆小芒听了舅舅的话,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今天一天,不止她没见到过天富。 舅舅,外公,天强表弟后来都没再见到过天富。 第三十七章 出丑 陆小芒不放心,想要跟着舅舅去,舅舅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小木屋的方向。 “你外公已经沿西边儿去找了,我这会儿往东找找,你跟着去的话,天强肯定也要跟去,家里就剩下你舅妈一个人,大晚上的,她又下不得床,不留人在家看着不太放心哪。” 陆小芒不解地看着舅舅,“有什么不放心的?白天外公和你也不在,我和天强天富上学或者玩儿去了,舅妈不也一个人在家吗?” “白天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不都还是一个人吗? 陆小芒越发的疑惑了。 舅舅闷了一下,低头道:“白天和晚上就是不一样,唉呀,你还是个孩子,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反正你别管,就呆家里,天强你去你妈那边守着,她要喝水什么的你就给她端一下,别让她累着。” 白天和晚上能有什么不一样? 白天是干活的时候,晚上是睡觉的时候;白天一眼能看出去好远,晚上没有通电的地方就黑漆漆的,要是出去就得点煤油灯,风一吹灯就灭,晚上做点啥都不方便。 当然,有手电筒的人家要比只有煤油灯出行的人家里方便得多。 可现在这年代,在这村儿,手电筒什么的都是奢侈的家用电器,全村就罗清明和罗光明家各有一杆。 平时宝贝得跟什么一样,谁借也不给,怕摸掉了皮。 舅舅说完,护着煤油灯急急地往东走了,步子迈得极大,明显不想让陆小芒跟上去。 陆小芒看天强一眼。 天强老老实实地说:“那我去我妈那边守着了,芒芒表姐你别乱跑了,要是这黑灯瞎火的你再跑不见了找不着了,我爷和我爸就要找俩人了。” 说完,天强还不放心的瞅着陆小芒,等她回应。 陆小芒挥了挥手,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天强这才小跑着往屋后的小木屋那边去。 陆小芒进屋之后,坐了没两分钟就把灯拉灭了。 她在黑暗中坐了一小会儿,却没躺下。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在黑暗的屋子里闪闪发着光。 听到小木屋那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嘎吱一声被关上之后,她才腾地站了起来,摸黑把书和本子,笔一古脑的装进书包。 装完之些之后,她又快速地捡起灰黑床单上的一粒尾指头大小的橡皮泥,放在眼前看了看。 橡皮泥上原本画着一只黑毛蓝眼的猫,猫左手里拿下着一个四拼色的方块,右手里拿下了一只笔坐在小板凳上,板凳下还有个戴着尖尖帽的雪娃娃,另一边是一堆叠在一起的书,猫在得意地笑着。 橡皮泥的下方还写着孔雀橡皮泥五个字,前两个字很大,后面三个字小一半儿。 这样一块橡皮泥要两毛五,挺贵的。 不过,这是罗凯旋那家伙买错了的。 他把橡皮泥当成橡皮擦了,拿了可以买十几颗水果糖的钱买了这么一盒只能捏着玩,却根本擦不了用不了的橡皮泥。 罗凯旋自己用橡皮泥把本子涂成了大花脸之后,就想捉弄陆小芒,故意把橡皮泥抠了一块出来说送给陆小芒,让她擦写错的字。 然后,罗凯旋就叫来了好几个同学,趴在窗户边上偷看,巴巴地等着她出丑。 第三十八章 有问题 他们在教室窗外等了一会儿,陆小芒果然拿起橡皮泥往本子上用力地擦了几下,然后就啊地一声尖叫了起来。 罗凯旋就带着同学们笑嘻嘻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说:“陆小芒的本子一定成了大花猫,我带你们去欣赏欣赏。” 然而,等他跑到了陆小芒桌前探头一看,陆小芒的本子上却干干净净的,半点橡皮泥的印子也没有。 罗凯旋当时就愣住了,大张着嘴巴看着陆小芒。 陆小芒面无表情地拿下出那坨橡皮泥,结当众就给他捏了个小泥人。 “我一过手就发现这东西软得像泥一样,根本不能拿来擦本子。我哪能像你一样笨,把本子擦成大花猫呢? 罗凯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长那么大个脑袋,里面却是空的啊……” 后来,罗凯旋就气乎乎地把小泥人抢过去了,然后把泥人的脑袋一把拧了下来,叭的一下扔到了陆小芒的桌子上。 “陆小芒,你敢耍我,气死我了。” 陆小芒笑着对罗凯旋说:“你不想耍我,咋会被我耍?这泥人脑袋我收下了,你要下次再不长记性,敢拿我寻开心,我还会像今天一样让你下不来台的。” 后来,陆小芒就把这团橡皮泥天天放在桌了最显眼的位置。 罗凯旋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拿她开玩笑了。 不过,原本白白的橡皮泥,放在桌子上沾了灰吹了风,就变得又干又硬还灰扑扑的。 后来还变得黑乎乎的。 和夜色一样的黑色。 陆小芒捏着橡皮泥,轻轻地说:“经过了今晚的事,就算没有橡皮泥提醒罗凯旋,罗凯旋明里暗里都不敢再来惹我了。这橡皮泥也该功成身退了。 都黑得不成样子了,比锅烟灰还要黑。” 陆小芒用两根手指屈指一弹,就把橡皮泥弹到了挂衣服的竹竿上。 已经被风干的橡皮泥碰到了竹竿,发出叭的一声,然后又被回弹了一下,掉到了屋子角落某处不见了。 “咦,能当弹珠玩的感觉了,得捡回来多玩几下。” 陆小芒循声追过去,趴在角落里看了看,一下子就找到了躺在黑暗中的橡皮泥丸子。 正在这个时候,窗户突然传来叩叩的敲击声。 天强的声音飘了进来。 “芒芒表姐,你睡了吗?” “没呢。” “那你关了灯不睡觉在干啥?” 陆小芒笑眯眯地从角落里走到窗边,把手从没糊纸的窗格子里伸出去,举着手里的橡皮泥丸子让天强看,“看,这橡皮泥干了之后可以当弹珠一样玩,刚刚我我在玩弹泥丸,泥丸飞到角落里了,我刚把它捡回来。” “芒芒表姐,你把灯拉开,让我也看看,要是好玩的话,我们一起玩儿。” 拉灯? 不拉灯看不见? 陆小芒怔住了。 对啊,她之前带着罗保国罗大乐罗凯旋去收拾叶李的时候,也是晚上,她却什么都看得很清楚。 特别是把牛棚的电源断了之后,把绳子系在牛棚两边门上,让罗保国罗大乐一人逮着一头,蹲在十几米外的草丛里一拉一停的吓叶李的时候,她也是很清楚地看得到叶李脸上的细微表情,然后才根据叶李的表情,一会拉一会停,最终把叶李吓得真以为撞鬼了才疯跑的。 这一切都建立在叶李看不见绑在门上的绳子,只看到门边没人,门却自己在吱吱呀呀的开,还能停下来。 当时指挥罗大乐罗保国是靠布谷鸟的暗号。 她一时之间竟忘记了,人在黑暗之中,正常人都看不见的。 她的眼睛果然有问题。 第三十九章 结果 她的眼,不仅能透过血肉看到德叔断裂的腿骨,能透过天强表弟紧抿的嘴唇看到他少了一颗页。 还能夜视。 陆小芒拉开了灯,把橡皮泥递给天强。 天强捏着这个黑乎乎的小泥丸,哈哈大笑起来:“芒芒表姐,你这是从哪儿抠了坨稀泥巴搓成小丸子拿来逗我玩儿的?” 天强一笑起来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似乎也泛起了柔柔的涟漪,五官全都挤在一起,眼睛都找不见了。 陆小芒看他这么开心,不忍心掐断他的笑,就没告诉他,这真的不是泥巴做的。 半个小时后,外公回来了,一进院子就问陆小芒:“小芒,小芒,天富回来没?” 听他这样问,陆小芒就知道外公没找着天富。 “没呢,舅舅点着煤油灯往东边去找了,外公你别着急,说不定一会儿舅舅就带着天富回来了呢。”陆小芒打开门,飞快的跑去堂屋里给外公倒了一盅水,递到他的手上。 外公接过水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大口,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拐着脚往堂屋里走。 走到堂屋门口的时候,他步子没迈合适就勾着门槛了,整个人往前一晃就扑了出去。 陆小芒连忙飞也似地冲过去,抓住外公的衣服一拉,外公的手同时也扶住了门框,这才站稳了。 陆小芒扶着外公慢慢地走进堂屋,顺手拉亮了灯。 她一时之间忘记了,她能在黑暗之中视物,可是其他人并不能。 她应该提前拉亮灯的,那样的话外公就不会绊这一下子了。 两人坐在堂屋又等了十几分钟,一盏昏黄的灯慢慢地从东边飘了过来,舅舅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的近了。 陆小芒蹬蹬地跑出去,把院子门口的灯也拉亮了。 灯光把黑暗一点一点的驱离,映出舅舅有些孤寂的身形。 他噗的一下吹熄了煤油灯,期待地看着陆小芒问:“你外公回来了吗?” 陆小芒点了点头,“外公回来了。” 舅舅明显松了口气,紧拧着眉毛也舒展开来,抬脚就往堂屋里走,边走边大声喊:“天富,天富,给老子出来,你这个不省心的皮猴儿,白天玩一天还不够,晚上八九点都不知道着家,非要我和你爷爷来请你是不是? 你给老子滚出来,跪到院坝里,我不喊你起来你就不准给老子起来。” 天富没出来,外公却出来了,父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开口问:“天富呢?” 问完之后,两人都呆住了。 天富根本没回来! 搞清楚这一点的父子俩都慌了神。 外公脸色大变,急急地道:“我往西边儿找了一大圈儿,那边的二十几户人家我都问过了,都说今天没见着天富往那边走。” 舅舅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我东边那二十家人也找遍了,也没人见过天富。” “全村就四十几家人,这全都找遍了都没人见过天富,天富,天富该不会掉到哪儿里淹着了?”外公说话的声音开始发颤,佝偻的身子也似乎站立不稳了。 舅舅端着煤油灯就往灶房走,“我,我去给灯添点油,再,再去更远的地方找一找。爸,你先别胡思乱想,先稳住了啊?” 第四十章 有眉目了 外公颤巍巍跟进了灶房,抖着手找出一根棍子,又捏了一把稻草卷起来,用绳子绑在棍子一头,洒了点煤油上去,看那样子是要扎个火把。 “一个人找不如两个人一起找,刚刚我过去的时候没点灯要,路上黑麻麻的,看不太清楚,或许天富玩累了就躺哪儿草窝子里睡着了我也没看到,我现在打着火把再去仔细找找看。” 外公做好了火把,又抖抖索索地去摸火柴盒,摸出来之后却为手抖得太厉害,划了两三根儿都没划燃。 眼看着火柴盒里就剩下三四根火柴了,舅舅连忙把外公轻轻地推,大声叫陆小芒进来帮忙。 “小芒,扶一下你外公,他这年纪大了腿脚也没那么灵便,早上跑乌玛山,回来又干了一下午的活,现在又跑了二十多家人门前找人,这会应该累坏了。 你扶他进堂屋坐着先,陪着他,我年轻跑得快,体力也好,找天富的事就交给我。” “舅舅,等会儿,我正在想事情,快想好了。”陆小芒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一边转悠一边喃喃自语:“外公往西边找了二十几家,舅舅往东找了剩下的二十来家人,这一片基本都找遍了,天富都不在。 村里这么大点地方,天富既没往东也没往西,那就是朝北或者南边走了。 南边是堰塘,天富确实喜欢玩水,有可能会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溜过去玩,不过堰塘正对着水田那边,要是天富往那边走,不可能一个人都没见过他。 所以,只剩下北边儿。 北边是罗光明和罗清明两家人的屋。 舅舅,外公,我去罗光明罗清明家那边问问,看他们见没见过天富表弟! 你们都累得够呛,就先坐家里歇歇,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陆小芒说完,撒腿就往外跑,直奔罗光明家而去。 舅舅拿着煤油灯追了出来,不住地喊:“天黑,要去也要带着灯啊。” 这一会儿工夫,陆小芒已经跑出了十几米远,“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舅舅不放心,赶紧回头抓了火柴盒就要走。 外公一把拦住他,“小芒怕火,你忘记了?你在家把灯点着了再走,不要当她的面划火柴,也不要把煤油灯端得离她太近,小心……小心她想起小时候的事。” “爸,看我,我差点就忘记这事儿了。我晓得了。刚刚小芒说得对,罗清明罗光明家那边给遗漏了,天富这贱皮子娃娃,有时候会去找罗金和罗银两人玩。 我这会跟过去照应照应,一会儿就回来。 “爸,你坐着,坐着等,放心,我和小芒一会就把天富带回来了。” “罗夏,你机灵点儿,罗光明家的叶李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我们家的秘密,要是从我们大人身上找不到突破口,极有可能哄骗着孩子们。 你要注意一点儿。 还有小芒,特别要留意着她。” “爸,我知道了,放心,有我在呢,我不会再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第四十一章 幽会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天空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山村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四十几户人家,绝大部分已经拉了灯准备睡觉。 只留下零碎的几盏灯火还亮着。 村里的土路高低不平,白天都要仔细着脚下,通往罗光明罗清明家还要上个坡下个坎,过了个牛棚,再经过一个湖。 没有灯,那边处处都可以称之为险地。 罗夏端着煤油灯,一边护着火苗一边心急如焚地走着。 灯火如豆,照着巴掌大的地方。 他追了好长一段路都没能追上陆小芒。 他只能听见蹬蹬的脚步声越跑越远。 “小芒,慢点儿,小心摔。那边有高坡还有坎,摔下去可不得了。”罗夏不止一次冲着前头喊。 陆小芒的声音远远的从夜色中传来。 “舅舅,没事,这里的路我熟得不得了,不会摔的,你就放心。” 罗夏忍不住咕哝道:“跟你妈一个样儿,跟个跳马儿一样,跑得飞快,从小我就追不上你妈,现在连你也追不上了。” 陆小芒跑到罗清明家的时候,罗清明家没人,只剩下一只看门的老狗冲着陆小芒不停叫。 陆小芒想了想,这会儿叶李应该已经抬回家了,罗清明家的人也应该全都过去帮忙了。 她又转身朝着罗光明家跑。 罗光明家这会儿灯火通明,三间瓦屋的灯全都亮着,罗清明的怒喝声隔得老远都能听见。 “什么鬼?什么神?哪来的鬼,哪来的神?弟媳妇,你清醒点,能不能好好说话?” 罗光明也是一脸不悦地盯着叶李,“你这么大个人,连路也不会好好看了?找自己家都找不着了?非要往高坡那边走?” “你的眼睛长着是当摆设使的啊,就算走错了路,那么高的坡你看不见啊,竟然还能滚下去把牙磕掉!” “还有,那牛白天还好好的耕田呢,还是我亲自把它们牵回去拴到牛棚的,怎么会一到你面前就疯了呢?” “你说,是不是你又去牛棚那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把牛也逗疯了,它才会专捡着你来踩?” 叶李一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脸白得像张纸似的,声音微弱得像是蚊子在叫。 “真的有鬼,我一走到牛棚……灯就自己灭了,那门自己嘎吱嘎吱的打开了,开到一半儿的时候还停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扶住门了似的。 然后老鸹子就叫个不停…… 最后,最后还一身是血的掉在我脚上…… 那高坡我也是走了无数次的,可是我一走到那里,身后的鬼就推了我一把…… 然后牛就疯了似的冲下来照着我就踩…… 光明,快,快给我找医生,找医生啊…… 我好痛,痛得快闭气了……” 罗光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哼哼道:“已经让人去喊林克了。叶李,早就有人跟我说,你跟村里的某些男人不清不楚的,经常去牛棚子那边幽会…… 你可千万别让我抓着你的把柄。 你是大着肚进的我家门,来了才三月孩子就生了,我一直捉摸着日子不太对得上。 罗金那样子也越长越不像我……” 叶李直接给气背过气去了。 罗金也吓得直接窜出了屋。 每次他爸说罗金越来越不像我以后,都会抓着他打一顿。 陆小芒跑过来,一开口就问:“罗金,天富被你弄哪儿去了?” 罗金不敢看陆小芒,眼溜溜地往左右两边转。 第四十二章 戴家村 看着罗金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陆小芒松了口气。 看样子,罗金是知道天富的去向的。 “说,天富在哪儿?”陆小芒是一路跑过来的,这会儿也是累得够呛,气喘吁吁的,说起话来都有些吃力。 这体力是真不行,跟林益阳没得比。 结婚的时候,林益阳扛着她一口气跑了两公里。 那些空着手要听墙角的京城二世祖们只能叉着腰累得像条狗一样伸着舌头喘气,然后酸溜溜地说林益阳现在跑得猛,一定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会儿洞房什么的,估计就得萎了。 结果,林益阳那天晚上根本就没睡觉,她也没睡得成。 陆小芒发呆的时候就定定地看着罗金的方向,那眼神瞅得罗金心头发慌。 当陆小芒眼珠子终于转了一下回过神来时,罗金已经溜到了院门附近。 陆小芒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揪住罗金的衣领,“说,是不是又支使天富去偷谁地里的瓜或者果,然后你们跑了,把天富留下当人质了?” 罗金和罗银每天放学了不回家,就爱去邻近的村里转悠,看上什么能吃的瓜啊果什么的都是直接下手。 因为没被逮现行,每次人家追上门来的时候,叶李一通死不认账,罗金和罗银有了人撑腰,也是倒打一耙。 回回都让守瓜守果的人气得牙痒痒却拿下他们仨儿没办法。 如果天富今天确实和罗金罗银在一起,现在罗金罗银在这儿,天富却没回来,那么就只剩下这一种推测。 罗金和罗银把天富带去偷人家东西了。 被发现的时候,罗金和罗银闪得快,天富却人小腿短估计就被逮住了,所以才没能回来。 陆小芒猜得八九不离十。 “没有,我没看到过天富,我和我弟今天哪儿也没去,就呆家玩呢。陆小芒,你可别说话,乱冤枉好人。什么偷东西?我从来都没干过这样的事。” 罗金一听这话立即高声叫了起来,满脸满眼的无辜。 陆小芒眼含讽刺地看着罗金。 人在心虚的时候,越是会提高声音来说话,好像这样说就能让自己占个理儿。 其实他们不知道,有理永远不在声高。 越是叫得厉害,越代表这人心虚到了极点,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大声音唬住他人。 就在罗金自以为唬住陆小芒的时候,陆小芒又幽幽地开口了,“现在是三月间,能吃的瓜果没几样,三月李四月桃五月的荔枝六月瓜。 三月正是李子出来的时候,附近的戴家村正好有一片十几亩李子林。 天富就被你们扔那儿了?” 陆小芒在说话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盯着罗金的脸看,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丝毫细微表情。 当她说到戴家村李子林的时候,罗金的瞳孔明显地收缩了一下。 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天富真跟罗金罗银偷人李子被逮住了。 陆小芒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转身就走。 这时候,罗夏刚好也追到了罗光明家院门外。 陆小芒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扭头看向罗金。 第四十三章 哎,脑壳疼 天富才八岁,罗金和罗银把人扔在别的村子里一整天,自己却上没事人似的,害外公和舅舅找了这么久,刚刚问他他还不承认。 陆小芒决定给罗金一点教训。 天富不懂事,可罗金已经十三了,半大的小子了,该为自己的行为买买单了。 当然,天富弄回来后,还是要好好管教管教,不能让他继续跟着罗金罗银学坏。 罗夏端着煤油灯急急地往内走。 “舅舅,舅舅,你可来了,吓死我了。”陆小芒一见罗夏就飞快地跑过去,挽了罗夏的胳膊,语带惊恐地说:“舅舅,快走,我听说罗金家闹鬼了,叶李婶子被鬼追得掉下了坡,磕掉了满口牙还被鬼上身的牛踩得差点断气。” 罗夏一只有手端着煤油灯,一只手把陆小芒抱了起来,笑道:“傻丫头,这世上没有鬼。” “不不不,叶李婶子就在他们家几十米外的高坡上摔了,那坡她走了无数次的,她说就是鬼信的她,我听得清清楚楚。 还有,还有,我刚刚只在他们家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就觉得特别特别冷,总感觉黑暗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这里。 舅舅,你看,今天白天罗光明才摔了腿,晚上叶李婶子又是磕牙又是被牛踩…… 舅舅,我害怕。” 陆小芒的声音十分惊恐,朝向舅舅的脸上却平静无比。 就在舅舅愣神的时候人,她还快速附耳说了句:“舅舅,配合我一下,罗金把天富扔在戴家村的李子林里了,我们不能打他,吓吓他总可以?” 身后,罗金正疑神疑鬼地往四周看。 夜风吹过山间,树叶簌簌抖动,风盘旋穿过枝叶之间,呜呜咽咽。 罗金想起她妈刚才说的那通话还有陆小芒说的话,再听着山风的声音,脸腾地白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凄惨的老鸹叫声骤然响起。 陆小芒尖叫:“来了,来了……叶李婶子说过,老鸹一叫,鬼就会来……舅舅,快跑,再跑快点,让鬼去捉罗金,别来找我们。” 罗夏突地抱着陆小芒拔腿就跑。 “呱……呱呱……呱!”单调、苍白的叫声忽高忽低,有一声没一声,有前半声,没后半声,像个即将断气的人,被死神扼住了咽喉,显得异常恐怖。 罗金吓得抱头往屋内窜。 “妈呀……老鸹又叫了……” 罗夏抱着陆小芒跑了一截儿,陆小芒趴在罗夏肩头,一直在学着老鸹叫。 罗夏都被吓了一跳。 这声音,比真老鸹叫得还瘆人。 “小芒,你什么时候学老鸹叫学得这么真的?” 陆小芒顿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啥时候学会的,可能是听得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 罗夏疑惑地想了想,“我们村没什么树林,鸟都很少,我长这么大都很少看到老鸹,你又是在哪儿听的呢?” 陆小芒鲠了一下,怔了两秒。 总不能跟舅舅说,她前世傻了之后,啥鸟都不爱,就爱乌鸦,爱黑毛的东西,林益阳专门给她弄间屋子养乌鸦。 林益阳出任务去了,她就成天坐在屋了里跟乌鸦说话? 哎,脑壳疼。 第四十四章 我是你的命运 “哎,刚刚跑太急,这会脑壳好疼。”陆小芒软趴趴的往舅舅肩膀上一趴,两手圈着他的脖子,任由舅舅抱着她走道儿。 暂时想不出来招,只能用装病这一招了。 罗夏只当陆小芒真的跑得太快被夜风吹得头痛,就一手紧搂着她,一手点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煤油灯本就照不远,路又高高低低,坑坑洼洼的,所以舅舅走得很慢。 戴家村在十几里外,照这样走下去,走到半夜才能到达戴家村。 春寒陡峭,特别是晚上起了三更天起露之后就更冷。 表弟白天出门的时候应该只穿了件单衣裳,他身子也单薄,一个人被扔在李树林里,要是受了凉一定会生病的。 现在这个家,糊个口都算勉强了,生病都生不起的。 或许外公有隐藏的秘密,可是那些叶李觊觎的东西外公既然提都不愿意提,那应该就是不能拿下出来变现或者有忌讳的东西。 想到这里,陆小芒又直起了脖子,大声说:“舅舅,我脑壳又不疼了,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我们得早点到戴家村把天富表弟带回来。” 罗夏迟疑地把陆小芒放下来,陆小芒一落地之后就疾步向前走,走得又快又稳当。 看着陆小芒瘦削的背影,罗夏不由自主地嘀咕了一句:“这孩子,怎么一会脑壳疼一会又不疼了,好得也太快了,就跟脑袋里装了个开关控制着似的,按下去就疼按上来就立马不疼了。” 听着舅舅在后头嘀咕,陆小芒头也不敢回。 其实这时候她的脑袋还是疼着的。 只不过这个疼不是疼痛的疼,是为难的疼。 一来是因为会老鸹叫的事还没掩饰过去,二来是因为林益阳。 自从再次睁眼后,短短一天时间里,她先是和林益阳碰见,后来又无数次想到他。 看到小木屋的建造木料会想到他,整叶李的时候学布谷鸟和老鸹叫时也会想到他学这俩种鸟叫时的样子,斗牛引牛控牛的时候也会想到他带她去看斗牛赛时的场景。 就连牛撞过来,她往树上爬的时候,也不自觉的弃了她打小的爬法,选择了他教她的快速爬树和观察法,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旁边的老榆树可以借力跃过去。 看到小纸条的时候,本能地就怕他知道了会生气。 前生里,他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 深得就像已经嵌刻进骨血里,怎么抹都抹不掉了。 他前生教过她的东西,前生她不懂也不会用,这重生之后却全都一一派上的用场。 她不想再和他有交集,可她总是不自觉的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东西想起他,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性思维。 陆小芒用力地甩着脑袋,越甩却越迷茫。 远离林益阳是一早就做了的决定。 因为只有远离了他,才似乎能远离前世那悲惨无比的命运。 他把结婚报告扔在她面前的时候曾说过,我就是你陆小芒的命运,嫁你也得嫁,不嫁也得嫁,除了我,你谁都不能嫁,也嫁不了。 第四十五章 被打了屁股 那会儿,家里只剩下舅舅和舅妈俩人,俩人都觉得林益阳好,一个高干子弟肯娶一个乡村傻女,这是求神拜佛都求不到的好事。 哪怕林益阳又老又丑,短胳膊少腿儿,这样的人家都是打着灯笼火把也找不着的。 何况他还年轻英俊身强体壮而且拒绝了无数比她漂亮比她家世高上很多倍的名媛佳丽,非她不娶! 光这份坚定和专一就足够让人羡慕到死。 实际上,还真有人因为羡慕嫉妒陆小芒能嫁给林益阳作了死。 正因为他太好,好得像是天边耀眼无比,光芒四射的太阳。 而她太差,没有一样能上得了台面,而且还是个傻子。 所以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备受关注和冲击。 到后来,就演变成了一场悲剧。 害了很多人。 “啊啊啊啊!谁来帮我按下脑袋里的开关啊?”如果真有开关的话,请按下关键,让我不要再想起他。 陆小芒突然加快速度疯跑起来。 跑,跑,温斯顿·葛鲁姆的小说《forrest gup》里的主人公阿甘一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会跑步。 跑到身体累了不会想不会痛了,一切就都可以用另外的方式重新开始了。 陆小芒就这样一路跑回了外公家,冲进堂屋告诉外公:“外公,天富表弟找着了,应当在戴家村的李子林,你不用担心了,我这就去把他给你拎回来。” “小芒……”外公刚一张嘴喊了小芒的名字。 陆小芒就又像一只上了弦的利箭般从堂屋里疾射而出,不一会儿就跑得看不见人影儿了。 “这大晚上的看都看不见,跑这么快,一会儿要是摔了可就不得了了。”外公急得团团转,一边往外追一边喊儿子名字:“罗夏,罗夏,你在干什么?你一个大人怎么还跑不过一个孩子?唉呀,小芒……小芒,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罗夏从远处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手里捏着早就被风吹熄了的煤油灯,煤油在灯瓶里剧烈地晃动。 “爸,爸,小芒呢?” “小芒早跑远了!我让你看着她照顾她,你怎能让她一个小孩子黑灯瞎火的跑这么快呢?你这个舅舅咋当的?” “爸,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灯给我,我捏着手都不敢甩太大力,怕后用力灯就给甩出去摔碎了。”罗夏把煤油灯往罗成功手里一塞,“还有小芒那孩子,眼睛好像能当电筒使,我点着灯都看不清楚要慢慢走,她却能健步如飞像小马儿一样跑得飞快。 从我们家到罗光明家,再从罗光明家到我们家,我一直跟着她在跑,就没见她摔过绊过,反倒是我自己被路上的石头绊了好几下,差点跌跤。” 啪……罗成功上前就往罗夏屁股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什么眼睛能当电筒使,还不赶紧去追!” “爸,爸,我这么大个人了,你还打我屁股!”罗夏挨了一记,动静有点大,天强蹬蹬地从小木屋那边跑了出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这边。 罗成功的手还放在罗夏臀上。 罗夏感觉在自己儿子面前被打了屁股。 这滋味……有点不好形容哇。 第四十六章 救命啊啊啊 戴家村的李子林很大,陆小芒一边找一边叫着天富听名字。 她叫一声天富,就会停下来凝神听一听,没听到回应就继续往前继续走。 陆小芒个子不高,直着腰就能在李林里行走无碍,只有偶尔遇到过于矮小的果树时才需要低下头,以免撞到挂在树上的李子把李子撞掉。 别人走在林里大约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是陆小芒眼前却跟白天没差别。 偶尔抬头,都能看到树上的果子。 罗金罗银是偷枣摸瓜已经偷摸出了经验,次次都是只偷熟的甜的好吃的瓜果。 所以那种树上结着青色李子的地方,他俩肯定不会去。 结着青里泛白的果子的树,也应该不会去。 陆小芒一边看一边专拣树上挂着青里泛白,白里泛黄这样果子的这样的地方走。 三月李完全熟透了是红色的,比玫瑰色暗沉一些。 陆小芒找了十几分钟才找到这种树,然而,她把这片成熟区的上百棵李子树下都找了个遍,也没能发现天富的踪迹。 陆小芒停下脚步,抬眸看着果林深处的一间小草棚子一角,略微想了想就抬步走了过去。 这片李子林足有十亩地,要这样挨个找太浪费时间了。 有草棚子的地方肯定就有守林人,去问守林人,说不定能更快些。 草棚子里却没有人,空空的,只剩下一张半旧的草席。 陆小芒咦了一声,又提高声喊:“有人吗?有人吗?” 草棚子后传来汪哇汪呜的声音。 陆小芒只当是还不会叫的小奶狗,就转过去瞧了瞧。 结果等她转到草棚子后面一看,立马瞪大了眼。 草棚子后面的李子树上拴的不是狗,而是一个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男孩头发乱得像个草窝一样,脸上衣服上都满了泥,他是坐在地上背靠着树被绑起来的,绳子从他的腰间缠过,把他和树拴到了一起。 他的面前摆着一堆青色的李子。。 他的手里还一手抓了一把青李子,嘴里还在缓慢地嚼动着什么。 看到陆小芒,他艰难地张嘴把嘴里的李子核吐了出来,仰起可怜巴巴的小脸,眼泪花花地喊了声表姐! 陆小芒抄着手围着他转了一圈,啧啧两声。 “哟,天富,我们到处找你,累得够呛,你却巴巴适适的坐这儿左一把李子右一把李子的啃着,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哩。” 天富哇呜一声哭出了声儿,不停地叫着表姐,“表姐,表姐,我知道错了,哇,表姐,我不敢不听你的话了,我再也不和罗金罗银玩儿了,我再也不嘴馋了,我再也不手多了。 哇,表姐,你帮我把这些李子全都吃了。” 陆小芒看着那堆青色的李子,光是看看都牙酸。 这根本是堆生李子啊…… 见陆小芒不动,天富哭得更伤心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嗷嗷地。 他左一把右一把的抹着眼泪,把一张原本就灰扑扑的脸抹得跟个刚从灶里钻出来的猫一样。 “表姐,帮帮我,把这李子吃了,吃了?” 第四十七章 天天都看到林益阳 陆小芒蹲下来,伸手把天富头上的杂草一根一根的摘下来,眸光一闪,道:“表弟呀,你那么爱吃李子,姐让给你,还是你吃。” 天富腮帮子直颤,“表姐救命啊,我吃了一天涩李子了,这牙……牙都酸得没知觉了哇……守果林的人说了,要是我不把这堆李子吃完就会一直捆着我,直接到吃完了李子才会放我走。” “呐,守果林的人让你吃这涩李子是为了惩罚你偷他李子,是让你长记性。” “表姐,我长记性了,长了记性了啊。” 天富一张嘴说话,清口水就流出来,跟那一两岁的奶娃一样,看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陆小芒摸了摸他的头,伸手去解绳扣。 “天富,看起来你也已经得到了深刻的教训,以后你要是再有偷瓜摸枣的念头了,你就想想你今日吃涩李子的感觉。 好了,李子咱不吃了,给守果林的人赔个礼道个歉,看能不能用其他的方式代替吃李子。 这堆涩李子要真吃完,估计不止你的牙会坏,明天你的胃都会酸坏掉。” 这守果林的人能想出这么个惩罚的招儿,也是够刁钻的。 其实陆小芒也没有多少信心可以说服他更换惩罚方式。 毕竟是天富偷人家的李子错在先,她这边不占理儿。 但是天富毕竟是她表弟,总不可以眼见着他生生把胃也吃坏掉? 天富被解开之后立刻就往陆小芒怀里扑,两只小手紧紧搂住她的腰,一口一个表姐叫得不知道有多亲热。 平时,这家伙可是喜欢喊她陆小芒的呃。 看这样子,确实是吓坏了。 陆小芒拖着天富,在林子里找了一圈,没找着守果林的那个李大脚,最后只能在拴天富的树子附近用树枝给他划了一行字,告诉他会用其他方式赔礼并保证以后不会再来偷李子了。 两人开始往回走的时候碰上了罗夏,罗夏一见天富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扇,最后看到天富腮帮子就酸麻木了,又可怜巴巴地直喊他爸,并向他保证:“爸,我以后一定听话,再不干坏事了,爸,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好不好?” 罗夏看着天富那可怜巴巴的脸,扬起的手又缓缓收了回来,嗯了一声,道:“知错能改可以放过你一次,不过,下不为例!” 这天晚上再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三人刚一走进院子,外公和天强就跑了出来,拉住天富好一通检查。 天强问:“弟弟,你这脸和嘴咋成这样了?” 天富咝咝地倒吸着冷气,眉毛眼睛全皱到了一起,“酸,酸的。” 因为第二天是要上学的,陆小芒也只是把脸的脚洗了洗就爬上床睡了。 至于外公和天强那边,则是听着天富咝咝叫酸叫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天富那嘴喝热水都叫牙帮子疼。 平时最喜欢赖皮,以各种理由和借口不上学堂的天富最积极,挎上小书包拉着天强就来叫陆小芒起床,催她赶紧起来上学了。 陆小芒看着书包,咝了一声,慢腾腾地穿着衣服。 小学,初中,是从一道大门进去的,小学在前面的一排教室里,隔着一个操场就是初中的教室。 附近就这一所学校。 她极有可能天天都能看到林益阳…… 第四十八章 撞上了 慢腾腾地穿上衣服,慢腾腾地找鞋子,慢腾腾地背书包出门。 慢腾腾地去伙食团喝稀粥。 陆小芒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一群以罗小乐为首的小萝卜头,他们正探头探脑地往外公家院子里看。 只是她看到他们了,他们还没看到她。 因为今天是天富走最前面,天强第二,她……慢腾腾地走在最后头。 天富和天强就把门堵了。 以小萝卜头们的身高,就看不着陆小芒了。 “怎么还没出来呀?” “对呀,小芒姐姐不会早走了?咱们村上学的哥哥姐姐当中,小芒姐每天走得最早,啊,肯定走了啊,都怪我哥不早点叫我起来。”罗小乐的声音在其中最响亮。 罗大乐站在最后面,听了罗小乐的话也没反驳,就呵呵笑了一下。 还是另外一个知道底细的人毫不留情地揭了罗小乐的老底儿。 “罗小乐,明明是你自己赖床,早上六点开始我就听到你哥在叫你起床,一直叫到六点半你才吱了一声,最后还是你哥进来把你拎起来的。 拎起来的时候你还闭着眼睛,衣服裤子都是你哥帮你穿的。” 罗小乐瞬间羞红了脸,往左看看,又往右看看,再抬头看看天,哼哼唧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裤子,裤子是我自己穿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罗小乐,下次说谎之前要小心着点你家对面高坎上的罗星星,她那眼睛贼尖,也最喜欢揭短。” 一群孩子哄堂大笑。 站在罗小乐旁边的小女孩被笑红了脸,鼓着腮帮子闷了闷,高声喊道:“我那不叫揭短,我那叫爱说大实话!” 陆小芒也是听到这群孩子的声音才突然想起来她没带捞饭神器,立马又趁没人注意回头去拿了才往外走。 一群人到伙食团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嘻嘻哈哈吃完饭,上学的那一波人小跑着去到学校的时候,上课铃已经叮当当的敲响了。 陆小芒像做贼一样左看右看,直到确认学校门口没有林益阳时才撒腿往教室跑。 她闷头跑得飞快,没留神前面还有个边啃馒边走路的小胖子,两人就撞上了。 还好小胖子够胖,背上的肉很厚,弹性十足,陆小芒没被撞太疼。 “对不起对不起。”陆小芒脸上堆满了笑,不停道歉。 小胖子晃了一下之后很快就站稳了,回头看了一下,发现是个女生,立马大度地摆手:“没事没事。” 小胖子是对面三年纪的,高陆小芒一个年纪,二年纪和三年纪的教室相邻,二年纪在进校门左手第二间,三年纪在第三间。 小胖子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两只胳膊紧紧夹在肋侧,两腿也并拢,‘呀喝’大叫了一声,终于挤进了教室门。 陆小芒也正在进教室门,看到小胖子这一系列动作,扭头一看,止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 这一天上午,陆小芒就一直呆在教室里,,直到中午放学铃声响了十来分钟后才出了教室门。 她出门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叫:“哎,过来下。” 陆小芒吓得撒腿就跑。 第四十九章 林益阳最喜欢你 “喂,你跑什么啊?”那个声音提高声音大喊,音色听着有些熟。 陆小芒头都不敢回,继续跑。 被卡在三年纪门框处的小胖子看了看空空的操场和正快速往校门口冲的陆小芒,权衡了一下,猛地吼道:“帮帮忙啊,别丢下我一个人啊,都要回家吃饭,我也要回家吃饭啊。 你们有没有同学爱啊…… 看到我卡住了叫几遍都没人过来拉我一把…… 我的命好苦啊……”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穿着蓝色棉麻布裙子,扎着高马尾,手里拿着讲义的年轻女教师从初中的教室那边走出来,穿过操场往这边走。 小胖子定睛一看,立马不停地朝着她招手,“小秦教师,小秦教师,这边,这边。” 小秦教师往这边一看,止不住的轻笑起来,肩膀不停颤,连带着姣好的身体也不住抖动,她裙裾飘飘地往这边走,走到小胖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看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宋杰,你不是跟我说你已经制定好减肥计划,正在酝酿节食瘦身的吗?怎么好像越减越肥了?你们这教室的门,是不是又得加宽了?” 小胖子期期艾艾,扭扭捏捏地回答道:“计划不还是计划嘛,我说的酝酿节食不也还在酝酿之中嘛,在这之前,我不还得照吃吃该喝喝么? 小秦老师,你也别光顾着笑我啊,赶紧拉我一把呗。” 小秦老师听了这话,笑得花枝乱颤,腰都直不起来了。 “原来你说了这么久的减肥计划,还没付诸行动啊。” 宋杰苦着脸,无奈地道:“谁叫军营里饭堂新来的伙头兵做饭水准太高,做的饭喷喷香,隔着几米远都能闻着那香,老勾着我…… 我每次去饭堂前都告诉自己最多吃一盆儿,结果每次要添一盆儿。 这吃着吃着不就又长肉了嘛,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小秦老师已经准备伸拉扯宋杰出来了,结果宋杰这眨巴着眼倒苦水还说自己绝望的模样实在是太逗了,小秦老师又趴一边笑去了,一边笑一边摆手。 “宋杰,唉呀,我笑得全身都发软了,再这样下去,想拉都拉不动你了。” “小秦老师,小秦老师,学校里的人都快走光了,你可别千万别笑了,一会儿真笑瘫了我就真出不来了。” 小秦老师把讲义夹放下,扭过头不去看宋杰的脸,这才止住了笑。 她两手抓着宋杰的手,用力扯了两三下才把人扯出来。 宋杰一出来之后就高举着双手欢呼:“终于出来了。” 欢呼了一阵儿他又犯愁了,这会儿出来了,一会儿吃饱饭再来的时候,进门又是一个大问题。 “宋杰,听说林益阳被他爷爷打得很厉害,伤得极重来不了学校,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啊,说起这个我就想骂那个姓刘的不要脸,害得林益阳被得皮开肉绽的,至少要躺半个月才能好。”宋杰一提起这事就替林益阳抱不平。 “真的伤得那么厉害吗?天啊,这样,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顺便给他补补落下的功课。” “小秦老师要去看林益阳?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你不知道,学校这么多老师中,林益阳最喜欢小秦老师你了。”说到这里,宋杰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小秦老师,我再见告诉你一个林益阳的秘密。” 第五十章 林家的老年武术单人散打表演 “什么秘密?”小秦老师笑眯眯地问。 “那我告诉小秦老师,小秦老师可要保守秘密哦。” “一定保密,你说。” “林益阳说小秦老师长得比那些明星还要好看,他长大了,要找媳妇儿就要找小秦老师这样的。” 小秦老师听完又笑了。 “是林益阳故意让你这么说的? 他一定跟你说,只要见着我就可着劲儿的夸,夸我漂亮,夸我温柔,夸我笑起来好看,要是什么都夸完了,就夸我穿的衣服样式好,鞋子针脚好。 反正只要能让我笑,你就随便夸,夸到我心花怒放之后再跟我提要求,对?” 宋杰吃惊地看着小秦老师,“小秦老师你可真厉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那是因为我太清楚林益阳这孩子有多狡猾,上次为了躲写日记,他把我从头到脚都夸了一遍,所有美好的词汇都用上了,搞得我笑得肝都疼了。 后来我再催他交日记,他就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所有脑中的词汇都用来赞美老师了,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 宋杰,这次他让你这样说,应该是为了让我以后少给他布置点语文作业,特别是少布置写作文写日记之类的作业,对?” 宋杰摸着鼻子嘿嘿笑了一下,摇头道:“这次小秦老师可是猜错了,林益阳不是想少写作文,是想让小秦老师去了营部,见到他爷爷之后要多说好话,给他把好学生这个名声立住喽。” “那要是我不肯呢?”小秦老师眼含期待地盯着宋杰,“林益阳他会怎么办?” 小胖子耸耸肩,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能怎样啊……还不是只能原谅你。 谁叫你是学校里最漂亮最年轻也最受欢迎的小秦老师呢。” “哦?这可不像林益阳的风格呢。”小秦老师教了林益阳两年,太清楚这个少年,向来是只会让别人吃亏的主,而且,他好像什么也不怕。 特别是不怕老师。 一个不怕老师的学生,对某些他看不顺眼的老师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可他也有自己的原则,不欺弱小,不主动挑衅,不没事找事儿。 但是如果事儿主动找上他,他就会平事儿! 如果是人找他麻烦,他就会让那人麻烦缠身悔不当初。 他不爱笑,总是板着一张脸,眼神也一直清清冷冷的没有温度。 哪怕是他上次专捡好词夸她的时候,她笑得都快倒地了,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模样。 这是一个奇怪的,不好惹的少年。 到了营部大院之后,宋杰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小秦老师,又问了一次:“小秦老师真不打算在林爷爷面前替林益阳说好话?” 小秦老师没回答。 “那不说好话,至少也别说坏话哈。特别是……嗯,林益阳在学校打人的事,小秦老师一定一个字也不要在林爷爷面前提及。” “为什么?” “林爷爷希望林益阳做个三好学生,就是上课认真听讲,不开小差不走神,尊重师长,热爱学习,团结同学,热心助人,德智体全面发展……这样的学生。 所以,你要是说他在学校独立特行还打架…… 那一会儿,林爷爷家又要上演老年武术单人散打表演了。” 第五十一章 无能为力 宋杰带着小秦老师进了林益阳家,林爷爷正好捉完棋回到家,一听是学校的老师来看林益阳,连忙客气地端板凳让小秦老师坐下。 小秦老师坐下之后,他也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副会谈的架势,问起了林益阳在学校的表现。 宋杰埋着头站在旁边,心中犹如吊了十五桶七上八下的。 林爷爷问:“益阳这孩子在学校没少给老师添麻烦?” 小秦老师想了一下,刚张开嘴要说话,宋杰就在旁边啊地叫了一声,打断了小秦老师开口要说的话。 林爷爷和小秦老师同时看过来。 “宋杰,你突然啊地一声大叫是有什么事?”林爷爷定定地看着宋杰。 小秦老师笑而不语。 宋杰转着眼珠子,一眼看到了柜子上的开水瓶,立马迈着小胖短腿跑过,拎起开水瓶倒了一杯水。 “小秦老师跟着我走了大半个小时的路,一定渴了,先喝杯水润润喉。” 林爷爷点了点头,“你这小子倒是机灵了一回,知道给老师端茶送水,不错不错。” 宋杰干笑:“应该的,应该的。” 林爷爷继续问小秦老师:“益阳这孩子和同学们相处得还融洽?没有打架斗殴欺负同学?” 小秦老师张嘴说了一个林字,宋杰又啊啊地叫了两声儿。 林爷爷再次看过来,语气已经有些不耐,脸也隐隐有些不悦。 “宋杰,你又干啥?” 宋杰左看看,右看看,嗯哦啊了好一会儿才想出说辞:“开水烫,小秦老师要吹吹再喝,哦,对了,我记得林益阳那边有茶叶,小秦老师要喝茶不,我去给你抓一点茶叶出来。” 宋灰说完就满眼期盼地望着小秦老师。 小秦老师差点没绷出笑出声儿。 “喝的喝的,这边的茉莉花茶我挺喜欢喝的。” 宋杰如蒙大赦地跑进了林益阳房间。 他实在是没招儿,再这样继续下去都要疯了,他得去告诉林益阳,他已经超常发挥了,接下来的事他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得林益阳自己自力更生了。 林爷爷看着小胖子像一堆肉山一样抖进了林益阳的房间,啧啧道:“这小子,说话做事都有点怪怪的。” 小秦老师低头吹着杯子里的水,没接话茬。 宋杰冲进林益阳的房间后,就一胖爪子拍正呼呼大睡的英俊少年。 林益阳眼还没睁开就势反扭了宋杰的手,脸翻了个向,继续睡。 “益阳,益阳,快醒醒,小秦老师来了,正和你爷爷在会谈。她没答应替你搂住,估计一会儿林爷爷就得冲进来了。 我先把军棍给你藏床底下,你赶紧起来想想招儿啊。“ 林益阳迷迷糊糊地摇了一下头,眉头突然一拧,大叫了一声直接翻身坐了起来,坐起来之后伤了的屁股就挨着了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又翻了个身趴下。 他的眼在屋里巡视了一圈之后,又定定地盯着宋杰看了两秒之久才叫了他的名字。 宋杰只当他是被自己刚才的话吓着了,就赶紧把刚刚的情况快速地说了一下。 “小秦老师还没来得及开口,你赶紧想招还来得及,不用吓成这样子。瞧你,眼角好像都湿了,像是哭过了一样。” “不是因为这个,刚刚做了个恶梦……眼角湿,应该是汗从额头恰好滑到那里了。” 第五十二章 心痛 宋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林益阳道:“林益阳……你这样的人还会被恶梦吓到,你是在说笑?” 林益阳低下头,墨石一样深的瞳孔里映着一丝痛楚,他慢慢地,缓缓地摇了一下头。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弱者,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事能难为他。 可是在梦里…… 他梦到自己被惊涛骇浪席卷,所有的背景和颜色都在消失,他在嘶吼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那个人好像对他很重要。 当时他的心痛都被撕裂了。 痛真实得让他整个人都快炸了。 那个梦一直反复重复重重,他在反复的失去中绝望地嘶吼。 像是失去了心中最至爱的人,寻遍天地间,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痛延伸到了清醒之后,可是梦中那个人的名字却一直没能听清。 林益阳久久不语,沉默着。 外间的林爷爷和小秦老师的谈话声时不是的飘过来。 林爷爷的声音一直很平稳,似乎和小秦老师谈得不错。 宋杰藏完军棍之后就把耳朵贴在门背后偷听。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益阳是班里最守规矩的学生,不像其他的男生一样叛逆,一天到晚总想着跟老师对着干。” “益阳很聪明,每堂课都认真听讲,抽到他的时候往往还能举一反三,各科老师都很喜欢他,把他当成正成教材激励其他学生。” “益阳和同学们也处得很好,总是主动帮助别人解决困难,不像有的学生那样以武力镇压,放学之后就把人约小树林或者山坡上决斗。” “益阳的词汇量非常丰富,写的作文也很饱满,看了能让人心花怒放,不像很多男生特别讨厌写作文日记,一说要写日记和作文就拿那俩黑眼珠子瞪我,瞪得我以为他马上就要冲上来打我。” “益阳每天上学都是最早到的,从不翻墙越栏,不逃课不早退不迟到,我们下学期准备给他申请一个三好学生奖。” 林爷爷听完之后,乐得呵呵笑个没完,估计眼睛鼻子都笑得皱一起了? “这孩子,自从……自从我儿子离开后,他就不太爱说话,阴阴沉沉的,我以为这孩子去了学校,肯定也是个只会给老师添麻烦的货,没想到……哈哈,没想到他去了学校竟然大变样了。 如果小秦老师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太高兴了。 这些年,为了这孩子,我简直操碎了心,打断了棍。 他能有这样的表现,一定离不了学校老师们的谆谆教导,我林宪东,感谢你们的付出,我给老师鞠躬!” 林爷爷笑着笑着眼泪花子都出来了,一说鞠躬立马就站了起来,板板正正地弯腰给小秦老师鞠躬致谢。 动作快得根本不像是一个老人。 快得让小秦老师根本来不及推辞就生生受了这个礼。 小秦教师瞬间红了脸,局促不安地站起来,回了林爷爷一个礼,可是嘴里的话,却再怎么都继续不下去了。 她把手里的开水盅举起来,冲林爷爷道:“水都不太滚了,这茶叶还没拿出来,我进去看看宋杰是不是没找着,要是没找着的话就告诉他算了,顺便看看益阳的伤,给他补补今天落下的语文课程。” 第五十三章 跟我走一趟 “哈哈,那好那好,那就麻烦小秦老师了。”林爷爷爽快地笑着答应了。 小秦老师暗中松了口气,快步走近林益阳的房间,伸手敲门。 宋杰瞬间从门后撤开,飞快地坐到林益阳的床沿上,扯了扯还在兀自沉默的林益阳。 “益阳,林益阳,快,快点儿,小秦老师进来了。” 林益阳缓缓抬眸,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去给小秦老师开门。” 小秦老师进屋之后,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上的少年,上半身穿着单薄的春衫,腰以下盖着一条旧棉毛巾。 毛巾原本是米黄色的的,上面印着大朵的菊花,因为洗了太多次,菊花已经不太显了,米黄色也变得成了米灰色。 贴着臀部那里浸了几团血渍出来。 小秦老师站着没动,惊讶地看着那些血渍。 这是刚刚那个全程笑笑眯眯的老人打出来的? 真的把屁股打烂了,开了血花…… 宋杰说话向来夸张,来的时候小秦老师还以为他把林益阳的伤夸大了,这会才知道,宋杰这次一点也没夸大。 同时她也瞬间明白了宋杰为什么会那样忐忑的问她会不会为林益阳说好话。 而且十分担心她的话会让林益阳再次被打。 “怎么,怎么打成这样了?疼,疼吗?”小秦老师眼圈一热,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问。 林益阳看着眼含水色的小秦老师,神色淡淡地道:“没事,不痛。” “血都浸到毛巾上来了,还说不痛……你这孩子咋就这么不愿意喊下痛呢?喊下疼就不是男子汉了? 小小年纪,别什么都要逞强,没有人是无敌金刚,真能刀枪不入,不痛不哭。” “真不痛,习惯了。”林益阳轻描淡写地道,墨石一样的眼轻轻地闪了一下。 小秦老师叹了口气,突然就想到林爷爷说的那句操碎了心,打断了棍。原来,是真的打断过棍啊。 这对爷孙相处得好像也不太好。 从初一她接手林益阳他们这个班,让他们写第一篇作文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少年的家庭和别人不太一样。 第一篇作文的题目是要求写我的爸爸。 全班的同学都写得不错,就算没写得活灵活现,至少也大致描述出了自己爸爸的样子,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情感。 可是林益阳的作文上只有五个字。 我没有爸爸! 小秦老师单独把林益阳叫到了办公室想要谈谈心。 想知道这个少年和爸爸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心结。 结果她只问了一句话,“益阳同学,你的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原本面无表情,站得如同一棵松树般挺拔的少年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然后大步走出办公室,狠狠地甩上了办公室的门。 那一甩竟然把办公室的木门甩裂开两条缝! 再以后,她的课,这个少年的座位上就空了。 直到初一上学期结束,要开家长会的前夕,少年主动找到了她,拦住她的去路,一脸阴沉地对她说:“老师,跟我去趟小树林,我有话单独我说。” 小树林隐蔽性太强,她不太敢去,就提议去学校后山。那里只有个小山坡,山坡上有两棵相依着的老槐树。 到了槐树下,少年二话不说,从书包里掏出一块两寸厚的木板放在地上,一拳头下去就把木板打裂了。 第五十四章 老师你上当了 咣! 少年二话不说,一拳头砸向两寸厚的木板,木板应声裂成两半儿。 小秦老师当时就吓得尖叫了起来,转身就跑。 少年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叫住她:“停下,我没说完话之前不能走。” 小秦老师当时怕得要死,一个劲儿地后悔,后悔跟少年到了这后山坡。这会儿想喊人来,等人跑来,以少年的凶悍,几拳头下去,她早被打死了。 “你,你,你说……我,我听着呢。”小秦老师带着哭腔说。 林益阳唔了一声,慢慢开口问道:“我们班这次考得很差?” “啊?”小秦老师惊讶地扭头,把她叫这儿来,打烂一块木板之后,竟然关心起班级的成绩…… “我问,你就答。”少年一只手揣在裤袋里,一手垂落的腿侧,倚在老槐树上,俊朗的脸庞在落日的余晖中闪着光,墨石一样的眼锁着她,透着不容拒绝的凌厉。 小秦老师赶紧点头回答:“是,这次我们班考了全校倒数第一名,班上45名学生中,语文不及格的有27人,数学不及格的有35人,还有一个人双科都交的白卷,连名字都没写……” 林益阳微微挑眉,道:“你说的交白卷的那人是我。” 小秦老师张大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紧张地看着林益阳,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林益阳呵了一声,摇头道:“没用的,让你先跑一百米,我也照样能追上你。老师,我不喜欢一句话反复说,看在你是老师的份上,我再重复一次,我问你答,听我把话说完。” 小秦老师整个人都绷直了,欲哭无泪地盯着林益阳,在他的目光逼视下不住点头。 “好好好,你问你问,你还想问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在你说完之前我不走。”想走也走不掉,我能怎么办? 我也很绝望啊…… 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么恐怖啊…… 这次回去之后,她一定要跟校长说申请调班儿。 “嗯,你也别想着回去就申请调去别的班,没用的,就算你离开了这所学校,我一样能找得着你。” 林益阳又缓缓道。 小秦老师这下子是真的绝望了,一点侥幸心理都不带了。 “你,你到底要什么?你干这么欺负人,你连老师都欺负,你……你好可怕。” 崩溃不已的小秦老师直接被可怕的林益阳同学吓哭了。 真哭。 “哭也没用的,我最讨厌女人有事没事就嘤嘤哭,好像哭了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哭了就代表她受了委屈,男人就得无条件妥协似的。 我不吃这一套的。” 林益阳冷静而无情的话语让小秦教师哭都不敢哭了。 她只能无助的,怯生生的看着他。 林益阳依旧淡淡的,“小秦老师,带我们这样的差班一定很辛苦?” 小秦老师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就默默的立着不说话。 “我们班里的男生基本上都是刺头,气跑过无数任老师,从小学就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王霸班。 也只有新来的不熟悉行情的老师才会认为自己是那个能力挽狂澜,改变我们,然后在校长的几句鼓励下就上当了来接手我们班。 我们班年年都是全校倒数第一。 然后刚开始老师也爱开家长会,可是开完家长会后,老师就不敢来学校了。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为什么?” 第五十五章 共赢还是互相伤害? “小学二年纪的时候,开完第一次家长会后那天老师跌坑里了。小三的时候,开完第二次家长会第三天,老师躺床起不来了,连续三天每天跑十几次厕所,拉脱了形。 后来,小四小五小六我们都没开过家长会。 你这次通知要开的家长会,是我上学八年来的第三次家长会。 同学们最近都挺活跃,积极做着各种准备。 毕竟,漂亮的女老师和那些歪瓜裂枣的男老师们不一样,得重新制定作战方针。” 林益阳第说一句话,小秦教师的身子就抖得更厉害一分。 “你,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我?” 林益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几下,“不,不是我们,我不参与这些小儿科。我要看谁不顺眼,直接把人当木板砸就行。 我找你,是为了解救你。” 小秦老师怔怔地看着林益阳,不太相信这个吓人的少年会有那么好心。 看到小秦老师不太信任的目光,林益阳耸耸肩,靠在老槐树上的身体瞬间挺了起来,脚下微微一动。 小秦老师立马扯着嗓子紧张地喊:“你,你,你别过来啊。我信你,我信你,你想咋解救我?” “同学们不喜欢开家长会,因为一开家长会,大家改分数的事就会被各自的家长发现,发现之后,同学们就会过上水深火热的生活。 同学们就想让老师也感同身受一下,所以才会让老师也同甘共苦一回。 其实同学们普遍认为老师们胆子太小,他们也太喜欢总换老师。 刚熟悉彼此,处出一点感情,就又换了个新脸孔。 而且……越换越丑…… 这就让人有点难以忍受了。 所以这一次,他们就把我推举出来做代表了,让我好好跟要开第三次家长会的小秦老师谈谈。 看能不能达成共识,促成双方共赢而不是共伤的局面。” “怎么,怎么共赢?” “开家长会的时候给同们一个面子,让同学们过个愉快的寒假,好好过个年。 明年,明年同学们就会好好学习,争取考出好成绩,让你在校长面前长脸,在全校同仁面前扬眉吐气,让你实现变废为宝,把差生变成好生的大抱负。” “可,可那是当着家长们的面作弊说谎!”自小接受正统教育,循规蹈矩,一心想要春风化雨,做灵魂工程师的小秦老师不敢答应。 林益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捡起地上裂成两半的木板,把两块板子叠在一起放到两块石头中间,又是握手成拳狠狠砸落下去。 咣咣! 两块叠在一起的木头板子一个接一个的裂了,两块板子变成了四块板子。 林益阳眼都没眨一下,平静地问:“小秦老师意下如何?是让大家过好年,共赢共利呢,还是互相伤害啊?” “那,那,要是我帮了你们,你们明年照样是全校倒数第一名,到期末的时候又依样画葫芦像今天这样给我谈一谈,我,我拿你们也没办法啊。” 小秦老师想要一个保证。 “那简单啊,明年的事到明年再说呗。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走了。” 少年一手插兜,捡起四块木板捏在手里,扬长而去。 留下小秦老师在风中凌乱。 良久。 “这是什么学校,这是什么学生啊?” 第五十六章 大进步啊 那次的家长会是王霸班有史以来开得最和谐的,从开始到结束就是满堂欢笑声。 林益阳的成绩单上填的是语文一百分,数学一百分。 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小秦老师服气了。 这孩子,还真敢填啊。 零分能改成一百分。 那次林爷爷没来开家长会,代替他来的是军营里一个叫周黑的军人,壮得跟座塔似的,往那边一坐,附近的学生家长都不敢过来了。 他开完家长会后就找到了小秦老师,要求把林益阳的卷子带回去给首长过目。 当时小秦教师有点方,转着眼在人群中四处找着林益阳。 然后拉着周黑东拉西扯的拖延给卷子的时间。 给周黑介绍完学校所有的教室结构之后,林益阳还没出现,可小秦老师已经词穷了。 周黑的脸也红得不像样子了。 不过他脸黑,小秦老师又心不在马的,所以没看出来。 就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林益阳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操场的另一端,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两张墨迹未干的卷子,卷子上还用红笔像模像样地划了个一,后面挑了两个蛋。 林益阳把卷子放在周黑眼前晃了一下,“黑叔,看好了?看好了我就自己收起来了,晚上我自己给爷爷看。” 周黑走后,林益阳就把卷子拿出来,放在操场一角的乒乓球台子上晾干,然后用手指指腹摸了摸,确认墨迹干透了之后才把卷子卷了起来塞进了书包。 “小秦老师,谢了。” 少年习惯性的挑了一下眉,挎上书包,扬长而去。 修长挺拔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了学校门外。 初一下学期,林益阳就不旷课了,期末考试的时候,他们班考了全校倒数第二名。 就比倒数第一名升了一个名次。 小秦想了很久之后,终究年轻忍不下这口气。 而且这一个学期林益阳表现得也中规中矩的,老槐树下一拳头打断木板的样子也有些久远了。 小秦老师还是鼓起勇气主动找林益阳单独聊聊。 这次的约谈地点,就选在乒乓球台子边上。 这里时不时就会有学生和老师们经过,而且地方开阔,相对安全。 小秦老师拿出了为人师表的气势,“林益阳,你上次答应过我什么?” “什么?”少年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摸不出深浅。 “你说开家长会的时候给同们一个面子,让同学们过个愉快的寒假,好好过个年。今年,今年同学们就会好好学习,争取考出好成绩,让我在校长面前长脸,在全校同仁面前扬眉吐气,让我实现变废为宝,把差生变成好生的大抱负。” “哦,我是说过。” “那你说过的话就不算数的是不是?光我做到了,你们转头就忘,当没这回事儿是不是?” 小秦老师越说越气,她这是被吓了还被骗了么? “我怎么没算数?我们班儿这期不是考了倒数第二,不再是倒数第一了么?从一到二可是大进步啊!” 第五十七章 林益阳,你想都别想 “可是……”小秦老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哪有什么可是,老师又没规定这进步是要往上几名,进步一名也是进步啊。”林益阳的神态语气动作全都在传递一个意思,我说的才是对的。 小秦老师快被逼疯了,这个学生,要翻天是不是? 不行,她得拿出老师的气势,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告诉他有理地能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的道理。 一切歪理邪说都是纸老虎。 对的,她得打倒纸老虎。 昏了头的小秦老师不断给自己打气。 “林益阳,人不而言而无信,特别是男孩子。我和你有过约定……” “不是约定,是交换条件。” “好好,我们就算是交换条件,那也是我做到我答应你的,你要做到你所承诺的。对?” “对,家长会开得很融洽,今年期末考我们也从倒数第一变成了第数第二!” 倒数第二! 不是倒数第一! 林益阳这倒数第一变成了倒数第二的音咬得特别重,着重强调同学们是进步了的。 他的交换条件是成立了的。 他不欠老师。 “倒数第二就是开家长会的时候给同们一个面子,让同学们过个愉快的寒假,好好过个年。今年,今年同学们就会好好学习,争取考出好成绩,让我在校长面前长脸,在全校同仁面前扬眉吐气,让我实现变废为宝,把差生变成好生的大抱负的最终结果了么?” 林益阳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见小秦老师瞪圆了眼,张着嘴,胸膛急促起伏,气息越来越粗重。 林益阳又反问道:“老师,倒数第二好还是倒数第一好?” “当然倒数第二比倒数第二好啊!” “那就对了,我们尽力了,进步了,老师你该为我们高兴啊。” 小秦老师气得直跳脚,几乎是尖叫着喊起来:“倒数第二不是我想要的扬眉吐气,没有实现我的人生抱负,根本就没让我在校长面前长脸,因为我以为你们能更进一步,所以一早就在校长面前夸下了海口,说这一学期王霸班一定会有一个质的飞跃,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不算,不算!” “那你开始也没把你的目标说清楚,我以为弄个倒数第二老师就能满足了。” “不满足,不满足,林益阳同学,说来说去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你的意思是我没说清楚,我没要求你们,所以你们就随便考考? 那我要是要求你们考全年纪第一或者全校第一你们就能考全年纪第一全校第一了吗?” “那也不是不可以的。”林益阳掏出自己的考试成绩,看着上面鲜红的老大一个,占据了分数格全部面积的零蛋蛋,皱了一下眉,也感受到了小秦老师在画这个大红零蛋的时候有多气愤。 他把成绩单有一递,眉一挑,“老师你让我们再过一个愉快的暑假……” 小秦老师一听这句就想起去年老槐树下少年也是用这样的话做为交换条件,整个人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 “林益阳!你想都别想!我给你画这么大这么显眼的大零蛋,就是为了让你改不了分数,拿着真实的成绩去见家长!我这个老师治不了你们,你们的家长却治得了你们这群王霸孩子!” 第五十八章 同学,放学了先别走 小秦老师是真的气疯了啊。 想想这一学期,她一腔热血,激情满满的搞动员,想学习方法,给不同的学生制定不同进度的学习表,督促他们进步,满怀期待的把他们送进考场,期盼地等待出成绩那一刻的扬眉吐气。 想要迫不及待脱掉王霸班差生集中营的帽子。 结果喃…… 倒数第二! 想起刘得柱那满脸憋笑抽抽着肩膀恭喜她王霸班今年真的进步好大啊,其他班老师笑得扑倒在办公桌上的模样,小秦老师就气不打一处来。 “林益阳,你别想再继续哄着我给你们在家长们面前打马虎眼儿。这样的蠢事做一次就够了,我坚决不会再做第二次。 这一次的家长会,我一定会强烈要求你的爷爷本人出席,然后当他的面好好说说你在学校的相关表现!” 小秦老师气一涌上心头,理智就轰然倒退,只凭着一股子血勇把想说的话吼了出来。 吼完之后,她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似的,软软的靠着乒乓台喘大气。 林益阳默默地看着她,突然向前一步,把挎在肩膀上的书包取下来放到台子上。 “老师,你是看我书包最近都瘪瘪的,估摸着我肯定没带木板了?” “林益阳,这是学校操场,你,你别乱来啊……” “我确实很久没带过木板来打了。不过,这也不妨碍。”林益阳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火砖,一手把竖直拿着,另一手四指并扰以掌代拳,‘呀’的一声气沉丹田,怒喝一声,一掌就把火砖的上半部分三分之一的部分砍掉了! 砍掉之后,他就把剩下的大半截火砖也放到了小秦老师旁边的台子上,一手插兜,微挑了眉头,微喘着气道:“老师,再让我们过一个愉快的暑假?下学期,下学期我们有了明确的目标,一定不会再考倒数第二的。” 小秦老师脸色发白,大着胆子开口:“倒数第三也不行。” “嗯。” “倒数第四也不行。” “可以。” “倒数第五也不行!” “行。” “倒数第六也不行……” “老师……” 林益阳的语气明显有些冷了。 小秦老师理智突然回笼,看着旁边断掉三分之一的砖头,见好就收道:“虽然我很想逼你们考个年纪第一甚至是做梦都梦到你们能考全校第一,可我也知道,这不现实。 这样,下学期能答应老师,考个正数第十左右的名次么?” “试试。”林益阳一只手指点着成绩单往前推了推,“这个,就交给老师搞定了。” 王霸班的这个暑假又愉快的度过去了。 开校一个月,学生们都挺老实,个别有不服管教的,一般小秦老师看一眼林益阳,林益阳就会接管。 放学的时候,这不服管教的同学就会被林益阳同学叫住。 “放学了先别走,小树林里来,有话跟你聊。” 然后,第二天开始,不服管教的同学就服管教了。 同学也没被林益阳揍得鼻青脸肿,但是从此后就十分的爱学习了,有事没事儿都抱着书本啃,一副我就是爱学习,你可千万别打搅我的模样。 小秦老师觉得惊奇,私里问林益阳:“你怎么吓同学了?” “没什么,就是跟他玩了个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的游戏。” 第五十九章 遵守约定 “没什么,就是跟他玩了个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的游戏。”林益阳若无其事地从书包里掏出八块手掌心大的木头板子,“老师,给你了,听说你的煤炉子经常被人堵住眼儿得重新生火,不如,打个柴灶,我天天帮你劈柴!” “堵我煤炉子的还不是班里那些觉得我烦的同学。” “哦,那你要是知道是谁,我可以帮你约他去小树林里玩游戏。” “林益阳,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事都可以靠武力解决?”小秦老师总觉得这样发展下去,林益阳迟早要长歪。 林益阳定定地看着小秦老师,道:“不是,武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能解决目前的一切。我不喜欢说教,因为别人不听的时候,你说再多也没用。所以我行先用武力让他明白,他必须听我说,这样,不是就完美解决了?” “你是一个好老师,所以我愿意和你谈条件。我们,合作愉快?” 小秦老师无奈地和林益阳达成了共识。 结果开校才三星期,林益阳就被自家爷爷打躺床了。 林益阳不在,王霸班的学生们就有点蠢蠢欲动的。 这次小秦老师明为来看林益阳,其实也是来探个虚实,看看他是不是消极怠工或者装伤故意不去学校的。 到林家一看,林益阳的伤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林益阳,学习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伤成这样,要在床上躺这么久,你的学习也得落下一大截,班上的同学就更不行了,我们期末的计划是不是又得泡汤了?” “无碍!我的功课不会落下,我已经请了补课老师,他天天会按时来给我补课。 至于班里的同学,暂时落下也不怕,我回学校后给他们加加油,他们就会快马加鞭的赶上的。 你遵守约定,在我爷爷没漏底,我自然会做好我的部分。” 林益阳说完之后就指着靠墙角的一个边柜对小秦老师说:“茶叶在那边,我不太方便起来,小秦老师要喝茶就自己泡一下。” 小秦老师摆手,“其实我不喝茶,我就是找个借口进来看看你,顺便躲下你爷爷。跟你爷爷坐在一起,挺有压力。” “我爷爷这人不好糊弄,你要是进来不泡茶还端一杯白水出去,他一会儿还会详细盘问的。” 宋杰嗯嗯地点头证明,一脸惊悸地道:“林爷爷这人啊,连我爸他们那样的大人都怕他怕得要命,没事千万不要惹他不高兴。林益阳这屁股就是前车之鉴。” 小秦老师点了点头,走到柜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茶罐子打开,倾了罐口抖了几下,抖出几颗暗红色的,像是干花似的东西。 小秦老师捏起一颗仔细看了一下,惊讶地问:“这是玫瑰花茶?” 林益阳点头,“嗯。” “没想到你们家这一老一少大老爷们居然喜欢喝玫瑰花茶。” 小秦丢了几颗玫瑰干花到水盅里,然后又盖上盖子闷了两分钟,揭开盖的瞬间,玫瑰花的香气溢满鼻端,她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不喝玫瑰花茶。” “不喝买来做啥?别人送的?” “不是,我有一天路过供销社,看到有玫瑰干花,不知道怎么的就想买下它。” 第六十章 吓得太狠了 “嗯,你买了不喝也浪费,听说玫瑰花茶能补血对女人特别好,一会儿走的时候就带着走。” “你可以拿一点,但不能全拿走。” “你不喝,你爷爷也不喝,你留着干嘛?这玫瑰干花放久了容易发潮,特别娇气,买了之后就要赶紧喝。”小秦老师觉得林益阳有点小气,“你不会宁愿放着烂?” 林益阳摇头,表情变得有些晦涩,“我只是想留点来备着。” “你认识的人当中有喜欢喝玫瑰花茶的?” 林益阳继续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了一下头。 “反正要给我留一点。” 林小满在伙食团吃饭的时候就总是左看右看,天强天富以为她在找他们爷爷和爸爸,连忙给陆小芒指了下他们爷爷和爸爸坐的位置。 陆小芒哦了一声,视线掠过两人,扫向后面低头扒饭的卢芳婶婶和卢芳婶婶旁边的德叔。 德叔的腿明显已经肿了,原本松松垮垮的裤管被撑得满满当当的。 他脸色苍白,眉头拧作一团,表情痛苦,额头上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卢芳婶婶时不时抬眸担忧地看一眼德叔。 每当这个时候,德叔就会用力咬紧牙关冲卢芳婶婶勉强地笑一下。 骨头断裂了不接续,不上药静养的话,德叔的腿迟早会跟前世一样被锯掉,从而成为一个残疾人。 德叔要是丧失了劳动力,行动不便,他家的日子就会雪上加霜。 这样下去不行。 她得想个办法帮帮德叔,一定要劝德叔去治疗。 罗凯旋正好坐在德叔侧后方,当陆小芒盯着德叔看的时候,他还以为陆小芒在盯他,立刻吓得丢下了筷子,转身就跑。 坐在罗凯旋旁边的罗保国和罗大乐疑惑地盯着罗凯旋的背影看了看。 “罗凯旋这次被吓得太狠了,现在一见着陆小芒就躲,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这样也好,免得成天捉弄这个捉弄那个,搞得鸡飞狗跳的讨人厌。” 罗保国想了想,罗大乐说得倒也对,像罗凯旋这样的货,老实一点也挺好,至少耳根子清静了不少啊。 陆小芒却没注意到罗凯旋和罗保国,罗大乐,她飞快地吃完了饭,左手牵天强,右手牵天富急急地往家走。 罗大乐突然小跑着追了上来,扭扭捏捏地递给她一小包东西。 “这是我去年秋天采的桑叶晒干了切丝焙了一下做的桑叶茶,给你。” 罗小乐从罗大乐的背上探出一个小脑袋,嘻嘻笑着说:“小芒姐,尝尝,我爸爱咳,我哥听人说桑叶子晒干了泡水喝对人好,就给我爸做了这个茶,平时我想喝他都不给我喝呢,好不容易大方一回,给你你就收着哩。 要是一会儿他反悔了,你可就没得喝了。” 红星村附近没有桑树,最近的桑林在二十多里外的张家村,罗大乐给陆小芒这包桑叶至少有半斤重,要做这么多的桑叶茶,他至少需要采几十棵树的叶子。 张家村的桑树一共才三十多棵。 罗大乐这是把家里所有的桑叶都拿出来了啊。 “罗大乐,这桑叶茶还是留着给玉成叔喝。” “我爸还有,我年年都有做,我前年给他做的还有剩下的,给你,你就拿下着,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要嫌弃。” “不是,我拿着没用啊,我不喜欢桑叶茶,我喜欢喝玫瑰茶……” 第六十一章 舅妈死了? 罗大乐看着陆小芒,眼中划过一抹失落,一手搂住在他后背上挣扎着快掉下来的罗小乐,另一手一把把桑叶茶从陆小芒手里飞快地拿回,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他走得又急又快,罗小乐小小的身子向后仰,吓得只能赶紧趴下紧贴着他哥的后背,两手向前圈住罗大乐的脖子。 “小芒,小芒姐……”罗小乐似乎还想说什么,罗大乐却把茶叶包叨在嘴上,另一手反手伸到腰后用力掐了罗小乐一下。 陆小芒知道罗大乐生气了,可是她也没说错话啊。 她真的除了玫瑰花茶之外,其他的茶叶都不喝的。 不过……喝玫瑰花茶这个习惯,刚开始是林益阳强加给她的。 她每个月来那个的时候都会痛得在床上翻,死去活来的挺吓人。 林益阳在的时候除了每天灌她喝中药苦汤之外,还想各种办法逼她吃红色的食物,喝带红色的茶水。 她讨厌喝苦的中药,却爱上了喝玫瑰花茶。 后来,这个喜好就成为了习惯,跟随了她一生。 “哎,罗大乐,罗大乐,我没其他意思,我是真的不喝桑叶茶。”陆小芒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罗大乐脚步顿了一下,头扭到一半又扭回去了。 罗小乐回头冲着陆小芒做了个苦脸,“小芒姐,别担心,我哥不会真生你的气。” “谁说的,我这会很生气,我生陆小芒的气,陆小芒嫌弃我的茶叶。”罗大乐咬着牙说完这话,背着罗小乐就跑了。 陆小芒傻眼了。 “喂,罗大乐,你一个男生怎么这么小气啊,我都跟你解释过了,我不是嫌弃,我是真不喜欢喝这个,拿着也没用啊。” 天强和天富根本不明白这两人在闹啥,都一头雾水的看着。 陆小芒把两人赶去睡午觉之后,就去小木屋看了一眼舅妈,把饭给她端过去放在床头的木头小柜子上。 她去的时候舅妈闭着眼,她叫了两声舅妈也没应,应该是睡沉了。 陆小芒把饭放下之后又用手贴了贴碗外的温度,滚烫的粥装在土陶碗里提回来已经温了,要是再放一阵儿,就该冷了。 舅妈是病人,吃生冷的会加重病情。 陆小芒又搞高声叫了声舅妈,“舅妈,起来了,该吃饭了。” 舅妈依旧笔直的躺着,动也不动。 陆小芒吓到了,连忙伸手去摸舅妈的鼻息。 鼻孔下有温温热热的呼吸,喷得她的手指痒痒的。 陆小芒松了口气,不停地拍着自己的小胸脯。 只有死人才是笔挺挺地躺着……活人睡觉一般都会有点弧度,歪个头侧个身或者蜷一点点脚。 舅妈这睡姿,身体绷得直直的,手脚也抻得直直的,头正脖正,比林益阳睡觉的时候的军姿还挺。 她差点就以为她没气儿了……身体已经僵硬了打不了弯儿了。 这乌龙闹的…… “舅妈,舅妈,吃饭了,醒醒,醒醒啊。”陆小芒大声喊。 这一次舅妈终于有了反应,眼皮子掀了掀,慢慢地睁开一条细缝,眼珠子定定地看着陆小芒。 表情有些不悦。 陆小芒的眼也突然瞪圆了一圈。 舅妈,舅妈的眼睛…… 第六十二章 大美人儿 大家的眼睛瞳孔那一圈阳棕色或者是有点偏黄色的,也有见过不少纯黑的。 可是舅妈的眼睛是琥珀色带点蓝色的。 不过这一点带蓝边的琥珀色在她眼睛睁大之后就不显了。 就只有在她刚睁眼的一瞬间能看得十分清楚。 舅妈不是汉族人? 不过,是不是汉族人也没啥关系,反正是她舅妈就成。 陆小芒把舅妈扶起来坐着,并在她后面垫了个枕头让她靠着,这样子就能坐得舒服一些。 把碗递到舅妈手中之后,陆小芒又急忙找筷子,结果发现带的这双筷子有一根筷子尖上长了几个霉点,她就抬头笑着对舅妈说:“舅妈,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换双好点的筷子来。” 舅妈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陆小芒。 陆小芒跑出去拿筷子的时候,她就拿起那根长了霉点的筷子仔仔细细地看,像是在研究什么新奇的宝贝似的。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似乎明白了陆小芒要换筷子的原因。 “就这么几个小霉点,吃不死人。何况……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 陆小芒刚跑下坎就听到小木屋里传来啪的一声,连忙扭头又往回急路。 土陶碗摔在地上,裂成几半儿,舅妈坐在床上,努力地弯下腰伸手吃力地捡着一个尖尖的碎片。 “舅妈,别动,让我来捡,小心划到手。”陆小芒冲过去利索地把碎片全捡起来,打开窗户扔到了阳沟里。 舅妈直勾勾地看着她,半晌,才幽幽问道:“小芒,你几岁了?” “九岁啊,过几个月就足九岁了。”陆小芒蹲地上一边找着小碎片一边回答。 “九岁了,那就是九年了,我在这间屋子里睡了九年了,关了九年了。”舅妈说话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像是没有根的叶子一样被北风吹着,有气无力的。 关? 陆小芒腾地抬头,盯着舅妈。 “舅妈,你这样说好像不太对,你生病了,见不了风,所以舅舅去很远的山里砍了这些香柏木做了间小木屋。 香柏木对人是很有好处的,特别是对病人。 你的病治不断根,需要一直躺在床上,所以你才出不了这个门。 我知道生病久了的人性子都会有些阴沉,可是你也不该说是被关了九年啊。 这话要是给人听去了会以为是真有人把你关起来不让你出门。” 舅妈没说话,勾唇看着陆小芒,嘴角微微牵起弧度,像是在笑。 可是这个笑太淡,淡得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 舅妈因为长年躺在屋内不见阳光,皮肤白得厉害,她的五官轮廓十分立体,眼窝很深,鼻梁很高,唇瓣比普通人的厚一些。 “舅妈是个大美人儿呢,双眼皮大眼睛,高鼻子白皮肤,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乡下的妇人,倒像是城里的贵人,特别洋气。”陆小芒觉得自己刚刚把话说太僵了,屋内的气氛有些怪,所以干脆就昧着良心把舅妈夸了一通。 舅妈撇了撇嘴,淡淡道:“是吗?美吗?洋气吗?再美再洋气再不像乡下村妇又有什么用? 我现在不还是呆在乡下,困在这间屋子里。 再美再洋气也无人欣赏。” 陆小芒微微拧了眉。 第六十三章 大好的人生就这样毁了 舅妈有一颗不甘寂寞的心。 她却因为病只能躺在床上发呆,长年累月的,难免心生怨怼,连关这样的字眼都说了出来。 她好像已经不通人情世故。 陆小芒钻进床底,把一块飞到了床下的碎片捡了出来,一起扔到了窗外。 失手摔碎的碗,碎片不会炸那么远。 “舅妈,伙食团收了桶之后就没饭打了,要吃饭就得等下顿丰收岩上的钟声响了之后了。 今天中午,你估计只能饿着了。 对了,今天天气挺好,也没有风,我把窗户给你打开一些,你可以坐到这边来晒一下太阳。” 陆小芒把窗户打到最开,然后用一根绳子绑了,另一头缠在旁边的小铁钉上,这样的话,窗户就不会来回啪啪的晃了。 她把屋内唯一的椅子拉到窗下,回头搀着舅妈慢慢地把她扶到了椅子上坐着。 “舅妈你要是无聊了,我给你讲学校发生的新鲜事啊。”陆小芒蹲在舅妈脚边上,小小的一团,脸上堆了满脸的笑意,沐了一身的阳光,像只讨人喜欢的波斯猫儿。 舅妈脸上依旧冷着,就算是坐在阳光里,也没一丝阳光气,阴沉沉的。 对于陆小芒的笑脸和刻意讨好也视而不见。 “学校里有什么事好听的,不要说了,越听说不定越会心烦。你走,让我自己一个人呆着。” 陆小芒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舅妈是病人,她忍。 “那舅妈想听什么,我讲给你听。” “我不想听,你走,别吵我。”舅妈不客气地道,眼里凉凉的一片。 陆小芒握紧手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她就跑回前面拿了个撮箕,提了一把高粱杆扎的扫把转到了小木屋后面的阳沟边上,用扫把把那些碎片一点一点扫起来。 刚刚怕她过来拿下扫把的时候舅妈伤着,所以她捡起来就直接扔出窗户,扔在平时基本不会有人来的沟里了。 可扔在沟里万一有调皮的小孩没看见一脚踏过来,也会被扎伤,还是扫走了处理掉更稳当。 陆小芒九岁了,但是营养没跟上,所以发育得并不好,个子小小的,一弯腰扫东西的时候,坐在屋内窗下的舅妈根本就看不见她。 舅妈以为没人,突然自说自话起来。 “总有一天,我要回去。我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我后悔了,后悔嫁给罗夏,后悔看走了眼。 谁又能知道,陆家败得那么快…… 一心要掐尖儿的我,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大好的人生就这样毁了。” 陆小芒停下动作,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 陆家……是说的她爸爸那边么? 用得上败这个字,就代表陆家以前可能是有家底儿的人家。 败了,是怎么败了呢? 她的爸妈到底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前世一直到罗家家破人亡,甚至到她死前一刻,她都没有听人提及过陆家,提起过她的父母…… 提着撮箕和扫把,陆小芒转着转着就走到了德叔家门前。 听着德叔家里传来的一声一声痛苦而压抑的呻/吟,鼻子里还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陆小芒心头一震,丢下扫把和撮箕就跑了进去。 第六十四章 躺平,不要动 德叔一个人坐在床边上,一手用力托起那条肿得不行的腿,一手拿了把尖刀,正用尖刀的刀尖用力划开那条肿腿在放血。 古铜色的脸庞极度扭曲,血色尽退,苍白的像白纸一般。 每划一下,他就会痛得停下来,眼睛瞪的老大,急促地喘息。 血顺着他的腿流了下来,流到了地上垫着的那件破棉袄上,破棉袄已经被浸透了一部分。 “德叔,你干什么?”陆小芒冲过去,不管不顾地伸手去夺他手里的刀。 德叔连忙把手往后藏,生怕刀口划到陆小芒。 他咧嘴笑了一下,咝咝地倒吸着冷气,声音发颤地道:“小,小芒,德,德叔在放坏血,长疮的时候割开把坏血和脓挤掉了,疮就会好。 我这腿放放血说不定明天就消肿了,能干得动活,又能下田去挣工分了。” 德叔笑的时候,额头不停地冒者冷汗,打湿了他额前的刘海。 嘴唇也由正常的红色变成了苍白的白色,双唇不停地发抖,身体也不住地颤着,怎么止都止不住。 陆小芒气得不行。 都痛成这个鬼样了,还想着明天能下田干活挣工分。 “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死了,以卢芳婶婶那样的容貌和那样柔弱胆小的性子,她会遇上什么? 德叔,把刀给我,现在,立刻,马上!” 陆小芒怒吼着,一只手摊到了德叔面前,眼里冒着火光,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凌厉。 德叔从没见过这样的陆小芒,一时之间竟呆了一瞬。 就像是见习惯了一只只会在太阳下温顺梳毛的波斯猫,突然竖起毛伸出锋利的爪子凶神恶煞地跳过来般。 陆小芒直接趁德叔怔愣的当口把尖刀拿走了。 德叔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也不敢动弹,怕一动就把陆小芒的手划出一道血口子。 陆小芒提着尖刀出了门,在灶房里转了几圈,然后把尖刀往空灶膛里一塞,然后左右看了看,发现轻易找不见之后才负着手重新回了德叔那屋。 “德叔,你这样下去不行,你伤的不是皮肉,而是里面的骨头。这样的伤必须去看医生,让医生给夹个夹板固定,开点促进骨头愈合生长的药按时服和敷,两管齐下,再配合静养才能好。” 陆小芒一本正经地说完之后,低头看着地上那件浸了血,让人一看就觉得触目惊心的的破棉袄子叹了口气。 流这么多血,找医生之前必须得把伤口包扎一下,不然等医生来,德叔血也流干了。 陆小芒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儿,终于在床头发现了一件纯棉布的旧秋衣。 她走过去就近闻了闻,发现衣服上没有汗味倒有一股子皂味,于是就提着这件衣服走了过来,先放到了德叔旁边的板凳上。 “德叔你喝酒的,家里的酒放哪儿了?” 德叔看着床边上的一个掉了半边柜门的旧柜子,连连摇头:“没酒,家里没酒。” 陆小芒直接朝柜子走过去。 德叔急得想要站起来。 陆小芒飞快地从柜子最上面一格掏出一只盐水瓶,盐水瓶里装了半瓶液体,她把塞住瓶了的皮塞子拉了出来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芒,你还小,还不能喝酒,这酒店是粮食酒,五六十度,小孩子喝两口就会醉。再说了,你下午还要上学,要是喝了酒去学校被老师发现了,可是要被罚站的。” 德叔站了几下都没能站起来,只能坐那儿干着急。 陆小芒原本还打算尝下确认下度数够不够的,这下听德叔说了之后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德叔,芳婶回来了。”陆小芒突然指了一下门外。 德叔转头去看时,陆小芒就飞奔而来,直接把大半斤高度白酒全淋到了他划开的伤口上。 酒一洒到伤口上德叔就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叫了起来。 陆小芒提起干净的旧秋衣快速地把他的腿包了起来,在伤口两头用力勒了一下,又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唉呀,时间太久了,林益阳了伤都是自己躲小黑屋子里包扎的,我只听过没亲眼看过……是要勒一下的?勒住了,血就不会大量涌出来了?” 算了,反正她只会做这样程度的包扎,聊胜于无。 陆小芒抬起头,抹了一下额头上因为紧张涌出来的热汗,叮嘱德叔:“躺平,睡好,我帮你把腿先吊起来。” 德叔没动,迷惑地瞪着小芒,痛得直呲牙。 “小芒,你这孩子,你这到底是要弄啥子?一会儿用酒泼我一会把我还要穿的上好的秋衣拿下来包伤口,一会儿又要我躺到不要动,还要把我的腿吊起来。 你,你这是要杀猪哦? 我听说只有杀猪的时候就会把猪吊起来开边……” “杀猪可以吃,杀人人能吃嘛?叫你别动就别动啊,我刚想有用的东西又被你岔没了。” 陆小芒凶巴巴地找来了一条长绳子,从德叔的腿弯处穿过,然后把两头往床顶的那根杠子上拴。 她个子不够高,踩着床沿要踮起脚才够得着那根木头杠子,德叔又不太配合总扭,一条腿的重量怎么说也有二三十斤啊,陆小芒拴绳子拴得想发火,语气自然而然的就不客气起来。 好不容易拴好了绳子,陆小芒又累出了一身的汗。 脚尖也踮酸了。 伤口的高度高于心脏的水平位置,好像就能减慢血流速度,这样吊高应该也可以。 “德叔你等着,我去罗金家看看林克来没,来了的话我就让他顺便过来帮你看看。” “罗光明那腿昨天就看过了,林克今天还来干啥?” “看起来叶李昨天掉下坡磕掉了一口牙还被牛踩得半死的事德叔还没听说。叶李伤成那样,林医生估计天天得往罗光明家跑,我这会儿过去,应该能碰得上。” 德叔愣了愣,“罗光明和叶李今天确实出来,队长也没说叶李出事了,大家都不知道这事儿,你这小机灵鬼消息倒灵通,连人家是被牛踩成这样的都知道。” 德叔无心的一句话,却给陆小芒提了个醒儿。 第六十五章 我可算是逮着你了 叶李受伤的事罗光明和罗清明并不打算公开,她也要装作不知道才行。 不然,这可要惹人怀疑了。 不止她要装不知道,还要再叮嘱罗大乐,罗凯旋,罗保国三个人要装做不知道,如果听人提起的时候,要表现得足够惊讶,这样才算是正常反应。 “唔,昨天晚上我找天富的时候去过罗金家,听到叶李婶子在惨叫,听了那么一耳朵。不过,既然他们不想告诉别人,我还是当不知道了,德叔就当我刚刚没说过,好不啦?” 陆小芒笑眯眯地看着德叔。 德叔呵呵回了个笑脸儿,“刚刚你说啥?” “我说,现在就去找林克过来给你看腿。”陆小芒倒了盅水放到德叔旁边,这才撒腿跑出了门。 陆小芒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克背着医药箱子走进叶李那间屋。 她不想进去看那血里糊拉的场面,就坐在院子里眯起眼睛发呆。 屋内的叶李一直在叫,陆小芒全当她在唱歌。 阳光很暖,春风很软,陆小芒眯着的眼睛渐渐的就合上了,一不留神就靠在一根木头桩子上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觉得脸上痒乎乎的,她就伸手挠了几下。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笑。 陆小芒一下子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像摊开了的饼一样的脸。 小眼睛塌鼻子,稀眉毛,嘴大张着,露出一口黑黄黑黄的牙,哈气的时候,差点没把她薰背过气儿。 “罗银,你离我这么近想干什么?口水都快滴到我脸上来了。走开。”陆小芒伸手推开罗银,扭头转向一边,用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缓过劲儿来了。 罗银指着陆小芒的脸哈哈大笑。 陆小芒伸手抹了一把,摸到了湿湿的东西。 把手放在眼前看时,才发现那是没干的墨汁。 “哈哈哈,陆小芒,大花猫儿,你是不是刚钻了伙食团的灶膛出来的啊?”罗银越笑越大声。 陆小芒眯起眼看了看罗银身上穿着的衣裳。 罗银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对襟的长袖棉布衬衫,下面穿着一条同样色系的直筒裤,脚上穿着白网鞋。 “呀,罗银,新衣服啊。”陆小芒装做羡慕地看向罗银。 罗银得意地转了个圈儿,“是啊,新衣服,我家有钱,我妈经常都会给我买新布打新衣服。” 陆小芒呵呵一笑,走到正在转圈的罗银背后,飞快地抓起罗银的衣服就往脸上蹭了一下。 “正好,我没找着擦脸的布,借你新衣服使使。” 罗银扭头一看,立马伸手来推陆小芒,陆小芒却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脸在他后背的衣服上蹭过来,又蹭过去。 “新衣服擦起脸来感觉真是不一样哎。” “妈……妈……我的新衣服……”罗银发现陆小芒的力气很大,他根本挣不过。而且原本白生生的衣服现在已经变得黑乎乎,陆小芒竟然还边擦边说风凉话,罗银嗷的一下就哭了起来,不住地喊着妈。 “罗银,从三岁起,我和天强天富就没穿过一天干净衣服,我们的每件衣服只要一洗了晾上就会被人用墨汁或者炭灰画得不成样子。 明明看到是你干的,可你妈非说不是,你每次躲在你妈背后喊我小野/种,你妈也不管,还说你不过说了大实话。 说没妈护着的孩子,活该被人欺负…… 嗯嗯,现在你妈躺床了,你也没妈护着了……也活该被欺负了呗。“ ”哥……哥……快出来……“罗银不叫妈了,开始叫哥。 第六十六章 打架 罗银一喊,罗金就猛地从屋里窜了出来,直奔陆小芒,还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就把手高高的扬了起来。 “陆小芒,敢欺负我弟,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陆小芒定定地看着罗金,像被吓傻了般。 罗金冲到面前,一巴掌扇向陆小芒。 陆小芒突然向后退了两步,并同时猛拽了正等着看陆小芒被罗金收拾罗银一把。 时间算得刚刚好。 罗金一巴掌甩到了罗银的脸上。 啪的一声,罗银的脸都被甩得偏向一边,五根手指印瞬间浮了出来。 罗金呆了。 罗银捂着脸哭得更伤心了,“哥,我叫你出来是帮忙的,不是让你打我的。你打陆小芒啊,干嘛要打我。” “我就是要打陆小芒,是陆小芒耍滑头突然拉你挡过来,我收手不及才打你脸上了的。” 陆小芒推完罗银之后就又退了好几步,站在几米开外冷冷地看着罗金罗银。 见陆小芒惹了事儿还不跑就站旁边看,虽然她没笑,可是比笑了还让人讨厌。 罗金又冲了上去。 陆小芒这下子不发呆了,直接撒腿就跑。 她也没往外跑,就是只在罗金家院子里跑圈儿。 她在前头跑,罗金在后面傻傻的追,追了三圈之后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人,他们两兄弟可以两头截啊。 他立马喊罗银:“罗银你堵那头儿,我追她,谁抓着她就死命压住,另一个人就使劲儿打。” 罗银加入了战局。 陆小芒被逼到了中间,两兄弟慢慢地缩小了包围圈,然后同时往前去扑陆小芒。 陆小芒算准时间,在两兄弟都扑过来,双脚离地的瞬间矮身往旁边窜。 罗金个子高力气大扑得更急更猛,罗银个子略矮力气也弱一些,所以被扑倒在地垫了底儿。 罗银先是被扇了一巴掌,现在又被扑倒在地跌了个狠的,罗金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一只手臂还横在他的脖子上压着,他被压得气都喘不过来,脸一下子憋成了青色。 罗金发现扑倒的人是自己弟弟之后就要爬起来。 陆小芒快速闪到他的身后,在他两手撑地撅着屁股往后拱的时候伸脚狠狠踹了他一下。 力道和角度算得恰到好处。 罗金再次向前扑去。 刚喘了口囫囵气的罗银这次直接被压得翻了白眼儿。 罗金扭头,气冲冲地看着陆小芒,“等我起来,我打死你。” 陆小芒晃了晃脚,呵呵笑道:“那也是等你起来之后的事。” 罗金又试了一次,陆小芒再次出脚,罗银又被压得哇哇大叫。 罗金发现这样不行,就嚷嚷道:“陆小芒,这样不公平,你这耍的是阴招,有事面对面正面杠啊。” “你俩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岁,你俩个合在一起打人家四岁的罗小乐,逼人家闻狗/屎的时候,你就公平了?” “所以,你今天是帮罗小乐讨公道来了?陆小芒,你这不是狗耗子多管闲事么? 陆小芒,之前他们就在传,说你喜欢罗大乐……你这为罗小乐出头不会也是为了讨好罗大乐?” “他们在传……他们是谁?”陆小芒再次抬脚,“说清楚,我就让你起来,我们正面杠。” 第六十七章 耍流氓 小纸条的事,罗大乐知道,罗保国好像也知道,但是这俩个人都不是大嘴巴,不会往外说。 这事她自己都不太记得,要是那天罗大乐不说她还不知道自己曾写过这样的小纸条。 罗金犹豫了一下,从嘴里吐了一个名字:“罗凯旋,罗凯旋说出来的。” 陆小芒愣了一小会儿。 罗金就趁陆小芒愣神的时候终于爬了起来,罗银哼哼唧唧地也爬了起来,两兄弟看陆小芒发呆,都是心头一喜,立刻围了上去,陆小芒被圈在中间。 两兄弟吸取了前车之鉴,没急着同时往前扑,而是打算一个一个轮流出手收拾陆小芒。 等罗银把陆小芒捉住之后,罗金就摩拳擦掌的冲陆小芒嘿嘿直笑。 陆小芒抬眸,不慌不忙地道:“我知道你们俩兄弟偷看人洗澡的事。” 罗金呆住,罗银也慌了,不停地叫哥。 “你们以后不要来惹我和我的家人朋友,我就当不知道这事儿,不然,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她们。” “什么她们,就一个,就一回……”罗银脱口道。 陆小芒定定地看着他,“看一回也是看,你们这是二流子行为,要被抓去坐牢或者枪毙的。” 事实上,罗金罗银前世确实是被枪毙的。 因为耍流氓被逮进去,后面又审出一桩抢劫杀人的案子,所以兄弟俩双双被枪毙。 据说这两兄弟在十来岁的时候就喜欢偷看村里的女人们洗澡,偷窥成性,就算被发现了,也因为村人们不知道这是犯罪的事,叶李又以一句看看又不犯法把事糊弄过去,两兄弟渐渐的就越来越胆大,成年后游手好闲又要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没钱就去拦路抢劫,专劫单身女子,不止抢钱还抢人,这其间就弄死了一个宁死不从的姑娘。 俩人把人弄死了往荒地里一埋了事。 那姑娘的父母辗转找了她十年,罗金罗银被枪毙的那一天,两夫妻跪在刑场上大喊女儿,围观的人们纷纷潸然泪下。 陆小芒根本不知道罗金罗银偷看过谁洗澡,也就随口一诈,拿这事吓吓他们。 罗金和罗银这时候还有畏惧之心,立刻就答应了陆小芒的条件。 陆小芒又让罗银进去看看林克还有多久才完事儿,罗银不情不愿地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和林克一个起走了出来。 陆小芒带了林克去德叔家,林克一放下医药箱子就开始替德叔检查。他从脚踝往上一寸一寸的轻按,每按一处就问德叔痛不痛。 德叔的腿肿得实在太大了,自己又用尖刀划了口子放血,这会压哪哪儿都是痛的。 “痛,痛,现在哪儿都痛啊。别按了,别按了……” 德叔不停喊痛,林克却没停手,继续向上按压,“痛就忍着,不找到断骨的地方,我就得削掉你这发炎了的血肉,到那时候你再叫。” “不是你说你问我就要老实回答痛不痛的么?我现在说痛,你又让我忍着。” “肿得太厉害了,又私自瞎放血,罗有德,你这腿上的断骨处我实在找不出来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削掉发炎的烂肉,要么就等着锯腿。” 第六十八章 我已经看透了一切 一听说要锯腿,德叔就吓到了,连忙摇头:“不,不能锯腿,锯了腿我就成残废了。削肉,削肉,我选削肉。” 林克看了德叔一眼,“削肉起码得去设备齐全的省城医院削,我治不了,不过做这样的手术,起码得准备两百块钱。“ 两百块! 两块钱他现在都拿不出来,还说两百块。 德叔绝望地看向一边,道:“谢谢林医生,这腿,我不治了。” “呵,不治的话,完全坏死了也要去省城医院锯腿,锯腿的手术比削肉的更贵。” 德叔一下子沉默了。 陆小芒走过来,叹了口气,扯了扯林克的袖子,“林医生,你就别吓德叔了,再吓,就吓死人了。” 林克鼓起眼睛瞪了陆小芒一眼,“你这小孩儿懂什么,边儿去,我说的全是大实话,没吓罗有德。” 陆小芒用一种我已经看透了一切的目光看着林克。 “那既然是大实话,德叔既没钱去省城医院削肉,更没钱去锯腿,你又治不了,你还呆这儿干看着干啥?” 林克鲠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站这看个热闹不行啊。” “行,你看热闹,我也看。”陆小芒干脆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到德叔床前守着。 林克也一屁股坐到了床沿上。 德叔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 “你俩在比谁的眼大啊?” 陆小芒不说话,林克也不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又过大约十几分钟,林克站起来看了看窗户外头,太阳已经升到正中,照得地上明晃晃的。 林克瞥了陆小芒一眼,悠悠道:“快两点了,陆小芒,你再不开始走,一会去学校保准迟到被罚站。” 陆小芒两手托着腮帮子,若无其事地回答他:“我下午请了半天假,不用去学校的。” “啊?”林克瞬间瞪大了眼睛。 陆小芒点点头,冲林克笑了一下,“是啊,今天下午我就在德叔这屋玩儿了,这里比我外公那屋荫凉些,顺便陪德叔聊聊天。 林医生,你要是忙的话,你可以先走啊。” 林克眼皮子跳了跳,又在屋内走了好几圈。 陆小芒托着腮悠闲地看着他,又露出了那种我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神。 林克装模作样地收拾着医药箱子,一个盖子盖了五六分钟还没盖完。盖完盖子之后他又理带子,带子又理了好几分钟,原本翻卷着边儿的帆布带子被捋得平平整整的。 理完带子,他又看了陆小芒一眼。 陆小芒回他一个甜甜的笑脸。 林克背着箱子往门口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扭头咬牙切齿地道:“我刚想起我看过一本古书,古书上说有一种比较冒险比较复杂的法子好可以试一试的。 这个法子非常非常复杂,但是费用比去省城医院削肉和锯腿都要便宜得多。” 原本已经绝望的德叔一听林克这话,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巴巴地看过来。 “这法子能治好这腿?” 林克点头,“可以试试,不过我不敢打包票。嗯,这法子非常非常复杂,我也是第一次做,需要做的准备工夫很多,器具什么的可能都要现打…… 费用方面会相对高一点。 罗有德,你就跟我交个底儿,你家到底能拿出多少钱来?” 第六十九章 我们来算笔帐 陆小芒脸上的笑又加深了些。 这个林克死要钱的名真是名符其实。 林克不看陆小芒,他总感觉看这个陆小芒这话就没办法继续往下说了。 “罗有德,你就跟我交个底儿,你家到底能拿出多少钱来?要是够打器具够药钱,我手术费收你的了,就为研究新技术做点贡献了。” 德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 林克立马道:“二十,二十太少了,起码得五十。你想啊,你去省城医院不管是削肉还是锯腿都手术费最少都要两百到三百之间,你去要花车费,回来也要花路费,做完手术你肯定下不了地,得在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住院得花钱,吃饭得花钱? 这样算下来,你没个小五百你弄不成。 而且,不管是削肉还是锯腿,你这腿都废掉了。 可我要是给你手术成功,你这腿养个两三月就能照常下地干活。 而且,我只要五十,只要五十。 你自己算这笔账,你是愿意出五百然后还当个残废呢,还是愿意出五十当个好腿好脚还能当个正常劳力使的?” 德叔张了张嘴,愣是没能插得上话,尽听林克噼哩啪啦地呱叽了一大通。 “德叔肯定选好腿好脚能下地干活咯。只是这价钱嘛,实在是太贵了,林医生这边不如好人做到底,贡献做大点儿?给少点儿?” 陆小芒见德叔完全蒙了,立马跳出来接话。 林克咬咬牙,道:“他这腿肿成这样,根本不知道哪儿骨头有问题,断成几截儿,光是确诊这个,去到省城医院给你过个机子至少都要五十块。 我收五十块真的是仁义价了。 五十块换一条好腿,这样的好事哪儿去找?” “哦,光是确诊这个就要五十啊。”陆小芒一脸惊讶地道。 林克点头,“是,确诊就要五十,其实我收这五十块,相当于就只收了个确认断骨处的钱,其他的像器具啦,药钱啦,手术费啊,什么都没给你往上加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已经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了,罗有德,你也该表个态啊。 你这手术做还是不做啊?” 德叔愁眉苦脸地直叹气,“手术我当然想做啊,可是这钱,我真的拿不出来啊。”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哦,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就收你个诊断费,器具费手术费药钱都给你免了,你还觉得贵,那我就帮不到你了哈。” 林克背着药箱子又往门口那边挪了两步。 陆小芒突然站了起来,拉了德叔的手一个劲儿的劝:“德叔,做,不做手术你就真成残废了。 林医生都说了,器具费,手术费,药钱都给你免了,就收个诊断钱,人家这么仁义,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再不答应就不好了呀。“ 德叔摇头,“傻孩子,德叔真没钱啊。” 陆小芒扭头看向林克,逐字逐句问:“真不要器具费不要手术费不要药钱?” 林克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谁说话不算话谁是小狗,还要挂个牌子敲锣打鼓围着村里转三圈,你敢不敢答应?” 林克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陆小芒立即用手指在德叔腿中点了点,然后就冲林克笑道:“那你过来,开始。就照这儿弄,我都替你诊断好了,我不收德叔诊断费。 剩下的你说的项目你来!” 第七十章 林不要脸 林克愣了两秒,眼睛瞪得老大,惊讶无比地问陆小芒:“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陆小芒用手指在德叔腿上轻轻横向划着线条,一本正经地道:“就这儿,我已经诊断好了,剩下的你来。” “开什么玩笑?这是一条腿!”林克有些生气了,眼瞪得突了出来,十分骇人。 “你说这儿断了就这儿断了吗?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要是弄错了,他这条腿就真的彻底废了。” 德叔也在旁边帮腔,让陆小芒不要跟林医生抬杠,“小芒,他才是医生,你只是个孩子,听他的。” 陆小芒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衣服口袋,掏出那天德叔开始塞给她那片好一些的饼干,取掉了后来她自己缠上的小油纸口袋,直接往德叔嘴里一塞。 “德叔,这个好吃,你吃着,我跟林医生商量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陆小芒跑过去,拽了林克就往外头院子里走,到了院里之后,她就仰头看着林克:“我知道你,人们叫你死要钱或者林不要脸,或者林大黑钩子。” 林克的脸瞬间就黑了。 这些称号他其实都知道,可是那些人只敢背地里喊,不敢当他面说。 毕竟他是医生,谁家能担保没个磕磕碰碰头痛脑热的时候?要是当面得罪了医生,到时候请人来的时候怎么下台? 背后说呢,一传十,十传百,根本不知道是谁说的,林克就算从别人嘴中听到,也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说的人多了,他也不能个个都去怪,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像陆小芒这样当面指着他的鼻子说,我知道你,你就是死要钱,林不要脸,林大黑钩子的人,他这还是第一次遇上。 虽然对方是个小孩子,林克也觉得这话刺耳。 他吭哧吭哧地喘了一阵粗气,手心直痒痒,然后又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算了,你是小孩子,我这次就不跟你计较。” “大家说得没错,你就是死要钱,林不要脸,林大黑钩子!”陆小芒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瞳眨也不眨地盯着林克,像是一点也不害怕林克发火生气打人。 林克这下子忍不住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他突地弯下腰,靠近陆小芒,凶凶地道:“那你就没听说,我除了死要钱,不要脸,是大黑钩子之外,还有个外号叫暴雷? 村里哪家小儿哭得止不住,他们一说林克来了,小孩都能直接吓闭嘴。” 林克一把把陆小芒抓住,提了起来,等陆小芒双脚离地之后,他就一点一点的举高,最后竟双手向上伸直把陆小芒举过了他的头顶,然后就那样定在半空中。 陆小芒依旧淡淡的望着他,眼里没有丝毫害怕,平静得令人吃惊。 “你就不怕我一松手把你摔下来?” “我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不会。”陆小芒十分笃定地道。 林克突然松了一只手,用一只手举着陆小芒,然后又用力地晃了一下,凶神恶煞地笑了起来。 “我会!我处对象那会儿,我老丈人嫌弃我穷,不肯把叶花儿许给我,要把她许给戴家村的癞子,我就是像抓着你这样把他抓起来直接扔地上,把他腿摔断了又不给他治,让他躺床上叫唤了两天,等他答应了把女儿给我之后我才给他接的骨。 我连我老丈人都会摔,你就更不用说了,说摔就会摔!” 陆小芒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我不信!你摔我试试。” 林克立即松开了另一只手,陆小芒直直地掉落下去。 第七十一章 救你一命 陆小芒一点也不慌张地看着林克。 她小小的身子直直地往下掉,已经掉到了林克胸膛以下的位置。 林克惊讶地低下头,看着她平静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快速地伸手一抄,把陆小芒重新抄在手里,又慢慢地提高,举到了能和他平视的高度,认认真真的打量她。 “你是真不怕。你这小孩儿的胆子比好多大人都要大得多。说,你是怎么准确地找到罗有德的断骨处的? 他的腿已经肿得不像样子了,哪怕是我都确认了好久才找到那一处断骨的地方,你却一指就指指对了。 你刚刚拐着弯的让我答应器具手术药,只收取诊断费,就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断骨的地方,打着让我干白工的主意?” “我们讲好条件的,器具手术药钱全免,你要是做不到,就要挂着我写的牌子敲锣打鼓围着村子转三圈。 不过,我一早就知道你会反悔,毕竟你是林不要脸嘛。 所以,我又想了想,打算跟你打个商量。” 林克皱眉,“你能不能不要每说一句话就带一个林不要脸?” “那不叫你林不要脸,叫你林要脸?那也得你做了要脸的事啊,比如……言而有信什么的? 说给德叔治腿就二话不说治了什么的。” “呵,说来说去就是想让我干白工。你也知道,那是不现实的。我整那么一通就是想赚点钱,要知道最后是没钱收,我来都不会来。” “你帮德叔这一次,我帮你三次,或者……救你一命。”陆小芒认真地说。 林克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起来:“你帮我?你一个小孩儿能帮我干什么?我这医药箱子你都背不动。 救我命……你可真能吹!” 陆小芒垂下眼,盯着林克的肝部看了十来秒。 “最近你一定经常犯恶心,想呕吐,全身乏力,不想吃饭。” 林克的笑戛然而止。 “可能还不止,有时候会觉得肚子疼,却分不清楚是哪儿疼。或许你给自己开过一些治胃疼什么的药吃,却肯定没起到效。” 林克猛地把陆小芒放到地上,往后退了一步。 陆小芒仰头,定定地看着林克,笑了一下,“我全都说对了,是么?林克,现在可以好好谈了吗? 你不把我当小孩,我不把你当林不要脸。 我们有话就直说,不绕弯子浪费时间了。” 林克一脸古怪地盯着陆小芒研究了好几分钟。 从陆小芒划出断骨区开始,林克就觉得这个小孩十分古怪。 现在,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他最近的确会恶心呕吐,吃不下饭还肚子疼,他刚开始以为是消化不良,后来又以为是胃疼,最后吃了一段时间的药之后,这疼痛反而加剧了。 他正说过几天去省城医院过下机子检查一下。 陆小芒却把他的所有症状一个不漏掉的全说了出来。 林克开始认真考虑陆小芒的提议,不过本着不吃亏的本能,他开始竭力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那要是我帮罗有德治腿,你帮我三次,再救我一命,我就答应你。” “叫你林不要脸的人真没冤枉了你,你连个孩子的便宜都要占全了。 第七十二章 耻辱牌 “得,你先治腿,我要上学去了。”条件讲定,陆小芒就松了口气,挥了挥手就要闪人。 “你不是说你下午不上学吗?”林克瞪着陆小芒,“你这个小骗子,你从一开始就在跟我玩心理战?” 陆小芒嘿嘿直笑。 “没人在旁边盯着你给你一点压迫感,你一定还会想尽办法吓唬德叔,把去省城医院就医妖魔化到极致。 然后把你自己吹得像十世善人,华佗在世,妙手仁心,然后再列举找你手术治腿有多么多么划算…… 最后的最后,先被吓得六神无主,后又听到天价医药费可以变成自己掏家底儿也能承担得起时,德叔就千恩万谢地恳求你给他治腿,并对你开出的价码感恩戴德,认为他占了你天大的便宜。 从此后一辈子就坐像玉成叔一样把你视作恩人,任你使唤…… 事实上,就算我在旁边盯着,你也一点没受影响,发挥出了你的正常水准。 抱歉,我实在是觉得你太不要脸了,所以我打断了你的表演…… 不跟你说了,我真的要迟到了,等我下午放学回来我们再详聊。” 陆小芒笑着离开了。 林克眯起眼,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在罗光明家她就把罗金和罗银耍得团团转,当时在屋里看着,还暗笑罗金罗银蠢,连个小姑娘也干不过。 结果……” 结果没过一会儿,他自己也被小姑娘套上了,被她牵着鼻子走,答应给罗有德治腿。 “不简单,这小姑娘跟个鬼灵精似的,对人的心理和情绪把握都很擅长,十分擅长带节奏。 而且……她好像专门研究过我,每次说话都有针对性,把我弄得鬼冒火。 这家伙,现在就这么鬼灵精,长大了不知道会变得多恐怖……” 林克感慨完,还是进屋认认真真地帮罗有德接了骨,把刀尖划开的地方重新处理了一遍,从医药箱子里拿出现成的夹板夹上固定好,又从罐子挖了一大团黑乎乎的药给罗有德敷上。 弄完之后,他又照原样把腿吊了起来,只不过高度稍微调整了一下。 德叔不好意思地把枕头翻过来,从枕套里掏出一堆分票,数来数去也只有一块七毛五。 看到这一堆新旧不一的分票,林克突然没那么憋屈了。 要是表演完整套程序,最后发现罗有德家只能拿了一块七毛五,那他会更气。 现在,有一块七毛五拿,还得了那古怪的小姑娘一个承诺,好像算起来是要划算些。 林克一边嫌弃一边用一个塑料袋子把钱装了起来。 “罗有德,这陆小芒跟你啥关系啊,怎么这么拼命为你着想?”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次他在陆小芒手里吃了鳖,是因为她了解他,而他对她不了解。 多了解了解,下一次说不定就扳回一局了。 一个几十岁的大人,被一小姑娘牵着鼻子走,太丢脸了哇。 德叔抠了抠脑壳,很认真地告诉林克:“陆小芒是罗成功外孙女,我们俩家处得近,是邻居啊。” 这不废话嘛…… “那除了这个关系还有没有其他?” “还能有啥关系?林医生,你到底想问什么,我脑子不太灵,你提醒我一下喃?” 林克一脸便秘地闭上了嘴。 问罗有德还不如不问。 陆小芒紧跑慢跑还是迟到了,迟到了半小时,下午第一堂课又是罗四儿的课,他这人最讨厌学生迟到了。 所以,陆小芒悲催的被罚去操场上站一堂课,嗯……脖子上还挂了一块罗四儿老师写的耻辱牌…… 陆小芒挂着牌子低头捂脸经过隔壁教室的时候,坐在窗口的小胖子抬头看了她一眼,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第一次看到女生挂耻辱牌站操场…… 这么好玩的后,回去一定要告诉林益阳,让他也笑笑。 第七十三章 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一般迟到的顶多罚站在自己班的教室里,罚到操场站的一般都是学校里极其调皮捣蛋的学生,屡教不改的,清一色的都是男生。 而且从来没有人脖子上会挂牌儿…… 听着身后传来的哄笑声,陆小芒头越发低了,一路疾走,站到了乒乓台内侧。 乒乓台有两米多快三米长,一米五宽,大约八十公分高的样子,陆小芒特意走到里侧站,打的就是用台子的高度替她挡一部分身形。 她大约一米二几,挡去八十分分,就只能看到一截脖子和一个小脑袋。 耻辱牌恰好看不到了。 操场很大,风从远处吹来,轻轻的,柔柔的,阳光也暖而不烈,正是舒服的时候。 陆小芒站了几分钟后,就移了几步,后背干脆靠着乒乓台找了个支撑,眼一眯一眯的舒服得打起了瞌睡。 教室那边,琅琅的读书声时不时地传来,非但没影响她的好眠,反而像在唱摇篮曲一般。 陆小芒就这样站着就睡着了。 她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那就是一节课只有四十五分钟。 她先前已经迟到了将近半小时,所以这堂课就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时间。二十分钟的时间,只够老师教几个十以内的加减法,教完一遍再拿教棍点着让学生读两遍,写三遍,这时间就差不多没了。 罗四老师教完,让学生跟读了两遍,又让他们照着黑板上写三遍,学生们开始埋头沙沙写算式的时候,他就想起那名被罚到操场站的那个叫陆小芒的女学生来了。 他信步踱到教室靠操场那边的窗户探头看了看。 操场上空空的…… 罗老师立即眉头一拧,回头去讲台上抽了教棍就往教室外头走。 他一向信奉严师出高徒,班上的学生基本都怕他,他罚谁谁只能遵从。 没料到这陆小芒不仅迟到还竟然趁罚站的时候溜了。 罗四老师一边走,教棍一边啪啪舞着。 隔壁班的小胖子刚探出头来,就被吓得缩回了头,装模作样地捧了书本头一摇一晃地读起课文来。 他一读,旁边就有人开始笑了。 正在讲台上上课的戴了副大黑框眼镜的老师顺着笑声就看到到了宋杰。 宋杰还倒拿着语文书浑然不知地念着,声音越来越大。 旁边的笑声也越来越大。 大到宋杰终于抬头看了一眼黑板…… 这一看,他的脸立马就绿了。 哎哟,这节课上的是数学课啊…… 老师站在讲台上,气得脸都青了,整个人都在颤,眼镜都从鼻梁上抖得滑了下来。 他一手扶着明显大了一个尺寸的黑框眼镜,一手拿了教棍砰砰地敲着课桌。 “宋杰,出去,站到操场去,站到下午放学为止。” 宋杰无奈地站起来,旁边的同桌连忙把课桌拖开,自己也退开了好几步远。 宋杰抖着一身肉肉委委屈屈地往教室门口走。 走到教室门的时候,他硬挤了一下,没挤出去。 再挤了一下,嗯,就卡住了。 全班同学都笑得前仰后合,有些笑太狠了太激动的同学都忍不住把课桌拍得叭叭响。 宋杰可怜巴巴地道:“老师……卡,卡住了。” 第七十四章 宋杰的小花招 老师哭笑不得,赶紧又叫了几个男同过来帮着把他弄出门去。 班里最壮实的几个男同学摩拳擦掌的过来了,个个嘿哈嘿哈的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摆足了架势腾腾地走到宋杰身后,伸手撑在他的后背上使劲往外推。 他们在后面推,宋杰就使劲鼓气,然后舒展手脚,努力地让自己体积变得更大一些。 同学们推啊推啊,几个男同学感觉都使出了洪荒之力,却依旧没推动眼前这座肉山。 男老师在一边喊:“再使点劲儿,再使点劲儿试试。” 同学们也拍着课桌跟着老师喊,“加油,再加把劲儿,加油推。” 男同学们得了鼓励,又像打了鸡血般嘿扎嘿扎的推了一会儿…… 最后,累得实在够呛的一名男同学就撤了手,叉着腰喘着粗气道:“老师,真不行了……这胖子太难推了。” 这同学可是最壮壮的啊,他都泄气了,其他同学也不抱任何希望了,纷纷撤了手,冲着老师直摆手。 “老师,我们已经尽力了。” “老师,实在是推不动哇。” 正在这个时候,宋杰带着哭腔也跟着喊了起来:“老师……卡得更紧了,我感觉我出不去也进不来了,教室门都要被我撑破了。老师,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啊。” 老师一听这话,又怕宋杰真的拉也拉不出来,赶紧又叫了几个同学过来。 “拉,拉,往方向使劲拉,看拉不拉得动?” 哗啦啦跑来了六七个同学,接了之前那些同学的班儿,个个都拽了宋杰一截衣服往里使劲拉。 刚开始当然拉不动。 老师吓得更厉害了,提高声音喊:“再加把劲儿,使劲拉啊,把他拉出来!” 宋杰慢慢地收拢手脚,尽力缩紧自己的身体。 同学们再齐心协力一拉。 宋杰就跟那瓶塞子一样,‘叭儿’的一声被拔了出来。 后面使劲拉着的同学被带得往后一冲,倒成一片。 宋杰哇哇叫着也故意倒在了最上头。 底下的同学被压得哇哇大叫。 “要死了,要死了……好重哇……” “压扁了……我的老腰啊……” 宋杰装模作样,慌里慌张地爬起来,一个劲地赔笑脸说对不起。 说完之后又一脸后怕地对老师说:“还好拉出来了,我以为我会在那里卡一天,然后等学校找修理工来卸掉门框把我弄出来。” 老师不想和宋杰说话,握在手里的教棍滑了几下,差点就一下给他扔过去了。 老师大叫:“宋杰!” 宋杰小媳妇儿似地应了一声儿,抬步就自发自觉地又往教室门口走。 “宋杰,你,你又去那边干什么?” 宋杰抬头,望着老师的眼睛,一副我知道错了的诚恳模样,“我,我出去操场罚站……” 再出去? 再卡门那儿,又折腾一轮儿? 老师光想想那个画面就打了个抖,赶紧连连摆手:“不,不用了,你还是回你的位置坐好。” 宋杰两眼放光,惊喜无比地道:“老师,这是真的吗?你不罚我了?我不用去操场了?” “不用了不用了,你赶紧回去坐着,站我面前这么大一块,把我光线都挡完了。宋杰啊,以后能不能少吃点啊……再长胖点儿可怎么得了……” 宋杰心满意足地回位置上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罗四老师也终于找着了陆小芒。 他快步走到陆小芒面前一看,呵……睡得可真香呢。 第七十五章 林益阳,我认罚 阳光淡淡地照下来,洒下一地金,照在陆小芒身上,像给她披了一身金色的纱衣。 她背靠乒乓台,头一点一点的,脸上一片安详,唇角微微勾起,微微笑着。 一对烟青色的远眉下黑如鸦羽的长睫微微颤抖着,如振翅欲飞的蝶翅。 小小巧巧的鼻子时不时的翕动,偶尔会有两声呢喃从两片薄薄的唇里飞出来。 像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罗四儿用教棍的后头戳了一下陆小芒的脸。 陆小芒无意识地嗯了一声,伸手来抓,“别闹……睡呢。” 罗四儿冷笑着凑近陆小芒,陡然大喝了一声:“陆小芒!” 陆小芒打了个激灵,瞬间惊醒,睁开眼就看到了老师放大的脸。 “老,老师,是,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我让你罚站,你就给我躲这儿耍小聪明还睡起了觉,陆小芒,亏我之前还打算看在你是个女生脸皮子薄的份上,罚站完这堂课就让你回教室。 现在我改主意了。 你,给我站到乒乓台上去,我再给你写一块耻辱牌,给你挂背后。 我要让全校的同学都来看看,让大家都引以为戒,看看迟到了又跟老师耍小聪明的人的下场!” “老师……”陆小芒刚堆了一脸的可怜巴巴,挤了两滴眼泪水出来含在眼里转悠着,还没来得及说下面的话,罗四儿就打断了她的求饶。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陆小芒,你已经没有父亲教,老师再不严厉点教导你,你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变成坏苗苗,到那个时候可就迟了。 给我站到台子上去,站到下堂课结束为止,要是再多话,就加倍处罚,站到放学为止。 你选哪一个?” 陆小芒抬眸,眼泪汪汪地看着罗老师,“老师,我,我一个也不想选……” “别在我面前哭,哭也没有用,我罚你是为了你好……”罗四硬着心肠,不为所动地说着。 陆小芒定定地看着他,脑海中却响起了另一个清冷的声音。 “别哭,我会心痛,可是再心痛,我也得罚你,我罚你是为了你好。” “李子吃多了不好,会伤胃,你再爱吃,也不能一吃就叫筐啊……别人给你一筐李子,你就吃一筐?” “还有,青色的是涩李子,是涩李子,你还抱着吃这么多,我有没有说过,别人送的东西要先让我过目,我来决定怎么处理,上次烧了枕头你还记不住,这次我必须罚你,不罚你,你就不会长记性。 给我上去,站板凳上去,腿不许发颤,也不许求饶,更不许叫我的名字…… 我绝对不会心软的,我一定要罚你!” 陆小芒叹了口气,低头默默地爬上乒乓台,站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罗四儿怔了怔,道:“除了去厕所之外,不能离开,下堂课还是数学课,我会盯着你的,你别想再偷奸耍滑。” 陆小芒嗯了一声,眼泪掉了下来。 林益阳,为什么我就是会时不时的想起你,想起那些过去…… 就连老师罚我站个台子,我也能联想到你。 那一次,我赖皮躲过了处罚,从现在开始,我不躲了,我认罚。 只要凡事跟前世反着来,结果就肯定也会不一样。 第七十六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前世我爱你,这世我决定不爱,不再做那个绊住你脚的傻子,让像做一只真正的雄鹰,去属于你的天空翱翔。 而我要丢弃前世那个怯懦盲从愚蠢的自己,自强自立自爱,变得聪明勇敢泼辣,过好我自己的人生。 这样,或许我们都能躲开那些伤痛。 陆小芒慢慢地抬起头,笔挺地站着。 课间铃响了,教室里关了一个课的学生们像潮水一样从各个教室门里涌了出来,说说笑笑,嘻嘻哈哈地来到操场上。 弹弹珠的弹弹珠,打纸板的打纸板,折飞机的折飞机。 几个女生笑哈哈的跑过来,倚在乒乓台边玩儿,一个穿着碎花上衣,扎着红头绳的女生从口袋里倒出一把黄黄的东西,那是一个个用干玉米粒使线串起来的小玩意儿。 女生们一般会拿下四五个这样的玩意儿抓在手里玩,通过变换手的姿势把这玉米串子抛上抛下,一直没下来的人赢,变换手势的过程中玉米串跌下来了就输了。 几个女生就在离陆小芒脚不到半米远的地方玩。 手巧的把玉米串抛得上下翻飞,旁边的同学拍手叫好,一脸羡慕。 玉米线串儿一掉下来,有的会惋惜地叫,等着玩的人却会欢天喜地地从输了的那个人手里把玉米线串儿掏出来,一边心里憋着劲儿,一边抛上抛下,期待能抛得更久些,赢过前面那个人。 还有文静一些的女同学们,会选择一个地方坐下来,拿出花绳,把花绳在手指间灵巧地套来套去,翻出各种各样的花样,也是这个翻不好了才轮到下一个玩。 同学们高高兴兴地玩着,时不时得空会偷偷瞄上陆小芒一眼,悄悄地说:“看,就是她,学校第一个被罚站到操场的女生。” “哪个班的?哪个班的?” “二年纪三班的。” “哦哦,我知道,二年纪三班的罗老师特别严厉,成天板着一张脸拿着教棍啪啪的拍,只要是他的课,班上再调皮的学生,像罗凯旋他们都不敢炸毛。” “哎,别看她了,怪可怜的,听说还是个没爸没妈的寄养在外公家的。” “我没看她,我在看她脖子上挂的牌牌上写的啥……哦哦,看到了,写的是她的名字,陆…小……芒……” “哎呀,你别念那么大声,她好像在听我们说话。” 几个玩玉米线串的女孩咬完耳朵,说完悄悄话,又装模作样地玩起玉米线串子,揪着一个没参与讨论,坐在一边傻笑着的女生说:“该你了,该你了,大妞,轮到你玩儿了。” 大妞把玉米线串抓在手里刚抛了一下,手还没来得变换完姿势,玉米线串子就掉了下来。 她泄气地耷着脑袋,依依不舍地把玉米线串子交给旁边的人。 那个扎着红头绳的女生又把玉米线串子塞大妞手里,鼓励她:“再玩一次,许你再玩一次。你要这样,这样,再这样翻。嗯,不要只顾盯着手,要看着玉米线串子。” 红头绳示范了半天,大妞依旧一抛就掉。 最后,红头绳也只能怜悯地看着大妞,安慰她:“没关系的,放学后我把玉米线串子给你带回家,你多练习几次就会玩了的。” 大妞摇头,说话的速度十分慢,“不,大妞不带回去,作业,作业都写不完,没时间玩。” 陆小芒看了一眼红头绳,又看了一眼大妞。 红头绳挺好心的,大妞……则有点像是前世九岁后的她。 红头绳发现陆小芒在看她,立马冲她友善地笑了笑。 “你也喜欢玩这个?等你不罚站了,我们也带你一起玩。” 陆小芒点了点头,“好啊,你叫啥名,哪个班的?” “张玲玲,三年纪一班的,就你们隔壁班上的。” “我记住了,下次课间找你玩儿,你玩抓子儿玩得挺好的。” 张玲玲友善,其他的某些好事之徒就没这么友善了。 一小拨男生站在不远处,罗金罗银站在一个高个子的背后,压低声音说:“对头,就是她,她在背后说高大壮你的坏话,说你牛/屎那么一大坨,中看不中用,怕事胆心,连女生都不如。” 罗金边说边比划,神情激动,煞有其事,越说越真儿。 罗银也忙着一边帮腔,不住附和:“是的是的,她就是这个样子说的,她还说高大壮七岁了还尿床,一天黑就要哭着喊着找妈妈,说像高大壮这样的男生是找不到一个女生喜欢,以后长大了也是个废物头子,要当一辈子光棍儿的。” 站在他们前面那个一米六五左右,明显高出两人一大截的男生听得两眼发红,牙齿咬得格格响。 罗金罗银看到高大半快气冒烟儿了,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继续添油加醋的编排陆小芒怎样怎样在背后说高大壮,说得如何如何不堪入目,他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本着同学之间的情谊,这才说了出来。 高大壮往前冲的时候,罗金还假意拉住他,劝他:“别冲动,操场上这么多人看着呢,一会要是打起来了,同学去告老师,老师肯定不管情由就要喊家长。” 操场上人多,眼睛多,会有人告老师…… 那找个人不多眼不杂的地方,没人会看见没人会告老师,也不用请家长的地方…… 高大壮哼了一声,气冲冲地道:“放学后再给她点颜色瞧瞧,打得她妈妈都不认识她。” “她没妈,是个野孩子。” “那就打得她姥姥都不认识她。” “她也没姥姥,姥姥涨大水的时候被冲走了的。” “那她家还有什么人?” “有个外公,有个舅舅,还有个多病的舅妈,有俩个表弟。” “那就打得她舅舅都不认识她。” “这下对了,这下对了。” 课间就十分钟时间,操场上却发生了不少趣事。 玩的玩跳的跳,叫的叫喊的喊,还有一些无聊的人就光站那儿围观陆小芒了。 陆小芒身上聚集了无数人的目光。 个个都像探照灯似的在她身上照过来照过去。 她无奈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纸牌子。 陆小芒,二年纪三班学生,九岁,因迟到被罚站操场。 她有预感,自己要出名了。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第七十七章 初中部的小霸王 这种名,不出也罢。 可是,已经由不得她选了,毕竟她现在已经挂了牌儿站在台子上了。 谁看她,她都不紧张也不怕。 只要林益阳不在这些人之中,她站多久也都没所谓。要看就大大方方让你们看,要议论你就议论,只要别把林益阳招来就成。 所以陆小芒一直留神提防着初中部那边。 好在上课铃声响了之后,她也没在人群中看到林益阳。 陆小芒松了口气,晃了晃端得有些发酸的脖子。 为了站得挺拔点儿,出名能出名得稍带着好看点儿,她这脖子就一直端着伸着,累哇…… “还有一节课,站完了收工。”唯一遗憾的是没靠的地方,要是有个靠的地儿,她能给老师表演一个睁眼睡觉的戏法儿。 当然,要算好时间,在下课之前醒来,然后装成一直努力站着反省的样子。 站着无聊,又不能睡觉,干嘛呢? 数数呗。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的朋友在哪里,在背京在田京,我的朋友在这里。” “七六五四三二一,朋友今晚睡哪里,睡草里睡棚里,朋友干脆睡梦里。” “一线两线三四线,五六七八九十线。千条线,万条线,掉进河里都不见” “一二三,爬上山,四五六,翻筋斗,七八九,拍皮球,十个手指头就是一双手。”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二一得一,二二得四,二三得六,二四得八,二五一十…… 三一得三……三四,三四……三四……”三四多少来着? “三四十二啊……”旁边有人接话道。 “我知道,我马上就要背出来了的,林益阳,你别抢话……呃……罗大乐,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陆小芒话说到一半儿,才发现这不是前世,不是林益阳教她背口诀的时候。 每次三四四不出来时候,林益阳看她憋得一脸通红,就会忍不住帮她四出来。 她又非不肯承认自己不会,就抓着他闹。 她刚刚,真以为是林益阳在接话,一瞬间没回过神来。 罗大乐直勾勾地看着她,问:“林益阳是谁?” 旁边立马又有人接话了,“我知道我知道,初中部的小霸王,王霸班的小树林之神。” 罗大乐扭头,瞪着两眼冒着光,用一副崇拜语气描述林益阳的罗凯旋,“有你什么事儿?我在问陆小芒,你是陆小芒啊?” “哦……我以为在问我呢,他可是我的偶像,你一提他的名字,我就难免兴奋了些。”罗凯旋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又道:“罗大乐,你这两天脾气太大了,动不动就凶我。” 罗大乐指着操场的另一角,“你站那边去,别妨碍我和陆小芒说话。” 罗凯旋不情不愿地挪了几步,然后支起耳朵。 罗大乐两手撑着乒乓台,一个漂亮的跃起就跳到了台子上,和陆小芒肩并肩的站到了一起。 罗大乐脖子上也挂了一个纸牌子,他嫌拴纸牌子的绳扎脖子,就把绳子翻到了衣领外头,又顺手把陆小芒的也翻到衣领外头。 “陆小芒,林益阳是谁?你怎么会认识他?” 第七十八章 我真的很冤枉啊 陆小芒咬了一下唇,吐出一口郁气,摇了摇头,“不是谁。”现在的林益阳,确实不是她的谁了。 也不会变成她的谁了。 罗大乐把这种避谈理解为害怕。 “刚刚罗凯旋说他是初中部的小霸王,小树林之神,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名头,应该是时常欺负同学,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欺负过你?” 欺负? 林益阳欺负她不是常有的事儿么? 陆小芒最怕的,还是……床上的那种欺负。 “略略略,不能想不能想,少儿不宜。” 罗大乐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个不停,牙也咬得格格响,“什么?他对你做少儿不宜的举动了?” 陆小芒转头,看着一脸反应过激的罗大乐,“罗大乐,你怎么气成这样子了?” “林益阳真欺负你了?他掀你裙底了?不,你长么大就没穿过裙子,我是说……唉呀,他怎么着你了,你给我说说清楚啊。” 罗大乐急得语无伦次了。 陆小芒结合前后几句话仔细想了想,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罗大乐这是以为她被林益阳耍流氓了…… 她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刚刚就是说话说话的思想开了个小差,跟林益阳无关。哎,我们能不能不要提这个名字了。” 每提一次,心就痛一次。 就越不能远离了。 明明已经决定好要跟前世反着来,走不同的路了,那就不要回头了。 罗大乐默默地握紧了双手。 提都不愿意提,那个姓林的家伙,一定还是欺负过陆小芒。 “嗯,你说不提就不提。”但我会找个机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为了转移话题,陆小芒开始低头看罗大乐胸前的纸牌子上写了啥。 她一边看一边念:“罗大乐,二年纪三班学生,因上课和罗凯旋掰手腕,影响课堂秩序,罚站操场一堂课反思。” 陆小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掰手腕儿?下课十分钟还不够你俩掰啊?非得在罗老师的课堂上掰…… 咦,不对啊,你以前最讨厌跟人掰手腕啊,因为你力气大,曾经用力过猛,把罗银的手腕给真掰脱了,叶李上你屋闹了整一个月。 从那以后,谁叫你你都不掰了啊。” 罗大乐没回答,转着眼睛看向一边。 陆小芒又看了看站在台下不远处的罗凯旋,恍然大悟道:“是不是罗凯旋这家伙硬缠着你掰的? 这家伙一天到晚啥正事也不干,就逗这个逗那个,他父母也疼他是个幺儿,都不管他。 你也是傻啊,下课掰完了就得了,上课还来。” 罗凯旋又站得不远,而且支起了耳朵在听,陆小芒和罗大乐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陆小芒话音刚落,他就跳着脚跑了过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嚷嚷道:“才不是呢,不要啥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我的脑袋扣不了那么多盆子。” 陆小芒呵了一声,反问道:“那不是你缠着罗大乐,难道还能是罗大乐缠着你啊?” “就是罗大乐缠着我要掰手腕儿的,我让他等下课,他说必须上课掰,而且老师背过身的时候不掰,偏等老师生正面向着我们这边儿的时候突然拉了我的手就掰,我很强烈地拒绝了,但没拒绝得了就被老师逮了。 我,我真的很冤枉啊……” 第七十九章 你们女生就是这样 罗大乐缠着罗凯旋要掰手腕儿的,罗凯旋让他等下课,他说必须上课掰,而且老师背过身的时候不掰,偏等老师生正面向着他们这边儿的时候突然拉了罗凯旋的手就掰? 陆小芒听完之后就怔住了。 理顺了这段话之后,一个荒唐的想法突然划过心间,她突地转头看向罗大乐,惊讶地问:“你是故意惹罗老师罚你的?” 罗大乐沉默不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好像脚上穿着的不是一双烂草鞋,而是一双宝石鞋,他看得目不转睛,整个人动都不动了。 旁边的罗凯旋也瞪大眼,尖叫起来:“罗大乐,你脑壳头长包了啊,你该不会真是故意惹老师罚我们的? 别的同学都知道罗老师不好惹,再皮的都装乖,你偏装大头蒜去惹他! 你是觉得挂上牌子站操场被人当猴子一样看很光荣吗?” 罗大乐猛地抬头,瞪了罗凯旋一眼。 罗凯旋连忙指着罗大乐冲陆小芒说:“呐呐呐,陆小芒,你看你看,罗大乐又瞪我不准我说话。他自己做错事,拖累了我,我冤枉跟着他被罚,我说说他他还跟我急……” 陆小芒被罗凯旋的大嗓门吵得有些疼痛,她看看罗大乐,又看看一脸委屈得像窦娥的罗凯旋,清秀的小脸皱成一团,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罗大乐……故意被罚……是为了来陪她? 不知道为什么,陆小芒又想起了那张明明记忆中没写过,却奇异出现了的告白小纸条。 头,更痛了。 “那个,罗大乐,我一直想跟你说,关于小纸条的事……”陆小芒开了个头,又犹豫了,这事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小纸条上的笔迹是她的,可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往罗大乐书里夹过。 后头仔细想了想,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的记忆中真的没有写小纸条告白这一段儿。 要说是她冬天变傻之后记忆力不行忘记了那有可能,可如果是发生在变傻之前的事,她不会一点儿也不记得。 这事十分的蹊跷。 陆小芒一提起小纸条的后,一直叫嚣着冤枉委屈的罗凯旋突然就哑了,然后脚下动了动,还趁陆小芒的注意力全在罗大乐身上不动声色地往更远的地方挪了几步,然后又挪了几步。 罗大乐则是微微抬了一下头,飞快地瞟了陆小芒一眼,又继续低头看他的鞋去了。 “那个,你要是说不出来,就不说了。反正你们这些女生今天说这样,明天说那样,没个定性,我,我是没关系的。” 陆小芒呲了呲牙。 这话说得……倒好像她干了这样的事不肯承认想反悔。 说得好听叫没定性,这是从字面意思理解。 追根究底,那就叫朝三暮四…… 算了,等她真正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再来理这件事。 现在怎么理都是一头乱麻,揪不出头绪,反而惹人误会。 现在也根本就不是该说这种事的年龄啊。 她才九岁哇…… 罗大乐也才十岁啊。 就是林益阳,也才十四。 呃,不提他不提他。 第三堂课,陆小芒,罗凯旋,罗大乐终于回到了教室,这节课是是语文课,老师一来就说要先默写下上个星期教的生字。 陆小芒在书包里掏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到铅笔,掏出来一看,笔尖断了。 “东张西望的同学赶紧开始写啊,好多同学都写了几个字了,要是默写不出来,可是要罚去打扫厕所的啊。” 第八十章 完了,要去扫厕所了 打扫厕所? 老师话音刚落下,班上就有人开始不不不地直摇头,还有同学干脆就捂了嘴直打干呕。 学校的厕所建在后面那一片儿的一个小土坡旁边,初中部和小学部共用一个厕所,男厕所和女厕所各有十六个蹲坑儿。 厕所倒是最近两年新建的,不像农村那种直接在粪池子上搭几根木头踩着拉的,是一个蹲坑儿一个蹲坑儿的,看起来要私密性强一些。 不过喃,架不住踩习惯了树枝拉屎拉尿的小伙伴们蹲坑姿势和位置不一,那排泄物抛下的位置着陆地点就自然不一。 相当一部分粑粑没窝进蹲坑下方的粪池子里,而是堵着堆在蹲坑上部。 这东西越堆越多,到后来去的人蹲不敢蹲太下,怕一蹲太狠,屁股就沾上了粑粑。 这东西自己拉的时候不觉得,看到到别人拦的成堆成堆的在眼前的时候就受不鸟。 光是去蹲个坑上个厕所看一眼都受不鸟了。 要是让他们去打扫……光是想想要用木头推子把那些成堆成堆的东西先推下去,还要用秃头的扫把扫一遍,然后再冲点水,冲水的时候还得节约一点,冲不掉的再推再扫,最后还得带着沾了屎的扫把去洗干净…… 我的妈也…… 谁能受得鸟? 陆小芒捏着断了笔尖的铅笔,眼前不停地晃出厕所蹲坑儿里那一团一团红绿相间还夹带着暗黑色的儿,脸都绿了。 她往四周看了一下,发现就连平时最不爱学习,最讨厌默写生字的同学都在奋笔疾书,生怕写差了会被真罚去打扫厕所。 她把断了笔尖儿的笔放到桌子上,两手都伸进了书包,使劲掏摸。 没有…… 根本没有可以削笔的刀子。 连可以勉强替代刀子有棱边的尺子都找不到一把。 完了…… 要去扫厕所了…… 陆小芒脸更绿了,整个人都蔫巴了,像被太阳晒枯了的瓜藤一样绝望地趴在课桌上。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东西戳了她一下。 她扭头一看,一只削得疙疙瘩瘩却带着笔尖儿的铅笔出现在眼前,铅笔的一端握在罗大乐的手中。 “给你,快写。” 陆小芒看了一眼罗大乐的课桌,罗大乐一只胳膊立马放了上来,遮住了他的本子旁边。 “快写,时间快不够了,你写字本来就慢。放心,我还有一只多的笔。” 陆小芒这才接了笔,埋头就在本子空白页上唰唰唰写起字来。 只用了两分钟,她就写完了‘天地人你我他,大小多少中国’十二个字,然后就把笔赶紧塞到罗大乐手上,催促道:“你也赶紧写,我知道你只有一支笔。” 陆小芒把默写好的生字本又往罗大乐那边挪了一下,放到他直接用眼角余光就能瞟到的地方。 罗大乐开始低头,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字。 他写字的时候坐得极其端正,握笔的姿势也很标准,每一个字的大小都跟语文书上写得差不出多少,甚至写出来的字,也方方正正的。 从头到尾,他都没偷瞄过陆小芒的本子。 哪怕到最后时间到了老师喊收本子了他只写了六个生字,他也没有作弊。 陆小芒叹了口气,想着要是一会儿罗大乐要是被罚去打扫厕所,她要不要去帮忙。 毕竟,她被罚操场的时候,他来陪了呀。 哎呦,脑壳疼哒。 第八十一章 所谓青梅竹马 默写的生字本全被老师收到了讲台上。 同学们老老实实地坐着,有的一脸轻松,有的眉头紧锁,有的忐忑不安。 罗大乐端端正正地坐着,陆小芒一脸纠结,眉毛像毛虫一样一会儿动一下一会儿动一下。 老师开始一本一本的检查大家的生字本。 语文老师姓林,三十来岁,长得其貌不扬,矮胖矮胖的,也以严厉着称,不过调来教二年纪三班之后,有了罗四儿那个更严苛的数学老师作对比,她就突然变得温柔了许多。 要是让大家从罗四儿和林明明老师的课中选一个来喜欢,大家当然会毫不犹豫的全票选择林明明啊。 虽然调皮捣蛋的罗凯旋他们私底下没少叫林明明老师是林冬瓜,可是也不妨碍他们更喜欢林明明啊。 林老师在讲台一本一本的看,时不时的皱眉,脸色也一会儿是晴天一会儿转阴雨密布,一会儿变成雷鸣闪电。 同学们紧紧地盯着老师,随着她的表情变化,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 十分钟后,林老师终于看完了所有生字本。 生字本被分成几小摞放在讲桌上。 林老师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现在我开始念名字,先念写得好的,再念写得一般的,最后念写得差的和该去打扫厕所的。” 同学们一听,立马瞪圆了眼睛盯着讲台,眼巴巴地看着,希望自己的名字快一点被念出来。 因为越先念出来就代表安全了。 老师一个一个念着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同学都松了口气,然后得意地往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过关了似的。 写得好的名字念完了。 写得一般的也念完了。 陆小芒微微拧了眉,疑惑地看着讲台上。 她十二个字全写对了,而且不算难看,你说评不上好,也该评个一般? 怎么两轮名字都念完了,偏没有听到她的名字呢? 疑惑的,还有看过陆小芒写字的罗大乐。 就在老师开始念写得差的同学名字时,罗大乐突然举了一下手,“老师,之前的名字当中怎么会没有陆小芒?” 老师瞥了一眼罗大乐,又瞟了一眼陆小芒,表情有些阴沉,“你俩的事,念完名字后会特别提一提,耐心等着。” 说完之后,老师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这可不是什么好笑! 明显是话中有话,笑中带刺儿嘛。 陆小芒就不明白了,不过也耐心地等着。 罗大乐不管不顾地想要站起来,被陆小芒一把按回座位上,她冲他摇了摇头,示意等一等。 罗凯旋坐在后面一排,陆小芒和罗大乐之间的互动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了一通,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就算没有小纸条,他俩之间也肯定有一个喜欢另一个。只不过,不是陆小芒喜欢罗大乐,好像是罗大乐喜欢陆小芒。 嘻嘻,这是不是就叫青梅竹马哩……” “罗凯旋!”罗凯旋正在开小差,讲台上林老师就突然念到了他的名字,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立即喊了一声到,然后马上站起来。 动作太急,差点把桌子都拱翻。 “罗凯旋,没让你站起来你站起来做什么?好了,写得差的名字也念完了。” 陆小芒和罗大乐面面相觑。 他俩的名字呢? 最差的里面也没有…… 那就在打扫厕所那里面了…… 第八十二章 老老实实扫厕所去吧 不会? 陆小芒惊讶地喔起了嘴。 她明明全写对了啊。 怎么会最差都挂不上号,排到要打扫厕所这一挂来了呢? 老师,你是不是眼镜借给隔壁班的男老师戴,看不清楚字写得好还是写得坏了? 罗大乐也紧紧地盯着老师。 林老师一手拿下了一个生字本,念了陆小芒和罗大乐的名字:“你们俩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会轮到你们俩打扫厕所,对?” 陆小芒和罗大乐齐齐点头。 “陆小芒,先来说说你。你平时默写是全班最慢一个写完的,而且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可刚刚你写字的时候,我恰好在注意你们那个方向,我发现你只用了两分钟不到就写完了十二个字。 然后你就把你的本子往罗大乐那边移,然后罗大乐才开始写字。 我当时就觉得你俩肯定在作弊,结果本子收上来一看,果然不对劲儿。 你十二个字全写对了,而且字迹很漂亮,漂亮得根本不像是出自你的手。我仔细想了想,结合你之前的行为,终于想明白了。 你应该是提前把要默写的生字叫人写好了放在本子上,然后到真要默写的时候就装模作样地假装写一写就交上来了,对? 罗大乐的字倒是在课堂上一笔一划写的,不过呢,是在看过你写好的字之后才写的,所以我认为,你俩作弊! 默写结果作废,应该接受应有的惩罚,去打扫厕所。 正好,你俩一个是男生一个是女生,男生打扫男厕所,女生打扫女厕所,正合适。 你们对我的决定服不服?” 看着老师像破案子一样推敲,然后给他俩扣上作弊帽子,宣判了惩罚结果,又要他们亲口承认作弊并心服口服的模样,陆小芒止不住的叹气。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旁边的罗大乐也站了起来。 两人异口同声,就像商量好了一样大声道:“老师,我不服!” 林老师惊呆了。 事实俱在,还想狡辩?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喜,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老师向来是爱讲道理的人,你们不服,老师一定会讲道理讲到你们服。 老师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说说你们不服的理由。 再让全班同学来评一评,是老师判得不对还是你俩作弊了还想狡辩,好不好?” 陆小芒和罗大乐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回答:“好!” “那你们谁先说?”老师说完,又低头撸起袖口,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表,“唔,这节课就剩下五分钟了,你们如果能在五分钟时间内证明自己没作弊,老师就信你们。” 老师这话一出口,罗大乐就皱了眉,其实他只凭着自己和小芒没作弊这一事实站出来说不服,他站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要如何证明,通过什么途径才能让老师和同学相信他的话。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侧头去看陆小芒。 全班同学也哗啦啦地看了过来,想看看这被老师都判了作弊的两人是如何钻空子的。 在学生们的心中,一般都觉得老师说的都是对的,老师肯定不会出错。 老师说作弊了那就肯定是作弊了。 两人一定是怕去打扫厕所才垂死挣扎。 “怎么,证明不了了?证明不了就是乖乖给老师认个错,然后老老实实的打扫厕所去。” “谁说我们证明不了了?不是还有几分钟么?老师,请过来一下,配合一下我们,免得一会儿又先入为主,只凭表面现象就下了结论。” 第八十三章 喏,收下吧 林老师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小芒,“你要我咋配合?” 陆小芒拿出书包,直接找出另一个本子,撕了两页下来,然后递给林老师,“老师先看清楚,这是两张一个字也没有写的纸,现在……我开始写了,老师要看清楚了。 罗大乐,笔再借我使使。” 林老师检查了纸上,确实是空白一片的,她点了点头。 罗大乐也把铅笔递到了陆小芒手中。 陆小芒就当着林老师的面开始把刚刚的十二个字又唰唰唰的写了一遍,这一次,她写字的速度比上次更快,只用了分半钟就写完了,然后把写好字的纸拍在老师面前。 “老师可以检查了。” 林老师惊讶地接过来一看,嘴张了又张,她把纸反复对光照了又照,甚至用手搓了搓,最后才不可置信地道:“陆小芒,真是你写的?你这,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陆小芒没跟她废话,直接把笔和纸又递给了罗大乐。 罗大乐也坐了下来,专专心心地写起字来。 下课铃声响起,罗大乐同时收笔,然后把自己面前的纸张一并递给林老师检查。 端端正正的六个字,和之前默写出来的没有分别。 林老师看看陆小芒,又看了看罗大乐,然后又看了看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结果的同学们,犹豫了两秒钟,林老师终于开口了。 “之前是老师搞错了,陆小芒和罗大乐同学并没有在默写生字的过程中作弊。” 这话一出,罗大乐立马高兴地看着陆小芒说:“陆小芒,我们成功了。不用去打扫厕所了。” 陆小芒刚要欢呼,林老师却习惯性地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方,推了个空才想起今天眼镜没戴,清咳了一声,她又道:“陆小芒,罗大乐同学虽然这次默写没作弊,可是,之前默写的时候,陆小芒明明有把写好的生字本往旁边移的举动,所以之前关于陆小芒的处罚决定依旧生效,女生厕所依旧由陆小芒同学放学后去打扫。 退庭……呃,不,下课!” 陆小芒傻眼了。 老师……你这招可真狠! 老师一说下课,班长就立了起来,带头开始喊老师再见。 其他的同学也跟着喊老师再见。 只有陆小芒在大喊:“老师不要啊!” 罗大乐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放学后我陪你,你帮我看着厕所门,不让女生们进来,我替你打扫就行。“ 陆小芒怔怔地看着罗大乐。 能陪你罚站站操场,能在你没笔的时候把笔先借给你用,甚至能做这么大牺牲陪你去扫屎坑的小伙伴,估计除了罗大乐就再也找不着了。 扭头的瞬间,眼角余光早就看到罗凯旋那家伙已经脚底抹油准备开溜了,生怕她叫住他让他帮忙。 没有对比,就没有感慨。 陆小芒却坚定无比地摇了摇头,“不用了,罗大乐,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要学会去承担。屎/坑,我自己去扫。” “你昨天还帮我做了那样危险的事,我只是在还你的人情。 陆小芒,从你嫌弃收我的桑叶茶叶开始,我就知道你只是在可怜我,所以才帮我。 你帮了我,我自然也要帮你。 这是等价交换而已。” “哎呦,怎么还提茶叶的事儿?我说过了,不是嫌弃不是嫌弃不是嫌弃啦,我只是习惯喝玫瑰花茶了。算了,看你那虎样也不信,这样,你下次再给我茶叶的时候,我就算不喝也收下,好不啦?” 罗大乐赶紧弯腰把书包打开掏出一大包用油纸裹好的茶叶高兴地陆小芒眼前一递。 “喏,收下。” 第八十四章 少了点什么 陆小芒默默地把这一大包茶叶塞进了自己的书包。 罗大乐这一举动倒是提醒了她。 她保留的是前世的习惯,要改变命运,那就连习惯也一起改了。 玫瑰花茶就不喝了,改喝喝桑叶茶。 林益阳睡了个午觉,难得的没有做梦,一觉好眠,直到下午四点多才醒。 在床上趴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些口渴,就支起上半身,伸长了胳膊去够放在床头小柜上面的搪瓷杯。 他摸了几下,终于摸到了杯边,深吸一口气努力再往前够了一下,他的手指就抓到了搪瓷杯的耳朵。 端着杯子慢慢地俯低,重新趴回叠在一起的俩个枕头上,他慢慢地揭开了水杯的盖子,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温开水。 白开水就是白开水,没有花香,也没有颜色,喝进嘴里也是寡淡寡淡的。 林益阳盯着白开水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用力地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喝水的时候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每次看到柜子上摆着的一只杯子,也会觉得旁边该有点什么。 或许,是一包茶叶? 或许,是一个杯子? 或许,应该有个小摆件儿什么的? 所以三天前,也就是上周六,他去供销社买墨水时,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卖茶的柜台前。 供销社的大哥一个劲儿地说这边的男男女女都喜欢喝茉莉花茶,男人一般喝花少叶多的,女人一般图个清香味儿,喜欢喝茶多叶少的。 他看着格子里满满的茶叶,突然问有没有玫瑰花茶? 那大哥犹豫了一下才说,玫瑰花茶都是那些贵太太们喝的,价钱又贵产量又少,还是买茉莉花茶更实惠。 他却执意把供销社里存着的玫瑰花茶全买了回来。 把买墨水的钱也用光了。 他最近总爱做些奇怪的事…… 是病了吗? 林益阳把杯子放回柜顶,随手拉开了抽屉,把那包玫瑰花茶取了出来,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看。 供销社的大哥说这是特定时间点才以采摘平阴重瓣红玫瑰,玫瑰半开花的时候摘下来,香气才会保留得最完整。 朵朵都是取的花冠王,十分珍贵,每70斤花冠才能筛选出一斤,每一朵都是精挑细选,颗颗饱满,这样的花做成茶,才会甜香扑鼻,香气浓郁、滋味甘美。 “女人喝了特别好。”大哥最后还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 叮当叮当,窗户下突然响起了自行车的铃音。 林益阳凝神听了听,几秒钟后,有人摔了,痛叫着喊着:“我的裆……我的蛋……痛死我了。这鬼自行车咋这么难骑啊……“ 又过了几分钟,痛叫着的人就一边叫着一边上楼来了。 刘得柱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出现在林益阳房间门口。 林益阳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刘得柱一来就问林益阳:“今天好多了?再休息个两三天能回学校上课了?” 看着刘得柱满含希冀的眼,林益阳默了默,摇了摇头。 “至少还得在床上躺一个月。” 刘得柱听了这话,肠子都疼得绞起来了,悔啊…… 第八十五章 学不进去的原因 刘得柱的家啊,还戴家村那边,去学校要走一个多小时,从学校到军营要差不多四十来分钟。 除去在学校上课时间,再除去来给林益阳补课的时间,他其他时间都在走路,不停地走。 昨天走了一天,实在是累得不行,今天好不容易磨破嘴皮子借了姐夫单位的自行车来骑,一路过来,摔了七八次了,刚刚在楼下院子里下车的时候还摔了一记狠的,裆卡在那大杠上了,脚又太短落不到地上,最后连人带车咣当一下睡地上了。 痛啊,太痛了。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有要持续一个月…… 刘得柱就想掐烂自己这张多话的嘴。 巴巴地跑来告什么状? 林一是挨了打躺了床,可是人家好吃好喝好睡不用动弹啊。 哪像他,早上五点开始走,走到七点到学校,上两节课,备课改学生作业,捱到下午放学又巴巴的跑军营这边来补课,补完课以后得走两小时回家,回到家伙食团早就不供晚饭了。 本以为借个自行车可以轻松点的。 结果…… 刘得柱愁眉苦脸地掏出书本讲义,叭叭地讲起课来。 讲完一遍,他又满怀期待地问林益阳:“林一,你听懂了没?听懂了我就回了啊,你现在有伤在身,我就不给你布置作业了。” 林益阳摇头,“没听懂。” “哪儿没听懂啊,我再给你讲讲。” 林益阳眸光一闪,道:“一个字都没听懂。” 刘得柱耐着性子叭叭地又讲了十几分钟。 “林一同学,这下子听懂了?” 林益阳点头。 刘得柱欣喜无比地收拾自己的包包,打算开溜。 林益阳又道:“听懂了一个字。” 刘得柱没办法,又叭叭地讲。 再问。 “嗯,这次听懂了两个字。” “林一,我讲的是数学课,没教你识字啊。” “哦,那就是完全没听懂,刘老师,你不如再讲一遍?” 半个小时后,一个小时后,两个小时后…… 天黑了。 刘得柱的嗓子已经嘶哑得不成样了,说出来的话像是钢勺刮着陶锅底发出来的,十分难听。 林益阳继续摇头。 宋杰端着脸盆儿大小的饭盆边吃边往屋里走。 看到刘得柱,十分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刘老师好。” 刘得柱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好。” 宋杰听到刘得柱的声音,一脸关切地凑上来问:“刘老师,你这嗓子都哑成这样子了,今天一定教会了林一不少知识?” 林益阳点头,一脸感激地道:“在刘老师的辛苦辅导下,我终于……” 刘得柱巴巴地看过来,眼里重新燃起希冀的光芒。 “终于学会了?” “学会了一道题。” “林一同学,你往常在学校上课,也没这么难教啊。” 林益阳点头,深以为然,“是啊,那会儿我没被打啊。” “打的是屁股,没打头啊……” “打出血了,失血过多,经常性头晕,注意力不集中。” “可我这讲了快四个小时了,总有注意力集中的时候?” 林益阳瞥了刘得柱一眼,“有的,注意力集中时候,一听是老师的声音就会想到被打的场面,就不敢仔细听了。”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刘老师。 第八十六章 狠就一个字 林益阳说得很平淡,刘得柱听了却心惊胆战。 照这样说法,头晕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学不进,注意力集中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就抗拒,他就是说破大天,吼破喉咙也把林益阳教不会啊。 刘得柱满嘴苦涩,砸巴了好一会儿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才第二天…… 接下来还有最少一个月要捱! 刘得柱用力地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把衣服都揪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他的手轻轻颤抖着,手下面胸膛里的心也在瑟瑟发抖。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除了黑暗就只剩下绝望苦涩。 要是林益阳家是个普通军户人家,林益阳笨一点,他都敢强势一点,威胁威胁他,让他不懂也装个懂,在林爷爷面前糊弄过去好交差。 可是偏偏林爷爷是和大首长都能坐在一起拍照还靠得很近的人物。 林益阳不仅不笨,相反还点多奇多,聪明得过了余。 刘得柱捶胸顿足地在那边悔着,脸色灰黑,像是被瞬间掏空他精气神的空壳子人。 林益阳在这边眯着眼睛,慢慢地欣赏着,享受着。 宋杰抱着饭盆儿唧唧地吃着,时不时看看满脸自得的林益阳,再看看束手无策只能悔恨难当的刘得柱,心头骤然也回过一点味来了。 林益阳这顿打…… 确实是有意义的。 刘得柱的苦日子只怕还在后头。 果然,宋杰扒完一盆饭,准备回饭堂那边去加饭的时候,林益阳趁刘得柱不注意,悄悄递给他一张小纸条,薄唇上下翻飞动了动,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只比了个照办的口形。 宋杰用饭盆做掩护接过小纸条就蹬蹬蹬地出了门。 走到转角处抻开小纸条一看,立即就啧啧叹了起来,“狠!” 这一天晚上八点半,刘得柱从林家离开的时候,两腿发软,心肝发颤,头痛欲裂,喉咙处就跟被火烤熟了似的,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 走到楼梯转角处的时候就碰上了林爷爷上楼。 林爷爷客客气气地问了声:“刘老师补完课了啊?” 刘得柱点了点头,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又怕首长觉得他怠慢失礼,脸上表情瞬间变了几变,最后还是无奈地挤了个笑下楼了。 林爷爷咦了一声,总觉得这刘老师有啥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为啥不说了。 这种说话不说全,光让猜的人最讨厌了。 林爷爷喜欢直来直去的。 听他话就万事大吉,不听话就打到听话为止。 猜心事什么的……不存在的。 刘得柱下了楼,找到了那辆已经被摔歪了龙头的自行车,两手撑住龙头转到前方夹住轮子用力别了别,这才推着车子出了门。 刚开始他怕再摔跤,就没敢骑上去,推着走了大约二百米路之后,他实在是累得受不住了,又大胆子划了几脚往车上跨。 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在路上拐了十来米之后,他才顺利骑了上去。 刚松了口气就觉得车子在变矮。 他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就听到了‘噗’的一声。 他夹紧了屁股,又疑惑地摇头,“我没放屁啊。” 回答他的是接二连三的‘噗’‘噗’‘噗’‘噗’‘噗’的声音。 第八十七章 坏人额头上也没写字 ‘噗’‘噗’‘噗’‘噗’‘噗’的声音刚开始强劲有力…… 渐渐变得有些萎靡…… 最后几声‘噗’声就显得有气无力了。 要是刘得柱没骑在车上,他一定能看到从前后两个轮胎处散发出来的数十道强劲不一的呈直线性喷射的气体。 刘得柱骑着的自行车越来越矮,轮子勉为其难地又往前滚了一点点就完全瘪了。 哐当一声,刘得柱连人带车摔进了旁边的沟渠里。 正是春天播种的季节,沟里渠里都装满了水。 这里又是主渠,本就修得比一般的渠宽。 刘得柱一头栽了下去,头朝下脚朝上,一口气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带着泥腥气的水,然后又啦的一下落进了水中。 过了好几秒钟,刘得柱才踉踉跄跄地从渠里爬了出来,浑身淌着水趴在路边的草上直喘气。 春天的夜里还是有点冷的,而且还会起露,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夜风一吹,刘得柱就冷得发抖。 他咬着牙扶起自行车想要推着车坚持走回家,自行车却根本推不动。 自行车又不是他的,是他从姐夫单位借来的,不要说把它扔在半道上,就是这胎坏了都要他自己掏钱补好了才敢推回去还。 还的时候还得点头哈腰赔笑脸的解释一下为什么好好的自行车借了他,回去的时候就打了补丁。 离家还有快二十四五里地。 刘得柱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百米开外的营部大院,一咬牙把自行车扛了起来就往回走。 几百米的距离走下来,刘得柱已经累得像条狗。 好不容易扛到了正要往里走,卫兵突然伸手一拦,声色俱厉地道:“军事重地,闲人免进。” 刘得柱立马堆了一脸的笑跟卫兵解释:“我,我是林一的数学老师,刚给他补完了课正要回自己家去,可是我的自行车车胎漏气了,骑也不骑,要是扛回去还得走二十几里地,所以我就想先把自行车寄放在院子里,明天白天再推去附近修车点补,补好了就骑走。” “那请出示您的证件,证明你的身份。” 刘得柱傻眼了,白天他来的时候,那个站岗的卫兵都认识,林爷爷又正好在树下捉棋,挥了挥手人家就放他进去了。 这会儿他不就只放个车子,怎么还要验证件证明身份呢? “同志,我就只放个车子,也不干啥坏事,你瞧我这一脸忠厚老实相,也不是坏人,不然,你就先放我进去,我放了车子就立马出来?” 卫兵把刘得柱上下一打量,果断拒绝:“不行,坏人额头上也没写字,没有证件证明不了身份的人,禁止出入营部大院。” 刘得柱没办法,只得咬牙道:“那你进去问问林一或者林一他爷爷,他们认识我的。” 卫兵将信将疑地让旁边站岗的另一名新兵进去问问。 新兵跑着步子往大院里去了,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刘得柱看到新兵回来了,立马扛着车子就要往里走。 新兵附耳跟卫兵说了句话,卫兵立马又伸手拦住了刘得柱:“老领导家灯熄了,已经睡下了,我们不好去打扰他,对不起,不能让你进去。” 刘得柱急得额头上直冒汗,情急之下又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叫宋宇的学生在这大院住着,立马急急地说:“那问宋宇,宋宇也能证明我是他们班的老师。” 新兵点了点头,“那我再去问问,先说好啊,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谢谢谢谢,宋宇一定会为我证明的,不会再让你跑第三次了。” 第八十八章 打错人了 新兵跑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家属楼下,到了宋营长家门前。 宋营长家亮着灯,门也还开着,小胖子盘着腿坐在一把竹制的带靠背的小椅子上。 椅子时不时的发出噼啪两声,晃那么一两下。 新兵咂舌,这小胖子再继续肥下去,椅子都要被压坏了。 “报告!我是门口的岗哨的卫兵王大狗,有事找宋营长家的宋宇问个话,宋宇要是在的话麻烦出来一下。” 新兵王大狗啪的一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笔直笔直的立在门前道。 “我在呢,你有什么话直接问就是。”一个声音从小胖子对面传来。 王大狗踮起脚看了一眼,才看到被小胖子完全挡住的宋宇。 宋宇咬着笔头正在做作业,五官全都挤在一起,愁得不可开交。 “哦,那你们班数学老师来了,说要把没气儿的自行车放在院里寄存一夜,但是他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叫我来找你出去证明一下。” 宋宇犹豫了一下,丢下笔站了起来。 宋杰突然伸出一只胖爪子戳了宋宇一下,又冲他眨了眨眼,轻声道:“林益阳……讨厌刘得柱。” 宋宇哦了一声,立马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这题咋这么难解呢,咋这么难哟……难为死我了……我就不信了,我解不开。解不开,解不开我就不下地了。” 王大狗站了几分钟,就听宋宇不停地叨叨解不出来,还是解不出来,好像跟那道世纪难题杠上了似的。 他好奇地上前两步瞅了一眼,立马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小花的红头绳有七寸,被同学咔嚓剪掉了两寸,还剩下几厘米? “七寸剪了两寸,答案当然是这五啊,这么简单的题你就为难成这样,宋大榆木脑袋的名儿真是没白给。” 宋宇瞪着王大狗,“看清楚点,问的是还剩下几厘米,不是几寸?你能,你来啊,你给我做出来!” 王大狗愣了一下,抠着脑袋问:“什么是厘米?” 宋宇呵呵笑着回答他:“我要知道我早把这题做出来了,你刚刚不是很牛么,不是还笑我么,你来啊。” 王大狗不说话了。 宋杰扭头看着王大狗,笑眯眯道:“王大哥,我哥就是这性子,遇到做不出来的难题,非解出来不可,要是解不出来啊觉都睡不着。他现在没空出门,你也还要站岗,我记得营部有规定,离岗时间不得超过多久的……” “那,那个刘老师怎么办?我看他一身湿透了,两腿打闪闪的样子,好像累得不行了……” “唉呀,刘老师那人就是缺乏锻炼,所以才走几步就会喘,就让他把车子扛回去呗,就当锻炼锻炼……” 王大狗默然转身。 这个锻炼法…… 估计那刘老师走半道上就要开始哭…… 不过,管他哭不哭哩,小弱鸡身板可不就得多练练么…… 他新兵训练的时候不也没人同情么? 刘得柱听到回话的时候直接瘫地上了。 瘫了一会儿又绝望地爬了起来,扛着自行车认命地往家走。 走一截歇一阵儿,走到半道上就直接哭爹喊娘了…… 最后两三里地,直接是爬回去的…… 本来,他也不至于这么惨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趁黑经过红星二队附近的路段时,还被一群脸上糊着稀泥巴的小孩子欺负了。 小孩子们没轻没重,手脚齐出,甚至有些拿着弹弓子招呼。 结果打完了之后端起他的脸看了一下,有人突然喊了一声打错人了…… 第八十九章 黄荆条子出好人 晒坝一角,罗大乐,陆小芒,天强,天富,罗小乐,罗星星,一个挨一个地围成一圈坐在地上,个个腰板挺得笔直,全身绷紧,神色凝重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他,他又看回我这样互相看着,气氛压抑而古怪。 最后,罗大乐看陆小芒,天强天富也看自家表姐,罗小乐和罗星星儿也看向陆小芒。 陆小芒看了看暗沉如墨的天,挥了挥手道:“打错了就打错了,黑漆麻乌的,又赶了巧,我认出他了,他没认出我们,不打紧的。” 剩下几个人明显松了口气,身子也瞬间松软下来,随意地坐着。 陆小芒又偏头看了看十几米外那一堆以罗保国为首的孩子。 那是刚刚打人打得上劲儿的一群人。 陆小芒喊了声打错人之后,他们也是吓得最狠的一群人。 打敌人要狠,可是打到路人……那就尴尬极了啊。 罗保国缩着脖子站在最前头,后面的人都学着他的样子缩着脖子躲他背后站着,一堆人挤在一处,像是冬天冷极了挤在一起才能集中取暖的鹌鹑。 这些人的脸上还糊着稀泥,有的手里面还拿着弹弓子,衣服和裤子口袋都沉沉下垂,显然装了不少小石头在里面。 “得了,别傻站着了,都散了,回去洗洗睡。天太黑,罗大乐也以为是高大壮挨了打不服气又真叫他大哥过来,所以大家才一拥而上…… 不怪你们。 今天的事反正谢谢你们了……” 陆小芒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原本圆溜溜的脑袋上现在已经像佛头一样,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小包。 再抬头看向罗大乐,不仅头上长了包,脸上还有好几处淤青,陆小芒又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放学后,陆小芒和罗大乐本来打扫完厕所就被臭得送晕眼花手脚发软,结果刚走出校门口不远,来到一个拐弯处的时候,高大壮就猛地一窜出来不由分说地就开打,两人刚开始有点措手不及,所以被高大壮打了好几下,最后罗大乐恢复状态之后就和高大壮扭作一团,打得难分难解。 陆小芒想上去帮忙,罗大乐怕误伤,就让她在一边站着看。 陆小芒就站在一边给罗大乐喊加油给罗大乐打气。 罗大乐渐渐的占了上风,把高大壮压着打,高大壮被打得哇哇直叫唤。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突然响起嗖嗖嗖的声音。 陆小芒扭头一看,就看到了疾射而来的小石子。 不知道是谁躲在暗中,用弹弓子发射暗器,照着陆小芒和罗大乐的脑袋打,当时罗大乐被高大壮用两只手臂死死扣住了,陆小芒就跑过去替罗大乐挡,两人就这样活活的当了靶子,一会儿工夫就被打得满头肿起了小包。 虽然后来罗大乐挣脱高大壮之后,就把高大壮当了挡箭牌,让陆小芒躲后头,这样边走边退,到了高处,这才摆脱了暗中那些小石头的攻击。 原本罗大乐觉得打架就要一对一,所以陆小芒要上去帮忙的时候他才觉得不公平喝退了陆小芒。 结果他正面杠了,高大壮却在暗中埋伏了弹弓手,把陆小芒都打成了佛公头,他十分生气,到了高处之后,他就压住高大壮,让陆小芒过来抽高大壮。 陆小芒觉得用手抽手也会疼,就从旁边找了根拇指粗的黄荆木枝条,撸掉了叶子,照着高大壮一通猛抽…… 高大壮刚开始一直在放狠话:“你敢抽我,我一会回家就叫上我大哥二哥一起过来打你们。” 陆小芒一听这话,抽得更狠了。 最后……高大壮被抽哭了,一边哭一边叫妈妈…… 第九十一章 他有个老大老大的武器 高大壮长得又高又壮,嘤嘤哭着喊妈妈的时候,陆小芒真的惊呆了,那枝条怎么都抽不下去了。 反正已经抽了几十下了,仇也算报回来了,陆小芒就和罗大乐停了手往红星二队走。 高大壮刚开始还在哭。 等到两人走远了之后,他又突然爬起来坐着,指着陆小芒的方向喊话:“陆小芒,罗大乐,你俩给我等着,我叫我哥来打死你们!” 放完狠话,高大壮爬起来就跑了。 罗大乐拔腿就要去追被陆小芒拉住了。 俩人打扫厕所花了两小时,跟高大壮追追打打又花了半个多小时,这会天都擦黑了,天黑了看不见摔一跤多划不来…… 又不是人人在黑暗中都能像她一样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用弹弓子打他们俩的人一直没见着出来,罗大乐一个人追回去,不是又中埋伏了么? 自己吃亏让别人爽快的事陆小芒才不干呢。 结果两人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罗保国帮他爸牵生产队的牛回牛棚,看到位两人满头的包,罗保国就停下脚步,惊讶地问:“谁打的?” 罗大乐回答:“高大壮的帮手,没看到脸,不知道是谁。” 罗保国想了想又问罗大乐:“明天我们要不要也叫几个人打他一顿,把场子找回来?” 罗大乐看了一眼陆小芒没说话,但是眼里的怒气是明摆着的。 吃饭完之后,罗保国就叫了村里平时玩得好的几个男孩子,到晒坝和罗大乐集合,商量明天的作战计划。 罗小乐又带了罗星星等一群孩子跑去偷听。 罗保国拿了本地道游击战的连环画一边翻一边安排,明天怎么堵,怎么追,把高大壮赶到包围圈后,罗大乐上去打,我在旁边掠阵,然后罗大乐打完了之后,大家就上弹弓,把高大壮也打成满头包再散。 罗小乐偷听到自己哥哥被人打了,就跟罗星星等人说:“要是你们的哥哥被人打了,你们帮不帮忙?” 有哥哥的人赶紧点头。 没哥哥的人奶声奶气地道:“我们,没多多啊……” 罗小乐急了,小脸气鼓鼓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那我们是不是一伙的?我要去帮我哥打架,你们跟不跟?” 这一下就是整整齐齐回答跟的声音。 罗小乐这才满意地道:“就是嘛,这才对。” 然后,有个小萝卜头尿急,跑到晒场的草丛里去尿尿,尿完了提裤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下面的路上有人,他吓得裤子也不敢提,光着屁股就往回跑。 一边跑一边喊:“小乐,小乐,快来,有人,有人打上门来了。那个人还扛了个老大老大的武器……” 于是…… 罗小乐赶紧又去叫罗保国…… 天黑麻麻的,看不太清楚…… 只以为是高大壮真把他二哥高大威或者大哥高大猛喊来揍人了…… 一群人哗啦啦地冲了下去…… 罗保国罗大乐冲最前面,那人看到有人出来,立马把手里武器扔了过来,孩子们滑溜地往旁边闪,也没仔细看那武器长啥样,呼啦啦地跑上去先把人按住了…… 那是个大人……脸朝下被人按在地上,死命挣扎。 罗大乐和罗保国两个差点没压住。 后来,大家就齐心协力地按罗保国制定出来的作战方针,拳头大的人先打一轮,然后手脚无力的小孩子们就想办法扯头发扯耳朵。 还有的孩子下了口去咬…… 把人打趴了之后,拿弹弓子的人就开始叭叭叭的用小石头近距离弹射。 大家都打爽了,感觉酣畅淋漓的,特别解气。 直到陆小芒跑过来端起那人的脸看了一眼…… “打错了……赶紧跑……” 第九十一章 在我眼里你最好看 “打错了,赶紧跑。”陆小芒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之后立即喊了起来。 同时,她也看清楚了那罗小乐口中所谓的超大眼大的武器——一辆俩个车胎都是瘪瘪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那个人当场就被打懵了,过了好一会才哎呦哎呦的喊起来。 原本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战术成功的罗保国在这一刹那也听出了这人的声音,他立马吓得脸都白了。 大家赶紧扯呼…… 然后跑回晒坝那边商量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罗大乐很义气地拍着胸脯道:“都是为了替我出气才下的狠手,明天到了学校,要是那个老师来找麻烦,我来杠!” 罗保国摇头道:“他又不傻,打他的人有这么多个,不是你一个人能扛下来的事儿。” 陆小芒看着大家都被吓得不轻,又觉得好笑。 “天太黑,你们看不清,他同样看不清。大家一下去就把他倒在地脸朝下了,而且大多数人刚打完泥巴仗,一个二个脸上全糊着泥,白天不仔细看都分不出谁是谁,下狠手的时候又没多言语,只顾着动手没说话更没叫过谁的名字,他又不是我们班上的老师,好像是初中部那边的老师,放心……我估计这事儿查不到咱们身上来。 明天上学的时候,大家都稳住,就算见到他也不要露怯,估计这事儿就能糊过去了。 不过嘛,罗保国的战术方针是有效的,要是下次真遇上高大壮的大哥二哥来找茬了,大家就这么干,争取像今天这样把人打服……” 陆小芒先是宽慰了大家的心,又高度表扬了罗保国的战术方针,肯定了大家的战果才让大家散伙。 大家这才放放心心,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罗大乐背着罗小乐,陆小芒牵着天强天富走在最后。 罗大乐犹豫了一下才问:“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陆小芒偏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问呗,咱俩谁跟谁啊……同村同学同桌,一起挂牌儿站过操场,一起翻着白眼塞着鼻孔扫过厕所,现在连头型都差不多一模一样的是包包头了,你有啥想问的直接问呗。 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罗大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略有些含糊地说:“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像灯泡一样发光?” 陆小芒脚下一顿,怔了怔。 光? “谁的眼睛不发光啊?有个形容词不都叫闪闪发光的眼睛么?呵,呵呵。” 罗大乐偏头想了想,“可你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就像是通了电的小灯泡一样。” 有那么亮吗? 很显眼? 那她以后得注意了。 “呵,呵呵,那可能是因为我的眼睛生得格外明亮好看,所以别人的叫秋水明眸,我的叫亮如灯泡。” 罗大乐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陆小芒故意提高声音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眼睛生得不够明亮不够好看?” 罗大乐连连点头道:“好看好看……嗯,真好看。” 在我眼里,最好看。 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红星二队这波熊孩子睡了,营部大院里的熊孩子却还没睡,宋杰这会儿正在林益阳房间说陆小芒站操场的事儿。 第九十二章 你为什么没上去帮忙? 宋杰在那边叭叭地说,林益阳趴枕头上静静地听。 “隔壁班的罗老师也确实做得出来,一个小女生,竟然给人挂上纸牌罚去站操场,让她像个猴子一样被人围观。幸好我们班的老师没那么狠。” “唔。”林益本没什么兴趣听学校里这种罚站的事,“时间不早了。” 宋杰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叫道:“才九点半,还早呢,我再陪你聊会儿。你这一天到晚的躺床上一定很无聊。” “我不无聊。” “说完那个什么小芒的事,我再给你说说那个高大猛的弟弟被人打得叫妈妈的事……” 林益阳突然抬起眼,直勾勾地看着宋杰。 之前宋杰说的时候,林益阳都一副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的模样,这会儿好像突然来了兴致,宋杰就叭叭地说得更起劲儿了。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我又睡着了,老师和同学也没人喊我一下,我一觉就睡到了六点多,醒来一看啊呀太阳都要落山了呀,我就赶紧背着书包往门外跑,结果跑太急了忘记缩手缩脚了,我就卡住了。 这时候学校里已经没看到人了,我叫了半天都没人搭理,正灰心的时候就听到厕所那边有人边说着话边过来了。 我打眼儿一看,原来竟然还是认识的。” 林益阳拧了一下眉头,打断了正眉飞色舞地说得起劲儿的宋杰:“说说那个小芒的事,我刚好之前也遇上个叫小芒的,不知道咱俩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宋杰唉呀叫了一声,道:“我现在说的就是小芒的事儿啦,你仔细听我说完。” 林益阳嗯了一声。 宋杰喝了口水又继续道:“那俩个在说话的人就是那个隔壁班被罚站操场台子的小芒和另一个男同学,我连忙叫他俩过来帮我一下。 那个叫小芒的一边笑一边拉我,拉到一半儿就笑得软倒在一边了。 我有点生气,就瞪了她一眼。 结果这一眼就瞪坏了。 那个男同学竟然不拉我了,拉了那小芒就要走。 我急坏了,连忙喊她俩回来,小芒问男同学为什么生气,男同学说我刚刚瞪她,说我不是好人,让我卡一夜算了。 我一听哪里还忍得住啊,赶紧认怂,赔笑脸把人哄了回来。 这下子,小芒不笑了,和那男同学专心拉我,拉了好一会儿终于把我拉了出来,然后他俩就去隔壁班背自己的书包准备回家。 我在前面几步走着,走到拐弯那前头点儿的时候就看到高大壮蹲在路边,旁边还有俩人儿,那俩人儿手里还拿了把弹弓子拉得绷绷响。 我就知道高大壮一定是在那儿堵谁。 可是这事儿也跟我没多大关系啊,所以我又继续往前走。 刚走了十几米远就听到后头打起来了。 我扭头一看,呀,是刚刚拉我的那个隔壁班的男同学和高大壮干起来了。 那男同学刚开始被呼了好几下脸,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占了上风。 之前陪高大壮蹲路边的两人藏左右两边的草丛里使劲拿弹弓子弹小芒和男同学,然后……哈哈,两个人的脑袋都被打出了不少肿包,像是……像是佛头…… 哈哈,我当时都快笑死了…… 林益阳,你一定没见过满头包的人,真的特别搞笑…… 咦,林益阳,你怎么不笑?” 林益阳定定地看着宋杰,眼里一片清冷,“人在你难的时候拉了你一把,你在旁边看着她挨打被人打得满头包,你只顾着笑就没上去帮忙?” 第九十三章 帮我去红星村办件事儿 宋杰原本正笑得起劲儿,结果被林益阳这么一看,心里一颤,笑也戛然而止。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林益阳的眼,林益阳眼里泛冷的时候代表他生气了。 林益阳是四岁的时候随爷爷一起从京城那边搬过来的,人人都叫他林一,他对任何人都爱搭不理的,成天板着一张脸也不爱笑,刚开始营部想跟他玩的那些孩子们渐渐也就不来找他玩儿了。 宋杰生下来的时候他爸带兵出去训练了,他姥姥和奶奶同时来这边照顾他妈月子,俩老太太因为小婴儿抱手里摇着哄睡还是放床上自己睡,月子里能不能用豆瓣酱炒菜给产妇吃等等这样的意见不合就互相看不顺眼。 有一天俩个老太太又闹开了,你也不带孩子,我也不做饭了,都收拾包袱说要各自回家,不在这儿受对方的闲气。 宋杰他妈抱着宋杰起来拉,气头上的俩老太太不依,死抱着包袱不撒手,三人在门口僵持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甩手的动作大了点儿,把一边炉了上炖着滚烫的锡锅给挥倒了…… 宋杰他妈脚底下一滑,手里的小婴儿也没抓牢飞了出去,眼看着就要落进锅里…… 俩老太太尖叫着同时扑出去抢孩子,然后把手已经抄到宋杰襁褓的宋杰他妈撞了一下…… 宋杰落到汤锅锅把处的时候,路过的林益阳一脚踢倒了炉子,一手抄住了宋杰。 那会儿林益阳好像五岁左右。 宋杰他妈总跟宋杰说要是没有林益阳,宋杰肯定被烫熟了,跟他说林益阳一个人太孤单,逼着两岁多的宋杰去陪七岁的林益阳玩。 渐渐的,两人也处出了感情。 宋杰一天爱热闹,一天到晚在外头看到什么新鲜事就会跑过来跟林益阳叭叭的说。 林益阳听半天顶多就嗯一声儿。 这习惯就一直沿袭到了今天。 宋杰今年九岁半,林益阳十四岁半,宋杰两岁就跟着林益阳屁股后面跑,七年多的时间,他也能看明白林益阳的一些情绪。 “林益阳,你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宋杰缩头缩脑地问。 林益阳自己也闷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慢慢地回答道:“不知道。” 宋杰就站了起来,说要去睡了,“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我先走了。” 林益阳叫住他,“说完。” 宋杰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林益阳:“什么?” “那个小芒被打得满头包之后,还怎样了?” “啊,哦,那个男同学就扯着高大壮当挡箭牌往高的地方跑,小芒躲在男同学背后,两人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开始报仇,我只听到高大壮被抽得哇哇直叫,一会儿放狠话说要找他哥来打人,一会儿又喊妈妈救命。 那个,其实我笑完之后是想着上去帮忙的,但是后来的事情变得太快,我胖了些,小芒和那男同学又跑太快,我没跟上……” “高大壮有几个哥哥?” “有俩个,一个叫高大威,一个叫高大猛。” “俩人战斗力如何?” “跟你当然是没得比。” “跟那男同学比呢?” “男同学要是遇上高大威或者高大猛,估计会被打得很惨。” “那明天放学的时候,你帮我去红星村办件事儿。” “什么事儿?” 第九十四章 机密任务 “到时候我会把要办的事写在一张纸条上,你到了红星村再打开照着上头办就行。”林益阳枕头下拿出闲得无聊时涂鸦用的纸和笔,一手遮着,另一手疾速唰唰写字。 速度飞快,宋杰摇头晃脑想要偷看却只看到一只飞速颤动的笔。 林益阳写完,还用一个信封把纸条装了起来,还封了口,一脸严肃地道:“在到达红星村二大队之前,不要拆开偷看。我的脾性你应该很清楚。” 宋杰双手接过信捧在手里,连连点头:“是不是机密任务?必须交给我这种机灵聪明又不打眼容易潜藏的高级人才去办才办得成的事?” 林益阳拿眼把宋杰从上到下瞟了一遍,削薄的唇沾了沾,勉强嗯了一声。 宋杰就一手拿信,啪的一声立正,另一手行军礼,喊口号道:“保证完成任务!” 林益阳垂下眼,挥了挥手。 宋杰乐颠颠地走向门口,走了几步之后他又突然跑了回来,急急地问:“那个……我没去过红星村二大队啊,不认识路。” 林益阳眼皮子略略掀了一下,淡然道:“跟着隔壁班红星二大队的人走不就行了?” 宋杰忙哦哦点头,“啊,真是个好办法。今天拉我出来的那个姓罗的男同学好像就是红星二大队的,我明天就跟着他走。” 林益阳闷了一下,道:“跟着小芒走。” “啊,为什么?我跟着男生走就算被发现了也不打紧,要是跟着一个不太熟悉的女生走很容易招人误会的。”宋杰一脸不同意。 “女生腿短走得慢,路况再复杂你也不会跟丢,你这身形……要是那男同学撒丫跑,你能追不能追?” “哇,林益阳果然是林益阳,什么东西都想得这么周全,好,那我明天就跟着小芒走。” 宋杰走后,林益阳睁着眼睛静静地趴了半小时,一动也不动,一直趴到十点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一亮,陆小芒就起床了,头发也没梳脸也没洗就往德叔家跑。 卢芳婶婶也刚起来,正坐在窗户口那里梳头发。 德叔躺在床上,腿吊得老高,手里端着一把只剩下一半儿镜面的镜子,朝向卢芳。 从窗户的位置其实就能把屋内看个一清二楚,陆小芒走到门前的时候还是敲了敲门,等到卢芳说快进之后她才推门进屋。 “德叔的腿好些了没?”陆小芒一边走一边问。 德叔呵呵笑着回答道:“好多了好多了,小芒,多亏了你坚持喊林医生过来,要不然我这腿……”说到腿,德叔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卢芳的方向。 卢芳扭头不看德叔,身子也侧了一下,朝着另一边梳头发。 “你那样就照不见镜子了,我这样也扭不到你那个方向去。唉呀,我知道你生我气,气我不爱惜自己个儿的身体,可是我这不也是想省几个钱嘛。 再说了……小芒在呢,多少给我点面子嘛,一会儿等小芒走了,你要打我掐死我都可以。” 德叔试了一下,一只腿打着夹板还被吊着,他根本没办法像往常那样带着镜子去就卢芳,这才压低了声音悄声对卢芳说话。 第九十五章 给你找点事做 卢芳红着脸推了德叔一下,又扭回身子坐正了。 “镜子端高点!” 德叔立马笑呵呵地抬高手臂,“这样够高了不?” 卢芳三两下把头发编成了辫子扎了起来,又去屋里唯一的一个烂柜子里翻了翻,好不容易找到一片饼干。 她拿着饼干往陆小芒手里塞,一边塞一边感激地道:“小芒,阿德哥的腿能保住全靠了有你帮忙。这饼干给你吃,等芳婶家条件好了,芳婶再给你买多的,你别嫌弃少啊。” 陆小芒笑嘻嘻地接了就往口袋里揣,“我最喜欢吃饼干啦,谢谢芳婶。芳婶刚刚是在跟德叔生气么?我看德叔急得额头上都冒汗了。” 卢芳的脸更红了,艳得像是抹了鸡血般。 “没,没跟他生气,他那个人笨得跟头牛一样,早就叫他找医生看看,他非不听,还要抢着下田干活,我不让他去,他自己大早一起来就自己先蹲筐子里等着,我才懒得跟一头牛生什么气。” 卢芳说完,头已经快低到胸前了。 德叔连忙招手让小芒过去,“你这孩子,鬼灵精!你芳婶最好了,她是不会跟我生气的,对,卢芳?” 陆小芒悄悄地给德叔点了个大拇指。 当着她的面,卢芳就算在生气也只能否认了。 看起来,德叔也不笨呀。 陆小芒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对原本大而亮的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好了,我就是来看看,德叔腿觉得好些了我就放心了。得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去洗脸洗手梳头发,然后背着书包去伙食团吃饭,吃完要上学了。 今天可不能再迟到了。” 陆小芒说完之后撒腿就跑,德叔忙叫住她帮林克转了两句话:“林医生说叫你有空了去找他,说你俩有什么事没商量完。” “哦,晓得了。”陆小芒嗯了一声,小跑着消失在门外。 没听到德叔陡然叹了口气,惋惜无比地说了句:“这孩子可真好,可惜打小就父母双亡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 “当着孩子的面,你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成功大伯叮嘱过我们不能在小芒面前提她的父母。”卢芳伸手捂了德叔的嘴。 德叔点了下头,嘴被手指捂住,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勉强能听出大概音节。 “也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提……要不是户籍被冻结,成功大伯估计连姓都给她改掉了。陆这个姓还是容易让人有联想。” “好了,我去伙食团给打点饭回来,然后再去上工,我知道你一个人躺着肯定无聊,你又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我给你找了点事情做。” 卢芳红着脸起身,从坐着的席子底下翻出一个棉质罩罩,罩罩的带子断了。 卢芳找来了针线,又找了块碎布过来,一古脑儿地往德叔胸前丢。 “给我补补,把这个胸围这一块加块布,然后再把带子给我缝好。” 德叔眼直直地往卢芳面前盯,这才发现卢芳前头这两团好像又丰盈了一些。 他伸出一只手猛地揉了揉鼻子,诧异道:“又,又大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反正总感觉胀,感觉之前的罩衣小了,你给我接块布加宽点,这样穿起来才舒服。” “可你也二十四了,不该突然又开始变啊。要不然下次林医生来了,我让他给你瞧瞧,别是生了什么毛病?” 第九十六章 高大壮一伙的 “我,我不看,他是男的的,咋看啊,你这个瓜儿……”卢芳也被说得有些不安,却不肯找林克看病。 德叔想了想,倒也是,这部位有些尴尬。 “那等我腿好了,我领你上镇上的医院找个女医生给你看看?” “说你瓜你还真瓜,林克是男的,可他不是还有一个也在当赤脚医生的女儿嘛,我空了找林大妍给我瞧瞧就行了,哪用得着专门跑镇上啊。” “哦哦,对,看我,我一着急脑子就不够使了。”德叔直笑。 卢芳白了他一眼,道:“不着急的时候也没见你的脑子好使到哪儿去。” “嘿嘿,嘿……” 卢芳打了洗脸水,拧了帕子给德叔轻轻地抹了脸,动作很轻很柔,生怕把他脸弄疼了。 德叔伸出两手猛地把她抱住,啃了一口,小声笑道:“是大了些。” “瓜,未必我还会骗你啊。”卢芳让他抱了一小会儿才推开他,起身出门自己洗了脸把帕搭在杠上晾好,这才挑了檐下放着的一对筐急急地往伙食团走。 到了学校门口,陆小芒照旧看清楚没有像林益阳的人才抬脚往里冲。 罗大乐疑惑地看了看学校大门口,眉头拧得死紧。 那个叫林一的把陆小芒给吓成这样,也不知道到底干了些什么,改天,他得找这个林一好好聊聊才行。 这一天过得相当平静,平静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初中部那个被打的老师也没出现,高大壮和大哥二哥也没出现,林益阳更没有出现。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陆小芒松了口气,飞快地收拾好书包往肩膀上一挎就走。 结果刚一出教室门,就又看到隔壁班那个小胖子被卡门框里了。 他们班的同学几个在前面拉,后面好像还有人在使劲推。 小胖子笑嘻嘻地如同一个瓶塞子似的‘叭儿’的一下被拔了出来。 陆小芒好笑地看了小胖子一眼,扭头和罗大乐说:“隔壁班的教室门,迟早得被小胖子弄烂。” 罗大乐点头,“你说他吃的是啥啊,怎么长得那么胖?跟个笑弥勒佛一样。” “不知道哇,不过肯定比我们吃得好就是。”陆小芒砸巴了一下嘴,“说到吃的我肚子就饿了,罗大乐,我们赶紧走,早点回去早点做完作业,然后就可以去伙食团等饭吃了。” 陆小芒拉着罗大乐就走。 罗大乐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初中部那边,道:“等一下罗保国,三个人一起走安全点。 高大壮昨天没讨到便宜,说不定一会儿还在路上堵我们。他要是一个人我倒不怕,就怕他们三兄弟全来了,那样要是打起来我根本就顾不上你。” 陆小芒皱眉,感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可能天天这样躲下去啊。 得想个法子,要么一劳永逸,要么让高大壮不敢再对付她。 陆小芒站在那边想招,没留神小胖子已经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小芒小芒,你们这会儿是不是准备回了?” 罗大乐瞥了一脸堆笑的小胖子一眼,又不熟,笑得像朵花一样,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我们回不回,几时回关你啥事儿?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你该不会是高大壮一伙的?”罗大乐一脸警惕地看着宋杰。 第九十七章 硬仗 “怎么可能?高大壮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和他混到一起呢?那个叫啥啥啥的男同学,你不要信口开河,乱冤枉我哦。” 高大壮是小学部出了名的刺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是又喜欢惹事生非,因为他有俩个更牛高马大的哥哥在初中部,所以向来高大壮欺负谁,谁都不敢吭气儿。 可这被欺负的对象,绝对不可能是营部这帮兵二代。 毕竟,林一在初中部的声名可实在太显赫了。 虽然他没点名要罩着其他兵二代孩子,可是要招惹他们那一帮子人,光想想他们是和林一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孩子都得慎重掂量了。 林一是谁? 一句话让你放学了别走,小树林见就足够让你吓破胆。 罗大乐把宋杰和高大壮划成一伙,他感觉备受污辱。 要说一伙,他只是林一一伙的好…… 而且应该算是唯一能靠近林一跟林一说得上话的头号人物。 虽然刚开始是有母上大人的命令像牛皮糖一样硬粘上去的。 刚开始每天看了林一的冷脸回来都会吓得哭,后来却不知道怎么的坚持下去了,林一也不吓他了,两人真成一伙的了。 宋杰跳着脚的否认,在罗大乐看来却是说中了心事,估计恼羞成怒了。 所以罗大乐悄悄告诉陆小芒:“这小胖子估计没安好心,极有可能是高大壮派来打前站的,我们一会等到罗保国了之后就跑快点。 要是路上遇上有人堵我们,打架的事我和罗保国来,你啥也不要管,只管跑,听到没?” 陆小芒想了想,点头道:“看情况,如果我在那儿帮不上忙,会让你俩分心来照顾我,我当然会趁早跑的。” 罗大乐听陆小芒这意思,回答得十分灵活,根本就没肯定答应下来,可他同样知道陆小芒是个倔驴,劝好像是劝不动的,只有到时候随机应变多护着她一点了。 她脑子好使,可是拳头却不好使。 对上只知道用拳头不会跟你讲道理的人,她的脑子就没用武之地了。 没一会儿,罗保国就急急地从初中部那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解释道:“放学的时候,语文老师拖了几分钟堂,所以我们放学就迟了,我怕你俩忘记等我就一路跑下来的。” 这时候,小学部的学生基本已经走完了,初中部的也就剩下罗保国他们这班放学迟的,罗大乐陆小芒罗保国并排着往学校外面走。 速度飞快。 像在比赛谁走得快一样。 哪怕是像陆小芒那样的小短腿也走得极快,宋杰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来。 他一边跑一边喘气,然后得空就会朝前面高声喊:“哎,等等我啊,走慢点啊,我快追不上了。” 前面的三个人非但没有放慢速度,反而走得更快了。 一会儿工夫就把小胖了甩出二十多米了。 经过高大壮昨天的埋伏地点时,罗大乐和罗保国都有些紧张,同时伸手把走在最右边的陆小芒往中间推,然后把她夹在中间走,罗大乐在左,罗保国在右,就跟保镖似的把陆小芒护在中间。 拐角处却没有人,虚惊一场。 顺利通过拐角处之后,罗保国赶紧喘了口大气,道:“估计高大壮他们今天没来,我们白担心了。” 陆小芒却抬起眼,看着远处的高坡地,那边的草丛时不时会摇动一下,可是现在却没起风。 陆小芒表情凝重地道:“今天有场硬仗要打,他们占据了制高点。” 第九十八章 埋伏的好多处 前一世,林益阳每次执行任务回来都会在书房呆一会儿,写一份战术总结报告。好的划重点,缺陷就补全。 制高点这三个字在他的战术报告中经常出现。 他对于制高点的理解是。 制高点可以观察战场全局,实施掌握敌人的动向,从而相应的调整自己的兵力配置,以达到在敌人进攻方向上的绝对兵力优势。这种优势尤其在双方的侦察能力都较为低级时尤为突出。 但不是所有制高点都有用,地形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能力不同,造成的结果也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能抢占制高点当然得先抢占了啊,因为在相对高的地方可以更好的发挥武器的射程,再有,在冲锋时,从上向下和从下向上推进难度有很大差别的,除了火力上差距外,还有士兵心理上以及部队机动能力上的差距。 制高点可以发挥火力覆盖面积,打击伤害性会比平地上的打击伤害大很多。 陆小芒眉头微微一拧,道:“如果他们是故意选择那里做为埋伏我们的点的话,今天来的人当中,肯定有一个脑子相当不错的家伙,我们得小心些了。 因为这地方是我们的必经之路,我们必须从这里通过才能回到村子里。 他们占据了高地就能居高临下远距离攻击我们,光是几把弹弓子都能把我们打惨。 而我们再往前走一点就处于洼地区,而且刚好在他们的弹弓子的射程范围内。 既然我们无法绕过去,要么死耗,耗到高大壮他们必须回家撤走为止 要么就先找点掩体什么的挡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冲成功,冲到他们面前,缩短远程攻击的距离,近距离打击他们的弹弓手……” “要是耗着要耗到啥时候?”罗保国想到他爸还叫他放学了早点回家帮放放牛。 陆小芒垂眸道:“敌不动我不动,他们趴到几时我们就耗到几时。但是据我估计,怎么着也要到天黑之后了,最起码也得等到七八点,因为那时候是饭点儿,他们要不想错过饭点的,肯定就得在七点半左右撤走。” 罗保国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罗大乐和陆小芒头上那些肿包,迟疑道:“那……要不先采取保守的法子,耗着? 你俩这头确实不能再被打了。” 大包小包十好几个,昨天看着还不太大,今天却越肿越大了,看一眼都觉得痛。 要是再被打,那些已经肿起来皮薄薄的肿包肯定都会被打破掉,那可就会满头开血花了。 罗大乐也同意罗保国的提议,两个人都定定地看着陆小芒,等她决定。 耗着,冲锋,陆小芒其实都无所谓的。 “你俩都说耗那就耗呗。” 陆小芒边说边往四周看,找到一个向阳的好地方,那里比较平坦,地上有几块表面光滑的大石头,陆小芒直接把书包取了下来,拿出本子和笔开始做起作业来。 罗大乐和罗保国也走了过去,有样学样,三个人就趴石头上做作业。 宋杰跑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站那儿愣了好一会儿。 这几个人可真奇怪啊,半路上趴石头上做作业,这是什么怪癖好? “哎,你们写作业干嘛不回家去写?”你们赶紧回村,我才好跟着你们到达目的地,打开林益阳给的信替他办事儿啊。 早点办完事儿才能早点回营部大院啊。 要不然……可就赶不上饭点了啊。 营部饭堂可是六点半开饭哪。 宋杰急得抓耳捞腮,围着写作业的三人团团转。 三人却谁也没搭理他,专专心心地写着作业。 高地那边,等了半天的高大壮高大威高大猛三人趴在草丛里,一人手里拿下了一把加大号的弹弓,那弹弓上的皮筋明显是那咱拉力最大好皮筋,拉力越大,威力就越大,这样的弹弓拿去当打猎都能派上用场了,要是用来弹人……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高大壮趴了一会儿,见陆小芒几人半点过来的意思也没有,就有些趴不住了,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罗金罗银蹲在地上,一人手中拿了颗龙眼大的石头,放在一块长方形的铁磨石上不停磨着。 哧,哧…… 罗金磨了一会儿,就把磨尖了两头的石头递给高大威看,“磨成这样就够尖了?” 石头两端已经被磨得像钢笔笔尖那样尖锐。 高大威看了一眼,摇头道:“还不够尖,要磨得像刀尖一样锋利,这样的石头弹出去了才能见血!” 弹弓也是特制的,石子也磨尖了两头…… 要是这样的东西打到人头上…… 罗金禁不住打了个颤。 “不是说就给他们一点教训么?这样搞,怕会弄出人命来呀。”罗金害怕地道。 高大威瞥了罗金一眼,恶狠狠地道:“教训也分很多种,我喜欢给人血的教训,这样的教训才够深刻,深刻他们能永远记住。” 看着高大威凶恶的眼神,罗金不敢再说话,继续默默地磨着石头。 高大威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转而一脸兴奋地和高大猛分起目标来。 “大哥,一会你盯着罗大乐弹,大壮盯着罗保国弹,我喜欢听女生哭叫声儿,所以我会往前挪挪,近距离去欣赏那个陆小芒哭喊和求饶的表情。” 高大猛点点头,道:“老二你鬼点子最多,我和老三都听你的。不过,要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了,后头该咋办?” 高大威以为意地回答道:“怕什么?几个泥杆子的后代,就算被打了他们又敢怎样?我们爸妈可都是公社干部,而且最近我还跟丰收岩那边营部大院的一个小子处得不错,他说了,只要不惹那个姓林的,我们可以在学校里横着走……” “还是老二你聪明有本事,那我和老三都听你的,你说咋整我们就咋整。” “大哥二哥,他们要是一直都不过来,难道我们要一直在这儿等,为什么不直接冲过去,按在地上打了早点回家算了呢?” “埋伏的好处在于我们可以省时省力不受半点伤害的把人打得哭爹喊娘…… 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们撤走也方便,并且没有露过面,他们几个就算想去告老师告家长甚至去公社找爸妈讨公道也没有证据……” 第九十九章 迎难而上 所以,从一开始,高大威根本就不怕把人打伤什么的。 他根本就没打算露面。 他喜欢这种阴在暗处,却能把人打得抱头鼠窜哭喊惨叫,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更加不用担心负责任和善后问题的方式。 “二哥,他们再不经过,我们就错过开饭时间了。”高大壮看了看远处慢慢暗下来的天空,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叫。 高大威低头翻开自己的书包拿出一大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顺手塞到高大壮手上,“二哥知道你饿得快,所以一早就准备了吃的。” 高大壮拆了油纸,发现里面是五六个叠在一起的面锅盔,他立马拿了一个出来开始狼吞虎咽。 高大猛看他吃得那么香,肚子好像也有点饿了,就凑上来也拿了一个咬了几口,点头道:“嗯,还是夹了红糖馅儿的,甜丝丝的,好吃。老二,这东西你在哪儿买的?” “镇上。” “多少钱一个?我喜欢,要是全家我天天都去买个来吃。” “一个红糖锅盔五毛。”高大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突然直了一瞬。 “五毛!?抢人啊?怎么这么贵?”高大猛惊叫起来,五毛钱可以买一斤肉了,谁会拿买一斤肉的钱去买夹了点糖芯子的面皮饼啊? “老二,五毛钱一个你也买?你哪儿来的钱啊?最近爸妈那边的钱可不好偷拿……我试了几次,才敢拿两毛,你一下子就拿几块,你不怕妈打你?” “妈才不会打我,卖红糖锅盔的摊子是高书记家小姨子开的,我天天去买锅盔,混个脸熟,妈她只会感谢我替她铺了一条路,哪里会舍得打我啊。再说了,高书记那小姨子,啧啧……简直太带劲儿了…… 哪天我要能把她拿下了,你们全都等着沾我的光。” 高大威一想到高书记家的小姨子那勾人的眼睛就咽口水。 “哪个高书记?镇里的高得意?”一个镇里的书记而已,犯得着去巴结么?瞧老二说的,好像上这条线就能飞黄腾达了似的。 “老二,你平时瞧着挺聪明的,这回犯糊涂了?镇书记又不是什么大官儿,就算搭上了能沾什么大光?” “高得意的哥哥可是市里的三把手。你说,这关系值不值得搭?” 高大猛转了转眼珠子,又把高大威上下看了个遍,这才慢慢道:“可是老二,你才十四……” 高大威嗤了一声,道:“早栽秧子早打谷,早生娃娃早享福。十四咋了?十四就不可以替自己未来打算了?” “可高书记小姨子听说都二十二三了,大太多了啊。” “大才有味道,你懂个屁。” “我是说太早开荦容易伤身体,你这年龄真不太合适。” “我不合适你合适啊?”高大威说完之后才陡然反应过来,“大哥,该不会你也动了小心思,想撬你弟弟我的锦绣前程?” 高大壮被高大威探究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连忙扭了头否认道:“没,我是为你好,怕你伤身体。” “那就好。大哥,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啊,虽然说我们是亲兄弟,可是你知道我性子的,你可千万别背着我做啥让我不乐意的事。” 天渐渐的黑了,罗保国拧着眉头看陆小芒。 “小芒,他们好像一点也没有要回去吃晚饭的意思,现在我们咋办?” “他们当中肯定有人带了吃的,看起来死耗这一条路行不通了,得,那就冲!” 逃避不了就迎难而上,大不了头上再多几个包…… 陆小芒真没想到高大威不只是想让他们多几个包,而是想要见血…… 第一百章 带我装树带我飞 见陆小芒三人终于不再围着石头干那些奇奇怪怪,一会写作业,一会拔草,一会捡树枝的无聊举动之后,宋杰赶紧快跑几步追上几人。 “喂,等等我,等我啊,这次可千万不要把我扔后头了啊。这天也黑了,我也不熟悉路,要是再把我扔在后头,我就会迷路,今天晚上估计就甭想回营了。” 没人搭理他。 陆小芒默默地捡起那些撸去了多余枝杈的手指粗的树枝,然后把它们一根根的并排放在一起,用一早就搓好的丝毛草绳子穿过这根又压一根,再穿上来一根压下去一根这样串了起来。 罗大乐静静地看了几秒,也突然明白了陆小芒的打算,赶紧照着做。 罗保国看了一分多钟才学会了,紧随两人其后开始用丝毛草绳把树枝串了起来。 宋杰蹲下来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半天没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就疑惑地问:“你们捡这么多树枝,不是为了夜里开篝火晚会烧或者野炊用来烤食物的?” 罗大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走开点儿,你挡着我们唯一的亮了,今天晚上的月亮才半边儿,本来就看不太清楚,你还往我们面前地蹲,这么大一尊,像座肉山一样,我现在啥也看不到了。” 宋杰就往后挪了两步。 罗大乐还是看着他,“再蹲远点,你的投影太大了,还罩在我这边呢。” 宋杰又往后挪了好几步。 陆小芒编完上头半截,抬眸看了看一脸不满意的罗大乐和退了好几米远还是挡了光的宋杰,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月亮正好在在小胖子后方,他越往那边退,就越靠近光线,影子会越被拉得长,罗大乐你就会越看不清。哈哈,小胖子,你退错方向了,你应该往我们身后这边蹲才对。” 宋杰这才委屈巴巴地跑到后面去蹲着了,嘴里不住嘀咕:“我说呢,怎么我都退了这么远了,他还瞪我。 我还以为他对我意见大,故意整我呢。” 陆小芒和罗大乐几乎同时开口。 罗大乐道:“我就是对你有意见。” 陆小芒则说的是:“都是同学,不存在的。” 宋杰听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先是看了看罗大乐,又看了看陆小芒,胖得起了肉窝的脸庞上再次露出我受伤了的表情。 可是宋杰这脸实在是太有肉感了,无论做什么表情……在别人看来……就是好像饱满的包子突然皱了。 “好了,小胖,我们要抓紧时间干活,你要帮不上忙也别添乱,就在后头老实蹲着。”陆小芒结束了谈话,手指疾飞,开始更快速地编起树枝来。 大约十分钟后,她面前的几十根大小不一的树枝就被串成了三四米长的树枝篱笆,她站起来,把树枝篱笆围了一圈儿,然后又调整了一下,这才用另一条长长的草绳把篱笆捆牢。 宋杰伸手摸了摸,然后惊讶地看着她,问:“你们到底是要弄啥?干嘛把篱笆捆身上?你们是要玩什么扮演树游戏吗?带我玩儿呗?” 第一百一章 那个林一就真那么可怕? 玩? 这个不识人间愁苦的小胖子哟…… 陆小芒笑而不语,在原地走了几步,又尝试着跑了几米路,这才满意地点头道:“还不错,应该够保护我们冲到高坡那边了。” 罗大乐和罗保国也相继完成了,学着陆小芒的样子,把适合各自身高的树枝篱笆捆在身上试了试走和跑。 三人并排站在一起,两手抱着书包顶在头上,整装待发。 陆小芒一喊冲,三人就齐头并进,快速地冲向高坡那边。 同此同时,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高大壮等人也举起了弹弓,把弹筋拉到了最大,开始向陆小芒三人弹射磨尖了的小石头…… 小石头打在树枝护甲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宋杰吓得大声叫了起来,再不敢跑到陆小芒等人前头,而是选择听陆小芒之前的劝告躲在他们三人后面。 可是……三个人依旧没能完全挡住他…… 这就悲剧了…… 小胖子没被挡住的部分被打中了两下。 尖尖的石头擦着他的腿飞过,带起一丝血花。 小胖子痛得嗷嗷直叫,一边叫一边骂:“哪个不长眼的,连你宋杰爷爷也敢打?” 呼啸而来的石子突然少了许多。 陆小芒敏锐地意识到宋杰的话起了作用。 她立马扭头道:“继续骂!” 宋杰咝咝地倒吸着冷气,道:“我骂,骂完了啊。我,我只会这一句。” “那就重复这一句,越大声越好。” “为什么呢?” 为什么?有什么为什么,叫你喊你就喊啊…… 陆小芒差点就把这话说出了口,后头转念一想,要是这样说小胖子肯定会觉得没面子啊,干口语要听一个女生的话,这样就适得其反了。 所以她又堆了满脸的笑,两眼亮亮地道:“古有张飞喝断长坂桥,单骑退曹百万兵,何等英雄气慨。 你瞧,你刚刚骂过他们之后,他们就吓到了,射向我们的石子明显少了很多。 你要再喊几声儿,他们说不定就直接被吓跑了…… 哇哦,那可是现世的张飞,一喝吓退弹纽弓手,传出去人人都会竖起大拇指夸你,那个小胖……呃,宋杰可真厉害……”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铁血将军梦或者英雄梦…… 陆小芒这连追带捧的一通话直接捧得小胖子飘了起来。 扯着嗓子就连珠炮地喊了起来:“哪个不长眼的,我是你宋杰爷爷,还不快快退走,敢再弹你爷爷,等下你爷爷上来打烂你屁股!” 高坡上,高大壮举着弹弓子还要弹,高大威却从前头跑了回来,急道:“老三,不要再弹了。” 高大壮抬头,不解地看着高大威:“为什么?” 高大威阴沉着脸告诉他:“那个宋杰是丰收岩营区宋副营长的小儿子,他从小就跟那个林一玩,营区的小子们都不敢欺负他…… 我们要是继续打把他打出个好歹来了,林一一定会加倍讨回来的。” “那个林一就真那么可怕,连二哥你都怕?” “我,我不是怕……”高大威的脸又黑了两分,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变调,“我们今天是来教训陆小芒和罗大乐的,宋杰又没得罪我们……” “二哥……”高大壮拖长声音喊高大威,明显不想走。 第一百零二章 英雄请前面走 高大威直接把高大壮拖走了。 那林一徒手能把两厘米厚的木板捶断,还能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妹的,嘴上说不怕,心里谁不怕…… 洼地区,陆小芒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再没一颗石头飞过来之后,她这才笑眯眯的推着小胖子往高坡处走。 “你可真英雄,这一喊竟然真把敌人吓退了。” “英雄……请前面儿走!” “英雄……就该耀武扬威的走最前面,这才能震慑四方,让他们望风丧胆……” 英雄挡箭牌被捧得心花怒放,胖胖的肉脸笑得皱成了一团,迈着螃蟹的步伐,自认为威风八面地走着。 这横着走确实威风是够威风了,可是走到年尾也走不到高坡上去啊…… 陆小芒只得朝罗大乐罗保国使了个眼色,推着宋杰往前走…… “走正步也很威风的,英雄……我们走正步哈……” 安全通过了危险区域,顺利抵达高坡之上时,陆小芒又仔细地看了看附近的草丛,果然在相距几米远的两个地方都发现了有人趴伏过的痕迹。 看看草倒下的面积…… 其中有一处的身形应该和高大壮的体形是吻合的。 一,二,三,四,有一处是四个人。 另一处是一个人。 他们一共五个人。 陆小芒后怕地吁了口气。 还好宋杰莫名其妙的跟上来了…… 不然,就算她们穿着树枝护甲,头顶着书包,也会被打得很惨…… 晚上八点多快九点,陆小芒一行人才终于回到了红星村二大队。 通过了高坡之后,宋杰依旧被陆小芒夸着在前面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当了肉盾。 到了红星二大队之后,陆小芒三人都跟他挥手道别,各自往家走。 宋杰等人走出几米远之后才从书包里掏出那封封了口的信撕开,从里面抽出一张写着字的小条,激动地抻平了看起来。 他看了一眼,就揉一下眼睛,然后又看一遍,再揉一下眼睛…… 最后……他瞪大了双眼,鬼叫起来:“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啊……是我语文学得不好字看错了还是怎样?” 宋杰看了看天上模模糊糊的月亮,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一定是光线不够,看错了,看错了……得找个亮一点的地方再看一遍。”宋杰直奔村口亮着灯的第一间屋子。 这家人屋里的灯炮是瓦数最低的那种,不过也比月光亮堂些。 宋杰依在透光的窗户下把纸条举到眼前,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 片刻之后,他再次鬼叫起来,哇哇地叫着跑向陆小芒的方向。 “小芒,小芒,等我下,我有问题要问你。” 陆小芒听到动静,扭头疑惑地看过来,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什么问题?” 宋杰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又犹豫了一下,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大哥,你家乡有四百斤鸭吗?” “大哥?我?四百斤鸭………宋杰,你到底想说什么?”饶是陆小芒觉得自己肯定不算笨,可她也无法理解宋杰这话。 “我,我还没说完。你听好啊……” 第一百零三章 英雄不易当 “大哥,你家乡有四百斤鸭吗,是白拿白拿么?”宋杰一脸古怪地问。 陆小芒目瞪狗呆。 啥玩意儿? “大哥,你家乡有四百斤鸭吗,是白拿白拿吗?”宋杰一张脸憋得通红,实在是太别扭了。 陆小芒舒了口气,然后摇头道:“大哥,现在队里的一针一线,一草一木都归集体所有,别说四百斤鸭了,就是四根鸭/毛我都没有。还白拿白拿…… 天不早了,英雄你还是早些回家……” 宋杰叹了口气,支吾了半天却没动。 “那个,今天晚上的天空特别特别的黑。” “哪天的天不黑?我觉得每天都差不多啊。你还不走,一会儿你父母该急坏了到处找你了。” 陆小芒抬头看天,半边弯月月,蒙蒙的光散漫地照着大地,月光只占天的一小部分,其他地方,黑沉一片,像是浓墨。 “那个……我怕黑……”才当了一会儿的英雄,宋杰虽然还想继续当,可是这黑灯瞎火的,离丰收岩还有好几里地,打肿脸充英雄的后果可能不是看不清摔死就是把自己吓死。 陆小芒哦了一声,撒腿跑向外公家,径直进了灶房,把唯一一盏煤油灯找了出来。 灯油是满的,应该够小胖子照着走回家了。 陆小芒端着灯四处找火柴盒,找了半天才在灶间的角落里找到一盒火柴,抽开一看,里面只剩下两根瘦巴巴的,而且磷火部分已经掉了一多半儿的火柴。 “这两根火柴都残了,得惜着点用。”陆小芒轻手轻脚地夹出一根火柴,然后在火柴盒侧面的磷皮上划了几下。 第一下,火星子都没有。 第二下……火柴上的磷火部位直接划掉了…… 她只得掏出最后一根火柴,益发小心翼翼地划着。 一下,两下,三下…… 滋啦…… 磷火与磷皮接触的部位终于有一点点火星子飞溅了一秒,然后形成了一丁点大的小火苗。 陆小芒赶紧往煤油灯的灯芯子上点。 乌黑油污的煤油灯,一经火柴点燃,便有了豆大的光晕,能照见附近一尺见方的地方。 昏黄摇曳的光芒,虽然看着弱小,却能驱散永夜。 陆小芒端着煤油灯高兴地往外走,一转身却看到了外公惊恐的脸庞。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看着她手中的煤油灯,已经有些混浊不清的眼里,隐隐含着太多陆小芒看不明白的担忧。 他用力地抿了一下唇,然后才张口道:“小芒,小芒,你拿煤油灯干,干什么?” 陆小芒用一手护住火苗,眯眼笑道:“我有个同学怕黑,我打算把煤油灯借给他点着回家,明天他会带到学校还我的。” 外公还是盯着陆小芒手里的灯,和她靠近火苗的那只手掌。 “小芒,这火……是谁帮你点的?” “我自己点的啊。”陆小芒指了指扔在灶台上的火柴残骸,“好不容易才点着的。” “你自己点的灯?那……那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外公的眉头紧紧皱在一处,脸上的菊纹也加深了许多,苍老的脸庞看着更显悲苦了。 陆小芒鼻子动了动,点头道:“是有点不舒服……” 话还没说完,外公就冲了上来,一把把煤油灯从陆小芒手里夺走了。 他一脸焦灼不安,然后扭头就冲着灶房外大喊起来:“罗夏,罗夏,赶紧过来,背小芒去林克那里。” 第一百零四章 那段丢失的记忆 外公一喊,没一分钟舅舅就窜了进来,直接把陆小芒往背上一捞,背着就要往外跑。 陆小芒简直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不就点个煤油灯么…… 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 罗夏背着陆小芒,一边往外跑一边问:“小芒,小芒,撑住,不要睡,舅舅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小芒,小芒,你可不要有事啊。” 舅舅在怕什么? 她趴在他的背上,感觉十分明显。 他的身体都在发抖。 而且越抖越厉害。 “罗夏,跑快点,别问了,赶紧跑啊!”外公的声音也完全变了调,颤抖得不像样子。 陆小芒扭头一看,竟然看到了一双满含泪水的眼睛。 外公哭了。 “外公,舅舅,你们,你们这是在干嘛?我没事啊。”陆小芒赶紧安慰道。 外公端着煤油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来,眼泪夺眶而出。 天强和天富也被惊动了,从外公的卧房里蹦了出来,看着院子里的三人。 “爷爸,爸爸,芒芒表姐怎么了?你们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外公赶紧转过身,伸手抹掉眼泪,力持平静地安抚他俩道:“没事,你芒芒表姐估计受凉了,我和你爸爸带她去看下医生,你俩乖乖呆在家里,不要乱跑。” 就在说话这会儿工夫,隔着一条阳沟的德叔家里也传来了声响。 门哐当一下被人打开又大力甩上。 一道窈窕的身影冲了过来。 她一边跑一边扣着衣服扣子,一脸着急。 “小芒怎么了?小芒怎么了?” 她一边跑一边问。 声音也在发颤。 陆小芒心头也颤了一下。 今天的事不对劲。 大家的反应都不对劲。 她不过点个灯而已…… 卢芳终于跑到了外公家的院子里,她的上衣扣子第一颗竟然扣到第二个扣眼里,然后最下面一颗扣子怎么都找不着扣眼扣,她两手发颤地捏着那处衣服,气喘吁吁地望着陆小芒,快速地打量着她。 “是头又痛了吗?厉害吗?阿德哥伤了腿,想来来不了,我跟你们去,路上多个人也能多个照应。” 陆小芒像截木头一样,震惊地看着院子里的众人。 “我,我又没点着原子弹……你们,你们这反应吓到我了。而且,我只是觉得那煤油烟子的味道很薰,难闻,有点点不舒服…… 你们搞得好像我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绝症……” 陆小芒这话一说,正准备奔跑的几人也呆住了。 外公,舅舅,芳婶互相看了看。 “不是头痛?” “你不怕火了?” “你没想起什么?” 三个异口同声地开口说话,不同的音色互相掩盖,变得嘈杂。 还好陆小芒耳朵尖,每一句都听清了。 怕火,头痛……想起什么…… 她应该怕火,应该头痛,应该想起什么吗? “外公,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陆小芒认真地问。 外公,舅舅,芳婶又互相看了看彼此,然后全都闭上了嘴,谁也不肯再说话了。 好,就是有事瞒着她。 关于火的,关于头痛的,关于记忆的。。 关于两岁前丢失的那段记忆的。 第一百零五章 推理好手 人是妈生的,一出生肯定是跟着妈妈的,两岁前……她应该是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 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受了什么刺激,父母从此不见了,她也不记得那些事了,就被外公接回来养着了。 他们瞒着她肯定有他们自己的考虑。 陆小芒直接问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她得自己想办法查一查。 线索很明显,火,头痛…… 虚惊一场,外公舅舅反应过激可以理解,毕竟他们是她的亲人。 可是芳婶……德叔这边又是怎么回事呢? 外公是个怎么掏都不会张嘴的人,舅舅性子冲动些,可以等过段时间,戒心低了再套套话。 德叔老实巴交的,他那边是个突破口,可以先从那边找更多的线索。 陆小芒端着煤油灯往院门外走,去和小胖子宋杰交接的时候,院子里的几个大人脸上依旧是一脸不可置信。 陆小芒走得很快,转瞬间已经走出十来米远。 或许大人们认为这个距离她已经听不着,所以就心有余悸地交谈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突然不怕火了?” “看到火也不哭喊更不头痛了。” “还有……乌玛山那天的地龙翻身我越想越不对劲。早不翻身晚不翻身,偏偏罗清明带人去捉我开私地的那天翻,而且翻身的地点竟然只是我那一片荒地…… 还刚刚好就把那里震翻了…… 地龙翻身,破坏是不可估量的,不可能只震坏我那片地。 这更像是……定点爆破……” 陆小芒从来不知道,外公竟然也是推理好手。 她慢慢地放慢了脚步,一点点的往前挪。 她不太确定,再走远些,是不是还能听见。 那就采取保守点的法子,走慢点,或者不行再转个圈趴草丛里听完再走。 “定点爆破……这事村里没人干得来……”罗夏满是疑惑地说着。 “阿德哥会……但是那天他跟我在一起干活,没有时间去乌玛山。成功大伯,地动的时候,那里有些什么人?” 哦卖嘎嘎,德叔竟然会定点爆破,这是个大新闻啊。 嗯,陆小芒又走慢了些。 要是现在有人注意她,会发现她走得比乌龟快不了多少。 “罗光明,罗清明,妖姑,还有村里的几个青壮年,不过我们是一起上山的。 他们很肯定我在那边开了私地,但是不确定区域。 乌玛山又很大,很多年前那里又建过一个军事封锁区,建国后虽然废弃了,但是听说里面经常会有当年的惨叫声传出来,他们一来是有点迷信怕鬼,二来是做了不少亏心事心虚,三来是不想白浪费力气,所以一定要我指认出区域了再拉我上山。 我想到小芒没回来,估计还在地里,所以就拖延了一会儿时间。 然后……他们兴冲冲地上去抓我证据时,地突然震动了,然后就是黑烟弥漫…… 他们又掉头尖叫着往山下跑,罗光明被罗清明碰了一下掉下了坡摔断了腿,其他几个人也不敢再乱跑,原地蹲着发抖。 当时场面太混乱了,我也没多想。 现在细细想来,那巨大的响声,应该是炸响…… 第一百零六章 把罪名扣到林益阳头上 我年龄终究大了些,跑了好半天才又跑到上面,然后我就看到了小芒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远处……好像还有几个慌乱逃窜的男人,其中有一个男人耳朵只剩下一只了…… 地上,还有一把猎枪也没来捡。 和我一起上山的人不可能有时间预埋炸药,他们首先就被排除了。 小芒太小……虽然她爸是……但是她在这里长大,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 那么,现场能做这事的人就只剩下那个少年还有那一只耳朵的一伙人。” 外公说了自己的推测之后,略微顿了一下,又继续道:“那一只耳朵那伙人当时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但是那个少年却从始至终很镇定很淡漠。 小芒当时一看到我就扑我怀里哭,而且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我感觉应该是她看到少年点火引爆吓到了。” “或许是她现在大了,又再次亲眼看到爆炸现场,以毒攻毒就不怕火了?那些小说上不都这么写吗?”舅舅迟疑了一下,挠着自己额头道。 院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觉得舅舅说得对,还是对他说的话感觉到无语。 以毒攻毒…… 舅舅是武侠小说迷……说话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武侠风格。 亏他还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来……陆小芒在远处笑得肚子都痛了,可笑着笑着,眼泪却疯狂地涌了出来。 她听到的线索已经足够她在心中理出一个大致的脉络了。 再次亲眼看到爆炸现场…… 这一句已经点明了一切。 前世从来没出现在她面前过的父母……原来早已经不能出现了。 他们应该都已经在她两岁的时候就死了。 死于一场爆炸。 她,早就没有了爸爸妈妈。 陆小芒哭够了就开始疯狂地往村子外跑。 跑,跑,跑累了,身体累了,反应迟钝了,感觉也会迟钝,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宋杰站在村口那家人的窗下,一脸着急地看着她。 陆小芒低着头把煤油灯交给他,低声道:“这是我家唯一的煤油灯,用完了记得明天装书包里带学校来还我。” 宋杰看着早就熄灭了的煤油灯,“都没点上我怎么照路?” 陆小芒就敲开了那家人的门,要了火柴给他点上。 宋杰这才晃动着胖胖的身子,一摇一颤地离开了。 陆小芒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想到他一脸别扭地问大哥,你家乡有四百斤鸭吗,是白拿白拿吗时候的情景,她的眉头就慢慢地皱了起来。 宋杰到底为什么来红昨星二大队,又说这么稀奇古怪的一句话? 看他自己都觉得别扭的样子,纸条一定不会是他本人写的。 谁会写这样一句话…… 像是什么暗语,更像是调侃。 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林益阳那张英俊淡漠的脸。 就在十来分钟前,外公刚把乌玛山定向爆破的罪名扣到林益阳头上。 他也算是给她背了个黑锅。 还好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所以她也不用准备什么说辞。 宋杰九点多才回到营部大院,一进家属区就直奔林益阳家。 “林益阳,信上根本就没有机密任务……你到底为什么让我白跑这一趟啊?” 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深意? 两分钟后,宋杰又一脸打了鸡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林益阳家。 第二天,大家照常上学放学。 陆小芒,罗大乐,罗保国依旧一道走。 三人刚一会合正准备往学校大门那边去的时候,宋杰又追了上来。 就这几步路就追得气喘吁吁。 陆小芒扭头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你今天也要跟我们回村?” 宋杰点点头。 陆小芒挑眉笑了一下。 宋杰突然愣了一下,两条短而胖的眉毛抖了一下,道:“你,你这个挑眉的动作,好像林一啊。” 陆小芒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人家都说,夫妻在一起,会互相同化,互相模仿,直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后变成同一个人。 她可能就在无意识之中学了林益阳的一些动作和神态。 唉,要改的东西又多了一个。 之前是命运,后来加上了习惯,现在连小动作和神态也要改。 就是要和前世不一样,所有悲剧才能幸免。 陆小芒长长地吁了口气。 宋杰要跟着走,她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 肉盾……呃,不,英雄自然要走前面,披荆斩棘。 这一次,根本不用做树甲护盾也不用干耗时间了,宋杰在前,陆小芒,罗大乐,罗保国紧随其后,顺利通过了高坡地段。 走出十好几米远了,陆小芒还听到高坡那边的草丛里传来一声不甘的咒骂。 “该死的,这小胖子又跟他们一起走的。” 陆小芒一口一个英雄的捧着宋杰往前走,心里却转悠着不可能天天让宋杰来当肉盾,她也该想个法了打退高大壮等人了。 议和什么的肯定是泡汤了。 昨天他们都用磨尖的石头弹人了。 这仇自然不可能靠嘴皮子解决。 像高大壮他们这种人,欺软怕硬……所以得比他们更硬,硬到他怕才不会天天在这儿埋伏堵着打人。 到了村口,宋杰左看看右看看,蹬蹬蹬地撇下陆小芒三人跑到一个向阳的地方,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封信撕了开来,抖出一个小纸条抻平了细看。 然后,他的小胖眉毛小胖脸又挤成了一团,看不出是笑还是哭的走向陆小芒。 陆小芒抄着手看着他,“怎么?又有什么奇怪的问题要问我?” 宋杰点了点头,别扭无比地道:“大哥,你家乡有四百斤鸭么?送到拿马,妹嘞妹嘞,我一定会买单。” “那你到底是问大哥还是问妹呢?宋杰,这纸条到底是谁写的啊?是不是耍着你玩呢?”陆小芒边笑边问。 “谁写的我不能告诉你,你就说,有没有鸭,能不能送到拿马?”宋杰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眨,其实在他心里,他也觉得他再一次被耍了。 可是想想昨天晚上林益阳在查看他被打伤的腿侧,又问了过程之后,高度肯定了他的行动又一本正经地交了一封信给他,宋杰又动摇了。 林益阳这样做,或许另有深意? “还送到拿马?你知道拿马在哪儿么?”陆小芒笑得腮帮子都泛疼了。 “有没有啊?有的话就送到拿马,会付钱的。”宋杰梗着脖子,“再说了,写了拿马就肯定有拿马这么一个地方,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别废话,准备鸭去呗。” “拿马可是中美洲最南部的国家,离我们一万六七千公里,你让我送拿马?你给得起这车马费么?” “什么?一万六七千公里?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信口胡说的?一定是?” 第一百零八章 再可怜也不值得同情 当然不是信口胡说的。 陆小芒是真的知道拿马有多远。 因为,林益阳就是在执行那次任务回来后,她跟他提了离婚。 林益阳当时气得全身颤抖,英俊的脸也完全扭曲了,他几乎是咆哮般地对她吼道:“我刚从一万六七千公里的地方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刚一进家门你跟我提离婚? 陆小芒,我告诉你,想离婚,门都没有,除非我死了!” 陆小芒沉默不语地想着往事,心里涩涩的。 “哎,到底有没有四百斤鸭,送不送到拿马?你回我个话,我回去好交差。”宋杰催问着。 “没有,昨天就说了,一切东西归集体,我们村也不养鸭。我得回家写作业去了。”陆小芒说完了直接转身就开跑。 越跑越快。 宋杰嘀咕了一句:“没有就没有嘛,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会硬逼着你变四百斤鸭出来。” 看到陆小芒逃也似的跑开,罗大乐一脸不善走到宋杰身边,警告道:“宋杰,我可不管打什么鬼主意,但是你跟她说过话后,她立马不开心了。 我怎么看你都不顺眼,你明天不要再跟着我们一路走了,要是明天还来说这些奇怪的话惹她不开心,我揍你!” 宋杰也不知道这任务到底算完成还是没完成,苦着脸走了。 回到营部之后,正好碰上刘得柱也要上楼,两人就一起往上走。 短短几天时间,刘得柱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儿。 他面色蜡黄,双目无神,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样。 就连上个楼都要停下来歇两回才能上得完。 宋杰看着他那副可怜相,却一点也不同情他。 学校里每来一个年轻女老师,刘得柱都会以帮助别人尽快适应为名各种去套近乎,趁机伸出咸猪手摸几下,如果看人不声张,还会变本加厉的去掀别人裙子。 有人向校长反映这事,但是又没实际证据,那名女老师名声也受了影响,处的对象知道这事之后也跟她分了。 所以她只能调走。 刘得柱见罚不到他头上来,越发变本加厉了,好多女教师无法忍受这样的骚扰,又怕步那位被退亲的女老师的后尘,都选择忍气吞声匆匆调走了。 就因为他和林益阳发现他尾随小秦老师,然后伸手去掀别人裙底,站出来制止他。 他第二天就上门告状害林益阳被爷爷打烂了屁股。 这样的人……再可怜也不值得人同情。 刘得柱上楼之后,教了林益阳两个小时,林益阳终于学会了三的二次方是九,在学三的四次方的时候就怎么也四不出来了。 刘得柱一脸焦灼地看着他,提示道:“次方就跟乘法一样的,三的一次方是三,二次方是九,三次方就是三乘以三再乘以三,所以得数是二十七。三的四次方自然就是三乘以三再乘以三再乘以三,来,你算算。” 林益阳趴在枕头上,一本正经地念:“一三得三,二三得六,三三得九,三四……三四……三四多少呢老师?” “三四十二。” “对,那三的四次方就是十二,刘老师,我说得对?”林益阳望着刘得柱。 刘得柱气得要吐血了。 第一百零九章 林益阳的忌讳 刘得柱张口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一个初中生,三四都四不出来……这像话么? 谁告诉你三的四次方是十二的? 体育老师又没给你们班代课! “老师,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至少我已经知道三四是十二了,不像有些人,连三四都永远四不出来。” 刘得柱实在是忍不住了,提高声音喊道:“谁会三四都永远四不出来?” 林益阳皱眉,头有点微微痛,真的痛。 “我也不知道谁三四永远四不出来,可我知道,就是有这么一个人。” “除非他是傻子,傻子才不知道三四是多少!” 傻子!傻子! 就像是一道闪电划过林益阳脑海 林益阳的脸突然变得阴沉沉的,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涌动着,像是虫子一样正努力往外钻往外拱。 与此同时,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蓄积在他心头,汹涌地冲击着他的自制力,无论他怎么压都压制不住,怒意像是决堤的潮水一样喷薄而出。 林益阳大吼道:“谁敢再提傻子两个字,我灭了谁!” 少年像是从洪荒冲出来的绝世凶兽,黑渊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刘得柱,嗜血而狂暴。 刘得柱吓得直接蒙圈儿了,呆呆地看着林益阳。 听到这暴烈的吼声,坐在外间做作业等着林益阳补课结束后汇报任务进度的宋杰瞬间窜了进来。 他看看跌坐在地一脸惨白的刘得柱,又看了看瞪圆眼睛,像要择人而噬的林益阳,犹豫了一下,这才抬步走向林益阳。 “林,林一,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刘老师骂你傻了?” 刘得柱赶紧摇头,声音直发颤,“我没有骂他傻,我们在学三的四次方,然后林一说有人三四都永远四不出来,我说三四都四不出来的人一定是……” 傻子两个字,刘得柱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了。 宋杰怔住。 三四四不出来的不是傻子是什么? 就因为说了三四四不出来的是傻子,林益阳就生气成这样? 他可是第一次暴怒成这样。 宋杰看不明白,但是有刘得柱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说傻子两个字了。 或许,那个说三四四不出来的人,是林益阳认识的某个关系要好的朋友,他不允许别人说这人是傻子。 虽然……这人确实是傻子。 可就是不能当林益阳面说。 他忌讳这个。 林益阳吼了那通话之后就没再说过一个字。 过了好几分钟之后,他脸上的怒意才慢慢地退去,恢复了平时的淡漠表情。 “刘老师,今天的课就补到这里,你可以回家了。”林益阳伸出两根食指轻轻揉着太阳穴,似乎有些疲倦了。 刘得柱巴不得可以早点走,听了这话立即飞快地收拾了讲义夹头也不回地跑了。 宋杰迟疑地靠近床边,坐了下来,小声问:“林益阳,你没事?” “没事。说说今天去红星村的事。今天有人埋伏吗?” “没啊,今天一路风平浪静的,啥事儿也没有。哪会有人那么无聊,天天埋伏着用弹弓子打人啊。” “那你们是怎么走的?谁在前?” “我在前啊,小芒他们几个一直跟在我后头。” “我知道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把信封拿走。” “啊?明天还去?” 第一百一十章 更好的风景 天边有雨云成片堆集,天色暗沉,慢慢地压向红星二队。 罗清明皱着眉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水田里还有好几挑没插完的秧苗。 今天要是插不完,暴雨一下,这秧苗就浪费了。 “大家今天赶下工,把秧苗插完再收工。”罗清明当机立断,大声冲着水田里劳作着的村民喊。 已经弯腰低头劳作了一整天的村民们纷纷看向罗清明的方向。 没有人反对,但是也没有人拥护。 没有拥护其实就是心里不太认同,却又不敢当面怼,所以选择沉默。 插一天秧苗,脖子和腰都累得直不起来了,今天中午已经没放大家回去歇息连续劳作了,晚上都到饭点了又说不能放工…… 就是个铁人也扛不住了哇。 罗清明看着明显放慢了插秧速度的村民们,把心一横,又大喊道:“工分算双倍!” 一听工分记双份,村民们这才稀稀拉拉地有了回应。 原来运秧苗的卢芳等人也被喊到水田里来帮忙插秧。 卢芳随便找了个空处下田,提了一把秧苗就开始解草绳,然后快速地栽进泥里,插几棵又移一步。 卢芳插的秧苗十分规整,间距相当,看上去就跟一排站队排列着的士兵般。 她一边插身一边往后退。 前方左边右边都有人,只有后面没人,她打算把后面这一片全插了。 她干活的时候十分专心,低头弯腰不停地往后移。 一个原本在十几米外的地方插秧的中年男人慢慢地往这边移,移几步又贼眉鼠眼地看四周。 大家都低头专心插着秧苗,没有人留意到他的举动。 他很快就移到了卢芳身后。 卢芳一弯腰,屁/股因为这一个动作连带着撅高,就形成了两/瓣/浑/圆。 男人盯着卢芳,眼都直了。 看了一会儿,他怕太显眼了,又装模作样地插几棵秧苗,跟着卢芳移动,一直保持在卢芳正后方。 有时候,他还会蹲低一些,从腿间的缝隙去看卢芳的上半身。 然后,他就发现了更好的风景。 他激动得眼都红了。 卢芳只穿了一件背心套了件长袖衬衫,她的背心里没穿罩罩…… 她没注意有时候俯得过低,衣服沾到了水田表面的水,外衣湿了,也濡湿了背心…… 那胸前的形状就变得十分醒目。 连果果也若隐若现的。 男人眼睛瞪到最大,一会儿蹲一会儿起,渐渐的就有些把持不住了。 看了看四周在插秧的村民,还他又夹着腿艰难地移开了眼,不敢再看卢芳。 一个小时后,秧苗终于在全体村民的共同努力下全部插完了。 罗清明一喊收工了,大家都欢欢喜喜地往田垄上走。 卢芳也捶打着有些酸痛的腰慢慢地跟在人群后面往那边走。 而在她的身后,则悄悄地跟上来四个男人。 一个五十来岁,一个三十来岁,另外两个都在二十多岁。 在这四个男人身后是一个身材娇小,脸上长满的黄褐斑的四五十岁的女人。 女人腿短走不快,被前面的人甩下一大截。 她着急地喊:“等等我啊。” 前面那四个男人却像完全没听到一样继续走着。 因为多干了一个多小时的活,收工的时候天就开始擦黑了。 在伙食团吃完饭再各回各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身材娇小的女人提着五个刚洗好的碗左看右看,却没看到自家男人和三个成年的儿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出事了 叶桃正左右张望的时候,陆小芒也吃完了饭,牵了天富天强两人正准备回家。 叶李堵在门口,陆小芒只得出声跟她打招呼,“叶桃婶婶,你站门口到底是要出去还是要进来?” 叶桃扭头看了陆小芒一眼,一脸不乐意地道:“你管我要出去还是要进来。” 陆小芒平静地看着她,“我也不想管你啊,可是你堵在门口,我们出不去。” 叶桃往旁边让了让,又往饭堂里看了看,“那几爷子到底跑哪儿去了?放工的时候怎么叫也不停,吃饭也像在抢一样吃得飞快,吃完饭把碗往我面前一推也不管,等我洗完碗出来,人就不见了…… 到底是先回去了,还是在哪儿站着等我,我没找着喃?” 已经跨出门槛的陆小芒突然停下了脚步。 罗光学,罗有钱,罗有粮,罗有权四人每次吃饭都是最后走的。 因为伙食团没吃完的饭,他们要打包带回去留着加餐。 陆小芒侧过头,漫不经心地道:“叶桃婶婶,你们下午跟谁一起插秧啊?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罗清明以为要下雨,所以让我们加班了,就连运苗的妇女们也下田帮忙了。” 运苗! 陆小芒突然想起从乌玛山回来那天,一进村口撞上德叔的时候,德叔说过,卢芳就是负责运苗到水田的。 陆小芒飞快地扭头,目光在饭堂里迅速地转了一圈,心头突然猛地一颤。 卢芳婶婶不在。 她立马提高声音冲着罗大乐那边喊道:“罗大乐!过来下!” 罗大乐听到陆小芒喊,连忙背了罗小乐往这边走。 罗保国也疑惑地抓起饭碗跟了上来。 罗凯旋犹豫了一下,往更远处移了移。 陆小芒喊罗大乐的时候,就在叶桃旁边,叶桃被吓了一跳,当即就黑了脸,“这么大声是在喊魂啊?要喊别在我耳朵边上喊,要是把我喊聋了你可赔不起!” 陆小芒没搭理她,直接牵了天强天富加快速度出了伙食团,又往前走了十几米之后才丢了天强天富的手。 “天强天富,你俩和罗小乐慢慢走。表姐有事,要和大乐哥保国哥先走。” 罗大乐看陆小芒一脸凝重,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连忙把罗小乐放到地上,喊了声小芒,“出什么事了?” 陆小芒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道:“跟上,路上跟你们说详细情况。” 罗大乐和罗保国赶紧也抬脚跟了上来。 陆小芒越跑越快,眼睛像是两盏小灯一样盯着前方,偶尔会往左右的密草丛中看一看。 “小芒,到底怎么了?” “我没看到罗光学他们四爷子和卢芳婶婶。” “肯定是吃完饭回家了啊。”罗保国觉得这很正常,不明白陆小芒怎么像火烧了屁股一样着急。 “罗光学一家哪天不把伙食团剩下的各端一大碗回家?可今天五个碗全在叶桃手里。她一个人能端得了五碗饭?” 陆小芒心里着急,恨不得生上一对翅膀,立即飞到卢芳婶婶身边。 就在这一瞬间,她记起了卢芳婶婶前世的死亡时间。 卢芳婶婶是几个月后死的。 当时她是被人从塘里打捞起来的,尸体在塘里泡了不知道多久,早已经浮肿得不像样了。 可是她全身上下最肿的部位是肚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姐儿爱俏我不怪你 卢芳婶婶的尸体被捞起来的时候,双手还紧紧地抱住一个二十来手重的石头。 紧得没有人能掰开她的手臂拿出那块石头。 有人提议说砸断她的手臂把石头弄掉。 德叔不忍心。 最后,卢芳婶婶是抱着那块石头一起进的棺材。 一个怀了孕的女人,自己抱着一块石头沉塘而死,这件事在村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罗清明还报了公安局。 公安局还派了两名干警前来调查。 查来查去,卢芳婶婶依旧是自杀。 有好几个人都可以证明卢芳婶婶是自己去的水塘边。 更有村里的小孩远远的看到卢芳婶婶自己往水塘里跳。 跳进去之后,她又浮了上来。 她自己钻进了水下。 第二次再浮上来之后,她爬上了岸,找了块石头抱在怀里,重新跳进了塘里最深的地方,然后再也没上来。 德叔在卢芳婶婶的坟头前坐了一天一夜,喝得酩酊大醉,不少人都听到了他的哭号声。 村里人刚开始都说,一定是德叔对卢芳不好,或者干了什么缺德事,卢芳才会怀着孩子也不愿意跟他继续过下去,选择了死路。 再后来,有人路过叶桃家的时候,听到叶桃和罗光学在吵架,吵着吵着还打了起来。 叶桃问卢芳肚子里的孩子是哪一个的…… 罗光学,反正不是我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这人听了却不敢声张,只敢跟自家屋里人说。 那家的女人也只敢摘头去尾的说卢芳不守妇道。 这些事,陆小芒都之前都记得不太清楚,不过就在叶桃说罗光学四爷子一起不见的时候,她突然就想了起来。 前世她在割牛草经过卢芳坟前的时候累得睡着了,叶桃去给卢芳烧纸,让卢芳不要总来吓她。 说卢芳自己长得太勾人,也不怪她家那四个守不住手脚…… 后来,陆小芒自己家里出了事,俩表弟死了,不久,外公了突然失踪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舅舅疯了似到处找。 再后来,她好像生了场病,傻了。 这重生之后,她记起了德叔的死,记起了舅舅,表弟,舅妈的死。 也隐约知道卢芳死在德叔之前,但是具体原因和时间有些模糊。 只隐约记得是秋末。 还有好几个月时间,她也没来得及排计划。 卢芳婶婶,等我啊…… 我来救你了。 陆小芒用尽了全身力气跑着。 罗大乐和罗保国紧随其后。 而这个时候的卢芳,已经被捂着嘴拖进了罗光学家背后那片小树林。 她惊恐不已地挣扎着,头也不断晃动,被捂住的嘴间发现呜呜的声音。 旁边有人不停在喊:“按住她,按住她,不要让她乱动。老大,你按手,老二,你按脚,老三,你去看着外头。” 老三罗有权不太乐意,站着不动。 “爸,这黑灯瞎火的,没人会来,我就在这儿。” 老大罗有钱按住卢芳的手之后,就一脸垂涎地盯着她。 “卢芳,你本就该是我媳妇儿。我和你说过亲呢。要不是我长得丑怕你看不上,我不会让老二代我去。姐儿爱俏我不怪你,可是你和老二明明相成了,后来却又叫你家里人来退亲。 让我巴巴的白想了几个月。 我总梦见你那白白的小脸,蜜桃一般的身子…… 麻的,你竟然跟了罗有德…… 卢芳,现在罗有德躺床上了,晚上没人陪你哼哼唧唧了,我来帮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树林里的罪恶 卢芳呜呜地剧烈挣扎着,无奈手脚却被人压实了,令她动弹不得。 她绝望的望着眼前的几人,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而呆滞,整个人好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 罗光学蹲了下来,伸出黑乎乎的手来开始解卢芳的上衣扣子。 罗有钱两眼泛光地盯着,一脸兴奋。 “爸,一会儿让我先来。反正她本来早就该嫁给我。” 罗光学没说话。 卢芳却突然用力向下点头。 罗光学捂住卢芳嘴巴的手立即往她嘴两边一夹,用力捏住她的嘴,不让她咬舌头。 “她想寻死,这事不好弄。万一弄着弄着她死了咋办?我就是想占点便宜,不想弄死人。” 罗有粮也不断点头,“就是,要是死了就不好收拾了。” 罗有钱就盯着卢芳的脸思索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就想到一个好点子。 “卢芳,我儿你说过亲的事,罗有德肯定听人说过。但是他肯定不知道,你早在跟他结婚之前,就跟老二互相摸过了,你早被老二看光光了,对?” 罗有粮疑惑地看了过来,刚要说话,就被罗有钱瞪得闭了嘴。 罗有权则是饶有兴趣地凑过来,一脸羡慕地看着罗有粮,“二哥,原来你还有过这等艳福啊,那你不能排我前头了,得排最后,反正你已经下过手了,就让让弟弟呗?” 罗有粮一把把罗有权推开,不悦道:“走开点,你咋不说我是哥哥,你敬着我一点呢?” 卢芳猛烈地摇了一下头,眼睛瞪得极大。 “呜,呜……”没有,没有。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要看别人信不信。村里人人都知道我和你相过亲,老二去的,后来你们处过一个月才退的亲。 我就说你和老二看过摸过了,我们还知道你胸前有一颗红痣……” 卢芳震惊地望着罗有钱。 “你说,要是没看过,我们咋知道你那里有颗痣呢?”罗有钱越说顺溜,“罗有德当你是宝一样,是因为觉得你胆小害羞又单纯? 他要是知道你早就被老二看光了摸光了,他还会当你是宝么? 这样,你让我们尽个兴,我们就不去他面前说这些。 反正这黑灯瞎火的,谁也不知道你和我们在小树林子里,也没人来救你。 我们做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我们都不说,就当没这回事一样。 我们弄完了就各自回家。 你继续在罗有德面前当贞节好妇,我们也从此不纠缠你,如何?” “对呀对呀,反正你陪罗有德睡也是睡,陪我们睡也是睡。偶尔换换口味嘛。我们一定会保守秘密,绝不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外传。 罗有德一样拿你当个宝……” 四张丑恶无比的脸庞俯瞰着她,四对充满了罪恶的眼睛盯着她。 卢芳猛地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从眼角轻轻地滑出来,漫过脸颊,落进衣领子里。 罗光学看着躺在地上绝望得像死鱼一样放弃挣扎的卢芳,十分高兴地道:“她这样子是同意了?不寻死了,我们也不用压着她了。女人就要活泛一点才有趣,你们俩可以放开了,我先来。” 罗光学说着,自己也放开了用力捏着卢芳下巴的手。 没有人看到,把脸侧向一边的卢芳突然吐出了舌头,然后狠狠地绝决地咬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来不及 就在这个时候,小树林外突然响起了好几道杂乱的脚步声。 脚步沉重有力,一听就是身强体壮的人才能弄出来的动静。 罗有钱吓了一跳,叫了声爸,“有人来了,我们快走,不然被抓现行就完了。” 卢芳也立马不咬舌头了,张嘴正准备大喊的时候,罗光学直接伸手又捂了她的嘴。 “这事要被人知道了,我们会被抓,你也落不了好。我们要是完蛋了,可以说你已经被我们玩过了,不仅罗有德不会要你了,你走到哪儿都会被村里的那些大嘴巴妇女们编排,一辈子的名声也烂了。” 罗有粮也急急地开口劝卢芳息事宁人:“你闭上嘴,当刚刚的事没发生过,我们都可以落个好。” 卢芳眼珠转了一下,呜呜地叫了两声。 像是在叫罗光学放开她,她要说话。 罗光学却更用力地捂紧了她的嘴。 “我怎么知道放了你,你会不会喊?你要是答应就眨一下眼睛。” 卢芳赶紧眨了一下眼睛。 林外的脚步声也渐渐的近了。 罗有权突然道:“我们要是现在把她一起带走,谁也抓不到我们。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好机会,就这么算了,你们都甘心?” 罗光学和罗有钱罗有粮自然是不甘心的。 这个时候的卢芳,外衣已经快被脱下来了,好风景就在眼前,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们谁想放弃? “我知道从林子一直往山里走有个十分隐秘的山洞,我也是逮野兔子的时候发现的,我们把她弄到那里去,不会有人发现的。爸,大哥,二哥,快点,把她打晕了直接轮流背着跑,应该还来得及的。” 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 罗有权又继续道:“林子里黑漆漆的,说不定就是吃多了的人进来找个地方撒泡尿而已,不一定是来逮我们的。我们先把人弄走,就算有人真走过来了,抓不到现行,也拿我们没办法的。” 林子外围,陆小芒站在一棵树边,凝神看向树林深处。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像是两只通了电的小灯泡。 罗大乐有种错觉。 陆小芒好像真能看清楚林子里那些隐藏地黑暗中的东西。 “小芒,我们来都来了,怎么不追过去?” “我们是三个小孩子,只能用脚步声吓吓他们,让他们以为是成年人。我们一旦露面,三个小孩对于四个色胆包天的成年男人来说,不具有震慑性。” “那为什么不叫其他大人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情况不明之下,再浪费时间去找大人,跟大人解释这件事,这耽误的时间里卢芳婶婶极有可能已经失贞,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 第二是我也只是凭猜测跑来的,万一事情不是像我所想的那样,场面会不如我们几个知根知底的人那么好收拾。“ 罗大乐觉得陆小芒考虑得有道理。 陆小芒又凝神看了看那边,眉头骤然拧了起来,眼神变得十分愤怒。 “天杀的,这四个坏蛋胆子竟然这么大,他们竟然不跑,反而要往树林深处走,看样子是要带走卢芳婶婶!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也没有提前准备,现在只能冒险一搏,顺便做两手准备了。 大乐,你跟我追上去,保国,你赶紧去通知我舅舅和外公,让他们赶紧过来支援!” 陆小芒像一只兔子一样猛地直直窜向罗光学四人的方向。 罗大乐也赶紧跟了上去。 罗保国转头就往林外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然的陷阱 黑暗的树林里,处处都是天然的陷阱。 罗大乐被地上的草绊了两次,又被横生出来的树枝弹了三次脸。 陆小芒却一路通行无阻般越跑越快。 而前面的罗光学四人突然分开向四个方向跑了。 陆小芒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悦之色,随手折了一截树枝捏在手里。 她没有管其他三人,直接追着扛了人的罗有钱,死咬着不放。 罗有钱越跑越慌,他不明白明明四个人四个方向,为什么脚步声却一直追着他? 老三的办法根本就没有用。 他扛着一个人,很快就要被追上了。 他们倒是跑脱了……万一他一个人被逮…… 想到这里,罗有钱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些奇怪又有点耳熟的声音在他几米远的身后响了起来。 “哪个瓜怂,大半夜的在小树林子里跑?” 罗有钱浑身一震。 那是队长罗清明的声音,虽然腔调怪怪的,不过听起来就像是罗清明喝多了在说话。 “瓜怂,你给老子站到,是不是偷了人家啥东西?给老子放下来!不然等老子逮到你,送你去坐牢房……” 旁边突然又有人喊了一声队长,“队长,队长,你跑慢点儿!那个瓜娃子扛着一包那么重的东西,肯定跑不过我们的,等我们抓到他……” 罗有钱赶紧把卢芳扔到了地上,一个人往远处狂奔而去。 陆小芒赞叹地看罗大乐一眼,这娃有天赋,要是没有他后来加这一神来一句,罗有钱肯定还得再跑一段路才肯把人扔下。 罗大乐挠着自己留海上那几根长一些的发,别扭地移开了眼。 陆小芒这眼睛,实在是太闪人了。 陆小芒歇了口气,又立即跑向卢芳那边。 罗大乐默默地跟着她跑。 陆小芒低头检查了一下,呸的一下吐掉了含在嘴里的树枝,气喘吁吁地道:“还好……” 罗大乐也把嘴里含着的树枝拿了出来,惊讶地盯着陆小芒一直看。 陆小芒喘匀了气,这才抬眸问他:“看什么看?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啊?” 罗大乐噎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害不害羞?哪有人自己夸自己好看的?” 陆小芒伸出手指指着自己,“喏,你今天见识到了,就有人会夸自己。” 卢芳悠悠醒转,眼还没完全睁开,眼泪就掉了下来。 胸上放着一只手,别人的。 这只手还在移动着。 毁了…… 她被毁了。 她对不起阿德哥…… 卢芳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小的声音陡然在她耳边响起。 “芳婶,醒了?” 卢芳猛地瞪大眼,看向自己胸前那只手,小小的,瘦巴巴的。 小手在她背心里调皮地抚了一把,咯咯清笑着的声音就像银铃一样又响了起来。 “芳婶,我帮你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你没穿罩罩,找了半天,衣服里也没有,附近也没有……是不是你原本就没穿啊?” 卢芳终于听出了陆小芒的声音。 她震惊地抬头,定定地看着陆小芒。 陆小芒笑着告诉她:“没事了,坏蛋被吓跑了。” 那张笑起来就有澹澹小酒窝的脸庞,深深地映进了卢芳心底。 卢芳猛地坐了起来,把陆小芒直接扯进怀里,紧紧地搂住。。 她的身子,还在轻轻地颤抖,说话的声音也在抖。 “小芒,小芒……好小芒!”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的 卢芳紧紧地抱着陆小芒,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小芒,好小芒,你和你妈妈一样善良勇敢,你们都是我和阿德哥的恩人。 本应该是我们来保护你的…… 没想到却是小小的你救了我。 陆小芒趴在卢芳怀里,眼里却透射出两道冷芒。 罗光学父子四人这次没得手,难保不会还有下一次。德叔那腿起码还得养一两个月,这段时间内卢芳婶婶都可能会被再次盯上。 今天能赶得及,纯粹是叶桃堵门口嘀咕那一句话提醒了她。 要是下次没有人提醒她呢? 所以,在德叔腿好之前,那四个坏蛋的行动也得被最大程度的限制才行。 卢芳情绪稳定之后,三人就悄悄的往小树林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两道奔跑而来的黑影。 卢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抓陆小芒的手,紧张无比地道:“小芒,怎么办?罗家人又回来了。” 陆小芒定睛一看,两道黑影之中,一壮一瘦,身形倒确实跟罗光学罗有粮两个相符。 不过,她再看他们的脸的时候,就认了出来,那是舅舅和外公。 陆小芒拉着卢芳径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没事,那是我舅舅他们,不是那些畜生。” 陆小芒一出声,那两个原本迟疑不前的黑影也瞬间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把手里的东西快速地往后腰别。 或许他们以为天这么黑,林子也密,也隔着十来米的距离,陆小芒一定没看清楚他们握在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其实陆小芒原本是真没留意的。 只是他们一往后腰别的时候,她就盯着看了两眼。 然后,她的眼睛立马就瞪圆了。 手枪! 外公和舅舅手里之前各自握着一把手枪,因为他们藏起来的速度很快,陆小芒只看到了大致的模样,勉强能判断出这是两把手枪。 至于是什么型号的,她就真辨别不出来。 毕竟,她能认识的就是林益阳前世常用的那几款枪械。 五个人碰头之后,陆小芒没说话,视线时不时的往舅舅后腰瞟。 外公注意到了,连忙伸了一只手扯了扯舅舅后腰的上衣下摆,把露出一部分的黑壳子全遮了起来。 卢芳一看到外公,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哽咽着喊了声成功大伯,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外公向前走了两步,仔细看了看卢芳,嘴张了张,想问什么话却没问出口。 还是舅舅那个直性子脱口道:“卢芳,我们来得不晚?你,你没事?” 卢芳赶紧摇头,两手慌乱地擦着眼泪,“我没事,差一点,还好小芒机灵,装成是队长的声音才把罗有钱吓走了。要不然……我就……” “装成队长的声音?队长是男人的粗嘎子嗓音,小芒是小姑娘的童音……她怎么装的?竟然把罗有钱都骗到了?”外公定定地看向陆小芒,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的神情。 这东西原本就是瞒不过的。 陆小芒叹了口气,顺手从旁边折了根树枝叨在嘴里,然后含着半口气说话。原本清越的童音立马变成了粗嘎嘎的男人声音。 “就是这样学的……” “小芒,这些东西,是谁教你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爸才最可怕 谁教的?能是谁教的?都是林益阳教的。 识字是他教的,算数是他教的,生活小常识是他教的,他不出任务的时候,天天窝在家里,白天教她零零碎碎的东西,晚上以考她知识点为名哄她上床,答不上来就得脱衣服…… 她那时候半傻半傻的,学东西本来就慢,而且大多时候是林益阳强迫她在学…… 到晚上的时候,她能答得上来才怪了…… 后来她实在是怕极了晚上的林益阳,白天他的时候她就算不懂她也把它们全都记在小本本上,死记硬背下来,哪怕她根本就不懂那些东西是干嘛的,有什么用…… 不过因为他教过了,前世没学得会,却刻进了记忆中,重生后每想起这些点点滴滴,慢慢的就融会贯通了。 陆小芒翻了翻白眼,苦大仇深地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梦里梦到的,觉得好玩就试了试,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人生如梦。 前世的人生,不就是一场梦么? 陆小芒这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愿意说实话。 外公有些头疼,也清楚她的性子,不想说的话怎么都不会说。 这孩子,出生不久就遭了劫难,亲眼目睹了那场事故,那件事终究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可磨来的影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罗有德一样,脑部受了震荡…… “算了,你这孩子,不想说外公也不逼你。走,先回家。” “罗保国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进林子?”陆小芒故意岔开话题。 这下子,又轮到外公伤脑筋了。 他也是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回答道:“他还是个孩子,我们怕林子里的事不适合他看,所以让他在林外等着了。” 陆小芒笑眯眯地点了一下头,心里却不停地腹诽道:明明是怕罗保国看到你俩手上有枪,所以故意把人支开的…… 一行人顺利回到外公家里,外公以有些话不适合小孩子家家的听为理由,把陆小芒,罗大乐。罗保国赶到院子里去玩儿。 他和舅舅,卢芳,三个人躲在屋子里嘀嘀咕咕地商量事情。 他们说话的声音刻意压得极低,自然是不想让陆小芒他们听到。 陆小芒端了只小板凳,默默地坐着,两手托腮看着天上的弯月亮发呆。 两只小耳朵却时不时地抖动两下。 像是在接收信号的天线似的。 罗保国刚要说话,罗大乐就赶紧朝他摇了摇头。 陆小芒凝神听着屋内的对话,心念急转。 卢芳婶婶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让阿德哥知道。” 舅舅不太同意,“罗家那几爷子畜生不如,就该让阿德知道,然后提防着点。还有啊,卢芳,你不用怕,阿德不会怪到你身上的,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改变对你的看法。 他是个讲理的人,不会把这种错归到你身上的。” 卢芳婶婶叹了口气,道:“罗夏哥,我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阿德哥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不利于他养伤,而且他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也会造成很可怕的后果。” “阿德老实巴交的,能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要说可怕,我爸才最可怕……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把事情越弄越大 “闷不吭声地从灶房摸出杆黑壳子往我手里一塞,说一会儿要是林子里形势堪忧,让我不要犹豫,直接突突,我当时就吓呆了。” 舅舅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子心有余悸。 陆小芒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 舅舅每次说害怕的时候都是缩着脖子像个害怕挨打的孩子。 她也能从舅舅这话里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谁手里被突然塞把枪,然后被告知,一会儿不要犹豫,不行就突突掉别人……都会吓得小心肝扑扑直颤的…… 啪…… 好像屋子里谁被打了。 外公的声音陡然变大了一些,透着一抹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一把黑壳子就把你吓成这样子,怂包儿子,连你姐姐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舅舅的姐姐……那不就是她妈? 陆小芒赶紧又竖起了小耳朵。 舅舅委屈巴巴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爸……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要打我屁股,我都三十岁了,不是三岁的娃娃了。 你上回还当我娃儿面打我屁股,我啥面子都没了。 你要是再打我屁股……” 啪!啪啪! 有人又挨了三下,一下比一下响亮。 “我要是再打你屁股,你敢咋?”外公的声音恶狠狠的。 “爸……你是我爸,我能把你咋?我的屁股……”舅舅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渐不可闻。 又认怂了…… 也是,这种情况下,不认怂的结果可能是屁股会继续被打…… 而且是当着卢芳的面…… 面子会越丢越大的。 陆小芒又想笑,连忙在笑出声之前伸手捂住了嘴。 罗大乐和罗保国根本就不知道天上的弯月亮能有什么好笑的。 看陆小芒笑得那样子,跟捡了个金元宝似的。 罗保国轻轻用手指戳了戳罗大乐,然后指了指陆小芒的脑袋部位,压低声音问:“她是不是有点不正常?林子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刺激的事?” 罗大乐摇头。 屋子里的三人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 又过了几分钟,卢芳婶婶才又开口道:“成功大伯,罗夏哥,时间也不早了,我要是再不回去,阿德哥该找了。 今天晚上的事真的不能告诉他,以后……我会注意点的,绝对不会再落单。” “暂时先这样决定,虽然罗光学四人不能轻饶,不过现在不是好时机。叶洪和叶李不知道为啥盯上了我们,如果单是他们几个贪财的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有人借着他们的手想找出梦梦和陆家后人。” “是啊,所以不能为了我一个人的事,把事情越弄越大。好了,我回了。” 门嘎吱一声被拉开,卢芳婶婶走了出来,跟陆小芒打了声招呼就往自己家走了。 紧接着,舅舅和外公也出来了。 舅舅出来的时候一只手还捂着屁股,满脸的委屈。 看到陆小芒盯着他看,他才讪讪地放下了捂着屁股的手,别别扭扭地往小木屋那边去。 外公看了看陆小芒和罗大乐还有罗保国,打了个呵欠,道:“天不早了,都早点回家歇着。” 罗大乐和罗保国站起来要走的时候,陆小芒突然出声道:“早睡早起身体好。明天早上见!” 罗大乐点了点头,拉着一脸疑惑的罗保国走了。 外公瞅了瞅陆小芒,半蹲在她身畔,轻声问:“小芒,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外公说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个问题都很刁钻 “说什么?”陆小芒眸光轻闪,谨慎地回答着。 “说说为什么你会单单凭借叶桃的一席话就猜到卢芳有危险?而且你为什么会知道她去了小树林?” 外公问的这两个问题都很刁钻,不好回答。 陆小芒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不知道卢芳婶婶会怀着身孕抱石跳塘而死,就不会推测出孩子可能来路不明,也不会怀疑到罗光学父子四人和卢芳婶婶同时不见是有关联的。 推测出这个之后,她追了一段路之后直接就去了小树林,路上一点也没耽搁。 从伙食团出来到小树林之间,也有很多杂草丛生足够隐藏的地方。 黑夜本就是最好的遮掩,再加上人高的密草丛,正常人要去找卢芳,都会先找这草丛中,一路找一路排除过去…… 陆小芒捧着脑袋,眉头一皱,哎呀哎呀叫了起来。 “哎呀呀,脑壳疼哒……想睡觉呀……” 外公只能无奈地看着陆小芒一边叫疼一边往她的屋里冲。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才慢慢地走向灶房。 他没看到,就在他进了灶房之后,陆小芒又蹑手蹑脚地摸了回来,趴在窗口那里看了几眼,看到他把黑壳子藏进一个水缸底下之后,这才真的回自己屋去了。 第二天天一亮陆小芒就起床了,直接背起书包就跑出了院子。 等她跑到晒坝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穿着蓝布衣裳的男孩直挺挺地站那儿了。 陆小芒加快速度走过去。 男孩听到脚步声音,警惕地看了过来,看到是陆小芒的时候,又咧嘴笑了起来。 “陆小芒,你来了?” 陆小芒点点头,走近罗大乐,直到他身边之后才发现他的蓝布衣裳好像已经被露水濡湿了一层。 她惊讶地抬眸,望着罗大乐问:“你来了很久了?” 罗大乐跺了跺脚,摇头道:“也没多久,就一会儿。” 就一会儿? 怎么可能就一会儿? 凌晨四五点才起露,一个人要在起露的时候站上最少两小时以上,衣服才会像罗大乐这样被濡湿表面。 陆小芒心里一颤,快速地扭开了头。 “罗保国呢?他知道今天要早点来晒坝集体不?” “我跟他说了,让他早点过来。再等等。”罗大乐又跺了跺脚。 他一定很冷。 谁在起露的时候站两三个小时,当然会冷啊。 陆小芒看了看空旷无人的晒坝,小声道:“罗大乐,我们来比比谁跑得快?” 说完,她也不等罗大乐回答,自己就先跑了起来。 罗大乐笑了一下,很快就跟了上来。 两人围着晒坝跑了好几圈之后,汗就出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又有两个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了。 罗大乐赶紧拉着陆小芒往谷草堆后一躲,探了半截身子看向那边。 罗保国走在前头,后面跟了个边走边打呵欠的卷毛儿头。 卷毛头一脸的困顿,边走边发牢骚。 “罗保国,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拉我来晒坝干嘛?” 罗保国扭头道:“罗凯旋,走快点,别嘟嘟囔囔的嚷个没完,跟个婆婆大娘似的。” “那你到底拉我来干啥啊?” “不是我找你,是陆小芒有事找你……” 罗保国话还没说完,罗凯旋就突然转了身,撒腿就逃。 第一百二十章 朋友还是敌人? 看到罗凯旋转身就逃,陆小芒略微怔了两秒,立即朝罗保国道:“抓住他!” 罗凯旋听了这话,跑得更快了。 罗保国和罗大乐两人都追了出去,追了好一百多米才把人追到扭了回来。 罗凯旋刚被抓到的时候还想挣脱,最后被罗大乐压制住了,反扭了胳膊才老实了。 人被顺利带到了陆小芒面前。 陆小芒抚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罗凯旋,问:“跑什么?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怕我?” 罗凯旋赶紧摇头,整个人都绷紧了,十分紧张地回答道:“没有没有,我就是不想参与你们的事,我胆儿小,干不来那些事,陆小芒,你让罗大乐罗保国把我放了?” “放了你?然后让你们去找那些大人告密?罗凯旋,你觉得我会同意吗?”陆小芒笑眯眯地,声音却很冷。 “不不不,我不会告密的,我连你们找我来干啥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告密,向谁告密?” “村里有几个畜生,我们今天一大早聚在这儿是为了准备点小东西收拾那些畜生。你想知道我们要对付的畜生是谁不?” “不听不听不听,我不听。”听了就说不清楚了。 “是罗光学家的……”陆小芒故意凑近罗凯旋的耳朵,一字一顿,十分清楚地把罗光学的名字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她又狡黠地眨了眨眼,对着已经白了脸的罗凯旋道:“看,现在你知道了,你如果还跑,肯定就是去告密,要破坏我的计划的。如果留下不干活不出力呢,肯定就是探听我们详细计划准备告密搞破坏的。 你有俩个选择,一是入伙,现在开始就搓草绳;二是什么也不干或者趁我们干活的时候跑掉去找大人们。 叶李的事你也亲眼见识过我的手段的,对待朋友我是可以舍命相护的,可是对待像叶李那样的敌人嘛,那就是半点不会留情的…… 罗凯旋,你要选择入伙还是不入呢?” 陆小芒一直是笑眯眯的,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就会有俩个澹澹然的小酒窝,小虎牙也露了出来,单这样看会觉得十分可爱。 可是在罗凯旋看来,陆小芒那笑就是恶魔般的笑。 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叶李那天晚上躺在坡底犹如滩血肉烂泥的模样。 罗凯旋猛地打了个哆嗦。 陆小芒把一切退路都给他堵死了,他还能有什么选择? 罗凯旋挫败地点了一下头,认命地坐下来,开始捶谷草。 捶了一堆谷草之后,他又拿了两撮谷草夹在腿间一边搓一边道:“陆小芒,上了你的贼船就算是你的朋友了,你刚刚可是说过了哈,对待朋友你是会舍命相护的,对不对?” “对啊。”陆小芒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一只铅笔,正在上面写写涂涂,时不时的擦掉一些,再修改一下。 “那朋友肯定不会打朋友?” “真心对我的朋友,我为你两肋插刀。不是真心的朋友嘛,我就给你两肋插上刀。相互的。罗凯旋,你明白不?” 陆小芒停下笔,深深地看着罗凯旋,继续道:“罗凯旋,如果你做了什么地不起我的事,可以趁我心情好的时候坦白。” 罗凯旋砸巴着嘴,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说话。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把他们解决了? “现在,现在是没有,我怕以后万一哪天惹到你不高兴了……” “那你就时时刻刻记得不要惹我啊,这样就行了啊。” 罗凯旋又看了看罗大乐,这才压低声音问陆小芒:“在我们所有人当中,你最信任和喜欢的小伙伴就是罗大乐了?” 陆小芒点头。 罗凯旋突然放松了不少,直说:“喜欢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陆小芒呵了一声,罗凯旋想极力隐藏的小秘密,她总有一天会弄明白的。 不急于一时。 因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阿德叔腿伤了,行动受限,暂时保护不了卢芳婶婶。 光靠卢芳婶婶躲,并不保险。 外公手里头虽然有火器,能在危急关头把人突突了,但是前世直到家破人亡之际,外公都让火器现世,代表这东西是见不得光的。 而且,家里有这样的武器,却依旧家破人亡了,背后下手的人一定十分可怕。 陆小芒就不能打这东西的主意了。 只能自己想想办法最大限度的保障卢芳婶婶。 陆小芒画完图之后,就把罗大乐叫到了一边,嘀嘀咕咕的吩咐了一通。 罗凯旋尖起耳朵听了半天,只隐隐约约听到弯刀,绳子,林子三个词儿。 得了陆小芒吩咐的罗大乐立刻就离开了。 陆小芒又把罗保国叫到了一边,又是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 罗保国一会皱眉一会儿开口问,陆小芒就耐心地给他解释,直到罗保国完全理解之后,他才沉着脸离开了。 晒坝里就只剩下陆小芒和罗凯旋两个人了。 陆小芒也不搓绳了,就盯着罗凯旋看。 罗凯旋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只能硬着头皮扛着,身体却开始时不时颤一下。 陆小芒把他搓出来的草绳用力的扯了扯,试了试柔韧性,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次搓得比第一次的好多了。罗凯旋,不管你有啥事儿瞒着我,有本事你就瞒一辈子,别被我发现。 还有啊,小错小误我也不会生气,但是原则性的东西,我是会翻脸的。 你自己掂量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我。” “那什么叫原则性的东西?” “伤害我的家人亲人朋友及我想保护的人,以任何方式进行的伤害都是原则性的不可原谅的。” “你这样子,我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会想伤害你的家人亲人朋友和想保护的人哦。”陆小芒对原则性和小错小误的定义像是颗定心丸一样,罗凯旋明显松了口气。 小纸条的事,也没伤害谁…… 应该是归在小错小误里的…… 确认不会被两肋插上刀之后,罗凯旋搓绳子的效率也起来不少,半小时就搓了三十多米草绳。 陆小芒伸直胳膊当量尺量完了之后就让他收结,“再搓三条差不多长的。” 罗凯旋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跳到了山外。 “你想让我今天逃课?就在这里搓绳子?” “没有,放学回来再搓,两天之内完成。因为罗大乐和罗保国那边估计也最少需要两天才能做完。 现在,把绳子藏起来,去伙食团吃早餐,然后一起上学。 对了,今天放学就不要先跑了……” 罗凯旋迟疑了一下之后才问陆小芒:“高大壮他们没埋伏你们了?你把他们解决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想要改变很难 2陆小芒笑了一下,道:“他们暂时还没解决,不过问题不大,最近有个特别喜欢问奇怪问题的英雄在给我们保驾护航。 高大壮他们不敢惹他,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陆小芒其实并不确定今天放学后宋杰还会跟她们一道走,毕竟……他看起来明显是被人耍了,耍一次又耍了第二次,这事不过三…… 罗凯旋倒是提醒了她,万一宋杰不陪她们走了,她得想个办法骗哄着宋杰英雄继续为她们保驾护航才行。 陆小芒四人组一起进伙食团吃了饭,又一起到了学校,罗凯旋,陆小芒,罗大乐进字二年纪的教室,罗保国去了四年纪。 第二节课课间的时候,陆小芒刚去完厕所回来就看到一个扎了红头绳的女孩站在她们班门口张望。 陆小芒愣了两秒,终于记起了她的名字,张玲玲。 张玲玲见她回来,赶紧招呼她:“陆,陆小芒,要来玩抓子儿不?” 陆小芒嘿嘿干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我有点笨,不太会抓。” “那我教你,大妞我都能教会,你当然也能学会。”张玲玲指了指站在操场那边等着的大妞。 大妞见有人指她,立马咧开嘴憨憨地笑了一下,还朝着这边手力招了招手。 陆小芒点了点头,张玲玲立刻就挽了她的胳膊往乒乓台子那边跑。 张玲玲一直不厌其烦地演示,她演示一遍,陆小芒就学一遍。 陆小芒越学越觉得脸热。 学了三遍才抓起了三个子儿。 张玲玲却半点也没有不耐烦,不断地鼓励她:“已经很不错了,多练练就很好了。” 陆小芒看了看一边已经嘟起嘴不耐烦的两个女同学,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的手突然灵巧地翻了起来,五个玉米粒串成的串儿在她的手里上下翻飞。 张玲玲做过的动作,她基本上都完美地复制了出来。 陆小芒找到窍门之后就变成了抓子儿好手。 但是……她决定下次再也不玩了。 因为太累人了。 她是靠算子儿落下的轨迹和角度这样才接住的。 不是靠的技术…… 上课铃声响了之后,张玲玲又热情地挽了陆小芒的胳膊一起往教室那边走,一边走又一边跟陆小芒邀约:“下节课间休息的时候再一起玩啊?” 陆小芒看着她真诚和期待的眼,那个不字就卡在了喉咙口儿。 最后,只能勉为其难地点了一下头。 大妞也蹬蹬地跑了过来,挽了陆小芒另一个胳膊,小声说:“陆小芒,陆小芒,也跟我玩,也跟我玩啊。” 现在的大妞,有些像是前世的她。那会儿,她也很渴望有人跟她玩,因为有人跟她玩,就是代表人家不嫌弃她。 陆小芒点了点头。 大妞见陆小芒答应了,立马兴奋地对张玲玲喊:“玲玲,玲玲,陆小芒也说可以带我玩呢,以后她们不带我玩,我除了找你,还可以找陆小芒了呢。” 这一天课上得风平浪静,罗大乐却发现,陆小芒每次课间休息从操场回来后都有点蔫蔫的,像是消耗了不少精神似的。 上课的时候,手指还在课桌上不停地翻来翻去,像是在重复抓子儿的动作。 下午放学后,罗大乐终于忍不住问她:“抓子儿那么难学啊?看你都快走火入魔了。” 陆小芒叹了口气,垮着脸道:“想要改变,就是很难。原本我是靠算轨迹和角度接子儿,后来我想靠技术,脑子却先一步自己算角度去了…… 算了,不想了,你看看隔壁班宋杰在哪儿,找他一起回村。” “教室里没人啊,好像先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战歌嘹亮 罗大乐站在隔壁班教室门口看了两三分钟。 陆小芒心头一沉,立马也走了过去。 教室里没有那个胖嘟嘟的身影,只有几个还在站在教室最后面的角落里分配扫帚的值日生。 经过这两天,罗大乐其实也意识到宋杰的作用了。 现在宋杰不在,他们要通过高坡地段就没那么容易了。 罗大乐看陆小芒,轻声问:“还是在那几块大石头附近停下来,做完作业,再捡树枝做护甲硬冲?” 陆小芒吁了口气,靠不了别人,只能这样咯。 罗凯旋一听要硬冲,立马缩着脖子贴着教室墙壁,满脸的苦相,眼珠子转了半天,也没敢说出不一起走的话。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罗保国,罗保国也没出现,罗大乐就去四年纪教室那边找人。 罗凯旋赶紧说:“罗保国肯定是知道今天没人保驾护航了,所以提前开溜了。” 陆小芒瞥了他一眼,道:“这是你会做的事,罗保国不会这样做。” 罗大乐站在四年纪教室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然后拦住一个人问了几句,就朝着厕所方向走了。 不一会儿,罗大乐就带着罗保国回来了。 陆小芒突然看到两人身后有一个提着裤子猛跑的小胖子,不由得眼前一亮。 原来宋杰也是去上厕所了。 他裤子都没穿好就追着罗保国罗大乐跑,看那样子,今天他依旧是要去红星村二大队的。 陆小芒眉头微挑,开始佩服起那个能让小胖子一二再,还能再二三被心甘情愿忽悠的人来。 他这是给小胖子吃了啥迷魂汤啊…… 罗大乐见陆小芒一脸欣喜地看着他们,连忙扭头看了看,当他发现宋杰的时候,他原本满含担忧和眼里也骤然聚集起了无限欣喜。 他主动停了下来,等着宋杰赶上来,并主动跟宋杰打了声招呼。 平时,罗大乐都是对宋杰爱搭不理或者明显不乐意见到他。 罗大乐的这番举动让宋杰有些受宠若惊。 所以今天通过高坡地段的时候,宋杰越发的雄赳赳气昂昂,陆小芒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给他配杆钢枪,配个背景音乐。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情不自禁地就哼唱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 …… 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唱着这首歌,爱国青年加入了志愿军保家卫国的行列,他们唱着这首歌,义无反顾的上了战场,用鲜血和生命谱写出一曲曲赞歌。 学生小孩纷纷走上街头,把自己买糖果的零花钱捐献出来,目送这些年轻的战士们远去,盼望着他们得胜归来。 而很多回头挥着手对送行的民众说着会再见的人,却把生命留在了他乡。 后来,人们唱着这首歌,从工人到农民、从城镇到乡村,处处迸发出高昂的生产热情……从此,这首战歌很快就唱遍全军,传遍全国,响彻战场,响彻祖国大地,成为那个时代最高亢、最激动人心的一首歌。 这是一首战歌! 代表不退缩,代表英勇和信仰! 作为在军营中长大的小胖,曾听着这样的歌入眠,所以这首歌,就更能激励他! 陆小芒唱着唱着却不自觉地哭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追过去打人 这是前世她唯一会唱的一首歌。 林益阳教了她两个月。 他去拿马执行任务前夜,她刚学会,结结巴巴地唱了一次给他听。 等他回来之后,她却执意要离开他。 那时候……他除了愤怒,一定也很伤心…… “小芒,你唱这歌唱得真好,不输给文工团那些大姐姐!”宋小胖的高度肯定把陆小芒从旧梦的悲伤中惊醒。 陆小芒嗯了一声,声音有些走调,“学了两个月,后来就养成了天天唱到累了才睡觉的习惯。”说到这里,她又微微顿了一下。 受欺负的时候,想他的时候,活着的时候,死去的时候,她都还在唱…… 如何能唱得不好? “那你长大了可以去唱歌,当歌星,然后让大家都来听你唱歌,为你喝彩。”宋小胖十分认真地建议。 陆小芒叹了口气,长大后…… 那得是她把今年顺利熬过去后的事。 她的前世,就被定格在九岁的冬天,傻了之后,智力就停在了九岁,人生也定格了。 她的心在前世一直都没长大过。 长大的只是一具空壳。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啊,老气横秋的,跟林一那个少年老成的一样。”宋小胖嘀咕了一句。 陆小芒又扬唇轻轻笑了起来。 林益阳在学校里叫林一……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么? 现在的林益阳,比起十四年后的林益阳来,已经幼稚了太多。 十四年后的他,才活得跟个小老头子一样。 成天跟一群军中的老头子们浑,那群老头子还经常听他的意见行事……夸他沉稳…… 高坡地段顺利通过。 毫无列外的是,后面又传来低低的咒骂声。 陆小芒走在最后面,突然扭头看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然后眯着眼勾唇冷笑了一下。 那咒骂声突然戛然而止。 高大壮一动不动地趴在草丛里,冷汗不住地往下掉。 不知道为什么,被陆小芒看着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目光能穿透一切遮挡,直接切进他的心里。 “大哥,二哥,你们觉不觉得这个陆小芒有点邪门?” 高大威点了点头,“是挺奇怪的,她的眼神,不太像是九岁的孩子。” 高大猛好像才回过神来,突然出声附和:“就是就是。” 高大威立马问趴在最后的罗金罗银,“罗金,罗银,你们一个村的,这陆小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总比我们了解,多说说关于她的事……” 身后没人回答。 高大威连忙扭头看,这才发现罗金和罗银正撅着屁股慢慢地往远处爬走…… 高大威冷笑着走过去,一脚踢在罗金屁股上,把他踹翻在地。 当他抬起脚要去踹罗银的时候,罗银赶紧调转了屁股,诌笑地望着他道:“我们是准备爬过去看看宋杰有没有一路跟着走,要是只是走一段就分开了,我们不就可以追过去打人了吗?” 高大威居高临下,冷眼看着罗银的脸,一脸的不相信。 “我又不是个傻子。这样天天堵,天天都晚回家,家里大人已经有意见了,我有个想法,要是实在不行,明天就不在这儿埋伏了,改去你们村。 那小胖子,总不可能一直呆在你们村? 只要他一离开,我们就动手。你来说说,你们村哪儿适合伏击又不容易被大人发现?”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口咬中致命处 “村里有大人,我们一动手,陆小芒就会喊,这事干不成。”罗银想了想,头摇得像拨浪鼓,“而且,陆小芒一直在提防着我们,她只要躲家里不出来,我们都拿她没办法,我们也不可能冲进她家去啊。” “所以我才要问你啊,陆小芒有没有什么弱点,在乎的人啊东西什么的……能把她引出来……能让她投鼠忌器而且肯定出来的。只要她来了,我们就把她绑了,嘴塞了,围着打……” 高大威阴笑了一下,一想到那个场面,他就有些小兴奋,瞳孔慢慢收缩成一个阴寒的小点。 跟毒蛇要攻击人的时候,瞳孔就会集中成一个小点,以确保一击必中,能一口就咬中人的致命处。 罗银瑟缩了一下,支支吾吾道:“陆小芒有俩个表弟,大的那个只听陆小芒的话,不好骗。小的那个倒是经常跟我们一起玩,要是叫他他应该会跟我们走。” “那就把小的那个带出来,然后再通知陆小芒,人在我们手上,让她悄悄的一个人到指定地点……只要她真来了,嘿嘿,那就得任我们宰割……” 罗银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问了句:“不会,不会搞出什么事来?” “不会,就是教训教训她。她长得瘦瘦巴巴的,我还看不上,出不了什么事的。” 罗银这才点了点头,答应明天一放学就带高大壮三兄弟去红星村二大队,然后由罗银去把罗天富哄出来藏着,再把陆小芒引出来暴搓一顿。 高大威和罗银在商量的时候,陆小芒也在套宋杰的话。 “英雄,今天你又要问啥?” 宋杰摇了摇头,神神秘秘地道:“这是机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陆小芒回想了一下他每次问问题之前都是先看信,“你不是现在不能告诉我,是你现在也不知道要问啥?” 宋杰捂紧书包不说话了。 陆小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到了村口,宋杰果然又单独跑到一处草丛后把书包掀开,拿出一封信撕了口子,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打开,看完了之后立马从草丛后窜出来,直奔陆小芒。 陆小芒抄着两手,笑眯眯地睨着他,“今天又想问鸭的事?” “不是,不是,今天问的是你们村有没有一只会咯咯哒咯咯哒那样叫唤的公/鸡?” 咯咯哒叫的是母鸡。 公鸡哪会那样叫啊。 陆小芒突然沉默了,定定地看着宋杰,过了好几秒之后才开口说话。 “宋杰,你怎么每天都只问我不问其他人呢?而且我们村也有不少小孩在同一所学校上课,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走,要天天跟着我走?” 宋杰想了想,这两个问题好像不关机密任务的事,林益阳也没叮嘱他要是有人问起的时候不得回答,那代表就是能回答的。 既然陆小芒问了,他就照实说就得了呗。他也不喜欢编谎话,编谎话还得费脑,多累人啊…… “因为我第一次接任务的时候,跟派任务的人说我找不着路,他就让我跟着你走,所以我就跟着你走啊。至于为什么问你,纸条上写的就是要问小芒……”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 好,陆小芒已经十分确定了,不止她把宋杰当了挡箭牌,用于震慑高大壮三兄弟不敢当宋杰面打人。 另外那个派宋杰来的人,也是这样打算的。 他就是想让宋杰跟着她到红星村二大队,然后那些古怪的问题,其实就只是掩饰。 某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想要保护她…… 某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是林益阳…… 在乌玛山上,他提前扯了野地瓜藤做了绳子打算拉她上来。 他知道她要制炸药,听完理由之后也没有再行阻止。 罗清明等人被吓跑后,他看到一个陌生老人靠近她,他下意识地走过来挡住了她。 他……就算从二十八岁的林益阳变成了十四岁的少年,他却依旧别别扭扭的想要保护她么。 在两人尚且只是陌生人的时候,他为什么会有保护她的想法? 还是,他就喜欢保护别人,骨子里就喜欢保家卫国,保护弱小什么的? 不管她是不是陆小芒,他都会照样保护? “派任务给你的人,是个怎样的人?”陆小芒轻轻地问。 宋杰拧着眉头想了很久,十分纠结地道:“我其实也不太懂他。营里那么多人,绝大部分的人只知道他的存在,就算坐在同一个饭堂吃饭,住在同一栋楼或者干脆就是隔壁,好多人也没跟他说过话。 但是最近……他的话突然多了很多。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呆着哪儿也去不了,所以无聊了…” “一个人呆着哪儿也去不了?为什么会去不了?”这就是最近几天,她在学校里没有见到他人影儿的原因。 “受伤了呗……动不了,只得躺着……所以才由我来执行机密任务啊。因为我是他最信得过的跟班啊。” 宋杰一脸自豪地道。 宋杰这人要是真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一定是最先暴露的一个。 跟班两个字直接就泄露了这事是林益阳派给他的。 人人都知道,宋杰是林益阳的小跟班。 果然是他……她没猜错。只是陆小芒想不明白的是,他能一个打三个成年人……怎么会伤到只能躺着动弹不得? 陆小芒咬着唇,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 “喂,小芒,你别走神,先回答我问题哎。有没有会咯咯哒叫的公鸡?” “谁伤了他?”陆小芒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咬着牙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他爷爷打的……屁股都打开花了。” 哦,他爷爷啊……那个脾气耿直得有些偏执的老人。 结婚的时候,他还给过她一个大红包,结果红包里没有钱,只有一颗子弹。后来第二天她给他端茶的时候,还气乎乎的问他,别人都包钱你怎么包子弹? 正在喝茶的老人被直接呛得咳嗽了起来。 咳完之后才告诉她,这规矩是徐家那个天棒带头整出来的,给子弹的意思是为了给他儿媳妇长胆子,让她在京城不要怕别人,惹了啥事儿他都给她兜着。 他给陆小芒子弹,也是同样的意思。 “子弹收好,时刻记住,你是林宪东的孙媳妇,林益阳的妻子,谁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不要怕。” 那个老人,是整个林家之中,除了林益阳外,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并喜欢她这个傻孙媳妇的人。 她曾希望他长命百岁,他却在她结婚第二天喝完那杯茶之后就进了医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上辈子犯下了大错 结婚第二天,一直身体硬朗,精神良好的爷爷喝了孙媳妇一杯茶,傻子孙媳妇当场质问爷爷怎么没给自己的红包里包钱。 爷爷呛着了,咳嗽了一阵,说了一段话,然后就又咳得不行,最后居然咳出血来了。 送医院的时候还活着,出来的时候却是一具尸体。 京城的人都开始传说,林家的傻媳妇不满爷爷红包不给钱,故意在爷爷喝茶的时候害他呛到,导致他被呛死了…… 从那天之后,林益阳就不许陆小芒出门。 “没有我的允许,没有我的陪同,你不要出这院子。要什么告诉我,我会买给你。” 她也是在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才从林益阳妈妈的嘴里知道了真相,知道林爷爷是被她那杯茶害死的。 知道了外头的人是怎样议论她的。 同时,林益阳妈妈也告诉了她,林益阳在爷爷过世后是如何的伤心愤怒。 “嗯,他爷爷还活着,还能挥得动军棍把他屁股揍开花,挺好。”或许,她还有机会弥补,弥补上辈子犯下的大错。 宋杰目瞪口呆。 当他把陆小芒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林益阳听了之后,林益阳也怔住了。 “她真这么说?我屁股被打开花了,她很高兴?” 宋杰十分肯定地点头道:“是啊,特别高兴,高兴得都哭了。” 林益阳脸色骤然黑透了。 “那你明天别去红星村了。” “啊?任务就结束了?” “是,你完成得很好。”字从林益阳咬着的牙缝里一个一个地迸出来。 宋杰怎么都没听出夸奖的意味来。 哪有人夸奖你任务完成得很好的时候,脸色黑得像陈年锅底,说话还带咬牙切齿的啊…… 妈妈呀,林益阳又变黑面神了…… “时间不早了,我回去睡了哈,林益阳,你也早点睡哈。”宋杰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林益阳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呵了一声。 “睡得多,运动少,光长肉,明天就该挤不进教室门了。” 宋杰苦着脸又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委屈巴巴地说:“林益阳,你没良心,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也不想要长胖啊,可是我不管睡得多睡得少,每天都在长肉肉啊。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林益阳挑了挑眉,继续补刀:“都说猪吃了睡,睡了长,我这几天吃了睡,睡了吃……黑叔半个小时前来带我去上厕所的时候,说我轻了好几斤。” “林益阳,不带这样的啊。你这是在戳我心窝子肺管子啊。”宋杰快被打击得哭了。 “胖不是你的错,胖还大吃特吃猛吃,不动脑子不运动,那你能怪谁?” “我这几天跟着小芒她们跑,来回十来里地,天天运动啊,哪里没运动了,可还是照样天天肥。”小胖很委屈。 “听说你现在不用脸盆吃饭了,改用桶了?” “我,我,我运动了就觉得消耗特别大,极需要补充体力……脸盆已经满足不了我的需要。而且,我抱着脸盆打第一盆的时候他们看我,打第二盆的时候还看我,打第三盆的时候依旧看我…… 所以我就换了桶……” 第二天放学后,宋杰找到陆小芒,告诉她他的任务完成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狗腿子帮凶 陆小芒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问他:“听说今天早上你们班全班同学出动才把你推进了教室门?” 宋小胖瞬间黑了脸。 昨天林益阳打击他。 今天小芒也戳他心窝子。 他给林益阳面子,可不会给小芒面子。 宋杰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陆小芒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身后响起,像是一股柔风般。 “我见过一个两百八十斤的胖子减肥成了个一百四十几斤的美男子。他告诉了我一个特别特别特别有用的减肥法子……” 宋杰停下了脚步。 “我捱不了饿,运动之后吃得更多……” “不用捱饿,也不需要你运动……” 宋杰立马扭头,屁颠颠地跑了回来,巴巴地看着陆小芒,“把法子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用啊。这个法子需要很大的技术含量,不是普通人能做得了的。” “那谁会做?” 陆小芒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弯月牙,鼻头也皱了起来,像是一只看到肉的狐狸。 “我会呀。” “那你帮我弄。” “这里没工具啊,没场地啊。” “那咋办?” “工具可以自己做,不过我最近没空做。但是我可以回家后把图样画给你,我们村有材料,可以就地取材。 但是这些工具不好做的,可能一天两天做不完的。” “那我们赶紧走,去你们村,你画图给我,然后带我找材料,指导我做……工具做得之后,你就帮我减肥。”宋杰急切无比地说。 陆小芒满口答应下来。 站在一边的罗保国悄声问罗大乐:“陆小芒什么时候还会减肥了?” 罗大乐赶紧伸手捂了他的嘴。 罗凯旋畏畏缩缩地从教室里挪了出来,看了看兴冲冲的宋杰一眼,怜悯无比地叹道:“又一个被卖了还帮数钱的……同病相怜哪。” 罗大乐放开罗保国,冲着罗凯旋扬了扬拳头。 等到罗大乐和罗保国走了几步远之后,罗凯旋才骂了句狗腿子帮凶,然后……跟上大部队。 经过高坡地段的时候,没有听到呼吸声,也没有听到咒骂声,陆小芒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高大壮他们这么快就烦了,放弃堵她了? 也好,省桩心事。 不然还得多做一些东西来收拾他们。 早知道这样,也就不用诓宋杰一道走了。 现在话已经说出去了,就只能继续下去了。 不过减肥这事……她也是听二十五六岁的宋杰自己提了几句而已。 那会儿的宋杰吃饭总带一只桶,顶着饭桶的名号,其实是一个一米八五,身强体壮的棒小伙子。 除了脸圆圆的极有喜感外,全身上下都是肌肉,没有肥肉。 陆小芒一边走一边想当初宋杰是咋跟她提减肥这事儿的。 回到外公家的时候,陆小芒只看到天强坐在敞开门的堂屋里写作业,没看到天富。 她就随口问了一句:“天富那个皮猴又跑哪儿去了?” 天强想了一下,告诉她:“我俩一起回来的,我让他写作业,他说等会儿写,然后说要拉尿,就去茅房了。” “那他去多久了啊?” “我开始写第一篇字的时候他就去了。”天强面前放着的本子上翻开那页写满了笔划笔顺。 天强写字很慢,跟罗大乐一样,一笔一划的,所以要写一篇字,最少是需要十分钟的。 “拉个尿花十分钟,他拉的是河啊……肯定又偷跑出去玩儿去了。昨天才说牙不酸了,今天就开始皮了……真是不长记性。” 第一百二十九章 芒芒表姐生气了 陆小芒本想去找找的,宋杰却缠着她赶紧画图做工具,她想了想,就让天强去找找天富,看他又去哪儿野去了。 “只要不是去偷瓜摸枣干坏事,不跟罗金罗银一起玩儿,就让他玩会儿再回。” 几岁的小孩子,玩心重是正常的。 不出格就行了。 天强放下笔就出了堂屋找天富。 陆小芒也赶紧忙活了起来。 天强沿着茅厕转了一圈儿,顺着一圈小脚印往后面转了个弯,刚一爬上通往小木屋的高坎,就看到天富小小的身影在往村外的路上狂奔。 天强想了想,也抬腿追了上去,边追边喊天富站住。 距离有些远,天富没听见,没一会儿就跑到了村口。 他站在村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朝右拐了。 天强赶紧加快速度跑过去,跑到路口就看到右拐的一条小路中间站着罗银和天富。 罗银和天富说了几句话,天富一直在摇头,罗银又看了看天强这边,又说了一句什么话,天富就点了点头,乖乖的跟着罗银走了。 天强赶紧大声喊:“天富,表姐跟你说什么你忘记了啊?你快跟我回去,要不然一会儿芒芒表姐就生气了。” 天富扭头看了天强一眼,摇头道:“你赶紧回去,我跟罗银去玩一会儿就回。” 天强要追,罗银又往天强这边看,天富赶紧伸出小手拉了罗银一把,两人就加快速度跑了,跑了一截之后,似乎怕天强追上去,罗银还把天富扛到了肩膀上像扛一捆柴一样跑了起来。 天强追了一截,来到一段杂草丛生的地段时,罗金突然从草丛里跳了出来,一把捉住了天强,捂着他的嘴就往草丛里拖。 天富被扛在罗银肩膀上,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立刻伸出两手拍打罗银的肩膀,开始吵闹。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不是说我跟你走,就不抓我哥的么?罗银,放我下来!你想偷谁家果子我替你去偷,我哥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他不会偷的,你们把他放了。” 罗银嘿嘿笑了一下,扛着他跑得更快了。 “放心,这次不会带你去偷东西,只是请你去做客。客不嫌多。不止你们兄弟俩要去,一会儿你芒芒表姐也要来做客呢。” 天富愣了一下,突然张嘴就去咬罗银的耳朵,罗银一吃痛,立马把他扔到了地上。 天富被摔得两眼泛花,他用力地甩了甩头,一翻身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回跑。 罗银一手捂着耳朵追了过来,捉住了他,拖进了草丛,抓了一把草就塞进天富嘴里,然后又用提前准备好的尼龙绳子把天富双手双脚都绑上。 罗金和罗银一人扛了一个,直接从草叶丛生的地方钻了进去,直奔靠山的那片小树林。 陆小芒画完一张图后天富天强都没有回来,陆小芒有些担心,想自己出去找找,宋杰笑眯眯地拦住她道:“你们村又没野兽,不会抓小孩吃,就让他们野会儿呗。 男孩子就该野一点,要是秀秀气气的,会变得女里女气没出息的。” 第一百三十章 胆子真不小 “我还是不放心,天富老跟罗金罗银一起玩儿,他还小,缺乏判断能力,分不清楚好赖,容易变坏。不行,我还是要出去找找。宋杰,你就在这儿写作业,等我回来后再帮你画另外的。” 陆小芒出了院子,刚走了几步,从村口那边跑过来一个六七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小女孩左手里拿着一颗水果糖,一边跑一边舔。 “小芒姐姐,小芒姐姐,我有东西给你。” 小女孩把捏在右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陆小芒,一边还不忘记去舔左手里的糖。 陆小芒看了她一眼,她立马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把抓着糖的手背到了身后,一脸防备。 “这糖是我的。” “我不要你的糖。但是你先别走,我看完纸上的东西后,说不定还有话要问你。” “那行,只要你不是要我的糖。” 小女孩乖乖站着不动了。 陆小芒把对折的纸打开看了一眼,眼神立马变得锐利起来。 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一个人,不要声张,来小树林,不然打你表弟玩儿。 陆小芒克制了一下情绪,这才抬眸问小女孩:“小丫,这纸是谁给你的?在哪里给你的?什么时候给你的?” 罗小丫想了想,大眼睛扑闪扑闪,“在村口,一个不认识的,长得特别高还很大的人给我的。他说要请小芒姐姐去做客,还给了我一颗水果糖让我过来送信。” 特别高还很大……不认识的…… 高大壮! “嗯,我知道了。小丫,你跑了这么远的路,累了,去我外公家歇口气儿,顺便喝口水。堂屋里有个小胖哥哥,他那里还有更好吃的水果糖,你要是跟他玩,他也会给你糖吃。” 陆小芒话刚一说完,罗小丫就立马往院子里跑。 陆小芒左右看了看,找了个顺风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嘴一张,布谷布谷的声音就从她两片薄薄的唇瓣里飘了出来。 她连续叫了三遍之后,晒坝那边也传来了一声布谷鸟的叫声。 陆小芒就把写了字的纸一折,夹在外公家院门外的一捆干柴上,然后就朝着村口狂奔而去。 小树林是在村口半里外的印河山前,看着近,跑过去也需要十几分钟。 这件事,是她疏忽了。放学的时候通过高坡地段没听到咒骂声,直觉地以为他们是趴厌烦了,所以从今天开始不堵她了。 她没有及时想到,高大壮他们是学聪明了,换地方换招对付她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她思虑还需要更周全些才行。 这时候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草叶,树木,山岭,都被镀上了淡淡的霞色,十分好看。 陆小芒跑到小树林前的那片密草丛中时就停了下来,足足站了两分钟,调匀了呼吸,这才扒着草叶,慢慢地往树林里走。 刚走到小树林边缘,就听到林中有个激动的声在喊:“来了来了!” 又有一个懒洋洋的声在问:“几个人?” 激动的声音立刻回答:“一个人,就她一个人。二哥。” “呵,胆子真不小,明知道要挨黑打也真一个人就来了。” 陆小芒又往前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了被吊在两棵杉树上的天强和天富。 第一百三十一章 等不及了 两人都离地有三四米高,两脚悬空,手脚被反绑,嘴里塞着草,在树间荡来荡去。 两兄弟的小脸已经吓得惨白,看到陆小芒的时候却又不住摇头,塞了草的嘴里呜呜地发着声,在叫陆小芒快跑。 陆小芒走得很慢,像是怕地上的草会把她绊倒似的,又走了两三分钟才走到吊人的两棵树前面。 两棵吊人的树下,各站了一个五大三粗,跟成年人差不多高的男生。 一个十四五岁,一个十六七。 吊着天富天强的绳子另一端被缠在树干上,离地大约有一米来高,那俩男生手里都拿了把削铅笔的刀,刀锋轻轻放在吊树干上那缠着的绳圈最上头。 见陆小芒走近,俩人都狞笑了一下。 说话懒洋洋的是那个十四五岁的男生,“看到了?要是你敢喊或者敢逃跑,我们能随时割断绳子,你这俩个可爱的小表弟就坐啪啪两声摔成肉泥!” 另一个没说话的就用刀子在绳子上划拉了几下,发出格咕格咕的声音。 天强和天富小脸雪白,动也不敢动了。 陆小芒举起双手,缓缓道:“我来了,是不是就可以放了他们了。你们俩加起来都三十几岁了,欺负俩个七八岁的孩子,说出去都不好听。” 那个十四五岁的男生笑了一下,冲着陆小芒背后的一棵树上招了招手,道:“老三,那你下来,先把她也给绑了,吊到树上。” “绑我可以,要我不喊不叫也可以,但是要先答应我,只要我一吊上去,就立刻把我表弟放了。”陆小芒眯了眯眼,长长和眼睫掩住了她眼里所有的情绪。 “可以。”高大威点头道。 高大壮从陆小芒背后的一棵树上哧溜哧溜地滑了下来,兴奋地拿了绳子就去绑陆小芒。 陆小芒一动也不动,任由他绑。 高大壮绑得很紧,每缠一圈都要往里用力勒一下。 陆小芒手腕和脚腕都被缠了七八圈,并打上了死结。 高大壮又用一根长尼龙绳子绑在陆小芒腰上,然后把另一头抛到一根离地三四米高的粗壮的树杈上,拽着这头绳子用力拉。 陆小芒双脚离地,被越吊越高。 高大壮把绳子另一头缠着树干拴牢实之后,就仰头看着离地一米多高的陆小芒道:“这下子,你就是板板上的鱼肉,随便我们咋收拾了。” 陆小芒没搭理他,一直看着高大威的方向,她看出来了,高大壮三兄弟之中,能拿主意的就是这个高大威。 “现在,可以放了我俩个表弟了?” 高大威没说话,握在手里的刀子在绳子上晃来晃去。 高大壮不乐意了,大声道:“二哥,你真要放了他俩?他俩一跑脱肯定会去找大人来。” 高大威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你都懂的理,我会不懂?谁说要放了。我们三兄弟,这里三个沙包,一个打一个,刚刚好。” “高大威,你说话不算话!你就是个孬种!”陆小芒气得脸色铁青,“有种你就今天打死我啊,来啊,动手啊!” 高大威惊讶地看着陆小芒,呀了一声,“真没见过等不及挨打和想送死的人,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你!” “是啊,等不及了!动手!” 咻咻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相亲相爱行不行 三支长长的青颜色的武器突然呼啸而来,射向高大壮,高大威,高大猛三人。 就在陆小芒大喊动手之后。 就在他们三人正准备找个趁手的杆子,像打兔子一样把陆小芒三人一样抽来抽去的时候。 高大威只来得及扭头看了一下,那尖利的东西就已经到了眼前。 他赶紧往旁边跑,同时大声提醒高大壮高大猛:“躲啊!” 三人惊慌失措地往旁边闪躲。 三杆一米多长,两头被刀削得尖利无比的竹筒就插在他们刚刚站过的地方,杆尾还一直在震颤,发出嗡嗡的声音。 可见掷出这东西的人力道有多惊人! 要是这东西扎中人……人都要被扎对穿? 高大威骇然地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谁?出来!” 树林里静悄悄的,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来的声音。 呼……呼…… 高大威突然看到了地上静止不动的杂草丛。 那不是风吹过来的声音。 那是武器飞出的声音。 就在他想明白的时候,咻,咻,咻……呼啸声再次来临,就在他的耳朵边上响起。 “我去!老大老三,赶紧躲!我们,我们怕是被人反伏击了。赶紧想办法抢占高地!” 在高大威的带领下,三人赶紧朝着附近一个略高一些的地方跑去。 吊在树上的陆小芒冷笑地看着下面仓皇奔跑的三人,小小的嘴略微张了张,开始数起数来。 “一,二,三……” 旁边的天富和天强也好奇地往下张望。 高大威高大壮高大猛刚跑了三步,就一脚踩空,突然从地平面上消失了。 啊啊啊的惊叫声从那片青草地下传来…… 叫了一分多钟还在叫…… 好像还没掉到底…… 陆小芒冲着天富天强挤了挤眼睛,然后就学着布谷鸟叫了两声。 罗大乐和罗保国就一人手里拿了根跟之前投掷高大壮三人的一样的竹筒从几米外冲了出来。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脸上刻意糊了稀泥巴和草汁的娃娃兵。 大大小小有二十来人,个个手里都拿着一把弹弓子,上衣和裤子的口袋都沉甸甸的垂着。 罗大乐一声令下:“打!” 二十来人就齐唰唰冲向高大壮三人掉下去那个陷阱,围着陷阱站成一圈儿,小石头噗噗噗地射向坑里,无差别打击。 根本不需要准头,只管打就行。 高大壮的惨叫最先响起。 “啊,我的头,我的手,我的背……” 然后是高大猛的惨叫声。 又打了几分钟,高大威也忍不出惨叫了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人了。” 娃娃兵们就抬头去看罗大乐,罗大乐摇头,他们就又继续装石子继续弹射。 陆小芒吊得高,正好能把陷阱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平静地看着高大壮三兄弟在坑底抱头鼠窜,每个人的脑袋上都以能见的速度冒出肿包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打到后来,高大壮直接就哭了,跪在坑底求饶。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哇,痛死我了。我们再也不来你们村了,再也不打你们村的小孩了,再也不惹你们了还不行嘛?” 高大威忍了一会儿,也跟着求和,“都是一个公社的,吃着同一方水长大的,犯不着打生打死哇,你们不要打了啊。我们和平共处行不行?以后相亲相爱行不行?”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点痛不算什么 呵呵,现在知道是同一个公社,吃一方水长大的了? 天天蹲高坡堵人,还用特制弹弓,磨尖了石头两端,巴不得每颗石都能见血的时候怎么忘记这事儿了? 陆小芒轻笑起来,笑却不及眼底,“呵呵,我们不仅是一个公社的,吃一方水长大的,还是一个学校的学生,是校友呢。” 坑底的高大威听到陆小芒这话,连忙附和,“是啊,我们还是一个学校的呢。那你叫他们不要打了啊。” 陆小芒就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 娃娃兵们立即看了过来,等着她发话。 罗大乐拧着眉,一脸的不认同。 “咳……不要……”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们先停手,然后拉我们上来,我们以后都相亲相爱,不再互相伤害。”高大威高兴地接了话。 “停!”陆小芒又说了个字。 娃娃兵们闹不明白了。 是不要打,还是不要停喃? 罗大乐带头又砰砰地弹了起来,每一颗石头都打向高大威的脸。 打人不打脸,可他就不喜欢高大威的嘴脸,那干脆打烂了算了,眼不见为净。 罗大乐带头开打,十几个娃娃兵也继续开打。 剩下几个还眼巴巴地看着陆小芒。 陆小芒笑眯眯地道:“不要停,继续打。打到手酸了的可以休息一会儿再打。这天儿还早呢……最起码要打到天黑嘛。” 剩下的几个娃娃兵听了这话,立即高高兴兴地加入了打人大军,继续拉弓弹射。 坑底的高大壮三人却吓得说话声音都发颤了。 “什么?打到天黑……陆小芒,你,你这是打算把我们打死啊。陆小芒,打死人可是要坐牢的。” “陆小芒,饶了我们,我们真不敢来堵你了,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陆小芒,叫他们别打了啊……” 天强天富也能看到坑底。 天强看着被打得满头包,有些包还破了在渗血的高大壮,略微有些不忍心了,大着胆子喊陆小芒:“芒芒表姐……” “我们用的只是普通小石子,可上次他们带的是两头磨尖了的石头。如果现在我们交换位置,高大威这种人绝对不可能饶了我们。所以,我也不会。” 陆小叹了口气,道:“有些人值得同情,有些人却永远不要同情!有的人讲道理,不需要动手就能解决一切矛盾,有些人却一定要用雷霆手段让他长记性,记到一辈子结束也不敢再来惹你。” 天强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 罗大乐和罗保国让其他的人继续打,他俩走到树边,慢慢地解了绳子,小心翼翼地把陆小芒和天强先放了下来。 在替陆小芒解手腕上的绳子的时候,罗大乐才发现那些绳子已经勒紧了她的皮肤,勒得最紧的两圈还见了血。 他内疚无比地道:“我应该早点过来解下你的。” 陆小芒摇了摇头,平淡地道:“这点痛,不算什么。” 天强落了地,又看了看罗大乐和罗保国,然后就指着还吊在树上的天富说:“我弟弟还吊着呢。” 罗大乐不说话,默默地看着陆小芒。 “是我故意让大乐哥哥不放天富下来的。” 陆小芒仰头看着天富,面色冷凝。 第一百三十四章 漏网之鱼 “天富,如果今天他们选择的地方不是小树林,我,你,天强,可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天富,我最后说一次,虽然你是我表弟,可我也不可能无限的纵容你。” 天富缩着脖子,可怜巴巴地道:“表姐,我知道了。我今天去见罗银只是想跟他说清楚,以后不跟他们一起玩了,可是我说完了之后,罗银说我不跟他走,他就抓我哥……” “原来还有罗金罗银的事儿。罗大乐,罗保国,还有漏网的鱼呢……” 陆小芒的眸骤然聚集起一丝冷芒,“我还在奇怪高大壮是怎么知道天富天强是我表弟并顺利抓走的呢。这下子,我终于明白了。 看,有些人果然是教训不够就记不住。 上次我已经警告过罗金罗银了,看起来却一点作用没起。那就再给他们提个醒,确保他们能记住,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最好不要惹。” 罗大乐点了点头,拉了罗保国就走,边走边保证:“一会儿就把人给你抓来。” 陆小芒揉着手腕,又抬眸看了看天,摇头道:“要到吃饭的时间了,大家也都打累了,先去吃饭。正好,罗金罗银肯定也会去伙食团,一会吃完饭顺手逮过来就行了。 另外,把天富也放下来。” “那高大壮三人呢?” “挖坑原本是要对付成年人的,所以刚开始就挖得足够深,没人甩绳子拉他们,他们是不可能爬出来的。先放在坑底,一会儿,罗金罗银到了之后再一起问问,看为什么高大壮会盯着我堵。” 一行人哗啦啦地离开后,又过了十几分钟,罗金罗银就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 他们听到高大壮的哭喊声,走近陷阱一看,这才发现了跌在坑底,满头是包,脸也被打得肿变了形的三人。 罗银愣了一下,惊讶地问:“怎么成这样了?” 高大威一说话脸就疼,他一边呲牙一边道:“别废话,赶紧去找绳子,把我们拉起来。” 罗金哦了一声,连忙去找绳子,他左看右看,发现有三棵树上都拴着绳子,只不过有两棵树上的绳子直接塔在离地四米多高的树杈子上的,有点不好拿到手。 还有一条绳子就系在一棵离地不到一米高的树干上,绳子绷得直直的,另一头好像是系在远处的另一棵树上的。 他立马跑了过去,伸手去解绳结。绳结解开之后,他就顺手拉了一下绳子,然后顺着绳子走打算去解另一头。 绳了确实很长,足足有三十来米长,罗金走了分钟才找到另一头。 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一棵很小的树上,缠了好几圈。 但那个结……很难解开。 罗金累得满头大汗也解不开,最后只能回头去找高大威想办法。 高大威想到他们是带了削笔刀来的,就让罗金在附近找找看,万一陆小芒没带走呢。 罗金在附近找了找,终于在草丛里找到一把削笔刀,割断了绳子,然后把绳子拖着来到陷阱边,把绳子一头抛了下去。 “你们抓着绳子,我拉你上来。” 高大威先抓住绳子,喊了声拉。 罗金就使劲拽着绳子另一头开始拉。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二哥,我害怕呀 坑很深,高大威也很壮实,罗金一个人根本拉不动。 他连忙招手让罗银也过来一起拉。 两兄弟拽着绳子,双脚蹬地,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高大威的脚才一点一点的离开了坑底,一点一点的被拉了上来。 绳子一点点的被收紧,高大威眯着阴寒无比的眼,看着坑口的方向,咬牙切齿地道:“陆小芒,这事绝对不算完!” 罗金罗银累得满头大汗,眼看着高大威就要被拉起来,两人十分高兴,正打算再加把劲儿,一鼓作气把高大威拉起来的时候,两人就看到了高大威突然变白的脸庞和惊恐的眼神。 正疑惑间。 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一推。 罗金罗银哇哇尖叫着跌进坑里。 把快要出坑的高大威也直接砸了下去。 啊啊啊啊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陆小芒清淡的小脸在坑口晃了晃,轻轻松松地拍了拍手掌,淡淡道:“唔,绳子送你们了,你们可以互相绑在一起玩拔河比赛什么的。 我这下是真的要去吃饭了,等我吃饱了再来找你们玩哦。” 高大威被垫在最下面,先是罗银砸在他身上,然后又是罗金再砸了一记,高大威直接被砸得晕了过去。 罗金罗银摔得七荦八素的,趴在地上好半天也没动弹。 原本一脸欣喜等着被解救的高大壮和高大猛绝望地看着坑口,一脸的不可置信。 高大壮抹着眼泪不停地哭:“怎么会这样?你怎么来得这么巧?你要迟来一会儿该多好啊。” 陆小芒咯咯笑起来,小虎牙在坑口的光线照射下闪着白森森的光。 “两条绳子故意放得很高,只有一条绳子可用,我故意系得很紧,一边是大树,一边是小树。系在小树上的结是锁龙扣,一般人解不开。解不开就会越用力解,小树就会被不停拉动摇晃…… 我原本只是打算猫一会儿就走的,正要走的时候,就看到小树在猛摇…… 所以我就回来看看咯。 其实,我之前是打算吃了饭再聊聊就放你们仨走的,可是我来得不巧,刚好听到你二哥说跟我没完…… 嗯嗯,你们懂的,晚上我们聊聊的方式就会变得比较特别了。” 陆小芒说完之后还俏皮地眨了眨眼,也不管坑底的人看不看得到。 “我的小伙伴们准备工具去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期待哟……” 陆小芒哼着跨过鸭绿江的调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剩下坑底几个人,表情各异地害怕着。 高大壮一边哭一边埋怨高大威:“都怪二哥说那话,陆小芒一会儿不知道要想啥招对付我们了……” 罗金和罗银满心苦涩,一脸后悔,早知道,他们就不来看这热闹了…… 看个热闹就被逮个正着,陆小芒要知道这所有的事都是他俩挑起来的…… 两兄弟越想越怕,互相依偎着不断抖着。 高大威刚醒过来,就听到了高大壮埋怨的话,差点没气得直接再晕过去。 “老三,就算我不说那话,陆小芒也没打算放了我们。我们有今天,不都是为了给你出口气吗? 你这样说就太寒二哥的心了。” 高大壮偌大的身子缩成一团,嘤嘤哭着,“二哥,我害怕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疼得更厉害了? 高大猛瞥了他一眼,道:“你怕,难道我们不怕啊。别哭了,哭得人心烦。” “怕什么?难道陆小芒还能把我们全吃了啊?!她再怎样也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想不出什么更狠的招的。” 高大威硬着头皮安慰坑底的难兄难弟。 而这个时候的陆小芒,一边吃饭一边吩咐大家吃完饭后去水田边找样东西,准备给高大壮几人一个特别的见面礼。 罗凯旋听了要找的东西名字,眼都瞪突了出来,啧啧道:“用不用玩这么大啊?” 罗大乐倒是很满意,“那我一会儿回家拿个大点的编织袋子。” 罗保国抠了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不会摸这个,那我干什么?” 陆小芒扒了两口稀饭,咬了咬,直接吞了下去,道:“你和力气大的小伙伴们各自回家找个小水桶,一人提桶水去那边,给他们先泡上澡。 等我们的东西找齐了之后,我们就去找你们,集体给高家仨兄弟还有罗家俩兄弟来场另开生面的躲猫猫。” 吃完饭之后,陆小芒让罗凯旋继续回晒场搓绳子,罗凯旋犹豫了一下,说要去看个热闹,陆小芒瞥了他一眼,慢慢道:“会很刺激的,你确定你还要去?” 原本犹豫着要去的罗凯旋立马变得十分兴奋,刺激?那他一定得去啊。 “要去也可以啊,跟着罗大乐他们去抓东西,抓得越多越好。” 罗凯旋这下子也不推三阻四了,小跑着就去找罗大乐了。 陆小芒带着天富天强先回了趟外公家,小胖子还坐在他们家堂屋里,气乎乎的。 “陆小芒,你是不是骗我?”小胖子一见陆小芒就开始发难。 陆小芒嘿嘿干笑了一下,骗……这可不能承认呀。 “骗你什么了?” 宋杰晃着陆小芒走前画的那张图,大声道:“这是画的啥玩意儿?我看了半天都看不出来,你确定没骗我?” 陆小芒松了口气,还以为宋杰抓到什么把柄了呢,原来是自己看不明白画啊。 “看不明白就对了。”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个啥。 “什么?” “我说你看不明白,嗯,不要紧,这不是有我呢嘛。这是一个大工程,所需要的工具得精心准备,需要一大套组合用具,我们得一个一个画,一个一个做。 这天也不早了,你要不先回家,明天放学再早点过来?” 宋杰刺啦一下把那张图撕了下来,揣进书包。 “这个,我带回去再研究研究。” 陆小芒直点头,“好好研究。”反正再怎么研究你也不知道那是个啥玩意儿。 顺利哄走宋小胖之后,陆小芒就去了德叔家。 说了没两句,林克就来了,先是给德叔检查了下伤,又换了新药,重新包扎了,跟卢芳说了一下注意事项之后,就招手让陆小芒过去挨着他坐。 陆小芒过去之后,他就压低声问:“你这小滑头,最近是不是躲我呢?想赖账?” 陆小芒闻到一阵浓烈的酒味,抬头又看到了林克嘴巴上没抹太干净的油光,心下便了然了。 “你这是疼得更厉害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低调所以我不说啊 林克眸光一闪,惊讶地望着陆小芒,道:“你这孩子是有点邪门呢,我都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的情况了?” 陆小芒微微一笑,道:“猜也猜得到啊,你这病,最忌讳油荦和酒,可你两样都沾了,不疼得更厉害才怪了。” 林克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你真知道我得的啥病?连忌讳都知道?” 陆小芒把林克上下一打量,神色一整,开始有模有样地像个医生那样开始诊断。“你长期酗酒,走乡串里也没少吃好吃的,可你却依旧日渐消瘦,看上去跟缺吃少喝,营养不良似的。” “肉眼可见,谁都知道的事你就不用说了。说点我不知道的。” 陆小芒又拉着林克的手掌翻来翻去的看了一下,指着林克双手手掌两侧的大、小鱼际和指尖掌面让他自己看。 林克看了一眼,道:“不过是有点片状充血。” “医生,你有点不专业。你不是简单的片状充血,而是病状斑块,已经红得跟朱砂相近了。医生,你病得很重哇。”陆小芒看着林克,一脸严肃和担忧。 林克呆了呆,他总觉得陆小芒这一套程序和说话的腔调都十分熟悉。 转念一想,眼就瞪得老大。 他平时想多捞钱的时候,就会这样把小病夸大一点,再把大病夸大一点,然后把家属给弄蒙圈之后再说价码。 这种时候,家属一般是有多少钱就会心甘情愿拿多少钱出来,拿了钱之后还会对他感恩戴德的。 “陆小芒,你别学我,好好说话行不行?”林克哭笑不得地说。 陆小芒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不不,我没学你,我在实话实说,没有一点夸大。我来验证给你看啊。” 陆小芒用那根手指用力按压林克泛红的区域,那片红区被加压后即变成苍白色,解除压迫后又恢复成红色。 陆小芒又按压了林克手掌心颜色正常区域,两相一对比,林克脸色大变。 在陆小芒的刻意提醒下,他终于发现了看见红区有大量扩展连片的点片状小动脉。 “你不只手是这样,脚也是这样?”陆小芒又一副笃定模样地道。 林克连忙要脱鞋查看,陆小芒连忙摆手,“哎哎哎,你每天洗脚的时候肯定看过,现在不要脱,你想拿你臭脚薰死我,然后继承我的观病大法啊?” 林克还是脱了鞋,还好他的脚只是有点脏,不太臭…… 陆小芒跑开两步,也勉强能忍受。 林克终于信了陆小芒,开始认真请教起来,“我这是肝病?” “酒精肝,妥妥的,骗你是小狗。” “我行医几十年,从没听说过这号病。你小小年纪,咋知道的?你难道是什么医学天才怪才?不对啊,以前没发现你有这方面的才能啊。” 林克紧盯着陆小芒看,像在研究一门深奥的课题似的。 陆小芒叹了口气,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我就是这么天才,只是以前我低调,不想在人前显露而已。 怎么样?林医生,你有经验我有才,咱俩搭挡治病救人,顺便赚点钱…你意下如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买买买! “我考虑考虑,不过,我很奇怪,你一个九岁大的小姑娘,赚钱来干啥?” “有了钱,可以买米买肉买盐买油,买田买地买房买车买男人……买买买,买买买!” 陆小芒越说越兴奋,两眼亮得如同通了电的小灯泡。 林克震惊地看着她,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了她的脸一下,“喂,孩子,醒醒!” 你说买米买肉什么的都算了,还算听得过去,有可操作性。 这买田间买地买房买车的事,那根本不现实好不? 田地归国家,归集体,归公社,谁敢买卖?不想要命了? 至于买房,人人都是一个自留地宅基地修房造屋,谁会去买房? 买车……你得有特殊商品的的票才买得着。 更离谱的是,他好像还听到了什么……买男人! 男人也能买? 这小姑娘一定脑袋构造不正常。 哪天选个黄道吉日,哦,不,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她开个瓢,好好检查检查,看看哪根筋搭错了?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有空再谈。”陆小芒想到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应该去小树林了,直接站起来就要走。 林克连忙一把拉住她,“哎,等下,你光说了我是啥病,这名我都没听过,也不知道治法啊。你知道咋治不?” “没得治!”陆小芒沉吟片刻之后,语出惊人。 林克被吓了一跳,怔了好几秒时间才又继续问:“真,真没得治?” “答应带我赚钱,有得治;反之,你懂的。好了,我真的很忙,要走了。”陆小芒甩开林克,撒腿就跑。 林克的声音被她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成天野,成天忙,你有什么可忙的啊?” 陆小芒头也不回地丢了句话过来,“忙着明天会更美好的事,你要考虑好了就再找我,不然没事别来烦我。” “可你还答应了我三个条件了呢?” 陆小芒脚步一顿,扭头嘿嘿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 “可我也没说什么时候帮你实现啊?你这病,拖不得,不及时治,估计没两年就要翘脚归西。机会,我可是给你了啊,你自己不好好把握,那可就怪不得别人了哦。” 陆小芒说完又扭头继续跑。 林克脸色古怪地站在罗有德家院门口,念念有词道:“这小滑头,这是吃定我了?嘿,我还非不信了,我自己就是个医生,也知道是肝病了,我自己还治不了了呢!” 陆小芒跑到村口的时候,罗大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装化肥的塑料袋,是装一百斤那种,袋子里沉甸甸的,还有什么东西在一拱一拱的。 看到陆小芒,他立马问:“抓了十来斤,够用了不?” “大的还是小的啊?” “大的小的都有,不过大的少,小的多。大的大拇指那么大,小的和筷子差不多粗细。不够的话,我继续去抠。” “够了,够了,我知道这东西不容易找,能抠出十来斤已经很超出我的预期了。走,天快黑了,等我们走到小树林里,正好合适。” 陆小芒和罗大乐最后到达陷阱处。 依旧是周围围了一圈娃娃兵,有的站有的蹲,还有的正提着水桶往这边跑。 陆小芒赶紧小跑几步上前,“哎哎,你们一直在往里面倒水?不是让你们一人提一桶就行一吗?你们这样倒,直接把人淹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高大威的馊主意 一群娃娃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蒙了。 “啊,不是倒得越多越好啊?” “唉呀,赶紧看看,别真的淹死了,之前都还听到他们在喊救命,现在都没声儿了。” 大家齐齐伸头看向坑里。 五个黑乎乎的人头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也不动。 “死了?” “拿石头扔一下看看。” 大家说干就干,反正还有现成的石头没弹完的,这下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砰砰…… 漂浮在水面上的人头突然动了动,无奈地睁开了眼睛。 陆小芒瞬间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哟,跟我们玩装死这一招呢。想着我们以为你们死了,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捞上来…… 高大威,又是你出的馊主意?你怎么总学不乖呢……” 陆小芒话音一落,高大威就仰脸看了过来,满脸的憋屈。 “陆小芒,你真要把仇结死?” “不是我要把仇结死,是你们莫名其妙的天天堵我打我,让我心惊胆战,活得不安稳。我没好日子过了,我自然得反击啊。” “莫名其妙,要不是你在背后说我只会嘤嘤哭,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枕头,遇到事只会喊妈妈,我们会来打你么?”高大壮十分委屈,委屈得又想掉眼泪了。 他这话一说完,原本挨着他的罗金和罗银立马往旁边划去。 可这是在坑里,又有水,划来划去也就这么大的地方,高大威一察觉到不对,直接和高大猛一人抓一个,就把罗金和罗银逮住了。 陆小芒呵呵一笑,道:“我都不认识高大壮,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啊。看看罗金罗银这反应,我想这事应该跟他俩脱不了什么关系。 但是不管怎样,我没惹你们是事实,你们堵我打我朋友,还抓我表弟想收拾我们也是事实。 这仇结都结了,你们不是什么好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就先撒完气再说。 放东西,放东西,把我们准备好的特别礼物发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罗大乐把袋子一倒置,袋子里的东西就哗哗地倒出来,扑嗵扑嗵地摔进了水中,然后开始活蹦乱跳,四处乱窜乱钻。 树林里已经开始黑了…… 坑边的光亮又被一群人给挡完了…… 高大壮等人只感觉到一大波腥臭粘稠,滑溜溜,长条形的东西在围着他们转悠,却不知道是啥东西。 陆小芒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似的,很好心地告诉了他们:“这是蛇哦……” 说完之后,陆小芒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其他人不明白,捂迟了,耳朵被突然爆发出的尖叫声震得像要聋了般。 “蛇……蛇啊……这么多蛇……” “妈妈啊,妈妈呀,救命啊……” “不要咬我,不要咬我……” “啊啊啊,二哥,二哥,它钻……钻我衣服里来了……” “我裤裆里有一条,裤腿里有两条……”高大威的声音也带着哭音。 “啊啊……它在往我后面……后面钻……妈妈呀……老二老三救我啊。” 高大威不停地叫着陆小芒,“陆小芒,求你了,赶紧拉我们上去……蛇会把我们咬死咬残的。它在围着我命根子转…… 求你,以后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你要我们干啥我们都照做…… 我发誓,啊啊啊……别咬……” “别急,这才刚开始。”陆小芒又好心补了一刀,“还有小龙虾没下场玩呢,祝你们玩得愉快。“ 第一百四十章 烈阳牌收割机 等到高大威三兄弟被拉起来之后,除了全身上下爬满小龙虾之外,陆小芒闻到每人身上都有阵尿骚味儿…… 嗯……高大壮身上,还多出一股子屎味儿…… 这是吓得屁滚尿滚,屎泪齐飞了? 得,这个教训应该够深刻了,够他们记一辈子,甚至极有可能给他们形成心理阴影了。 以后,再想欺负人的时候,就会掂量掂量了。 “高大威,今天的事,搞成现在这步田地,不怪我。怪只怪你们错听错信,不调查不取证就用具有杀伤性的武器围堵我和我的朋友,给我们造成了困扰和不便。 今天晚上这些,只是小儿科,整人的手段,我还会不少。 但是我这人比较宽宏大量,你要真能长记性,以后大家和平共处。 你要长不了记性,我不介意奉陪到底。 好了,你们仨可以走了。 如果可以的话,小树林里发生的事就小树林里了,别带到其他地方,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陆小芒警告完之后就挥了挥手,大家立刻齐唰唰地让出一条路来。 高大威扶着嘤嘤哭个不停的高大壮,高大猛拽着后面的裤子使劲在往外拽,拽半天那长条形活物还在不停摆来摆去不肯走。 罗大乐拿了条棍子走过去,照着高大猛的屁股就是一下狠的,那东西终于被打晕了,顺利被扯了出来。 高家三兄弟仓皇跑走,跑几步摔一下,又重新爬起来跑,生怕陆小芒会突然反悔,把他们抓回来。 陆小芒摸着下巴,嗯嗯道:“应该是知道怕了。” 站在一边,早就被吓傻了的罗凯旋终于回过神来了,颤抖着声音道:“陆小芒,但愿这辈子,都不要惹到你,谁惹谁倒霉。” “对咯,不惹我,自然不会倒霉咯。惹了我……嘿嘿,你懂的……” 罗大乐看了看吓晕了之后还在水坑里漂着的罗家两兄弟,扭头问陆小芒,“这俩又咋办?” “捞起来,抬回他家附近的草丛,扔那儿,等他妈妈捡他回去。哦,不对,他妈动不了,他爸腿也没好,趁夜没人看到,扔他们家院子里得了。” “那这陷阱?” “先留着……挖坑也不好挖,提水也累人,抓这些鳝鱼龙虾更是费神费力,先留着。不过,表面要盖好,撑一层密密的树枝在上头再盖草,以防有人误触掉进去。” “你觉得……这东西,还能用得着?他们,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 “鬼知道呢。色胆包天的人,啥都干得出来。他不动则已,要是敢动……我会让他终身难忘的。” “但我觉得这些小把戏顶多吓吓人,可能吓不住那四个畜生。” “呵,这是未完成的机关……仓促之下被启用的。你们把我要你们做的东西做齐了,等我安上,演示给你们看看,你们自然就明白了。我是听说,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可是相当厉害的。” “听说,你听谁说的?”罗大乐有些好奇,“这个人好像很厉害啊。” “是啊,顶厉害的,不仅享誉全国,甚至境外不少人提起他的名字都会吓得发抖。” “他叫什么名字啊?” “有人叫他活阎王,有人叫他烈阳牌收割机,专收人命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帮了大忙 “哇,听起来就很厉害,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罗凯旋在旁边哇哇叫着,满眼冒着钦佩的小星星。 陆小芒习惯性地就想叹气。 是啊,厉害,多厉害啊…… 厉害到历了前生重生,她竟然根本就忘不了他。 他在她生命中刻下的痕迹太深了,深得怎么抹都抹不去。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过了九岁的冬天再说。 “收工了,跟着我走,别被草绊了。”陆小芒率先带头往外走,身后的罗大乐牵罗保国,罗保国牵罗凯旋,这样一个牵一个,走在中间的抬了罗金罗银,抬累了就拽着手脚拖一截,然后再抬。 这一夜大家都过得相当刺激,好多人都刺激得睡不着觉了。 陆小芒却一反常态的睡得相当好。 第二天醒了之后,去伙食团吃了饭,又跟舅舅外公说了声要去戴家村,然后就领着天富走了。 天富一边走一边小声问陆小芒:“表姐,你说我们这样做,人家真的就会原谅我们吗?” “我们尽到我们的义务,这事本就是你做错了,既然没有能力经济补偿给人家,就只能靠劳力来补。走,要是走累了告诉表姐,表姐背你。” 天富摇了摇头,“没事,我能自己走。表姐,我,我以后会听你的话。” 陆小芒听了这话,十分高兴,猛地抱着天富就亲了一下额头,“天富长大了,开始懂事了。” 天富红着脸扭扭捏捏地问:“表姐,你,你亲我干啥?” 陆小芒没回答。 做对了事,讨了他欢心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亲她一下以示奖励的。 戴家村离着红星村十几里地,两个小孩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到,然后歇了歇脚,又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往山上爬。 隔了一段时间过来,李子林里成熟的果子又多了不少,沉甸甸的压在枝头上。 两人刚一靠近,一个戴着草帽子的中年农民打扮的男人就跑了过来,大声呼喝道:“又来偷李子了?吃涩李子还没吃够?” 这人眼力也真够好的,一眼就把天富认了出来。 天富连连摆手,不停解释:“不是,不是来偷李子的。我们,我们是来帮你看果林的。我表姐说,偷李子是不对的,但是我已经偷了,罗金罗银也早就把偷来的李子吃下肚子了,我们也没钱赔给你,所以干脆就趁学校放假来帮你看林子弥补。” “啥?我没听错?不是借着看林子想多偷一些走?”农民大伯明显不相信这个说法,一脸警惕地看着天富和陆小芒。 陆小芒笑眯眯地喊了声伯伯,嘴甜甜地道:“伯伯,我们真不是来偷李子的,你要不放心,就看着我们呗。虽然我最喜欢吃李子,但是我保证一颗也不偷。” 农民大伯想了想,“这样啊,我今天确实有些忙。一到放假的时候,来偷李子的小皮猴就一个接一个的,我看得这边,看不了那边。你们要真是来帮忙看林的,那倒真是帮了大忙了。 我还要送筐李子去给承包果园的人尝个鲜,每个星期都要送,要不然,你这会说话的女娃帮我送筐李子去丰收岩的营部,这小皮猴在这儿和我一起看林。” 第一百四十二章 矛盾而奇怪的人 “啊,你们村这么早就开始可以承包土地了啊?”陆小芒记得好像要明年开始这边才会施行土地下放到户。 “不是,是丰收岩的领导们提供的苗,提供的技术,我们村才靠李子吃上了饱饭,公社要作主送片林子给领导,他们不收,反而还给我们钱,说要吃李子会叫我们送,相当于他们承包。 结果却从来没人要求送李子过去,全便宜了来偷的人。 今年年初的时候,领导们又来捎话,说叫结了果子往院子里每星期送一筐尝。 上次我就是送李子回来发现这小子才绑树上了的。” “丰收岩领导……营部……你是说军队大院?”陆小芒心头微微一颤。 “是啊,就是那边。看来,你是知道路的,正好,你帮我去送李子。”农民大伯看陆小芒知道路,立马热情地领着她进林,指着一筐刚摘好的三月李让陆小芒背走。 陆小芒一听是去营部军队大院那边,立马就想打退堂鼓了,“那个,要不然,我看林子,大伯你送习惯了,还是你去送?” “看,我就知道,你俩根本不是诚心来看李子的,是来偷李子的。我送李子去了,你俩把这林子偷光了我也不知道哇。”农民大伯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开始防备地盯着陆小芒和天富。 陆小芒犹豫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其实,她觉得的担心就是多余的。 看林大伯说领导要求送李子是因为家中小子爱吃李子。 据她所知,林益阳最讨厌吃李子,他最喜欢吃的是香甜多汁的水蜜桃…… 所以,这筐李子应该不是送到林益阳家的。 大院那么大,按宋杰的说法,林益阳被打烂了屁股趴床上哪儿也去不了,上个厕所都要人帮,碰上他的几率基本等于零。 陆小芒越想越觉得不会遇上林益阳,索性就真答应去送李子了。 “送到大院门口交给哨兵就行了,是?”门都不用进,就更碰不上林益阳了。 得了大伯的肯定回答,陆小芒就背着一筐李子出发了。 她走了几步之后,大伯不放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丫头,我告诉你啊,你要敢半路背着李子跑人,我就把人表弟扣这儿,喂他吃三天酸李子。” “放心,伯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我把李子送到了就回来。你要不信,我还会让哨兵大哥给我写个收到的条子,这下总该行了?”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也别想自己写了拿来骗我啊,我虽然不识字,可是我会找能认字的人看。” 大伯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这大伯疑心病真重,却又自曝其短,说出自己不识字。 说他不聪明呢,却又能想出让偷李子的人吃涩李子惩罚人的办法。 真是个矛盾而奇怪的人。 陆小芒就这样背着一筐李子上了路,走了半个小时,中间歇了两次,终于来到了丰收岩的营部。 隔得老远,她就看到了迎风招展的红旗,和站在门口扛着钢枪,像一棵青松般站着的哨兵。 军队的建筑都大同小异。 她曾对这样的地方相当熟悉。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讨好林益阳 宋杰坐在屋内,手里拿着一张纸,两眼紧盯着,一动也不动。 王大虎怎么叫他也没反应。 “小胖子,小胖子?你怎么了?”王大虎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宋杰依旧呆呆地坐着,看着手里的纸,好像上面有什么神奇的东西,能凭空生出一朵花儿般让他入迷。 王大虎只得走进去,伸出手使劲拍了宋杰一下。 宋杰被拍得歪向一边,生气地抬起眼,瞪着他道:“大虎哥,你干嘛?我刚想到的思路,又给你打断了。” 王大虎堆了一脸的笑,“小胖子……” 话还没说完,宋杰就突然站了起来,生气地吼了起来,“说了不要叫我小胖子,你们就是记不住,我没名字吗?为什么还要叫我小胖子?再叫我小胖子,我翻脸了?” 王大虎愣了一下,想了想,又试探地喊了声:“大胖子?” 小孩子都喜欢人说他大,不喜欢小胖子这称呼,大约会喜欢大胖子? 宋杰一听大胖子三个字,脸立马绿了,火冒三丈地吼道:“你傻啊,小胖子我都不喜欢,你还叫我大!胖!子!” 哦,大胖子也不喜欢,那叫什么呢? “宋,宋杰?”王大虎迟疑地叫了声。 宋杰的脸这才慢慢的恢复了正常,嗯了一声,反问道:“啥事儿?” “就是帮大虎哥写个条子呗?戴家村送李子的又来了,这回是个小姑娘,应该是李老四的亲戚,她非要我打一个收到的条子,我我不会写收条啊。想着你也上过学,算是半个知识份子,肯定会写收条撒?” “会是会写,不过以前李子直接放门口,林一自己能走道,会自己去搬,可现在林一受了伤行动不方便,你干脆叫那送李子的小姑娘给他送到楼上,然后再下来拿收条。” 林一这两天有点阴阳怪气的,对他也爱搭不理的,听他爷爸说,他已经一天没说过话了,晚上也不睡觉,半夜进去看他,发现他是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的,根本没合眼。 宋杰想着干点什么讨好讨好他,看他心情能好点不? 王大虎立即跑门口,把宋杰的意思转达了,“那个,小胖子,哦,不,宋杰说让你把李子送到四楼中间那屋一下,然后他再给你打收条。” 宋杰? 李子是宋杰要的啊? 呼…… 陆小芒松了口大气。 重新把筐子背起来,她径直进了家属院区,从楼梯间蹬蹬蹬地上了四楼,直奔中间那屋。 四楼有八家人,中间那屋…… 是第四或者第五? 陆小芒抠了抠脑壳,在第四扇门和第五扇门之间转了转,然后发现这两扇门都紧闭着,第七扇门却虚掩着。 她就背着李子走过去,伸手敲了敲门。 屋里没人回应。 陆小芒敲了一下,还是没人说话。 应该是没人在屋,忘记关门了? 陆小芒正打算走开的时候,一个清冷的男音突然响了起来,“谁啊?” 陆小芒一听这个声音,身子立马就颤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转身就跑。 “站住!”一声厉喝陡然自内屋传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脱不了身 “站住!敢跑把你当小偷抓!”那个声音冷厉中透着压迫。 陆小芒只得停下脚步。 这里是军区家属大院,要林益阳真的喊抓小偷,那她不止会暴露,还会丢人。 她得想个办法蒙混过关。 打定主意之后,她立马含了声音,脆生生地道:“哥,哥,别乱喊,我不是小偷,我是送李子的人。我敲门只是想问问到底该把李子放哪家人门口? 门口的大哥只说是让我背上四楼放中间那屋,可没具体说是哪一扇门,我见你家的门开着,所以打算问个路,没想偷东西什么的,你误会我了。” “送李子的?那你找对门了,营里没有人吃这个,只有我家要。” “什么?你家的?你确定?”陆小芒震惊地瞪大了眼,林益阳怎么会喜欢吃李子了?是她的记忆出错了还是他也已经变了? “我确定。” “那,那我把李子给你放家门口了啊。”陆小芒赶紧解下筐子往林益阳家门前一放,“那个,我得赶紧回去了。” 说着,陆小芒又抬脚要走。 屋内静了一刻。 陆小芒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往楼梯口走。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不忙,先等下。” 陆小芒苦着脸回答道:“哥哥,我真的好忙的,林子里还差人看果子呢。” “你是李老四的女儿?” 李老四? 是看守果林的伯伯? 陆小芒赶紧点头,“是是是,我是李老四的女儿。” “大女儿还是小女儿?” 陆小芒回忆了一下那伯伯的年纪,四十来岁,二十多岁结婚,大女儿的话应该起码十几岁了。 于是,她觉得小女儿是正确答案。 “小女儿,小女儿。” “小女儿啊……那你叫啥名儿?” 我去…… 这是在查户口啊。 鬼知道李老四小女儿叫啥名儿啊…… 万一说错了就完蛋了啦。 “我也记不太清了,李老四只说过他有俩女儿,一个叫红红,一个叫英英,我分不清大的是红红还是小的是红红了。”林益阳的声音轻轻的,慢慢的,像是在疑惑。 每当他有不确定的事情时,他的确是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陆小芒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连忙道:“英英,红红是大姐。” “哦,那行,英英,我渴了,帮我倒杯水进屋。” 倒水进屋?! 不,这怎么行呢? 她演了这么半天,这一倒水端进屋里,两人一打照面,这不就露黄了么? “怎么?背一筐李子走几里地都能背得动,倒杯水就倒不动了?或者,你是想渴死我。”林益阳开始干咳,声音哑了不少,像是真的渴极了,干燥得冒了烟儿,连带着嗓音都受了影响。 “我从早上开始就没喝过水了。” 陆小芒犹豫了一下,站着没动。 “你是怕我吃了你咋的?”林益阳的声音更哑了。 你是怕我吃了你咋的? 结婚那天晚上,他把她扔上床,开始解自己衣服扣子,然后还要扯皮带脱裤子的时候,她傻乎乎的看着他,问他要干嘛? 他看着她,命令她:脱衣服!像我这样,脱掉,全脱掉。 她一边哭一边解衣服扣子,脱了一半就哭得不像样子了。 林益阳也是问她:你怕成这样,是怕我吃了你咋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陆小芒后悔了 林益阳当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真的在怕这个?谁告诉你,我会吃你?”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舅妈让我洗三遍澡,说要把我洗涮干净,还说要打扮乖点,在我们那里,只有要卖掉的东西才是平时不管它有多脏多丑,到卖的那天就要洗涮干净打扮乖一点,然后拖到集市上才能卖个好价钱。 然后,然后买的人要吃掉它的时候,就会把毛刮干净…… 你让我脱衣服,全脱掉,这还不是要吃我吗? 你如果不想吃我,为什么要叫我脱掉衣服,还全脱光,难道不是怕穿着衣服咬起来不爽口吗?” 然后林益阳就突然坐到了床上,搂了她,抵着她的头说:“是的,我想吃你。” 她瑟缩在他的怀里一直颤抖,不停地说:“我怕疼。” 他哑着声音吻了她的额头一下,暗沉得像黑夜的眸子里燃着幽幽的火焰。 他睨着她,笑道:“别怕,可能刚开始会疼,但我会保护你的,你要相信我。” 后来,他就把她卷进了一场风暴之中。 虽然他很努力地控制着,但她还是哭了一整夜…… “倒杯水而已,用得着考虑这么久吗?” “哦,就来。”陆小芒转身回到门口,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进了屋。 屋内的摆设十分简单,饭桌,四把椅子,一个边柜,柜上放着两瓶开水,白色的大圆搪瓷盘子里放着一个有耳朵的搪瓷水盅。 陆小芒倒好水之后,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走到内屋的门前,然后从门缝里把水盅塞了进去。 屋内的人并没有接住水盅。 陆小芒只得催道:“接住啊。” “我在床上,动不了,门离我还有段距离,你进来!” 进去! 绝对绝对不可以。 陆小芒环顾四周,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又看了看门口的那筐李子,然后她就把水盅放到柜子上,出门把筐子推了进来,然后把水盅放在筐子中间,就这样把整筐李子直接飞快地推进里屋,然后猛力往内一送,筐子被最后一下推到了内屋中间。 陆小芒赶紧往旁边视角盲区一闪,紧贴着墙角根站着。 “这样,你就能拿得到了。想喝水喝水,想吃李子吃李子。我真的要回去了,迟了我爸该担心了。” “我现在想吃李子。” “那你自己拿了就吃啊,筐子都给你推到床下了,你一够就能拿得着了。”陆小芒有点不耐烦了,她总觉得在这儿呆得越久越不正常。 林益阳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句话,都会给她造成影响。 让她所有的冷静聪明机智全都灰飞烟灭了。 “那你进来,帮我拿一盘李子出去洗干净,这刚摘的李子不洗咋吃?”林益阳慢悠悠地要求着。 陆小芒直接抬脚就往外走。 进屋,万万不行。 她应该一早就跑的。 希望现在还不算迟。 就在她的手刚触及到门把手的时候,林益阳突然提高声大喊了一声:“来人啊,抓小偷!” 陆小芒咬了咬牙,恨恨地盯着内屋的门看了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跑。 到了楼梯口之后,她没有往下跑,而是选择往上跑,直接沿着四楼向上的楼梯跑到了楼顶。 林益阳一喊,楼下的人肯定就会上来查看,她如果往下跑只会迎面撞上,上楼顶,还能暂时拖延一阵。 也许,多点时间,她就恢复正常了,能想出什么脱身之策……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相当骨感。 窜进楼顶那道小门之后,陆小芒立刻就后悔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错误的决定 楼顶中间区域,趴着一条正在晒太阳的狗。 一米多长的身子,鬃毛厚实,眼轻眯着,懒洋洋的。 陆小芒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它就警觉地看了过来,猛地锁定了她。 它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向陆小芒。 陆小芒想要转身就逃,可是脚却开始发颤,根本迈不动。 将军! 它是林益阳的那条狗! 不,不能坐以待毙! 眼前无数破碎的片段突然涌现出来,前世今生,点点滴滴纠缠到了一起。 陆小芒握紧双手,抬脚转身就往楼顶的小门外冲。 将军突然狂吼了一声,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了她的鞋子,巨大的力气把陆小芒直接拽倒在地。 陆小芒一手拉住门不放,将军咬着她的鞋子猛力向后拖拽,一人一狗像是在拔河般。 陆小芒一边蹬一边试图把鞋子脱掉。 但她今天穿的是草鞋,绑在脚踝上的,这样蹬根本蹬不掉。 将军的力气很大,直接把她一点点的拖离了门前,然后叨到了楼顶中间它先前趴伏着的地方。 陆小芒刚要动弹,将军就伸出一只爪子压住了她,腥热的呼吸在她后颈处移来移去,像是在嗅她可口不可口,该从哪里下嘴…… “啊!”陆小芒尖叫了一声,猛地翻了个身,直接不管不顾地扑向将军。 来啊,如同前生那样,分个胜负! 四楼,林益阳趴在床上,两名穿了草绿色军装的战士站在床前。 林益阳微微眯了眼,眉头一拧,“一楼,二楼,三楼,四楼都找遍了,没有小姑娘?” 两名战士十分肯定地点头,异口同声道:“没有!” “那楼上呢?五楼和楼顶找没找过?” 楼上? 就在这个时候,楼顶传来了将军的咆哮声。 两名战士脸色大变,立即看向林益阳。 “将军在楼上?” “那小姑娘会被将军咬死的!” 藏獒力大如虎,凶狠善斗,而且对陌生人怀着特别强烈的敌意! “立刻带我上楼,将军只听我的话!它要犯了凶性,拿枪打它它都会在断气之前咬死面前的敌人!” 两名战士赶紧一人挽了林益阳一只胳膊扶他起来,尝试慢慢地走了几步。 林益阳咬着牙皱着眉头大喊:“我没事,伤处已经结疤,全速前进!” 当三人来到楼顶之后,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却都不自觉地呆住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疯狂地抱住将军,一人一狗在地上翻滚着,将军不停怒吼,露出森森白牙,小姑娘使劲抱着它,头埋在将军的颈间…… 只见过狗咬人,却没见过人还会反咬狗的…… 这小姑娘,还真是悍得没边儿了啊。 连藏獒都敢咬! 将军被咬得犯了凶性,扭头就要去回咬陆小芒。 林益阳赶紧叫了声:“将军!停!” 听到林益阳的声,陆小芒整个人都颤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放开了将军。 避不过的人和狗,怎么躲都避不过。 “转过头来,让我看看老光棍李老四家的便宜小女儿英英长啥模样?”林益阳看着那个一直都没有扭头看这边一眼的小姑娘。 倔强地梗着脖子,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小芒,是你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芒,是你吗? 小芒,是你吗? 最普通的问句,最简短的五个字。 却像滚雷一样在陆小芒头顶炸开,炸得她心神无依,差一点点就立即扭头,扑进他的怀里,回应他,告诉他:是我。 她用力地咬紧牙关,咬到牙根都泛起酸痛。 离婚后,他找过她,她知道。 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就是她在前,他在后,他也是这样隔着街头的人海,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问她,更像是在问自己。 “小芒,是你么?” 可是她却不能回头,不能回应。 因为决定了离开,一切都该结束,画上句点。 那样,才是对他,对她,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 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只会让他对她的感情全被颠覆,变成无边的恨和后悔。 后悔遇上她,娶了她,甚至后悔认识过她。 她只要想到林益阳会日日夜夜的恨着她,她就得咬牙关逃,哪怕,曾经,只有一丁点的美好留下,也足以支撑她度过余生。 林益阳看着眼前小小的倔强的背影,心里升腾着一股莫名的悲伤,像是百转千回过,他曾希望某个人回头般。 “转过头来,看着我!”林益阳一字一顿地道。 陆小芒依旧一动不动。 “不回头是?将军!”林益阳突然变得十分暴躁,直接唤了将军的名字,支使它上前拉动陆小芒,强行把她拽得侧了身子。 陆小芒只侧了一瞬间又扭回了身子,依旧背对着他。 “再不回头,我让将军咬死你!”林益阳犯了狠,眸色幽暗,厉芒乍现。 陆小芒的身子终于又微微地颤了一下,“那你就叫它咬死我好了。” 林益阳往左右看了看,两名战士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营部的兵们,什么时候见过林益阳吃瘪哪。 新鲜,实在是太新鲜了。 “你俩,先去门外头等着,离远点,不要偷听,也不要偷看。将军,盯着他俩。”林益阳发号施令,直接把人赶出了楼顶的小门,然后又把将军赶到了门外,顺手拉上了门。 将军在门外叫了几声,爪子把木板门刨得滋滋响。 “将军!蹲下!看着那两人!别捣乱!”林益阳沉声道。 刨门的声音停了,将军嗷嗷叫了两声儿,声音里透着无限委屈,最终还是消停了,没有再叫。 林益阳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一步,一步,走向陆小芒。 每走一步,他都有片刻停顿,都会倒抽一口气。 陆小芒的耳朵轻轻地动了动。 他受了伤…… “哎……”陆小芒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转了身,她这时候还坐在地上,看林益阳的时候,就得仰视。。 两人隔着两米多远,隔空相望。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陆小芒怎么吸也吸不回去了,算了,他都看见了,再装也没用了。 林益阳定定地看着她,视线开始从她流泪的眼慢慢往下移,最后停在了她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手腕上有斑驳交错的红痕,像是被绑缚过的痕迹。 有的地方还破了皮,在结血痂,应该是新近伤的。 林益阳慢慢地伸出了一只手,探向陆小芒的方向。 第一百四十八章 解释一下 陆小芒往后躲了躲,然后才想起来两人离着两米多远,他的手碰不到她的脸。 他也好像不是要摸她的脸。 “扶我!”林益阳的身体晃了一下,似乎站得有些累了。 陆小芒犹豫了一下,低下头,避开他的眼。 啪嗒…林益阳直直地摔到了地上。 “林益阳!”陆小芒连看也没来得及看就直接连扑带跪爬着窜过去,惊慌地喊:“你怎样?” 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解释一下。” 说完,他还朝着她的耳朵眼儿里吹了一口气。 陆小芒意识到不对,抬眸一看,林益阳两只手臂直直地撑在地面上,支撑起了他整个人的重量。 他不是摔倒了,他只是两掌落地,啪嗒打了地面两下发出响声,然后就当做了个俯卧撑般那样立住了。 “解释,解释什么?”陆小芒缩了缩脖子,人也要往后缩。 “把你的两腿伸出来!”林益阳命令道。 陆小芒本能地伸直了两腿,林益阳的上半身就直接趴了上来,压住了她的腿。 然后,他松了口气。 “这样,我们就能好好谈谈了。” 陆小芒坐在地上,两腿伸直,伸直的腿上趴了个少年,少年一趴下来的时候,两手就用力抱住了她的腰,上半身的重量压住了她的腿。 这姿势…… “你,你放开,我,我不跑了,我们,好好谈。”陆小芒吓到了,这姿势真的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这样舒服……我站着累,屁股也疼,两手撑地手又酸,这样挺合适的。解释一下,我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小芒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嘴刚张开还没说话,林益阳就又说话了:“别说什么宋杰跟你说的,我们第一次在乌玛山上见面的时候,你跟宋杰还从来没说上过话。他更不可能告诉你我的真名。” 陆小芒沉默了。 “说啊!” 说什么? 你把天都聊死了,我能说什么? 陆小芒翻了个白眼。 “不想说这个,那就说别的。说说你为什么会怕我,三推四阻拒绝进屋或者说说你为什么以为我摔了之后会那么紧张,跪着就扑过来了。” 陆小芒依旧沉默。 林益阳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回应,于是就使劲掐了一把陆小芒的腰。 他掐的部位正好掐中陆小芒的痒痒肉。 陆小芒控制不住,又怕他还继续掐,只能开口道:“重!起来!腿要断了。” 林益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往旁边挪开了。 他一挪开,陆小芒就看到了他裤子不对劲。 “林益阳,你伤口裂了,好像又出血了,裤子都染红了。” “嗯,我早就听出你的声音了,听到将军叫唤,怕它把你咬死了,所以和那俩人跑上来的。” 陆小芒心里一阵钝痛,眼圈又红了。 “那叫人抬你回去重新包扎一下。” “叫,一会儿下去了之后,我请你喝茶。” 俩战士把林益阳抬下去之后,林益阳让陆小芒坐外屋,然后让将军把守住门口。 “等我包扎完,我们继续聊。” 早知道,送李子是把自己送进坑里,陆小芒宁愿自己半路把这筐李子全吃了。 俩个战士挤眉弄眼的走了。 “小芒,你可以进来了。你喝什么茶?玫瑰花茶还是玫瑰花茶?”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堪一击 陆小芒现在一听到林益阳的声音就犯怵,哪有什么心情喝茶。 林益阳又问了一遍之后,还是没得到回应,他就提高了的声音叫她:“进来!” 陆小芒坐在外屋的椅子上,一脸不乐意,“我不。” “我刚包扎好的伤,你如果希望我走出来请你进来,你就不进。” “你伤裂开疼的是你,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事被你威胁?”陆小芒嘴硬地坐着。 屋内就传来翻身把老木床压出的嘎吱声。 陆小芒一边骂林益阳一边往内窜。 她所有的冷静和伪装在他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她就这样由外屋移到了内屋,林益阳的房间。 林益阳挑眉扬唇,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林益阳。 林益阳的房间,一如既往的简单,一床一柜一椅。风从窗户吹进来,军绿色的窗帘布被掀起一角,翻卷着飞舞了半圈,露出窗台上放着的一只铁皮青蛙。 陆小芒走过去,顺手把铁皮青蛙拿到手里,绿色带花纹的青蛙前肢附近有一个银白色的发条,陆小芒咔咔咔把发条扭到最紧,然后把青蛙往地上一放,青蛙就在地板上扑腾起来,从这边跳到了那边,等到发条转到原位了才停了下来。 玩完了青蛙,陆小芒顺手就把铁皮青蛙揣进了自己兜里,然后起身走到床前的筐边,抓了一把李子就往外走。 林益阳半垂着眼看着她,等她走到门口了才问道:“干嘛去?” “洗李子。”陆小芒一脸平静,在外屋找了找,发现洗手盆子没有水,她又提高声音问林益阳:“哪儿有水可以洗李子?” “出门往右拐,走到公共洗手台子那边,有一排水龙头。”林益阳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陆小芒径直出了门,蹬蹬地转右往那边走了几米远之后,立马就把李子往裤袋里一揣,飞快地脱了草鞋拎在手里,光着脚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往楼梯口那边一点一点的挪。 一米,两米,三米…… 呼……她已经顺利通过林益阳家门前了。 陆小芒继续屏住呼吸,踮脚一点一点的挪着。 再走四间房就能到楼梯口了,加油…… 她一边暗地里给自己打气,一边凝神听着林益阳屋里的动静,生怕他发现了会拼着伤口再裂一次追出来逮她。 过了一间屋了。 又过了一间屋了。 还有四五米就能到楼梯口了。 陆小芒停了下来,像是离水的鱼一样慢慢地吐气,生怕吐气的声音大了,也能惊动林益阳。 顺手抹了抹额头上的一头细汗,她又继续前进。 革命尚未成功,小芒仍需努力。 终于又走过一间屋的门了,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间屋,过了这家再走几步就到楼梯口子了。 最后这一段路,她更不敢大意,脚尖踮得快垂直了,仅用脚趾的力量,尽量轻,尽量轻地走着。 还好,最后这一段路也很顺利。 这时,她离逃跑成功,仅仅就差着一步之遥了。 只要拐个弯,就是楼梯口了。 陆小芒高兴地弯下腰,穿上草鞋,乐呵呵地拐了一个弯…… 第一百五十章 小气鬼林益阳 陆小芒目瞪狗呆地站在拐弯处。 将军摇着尾巴昂着头,瞪大狗眼看着她,偌大的身体,把下楼处的楼梯盘踞住了。 将军张嘴要叫。 陆小芒赶紧伸出两手连连摆动,头也不停地摇着,“不不不,别叫,我回去,我回去还不成嘛。” 将军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真的没有叫。 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小芒发现将军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然后朝着她点了一下头,像是在回应她。 它,不会真的听懂了她的话? 挪过来花了快二十分钟啊,二十分钟。 她踮着脚尖,提心吊胆地用了二十分钟来执行一个注定了不会成功的逃亡计划。 她真是傻啊。 难怪洗个李子这么久,林益阳在屋内一声也没吭,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预先把将军派到楼梯口那把守着了。 一狗当关,万夫莫开啊…… 这个讨厌的林益阳,狡猾的林益阳,可恶的林益阳! 她每走一步脚都会酸得颤一下,这是踮着脚走二十分钟留下的后遗症。 在路上可以尽情的暗暗的骂他,真去洗了李子再折返回屋后却要装作刚洗完李子回来的样子,还得为去了这么久找个合理的借口。 陆小芒把匆匆忙忙淋了水的李子放到白搪瓷圆托盘上,坐下之后就面不改色地道:“呵呵,早上吃太多了,上了个厕所,所以耽搁了这么久。” 人有三急,吃得多就拉得多,拉得多就时间长,这个理由靠谱? 陆小芒一边说一边留意观察林益阳的脸色。 林益阳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陆小芒什么也没看出来。 陆小芒又随手拿了个李子往他面前伸,笑眯眯地道:“尝尝?刚洗的。” 林益阳看了看陆小芒手里的李子,李子上面那层果灰都没洗得掉……他就那样挑着眉头定定地看着她。 “我不爱吃李子。” “不爱吃?不爱吃你叫人每星期送李子来干啥?摆着看,等着烂啊?”陆小芒缩回手,直接把李子在衣服上蹭蹭后就塞进了自己嘴里,咕滋一下咬了一小半儿,嚼完之后又咕滋咬了一口,最后她的手上就只剩下一颗果核。 嗯嗯,好吃的啊, 陆小芒吃完一个又拿了一个,吃完之后又拿一个…… 林益阳就这样深深地看着她吃完一个又一个,一会儿工夫就吃了十几个。 陆小芒伸手又抓了一把李子,刚要往嘴里塞的时候,林益阳就闪电般地出手了,直接给她全拍掉了。 陆小芒怔了怔,脱口道:“小气,你这一大筐,我才吃几个你就不给我吃了,你这是待客之道?” 林益阳没说话,伸手拿了一个李子塞嘴里咬了一口咀了一下,眼立马眯了起来,牙缝不住往外咝气。 “这么酸的东西,你吃那么多就不难受?” 陆小芒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伸手又抓了一把,一颗一颗地往嘴里塞。 又吃了两颗之后,林益阳忍不住再次出手,拍掉了她手里的李子,沉脸道:“别吃了,酸的吃多了伤牙也伤胃。” 陆小芒突然就低下了头,满腹的酸涩满得像要溢出来般,她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爱吃李子,不怕酸,可他怕酸,尝一口都受不住。 那时候她吃东西没节制,经常偷吃李子,他叫她少吃她不听总偷拿,每次都他忍无可忍都会打她手,然后说,别吃了,伤牙又伤胃,再吃我把卖李子的人全抓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芒,小芒,你到底是谁 “李子吃多了真不好。”林益阳看陆小芒一直低着头,肩膀时不时颤几下,像是委屈得哭了,心里又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破天荒地说了件自己的糗事。 “半年前,我在部队的大澡堂里洗澡的时候跌了一跤,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我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小屋子里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李子。 后来,我就想尝下李子有多好吃,问了我爷爷,附近哪有李子林?我爷爷说戴家村就有,想吃出产的时候叫人送些过来。 他们第一次送李子来的时候,我坐在屋内拿了一个李子咬了一口就扔了。 那天半夜,我又梦见有人叫我吃李子,说李子特别好吃。 我把那筐李子每一颗都拿起来尝了一口,却没发现它哪儿好吃……除了酸。 然后,我胃疼了一个星期。” 陆小芒泪如泉涌。 这一次是真的哭了。 只有她知道,这梦是前世发生过的现实。 虎子哥死前告诉她,离婚后第二年林益阳买空了京城市集上的李子,后来就有了胃病。 虎子哥劝她回去找他,说清楚一切。可她回去的路上出了事,同时得知他已在筹备再婚,她付出了两条腿的代价之后才明白,他和她,早就回不去了,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东西太多了。 林益阳见陆小芒越哭越伤心,默了默,又无奈道:“那就再吃两颗,吃完就不许哭了。“ 陆小芒抓了两颗李子塞进嘴里,两颗李子转来转去根本不好咬,她又呸地一口吐掉了李子。 “不吃了。“ 李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灰,陆小芒突然想起有人曾说林益阳是玉,她是玉上的尘垢灰土。 尘垢灰土么? 前世是,这一世她却要做那最好的玉! 陆小芒慢慢地抬起眸,细细看林益阳。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怎么会梦到前世? 话出口时临时拐了个弯,还好转得挺好,完全听不出违和之处。 林益阳眼中闪过一抹迷茫,然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突然就想说了。或许,是第一次看到到一个跟梦里那个黑影一样爱吃李子不怕酸掉牙的人。 对了,喝茶么?喝点茶去去酸。” 陆小芒摇头,“我不喝茶。” “你不喝的话,给我泡一杯,我要喝。茶在柜子里。” 陆小芒哦了一声,站起身直接走到柜边,拉开第二个抽屉拿茶叶。 林益阳浑身一震,目光像鹰隼一样盯着陆小芒。 他没说过茶叶在柜子哪个抽屉。 她却知道! 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却知道他是林益阳不是林一。 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却好像很熟悉他的一些生活习惯。 送李子来的时候,他只出了一声,她好像就听出了他的声音,然后就改变了原本的声音,以各种理由不进屋。 她怕他,抗拒见他,嫌弃他,厌恶他,却又……熟悉他。 陆小芒倒了十来克玫瑰干花瓣到水盅里,冲入沸水后就四处找盅盖。 林益阳眯了眼,故意没有提示她。 陆小芒却熟门熟路地踮起脚尖往柜缝里瞧,然后从柜子和墙壁的缝里掏出一个沾了尘的盖子,皱眉嘀咕了一句:“都说了,杯子要加盖,才不会落尘。盖子总乱扔。”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芒,你又说谎骗我 陆小芒放下水盅,拿了盖子出门去洗。 林益阳突地伸出两手抱了头,闷哼了一声。 头好疼…像脑子被人扯了条缝… 不一会儿,陆小芒拎着清洗干净的盖子回来,把水盅盖严实,又闷了大概十来分钟才揭了盖,看了看茶汤颜色,又用力闻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水盅端到了林益阳床前。 这盅玫瑰花茶汤色淡素,还有淡淡的玫瑰花香,林益阳尝了一口,入口微涩,回味却甘馥带着一缕花香。 她说她不喝茶,泡的玫瑰花茶却比自诩极爱玫瑰花茶的小秦老师泡的还好喝。 小芒,你又说谎了。 林益阳抿着唇,慢慢地把开水盅递出。 陆小芒皱了眉,不应该啊,她泡茶的技术倒退了? 以前她不喝,他就会陪喝,所以他泡的她喝,她泡的他喝,每次都会说好喝的。 难道,那时候就是哄她?其实泡得很难喝? 陆小芒背转身,捧着水盅喝了两口,就是这个味儿啊,没错呀。 林益阳的声音清清冷冷的,隐隐压抑着什么,“小芒,你姓什么?” “姓什么?当然姓陆啊!”陆小芒回答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在听了林益阳做梦的事之后,很多动作,很多话都没过脑就做了说了。 不过还好,这关于姓的事,她的回答跟前世是截然不同的。 前世她遇上林益阳的时候已经十九岁,林益阳二十四岁,林益阳也是压抑着痛苦问她姓什么? 她怎么回答来着? 她说我就叫小芒,林益阳以为她姓肖,叫芒。托人来说亲说找肖芒,媒婆跑断腿也没找到叫肖芒的人。 最后还是他自己跑村里来,把她揪了出来,这才知道她名叫小芒,姓陆,全名陆小芒! 当时他已经递交了结婚申请给团部,他又急急忙忙回去把申请要了回来把名字改成陆小芒重新递申… 林益阳知道她全名时也是半天没吭气儿,一如此时。 陆小芒暗中不停地告诫自己,不同了,一切都是不同的。她现在九岁,林益阳十四;她现在不傻,林益阳也没厉害到逆天。 不用怕他。 嗯嗯,就是不用怕。 雄起!不管他再说啥,都不要受他影响。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林益阳一直沉默着,眉头紧皱,原本垂落在枕侧的两只手,慢慢地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突突地跳动。 头很疼,像被人用大铁锤狠狠敲了一下般。 “小芒……”痛苦的呓语从林益阳唇间溢出,压抑而悲怆,“小芒……陆小芒……” 陆小芒心头一刺。 拿到司令部的离婚判决的时候,他看着她半点犹豫也没有就签了字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叫过她。 他铁青着脸,怒不可遏,拿在手里的离婚判决书被扯得呼啦啦响,她几度以为他会控制不住脾气当场撕烂这张薄薄的纸,他却重重地闭上了双眼,断断续续地又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在没得到她的回应之后,他才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再次睁开的眼睛里,所有情感都被冻结驱离,只剩下一片清冷。 他从上衣口袋上抽出那只她送他的英雄钢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他的名字,每写一笔都力透纸背。 写完之后,他当着她的面,折断了那只钢笔。 那是她送给他的唯一一件礼物,他二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他说:“陆小芒,从此,林益阳和你一刀两断!” 陆小芒低着头不敢看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大踏步走入门外的风雪中,一句恶狠狠的话从风雪中呼啸而来:“可你,离了我也不可能会幸福!” 是的,她离开了他唯一的幸福,又怎么可能会幸福,她深知这一点,却不得不那样做。 因为,她希望他幸福。 “小芒,陆小芒,我头疼……”床上十四岁的林益阳扭头,眸色黑沉如最深的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脑震荡 头疼?受伤的是屁股,怎么会头疼? 陆小芒仔细观察着林益阳,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眉头拧成一团,唇也紧抿成了一线。 他执行任务也受过不少伤,结婚后也受过重伤,最重的一次几近送命。 她是知道他忍着痛苦是什么模样的。 他没装。 陆小芒赶紧移步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指下的皮肤烫得吓人。 林益阳轻哼:“陆小芒,我头疼……” 他面色潮红,耳根子也红透了。 烧得人都糊涂了。 竟然伸手抱着她开始朝她撒娇了…… 陆小芒瞧他那可怜样,一时不忍,也忘了推拒,只是担忧地道: “林益阳,你发烧了,我帮你叫医生。” “那你要跟医生一起回来……别偷跑……”他不肯松手。 “不偷跑,不偷跑,我一定会回来。”我知道你难受的时候喜欢我陪着,你说过睁眼看到我会觉得安心和欢喜。 “小芒,陆小芒,你说话要算数…”林益阳慢慢松手。 陆小芒慌里慌张地跑出门。 林益阳慢慢地趴到枕头上,紧握着的手慢慢伸展开来。 “这是……关心么?” 医生来得很快,这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军医,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军装,英姿飒爽地走进门。 陆小芒盯了他一眼。 林益阳眯起眼哼了一声。 男军医替林益阳检查了一遍之后又要掀开他的裤子查看伤口。 林益阳连忙制止:“哎,屋里还有女生。” 男军医瞥了一眼陆小芒,嘁了一声,“就是个小娃娃。” “再小也是女的,你脱的是我的裤子!”林益阳黑了脸,一字一顿道:“肖军医,我们不一样,我是正派人。” 肖军医愣了一个下,什么意思? “你是正派人,我们不一样,你说我不正派?我哪里不正派了?” “不知道男女有别,你说你哪儿不正派?”林益阳黑着脸,又盯了还在看肖军医的陆小芒一眼。 肖军医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陆小芒:“小女娃,你盯着我一直看,我好看?” 林益阳用眼角余光睨着陆小芒,裤子也顾不得护了。 “还行,不难看。”跟二十四岁的林益阳比起来,差了老大一截。 肖军医再次怔住。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收到的最难听的一个评价。 人人都说他好看帅气……这小女娃儿居然用勉强无比的语气说他长得还行,不难看…… “你还小,没有正确的审美。”肖军医干笑道。 林益阳却点了点头,认真道:“我觉得她的审美很正确,你本来就长得还行。” 肖军医不乐意了,反驳道:“我长得还行她看了一眼又一直看我?她咋不看你呢?” 林益阳鲠了一下,立即扭头盯着陆小芒问:“你为什么看他不看我?” “看你什么?看你的光屁股啊?”陆小芒无奈,“我站在你正前方,我要看你脸,他脱你裤子的时候,我就能看到不该看的,所以我才扭头看他。而且,我只看了他的脸一眼,之后一直看的是他的鞋,他的鞋子左脚和右脚穿反了。” 这个解释林益阳能接受。 肖军医却尴尬了,他低头一看,鞋子果然穿反了,他讪讪地笑道:“还不是怪你这小姑娘哭得太吓人了,一边哭一边喊医生,我一时着急,才穿反了鞋子,背了医药箱就跟你跑出了门。” “大人,你的名字叫虚伪。穿反了就穿反了,我又不笑你。得了,你看了这么半天了,他到底啥毛病啊?怎么屁股受伤喊头疼还发烧哩?” “伤口没发炎,头疼的原因有很多,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半年前在澡堂捡肥皂的时候,摔那一跤摔成脑震荡了。 对了,林一,最近你还会做恶梦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臭不要脸的老头 林益阳认真的想了想,“半个月之前还天天做,这几天不怎么做了。” 从乌玛山回来之后,他就只做过两三次梦。 “那就奇怪了,恶梦在消失,代表脑震荡造成的影响正在降低,可是你却依旧头疼还发烧。好了,我再帮你检查一下前面,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病变。” 林益阳看了陆小芒一眼,“你先出去。” 陆小芒看了看墙上的钟,发现已经十一点了,“我也该回了,你好好配合医生检查,好好治疗。” “唔,我玫瑰花茶放着已经有点潮了,我自己也不会泡,放着也浪费。” “浪费是可耻的。”陆小芒严肃地表示。 林益阳唇色微勾,点头道:“是,可耻,你要不嫌弃,就帮我拿去喝了。” 陆小芒犹豫了一下,直接拉开抽屉把茶装兜里,然后一本正经地道:“我这是在帮你杜绝浪费。” “嗯,你走。”林益阳闭上了眼睛。 陆小芒又瞟了一眼放在床前的那筐李子,“你也不吃李子,李子也浪费……” “那你明天来背走。” “为什么要明天?我现在背走不成么?” “不行。明天来背。” 也行,反正她今天也吃了不少。 陆小芒抬脚就走,走到外屋之后,林益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明天来背!” “是是是,明天来,明天来。”陆小芒答应着,慢慢地走远了。 脚步声踢踢踏踏的,渐渐的听不到了。 林益阳用两手撑起上半身,挪到窗户边上,定定地看着院子里。 十来分钟后,陆小芒小小的身影穿过院子,走向岗哨。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林益阳才收回视线,慢慢地趴了回来,偏头看着肖军医道:“好了,开始检查。” 肖军医好奇地问他:“这小姑娘哪儿来的?是你什么人啊?从来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还目送……” “现在还不是我什么人,以后,说不准会是我什么人。”林益阳垂眸,表情有些奇怪。 “那你让人明天来背李子,是明天还想见她?” “关你屁事!”林益阳瞪了肖军医一眼,“裤子给我提起来,还有你的手,离我的大炮远一点。” 肖军医一脸无奈和委屈,“我只是帮你检查一下发育状况。” “我发育得很好,不劳你操心,立刻,马上,把你的手拿开!不然我翻脸了。”林益阳冷冷道。 陆小芒出了营部大院,刚走了几步就突然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不远处。 五个穿着军装的老头子一字排开朝这边走过来。 走在中间那个老头笑眯眯的,两只手抄在一起。 旁边的四个老头在不停地吵吵。 “林宪东,你故意的是不是?一盘棋怎么会有三个炮三个相?” 笑眯眯的老头耸了耸肩膀,无辜地道:“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谁不知道就你下棋最臭,这多出来的棋肯定是你带来的。” “证据,证据呢?拿不出证据你就是诽谤诬诌!”笑眯眯的老头十分镇定。 旁边的几个老头嘴都要气歪了。 “以后我们都不跟你下了。哼!” “就是,不跟你下了。” “那你们就是搞拉帮结派,歧视同志这一套,做为你们曾经的领导,我得给你们四个好好做一下思想教育工作,可不能助长你们这些歪风邪气! 走,老李,你回家拿酒,老钱,你去把你媳妇炒好的菜端两盘来,老王,你把宋老二家的香肠腊肉弄点来,老秦,你回去端锅饭来…… 上我家去,我给你们上上政治课。” 第一百五十五章 长太丑吓哭小女娃 四个老头目瞪口呆。 虾米? 上政治课还要自带酒水饮食? 领导,你这确定是要上课,不是借机搜刮我们家的好酒好菜? 林宪东笑眯眯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乐呵呵地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快,行动起来,回家拿酒端菜端饭到我家。 嗯,酒不要拿多了,一瓶两瓶就够了,菜呢两三盘也差不多了,腊肉提块两三斤重的,香肠什么的割四五截就行了。” 愉快的决定了。 谁跟你愉快的决定了? 四个老头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咬牙道:“我们下次下棋还叫你一起玩儿。” 林宪东伸手搓了搓耳朵,道:“你们说什么?风大,我听不清。” “我们说下棋还带你一起玩儿。” “不搞歧视同志那一套。” “不用去你家上政治课了?” “也不用提酒拿菜拿肉端饭了?” 林宪东摇头,“哎,这可不行,思想政治可是重中之重,千万不可松懈,政治课还是要上滴。快点回家把准备工作做好,我在家里扫榻以待,恭候各位啊。” 陆小芒站在不远处,看着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林宪东,眼圈一热,止不住地又落下泪来。 醒来后,外公还在,德叔芳婶还在,表弟还在,舅舅舅妈还在,林爷爷也还在…… 真好啊。 她想保护的人都还在。 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有很多时间,不做前世那尘土,把自己修炼成美玉。 她有很多的人可以爱。 陆小芒眼中淌着泪,脸上却带着点点笑,转身飞快地朝戴家村的方向跑去。 林宪东笑眯眯地上了楼,进了自家门,里屋传来咕滋库滋咬东西的声音,他探头一看,发现是林益阳拧着眉头像吃药一样在咬一颗李子吃。 地上已经丢了一地的李子核。 他一边咬一边咝咝地倒吸冷气,然后又坚定无比地再咬下去。 林宪东吓坏了,赶紧跑进里屋,夺了林益阳手里的李子,“肖军医,肖军医,这孩子出啥毛病了?怎么又开始吃李子了?” 肖军医坐在一边的板凳上,手里抓着李子,面前的地上也丢了好几颗果核。 “吃李子是一种爱好,不是毛病,领导。林一只是想尝尝李子而已,您不用这么紧张。而且,吃过量的李子才会伤胃,吃一点没事的。” 林宪东看着地上的果核,眼皮子直跳,“这孩子打小不爱吃酸,这地上扔了一地的果核,这还不叫有毛病?” “这不是他吃的,是之前那不讨喜的小姑娘吃的。” “不讨喜的小姑娘?谁?”林宪东越发糊涂了。 “送李子来的,一个审美不太正常的农村小女娃。”说到这个,肖杉依旧觉得不服气。 “小女娃娃?一米二三高,穿了双草鞋,特别爱哭的小女娃?”林宪东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在营部外看他的小女孩的模样。 林益阳立马抬眸看了过来,大声问:“她又哭了?谁惹的?” “没人惹她,她看到我们几个老头在那边争嘴就哭了。” “那就是爷爷你吓到她了。” 林宪东把眼一瞪,道:“我哪里吓人了?肯定是他们几个,老王老李老钱老秦他们四个长太丑的老家伙把小女娃吓哭的。” 四个被形容得长太丑吓哭小女娃的老头生无可恋地站在林家门外,面面相觑。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对的地方太多了 第二天,说好要来处理李子的陆小芒却没来。 林益阳等到傍晚,随着天色渐渐变黑,他的脸色也变得和天一样黑。 在林家上了一天半政治课的四个老头走了之后,林益阳就支起身喊了声爷爷,“你进来一下。” 林宪东啃着一只腊兔腿走进里屋,就看见了脸黑得像锅灰似的自家孙子,他的好心情瞬间飞了。 “怎么了?谁惹你了?” 林益阳伸手拍了拍床铺,一字一顿地道:“爷爷,说说,昨天你们咋吓的她?她明明答应今天要来的都不来了。” 林宪东想了老半天,才想明白这个她是谁。 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就把事情又详细讲了一遍,“我们跟她话都没说上一句,我们是在争论关于棋的东西,那四个老头总说棋子多出来是我干的,我就据理力争……” “然后倒打一耙?呵。”林益阳一副我终于知道了的表情。 林宪东惊讶地看着林益阳,这孙子脸上的表情好像丰富了很多啊,突然就不面瘫了? “她一定是认出你是我爷爷,然后觉得你太蛮不讲理了,所以才不敢来我们家了。”林益阳作出结论。 林宪东目瞪口呆。 到底是谁蛮不讲理? 晚上七点刚过一点,宋杰就上来了,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竹子钻了孔的小玩意儿,十分得意地告诉林益阳:“小芒说这东西就能帮我减肥。” 林益阳抬眸,眸光轻闪,“你今天在哪儿见的陆小芒?” 宋小胖是一个手里有个什么新鲜玩意儿就一定会跟林益阳叭叭说半天的主,昨天他手上还没有这样的玩意儿,今天却多出来了,他今天见过陆小芒! “在她家啊。我一大早就过去了,然后我们一起去找村里的队长,申请砍点竹子,那队长起来初还不同意,最后我说我丰收岩的,他才说竹子我可能随便砍。 陆小芒说这小玩意要做很多个才有用,起码要砍几十根竹。 她让罗大乐和罗保国去砍,罗保国罗大乐去了大半天,到中午拖了两根竹过来,我又和他们去伙食团吃了两桶稀饭,我们就一起把竹子砍成一段,然后再做成小罐子,再给罐子钻孔,一直忙活到晚上。 瞧,这是做得最漂亮的一个小罐子,上面钻了八个孔。” 林益阳定定地看着宋杰不说话,看得他心里头毛毛的。 “林益阳,咋的了?有啥不对?” 有啥不对? 不对的地方多了。 “砍到中午就砍了两根竹子?然后一下午时间你们就用来做这罐子了?” “应该是砍了不少,只是陆小芒家不大,所以就只拖了两根过来。这小罐子看起来小小巧巧的,其实要做出来十分不容易,我们一下午都在干活,没有人偷懒才做出来两三个,我拿了一个回来给你欣赏。” “所以,是因为你缠着她给你做这东西,所以她才一天都没得空?”然后害他白等了一天? 听到这里,林宪东就明白了,他赶紧笑眯眯地补了一刀,“对啊,事情应该就是这样子的,就是小胖子缠着她做了一天东西,她没得空才没来的。” 不是我吓得她不敢来我们家的。 宋小胖胖乎乎的包子脸挤得起了皱,“对啊,我们一整天都在村里做小罐子了,所以哪儿也去不了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益阳,你该去上学了 晚上八点半,宋小胖哭丧着脸,两腿颤颤,一挪一挪地下楼回到自己家。 宋宇看着自家弟弟这精神头不对啊,赶紧走过来扶了他一把,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不堪重负的椅子嘎吱响了几下,又晃了晃,终于还是稳住了,没散架。 “老二,你这是咋的了?林益阳又欺负你了?早就跟你说了,别跟他一起玩,他那人看着就不好相处,手脚又重,刚来的时候营部去惹他的孩子都被揍得妈都认不出来。 我妈也是的,非逼着你去跟他玩儿……这哪是亲妈啊,简直是送儿入虎口的后妈。” 宋杰看了看宋宇背后,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宋宇继续叨叨,“老二,也就你肯听妈的,要是我,打死我,我也不跟林一玩儿。” 咣! 宋宇的脑袋直接被一个木头饭瓢砸出一个大包来。 他那送儿入虎口的亲妈杀气腾腾地站在他身后,一字一顿道:“那我就打死你!” 宋宇立马不敢说话了。 等他妈走后,他才敢摸着脑袋,嗷嗷叫痛,“老二,老二,我妈来了,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哩?” 宋杰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说话的速度太快,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妈来的时候还给我打了眼色,我要敢吱声,估计我脑门上现在也多了个包了。哥啊,你懂的,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妈要打人,哥哥顶着,弟弟谢谢你了啊。” “可,可我是为你鸣不平被打的啊。”宋宇觉得委屈极了。 “所以我谢谢你了嘛。不然,我给你吹吹,揉揉?” 宋杰说着就站了起来,伸手就去按那大包打算揉,宋宇痛得哇哇乱叫,“老二,你这是揉还是掐啊?” 宋杰一脸认真地道:“林一可说了,痛则不通,更要下死力去揉才能奏效。今天我做了一天活,浑身酸痛,林一就是这样用力用力地给我揉的。” 宋宇生无可恋地瞅着自家弟弟,“揉之前你是酸痛,揉之后呢?” “浑身像被人搓掉了一层皮那样痛。” “老二,你一定是得罪林一了。”不然,他怎么会下这种狠手…… 宋杰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怎么可能呢,我有啥东西都跟他分享,我俩关系好得不得了,我怎么会得罪他呢? 哥,要不要再加大点力气帮你揉揉? 林一说了,光揉痛的地方效果也不如把周遭区域一起揉了的好。” 宋宇赶紧叫停,“不用了不用了,老二,我谢谢你的好意了。你还是老实坐着去。” 四楼上,林益阳在揉手腕,林宪东撮着牙花子默默地看着他,一脸不忍心。 林益阳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地问:“爷爷,你哪儿不舒服,也想我给你揉揉?” 林宪东赶紧摇头并嘿哈嘿哈地打了趟拳,“我哪哪儿都舒服,不需要揉,不需要,完全不需要。” 林益阳嗯了一声,慢慢趴回床上,“要是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告诉我,最近我比较空。” 林宪东开始后悔打林益阳屁股了。 这成天呆家里太闲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人一闲,就容易无事生非…… “益阳啊,你什么时候去上学啊?我看那刘老师都累掉了好几斤肉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速之客 晚上九点,红星村二大队村外半里,印河山前的小树林里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四道黑影来往穿梭,正在不停运送着什么东西。 嗵嗵的声不绝于耳。 运完最后一趟,几人就地坐了下来,歇了一小会儿。 坐在最左边的瘦小身影拍了拍双手,高兴地说:“这样就万事大吉了。偷砍竹子的事永远也不会被发现了。这可是队长亲口答应小胖子的,爱砍多少砍多少,我们以后要有需要,也打小胖子名号去砍,要多方便就有多方便。” “那剩下的竹桠枝和用不着的废料咋处理?”罗大乐偏头看着陆小芒。 “挽成一小把一小把的晾干了,冬天野炊当柴用呗。” “可也太多了,冬三月天天野炊?”罗凯旋想到那堆积成山的桠枝,哪怕干了收缩了也有不少。 陆小芒笑道:“囤着呗,到时候肯定能派上用场。”等到冬天的时候,土地下放的事就应该要提上日程了,伙食团慢慢的要散伙了,各家自己开伙的话,柴也是必需品。 就当提前囤柴了呗。 罗保国则是一直望着那片被重新遮掩过的陷阱,“真心希望这东西别被启用。” 陆小芒点点头,“我也希望世无恶人,人人相亲相爱,和和美美。”但是我也不怕恶人,因为好人面前我是好人,恶人面前我是更恶更狠的人。 四人小分队回村之后就各回各家洗洗睡了。 第二天要上学,大家都是好学生,总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陆小芒蒙头睡到半夜突然就醒了,醒了之后再怎么数羊都睡不着了,她只得爬起来,披了件衣服,趿了鞋子,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口窗口放着她平时写作业用的旧木头桌子和椅子,她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看向窗外 夜里的小山村静悄悄地,月亮挂在墨色之中,像一只金色的小船,为清冷的夜空增添了几分暖意和温柔 时不时有几声狗叫响起,打破这沉寂 小木屋那边突然传来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到了地上 陆小芒凝神看过去,原本黑暗一片的木屋里突然有人拉亮了电灯,灯光从木板的缝隙透射出来,刺破了周围的黑夜。 过了一会儿,小木屋的门又轻轻地被人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地慢慢地走了出来,然后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仰脸看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月光淡淡洒在他的脸上,照出一抹失落。 是舅舅。 舅舅看了会儿天,又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是在拍灰。 可是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背心一件短裤,而且是今天晚上洗澡之后才换的。他又没出过门,更没出去干活,没沾土没沾泥的,他为什么又觉得身上脏了需要一直拍呢? 陆小芒咬着唇,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那啪嗒之声。 她又仔细看了看舅舅拍打的部位,瞬间明白过来,舅舅这怕是掉下了床沾了一身的灰… 陆小芒抿嘴笑了下,舅舅这么大个人了睡觉还会掉床,难怪会叹那么长一口气。 舅舅在门槛上坐了一会儿就进屋去了。 陆小芒正要移开视线的时候却发现小木屋的门还开着,舅舅进去的时候竟然忘记关门了。 陆小芒正要出声提醒的时候,舅舅又出来了,手里还多了一样东西。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计可施的陆小芒 陆小芒怔怔地看着那边。 舅舅手里竟然提了一个枕头。 他提着枕头出了门,顺手轻轻地带上了门,自己提着枕头往小木屋侧面走。 小木屋正面朝着陆小芒的窗户,右侧面十几米外是罗光学家,背面窗口那边朝着德叔家的院子,只有左侧面那边是朝向一片草地,没有对着任何人家。 舅舅去的正是左侧面。 过去了就没再出来。 小木屋里的电灯也突然熄灭了。 陆小芒震惊地瞪圆了眼,呆呆地看着那边。 舅舅竟然睡在小木屋外头? 又过了十几分钟,陆小芒就听到了轻微的打鼾声。 她就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慢慢地爬上高坎,绕过小木屋的正面,走到左侧面。 小木屋左侧面的地上,舅舅蜷缩在一层薄薄的谷草上睡着了。 陆小芒拧紧了眉头,慢慢地蹲了下来,看了看周围。 她记得左侧面平时一直堆放着两捆谷草,但是做什么用却无人得知。 她上次到小木屋捡碎陶碗的时候,还留意到那两捆谷草小了些,好像被人抽了一些出来用。 今天,她终于明白了,这两捆谷草被抽出来干了什么。 谷草被抽出来铺到了地上当垫子当床。 舅舅难道经常睡在小木屋外面? 舅妈说起村子一脸嫌弃,言语间全是鄙夷。 舅舅很有可能不是自己掉下床的,是被赶下床或者蹬下床的。 舅妈不愿意和舅舅睡在一起,舅舅却隐瞒这件事,没告诉其他人。 他们两口子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可是舅舅却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陆小芒离开的时候,特意走到木屋门那边,试探着推了一下,门推不动,里面被人抵住了。 果然…是舅妈赶舅舅出来睡的。 陆小芒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夫妻之间的事,她一个小孩,不太好掺合啊。 这两口子过日子,总会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女人生气的时候确实看到男人就会烦,巴不得把他赶得远远的。 她前世也结过婚,林益阳凶她管她不许她干这干那,不让她出门,老命令她脱衣服躺平的时候,她也会发火撕他咬他蹬他赶他… 舅舅这正当壮年…血气方刚。 舅妈身体虚弱… 如果是这方面不和谐,她就更管不了了… 其他的事她都可以想招,可唯独这种事,她是无计可施的。 她才九岁哇九岁啊,离懂这种事的年纪还差着起码十年八年… 陆小芒这后半夜根本就没合上眼。 上学的路上,她一直在打呵欠。 罗大乐看着她一脸困顿,眼下青黑,微微皱了眉。 “陆小芒,你昨天晚上偷牛去了?怎么困成这样?” 罗大乐一问,走在后头的罗凯旋立马就支起了耳朵。 陆小芒摇了摇头,蔫当当地道:“我不是偷牛去了,我是挖茵陈去了。” “你生病了?”罗大乐有些紧张地拿手背去贴陆小芒的额头。 陆小芒继续摇头,“不是给我吃的。” 罗大乐松了口气。 罗夏一大早醒来,收拾了好才去了前院,结果刚一走进灶房打算打水洗脸,就发现灶台上摆着一大碗绿莹莹的草药,闻着老大一股子茵陈味。 碗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行字:春夏火重,茵陈汤最败火了,舅舅要多喝点。 罗夏挠头道:“我没上火啊…” 第一百六十章 气急败坏 陆小芒一到教室门口就碰到了宋杰,宋杰眼窝青黑,一脸疲倦,也在不停打着呵欠 宋杰站在二年纪三班的门口,像是在等人 陆小芒打着呵欠跟他打招呼,“哈,宋杰,早上好哇。” 宋杰扭头,也是先打了个呵欠,说了声早上好,然后就低头开始翻书包找东西。 陆小芒怔了怔。 难道又要掏小纸条问那些稀奇古怪的话了? 不是…… 宋杰果然掏出了一封信。 陆小芒无奈地等着他拆信念信问问题。 宋杰却把信捏在左手里,右手继续在书包里掏摸,又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瓶子,玻璃瓶里装着紫红色的油状液体。 宋杰把玻璃瓶递给陆小芒,“给你的,拿着。” 陆小芒犹豫了一下才接到手里,闻了闻,闻到一股子中药味。 “这是什么?” 宋杰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信装回书包,一边回答道:“紫草油,林一说是清热止痛、祛腐生肌的。” 陆小芒握着紫草油,突然觉得像握着块烫手山芋似的,下意识地就想还给宋杰。 宋杰接连打了几个呵欠,困顿不已地道:“林一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疯,昨天夜里非逼着王大虎和王大狗连夜去城里的药店里买紫草,买了后还把我叫去,盯着我教我用麻油炼紫草油。 我炼了整整两斤油,炼坏一斤多紫草才炼出这么一瓶他觉得勉强合格的。 我以为他是炼来自己涂屁股用的,结果他自己用那些炼得不合格的,让我把这瓶带到学校交给你,说是给你用的。 陆小芒,你哪儿受伤了啊?我都不知道,林一怎么知道了啊?” 陆小芒垂目,看着自己的手腕处。被绳子绑缚过的痕迹已经在退散了,她也没觉得多疼,都没管,打算任它自己好。 林益阳却给她熬了紫草油。 她心里酸酸涩涩的,还有点胀得慌。 这么小小的一瓶,浪费了两斤麻油,一斤多紫草…败家子儿! 陆小芒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原本要递出去的手又慢慢地缩了回来,紫草油被她快速地揣到了衣服口袋里。 “帮我跟他说谢谢了。” “那好,我一定转达。陆小芒,我还得去四年纪那边送封信,就不和你多说了。”宋杰应着,抬脚就往高大壮他们那班走。 陆小芒眯了眯眼,眼珠子轻轻地转了转。 林益阳骗小胖子天天跟着她走保护她,就是为了防止她被高大壮三兄弟打? 他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伤,可能也猜到了是高大壮三人干的。 宋杰又正好去高大壮的班上送信… 他要替她出气! “自己烂着屁股发着烧也不消停……”陆小芒嘀咕了一句,转身走进了二年纪三班的教室。 她一走动,口袋里揣着的玻璃瓶就和什么东西撞到一起,发现擦擦丁丁的声音。 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只铁皮青蛙。 陆小芒把铁皮青蛙掏了出来,放到另一侧的口袋里。 课间的时候,她又把铁皮青蛙掏出来,上了发条,任它在课桌上蹦哒。 青蛙蹦哒一下,陆小芒伸手轻轻拍它一下,一边拍一边骂:“讨厌,为什么重来一次,还是总能遇上你…我拍死你,拍死你。” 正在这个时候,教室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声,一个人气急败坏的大叫着陆小芒的名字冲了二年纪三班。 第一百六十一章 陆小芒出名了 “陆小芒,你这个阴险小人,说话不算话!”冲进二年纪三班教室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大壮,他一边往冲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脸色铁青一片,像是被激怒了的斗牛。 高大壮身后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同学,呼啦啦的也冲了进来。 陆小芒周围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正在把铁皮青蛙当成林益阳欺负的陆小芒抬起眼,看着眼前的一堆人,一脸的懵逼。 “高大壮,你这是做什么?” 高大壮看到陆小芒,直接就嚎了起来,“陆小芒,我们之间的误会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你怎么还秋后算账,找人恐吓我们仨兄弟?” 我找人恐吓你们仨? 陆小芒怔了怔,突然就想到宋杰送去的那封信。 林益阳写了啥,咋就成恐吓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高大壮激动成这样? 她略微想了想,平静地开口道:“高大壮,你别激动,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谈谈。” 这里这么多人围着要看热闹,很多话都不太好提起。 “单独谈?去哪儿谈?”高大壮本能地接话问道。 “小树林儿怎样?那里挺清静的。” 一提到小树林,高大壮立马白了脸,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不出去,就在这儿说!这些同学,这些同学全都是见证!” 陆小芒无奈,道:“那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话最基础的礼貌是面对面,可你站着我坐着,我要看到你的脸就得仰起头,累。” 高大壮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惊魂未定地道:“陆小芒,你为什么要跟林一说我们欺负你,让他给我们仨下战书?” 林一? 高大壮说到这名字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旁边的同学听了这个名字也都表情各异,一脸惊讶地望着陆小芒。 “陆小芒跟初中部的林一认识?” “林一还替陆小芒出头?” “高大壮说得很清楚,他们欺负陆小芒,林一就给他们下战书了。” 一时间,教室里人声鼎沸,各个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最主要是林一这名字,在学校里实在是太出名了。 现在捎带着陆小芒也好像出了大名。 陆小芒欲哭无泪。 她只是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没想出名啊。 那天迟到被罚站已经为她打响了知名度。 现在林益阳托宋杰给高大壮带的信,吓得高大壮三兄弟鸡飞狗跳的,好像还牵扯上了她,林益阳不在学校,或许就算在学校高大壮也不敢去找他说道,所以就来找了她,他来的路上鬼哭狼嚎的,招来了这么多人,再次把她变成了焦点。 这事儿要处理不好,要不了一天,全校的同学都会知道,林一和陆小芒认识,林一替陆小芒出头。 陆小芒脑袋都大了。 “高大壮,你先别嚎了,你把那封所谓的战书给我瞧一眼。等我把这事捊捊,说不定又是一个误会。”陆小芒伸手朝高大壮讨信。 高大壮把揣在口袋里的信掏出来,一巴掌拍在陆小芒的课桌上。 “你自己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他就是在替你出气!” 纸上就一句话,陆小芒瞟了一眼就看完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挖空心思 “高大壮,你四年纪,你二哥初一,你大哥初三,你们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这纸上哪里写着陆小芒三个字?” 陆小芒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林一撇清关系,不要出这个名。 看纸条之前,她还有些提心吊胆的,看完之后却彻底的松了口气。 “上面只说你们最近行事太猖狂,欺负女同学,所以约你们这学期放学后都先别走,去小树林里好好聊聊。 我觉得这构不上什么威胁恐吓,只是单纯的约见信? 高大壮,你们是不识字还是理解有问题? 怎么会嚎着跑到我们班来找我麻烦?” 高大壮指着纸上欺负女同学那话那行字,“前些天,我们都一直在挖空心思堵你,根本没空去欺负别人。这纸上虽然没写你名字,可明明说的就是你的事儿。 陆小芒,你不要和稀泥。 那天回家后,我大哥就生病了,休息了两天好不容易好了些,林一又给我们下战书了,让我们这学期放学后都先别走,我大哥二哥吓得直接都逃学了,说再也不来学校上课了。 我气不过,所以来找你说说理儿,然后,我也要逃学了。 陆小芒,你明明说了不再追究那件事的,我们以为这事就算完结了的。 结果你不追究了,你让林一来追究…你怎么能这么阴险啊…” “高大壮,我真冤枉,我没跟他说过这事,不,我是根本就不认识这人。”陆小芒不死心,睨着高大壮,一点一点的启发他,“你再想想,你们这段时间,就真没欺负过其他女同学了?他这纸上写的是最近你们行事猖狂,欺负女同学,这个最近也许不是指前几天,指的是这学期开校后呢?” 高大壮愣住了,认真的思索起来。最近…开校后…他们还欺负过谁呢? 陆小芒趁热打铁道:“好好想想,仔细想…我这人说一是一,我们的过节说了了就了了,不会再找其他人来寻衅滋事秋后算账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说的什么林一…” 是的,就是不认识。 陆小芒说完之后,又伸手拍了一下课桌上的铁皮青蛙。 乌玛山炸地和营部大院送李子的时候,都没有学校里的人在场… 没有人知道她和林益阳见过面。 不,除了宋小胖… 今天早上林益阳才托宋小胖给她带了瓶治外伤的紫草油…所以宋小胖是唯一知道林益阳认识她的人。 只要他不开口,这事她就能遮掩过去。 陆小芒环顾左右,没发现宋杰的身影,瞬间就松了口气。 “我真的不认识什么林一林二…”我只认识林益阳…这样不算说谎……最多算个偷换概念。 “高大壮,你真找错人了,你把这些同学都带走带走。” 高大壮一脸纠结地站起来,一边走一边还在想,到底开学后还欺负了哪些女同学呢? 他记性不太好,经常和同学起摩擦,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欺负恐吓人家,然后过两天就又把这事儿忘记了。 只有欺负陆小芒这事,他们三兄弟都得到深刻无比的教训,所以记忆犹新。 这林一……到底是在替哪位女同学出头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饱暖思什么什么欲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 陆小芒把高大壮没记得拿走的那张纸条和铁皮青蛙快速地收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陆小芒一边走一边挖鱼腥草,走到伙食团的时候,手里就捏了一大把。 她从路边拔了几根长长的杂草把鱼腥草捆成一扎,进了饭堂之后直接就朝罗夏坐着的地方走。 罗夏一看到陆小芒,陆小芒就把一大捆鱼腥草塞罗夏手里。 “这东西败火效果也挺不错,舅舅,拿着,一会儿提回家洗洗煎水喝。” 罗夏苦着脸道:“小芒,舅舅最讨厌吃这玩意儿了,你外公喜欢吃,给你外公。” 陆小芒呵了声,嘀咕道:“外公又不上火,只有舅舅你需要下下火。你要不喜欢鱼腥草,那就继续喝茵陈,下午放学后我带上镰刀和背篓去割它一背篓回来给你煎水喝。” 罗夏立马瞪大了眼。 一背篓茵陈? 一背篓可以装几十上百斤…… 什么火需要吃一背篓茵陈才下得了? “小芒,舅舅没上火啊……牙也不疼,喉咙也不疼,嘴也不臭,消化也挺好,上厕所也通畅……”罗夏例举了一长串例子来证明他没上火。 陆小芒唔了一声,又继续问道:“灯心草和竹叶的味道舅舅能接受不?听说这两样也下火,而且田间地头都容易找得到,跟茵陈一样。 其实我想给你弄黄连的,可是这东西要花钱买…” “舅舅不上火啊,你这娃,弄这么多东西,到底想干啥?”罗夏无奈。 陆小芒叹了口气。 想干啥? 想让舅舅别饱暖思什么什么欲,然后不被恼羞成怒,承受不起的舅妈踢下床,不用人家睡床他睡地…… 都说清心寡欲… 这把心火清干净了,总就寡欲了? “舅舅,最近天气也渐渐变热了,可以洗冷水澡的了。”陆小芒又想到一招。 她来小日子的时候和闹情绪不肯让人近身的时候,林益阳晚晚去冲冷水澡,大冬天的也一桶一桶的冲,据他现身说法,冲冷水澡可以祛邪火…… “总之,茵陈汤灯心草竹叶子煎水轮流喝着,再时不时的备桶冷水冲冲,这样应该就可以了。舅舅,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哈,我天天给你弄茵陈汤灯心草水竹叶水,一碗够不够?不够的话我每次多给你煎两碗?” 罗夏张口结舌。 “两碗还不够?那三碗?三碗够不够?三碗不够的话就四碗……” 眼看着一碗变两碗,两碗变三碗,三碗就要变成四碗了,罗夏赶紧喊停。 他这会已经完全忘记要不喝了,只记得少喝一碗是一碗。 “一碗,一碗就够了。” “行,那就一碗。”陆小芒敲定这事,这才转身去捞饭去了。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罗夏骤然回过神来。 “我,我应该说不喝的呀,我感觉我没上火呀……用不着喝这些苦汤。” 正在罗夏无比苦恼地自言自语时,坐在罗夏后面的卢芳吃完了饭,端着空碗站起来,快步经过罗夏面前的时候,悄声对他说了句话。 第一百六十四章 突然想去学校了 “罗夏大哥,我听阿德哥说,林医生曾经说过小芒是医学奇才,她说你上火了需要喝败火的苦汤,你肯定就是上火了。” 罗夏从此就过上了不知道自己哪儿上火了,却必须要喝清火汤水的苦逼生活。 谁叫林医生都说了,陆小芒是个医学奇才,她说的……一定是对的。 盲从的力量真的是很强大的。 宋杰中午的时候也回营部食堂吃饭,刚抱着桶打了一满满一桶饭,王大狗和王大虎就来了,两人手里都拿了把李子咕滋咕滋地咬着。 王大虎拿了两饭盒去打饭,王大狗径直往宋杰旁边一坐,嘿嘿笑道:“小胖子,林一找你,让你吃完饭赶紧去他家一趟。” 宋杰瞪着王大狗道:“说了不要叫我小胖子。” 王大狗嘻嘻笑着点头道:“好好好,不叫小胖子,叫大胖子。” 宋杰化愤怒为食量,直接埋头苦干,十分钟不到就把一桶压得实实的饭吃光了。 他把嘴巴一抹,提着饭桶边走边对王大狗说:“我很快就不是胖子了,到时候你再叫我胖子,我跟你没完!” 王大狗继续笑,“小胖子,从你四五岁起,你就在说这话了,可你还是一年一年长胖,不,是一天天的都在长肉。” 宋杰垮着脸,提着饭桶大步流星的走了。 人参公鸡什么的……太讨厌了。 他得赶紧减肥成功,让大家刮目相看一回。 今天放学了,还是跟陆小芒走,去她们家做减肥的小罐子,陆小芒可说了,做够一百个小罐子,他这一身的膘就能哗哗的减掉,变成一个身强体壮的美男子。 二百八十斤的都能减成一百多,他这才一百多斤的,自然不在话下。 宋杰蹬蹬蹬地上了两层楼,在三楼拐角处喘了一会儿粗气,又继续往上爬,等到爬到林益阳家门前时,他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他一边抹汗一边往里屋走,一进屋就看到林益阳自己揭了盖着屁股的毛巾,反手拿了瓶紫草油,正往下淋。 紫色的药油淋到屁股上,流得到处都是。 宋杰连忙丢了饭桶,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接了瓶子帮林益阳抹。 昨天晚上炼好第一瓶紫草油的时候,林益阳就自己试过了,觉得不会刺激到伤口才让宋杰继续炼。 宋杰这会儿给他抹药油的时候突然发现,昨天晚上上过第一瓶紫草油的伤口,已经在结疤了。 宋杰惊讶地咦了一声,“林益阳,你昨天晚上才涂的紫草油,今天伤口都在结疤了,这药效果可真好,你怎么早不用这东西啊,要早用,估计现在都好全了。” 林益阳侧头看着床前竹筐里的李子,眸光一闪,道:“之前不想那么快好。” “那怎么现在又着急了呢?” 林益阳顿了顿,眉头轻挑,“突然想去学校了。” “哦哦,对了,信我交给高大壮了,他们三兄弟都被吓得全都逃学去了。” “唔,紫草油给陆小芒没?她知道怎么用不?” 宋杰挠头,“呀,我忘记告诉她了,这紫草油只能外用不可内服。” 林益阳立马沉了脸,“那你还不赶紧跑步去学校,告诉她这不是喝的,是外涂的!” 宋杰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跑。 林益阳又叫住了他,“再带点东西给她。”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生怕别人听不见 陆小芒中午要是到得早,习惯性的会趴课桌上眯一会儿。 睡午觉这个习惯,还是林益阳在前世帮助她养成的。 毕竟,他晚上闹腾得非常厉害,她中午不补觉的话根本扛不住。 她睡得正香的时候,罗大乐就把她摇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瞟了罗大乐一下,翻了个面儿,又趴桌上去了。 罗大乐只得继续摇她,“哎,醒醒,小胖子找你,好像挺急的,跑得一身都是汗,跟水里泡过似的。” 陆小芒立马清醒了。 小胖子找她,一般都是林益阳支使来的。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踢开凳子就往教室外走。 罗大乐被她这突如其来站起来就走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也跟了上去。 陆小芒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教室门,拉着小胖子就往旁边操场走。 这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在教室睡觉,操场上的人并不多。陆小芒找了个空旷一些的地儿。 在这里说话,也不怕人听了去。 小胖子满头满脸全是汗,身上的衣服也完全湿透了,确实跟从水里捞出来的没两样。 陆小芒看他一直在呼呼喘气,好像累得不轻,连忙帮他拍打手背顺气。 “宋杰,什么事这么急,让你跑成这样?” 宋杰一边大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话,“我,我,我早上给,给你的,药油,药油你没吃?那,那是不能吃的。” 陆小芒怔了怔,摇头道:“没开盖儿呢。” 宋杰松了口大气,长吁了一声,“还好,没喝。林一听说我没给你讲用法,非着我跑步来学校,还给我限了时……说,要是因为我没说清楚,你把药油喝了,出了什么毛病,他要带我负重十公里跑…… 你是不知道啊,林一就是个变态,负重二十公斤跑十公里跟玩似儿的… 可我要是负重二十公斤跑十公里,那得要了我的亲命……” 这个林益阳,当她是傻子么? 她真能把紫草油喝了啊? 瞧把这小胖子吓成了什么样子? “林益…呃,老欺负你,你怎么也不知道反抗啊?要跟一切恶势力抗争到底你不知道啊?” 陆小芒话一出口,宋杰立马就瞪圆了眼。 “不不不,林一没欺负我,昨天晚上这紫草一买回来,我也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就听林一说是好东西,然后他还买了两斤麻油,说让我把紫草扔进麻油里炼…… 那麻油是芝麻榨出来的,闻着特别特别香…… 我边炼油边闻,炼好之后……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不能喝的…… 一时没忍住,我就偷喝了小半瓶儿…… 然后,然后跑了一晚上厕所…… 林一让我给东西给你的时候顺便要告诉你,这东西是涂的不是喝的,是我忘记了。” 陆小芒目瞪狗呆。 敢情……小胖子连紫草油都忍不住喝过了啊。 难怪今天早上就觉得他的嘴唇怪怪的,红得像涂了什么东西,应该就是紫草油…… “没事了,我知道这东西是外用的,谢谢你专程跑着来提醒我啊。要到上课时间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啊。嗯,你那嘴唇最后多洗洗,紫红紫红的,看着特别怪。” “哎哎,别走,别走,林一还让我带了其他东西给你。” 小胖子声音突然提高,像是生怕别人听不着似的。 吓得陆小芒赶紧捂了他的嘴。 她上午才刚撇清……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迟早要完 “嚷嚷什么?小声点。”陆小芒心虚地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她就看到了一脸疑惑的罗大乐。 “罗大乐,你什么时候来的?” 罗大乐老实地回答道:“跟你一起来的。” 陆小芒慢慢放开了捂着宋杰嘴巴的手,嘿嘿干笑道:“嘿,嘿嘿嘿,那你没听到什么?” 罗大乐无奈地看着陆小芒,叹道:“我什么都听见了。陆小芒,这个林一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之前你不还说他总欺负你嘛,怎么现在他又挺关心你的呢?” 罗大乐站得没宋杰离陆小芒那么近,说话的速度又特别快,陆小芒想去捂他嘴也来不及。 陆小芒掩耳盗铃这一招失败了,只得认命地解释了一下。 “那个,那个林一啊,跟我之前,之前说的那个人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啊哈哈,对,不是一个人。我之前说那个人名字是三个字,林一,林一是两个字。”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狡辩。 陆小芒很为自己的急智自豪。 真想给自己点它三七二十一个赞赞。 罗大乐皱了一下眉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陆小芒赶紧又啊哈哈地笑了起来,拉了小胖子的手急急地问:“他让你给我带什么了?” 宋杰赶紧从裤子口袋里掏了一把东西出来,“陆小芒,两手摊开,接住。” 陆小芒就笑眯眯地摊开两手并在一起,准备接东西。 宋杰把一把红彤彤的李子放在陆小芒手上。 陆小芒怔住。 这是什么意思? 提醒她食言的事,说了要去背李子却没去? “林一说你喜欢吃这个,我在路上的时候偷吃了两颗,呀,觉得好酸,根本吃不下去。陆小芒,你也少吃点,小心把牙酸掉了。”宋杰把李子全掏摸了出来,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陆小芒看着手上的二十来颗李子,再加上宋杰吃掉的那两颗,一共正好二十二颗,正好是那天他让她吃的量。 也是前世……他允许她一天能吃的李子的分量。 这是偶然的巧合,还是……他梦里梦到了? 陆小芒心情复杂地把李子揣到自己兜里,直到下午第二节课课间才去水龙头那边清洗干净,分发给罗大乐,罗凯旋,还有罗保国,天强,天富,一人三颗,自己留了五颗吃。 剩下来的两节课,陆小芒总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把那天和林益阳见面的所有细节都重新想了一遍,越想越是心惊。 她跟林益阳说她不喝茶,林益阳让她泡她却泡了,林益阳说玫瑰花茶放着容易坏会浪费,她就把茶要走了。 她在他面前露馅了,他一定知道她在说谎了。 第三间课下课后,陆小芒又把铁皮青蛙拿了出来,手狠狠地扬起,落到青蛙身上却又生怕拍坏了。 臭林益阳,臭林益阳,让她之前所做的心理建设全都崩塌了。 说好的要远离呢? 说好的要改掉他给她养成的习惯呢? 结果玫瑰花茶照喝着,三月李也照样吃了…… 这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是不是吃枣药丸? 第一百六十七章 撞大运一样 这天放学后,宋杰照旧跟着陆小芒走,在红星村二大队和陆小芒,罗大乐一起写完了作业,又做了几个小罐子,晚上七点才回营部 他走了之后,陆小芒才抽空去德叔家看了看德叔。 德叔的腿已经在慢慢消肿了,吊的高度也在慢慢降低,林克说这样有利于腿部血液循环。 陆小芒上前仔细瞧了瞧,又伸出手指按压了一下德叔的腿,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克这医术确实挺不错的,光从表面上看去,德叔这腿确实好得很快。 她定定地看着德叔断骨处,试图看看骨缝是否已经开始在重新生长。 她看得两眼泛花却什么也没看到。 到现在,她都还没完全弄明白,她到底是为什么能看到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她曾经仔细回想过,第一次看到德叔腿骨上的裂缝,第二次看到天强牙不见,还有第三次看到林克肝部硬化时的所有细节。 她找到过一些共同点。 都是不经意的时候去看,突然看到的。 当她再故意去看的时候,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就跟撞大运一样。 眼睛看得有些痛了,陆小芒慢慢地移开了视线,一回头就看到了林克若有所思的目光。 林克眼睛闪闪地盯着她问:“怎样?这腿治得如何?” “挺好。”陆小芒什么也没看到,只得随口回答。 陆小芒说话的时候,一只小芒蚊从窗外飞了进来,转悠了一圈就停到了林克鼻尖,林克感觉鼻子有一点点痒,连忙伸手指去摸,小芒蚊吓得赶紧又飞了起来,直直的飞进了陆小芒的眼睫里。 芒蚊太小了,要是落在纸上就跟笔尖戳出来小黑点儿一样,它一飞进陆小芒的眼睫就被突然眨眼的陆小芒夹住了。 陆小芒感觉眼睛里进了个什么东西,有点刺刺痛痛的,连忙伸手去揉。 她原本看罗有德的腿看了半天眼睛就有些发涩,再进了一只小芒蚊,手一揉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再睁眼的时候,眼泪就把小芒蚊冲出了眼睛。 刺痛感就变成了一点点的摩擦感。 她又眨了眨眼,感觉好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无意间低头一看,又看到了德叔腿上断骨处那条细缝。 血肉包裹着的骨头上,缝比上次所见略微小了那么一丝。 这是在愈合的迹像,是好事。 陆小芒怔怔地看着德叔的腿,心念疾转。 她刚刚眼睛刺痛的时候流眼泪了,然后就看到了。 第一次见德叔的时候,她刚哭过,眼泪还在眼眶,见到德叔一时激动,确实掉了两滴眼泪。 第二次看到天强后槽牙处只剩下一个血洞的时候,她也情绪激动,好像也哭了。 第三次看到林克的肝部硬化时,她好像也流了泪。 刚刚……她也是带着眼泪看的时候就看见了。 眼泪! 一定是眼泪! 她哭的时候才能透视!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陆小芒用衣袖三两下把眼泪擦干了,然后又平复了一下情绪。 果然,这样就看不见了。 然后,她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眼泪没出来;她又更用力地掐下去,眼泪瞬间迸了出来。 她抬头看向林克的肝部…… 第一百六十八章 饿死鬼投胎 眼前突然一黑,陆小芒直直地栽倒在地,不醒人事。 林克吓了一跳。 这就好像陆小芒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被什么东西吓晕了。 卢芳也被吓得脸发白,快步上前把陆小芒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罗有德旁边。 罗有德急得说话都在打哆嗦:“掐人中,掐人中!然后赶紧去叫成功大伯和罗夏大哥过来。啊,我都急糊涂他,这林医生不是在呢嘛,林医生,赶紧过来给小芒看看。” 卢芳赶紧把往旁边站,把位置空出来给林克。 林克翻了翻陆小芒的眼皮,又帮他把了脉,皱眉道:“没生啥病啊,怎么说晕就晕呢?” 卢芳怯生生地道:“是不是旧病犯了?” 旧病? 林克哦了一声,拍着脑门道:“你是说……陆小芒的头痛症?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她两岁多的时候,罗成功有天半夜火急火燎地跑来叫我出诊,然后我到他家一看,床上趴着一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女孩,而且这小女孩背上还烧伤了… 然后那大半年时间,我来回跑了四五趟,都是因为陆小芒突然晕厥。 那时候她还小,除了哭就喊痛,一痛就会晕,然后大叫爸爸妈妈…… 这,这后来不是给她治好了嘛,好几年不犯了,怎么这会儿又开始了呢?” “小芒犯病了,我得告诉成功大伯和罗夏大哥去,林医生你先看着啊,我去去就来。”卢芳说完,拔腿就跑。 不一会儿,罗成功和罗夏就急急忙忙的跟着卢芳过来了。 两父子直扑床边,一人拽了陆小芒一只手,紧紧地握着。 “这是咋了?怎么又晕了?谁当她面点火了还是谁放炮什么的惊着她了?” “爸,小芒不是不怕火了么?刚刚也没听到人放炮仗什么的……卢芳,卢芳妹子,小芒到底是怎么晕过去的?” 卢芳指了指林克,“问林医生,她晕倒之前和林医生在说话。” 罗家两父子立刻齐唰唰地看向林克。 罗成功的眼神还有点凶凶的。 林克感觉自己挺委屈的,连忙解释道:“我什么也没干哪,她前一秒还在看我,后一秒直接就栽地上了,我完全都没反应过来。” 罗成功转头看了看屋子四周,却没看到什么忌讳的东西。 屋子里亮着灯,没有任何明火之类的东西。 地上也很干净,没有炮仗没有碎片没有黑烟和血肉断肢什么的…… 他也闹不明白了。 “算了,不管怎么晕的,先把人弄醒。林医生,麻烦你了。” 林克拿了根银针,正打算给陆小芒针灸的时候,陆小芒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可怜巴巴地喊了声饿。 “好饿,怎么这么饿啊,好像几天没吃饭一样,我要吃东西,给我吃东西。” 卢芳翻箱倒柜的找饼干,罗成功让罗夏去伙食团看看还有没有剩饭,林克犹豫着翻开自己的包包,从两个超大的大白馒头中捡了一个出来,抠搜抠搜地递给陆小芒。 “我走乡串街的有时候顾不上吃,这是我一天的口粮。” 陆小芒抓着比她脸还大的馒头,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狂往嘴里塞,吃完之后又望着林克喊:“还饿,把另一个也给我。” 林克瞪圆了眼,伸手遮住包口,“我这一个馒头是半斤老面发的……一个就是一天的口粮,你怎么吃了跟没吃的一样啊?你这肚子是饕餮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变故 陆小芒肚子饿的时候,脾气见长。 “快给我,小气啦的,不就一大白面馒头嘛,看你那抠搜样,跟要吃你肉喝你血一样。” 林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馒头递过来。 陆小芒见跟他说没用,就可怜巴巴地看着外公,鼻子一吸一吸的,眼眶红红的,眼看就像要哭起来的样子。 “外公,我饿……要饿死了。” 罗成功立马伸出枯瘦如柴的手,飞快地从林克包包里把大白馒头掏了出来,直接塞给了陆小芒。 林克本来想拦的,结果发现自己动作竟然比这老头慢了不少。 “慢点吃。”看着陆小芒狼吞虎咽,像要把自己活活噎死过去的吃相,林克叹了口气,道:“慢点吃,我不给你吃,是怕你吃太撑撑坏胃。我这么大人吃一半馒头都能抵一顿了,你竟然一吃还吃俩,太吓人了。” 陆小芒吃完俩馒头,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又歪头去看卢芳,正好看到卢芳手里捏了两片饼干。 她立马就笑眯眯地喊了声芳婶,“饼干,饼干,我要吃。” 卢芳犹豫了一下,又看了林克一眼,“还,还能给她吃吗?”陆小芒刚刚真吃了不少了。 “两片饼干,撑不死人的。”陆小芒眼巴巴地往卢芳手上瞅着。 卢芳又看罗成功,“成功大伯,你看?” 罗成功点点头,道:“她最喜欢吃饼干了,给她。” 说完之后又朝向陆小芒叮嘱道:“小芒啊,吃完饼干就别再吃了。” 陆小芒赶紧点头,心里却在叹气,没饱啊,可是屋里好像再没什么可吃的了…… 唉,还是饿哇。 肚子里真的像住了头饕餮,怎么填都填不饱啊。 每次透视之后,就是饿得昏天黑地的,好像透支了所有体力和精神力,需要很多很多的食物才能填补。 这能力真是怪得无法形容。 要看见,得先哭,得先流眼泪,通过眼泪为媒介才能看见。 哭完看完之后就饿得半死。 什么鬼能力啊…… 因为没吃饱,陆小芒觉得混身无力,床都爬不起来,索性就一直躺着。 她可还惦记着舅舅那边呢。 外公不是叫舅舅去找饭去了嘛……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舅舅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上还端了两大斗碗的稀饭,陆小芒盯着舅舅手里的饭碗,两眼闪闪发亮。 “舅舅,快给我,正饿着呢。” 罗夏端着碗就过来了,罗成功伸手一拦,皱眉道:“你刚刚吃了一斤老面做的馒头了,还能吃得下这么大碗饭?” 陆小芒强提着一口气一翻身坐了起来,光着脚跳下床,直奔罗夏那边,抢了一碗,筷子也没拿,直接捧着碗呼啦呼啦地往嘴里喝。 喝完一大斗碗,她还把碗倒扣过来晃了晃,晃不出一滴汤水之后,又去扭罗夏手里的另一个碗。 罗夏不放手,陆小芒直接碗也不夺了,就把碗口往下掰,然后踮脚用嘴接着碗口就那样又把一碗饭给喝下了肚。 这一通变故,让屋里的几个大人都惊呆了。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陆小芒叹息的声音,“唉,没啦……刚垫了个底儿…” “这娃怕是得了饿痨病了?” “是,我肯定得了饿痨病,舅舅,再给我找点吃的?”如果有得吃,不介意得个病的……“咦,舅舅,你的脸…被谁打了?怎么淤青一片……” 第一百七十章 你当我傻啊 罗夏一直侧站着,左边脸朝向窗外无人处,陆小芒拉着他的手撒娇时,罗夏动了一下,她突然就看到罗夏脸上有老大一片淤青。 罗夏尴尬地扭头,道:“我去的时候,看到叶桃正在打饭,我要打,叶桃不让位置给我,我就等她打完,她打了五碗,桶里还剩了些,我去打的时候,叶洪就窜出来了,说这是公家的饭堂,吃完饭就不能再打了。 我一时心急……嗯,就跟他干了一架。” 陆小芒一脸心疼,“那你这脸是被叶洪打的?” 罗夏点了点头。 罗成功在旁边看了会儿,突然就伸手拍向罗夏屁股,一边拍一边说:“叶洪那么个瘦猴都把你脸给扇成这样了,你这牛高马大的还有脸笑?” “爸,我没打输,别看我脸成这样了,那是叶桃非要来扑我,我看她是个妇女没还手,然后叶洪趁机呼了我一巴掌。 叶洪已经被我打趴了,鼻青脸肿的,我走的时候他还躺地上哼哼呢,说是要去找他姐夫罗光明告状。” 罗成功又啪啪给了罗夏两下更重的,“你还得意,还得意是?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娃娃一样动不动就干架,你还有脸了?” 罗夏傻眼了,“爸……为啥我打输了你要打我,我打赢了你还是要打我?我到底咋办你才不打我?” 罗成功撇撇嘴,甩了甩被反震得发麻的手,“反正打架打输了是不对的,打架也是不对的,你自行体会。” 罗夏就低头看向陆小芒,低声问:“小芒,你外公说的话,你听不听得明白?我咋越听越不知道咋整了呢?” 陆小芒搂着半饱不饱的肚子,无奈道:“舅舅,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外公的意思就是,他想打你……不需要理由。” 有了舅舅打架这一茬,陆小芒食量惊人的事也被岔开了,等到罗成功想起来的时候,陆小芒又跑去跟林克嘀嘀咕咕去了,他就一直没找着机会再问。 林克和陆小芒以会诊之名躲在罗有德家的角落里说悄悄话。 林克问:“我按肝病治,咋吃了好几副药都没效果喃?” 陆小芒抬起眼皮子撩了他一下,“你不戒酒,吃再多药也没用,而且两年之内必死无疑。” 林克有些为难,“这酒喝了一辈子了,哪能说戒就能戒得了的呢?” “呵,戒不了就戒饭呗。” “戒饭?戒饭了直接就饿死了。” “是啊,不戒酒就去死呗,自找的。” “你这孩子,说话能不能好听了?” “说好话的时候你不听啊,叫你戒酒你说戒不了啊。你这是酒精肝,肝部硬化已经超过三分之一了,你还要喝,那你不死谁死啊?” “你怎么知道我肝硬了多少啊?我给人看病的时候,能诊出肝硬化之类的,却不知道硬化到多少,这是要过机子才拍片子才知道的。” “秘密!想知道的话,再拿馒头来换。”我的眼睛就是x光机,我会告诉你么?你当我傻啊。 “还吃啊……” “没馒头了?没馒头了我还跟你浪费时间说啥话啊,得了,我走了,拜拜了您哪。” 这个晚上过得不舒坦,本想第二天到学校过顺点的,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一到教室门口就又被人堵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就是故意的 进了学校大门,穿过操场,老远就看到二年纪三班的教室门口围了一大堆人,叽叽喳喳的,十分热闹 三年纪的的一些人也站在旁边不远处,指指点点的,一脸幸灾乐祸。 陆小芒听到人群中间传来呐喊,像是在纤夫拉船时喊的号子声。 “推啊……” “拉啊…” “用点力推啊…” “用点力拉哇…” “哎,叫你们用力推怎么不推呢?” “我们用力推了啊,是你们没用力拉?” 小胖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十分的无奈:“别互相怪来怪去了,要同心协力。” “闭嘴!” “都怪你!” 原本在互相责怪的两波人马立马异口同声地斥责小胖子。 小胖子委屈极了,嘀咕了一句:“我,我是替你们着急啊,这眼看就要上课了。” “那谁让你让我们班来的?” “对啊,祸害你们班的门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来祸害我们班?” “我真不是故意的啊,你们再加把劲儿,前面的使劲拉,后面的使劲推,我不就能出来了么?我出来了,你们都能自由进出啦?”胖子半是委屈半是提醒地说着。 “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怎么能胖成这样呢?” 那边还在叽叽喳喳闹闹骂骂,陆小芒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一边笑一边往那边走,离得近了,看到小胖子像个塞子一样堵在她们班门口,也忍不住出声打趣他。 “宋杰,人家是每逢佳节胖三斤,仔细一瞧三公斤,你这是每逢上学胖三斤,放学一看又三斤……” 听到陆小芒的声音,小胖子也十分热情地回应了她。 “小芒,小芒,我正找你呢,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瞧瞧这热情劲儿,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似的…… 陆小芒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宋杰,你是专门来我们班门口等我的?” “是啊是啊,我原本就是打算在门外瞧瞧的,瞧来瞧去你也没来,我怕错过,一不留神就卡门口了。 小芒啊,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再这样下去,我过几天真的会因为太胖进不去教室门而被学校劝退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要专程来催我的话犯不着,我答应了你就会尽心尽力,绝不会偷懒。罗大乐,你也去帮帮忙,把小胖子拉出来。”陆小芒笑眯眯的招手让罗大乐过去。 罗大乐力气很大,有他加入拉拔队伍,宋杰很快就被拔了出来。 教室门口终于畅通无阻了,被挡在外头的同学们纷纷争先恐后地往里跑。 今天第一节课可是罗四老师的课……得趁他进教室之前坐端正,免得挂上耻辱牌站乒乓台子。 罗大乐也进去了,陆小芒抬脚往里走的时候,宋杰一把拉住了她。 “陆小芒,林一让我又给你带了李子来……”宋杰的嗓门大得像在跟谁吼。 陆小芒耳朵都被震得颤了起来。 连带着心也颤了几下。 带李子你就带李子嘛,你用得着吼得人尽皆知么? 陆小芒气得脑仁都疼了。 她怒气冲冲地瞪着宋杰,“小胖子,你故意的是不是?我又不聋子,你干嘛这么大声吼?” 吼得全班同学都齐唰唰地看了过来…… 操场上的那些其他年纪的同学也都听见了。 “我就是故意的,陆小芒。是林一让我这么干的!他还说…”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是什么好兆头 “林一还说了,那筐李子,他会每天上午让我带11颗,下午带11颗过来,天天带,直到带完为止。”宋杰把林益阳的话原话复述了一遍。 陆小芒鲠住了。 林益阳这是想干啥? 惩罚她说话不算话?说了第二天去背李子没去背,他就用这样的方式提醒她,提醒她食言了? “幼稚!”陆小芒冷哼道,反正宋杰叫得这么大声,她和林一之间有所关联的事已经怎么都撇不清了,这两天她也着实说了不少谎话,说到嘴都干了,她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不撇清了。 “不就是说了要去没去嘛!得,中午你放学回去的时候直接告诉他,不要给我这样一点点的送来了,我下午放学过后就和你一起去营部背,我自己去背还不成吗?” 宋杰笑兮兮地掏出十一颗李子放在陆小芒手上。 陆小芒正在气头上,很想把李子扔到地上摔个稀巴烂,想了想要摔该摔林益阳去,李子是无辜的,于是就把李子一颗一颗塞嘴里狠狠的咬着吃了。 宋杰看着陆小芒生气得连果核都好像要嚼碎了一起吞下肚,眼睛还黑睃睃的,冷嗖嗖地盯着他直瞧,他就有点吓着了,直接退了几步,转身就往自己班级的教室走。 结果一不留神……又卡门口了。 这一次,他把要来上课的老师给堵三年纪门外头了。 陆小芒心不在马地坐在二年纪三班的教室里,耳边听着三年纪那边呼呼喝喝喊着用力拔啊用力拔呀的声音,心里苦涩难言。 林益阳这个人,她是躲不过去的了。 他能梦见前世,对她也十分关注,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越是躲,他对她的兴趣好像越浓。 那么,要不要改变方针,干脆就顺其自然? 罗大乐拿了一本数学书竖在课桌上,挡了半边脸,侧眼一直盯着陆小芒看。 陆小芒发呆,他就看着他发呆。 陆小芒回过神后,他才慢慢开口问她:“陆小芒,李子的事是怎么回事?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这次就不要再敷衍我。” “罗金罗银带天富去偷戴家村的李子,惊动了守果林的伯伯,伯伯把天富逮了捆在树上吃了一天涩李子,那片李子林是营部承包的,还好像是林一的爷爷承包的。 我觉得偷了人家的李子得弥补,就带了天富去帮忙看守果林,看果林的伯伯说每星期要送一筐李子去营部给主家,我就去了,然后就碰上了林一。 林一行动不便,要我端茶送水的,我就端了。 他一高兴,又看我喜欢吃李子,就把那筐李子给我,让我第二天去背。 第二天……我反悔了,不想和林一扯上关系,就没去,还拿宋小胖当了挡箭牌……估计被林一看出来了…… 他就故意让宋小胖天天给我送李子,整我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他可能是生气了,想送人东西,对方还推三阻四的不想要,他可能觉得你看不起他。就像我上次送你桑叶茶你不收一样。” “男生怎么都这么小气啊?哎,脑壳疼。” “你是真不想和他打交道么?要是真的很为难,下午放学我跟你一起去背李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下午放学后,罗大乐真的跟陆小芒宋杰去了丰收岩的营部。 进了营部大门,陆小芒直接往拐进家属大院,蹬蹬蹬的往四楼爬。 罗大乐也直接跟了上去。 林益阳家的门虚掩着 陆小芒叫了几声没人应。 她就轻手轻脚走进里屋,探头一看,林益阳趴在床上,双目紧闭,好像睡着了,陆小芒心头一喜,叫了声运气真好,背了李子就脚底抹油跑了。 罗大乐站在门外,目瞪狗呆地看她飞奔而出。 “小,小芒,你,你这咋像不是来背李子,反倒像是偷……” 陆小芒哼了声,就把筐子甩给罗大乐背上,“快走快走,趁那家伙还没醒。” 宋杰回家放了书包,慢了一小会儿。 等到他爬上四楼,正扶着拐角的楼梯扶手喘大气时,陆小芒和罗大乐已经从林益阳家出来了。 陆小芒空着手在前面走,罗大乐背着大竹筐不紧不慢地跟着。 宋杰惊讶地问:“怎么这么快?都不坐一会儿就走?” 陆小芒笑眯眯地朝宋杰挥手,“营部离着村里还有一段距离,早点回去免得天黑了看不见啊。” 宋杰哦了一声,想着爬都爬上来了,就去找林益阳说说话,给他解个闷。 进了林益阳家,宋杰才发现屋里寂静得可怕。 走进里屋一看,林益阳阴沉着脸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看到宋杰,他眼皮子才掀了一下,像是石头雕塑突然活过来了般。 “那男的是谁?”林益阳一字一顿地问。 宋杰啊了一声,“谁是谁?” “那个男的,跟陆小芒一起来我家的男的,他是谁?”林益阳眉头拧紧,说话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听在人耳朵里,有点莫名其妙的冷意。 他不过等累了打个盹,听到脚步声才惊醒,眼还没睁完,陆小芒就跑了。 然后还听到了陌生的男声…… 本想捉陆小芒回来的,又不愿意因小失大,功亏一篑,所以生生又趴回了床上。 “哦,他是罗大乐啊,陆小芒同村的,他们都在二年纪三班上学,还是同桌。” “同村,同班,同桌?”林益阳面色越发难看,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就跟什么东西塞着塞着似的。 同村,每天上学从同一个地方出来,放学从同一条路回去。 同班,每天上学都在同一个狭窄的空间活动,抬头不见低头见。 同桌,那就是眼角余光就能看到彼此的距离。 “他们一直都这么形影不离?在村子里也是这样?” 宋杰点头。 林益阳两眼微微半眯,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整个人也像一张弓一样绷了起来。 宋杰浑身一震,感觉屋子的空气突然有些稀薄,他竟有些喘不气来。 “宋杰,你今天不去做减肥的小罐子了?” “一天不去不打紧的,明天再去呗。” “做人行事最忌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是去,跑步跟上,顺便,帮我送送客。” 宋杰有些为难,陆小芒和罗大乐都走了有一回儿,俩个瘦子平时走路速度挺快,他这会儿再去追,估计是追赶不上的了。 “担心追不上?”林益阳问。 宋杰老实地点了点头,“要不还是算了,人都走远了,再送客什么的也没意思了。” “我有个办法,包准你一定可以追上他们。”林益阳定定地看着宋杰,看得宋杰心里有点毛毛的。 “什么办法?” 十五分钟后,宋杰真的追上了先行一步的陆小芒和罗大乐。 只是,他付出的代价有点儿大。 “陆小芒,陆小芒……等等我啊……救命啊…” 宋杰一脸惊骇,疯狂地跑向陆小芒,喊话的声音颤抖得像秋风里打着转的落叶。 隐隐还带着哭音。 陆小芒回头一看,也惊呆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遇上林大妍 宋小胖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危急,真的是很需要人救命 他身后竟然跟着一条狗,黑得发亮的发,身高一米多快两米,四肢矫健,凶神恶煞。 宋小胖一慢,那狗就伸嘴去咬他屁股。 宋小胖就像屁股着了火似的拼命往前跑。 狗就在后面悠闲地追着他玩儿。 罗大乐目瞪狗呆。 陆小芒目瞪狗呆。 宋杰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救命啊,别追了,我这不是赶上他们了吗?回去,回去找林一去,别跟着我了哇,妈妈呀。” 罗大乐犹豫了一下,把背上背着的那筐李子慢慢放到地上,准备过去解救宋杰。 这小胖子虽然平时讨厌讨厌的,可也不眼看着他被狗咬死啊。 陆小芒一把拉住了他。 “别去,那狗是林益…养的。是只藏獒,跟老虎一样凶猛。它看起来不像是要咬死宋杰,只是赶着宋杰快跑。你对它来说是陌生人,你要冒然靠过去,才会被它咬死!” 宋杰终于跑到了陆小芒旁边,将军也跟了上来。 陆小芒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将军远一点,将军却冲着她摇了摇尾巴。 “走开点!” 将军两只眼珠子转了转,竟然真的往旁边让了两步。 宋杰惊讶地看看陆小芒,又看了看摇尾巴让开的将军。 “这,这狗它平时只在林一面前摇尾巴,它也只听林一的命令。陆小芒,你上次还咬了它,它怎么会向你示好? 难道这是一只欺软怕硬的狗? 你怕它它越凶,你要是反过来咬它,它就怕你了?” 咬狗的事又不是啥光彩的事,陆小芒其实是不想提的。 可是宋小胖已经提了,罗大乐也已经听到了,她也十分无奈。 那天咬了狗下楼之后,她去洗李子的时候,漱了好几次口才把嘴里的狗毛给弄干净,她有时候在想,幸好林益阳那个人爱干净,他的狗也爱干净,狗毛里没有跳蚤,要不然,她一口咬下去,还扯脱了将军一撮毛,那跳蚤不就直接进她嘴里了么? 宋杰说要跟她一起回村,继续做小罐子,没想到那狗也跟着去了,怎么赶都不回去。 陆小芒让它退它就退,可是陆小芒一抬脚走,它又会飞快地跟上来。 除了回去的命令不执行之外,叫它趴它也趴,往反方向扔树枝扔石头叫它捡它也捡…… 陆小芒简直无语了。 前世她就知道,这狗从小和林益阳呆在一起,它和林益阳很亲近,林益阳曾说过,陆小芒是他的命,他是陆小芒的命运,而将军,是林益阳最忠实的朋友。 林益阳那个人挺闷的,好多事好多话从来不喜欢说明,但他经常会跟将军聊天,将军也会像个人那样趴那儿静静地听,时不时的叫几声,像是回答林益阳。 这狗通人性。 前世,将军是死在陆小芒的手里的,而陆小芒也是因为这条狗引发的一系列事件才离的婚。 陆小芒不喜欢将军。 她甚至怕它恨它。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但是林益阳的狗就和林益阳的人一样,躲是躲不过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陆小芒一边叹气一边无奈地往家走。 宋杰是林益阳的探子传话筒,现在又多了一条赶不走的走狗,陆小芒感觉自己像被犯人一样盯牢了。 走到村口的时候,她又看到了林大妍,心情就更不好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她是我的半条命 陆小芒对林大妍是没什么印象的,但她认得林克的医药箱子。 再加上罗大乐两眼冒火,怒不可遏的表情提醒了她,她才猜出眼前这个背着医药箱子,穿着碎花长袖衬衫和红摆裙的年轻女人是林大妍。 村里的人要是病了,男人病了一般请林克,女人病了都请林大妍。 所以今天请林大妍来看病的人是一定是个女人。 陆小芒想到胎盘的事,就留了个心眼,没先往外公家走,而是想要跟着林大妍,看看林大妍去哪家看病。 结果林大妍直接从外公家院了旁边的栅栏往后走,看样子竟然是要去德叔家! 陆小芒吃了一惊。 卢芳婶婶病了? 陆小芒让宋杰和罗大乐先去外公家堂屋里坐,她要去德叔家看看。 宋杰和罗大乐进了陆小芒外公家的院子,将军却摇尾摆尾的跟着陆小芒走。 陆小芒停下脚步,瞪了将军一眼。 将军仰头,黑幽幽的两眼望着陆小芒,陆小芒从它的眼里看到了温顺。 她赶紧摇了摇头。 尼麻,这是藏獒,跟温顺哪里沾得上点边儿啊……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让陆小芒明白了一件事,这狗就是林益阳的眼线,林益阳那家伙肯定交待它,让它跟着她。 “算了,赶你你也不会走的,林大妍连人都敢杀,也不是个善茬。德叔腿还没好,躺在床上行动不便。卢芳婶婶要是再生病了,一会儿要是出什么事,只有我一个人是解决不了大问题的,你去了也好,可以给充当下打手! 打手你懂吗?就是我让你咬谁你就咬谁,叫你停你就得停,懂不懂?” 陆小芒慢慢地蹲了下来,尝试跟一条狗沟通。 她有时候感觉自己像个脑袋有毛病的。 不过她也怕万一将军去了德叔家不听使唤,乱扑乱咬坏事。 她耐着性子,继续跟将军说:“我说的话你听懂没?我跟你说,前世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成为林家的耻辱,更不会和林益阳离婚,我要不离婚我就不会去龙王村,虎子哥要不带我回家乡,就不会遇上事故,他不死,就不会告诉我实情,不会让我去找林益阳解释。 我要那回没去找林益阳,我就不会被人碾断两条腿,然后被人丢回龙王村,最后被人害死。 将军,这都是你前世欠我的。 所以这一世你必须听我的,补偿我!” 将军汪汪汪汪地叫了好几声,然后慢慢地趴了下来,把头伸到了陆小芒手下,用它的鼻子蹭了蹭陆小芒的手。 陆小芒大着胆子抚了它脑袋上的毛,抚了一下见它没炸毛,就又连续抚了几下。 将军安逸地眯了眯眼,然后低低地吠了两声。 陆小芒见它真的乖顺,这才带它去了罗有德家。 她去的时候先是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 屋内有人在说话。 “小林医生,阿芳她咋的了?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你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直说。你不要担心我拿不出钱来付医药费,阿芳就是我的半条命,我砸锅卖铁也要医好她的。” “她不是病了。”林大妍的声透着一丝暗喜。 第一百七十六章 生了啥怪病 “不是病?那是什么?小林医生,你说清楚点。”德叔的声音透着焦急。 站在门外的陆小芒却神色一凝。 林大妍连杀人夺胎盘的事都做,自然也不是因为卢芳没患病而欣喜。 她这是见猎心喜。 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她心头划过,陆小芒竖起耳朵。 “她这是怀上了。怀上了的妇女初期就会感觉那里酸胀,然后好像变大,按压却没有疼痛感。”林大妍说完之后,又问卢芳:“你是从什么时候感觉到的,我好给你怀上的日子,然后推一下预产期。” 听说是怀上了,罗有德竟然高兴得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腿还伤着,这一翻动差点从床上跌下来,还是卢芳眼疾手快地捞了他一把,这才重新把他扶回床上躺着。 罗有德人是躺下了,那手却一直拉着卢芳不肯放,握得紧紧的。 卢芳害羞地瞪了他一眼,他还是嘿嘿笑着不松手。 看着他那乐不可支的样子,卢芳只得任由他去。 “阿芳,听着没,小林医生说你怀上了,我有娃了,我要当爸爸了!” 罗有德欢喜得在床上扭来扭去的。 卢芳也很高兴,同时也很后怕。 那晚在小树林,要不是陆小芒及时出现,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早就化了土了。 “卢芳,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你是什么时候感觉胀大的?”林大妍见那两口子只顾着自己高兴,把她的话完全抛在了脑后,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可是看在胎盘的份上,她还是耐着性子重新问了一遍。 卢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就是这个月才有这种感觉,刚开始只是胀胀的,然后洗澡的时候发现颜色变深了些,我以为生了啥怪病,又怕花钱,就一直闷在心里,后来发现它在长大,原来的罩衣都兜不住了,带子都给绷断了,阿德哥就发现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应该才怀没多久,顶多个把月。现在是三月,怀胎十月实际上用不了十月,也就是九个月就会生,那你应该会在年前年后生,嗯,我给你纪录一下。” 林大妍从医药箱子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又摸了一只圆珠笔做起了纪录。 卢芳看林大妍一笔一划的写得十分认真,不由叹道:“小林医生,这哪家的妇人怀了,什么日子怀的,什么时候要生你都要全记下来啊?” 林大妍手抖了一下,抬头看了卢芳一眼,没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嗯了一声,放下心来。 “这十里八乡的,几千个妇人,除了老的小的,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已婚妇人,人一多,不记下来的话容易出差错。” “小林医生可真负责,我们公社有了你和你爸看顾,可真是有福气了。”罗有德也赞了一句。 林大妍干笑了两声,到底是没敢厚着脸皮接话。 罗有德只当她谦虚,看林大妍不太好意思了,就转了话题,问起这怀娃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林大妍这才开口说了些注意事项。 “怀了之后夫妻最后就分开睡,免得睡觉不注意伤到肚子里的小娃。” “好好好,等我腿好了,我就搬到柴屋那边去睡,让阿芳睡床。” “怀了之后尽量少干重活,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孕妇吃得好,胎儿才会长得好,胎儿长得好,胎,胎才稳……”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讨得未来婆婆喜欢 林大妍从罗有德家出来之后,就往村口走,走到村口之后又向右拐了一下,往罗光明家那边去了 已经是三月末了,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林大妍走了一阵儿就出汗了,她一边走一边把长袖衬衫的袖子往上卷。 她穿的是一件的确良的长袖小花衬衣,这种衣服质地轻薄,也很贵,只有省城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才能穿得起。 林大妍一边卷袖子一边扯着唇轻笑,心情似乎挺好。 要到罗光明家,要经过一个湖边,湖边有几棵已经爬满花蕾的桃树。 林大妍走到桃树附近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探头看向湖面。 波光粼粼的湖面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她姣好的容颜。 她摘了一朵快要绽开的花,凑在鼻端轻轻地闻着,丹凤眼里满是惬意。 “最近怀娃的妇女挺多的,真好。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讨得未来婆婆喜欢,正大光明的去他家登门拜访了。” 林大妍在湖边左照右照,照了足足十几分钟才抬步继续走。 陆小芒猫在湖边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将军脊背上的长/毛。 阳光细碎地打在她脸上,碎芒泄进黑宝石般的眼,她半眯了眼睛,掩住眼底那片冷意。 等到林大妍进了罗光明家的院子之后,陆小芒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带着将军回了外公家。 等在堂屋里的两人已经做完了作业,罗大乐觉得她去太久了,正要出去寻她。 “怎么去这么久?” 陆小芒看了宋杰一眼,没说话,直接走到堂屋的一角找了找,然后提了个沾满灰还爬着蜘蛛网的竹篮子出来。 她把篮子提到院子里,用高粱尾扎的新扫把扫净,然后又把篮子用力叩了几下,叩去了灰尘。 罗大乐默默地跟了出来,疑惑地看着她。 陆小芒扭头,朝他招了招手,“去帮我找几个能装进篮子的石头,总重量控制在十来斤左右。” 罗大乐点点头出了院子,不一会儿就抱了一块十来斤重的石头回来。 那石头的底部还带着新鲜的泥,一看就是刚从土里拔出来的。 “装到篮子里。”陆小芒把篮子往前提了提,罗大乐把石头小心翼翼地放进篮子。 陆小芒仔细一看,发现这石头有点眼熟,转念一想就想了起来,这是罗凯旋家门口的磨刀石。 罗大乐见陆小芒老盯着石头看也不说话,怕是猜到石头来源了,他抠了抠头,道:“那个,我找了一圈,没发现符合你要求的石头,就这块磨刀石合适,所以我就拔过来了。放心,等你用完了,我再给他们放回去。” 陆小芒笑了笑,唤了声:“将军,过来!” 趴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将军就立即爬起来快速冲到陆小芒身边,冲着她汪汪叫了两声。 陆小芒拍了拍篮子,道:“将军,用你的嘴把这篮子叨起来。” 将军还是冲着陆小芒汪汪叫。 陆小芒就用它的嘴去碰篮子,帮助它咬住篮子的把,然后慢慢地抬高手做了个提起来的手势。 将军就懂了,直接把篮子叨了起来。 陆小芒小心翼翼地盯着将军,手保持抬起的姿势,过了一分钟才放下来。 “将军,放下篮子!” 将军就把篮子放到了地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做了什么孽 陆小芒又抬高手,喊:“将军,叨起来!” 将军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篮子叨了起来。 这一次,陆小芒让它保持了两分钟,然后又让将军放下,放下后又试了几轮,每次都把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往上加。 直到加到十分钟之后,陆小芒就摸了摸将军的头,夸它:“将军,好样的!现在,叨着篮子跟着我,我带你围着屋子跑一圈!” 陆小芒先跑,将军叨着篮子在后面追,两人先是沿着陆小芒外公家跑了一圈,又扩大了圈子。 宋杰听到响动,跑了出来,惊讶地问罗大乐:“陆小芒又想弄啥?逗狗玩儿?” 罗大乐摇头,他也猜不透。 但他知道,陆小芒肯定有事要做。 林大妍在罗光明家呆了不到半小时就出来了,罗光明的腿还没好全,也在家,所以很多话都不能说。 叶李已经瘫了,后半生都将在床上度过。 林大妍去的时候,一走进她的屋子就闻到一股臭气,叶李都已经大小便不能自理了。 罗光明也不和她睡一屋了,搬到了灶房旁边的屋子。 叶李躺在一堆屎尿之中,拉着林大妍的手,眼泪像掉线的珠子一样滚着。 林大妍却恶心得想甩掉她的手。 叶李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 “大妍,你是不知道,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哟?没人愿意进我屋,男人不进,孩子也不进,喊半天吱都不吱声,想喝口水都喝不到。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罗光明那个没良心的竟然跟孩子说,少喝水就会少拉尿,就不用老进我屋侍候。 这两天……他们竟然连饭量都给我减少了…… 大妍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要受这样的搓磨……” 屋子里的气味十分难闻,窗户也没打开,屎尿味汗味馊味全闷在一起,快要把林大妍薰晕了。 她强忍着不适听叶李说完了话,然后把他爸让她带的药放床头的柜子上就走了。 走出门口,她就开始作呕并下定决心下次说什么也不要来了。 叶李却在屋内叮嘱道:“大妍啊,要时常来看我啊……要是不来……我这嘴可把不住门的啊。” 林大妍气得脸色铁青,却不得不答应叶李的要求。 “等我得空我一定来看你。” “嗯,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多买点饼干和红糖锅盔来,我好填填肚子。” “好,我记住了。”林大妍打着干呕飞快地走了。 罗光明站在灶房旁边的小屋子里,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又板着脸缩回了脖子。 吃,吃那么多就会拉得多…… 一点都不会体恤人。 天天拉在床上,谁愿意给她收拾啊…… 天渐渐的黑了,林大妍刚走出村口就吐了,胃里翻江倒海的,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收拾一通之后,她又继续往前走,走了大半里路之后,她总觉得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每当她扭头去看的时候,却又什么也没有。 天气转热了,冬眠的蛇类也爱活动了…… 林大妍有点害怕,赶紧打亮了手电筒,借着电筒的光从地上找了条胳膊粗的棍子捏在手里,这才安心了些。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突然冲过来,直接将她扑倒在地。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辈子好好的 手电筒在林大妍倒地的那一刹那就掉到了一边,滚了两下,掉落在草丛中。 一片黑暗之中,林大妍只感觉到两只有力的兽爪把自己牢牢的按住,一张满是腥味的大嘴在自己脖子上来回摩擦。 她吓得不断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被黑影重新按回了地上,滴着口水的大嘴朝她咬了下来。 “啊!……”林大妍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按压着林大妍的黑色长毛走兽慢慢地放开了她,趴坐在她旁边,耳朵一颤一颤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哨。 将军立马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然后叨住了挎在林大妍肩膀上的药箱带子,用力一扯,扯脱了之后就把药箱叨了起来,飞快地钻进了旁边的草丛中,一路向里跑。 林深草密,呼哨声一路指引着将军窜入了一片小树林。 呼哨声停止。 将军叨着药箱围着一棵柏树不停地打着转。 陆小芒从树上溜了下来,叫了声:“将军。” 将军立马丢下了药箱,过来蹭陆小芒。 陆小芒犹豫了一下,用两手抱住了将军的头。 她喃喃自语着:“将军,虽说前世归前世,这生归这生,可你前世你欠了我,这世你就得补偿我。将军,你这次做得很棒,等我有钱了,我就买肉骨头犒劳你。” 将军张嘴汪汪叫了两声就叫不出来了。 陆小芒的手捂在它的嘴上。 “嘘……不要叫,小心叫人听到。” 将军就老老实实的趴了下来,偎着陆小芒的脚。 陆小芒掀开药箱,翻找了片刻,却没看到那本纪录着十里八乡孕妇怀孕时间和预产时间的小册子。 她又翻了一遍,依旧没找着。 在德叔家的时候,她明明看到林大妍把小册子放医药箱子里的啊? 难道,她后来又把册子取出来了,随身带了? “将军,你就在这儿等我,帮我守着这药箱,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陆小芒像跟人说话那样对将军吩咐道。 将军张嘴想叫,然后又迟疑了一下,最后竟然呜了一声,伸出一只爪子拉住了药箱带子。 陆小芒就知道将军这是听懂了。 她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乖狗狗,真聪明,比前世聪明多了……前世,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咬死你的……因为我不咬死你,我就走不出那间屋子。将军,其实,我也欠了你。以后,只要你不再伤害我,我,我也不会再伤害你的。我们这辈子就好好相处。” 陆小芒回到林大妍那边,伸手在她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甚至连罩衣和内内里都掏摸了一下,却依旧没能找到那本小册子。 陆小芒想了想,顺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关掉了它。 手电筒还开着,要是有人看到这里有光,跑过来就会发现林大妍。 册子没找着,陆小芒根本不死心。 仔细分析了一下,她觉得册子要么林大妍放罗光明家了,因为叶李算是她的同谋,可能叶李这段时间瘫着,想看看业务进展情况,所以留下了小册子。 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册子还在医药箱子里。 医药箱子里有暗格…… 陆小芒走的时候把手电筒也带走了,顺便把林大妍从路上拖到了草丛中。 第一百八十章 倒霉 在不破坏医药箱子前提下,陆小芒把箱子又重新检查了一遍。 然后,她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医药箱子的底部那块木板好像很厚。 陆小芒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又用手指轻轻叩击木板,木板发现空空的响声。 空心的! 陆小芒心头一喜,立刻知道自己找着了。 可是再仔细一看,发现木板上下都是严丝合缝的,没有能开启的地方。 林大妍是被吓晕的,顶多晕个半小时就会醒。 陆小芒只有半个小时时间。 她已经浪费了十分钟。 现在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原来的计划可能就不现实了,她必须破坏医药箱子了。 陆小芒往林子里走了十几米,找到一处坚硬的石质地面,用力把医药箱子砸了几下。 箱子底部的木板裂开,掉出一本小册子。 陆小芒捡起那本小册子,翻开第一页迅速看了一遍,看的时候她嘴唇微微在动,心里也在默记,看完之后她就拿出自己的作业本和铅笔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她再对比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又继续看第二页。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陆小芒一刻也不敢耽误,聚精会神地抄着小册子上的内容。 抄了十几页之后,一直安静趴在旁边打盹的将军突然立起脑袋,冲着草丛那边低低的咆哮起来。 陆小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草丛那边的草在摇。 可现在并没有风。 是林大妍要醒了! 陆小芒急忙又翻了翻小册子,发现还剩下三页没时间抄了,所以她就只是匆匆忙忙看了一遍,在心里记下了大部分内容,然后就把小册子塞进医药箱底部。 “将军,把这箱子咬几下。” 将军咬了箱子几下,陆小芒就让它叨着医药箱去了林大妍那边。 林大妍刚醒,冷不丁的又看到一个兽影直奔她而来,吓得妈呀妈呀地叫了两声儿,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陆小芒暗中叫了声天助我也,立即也窜了出去,重新掏出那小册子把最后三页也抄了个整。 医药箱子里的东西,她也全从小树林那边搬了过来,让将军咬了一通,然后才凌乱地丢弃在旁边。 医药箱子里那块用油纸包裹着的煮熟的腊肠,她直接让将军给吃了,然后把油纸了撕咬了几下,做成是被野狗吃了的样子。 然后,陆小芒就带着将军扬长而去,径直回了村。 回家之后,陆小芒发现宋杰和罗大乐还在堂屋里坐着,除了他们俩,罗保国和罗凯旋都来了,几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门口,一看到陆小芒进去,全都松了口气。 宋杰看了将军一眼,道:“狗是跟我出来的,要是丢了,林一可饶不了我。” 罗大乐和罗保国则是看着陆小芒。 陆小芒拍了拍手上的泥,又摸了摸将军的头,挥手道:“将军,你该回去了。跟宋杰走。” 将军汪汪叫了两声,冲她摇了摇尾巴。 宋杰试探着靠近了一些,将军立马前肢伏地冲着他不停地叫,模样极其凶恶。 宋杰连忙往后退,远离了将军。 将军却要去扑宋杰。 宋杰吓得书包也忘了拿就跑了。 陆小芒叹了口气,把宋杰的书包拿过来,让将军叨着。 将军叨着书包,又蹭了陆小芒一下,这才撒腿追赶宋杰去了。 不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宋杰颤抖的呐喊声音。 “啊啊啊,你跑你的,别追我啊……天哪,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来的时候被狗追,回的时候还要被狗追?” 陆小芒看着缩在角落时,生怕被她看到的罗凯旋,笑眯眯地道:“罗凯旋,正好,你去帮我办件事儿。” 第一百八十一章 遇狼 罗凯旋一听陆小芒让他一个人去办事,就有意无意地看向罗大乐和罗保国,像是在问,干嘛不叫他们俩去? “他们俩有更重要的任务,你的这个相对容易些。” 罗凯旋这才点了点头,陆小芒就跟他嘀咕了几句,罗凯旋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听完之后就拍着胸脯告诉陆小芒,“没事,包在我身上。” 陆小芒又叮嘱了一句:“记得带上鞭炮和火柴!” 等罗凯旋走后,罗保国和罗大乐才齐齐围了过来,问陆小芒:“我们做啥?” 陆小芒看了看天色,进灶房打了水,慢悠悠地把脸和手都洗了,这才笑着领着罗保国和罗大乐往伙食团方向走。 “今天队里又赶工,伙食团又推迟两小时开伙,我们这会儿过去,刚好来得及。” 罗大乐惊讶地问:“去伙食团?那么多人,干啥都容易被人发现?” 罗保国也点了点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陆小芒。 陆小芒轻笑起来,小脸笼罩在柔和光芒中,显得特别平和,毫无攻击力。 “就是去吃个饭而已,你俩这么紧张干啥?” “啊?就吃饭?” “你不是跟罗凯旋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么?” 罗保国和罗大乐一头雾水,直瞪瞪地看着陆小芒,一脸不解之色。 陆小芒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乐不可支地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啊。这还不是很重要的事啊?” “陆小芒,你好像心情很好,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罗大乐凑近问。 正在这个时候,印河山方向传来一阵噼哩啪啦的响声。 罗凯旋那边也成了。 陆小芒笑得更开怀了,林大妍的纪录被她掌握了,她也知道谁怀了谁什么时候生,就能准备掌握林大妍的动向。 叶李已经得到惩罚了,可是林大妍却还没有。 “罗大乐,趁还有空吃饭的时候好好吃,接下来我们就有得忙了,起码下个月是没啥空闲了。一会儿吃完饭,我会给你俩派任务的。” 林大妍的册子上可记得清清楚楚的,下个月有好几个孕妇临产。 离了叶李帮助,林大妍再想打胎盘的主意就得亲自动手…… 三人在伙食团胡吃海塞,快吃完了的时候,罗凯旋就扶着脸色苍白的林大妍来了。 不少人都好奇地看过去。 “小林医生这是咋了?” “像是出了啥事儿……” 林大妍听到人问就开始哭,眼里还满是惊骇。她抽抽噎噎地告诉大家:“有狼,印河山里有狼!” 狼?! 一听这话,饭堂里瞬间就安静了一瞬。 大家都止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印河山离村子只有不到一里路,要是山里出现了狼,那可就危险了。 队长罗清明走过来,让罗凯旋把林大妍扶到饭堂中间坐下,又详细问了经过,眉头就拧作了一团。 林大妍还把被狼咬砸开的医药箱子呈给大家看。 当然,夹层里的小册子早就被她趁罗凯旋不注意抽了出来贴身放着。 红星村的有些还活着的老人是遇过狼的。 罗清明也遇过狼。 他和他爸一起遇上的狼,他爸被当场撕开了,他吓得跳进了河里才躲过了一劫。 但那是在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了。 久远得他已经快要忘记这件事了。 林大妍的话让他抑制不住打了个颤,瞬间就回忆起他爸被狼爪子撕开那一幕。 他伸手用力抹了一下自己的脸,仿佛还能闻到那天晚上的血腥,感受到血溅在他脸上时候的温度。 “真的是狼?你看清楚了?如果是狼,它怎么没吃了你?”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新鲜出炉的小英雄 话是陆小芒问的,她一脸害怕地缩在罗大乐和罗保国身后,小脸上满是惊悸的害怕,眼里也满是恐惧。 “我听我外公说过,狼是很凶残的,是会吃人的。” 林大妍怔了怔,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我吓晕了,不知道,它把我拖到了草丛中,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没吃我,等我快醒的时候,它又扑了过来,然后,然后我就遇上我罗凯旋。 狼,狼为什么没吃我,得问罗凯旋。” 陆小芒朝罗凯旋递了个眼色,然后又装出惊讶的样子。 “罗凯旋?你总不可能说狼是被罗凯旋赶跑了,才没把你吃掉的?” 罗凯旋一脚踏在板凳上,一手握成拳举过头顶,掷地有声地道:“谁说不可能是被我赶跑的?就是我把狼赶跑的!” 大家都不愿意相信,纷纷盯着罗凯旋,议论纷纷。 那可是狼啊,是能把一个成年人都撕成碎片的狼! 一个半大孩子,要是真看狼,只怕直接就被吓晕过去,变了狼的晚餐,怎么敢冲上去,把狼赶跑还救出一个人来呢? 罗凯旋见没人相信,就有些急了,直接爬到了板凳上站着。 众人见罗凯旋跟个猴一样爬到板凳上,努力板着脸做出一本正经让人信服的样子,可罗凯旋平时就是逗猫惹狗的性,村里人也都知道他的德性,所以他越是想要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大家越觉得他这是闹。 不过因为罗凯旋这一通举动,大家心中对于村子附近出现狼的恐惧就被冲淡了几分。 罗清明也缓过了神,开口问:“罗凯旋,你是怎样把狼赶跑的?说来大家都听听,要是真有这事儿,那你可就是咱们村的小英雄了。” 罗凯旋看了陆小芒一眼,陆小芒不动声色地眨了一下眼睛。 罗凯旋得了鼓励,深吸了一口气,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先是讪讪地嗯了一通,然后才提高声音大声道:“其实这事说起来也是运气,嗯,嗯,那个,我偷了我爸藏在床底的一挂鞭,打算拿到小树林那边放着玩儿。 那鞭炮噼哩啪啦的一炸开,我正乐的时候就看到草丛里有东西在疯狂的往北边儿跑…… 嗯,我就大着胆子过去看了一下,就发现了小林医生躺在地上… 虽然,虽然当时并不知道那跑走的东西是狼,可我确实是把狼吓跑了,也救了小林医生一命啊。” 鞭炮声其实大家收工的时候都听到了。 同一个村住着,大家也都知道,过几天就是罗凯旋爷爷六十岁的生日,罗凯旋爸爸确实提前去镇上买了鞭,他还是当着很多村人的面,跟罗清明请了一歇工的假去的镇上。 也有很多人见罗凯旋爸爸提着鞭回来。 罗凯旋偷鞭炮的的事也是干得出来的,这符合他平时的行为习惯。 只是谁都没想到,罗凯旋这回偷鞭炮居然偷成了个小英雄,炸鞭炮玩儿的时候竟然惊走了一头意欲行凶的狼…… 虽然是误打误撞,可他惊走了狼,救了林大妍却是事实。 听到这里,就连罗清明都一脸惊异地感叹起来,“你这娃的运气简直太好了……” 罗凯旋就这样凭借一挂鞭炮成了红星二大队的小英雄。 据他所说,狼被惊得朝北边跑了。 北边,那可是丰收岩……狼去了那边,就是给营部的人送菜…… 村子的危机也解除了。 陆小芒和罗大乐罗保国却趁大家兴致正高的时候溜了,去了晒坝那边分派任务。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讲不通 根据林大妍册子上所记,陆小芒先筛选出最近要临盆的几户人家,准备蹲守,一旦林大妍敢偷盗胎盘,他们就窜出去抓她现行。 “陆小芒,我们白天都得去学校上课,只有放学后有时间蹲守,而且晚上还得回家,免得大人担心,一天就守那么几个钟头,我感觉这样蹲守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罗保国仔细一想,也觉得罗大乐这次说得对。 “你说这个我已经想过了,我说的蹲守和你理解的蹲守不一样,我们守的不是要生孩子的人,守的是林大妍一个人。”陆小芒笑了笑,“但是生孩子的人家在哪儿,怎么去,我们还是要熟记于心的。” “可不管守生孩子的人家还是守林大妍,我们都不可能全程守啊?” 陆小芒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凑近罗大乐和罗保国小声说了一句。 罗大乐和罗保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样,真能行?” “你有把握?” 陆小芒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如果没把握我就不会这样安排了。” “好,你心里有数就成,有事你尽管安排我去干就成了。”罗保国老老实实地道。 罗大乐也点了点头。 三个人又在晒坝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儿才分开,各自回家洗洗睡。 宋杰狗追回营部大院之后,晚上又多吃了小半桶饭…… 宋宇看着自家老二明显又肥了一圈的腰身,啧啧了半天。 看着宋杰侧着身子进了门,宋杰妈也第一次觉得这娃再这么胖下去,总有一天,得把他们家这门框都挤破。 “杰啊,你这两天不是老叨叨说减肥的吗?这一次,可要下定决心坚持下来啊。”宋杰妈语重心长地对宋杰说。 宋杰嗯了一声,就上楼去找林益阳去了。 林益阳一声也没吭,宋杰自己就自顾自的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他跟林益阳的相处模式几年如一,他喜欢叭叭叭的说,林益阳半天才会嗯一声,却是拿主意和下命令的人。 林益阳依旧撅着屁股趴在床上,半眯了眼睛。 等到宋杰说完之后,他才问了一句:“将军……真的很听她的话,还帮捡树枝捡石头叨篮子?”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林益阳就沉默了。 别人不清楚,他可知道,将军是雪狼之王和藏獒之王的后代,全世界仅仅只有两只,一只跟了林益阳。 另一只跟着林解放和4个野战军、1个地面炮兵师、2个高射炮兵师、1个铁道兵师、1个通信团、1个防化团、航空兵13个团另6个大队参加了南疆反击保卫战。 这两只獒出生的时候目光温存,黑毛茸茸,摇头乞尾,憨态可掬,可长到三个月后,谁都不敢不敢靠近它们了,它们吼叫起来感觉整个屋子都在颤动,而且要是有其他动物敢在它们叫的时候一起叫,它们直接就会冲上去那动物咬死。 所以到了后来,只要它们一叫,再凶猛的獒全都被迫性安静! 它们是因为差点咬死人然后被围剿,然后被林解放带了回来,足足训练了两年,才驯服了的。 林益阳身手,也是跟将军打架练出来的。 他很小就被放进了将军的笼子里…… 将军和他亲近,听他的话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它听陆小芒的话就讲不通。 第一百八十四章 给你补身子 还有那天在楼顶上,陆小芒和它独处了好一会儿,它却没主动攻击陆小芒,陆小芒竟然能近它身,抱住它,还下口咬到了它! 将军也是被咬痛了之后才凶性大发想要回咬陆小芒的…… 陆小芒咬的那个位置也奇怪,是将军被子弹打过的地方。 她不仅好像熟悉他,还熟悉他的狗。 林益阳一直拧眉思索,思绪越飘越远,他又想到了第一次见面,陆小芒看到将军是惊惧害怕的,她那天还哭了,生怕将军靠近她…… 可短短几天之后,她就敢咬将军了。 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 也是谜一样的女孩。 林益阳很想知道谜底是什么。 宋杰完全被无视了,他感觉自己像是空气似的,可他心里却有点窃喜。 他喜欢跟林益阳在一起其实是有原因的。 他打小就吃啥啥长肉,喝水都长……大家都觉得他胖,喜欢盯着他研究他,告诉他又胖了多少多少。 他不喜欢别人直愣愣地盯着他叫他小胖子,可他又是一个名符其实的胖子。 只有跟林益阳呆在一起的时候,林益阳的目光总不在他身上,有时候还会当他是空气,他在这种时候总会感觉自己变相的隐形了,不再是那个塞满人家眼眶的小胖子。 空气……多轻巧啊。 他很想再多当一会儿空气,可是时间不早了,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九点了,他上楼的目的还没达到呢。 林益阳沉默着,宋杰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道:“林益阳,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你一定得满足我。” “说。” “不要再让将军追我了行不行?” “可以。”林益阳一口答应下来。 宋杰心满意足地下了楼,没听到林益阳后面还补了一句:“不喜欢被追,那就你追它呗。” 林益阳一点睡意也没有,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上的时针,数秒。 九点半的时候,林爷爷回来了,满面红光,嘴唇油亮,两手还各提了一袋沉沉的东西。 他走到林益阳门口晃了一下,十分显摆地把那两袋东西递给林益阳看。 “看,猪屁股上最好的肉……给你补身子用的。” 林益阳拿眼撩了他一下,不想说话。 “以形补形,明天我就让食堂的人给你开个小灶,你多吃点,这屁股就好得快了。” 林益阳干脆扭了头,看都不看自家爷爷。 什么以形补形,他是猪吗? 林爷爷见林益阳不说话,就把猪屁股肉往外头一搁,大大方方的进了屋,坐到了林益阳床沿上。 “益阳,还生气哪?我跟你说,那小姑娘真不是我吓跑的,真是老李老王老秦他们吓着的。” 林益阳不吭声。 “益阳哪,你怎么会突然对个几岁大的小姑娘这么上心了,你是看上人家了咋的?”林爷爷完全把这话当玩笑话一样说了出来。 谁料一直不想搭理他的林益阳却嗯了一声,肯定地回答了他。 “就看上了。” 林爷爷瞠目结舌,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啥?你说啥?” “看上了。” “那小姑娘几岁?不到十岁?你,你这都下得去手?” “现在小,先养着呗,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林爷爷这一夜翻来覆去地叹气。解放啊……益阳这孩子,怕是上回在澡堂子跌坏了脑子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收拾林大妍 一大早起来,陆小芒的眼皮子就一直跳一直跳。 先是左眼,再是右眼,然后左眼右眼一起跳,跟眼皮子抽筋了似的。 她用洗脸帕子浸了热水敷了十几分钟,这眼皮子才不跳了。 她背着书包出院就看到了罗凯旋,两人走了一截之后,罗大乐和罗保国就小跑着追了上来。 四个人走到村口的时候,就看到了前面几步远的林大妍。 林大妍受了惊吓,昨天晚上就没敢离开红星二大队,她这村里有两个亲戚,叶李和叶桃都是她姨,她不想去叶李家,就去了叶桃家借住。 经过一夜的休息,她的精神头恢复了一些,她还穿着昨天那身碎花衬衣红摆裙,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她立马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罗凯旋的时候,她表情复杂地顿了顿,这才停下了脚步。 她要回水井公社,就得经过印河山前,可昨天晚上她在那儿出了事,现在也不敢一个人打那儿经过。 去学校也要经过印河山。 林大妍打算等陆小芒几人一起走。 人多也能壮个胆。 但她要找大人送的话又太显得她胆小,小孩一起走刚好合适 一路上都相安无事,快走到昨天晚上出事地点的时候,陆小芒突然兴致勃勃地转头问罗凯旋:“罗凯旋,我新得了一本小人书,上面的故事可有趣了,你看不看?” 罗凯旋啊了一声,完全不明白陆小芒突然提起小人书是什么意思。 罗大乐赶紧掐了罗凯旋一下。 罗凯旋还是没明白过来。 罗大乐只得自己出马。 “啥故事那么有趣儿?说来听听。” 这唱双簧和说相声是一样的,一定得有个人说一个人捧哏,这样才说得下去。 罗大乐一接茬,陆小芒就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 “小人书上说啊,人死了气是不散的,会一直在死去的地方徘徊,直到了却心愿了才会离开。以前的人都相信在七七四九天之内,死人的气如果遇上通人性的动物,就会附在动物身上回来。” 陆小芒说到这里,就轻轻呶了呶嘴,嘴角朝向林大妍的方向。 罗大乐一脸悲伤:“可惜这些都是迷信,当不得真。要是真的,我真希望我妈也能回来,不管她变成了什么动物,我都想再见她一面。” 罗大乐一提到秦好,林大妍的脸色就变了变,两手也慢慢地握了起来。 “听说这一片的狼早就给丰收岩的兵打死完了的,昨天晚上那只凭空出现的狼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 会不会……是死去的某个人附在狼身上回来了?” 提完了秦好,陆小芒又提了狼。 林大妍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她加快了脚步,想要快一点通过这段路,不想听这几个死小孩鬼扯。 她一着急就没留意脚下,一脚踩进了两块石头中间就绊了一下,她用力把脚扯了出来,刚走了两步就跌坐在地上。 林大妍捂住脚踝处,痛得冷汗直冒。 “我,我脚扭到了,你们谁来扶我一把?” “我们都要上学,一会儿该迟到了,你不然就坐这儿等等,一会村里人有人经过,一定会扶你的。”陆小芒说完,又好心安慰了林大妍一句:“别怕,这里又没有吃人的狼,你在这儿很安全的。” 几个小孩匆匆忙忙的跑了,林大妍一个人被扔下了。 等到她看清楚眼前的地形时,心里就直犯怵。 昨天她就是在这儿遇上狼的。 就在她惊异不定的时候,熟悉的悉悉索索声骤然响了起来。 昨天就是听到这声响之后,狼就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件奇怪的事 林大妍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却越来越响,她止不住地尖叫起来,大声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山野寂寂,无人应答,一阵冷风吹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林大妍吓得面无人色,牙齿格格作响,强忍着痛站起来逃跑。 勉强走了两步之后她又跌倒了,那悉悉索索的声却越来越近,她越来越害怕,迫切地想要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林大妍开始手脚并用像狗一样往前爬…… 她精心养护过的,蓄了长长指甲的细嫩手指,在地上扒拉了几下就被粗砺的泥擦出了血口子…… 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直追着她…… 林大妍顾不得查看自己的手,用力扒着地面,快速地往前爬…… 她越是想要爬快点,那声音却越是要追着她…… 在恍惚之间,她仿佛还听到了杂乱无章奔腾而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蓄长了的指甲因为用力扒着地面使力而一片一片的断裂…… 十指连心,林大妍痛得说不出话。 此时的她,又痛又怕,匍匐在地拼了命的往前爬…… 昂贵的的确良衬衣,用两个胎盘换来的红色纱质摆裙,全都沾泥带土,变得面目全非。 断了的指甲有的当场就脱落了,不断地涌出血液。 有的却没脱落,插进了肉里。 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和脚步声却还是在追着她…… 林大妍崩溃了,哭着往前爬了十几米,发现还是没能摆脱追击的时候就又生生地吓晕了过去。 陆小芒,罗大乐,罗保国蹲在草丛中,扒开草叶,细细地欣赏着林大妍狼狈不堪的模样。 罗凯旋双臂紧抱着自己,瑟缩在另外一边,不住地摇头。 太狠了…… 那么漂亮爱美爱打扮的一个年轻姑娘,大白天的被吓得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陆小芒扭头,笑眯眯地看了罗凯旋一眼,又指着地上那一堆还没处理完的笋壳道:“不敢看就去干活,把这些笋壳全打孔用细绳拴起来,沿路边的草丛纵向向前拴,一直拴到村口外一百米处。” 罗凯旋打了个颤,有些不忍心地道:“还,还要继续吓啊?” 陆小芒挑眉,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们一会儿就要上学去了,就没办法躲草丛中制造追赶的脚步声了,但是这些笋壳,罗大乐和罗保国昨天晚上忙了大半宿,总得全部拴完?” 笋壳是竹笋上脱落下来的老壳,把它们三三两两的用细绳串起来,拴在草丛中,风一吹就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林大妍识误以为昨天遇上的是狼,今天陆小芒又一再提起死人,冤气,还有狼,不断的刺激林大妍。 对于心中有鬼的林大妍来说,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是狼来的前奏。 这样的声音不停,她就会一直一直处于惊恐的状态之中。 罗凯旋拴笋壳去了,陆小芒抬头望着蓝色如洗的天空,微微叹了口气。 “笋壳是个好东西,可是得借助风吹才能发出声响……要是能有个听天气预报的半导体就好了。那样,就能知道哪天有风,哪天下雨。” 罗大乐就把这事记到了心里。 陆小芒想要一个半导体收音机。 罗凯旋拴完笋壳之后,四人就真去上学了。 一走进学校大门,陆小芒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妞,大哥哥 今天学校里的氛围有点不同寻常,除了朗朗读书声音就再听不到其他杂声。 陆小芒已经习惯了每天一踏进学校就听到那些叽叽喳喳,互相打招呼,寒暄,打打闹闹着的声音。 所有人都突然变得爱学习,一到学校就进教室早读,操场上也没人窜来窜去了,她就觉得奇怪。 她的眼皮子又突突地跳了几下。 进了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陆小芒把语文书掏了出来摆到课桌上,翻到二十一页,装模作样地读了几句,然后就开始转着眼珠打量四周。 同学们都坐得端端正正的,目不斜视地读着课文。 再仔细看了看,陆小芒就看出差别来了。 读得最大声最卖力的,竟然是平时课堂上喜欢做小动作,考试也不及格的那些同学! 这些同学经常会被请去老师的办公室谈话,可从一年纪到二年纪,他们照样吊儿郎当的,早读课上一般都会磨洋工,除非老师突然来了,他们才会装模作样的跟着哼哼几下。 可今天,他们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声音十分豁亮地读着课文,就像是在拼命表现给谁看似的。 陆小芒想不明白,随手就从裤兜里掏了一把李子出来,一边放嘴里咬一边皱眉思索。 咕滋咕滋的声音在一片读书声中格外明显。 不少同学都用眼角余光瞄了过来,有的还微微侧头迅速瞟了一眼,然后又赶紧认真读课文。 陆小芒从同学们的目光中窥探到一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她一边吃着李子,一边又低头把自己座位上下查找了一遍,然而却什么也没找着。 她越发奇怪了。 老师进教室的时候也十分吃惊,随即满面笑容地点头夸奖道:“好好好,今天的学习氛围特别好,希望大家保持住,要天天都这样下去,学习成绩肯定会有所提高的。” 早自习下课之后,陆小芒问了一圈,同学们却讳莫如深什么也不肯说。 她只得走出教室,去操场上找别班的同学探探口风。 平时课间的时候,操场就是一片热闹的海洋,跳皮筋的,弹弹珠的,打纸板的,抓子儿的,跳绳子,打打闹闹互相追逐嬉戏的,怎么高兴大家就怎么玩。 可今天……操场上空荡荡的,只有大妞傻乎乎地坐在乒乓台上,左右张望。 一看到陆小芒,大妞连忙冲她招手,“小芒,小芒,快来陪我玩儿。” 陆小芒犹豫了一下,抬步走到大妞旁边,问道:“大妞,今天怎么你们班也没人出来玩儿?” 大妞憨憨地笑了下,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陆小芒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大妞玩抓子儿,大妞反应慢半拍,她一直很耐心地让着大妞,大妞和她玩得十分开心,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玩着玩着,陆小芒就把心头的疑惑抛到了脑后,开始认真教授大妞抓子儿的技巧并不厌其烦地演示。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一片阴影罩了过来,大妞突然指着她身后喊了声大哥哥,高兴无比地从台子上扑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阴影 台子一米多高,大妞这样扑很容易扑摔跤,陆小芒连忙伸手去接她,一只胳膊突然横了过来,手肘飞快地顶了一下,已经扑出半截身子的大妞直接被顶回了台子上坐着。 大妞被顶到了肚子,委屈地撅了嘴,道:“大哥哥,你顶到我肚子了,痛。” 那片阴影一动也不动,也没回答大妞的话。 陆小芒呆住,脚轻轻动了动,很想立即拔腿就跑。 阴影突然转了个向,走到了她面前,跟她打招呼:“陆小芒,早上好。” 陆小芒只得抬头。 黑色衬衣,黑色长裤,包裹着他修长挺拔的身躯,一头黑黑的短碎发下有一对犹如黑色深渊般的眼眸,眸色清冷,看向她的时候,微微泛起碎芒。 削薄的唇,在嘴角勾起了轻轻的弧度。 他睨着她,眼里倒映出她呆若木鸡的样子。 陆小芒猛地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小把李子,全部塞进了嘴里。 林益阳猛地伸手,狠狠拍了陆小芒鼓起来的腮帮子一下,陆小芒被迫张嘴,李子从张开的嘴里滚落出来。 陆小芒飞快地伸手,又掏出一把李子,想要往嘴里送。 林益阳挑眉看着她,“一个!” 陆小芒手又往嘴边伸了一下,林益阳眯了眯眼,重复道:“一个!” 陆小芒含了一颗李子,慢慢咀嚼,把果肉吃完了也不把核吐出来。 “吐核!”林益阳几乎是在命令她。 陆小芒用舌头卷住果核。 林益阳呵了一声,眼中起了波澜,“你很紧张?紧张的时候就喜欢吃东西?” 陆小芒浑身一震,噗地一下就把果核吐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反驳:“不是,我不紧张。你,你来小学部干,干什么?” “大哥哥肯定是过来找我的,对不对?”大妞的声音十分欢喜,说着说着又要往下扑。 林益阳没回答,只是看着陆小芒。 陆小芒松了口气,原来林益阳和大妞认识,是来找大妞的。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林益阳是来找她麻烦的。 “那,你们俩聊,我就先走一步了。”陆小芒抬脚就想溜。 刚走了两步,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像抓小鸡一样把她抓了回来,他把她放到他面前,两人再次面对面。 林益阳微微低了下头,一字一顿道:“我是来找你的,陆小芒。” 陆小芒又掏了颗李子丢进嘴里含着。 “今天吃了多少颗了?”林益阳皱眉问。 “没鼠………”陆小芒嘴里含着李子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那把你兜里李子都掏出来给我。” 陆小芒赶紧捂住裤兜,摇头道:“你又不吃李子,给你干嘛?” “帮你保管。李子可以吃,可是不能过量。” “凭,凭什么?你凭什么管我?”陆小芒一看到林益阳就从老虎变了病猫,那是前世的习惯性使然,可是回头想想重生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陆小芒又觉得自己已经变强大了不少,而且现她又不是他妻子,他好像并没有任何权利管束于她? 上课铃声叮铃铃地响了,陆小芒撒腿就跑。 林益阳清冷的声音追着她。 “陆小芒,我管你,不用凭什么,只要我想,我就要管你!” “下午放学后,自己来小树林!我有话对你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下猛料 鬼才要跟你去什么小树林。 陆小芒逃一样的冲进教室,这才敢回头看向那边。 大妞从台子上跳了下来,笑眯眯地和林益阳说着什么,上课铃声响第二次的时候,她才和林益阳挥手告别,林益阳也冲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就朝初中部那边走了。 林益阳那个人,平时不太爱跟人交际的,哪怕是认识的人。 他对大妞的态度却算得上热络,陆小芒叹了口气,林益阳真是一点都没变,和前世一模一样,还是喜欢笨一点傻一点的人。 陆小芒刚在座位上坐定,罗大乐才满头大汗地回来了,因为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他想说什么又突然止住了。 老师背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罗大乐端端正正地坐着,手却暗中在桌下把一张纸条塞到了陆小芒手里。 陆小芒不动声色地展开纸条,低头瞥了一眼。 纸条上只写着一句话:今天早上小胖子一来就沿小学部一个班一个班放话,说林一回校了,林一打算认真读书,谁敢打扰他学习阻碍他进步,放学了就不要走。 呵,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学校里所有班级突然爱学习了的原因。 林一面子可真大。 不,应该说他恶名在外,人人惧怕,十分具有震慑力。 他在军中是霸王,在学校也是个小霸王。 这个人啊,生下来就霸道,然后就霸道了一生。 上午的课就那么浑浑噩噩的上完了,中午放学回村吃了饭之后,陆小芒突然把罗大乐叫到了一边嘱咐了几句。 罗大乐听完之后有点生气,愤愤不平地捏紧了拳头。 然后,陆小芒就转移了话题,说起林大妍的事。 听村里的人说,今天上午吹了一上午的风,晌午的时候才有人发现林大妍十指是血,满面尘灰的趴在村口前方一百米处,然后就被人扶回了村子,重新梳洗了一通,又处理了伤口之后,林大妍才醒了过来。 林大妍被叶桃接回了家照料,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会离开。 陆小芒的计策又奏效了。 “罗大乐,这样,也算是替你死去的妈妈和妹妹讨了点利息回来,同时也把林大妍的行踪暂时圈定在本村范围内了。 她那脚别了筋,一个人可能是无法独立行走了,那些要生产的人家要来请她接生,一定会用滑竿来抬,一来就铁定得来人,所以动静肯定大,我们就能得到消息,及时赶去。” 罗大乐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眼中露出一抹悲痛之色。 “陆小芒,我已经快要不记得我妈长什么样了。” 陆小芒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恢复了平静,叹道:“罗大乐,你对你妈至少还有点模糊的印象,可是连连妈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没妈的孩子,不止你一个,你也要学会坚强面对。” 这一天放学后,林益阳在小树林里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看到陆小芒的影子,让宋杰去找人当然也找不着,教室里空空的,人早走光了。 林益阳呵了一声,竟叫了声好,眸色清洌如冰,隐隐透出一抹冷酷。 “好,胆儿够大,放我鸽子一次不够还放两次。看来,我得下点猛料,放大招,让她好好认识认识我,以后才能好好相处!” 第一百九十章 林益阳,你好狠! 这天傍晚的时候,宋杰就到了陆小芒外公家,随行的还有将军。 陆小芒原本正坐在堂屋里抄罗大乐记的课堂笔记,听到一人一狗的脚步声之后,她立马飞快地爬上了桌子躺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宋杰走进屋,就看到陆小芒脸色苍白,眼圈泛红地躺在桌子上,一手捂在肚子上,似乎在极力忍耐着痛楚。 宋杰一怔,连忙问陆小芒:“你这是干什么?” “肚,肚子疼……疼得下午课都没上就回来了。”陆小芒的声音明显没有平时响亮,透着一股子虚弱。 “难怪你没去小树林赴约,原来你是生病了呀。” “嗯嗯。”陆小芒额头上泛着水光,远看着就是出的虚汗。 宋杰走近了几步,拉了张凳子坐下来,然后猛地舒了口气。 陆小芒这才看到宋杰的背上背着一个老大老大的包,包里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一直往下坠,好像挺沉重的。 “宋杰,你背的啥?”陆小芒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早知道放林益阳鸽子,林益阳一定会生气,可他不知道十几岁的林益阳生起气来会怎么对付她。 她只知道二十四五岁林益阳生气了,就会把她折腾得两三天下不了床…… 而且她心里还打着一点小算盘,但是她不知道林益阳会不会按她的计划走。 就在陆小芒胡思乱想,眼珠子滑来滑去的时候,宋杰把背上背着的大包取了下来,拉开拉链往外拿东西。 他先拿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像是碗一样的东西,这东西一拿出来,将军就冲着这边不停地叫。 陆小芒眼尖,看到这东西上好像刻了将军两个字,与此同时,她的鼻子里又闻到了一股子肉腥味。她瞬间明白过来,这东西怕是将军的狗槽。 “这是什么意思?”陆小芒表面作出震惊的样子,要是仔细听,却能听出她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兴奋和小得意。 宋杰拿了狗槽出来之后就不再往外拿东西,而是把书包整个移到了陆小芒能看到的地方。 陆小芒心底的得意还没消散,就看了背包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铁砖,脸色立马僵住了。 宋杰一脸同情地看着陆小芒,可林一交待的话却不得不说完。 “林一说了,最近他心情不好,不适合养狗,将军既然听你话,狗就暂时放你家养一段时间。” “那这些铁砖块……又,又是干嘛的?”不好的预感好像要变成现实了,陆小芒有点心惊肉跳的。 “将军是特殊犬类,还立过不少功勋,它每天都需要人训练,但将军有个怪癖,就是负责喂养它的人要和它一起做训练。 将军的训练项目是每日负重二十公斤三十里,这背包里的铁块刚好四十公斤,将军背二十公斤,你背二十公斤,正合适。” 陆小芒暗中把牙挫得格格响。 她期盼的狗是来了,可却不单止是来盯她梢的,是来折磨她的。 背二十公斤铁砖块跑三十里……这是要她亲命啊…… 林益阳,你要不要这么狠? “哎呀哎呀,肚子好疼……”陆小芒真希望这时候自己真的生病了,“你把狗牵回去,跟林一说,我病了,养不了养不了将军。” 宋杰就一脸古怪地冲院子外看了看。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语中的 宋杰朝院子外看的时候,陆小芒心头就又咯噔了一下。 然后她想了想,林益阳屁股应该是刚刚好,走不了远路,院外要是还有人的话,应该不可能是林益阳。 可是她又不太确定,毕竟林益阳这厮对别人狠,对自己有时候也挺狠。 “进来,陆小芒真的需要看医生。”宋杰走到堂屋门口,冲着院门外喊了一声。 一个身穿军绿色军装的年轻男人就晃荡着进来了,看他走路那风/骚的样,陆小芒不看脸都知道,这人是肖杉,丰收岩营部的军医。 肖杉一进来就问:“哪儿疼了?肚子疼?肚子不疼肯定就是脑壳疼?” 一语中的。 恰恰是陆小芒装病最爱用的两招,不管是前世还是现世,她就只会装这两样。 啊啊,脑壳疼哒。 哎哟,肚子好疼…… 陆小芒心头一惊,细细打量肖杉,肖杉看到陆小芒打量他,竟然还故意拗了个帅屁流的造型,单拳托着下巴,拗出肱二头肌,然后用四十五度角的脸庞冲着她笑。 “小丫头,再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还行还是英俊帅气?” 陆小芒扭头看向一边,什么英俊帅气,她一点也没看出来。 “比上次还丑。”陆小芒低声道。 肖杉侧耳听清之后,脸色立马变了。 “丑?我丑?小丫头,你眼睛甩盘了?” “就是丑,很丑,非常丑,丑到我都没眼看了。” 肖杉气得站起来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这审美相当的有问题。” 等到他走了堂屋之后,陆小芒唇角一勾,然后又赶紧低头掩住眼中笑意,生怕宋杰看出端倪。 “现在的小鬼灵精,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肖杉走到院子中间时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小声嘀咕了一句:“还好林一什么都算准了。” 来之前林一就跟他说过,陆小芒这人很擅长找挡箭牌,她肯定会装病,要么就是装头疼,要么就是装肚子疼,而且就算她看到肖杉随行,也一定会想办法激怒肖杉,不让肖杉给她检查看病。 “确定是装病就不用管她,把将军留下直接回营。” 屋内,陆小芒正在劝说宋杰把将军带回丰收岩营部。 “宋杰,你看,我也病了,自己都照顾不好,肯定也养不好将军。你还是把将军给林一牵回去?” 宋杰没接这话茬,伸手从背包侧面的小袋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陆小芒。 “这上面画着负重训练的注意事项,还有绑缚铁砖的位置示意图,林一让我监督你和将军训练,从今天开始。” 陆小芒使劲用手揉搓泛红的双眼,却没挤出半滴眼泪,她只能捂着眼睛假哭,“我生病了还要让我陪将军负重训练,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宋杰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内疚,“那个,陆小芒啊,对不起了。林一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和将军负重二十公斤,跑起来肯定没有不负重的快啊,我要监督你俩,所以得跟着你们跑。所以让我选的话,我当然选你们负重跑啊,那样我才不会追得累死过去啊。” “宋杰,这样,我让将军慢点跑,你也慢点追,反正林一看不到,我们随便象征性地跑跑?如何?” 宋杰也很想答应啊,可是他不敢。 陆小芒没等到回应,正要继续游说宋杰的时候,一侧眼,眼角余光突然发现堂屋门口多了一道阴影。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场骗局 “陆小芒,不要在我面前玩弄那些小计谋,没用的。”阴影说话了,声音冷冷淡淡的。 陆小芒一口热气鲠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哈哈哈,小丫头,说谎装病逃学都是不对的,报应来了哇?”肖极的声音中透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宋杰,看到了,这小丫头待人不真诚,把你当傻子耍呢?以后啊,跟她相处,可得多长几个心眼儿。” 竟然还挑拨离间…… 肖军医,你这肚量可真够大的啊…… 不就是说你长得丑了么? 宋杰有些受伤地望着陆小芒,“陆小芒,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就连减肥的事也是?” 陆小芒赶紧摇头,就算开始是骗了的,可是减肥的事她是真没骗宋杰。 “没没没,我真的见过一个二百八十斤的减成一百四十,宋杰,你不要听肖军医胡说八道,他这是记恨我刚刚说他丑,故意挑拨离间呢。” 宋杰就动摇了。其实他也更愿意相信陆小芒是真有办法替他减肥,他在这一件事情上投入了太多的心血,他自己潜意识里也不希望这是一场骗局。 所以,他的心更倾向于陆小芒,也更愿意相信陆小芒。 “那就好,陆小芒,你一定得帮我把这肉减下来啊。” 陆小点点头,一翻身就从桌子上下来了,然后默默地把铁砖块往两腿上绑。 绑完之后,她就喊了声将军:“将军,我们训练去。” 将军跳起来,大声叫了一声,冲着陆小芒摇了摇尾巴。 林益阳挑眉,“之前百般抵赖不想陪将军训练,现在突然这么积极,陆小芒,你就这么怕我?要是真怕,你就该听话。” 林益阳堵住门口不给走,陆小芒闷闷地坐到凳子上,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 林益阳抬步慢慢地走进了堂屋,逆光站着,挡住了所有光亮,陆小芒再次被他的身影笼罩。 陆小芒抬起眼,看着林益阳。 逆光而立的少年,被光线模糊了面容,只能看到身体的轮廓。 黑衣黑裤,黑着一张脸。 老天给她开了一扇重生的门,让她逆转人生。 可林益阳也从那扇门里走进了她的世界,提前了十年和她相遇。 陆小芒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 无论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她好像都逃脱不了林益阳这三个字的影响。 “林益阳,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你听话,不要对我耍心眼,想见你的时候,你得来。” “可是凭什么啊?你又不是我爸,凭什么要管我?”管了前世还要管这一世,什么都要管。林益阳,你烦不烦哪? “而且为什么呀,为什么那么多人你不去管,你非得要管我?我招你惹你啦?” 陆小芒越说越是激动,之前怎么揉搓都不出来的眼泪也突然跑了出来。 林益阳偏头看了肖杉和宋杰一眼,“出去一下。” 肖杉不想走,还想看热闹,宋杰赶紧拉了他一把把他拉直接拉到了院子外头。 堂屋里内剩下林益阳和陆小芒两个人。 气氛有点怪。 他一直在看她,眼睛像两把利剑一样。 陆小芒突然有点紧张,她张嘴想说话,却被林益阳一把拉进了怀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心里没底 陆小芒被林益阳拉进怀里之后就呆住了。 同样呆住的还有林益阳自己,他浑身僵直,好像对自己的行为也有些不理解。 陆小芒才一米二几,林益阳却一米七了,她的头只够得到他的胸腹间。 太小了点儿……这么小,他要是说喜欢她,是不是有点变态 算了,人拉都拉进怀里了,这感觉还不错,林益阳还是环臂把陆小芒圈住了,然后用力地抱紧。 然后,他心里那些愤怒不甘,突然就消失了。 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他就是个变态,他真的想要和陆小芒在一起…… “放开,干什么?”陆小芒气极,两手不断捶打他后背。 林益阳俯头,下巴抵在陆小芒头顶,微微叹了口气。 “别乱拱,让我多抱会儿,舒服。” 你舒服我不舒服! 陆小芒捶打无效,整个人都被包住了,头被抵住,身体被抱住,乱蹬的腿脚也被他夹住,彻底慌了。 她的手在林益阳背后胡乱挥舞,无意间碰到了桌子边缘,又摸到了放在上面的铁砖…… 她拿了块铁砖,恶狠狠地往他后背上印了一下,凶凶地道“放开,不放我拿砖打破你的头!” “打呀!”林益阳说,“照后脑砸,后脑砸破了人也废了,如果侥幸没死还活着,你得养我一辈子!” “我,我才不养你!”陆小芒赶紧扔了砖。 林益阳唇角勾起弧度。 打人还提前通知别人我会打你哪个部位,明摆着只是装模作样吓人。 向来是他吓别人,哪有人能吓住他呀…… 林益阳的肩膀颤了好几下,两人抱这么紧,陆小芒感觉十分明显。 他在笑她! 挣不开又舍不得真打伤他,连吓也吓不住……从前世到现世她总是输的那个,陆小芒恼了! 恼羞成怒! “林益阳,你个讨厌鬼,你把老子放开!” “老子?你是谁老子?”林益阳空出一手,用力打了陆小芒屁股一下。 “不听话,欠抽,女人不许充老子,粗俗!” 屁股被打了,陆小芒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林益阳爱打她屁股的怪癖是陆小芒无法容忍的事。 “不要打我屁股,再打我屁股我跟你翻脸!” “我来之后你的脸色一直没好过,一直是翻着的,打屁股就能翻过来的话,那就得多打几下。” 噼噼啪,噼噼拍…… 林益阳越拍越顺溜,不知不觉就多拍了几下,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陆小芒没看到,林益阳的脸色越来越古怪,眉毛也抖了好几下,似乎在用力压抑着什么。 陆小芒这时已气疯了,手又摸到一块铁砖,不管不顾地就要往他后背上拍! 个子太矮,根本够不到他后脑…… 砖高高扬起落下时还是收了力度,林益阳被拍得颤了一下。 “好痛!” 林益阳突地松了手,一手捂胸一手扶头,心和脑袋里都突然像被人用针扎了下的刺痛起来,痛感不断加深,最后整个脑袋和心都像被炸开了。 “小芒……小芒果……” 说完这句,林益阳毫无预兆的倒下了。 陆小芒拿砖手僵在半空中,整个人呆了一瞬。 她,她把林益阳打坏了?还,还有……他,他刚刚叫她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正常 陆小芒在这一瞬间大脑完全空白了,本能地尖叫了起来。 “林益阳!” 肖杉听到尖叫声立马就冲进了屋子,迅速把林益阳抱了起来。 陆小芒攥着手里的砖,呆呆地站在旁边,眼一眨也不眨。 “你打的?”肖杉震惊无比。 陆小芒充耳不闻,像半截木头似的戳在那里。 她想起来了,他刚刚确实叫她小芒果,林益阳刚刚竟然叫她小芒果…… 小芒果不是她的小名,是林益阳动情后会叫的爱称。 她离开他后,就再也没有人叫过她小芒果。 重生那天,她好像也是听到有人叫她小芒果,她才醒了过来。 一个荒唐的想法突然划过心头…… 该不会,该不会林益阳也还记得前世? 她,她这一铁砖拍背把他拍得记起了前世? 他对她说过的那些梦,完全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 完蛋了…… 肖杉用力地打了陆小芒一下,陆小芒一惊,骤然回过神来,她定定地看着肖杉,瞳仁乌黑,似两粒成色极好的黑色珍珠,黑得让人心惊。 “我,我没用力打,最多算是轻轻拍了一下,而且拍的是后背,可他是抱捂着胸口和支着头在叫痛。” “头痛?难道还是脑震荡后遗症? 你记得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他半年在澡堂里跌了一跤摔到了头,有点脑震荡,不过不严重,除了会做恶梦之外,没有其他异常。也或许有其他异常,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脑部是一个复杂的构成,但是一个有轻微脑震荡的人突然晕过去,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所致。 陆小芒,刚刚你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详细说来听听,我来分析分析,看是什么东西刺激到他,导致他突然头痛了。” 肖杉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神凝重。林益阳要是出事,没人背得起这个责任。今天,林益阳是他背到这里的。 他只以为是帮林益阳一个忙,从来没想过林益阳会出事。 “还有,你刚刚叫他什么?是林一,还是林益阳?” 肖杉怀疑地盯着陆小芒。 “不要管我怎么称呼他,我只想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危险?”陆小芒觉得肖杉是听清楚了她的尖叫声的,可是关于这件事,她无从解释,而且刚刚发生的事,她也不知道怎么跟肖杉说。 说林益阳硬要抱她,还打她屁股打上了瘾? 她现在脑子很乱,做啥都是乱套了的,毫无逻辑可言。 “肖军医,我和他刚刚就是闹了点别扭。然后,嗯,差点打起来,我打的是他背上,你再仔细检查一下。“ 陆小芒两手齐动,飞快地解开了林益阳的上衣钮扣,然后把他的上衣扒了下来。 陆小芒做得很自然,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熟练,就像她曾经替林益阳脱过无数次衣服一样。 肖杉瞥了陆小芒一眼,“你们乡下的小姑娘都这么不讲究的?扒起男生的衣服一点也没心理负担?” 听了肖杉这调侃的话,陆小芒真想给自己一耳巴子,她,她这是习惯成自然……林益阳前世最喜欢教她脱他衣服了…… 他让她把这当作一个技能来练。 她成天无所事事,这技能练得相当不错,就连林益阳也给她打了满分…… 要完…真要完了…… 肖杉低头仔细检查林益阳后背,一边检查一边摇头道:”后背连个红印子都没有,他确实不是你打伤的。我之前的诊断应该没出错,他就是脑震荡后遗症导致的昏迷。“ ”那,那动不动就晕倒昏迷,这不正常?“ “脑部是一个复杂的构成,听说境外有一种最先进的仪器,能把人的大脑通过超声波还是什么什么线投射成影像,可惜的是我没有那玩意儿,我只能通过常规的一些手段来替他进行检查。” 陆小芒眼前一亮,人也清醒了些,本能地转动了脑子,也许,她能看看林益阳的大脑。她需要眼泪,大量的眼泪。 她慢慢地坐了下来,垂眸看着地面,脑海里不断回想前生那些最悲惨的片段。 天强天富死了,外公失踪了,舅舅舅妈烧死了,德叔疑似畏罪自杀,林益阳执行一项绝密任务去了拿马,在他走后那半年时间里,她很想念他。 林益阳让她乖乖呆在屋里,不要到处知乱跑,半年时间她就一次门都没出过。 将军好像生病了,不吃不喝,变得廋骨嶙峋的,林家上上下下都在说,将军这是要死了。 她经常去看将军,学着林益阳的样子跟它说话,直到那天夜里,有人告诉她将军不行了,她傻乎乎的跟着那人去了,将军很狂躁,她被人送进了将军的笼子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反击 家破人亡的时候她痛不欲生,林益阳用很多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慢慢地好了起来。 可是这天晚上发生的事,却成了她一生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坎,直接导致了她和林益阳的婚姻破裂。 ”将军不会伤害你的,就算它咬死了全世界的人,它也不会伤害我和你,将军是我的朋友,也就是你的朋友。“ 这是林益阳告诉过她的话,她那时候相信林益阳,虽然他霸道别扭又贪吃,在床上发起疯来没有节制,可她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听他的话并相信他。 被关进将军的笼子时,她一点也没有惊慌,反而想去安抚狂躁的将军。 将军却一直扑咬着笼子,想要夺路而逃,它一直冲着带她过去的那个人狂叫,像是恨不得咬死他般。 陆小芒的安抚没起到任何作用。 她想要走过去,像平时那样,抱着将军说话。 它是林益阳的狗,是林益阳的朋友,林益阳不在家,她应该看顾好将军的。 将军谁的话都不听,能靠近它的人只有林益阳和陆小芒。 将军不停地狂叫狂扑,似乎是在阻止她靠近,到了后来,将军开始全身颤抖,用四肢不停地刨着笼子的地面,刨得肉掌全都被磨破了,出了血,它依旧不肯停止,疯狂的刨着。 陆小芒哭着不停叫它的名字,将军却听不进去。 或许是将军累了,陆小芒终于靠近了它,一把抱住了它。 这一抱,却抱出了祸事。 将军张嘴撕咬她,就在陆小芒以为将军要咬死她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将军撕扯的只是她的衣服。 借着昏暗的月色,她看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 可那不是将军的尾巴…… 陆小芒突然害怕了,想赶紧跑出笼子。 她喊了大半个小时,却没有人来开锁,她喊到喉咙都破了,嗓音也哑了,林家院中那十几口人却没有一个人出现。 “益阳,益阳……益阳,救我……”她知道,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林益阳了,她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他却来不了。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去了,他说他最快也要秋天才能回来,到那时候,他就能休息好长一段时间,他还答应送她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呢…… 她想林益阳,想见林益阳,想看看那个跟林益阳一模一样的孩子是从哪儿买来的…… 她是傻,可她却牢牢记得林益阳的话,除了在他面前,任何人面前都不能脱衣服,因为那是背叛,如果她不听话,不牢记这一点,他就不要她了。 可将军咬破了她的衣服…… 没有人来救她,她只能反击。 将军咬她,她也咬将军。 她跟将军很熟,知道它头脖相连的地方中过枪,中枪之后,将军和它的兄弟鬼獒逃了,子弹没及时取出,伤口也脓化了,鬼獒叨着将军跑到了林益阳爸爸林解放的防区,它俩才被人捉住的。 林益阳曾说过,鬼獒是故意被捉住的,因为它好像知道,人类才有救将军的办法。 可是这处伤后来还是成了将军的致命点。 陆小芒一边哭一边咬将军,呜咽不成声地叫着林益阳的名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傻子和狗 外面有一闪一闪的光束。 陆小芒竟然咬伤了将军,将军流出来的血却带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陆小芒死死抱着将军,感觉到将军的血在她口中蔓延,她却不敢松手不敢松口。 狗笼终于被打开,一闪一闪的光束闪了十几下。 陆小芒精神绷到了极致,被人拉开的时候整个人脑子里都是空白的。 在她晕厥倒地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看到将军突然跃了起来,冲向离它最近的那个人,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那人端在手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摔成了几半。 等她醒来,将军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所有人都告诉她,将军是她咬死的,她咬死了林益阳的朋友。 然后,她又看到了一沓照片。 照片里的她赤着上身压住将军,头埋在将军颈侧…… 很多声音在她耳朵嗡嗡响,让她分不出来谁是谁。 “傻子,连男人和狗都分不清的傻子……” “啧啧啧,男人不在家,傻子就跟狗睡了。” “林家真是倒霉,这傻子一进门就害死了林爷爷,又干了不少傻事得罪了人断了林益阳的前途,现在又跟狗睡了,为了毁灭证据又把狗给咬死了。” “林益阳可真惨,被一条狗给绿了,怕是知道了直接会气疯……” “傻子…”“恶心的傻子……”“丢尽林家脸面的傻子……” “这样的傻子活着干啥,害人害己,要是我干了这号肮脏事,早就一头碰死了……” 那些声音一直不停地在她耳边响。 让她知道自己不干净了,配不上林益阳,有她在,林益阳哪怕是一块美玉,也是沾上了厚厚污垢的玉。 那样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说了几天几夜。 说到她的精神完全崩溃了。 然后,有个人问她:“你希望你在你的丈夫心中是美好的样子还是丑陋不堪伤风败德的样子?” “如果他知道了,你没穿衣服跟狗睡了,你还咬死了陪着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狗,他一定不会要你了,不仅不会要你,你在他心目中也完全变成了厌恶的存在。” “不若,见好就收?就让他只记得你好的样子,好不好?” “反正,你们的相遇本就是个错误,婚姻也是一个错误,更是京城最大的一个笑话。” “傻子就该过傻子应该过的生活,你能嫁给林益阳,已经是八辈子积来的福了。现在,福气尽了,还是好聚好散。” “林益阳值得更好的,而你却只能拖累她……” “只要你主动离开他,这件事情,我就帮你瞒住,隐瞒他一辈子。” 她在九岁的时候因为意外事故头部受了重创,智力受损,听力受损,半痴半傻,智商好像就停在了九岁。 她的内心还是一个小孩子,可她过了一段成年人的生活,她拥有了一个人人称羡的丈夫,她的丈夫为了她处置过很多人。 他一直觉得她的智力和听力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可以恢复,他暗中学了很多这方面的相关知识,她和他在一起,很快乐。 哪怕他霸道无理爱生气,把她当作小鸟儿一样养着,她也是希望他好的。 一个内心还是孩子的人,在遭遇了那样的耻辱后,又接受了很长时间的言语暗示和恐吓,在丈夫归来的当天跟他提了离婚。 然后用绝食的方式逼得他同意离了婚。 林益阳娶她的时候说,你只需要记得我,记得我说的话,不需要管其他的任何人。 可后来,她用了余生来忘记,忘记他的脸,忘记他的样子,却始终没能忘了他的名字和他所说过的那些话。 离婚的这一段记忆,是陆小芒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段记忆。 每回忆一次,心就会被撕裂一次。 眼泪冲开了记忆的闸门,疯狂的往地上掉。 肖杉莫名其妙,“你哭什么?我又没打你没骂你。” 陆小芒慢慢抬头,保持着悲痛的情绪,眼泪花花地看向林益阳的头部。 “他跌倒时磕到的是哪里?”先看磕到的地方,或许能有所发现。 第一百九十七章 试探 ”当时澡堂里只有他一个人,没人看到他怎么跌的,发现他的人说他是面部朝下趴伏在地上的,前额撞到了澡堂的水泥墙壁,旁边有一块掉落在地的肥皂。 但我仔细检查过,当时没有伤口也没有出血,但是他昏迷了大约两小时,醒来后也没有什么大的异常,只是突然说要吃李子。 对于怎么跌倒的事他也绝口不提,也不太肯去医院,连续做了十几天恶梦,看症状像是轻微的脑震荡。” 肖杉噼里啪啦的说完之后又疑惑地看着陆小芒,“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小芒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看向林益阳的头部。 皮肉包裹着的颅骨下,纵裂分成左、右两个半球。半球表面覆盖一层灰质,凹凸不平形成无数凹陷和凸起的沟壑。 再往里看,可以看到深层的白色皮质,还有各种细细的红红的像是血管一样纵横交错的微小细线。 从大体上来看,没有明显的问题,既没有肿包也没有出血点。 可陆小芒知道林益阳的身体一直很强健,无缘无故的昏迷肯定是不正常的。 如果大部位看不出毛病,那问题就极有可能出现在那些像血管一样的东西上面。 陆小芒打算把那些小细线也看个遍。 但是这东西特别多,密密麻麻的,纵横交错,像迷宫一样,她看了一会儿就有点头晕。 肖杉见她一直盯着林益阳看,两只瞳仁乌黑发亮,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严肃,他嘴张了好几回,却奇怪的忍耐了下来,没出声打断陆小芒。 直到他看到陆小芒的眼角好像迸裂了。 陆小芒的眼睛已经瞪到了极致,眼角有一种撕裂般和疼痛,片刻之后,还有湿湿的东西在往下滴落。 她连忙侧过头去,伸手快速地在眼角抹了两下,然后又继续盯着林益阳看。 人的脑部确实是一个神奇而复杂的存在。 沟沟回回之间,隐藏着数万计的脉络状的东西,陆小芒想要把这些脉络都看清楚检查一遍。 她的视线到了后来已经变得十分模糊,整个人却绷得越来越紧,脑子里有一根弦,好像随时都会被绷断过去。 眼睛因为看太久而慢慢的干涩,心里怎么悲伤,眼泪都挤不出来了。 陆小芒不断地眨动眼皮,迸裂的眼角又开始渗血。 她用手指抹了又抹,然后就把染了血的手握紧,揣进了裤兜里。 肖杉一直在观察她。 陆小芒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她很疲倦,可她还没看完。 眼泪没有了,她看不透林益阳的大脑内部,只能看到他黑密的头发。 大脑里一片混沌,陆小芒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 可是肚子里饥饿的感觉却十分强烈。 林益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黑渊般的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陆小芒。 眼前的人,小脸苍白,眼圈红肿,瞳色乌黑,眼里盛满担忧,连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她都没察觉到。 “陆小芒,我又做梦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微微掠过湖面的春风,陆小芒看到他醒了,心头一喜,头却快速地低了下来,裤兜里的手一直紧紧地攥着,冒出来老大一坨。 裤兜在抖,因为装在里面的手握成拳头了还是发颤了。 林益阳的梦,就是前世。 他的梦越多,他们之间的牵扯就越深送李子那天,他好像就一直在试探她。 他哪怕只记起零星片段,也不会放过她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误解 “林一,你又做了什么恶梦?说出来听听。”肖杉见林益阳醒了,心中最初的担忧一扫而空,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每次林益阳做了恶梦醒来,都会添一样怪癖。 譬如要吃李子,买玫瑰花茶…… 林益阳眉头轻挑,一翻身爬了起来,淡漠走到陆小芒旁边,看了看陆小芒坐的那条长凳,然后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陆小芒坐在凳子正中的,左右空出来的位置都不够,林益阳这毫预警的一坐,吓了陆小芒一跳。 堂屋里有四条长凳,为什么非得来跟她挤同一条? 林益阳还往她那边用力挤了一下,这才坐踏实了。 陆小芒想起身,却被他伸手一把按住,然后,他的手就放到她的膝盖上,再也不动了。 春天本来就穿得单薄,陆小芒的裤子也是洗过好几十回的,什么布料也免不了越洗越薄,林益阳的手掌放在她的膝盖上,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手心滚烫的温度。 陆小芒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 两人现在姿势,跟当初拍结婚证照片的姿势是一模一样的。当时,她十分紧张,腿一直在微微发颤,林益阳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膝盖,然后就顺势把手放在了她腿上。 肖杉目瞪口呆地看着林益阳放在陆小芒膝盖上的那只手。 陆小芒只要一想移动,这手就会立马抓住她的膝盖把她的腿强行固定住,不让她动弹。 “肖军医,我需要一个良好的谈话环境。”林益阳睨着肖杉道。 “你想谈什么?”肖杉立马坐端正了一些。 “不是跟你谈,是跟她,我有很多话想跟陆小芒好好谈谈。她脸皮薄,你在这里,会妨碍到我们。” “那不行,之前就是你们俩单独呆在屋子里,你俩差点打起来。万一我走了,你俩打得头破血流的,我咋跟老首长交待?”肖杉迟疑了一下,拒绝了林益阳。 ”别废话,出去!“ 肖杉铁了心要看热闹,坐着不动。 林益阳微微皱眉,转头冷喝:“将军!清场!” 将军立马窜了起来,凶神恶煞地扑向肖杉。 “我走,我走,让将军别追我。”肖杉吓得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要不要这么狠?” 清场就是把场上所有活物捕杀…… 林益阳和陆小芒将军肯定是不会咬的,那么他就成了场中唯一会被捕杀的活物…… “将军,守住门口,别让人偷听。”肖杉跑出去之后,林益阳又淡淡地交待了一句。 陆小芒定定地坐着,好像麻木了一般。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林益阳突然侧头靠近陆小芒胸前听了听,“陆小芒,你的心跳得很快。” “你,你今天到底干什么来了?那个,男女手手不亲,你,你别靠我太近,稍微远点儿行不行?” 虽然我还没发育,可那好歹是胸,是胸! 陆小芒简直要暴走了。 感觉到她的腿又在微微颤抖,林益阳更加用力地按压着她的膝盖,头却没从她心脏处抬起来。 “陆小芒,别抖腿。交谈的基础礼貌是你得看着我的眼睛……你一直不愿意看我,我只能另辟蹊径,对着你的心脏说话。陆小芒,我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我,我说话一直很真心。” 林益阳啧了声,“在我面前,你一直在伪装,十句话里九句话在跟我玩心眼。陆小芒,你是不是对真心话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 “那,那是不熟,我对陌生人向来是保持着十二分警惕的。” “对陌生人保持警惕是好事,可是陆小芒,我不是陌生人。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是。 我不会允许你把我变成陌生人,从现在开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较量 所谓的谈谈,就是放狠话? 陆小芒翻了个白眼,林益阳,你对谈谈的误解也很深沉啊。 可她不敢炸毛。 那句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是把她彻底镇住了。 过去,他们的过去,是前世,前世他俩是夫妻,自然不是陌生人。 现在,她重生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看到了他,还认出了他,到今天止,两人也见了三次面了,一回生二回熟,见了三面的人还说是陌生人就太牵强了。 未来……林益阳好像做好了跟她死磕的准备,所以也肯定陌生不起来。 他……突然说抱就抱,叫他小芒果,又说过去现在将来他都不是她的陌生人,他已经知道了,或者他就算不知道那梦是现实,可是他想把它变成现实…… 林益阳的心思是很难猜的,而且,他喜欢逗她,撩她。不出任务的时候,他宁愿成天和她腻歪,花样百出的逗她…… 陆小芒眉头紧锁,千头万绪在心间窜动,最终却变成了一团乱麻。 “别打什么鬼主意,不然下次可没这么便宜就饶过你。还有,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要给我回应。”林益阳慢慢地抬起头,手也不再按着陆小芒的膝盖,转而去掰她的脸,强行把她的脸转过来,和他面对面。 脸一转过来,这么近的距离,角度又刚好合适,林益阳终于发现了陆小芒眼角迸裂的伤。 他伸出手指指腹,轻轻抚了抚伤处。 “疼么?” 陆小芒却感觉他的手指抚到了她心上。 “眼睛不比手,紫草油涂不得,明天,我会给你带涂眼角的药。” 陆小芒嘴张了张,林益阳又打断了她,“眼睛生得小,丑是丑点儿,也没啥大碍,瞪眼也瞪不大,以后就不要瞪了。” 敢不敢说话好听点儿? 陆小芒鼓着腮帮子,气乎乎的。 我眼角迸裂是为了把眼睛瞪大点好看点才裂的吗? “你现在还小,丑点也没关系,不用有心理负担。”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心理负担了? “林益阳,天不早了。”求你了,赶紧走,你再不走,我的心已经乱了,快要炸毛了。我怕我一会忍不住真的砸破你的头…… “嗯,不急,等等,来了总得见见你家里人,不然就太失礼了。”林益阳老神在在的坐着。 陆小芒一口唾沫含在喉咙里,真想喷林益阳一脸。 林益阳,你今天到底是来干啥来了? 见家长,你见什么家长?他十五,她九岁,见,见什么家长? “为,为什么要见我家里人?” “打个招呼,认识下,然后给彼此留个好印象。”林益阳半眯了眼,唇角微微勾了起来,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 陆小芒很饿,人也很虚弱,心也乱了,没办法强撑着精神跟林益阳斗法。 揣在裤兜里的手痒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伸出来,用力推林益阳一把。 “有什么话,明天学校里说,你说小树林我就来小树林。天真的不早了,我也要去伙食团吃饭了。” 林益阳稳稳当当地坐着,整个人就跟长在板凳上了似的,陆小芒根本推不动。 两人正较劲儿的时候,院子外突然传来了嘈杂声。 蹲在门口的将军也不住地冲着院门的方向叫唤。 “陆小芒,让那狗别蹲门口,我们不好进去。”罗大乐的声音气喘吁吁的,像是刚干了什么重活还没缓过气儿。 “将军,让开下,让大乐他们进来。” “将军,守好门,外面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进来!” 第两百章 亲密 “林益阳,这是我家!”陆小芒弱弱地抗议。 这个人实在是太霸道了,当客人的比主人家还凶,还把主人家另外的客人拒之门外。 “暂时是的。”林益阳挑眉,意味不明地道。 “什么叫暂时是的,这里永远是我的家。” “女人都会有两个字,一个是娘家,一个是夫家!”林益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勾,黑矅石般的眼瞳里闪过一抹光亮,英俊少年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可,不管是娘家还是夫家,也是我永久的家,不是暂时的。”前世,她没有娘家,外公家就算是她的娘家,但是这个家也没有长存,她结婚不久,这个家就没了。 陆小芒听不得暂时这个词。 “我说的暂时,可能和你理解的暂时不是一个意思。这里是你外公家,也是你永远的娘家,我目前还算是客人,暂时是针对我来说,暂时只是你家,却不一定不会变成我的家。 陆小芒,你懂我的意思?” 陆小芒知道林益阳素来脸皮很厚,可她不知道他的脸皮是生下来就很厚,不是随着年岁长成那么厚的。 斗不过也不想认输,她只能两手捂耳不听他说话。 我不听我不听,不听霸王念经。 罗大乐进不来,又看到宋杰蹲在院子一角,他旁边还有个穿着草绿色军装的年轻男人,将军又把守着门,他看不清楚屋里发生了什么,所以只能不停地问里喊话,一声急过一声。 “小芒,陆小芒,我书包还在你家堂屋里呢,我要进去拿书包。” 啪嗒一下,一个草绿色的帆布书包直接被扔出了堂屋门,落在院子中间。 罗大乐脸色大变,直接冲进了院子。 陆小芒不会扔他书包,屋里还有其他人。 是那个人不让他进去! 罗大乐想往堂屋那边走,将军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前肢伏地,做好了随时冲击的准备。 堂屋内突然传来陆小芒叹气的声音,“罗大乐,你回,不用进来了。” 刚刚陆小芒让他进去,现在突然又让不让他进去,这其中一定有鬼。 罗大乐心急如焚,不顾将军的恐吓,又握紧拳头往前走了几步,“陆小芒,你有没有事?你别怕,我进来了。” “我没事,不用进来。我交待你们仨儿的事做完了,做完了就各自回家,一会儿伙食团见。” “做完了,那些笋壳已经全部解下来了。”罗大乐还是不放心,继续往前走,“陆小芒,我想进来看看你。” 屋内,林益阳有恃无恐地睨着陆小芒,压低声音道:“人家不放心,不然就让他进来瞧瞧?” 陆小芒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脸色铁青。 “闭嘴!” 林益阳一手搂住陆小芒腰,一手按着她的脸,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肩膀上放着,他的脸一侧,夹住了陆小芒小小的头颅,令她动弹不得。 “让他进来看看呗,我还能做出更亲密些的动作。” 林益阳作势把他的长腿往陆小芒膝弯下伸,“我身体很好的,腿上坐个百八十斤的人坐上一天我也不会觉得累的。” 滚犊子,谁关心你身体好不好?谁要坐你的腿? 第两百零一章 生气 “罗大乐,回去,我有点累,想趴着睡一会儿,你别吵我了。”陆小芒竭力忽略林益阳的手,慢慢使自己平静下来。 罗大乐的脚步声停在堂屋外几米处,然后又转了个向,蹬蹬的往院外去了。 陆小芒松了口气。 “林益阳,放开我。” 搂在她腰侧的手和按着她头放在肩膀上的手却一点也没有松开的意思,林益阳的声音懒洋洋的,有点漫不经心。 “我没说过会放开。” 跟林益阳比力气那是自讨苦吃,比脸皮厚也是拍马不及,陆小芒百般无奈,只得放软了姿态,轻声询问:“那你想抱到什么时候?我快饿死了。” “你们伙食团吃些什么?” “稀粥。” 难怪你瘦得跟条发育不良的干瘪豇豆似的,九岁了,看起来比七八岁的孩子还要瘦小,餐餐吃稀粥,哪来的营养长身体? 林益阳这时才得了空,微微转动眼珠子打量起堂屋里的摆设。 在农村来说,堂屋一般就是接待客人的地方,所以摆设会相对体面些。 堂屋里都这样了,卧室那边会更破旧。 他迅速得出一个结论,陆小芒外公家是名符其实的家徒四壁。 林益阳慢慢放开了陆小芒,牵起她小小的手,放在掌心一印,陆小芒的手竟然比他的手小两圈儿。 陆小芒的手不仅小还粗糙,指腹上满是老茧,手背上还有好几处浅白色的疤。 她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苦。 再往上看时,林益阳目光一凝。 手腕上还有一条条的淤青。 陆小芒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想要把手从林益阳手中抽离,却被林益阳飞快的一把抓住,反手握紧。 “捏疼我了。”陆小芒轻呼。 林益阳的手立马松开了些,语气却依旧不善,眸色清冷,眼瞳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我给你紫草油是让你用的,不是让你收着好看的。为什么不用?” 他生气了! 他生气了又无可奈何的时候就这模样,眼珠子一动也不动,跟镶嵌在雕塑上的黑色宝石一样,幽幽闪着光,却不动。 这个时候,得顺毛。要是逆着他,他就要暴跳如雷了。 陆小芒立刻作小伏低,垂眸道:“怕,怕淋到伤口上会疼。” 可怜巴巴的样子,跟只受惊了的小兔子一样,柔弱而惹人心疼。 “我考虑过,伤药洒到伤口都会有刺激,只有油状液体是很柔和的,紫草油淋上去不会疼。东西在哪?拿出来,你要不信,我当场试给你看。”林益阳绷直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开始循循善诱。 “当场试?怎么试?” “我屁股上的伤也没好全,我也用的紫草油,随便淋,我眉头也不会皱。” 陆小芒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被人用枪穿了肩胛,用一件衣服的袖子勒了一下伤处还能跑三天三夜,甚至是被人硬挑子弹时都可以面不改色说不痛的人,屁股上淋点紫草油会皱眉头才怪了。 再说了,谁要看你屁股…… “不用试,我信你。” “把紫草油拿出来。”林益阳坚持道。 “我说了我信你,不用试……”上衣已经被她情急之下扒了,再露半拉屁/股……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第两百零二章 抄家伙 陆小芒紧张地盯着林益阳皮带搭扣看,生怕他咵啦一下就扯开了。 这人有一双快,着急的时候,一秒解扣是常事。 “你想什么呢?我让你拿紫草油是给你抹。”林益阳伸手叩了陆小芒脑门两下,“小小年纪不学好,盯着男人的皮带扣。” 哦哦,原来是她误会了。 陆小芒飞快从书包里掏出玻璃瓶,林益阳亲手给她抹了一遍。 他每次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表情都十分严肃专注,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她。 陆小芒心头涩然,却难得的在涩然中涌现出一丝暖意。 她一说受伤了,他就会紧张,哪怕是道破皮的小口子,他也会十分慎重地对待。 上完了药,林益阳还用嘴哈气吹了吹,然后像哄小孩子似的道:“我说不疼就不疼,要是疼我再帮你吹吹。” 他再在她眼前晃荡,再对她好,她就抗不住了,会彻底沦陷的。 “林益阳,你真不走?真要见我家里人?” “嗯,有事找他们商量。” “我外公和舅舅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有啥事儿跟我说。”林益阳肯定没憋好屁,这人有时候阴险得很。 陆小芒劝不走他,就想探听一下他的口风,要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就能及时应对,到时候就没那么被动。 “其实也没啥。”林益阳微挑了眉,“上次在乌玛山上,你说过你知道男女大防,既然你知道,你猴急猴急的扒了我衣服,就应该对我负起责任。” 难怪他醒了也不肯穿上衣服,非得光着。 上辈子是他对她负责任,这一次,轮到她对他负责任了么? 真是风水轮流转…… 不,不对,这次跟那次完全不一样。那一次她已经十九了,他也二十四五,都是成年人。 现在她才九岁,他十四五,九岁的孩子,好像不需要因为看了一个男人的上半身负责任? 林益阳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突然暗戳戳地解开了皮带搭扣,作势要抽掉。 “如果觉得上半身不需要负责任的话,那就看全得了。” 陆小芒吓坏了,顾不得多想,反手就捶了林益阳一下。 “滚开,流氓!” 她的声音有些尖利,明显是气急了。 院子外头突然响起好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小芒,别怕,舅舅来了!”这是舅舅粗嘎嘎的声音。 “陆小芒,我把你舅舅找来了,你不要怕,我们马上就想办法冲进来!”这是罗大乐略带焦虑的喊叫声。 “罗大乐,你守住院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罗夏,屋内情况不明,又有恶狗把守门口,小芒可能出事了,赶紧去抄家伙!”这是外公临危不乱发号施令的声音。 “哎哎,抄什么家伙啊,误会,一场误会。”这是肖杉意图和稀泥的声。 两道脚步声腾腾地往灶房那边去了…… 屋内,林益阳手搭皮带,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唇角微弯,低头问陆小芒:“抄家伙?是抄锄头还是镰刀去了?” 陆小芒一个头两个大。 她知道,舅舅和外公这是去取枪去了…… 他们想把流氓林突突了。 第二百零三章 臭流氓 “伸手!“陆小芒飞快地把林益阳的衬衫给捡了起来往他身上套,一边套一边喝令他伸手臂配合她。 从套上衬衫到扣好钮扣,然后再到陆小芒把林益阳推到窗边,从窗口塞出去,只过去了短短两分钟。 “不想被当流氓抓住就赶紧走!”陆小芒趴在窗口跟林益阳挥手,“快走!” “那下次找个合适的机会,我再来。”林益阳整了整衬衫领子,扣上最上面一颗扣子,冲着陆小芒勾了勾唇。 真希望你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见家长留好印象什么的,想想都觉得尴尬…… 陆小芒指了指高坎左侧面,“贴着高坎往左后方走,小木屋有人的,脚步轻一点。抓紧时间,将军守住门了,我外公和舅舅抄了家伙肯定会绕到后头从窗口进屋,你再迟疑,就该撞上了。” 林益阳刚摸到小木屋那边,两道脚步声就往窗口这边来了。 陆小芒深吸了一口气,赶紧跑回桌子边上侧趴下,虚起眼睛看着窗口那边。 外公和舅舅果然从窗户外爬了进来,两人的手里各自提了把驳壳枪,一进屋就警惕地四处张望。 “咦,人呢?”罗夏疑惑道。 陆小芒故意动了动,把脸翻向门口那边,偷笑了下。 舅舅和外公站在离窗口不远的地方,影子长长的就投射到了桌子前,陆小芒看到两个影子无声地把枪往背后一别,这才抬脚往她这边来了。 她立马闭上眼睛。 “小芒,小芒,醒醒。”舅舅不停地推着陆小芒。 陆小芒趁机嗯了一声,打了个十分响的呵欠,慢慢地回过头,睁着迷迷糊糊的眼去看舅舅。 “舅舅,外公,你们收工了啊?” “屋里就你一个人?”外公盯着陆小芒问。 陆小芒忙不迭地点头,“是啊,就我一个,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舅舅讪讪地坐到陆小芒旁边。 外公没说话,一直静静地观察着陆小芒,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小芒,罗大乐找你,你叫那狗把门让开。还有,院子里那个解放军是来干啥的?” “将军,过来。”陆小芒唤了声,将军就从门口跑到了陆小芒脚前蹲下,一副温顺家狗的模样,还把它的头往陆小芒掌心蹭。 罗大乐立即也跟了进来,肖杉了宋杰紧随着罗大乐也跑进了屋。 宋杰张嘴要说话的时候,陆小芒就抢先道:“解放军叔叔是和宋杰一起来我们家玩儿的。” 解放军叔叔? 肖杉瞪大眼。 陆小芒递了个眼色过去,嘴唇无声地蠕动,你二十好几了,我九岁,不叫你叔叔难道叫你伯伯啊? 肖杉鲠了一下,认了。叔叔就叔叔,总比伯伯听起来年轻点儿。 罗大乐脑门子上一层薄汗,视线在陆小芒身上打了个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陆小芒,你,你还真是在屋里睡觉啊……” “是啊,不都跟你说了,我很困,想睡一会儿么。”陆小芒一脸无辜,眼神平静。 “那你刚刚又叫流氓……” “我做了个梦,梦到个不要脸的臭流氓,说梦话了。” 陆小芒说的话能骗过舅舅,罗大乐,却骗不过外公,吃完饭回来之后,外公就一个人去了陆小芒屋里。 “小芒,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谈谈。” 第二百零四章 爆炸 陆小芒作业还没写完,今天一直兵荒马乱的,她第一次逃了学,然后先是宋杰来吓了她一遍,然后肖杉又来了,林益阳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她就没消停过。 饿得太狠,在伙食团吃了五大斗碗稀粥,再次震惊了众人。 下午的课罗大乐做了课堂笔记,她刚抄了一小半儿,外公就来了,进门就把门拉实并抵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口就说要跟她谈件重要的事。 说完之后,外公直接把一杆驳壳枪扔到了她面前。 陆小芒大吃一惊,抬眸看着外公,半天都说不出任何话来。 外公这是要干嘛? 之前不是一直藏着掖着吗? 陆小芒看外公,外公也在细细看她。 “小芒,你真的长大了。” 外孙女的眼睛,像是上好的黑色珠玉,带着震惊,猜测,却唯独没有害怕。 “外公,开始,要谈什么?”外公这副架势,像是要摊牌,陆小芒隐隐有些小期待。 前世,家中的两杆驳壳枪一直没出现过,外公也从来不跟陆小芒谈论家里的事,在他眼里,陆小芒就是个孩子。 孩子,是要无忧无虑长大的,不需要知道太多隐秘。 有些隐秘,知道便是祸根。 “外公想知道,叶李是怎么瘫痪的?” 外公不是别人,可陆小芒在考虑该不该把这事摊开来说。 她眼睛慢慢地滑动,昏黄的电灯下,她微微仰了头,眼里反射出淡光,眼底是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凝重。 片刻后,她打定了主意,缓缓开口道:“是我弄的。” 外公突然坐直了些,瞳孔也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我打听过这件事,叶李瘫痪得很蹊跷,像是人为。我把村里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却想不出谁能干净利落的做成那样的事,那些日子我彻夜难眠。 直到你舅舅听到你学老鸹叫,我才联想到你身上,可我不敢相信。 你突然不怕火了,胆子也大了很多,还莫名其妙的会了很多技能,我既欣慰也害怕。小芒,如果梦梦还活着,她知道你生得这样好这般聪明,她一定会和我一样既欣慰也害怕。” 如果还活着……那就是死了…… 虽然陆小芒心里已经有了数,可是听到这话从外公嘴里说出来,她依旧很悲伤。 “她,是怎么去的?不是自然死亡?谁害的她?” “不知道,我连梦梦当时在哪儿都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公目露痛楚,摇了摇头,“你是被放在一个弹射系统里发射出来的。这个弹射系统的发射距离被调到了最大值,射程是5500公里。 一个两岁的孩子,被弹射出5500公里,要是有一点差池,孩子会和弹射舱一起毁掉。如果不是到了生死存亡危急时刻,梦梦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落在骊山中,弹射舱坠落下来的时候,砸毁了你舅舅私搭的树屋,然后弹射舱就解体了,你的后背上血肉模糊的一片,却不是弹射舱造成的,而是来自一场爆炸。 你舅舅把你背回了村,你一直哭着喊爸爸妈妈……后来,梦梦留下的专线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 爆炸,5500公里射程,骊山……听上去怎么那么虚幻? “外公,你是说,没有人见过我爸妈尸骨……假如,他们,他们也坐了弹射舱和我一样逃离了呢?” 第二百零五章 报道 “我也常常这样奢望,希望梦梦和陆女婿都还活着。可一年一年过去,这心思也就渐渐淡了。”外公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略微有些佝偻的身躯不住颤抖,似乎悲痛得无法自抑。 陆小芒心里也很难过,她之前还在曾为了重生而庆幸,庆幸她回来后天强天富还在,外公还在,舅舅舅妈还在,林爷爷还在,一切都可以改变,一切都能挽回。 可现在,她很难过,如果重生时间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再往前倒几年,重生在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 前世今生,她对父母的印象都淡薄得可怜,她连他们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记不得。 哭过之后,她又突然发现了不对之处。 外公这段话里是有漏洞的。 他说舅舅在骊山发现了她,把她背回了村里。 骊山,远在千里之外。 “你舅舅那时候在骊山学艺,伙食不太好,所以爱去山中打猎改善伙食,总是趁师傅和师兄弟们睡着了偷溜出去,半夜才回来,有时候追猎物追得累了就在自己搭的树屋里睡。 梦梦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才设定那里做为弹射舱的降落地。 但是她是一个做事很谨慎的人,也知道凡事都有例外,然而她事前并没有通知过你舅舅和我,代表当时事发突然,她已经来不及与外界联系,只能冒险在最后一刻把你送走…… 设定骊山为降落地,同时也代表她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老家在哪儿,不希望你被别人找到。 你舅舅虽然蠢归蠢点,却还是见过你照片的,所以他一看到你就认了出来,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就秘密的把你带了回来。 他自己挖了些草药替你糊了伤口,抱着你钻进了一辆跑远途的货车里,这才把你带了回来。” 外公泪流满面。 “陆家只有你爸爸一个人,说是官宦世家的后人,祖上是挺显赫的,在西北挺出名的。 陆女婿不爱说话,不擅长交际,但他很疼梦梦,梦梦也喜欢他,非她不嫁,陆女婿答应我,每年都会陪梦梦回来探亲,在家里住一个月,我才同意了他俩的婚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外公突然挫了挫牙,目露愤恨。 “可是出事后我多方打听才知道,西北陆家除了当年结婚有人住过之外,已经十几年没人气了。 那座老宅子,平时是由一个聋子打理。 梦梦结婚前半年房子被翻新了下,很多家具摆设都是那半年内置办的。 陆女婿的身家背景都有可能是造了假的。 这件事,我无法确认梦梦知不知情,因为很多线索都断了,无从查找。 梦梦说陆女婿是个当兵的,吃国家粮的,当时我也没仔细问番号驻地…… 我就连梦梦死在哪儿也不知道……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女婿的底细都没打听清楚就把女儿嫁了出去,出事那年梦梦才二十三岁…… 她在我眼里,还依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那当时,就是在5500公里外的区域,有没有什么关于爆炸的报道?” 第二百零六章 隐瞒 外公轻轻地摇了摇头,满面哀伤,“自那之后两年,我托了人,重金收购全国所有省市的报纸,耗尽了家财,把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当卖了,却没能找到关于爆炸的只字片语。 但是,那些报纸却并非完全没有用,骊山解体的弹射舱碎片坠落地曾有各方势力齐聚,热闹了好几个月。 那片地方起了场山火,把一切痕迹都烧没了,弹射舱碎片也不知道被谁弄走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更残忍的是死地难寻,尸骨不归,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陆女婿结婚的时候曾向我承诺,会好好待梦梦,让她幸福。可转眼,人没了,才发现他连身份都是假的,名字说不定都是假的。” 外公用力地呼吸,悲痛震得他的肋骨发抖,撞击着胸腔里发出了嗡鸣声,那股子丧女之痛,和对女婿的埋怨憎恨堵在心里,梗在喉口,令他寝食难安。 “你背上的伤太明显,瞒不过有心人,所以我放了把火,把开平的祖屋给烧了,假造了一场火灾,给你的伤造了个由来。 可我恨你的父亲,恨他没能力保护好妻女,所以我不想让你姓陆,后来户籍登记必须出具证明,大家都知道我女婿是姓陆的,我又转念一想,陆这个姓说不定都是假的,也就替你上了户口。” 村里的电和一大队从同一个便压器里接出来的,一到晚上,大家都开灯的时候,就会电太不足,光亮度大打折扣,显得十分昏黄。 陆小芒外公家的灯泡又是最小的瓦数,就更显昏黄了。 昏黄的灯光下,外公满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脸庞上满是苦痛,眼泪在皱纹的沟壑里滑动,悲怆得无法言语。 浓重的悲哀,笼罩陆小芒的心头,令她心肝发颤。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外公,伏在他怀里,轻声哭泣。 “外公,不要哭了,妈妈没了,你还有我,以后我们都好好的,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外公也紧紧地回抱着陆小芒,肩膀不住颤抖,哽咽不成调地回答她:“好好的,都要好好的。你越大就越像梦梦,眼睛,鼻子,嘴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你的性子和行事风格又越来越像你爸,心眼越来越多,有什么事都不和家里人说,还爱说假话,外公不希望你这样。” “外公,我答应你,以后你问什么我都不隐瞒,不会再编谎话糊弄你。” “那你告诉外公,今天来咱家那小子是谁?”外公问。 陆小芒怔了怔,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跟村里的孩子玩,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我向来不管你。可是你要是跟外来的孩子玩,不要稀里糊涂的,得弄清楚对方的底细来意。” “是同学,宋杰家楼上的,就是上次天富偷的那片李子地的承包人。” “那叫啥名儿?多大了?家里也是当兵的?”外公非要问个一清二楚,“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外公?小芒,你刚刚才说了什么也不会隐瞒我。” 第二百零七章 贡献 说还是不说呢? 陆小芒思索片刻,还是照实说了。 “他叫林一,爷爷和爸爸都是当兵的,妈妈……不记得是干啥的了。” 外公点了点头,起身打开门往外走,“那行,你早点睡,明天好上学,我也回去睡了。” “外公也早点睡。”陆小芒坚持把课堂笔记抄完之后,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把门抵了,然后晃晃悠悠地走向自己的床。 她今天精力透支得实是太厉害了,一沾床倒头就睡。 罗成功却没回自己房间,把枪藏回原位之后就去了小木屋。小木屋里住着儿子媳妇,天黑之后,罗成功一般是不会往那边走的,除非有什么急事。 但是这乡下也没什么要紧事需要大晚上的去找儿子商量。 儿子又是个鲁莽的棒槌,遇事不坏事就算好了,找他拿主意那就是白瞎,所以罗成功晚上一年都难得去小木屋一回。 他没有想到,刚一转过弯爬上高坎,就看到了自家的棒槌儿子提了枕头,灰溜溜地从屋子里出来,径直往左侧而去,看那样子,轻手轻脚,熟门熟路的,一看就知道他没少干这样的事,已经习惯成自然了的感觉。 罗成功就在坎上站了一小会儿,等到小木屋里的灯拉灭了,他立刻把穿在自己脚上的鞋脱了下来提在手上,光着脚直接到了小木屋的左侧面。 罗夏躺在铺了薄薄一层稻草的地上,正睁大了眼睛在发呆。 冷不丁的眼前突然多了道黑影,挡住了浅淡的月光,他猛地抬头,就看到了自家老子阴沉沉的脸。 他连忙坐了起来,稻草发出簌簌声,罗夏尴尬地望着罗成功,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喊了声爸。 “爸,我,我在看月亮。” 罗成功半蹲了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罗夏旁边垫了稻草的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石头心是捂不热窝的。” “不,不是,是我不对,我睡觉打呼吵到她了。”罗夏赶紧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哼,就是你姐夫害了我们一家。他自己是个骗子骗了你姐,害死了你姐,给你介绍的女人又是个不像样的。”罗成功想到往事,气不打一处来。 “爸,你也不能这样说,她长得那么出挑,配我确实是委屈了。再说了,我们家条件确实和陆家的锦衣玉食是比不了的,哪怕她在陆家是个佣人,却过得比一般城里的小姐还好些。 我,我又没读过几年书,大老粗一个。 她会识文断字,和姐夫一样有文化,我又不会说讨巧的话,粗手粗脚的,要不是有姐夫牵线,她估计也是看不上我的。 可是她嫁过来后,还是给我生了俩孩子,是给咱罗家做了贡献的。” 前面那些话,罗成功是不认同的,可是最后一句却说到他心坎上了的。 儿媳妇再不好,好歹还是给老罗家生了俩孙子…… “算了,老子不跟你说这些。起来,给老子点灯,老子要去丰收岩一趟。” 罗夏麻利地爬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稻草屑。 罗成功两手撑地,颤巍巍地立起来,罗夏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嘀咕道:“爸,天这么晚了,白天又干了一天的活,有什么事非得大晚上的跑丰收岩? 那边可是部队的驻防地……” 第二百零八章 有苦难言 “喊你走你就给老子走,别那么多话。”罗成功一手扶着罗夏,一手把鞋子往脚上穿。 罗夏去灶房找到了煤油灯,然后和罗成功悄悄地出了院子,直奔丰收岩营部而去。 林益阳突然就上学去了,放学了也没按时回家,林宪东正着急的时候,肖杉背着林益阳回来了。 “自己不能走为什么不多在家养几天,等伤好了再去上学?”林宪东问。 林益阳瞥了一眼正支起耳朵听的肖杉一眼,慢条斯理地趴回了自己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从枕头下拿了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 林宪东就把肖杉拉到了外屋,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和林一一起回来的?” 肖杉就照实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林宪东听完愣了好一会儿。 “你说什么?林一让你背他去村里找一个小女娃?他和小女娃单独呆屋内叽叽咕咕,把小女娃娃惹毛了,小女娃拿铁砖把他打晕了?什么小女娃这么凶残啊?” 自家孙子那能耐林宪东是清楚的,等闲三两个成年大汉都近不了身,怎么会被一个小女娃拿铁砖拍倒了呢? 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那天林益阳一本正经地跟他说,看上了,小是小,可以养养,迟早会长大。 “那小女娃是不是双眼皮儿,眼睛黑幽幽的,瘦巴巴的,还爱哭鼻子?”林宪东比划了一下陆小芒的身高,又形容了一下她的长相。 肖杉不住点头,“是是是,就是她。上次来过你们家的,特别喜欢吃李子的。” 林宪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家里那筐李子不见了。 “林一今天晕了之后又说做了个梦,我问他半天,他不肯说。老领导,要不你去问问?” “他那脑子真没问题?真是轻微的脑震荡,不是脑子坏了什么的?” 肖杉听了这话,真不知道该如何接。 好歹是亲爷爷啊,怎么不盼点孙子好哇? 动不动就问脑子坏了什么的…… “老领导要实在信不过肖某人的医术,就拉林一去省城的大医院拍个片子瞧瞧。” 林宪东有苦难言。谁愿意怀疑自家孙子脑子坏了啊?可一个好好的少年郎,洗个澡而已就莫名其妙的滑倒磕晕了,然后醒来后就性情大变,连口味也变了,而且前两天竟然说看上个九岁小女娃,要养大了当媳妇儿…… 林宪东挥了挥手,“肖军医,今天的事谢谢你,林一给你添麻烦了。饭堂要开饭了,你先去吃,我进去跟我孙子聊聊。” 肖杉走后,林宪东把外面那扇房门关严实还落了锁,这才抬步往里屋走。 林益阳听到脚步声,眼皮子也抬一下,又往纸上添了几笔,画完之后才侧眼看了林宪东一眼,然后就把手里的画递给林宪东。 林宪东仔细看了看,纸上画着一个类似防空洞的东西,洞里一面内壁堆满了晒干的玉米秆,另一面内壁上画着一些红色符号,符号下对应着一扇铁门,铁门上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锁,锁的样式很老旧,像是民国时期的人才用的黄铜横锁。 “爷爷,你对这片地形熟,你知道哪儿有这样的防空洞吗?”林益阳问,声音平静,尾音却有点拉长。 “好像在哪见过,却一时之间想不起。这防空洞的风格挺像个地下军事基地的入口。” “爷爷,你确定,在现实中,见过类似这样的防空洞?”林益阳刻意咬重了现实中三个字。 第二百零九章 暴搓一顿 林宪东眯起眼睛思索,林益阳直勾勾地看着他。 “益阳,你确定问的是附近?”过了好一会儿,林宪东才不太确定地道:“以前打仗的时候,我是见过这样的工事的,有些老谋深算的敌人,就喜欢挖地堡,在地下修建军事基地,或者是做弹药库房,或者是做牢房,还有的就是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研究。 我也带兵捣毁过不少这样的地堡………但是那时候我的主战场不在华西,而在西北和江左,你要问那边这种工事在什么位置我倒有印象,要说这丰收岩附近,我不记得这附近有这样的东西,也从来没听人汇报过。” 林益阳沉默了,那是梦,他如何敢斩钉截铁的回答说他确定? “我就是随口问问。对了,爷爷,我想洗一洗,您叫人帮我提点水进来。”林益阳道。 “屁股上伤都没好全,只能抹一抹,洗就算了。” 林益阳微微拧眉,不太乐意地道:“抹总觉得抹不干净,闻起来味儿也不清爽。” 林宪东怔了怔,孙子以前从来不在乎这些东西的。 他小时跟狗同吃同住都没觉得味不好闻…… “你想给谁闻?谁又会凑近了闻你?除非他有只狗鼻子,不然哪里闻得出什么清爽不清爽?”林宪东意有所指地问。 林益阳立刻不说话了,闭上眼睛,送客的态度很明显。 林宪东哼哼着出了林益阳房间。 这臭小子,一不乐意就不搭理人,也不知道像谁…… 时间还早,才八点多一刻,林宪东向来晚睡,这么早是睡不着的,一个人坐着也无聊,他就转悠着下了楼,去找营里那几个老家伙捉棋。 老家伙们推三阻四的,个个都说白天捉了一天棋了,人老了,脑子不好使了,得歇歇。 林宪东转念一想,动不了脑子就动手呗,直接把人拉到坝子里,卷了袖子,磨拳搽掌的。 “来来来,哥几个,陪我活动活动。这个不用动脑子。” 老王老秦老李都有点哭笑不得。 年轻的时候当了一辈子的陪练,经常被林宪东揍得鼻青脸肿的,这老了老了还要被暴搓? 大家都是有儿有媳有孙几世同堂的人了,要是被打鼻青脸肿的回去,儿子媳妇孙子面前怎么圆得过去呀? 是个人都爱面子的好不啦…… 三个老头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地道:“不打不打,人老了,筋骨就松散了,这拳脚无眼,可不像年轻那会儿,打一顿睡一觉起来就又生龙活虎。” “一对一你们不敢……”林宪东略微想了想,就提议道:“那你们仨对我一个,练练?” 仨对一啊…… 几个老头瞬间就有些意动了。 年轻的时候总是被打的那一个,也不好意思联手打老领导,更怕联手起来也打不过更丢脸…… 这人老就得服老,各方面都会走下坡路,老领导既然强烈要求他们三对一,那他们再不答应就显得特别矫情了。 老领导一定会想方设法收拾他们…… 三个老头相互看了看,瞬间打定了主意,然后就大喊着齐头往林宪东那边冲。 “打!” “削他!” “弄他!” 第二百一十章 闹事 三个老头气势如虹,喊打喊杀,家属区的小辈儿们也被惊动了,纷纷窜了出来观战,机灵点儿的还自带小板凳,舒舒服服的坐着只管吆喝。 老秦老王老李家的孙子辈,自然是要给自家爷爷助阵的。 “爷爷,加油。” “爷爷,加油啊。” 三个老头听了自家孙子的喊叫声,信心倍增,勇猛无比地扑向林宪东。 四个老头就战成一团,打得难分难解。 老秦老王老李家那几个小子,平时也挺怕林一的,他们自己肯定是不敢去惹林一的,现在自家爷爷们对上了,就把赢的希望寄托在自家爷爷身上。 如果爷爷打赢了,以后他们可有得吹嘘了,我爷爷赢了林一爷爷,就好像他们压了林一一头似的,相想就觉得美妙。 四个老头抱成一团,你一拳我一掌他一脚的打着,个个脸色胀红跟打了鸡血般兴奋,男人都是热血的,人老了,血未冷,再加上有人在旁边加油呐喊助威,气氛就变得更热烈了,从无聊打一打变成了非要分出个胜负高下。 老秦老李老王互相配合,形成了战术,铁了心要把林宪东打趴下。 林宪东也越战越勇,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很久没有打得这么酣畅了。 “老领导,得罪了。” “老领导,输了也不许赖皮给我们穿小鞋啊。” “老领导,一会要是被我们揍得鼻青脸肿的也别往觉得丢人啊,我们家有的是跌打损伤的好药,一会儿我们仨儿都给你上药去,涂涂抹抹几天就会消肿散淤,我们还会交待各家小子不让他们笑话您的。” 三个老头占了上风,意气风发,扬眉吐气。 林宪东不动声色,边打边闪,一句话也不说。 打架的时候得什么意啊,不知道战场是瞬息万变,一招不慎就可能全盘皆输的啊? 所以,当三个鼻青脸肿的老头躺地上哀号连天的时候,林宪东还直挺挺的立着,不停揉搓着自己手腕。 “老秦,老李,老王,得罪了哈,你们仨输了也不许赖皮不认账啊,就是玩玩儿而已。 就算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也别觉得丢人,你们家不是都有跌打损伤的好药嘛,你们可以互相上药嘛。 涂涂抹抹几天就会消肿散淤,你们家的小子肯定不会笑话自家人的,对?” 老秦顶着老大的熊猫眼看被拍红了脸的老王,老李摸着自己被拔光了胡子的下巴,三个人慢慢地爬了起来,齐唰唰地看着林宪东,然后又齐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异口同声地大喊了起来。 “我们不服!” “哪有打架的时候专照人脸上招呼,不是揪人胡子就是捶人眼窝,插人鼻孔扇人脸的打法啊?” 林宪东嘿嘿一笑,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当然是照着人家最不防备的地方打啦。输了就是输了,别给自己找借口。你们可是三个人六只手六条腿,相当于三头六臂啊,这样都能打输…… 啧啧啧,刚刚还没分出胜负的时候竟然还分心说话……” 三个老头哑口无言,旁边喊加油的孙子辈们也跟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垮了肩膀。 就在这个时候,岗哨那边负责防务的王大狗跑了过来,一看到林宪东就大声报告。 “报告,营部大门外有个老头在闹事,点名道姓的要找林一家长!”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丑闻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敢来营区闹事? 刚刚围观打架的孩子们耳尖的听到了林一的名字,瞬间又来了兴致,一窝蜂的往营部大门跑。 三个鼻青脸肿的老头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屋里去,而是要跟着林宪东。 其实营部的孩子之中不乏调皮捣蛋之辈,经常在外头惹事,然后也有被人家家长找上门的情况,但是那一般都是别人家孩子。 像林一这样的孩子,基本上有啥事就在营外就平掉了,不会让人找上门来。 所以大家一听对方是来找林一家长的,立刻生了好奇心。 林宪东自己也愣了一小会儿才抬步往外走。 自家孙子这到底是惹上啥事儿了啊,这大晚上的就被人家找上门了? 到了营部大门口,林宪东首先看到一个瘦巴巴,佝偻着身子的老头。 老头正在咋呼,冲着营部内不停喊话:“林一的家长呢?林一的家长呢?谁是林一的家长?” 老头旁边还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青年,生得浓眉大眼,手里端着一盏熄了火的煤油灯。 林宪东走去,站到老头面前,堂堂正正地道:“我是林一爷爷,找我啥事儿?” 老头看了看林宪东背后探头探脑的人们,犹豫了一下,道:“找个能说话的地儿。” 林宪东心头就咯噔了一下。 要是打架斗殴这种性质的事,人家肯定就照直说了,说你家小子把我家某某打了…… 这种义愤填膺,见了家长却又要找地儿私下说的,事情性质可就严重了! 一般都是男女作风问题,作为女方家长那边得为了女主脸面着想,所以要私下商谈。 打架嘛打赢打输都是各凭本事,好解决;可是这男女作风问题,可是品质上的大问题…… 林宪东表面咋咋呼呼的,可是却并非莽夫。 “那你俩跟我进来,去我家喝杯茶,我们边喝边聊。”一方的言词大多都夹杂着主观意识,不够公允,这种片面之词,林宪东既不相信也不否定,而是选择把人领进门,当着林益阳的面对质求证。 “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林宪东板了脸。 孩子们就散了。 刚开始大家一窝蜂的跑来,只是想看看林一在外头打了谁。一般打了架,家长气不过,就会带着被打的孩子上营部理论。 可是大门口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青年,好像并不是因为打架的事。 有的事可以看下热闹,但有的事,就不该过问。 营部的孩子,还是知道界限的。 林宪东带着罗成功和罗夏到了自己家。 那三个鼻青脸肿的老头也跟了过来,自发自地充当了守卫,把住了林家的门外。 “老领导,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任何人靠近。”顶着熊猫眼的老秦说。 鼻孔疼痛难忍和老王和胡子被扯光了的老李也不住地点头。 林家已经出过一次轰动全国的丑闻了……再出一次,那就真的彻底完了。 林宪东领着人进了屋,顺手抵了门,然后就大刀阔斧地往条凳上一坐,又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坐下说!我孙子……干了啥天怒人怨的事?” “你孙子是个变态,想拐我外孙女。”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亏心事 林宪东眼皮子直跳。 任谁听到别人说自家孙子是个变态,本能反应都是会生气。 可林宪东却不得不忍,因为他这几天偶尔也会觉得自家孙子有点病态了。 十五岁的少年好像突然入了魔,迷上了个九岁小姑娘,还为了这个小姑娘对自家爷爷横桃鼻子竖挑眼,为了小姑娘说了来没来而患得患失闹脾气。 “那个,你外孙女多大?” “多大?九岁都不到!”罗成功把眼一瞪,又问:“你家孙子多大了?” “快十五了。”林宪东感觉有点汗颜。 “那他果然是个变态。十五岁是该懂事的年纪了。他可以去找同龄的女孩子们,为什么要找我家小芒?她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罗成功越说越生气。 对于这个,林宪东真没话好反驳,可不反驳就是示弱,又不是林宪东的风格。 “那个,是不是您把事情想复杂了?您外孙女那么小,两人可能就是在一起说说话,做个作业什么的。” “我也想这么觉得,可是如果就是说说话,做个作业,你孙子用得着翻窗户逃跑么?” 林宪东哑了。 今天林益阳回来后心情好像挺不错的…… 他,他该不会真的去怎么着人家九岁小姑娘了…… 这,这也太变态了。 “你等着,我去把他揪出来,当面问。”林宪东气冲冲地站起来,“要是他真干了不要脸的事,你放心,不用你出马,我直接就能把他乱棍打死!” “不用了,我听着呢。”少年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罗成功和罗夏都下意识地看向里屋的门口。 这一看,不止他俩愣了,林宪东都愣住了。 白衣黑裤的清俊少年,剑眉朗目,眼神清冽,宽肩窄腰大长腿,身姿挺拔如松,一身正气。 林宪东眼皮抖了抖,这小子竟然精心打扮过了,第一次见他这么帅气…… 罗成功看过来的时候,他微微颔首,礼貌地问好:“爷爷您好,喝什么茶,我给您泡。” 罗夏压低声音说:“爸,他长得可真好。” 是啊,长得真好,这样的少年,放到哪里都会有无数女孩为他疯狂。 不该是个变态呀。 “你就是林一?”罗成功问。 “是的,爷爷,我是林一。 今天,我还去过您家里,我听宋杰说,陆小芒做了很多稀奇的小罐子,说是能给他减肥。 我一时好奇就去参观了下,还准备拜访一下她家人的,可是陆小芒总犯困,我也不好打扰,小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益阳的眼中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抹遗憾。 “我本想亲眼看看那小罐子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可是主人家不方便,我只能先走一步。 爷爷您这么晚来我家,口口声声说我是变态,要拐陆小芒,这中间是生了什么误会么?” 不慌不乱,言辞有据,应对有方,这少年要么说的是真话,要么就是心机深沉,擅长演戏 罗成功眉头一皱,“那你是走的时候是从门那边走的还是窗户那边?” “翻的窗户。”林益阳面不改色地回答。 面对少年如此直白的回答和他理直气壮的态度,罗成功微微一愣。 翻窗户难道是什么光荣的事么? “有门不走要翻窗户,你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第二百一十三章 搞定他 屋内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清俊少年面色不改,对面三个人表情各异。 罗成功死盯着林益阳,不放过他脸上的半点细微表情,可他从林益阳脸上看不到丝毫慌乱,他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 哪怕他亲耳听到了有人骂他是变态,他也没受半点影响。 “说啊,为什么有门不走要翻窗户?” “因为我养了一条贪玩的狗,它叫将军,我最近因为身体原因没空陪它玩,它跟着宋杰去了您家一次之后,就盯上了陆小芒,昨天在您家玩到天黑才回来。 今天陆小芒没精神陪它玩,我又要提前走,它觉得天没黑不想走,所以就堵住了门口,不让我出去,也不让别人进来。 窗户呢,是陆小芒让我翻的,她让我翻我就翻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真是这样?”虽然林益阳说得有鼻子有眼,可罗成功就是觉得这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千真万确。您回头可以仔细问问陆小芒,我还坚持说来都来了,总要拜访一下她家大人才显得有礼数,她说她们家没这些讲究,所以我才没跟您打招呼。” 罗成功气势汹汹的来,却被林益阳四两拨千斤,他又敢叫罗成功回去跟陆小芒对质,就连罗夏都觉得是自家老子多心了,一个劲儿地扯罗成功袖子,示意他赶紧走。 罗成功慢慢地站了起来,勉为其难地道了个歉,然后告别。 林益阳要送,他拒绝了。 他的潜意识里还是不喜欢这个少年。 林宪东笑嘻嘻地把罗成功父子送到了营区外。 一路上,就听他的声音不停地叭叭叭。 “我就说这事不可能,我的孙子我清楚,他为人一向正派,绝不会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人你们也见着了,话也说透了,以后可千万不要动不动就给别人扣帽子啊?人的名,树的影,不止女孩子要好名声,男人也是需要的。” “我孙子长这么大,从来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为人谦逊端方,堪称小一辈的楷模。 他学习成绩也好,期期考满分,身手也好,等闲三两个人近不了身,能文能武,等他再大一些,要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哪家的姑娘可是专等着享福喽。” 罗夏听得目瞪口呆。 罗成功听得眉头直抖。 这老头从一下楼嘴就没停过,还故意扯着嗓子说话,一路走一路说,把他的孙子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真是不要脸极了。 “你孙子优秀也好,变态也罢,跟我们都没关系。你好好看着他,别让他来拐我家小芒就成了。我是农村人,没啥大志向,一生就只图个安稳,不想找什么能文能武的小子当外孙女婿。” 罗成功和罗夏转身刚走了几步远,林益阳就拿着一杆手电筒追了出来。 “走夜路有杆手电筒照着要方便些。” 罗夏伸手要来接,罗成功瞪了他一眼,他立马缩回了手。 罗成功瞥着林益阳,没好气地道:“小子,我不喜欢你,没事少来我眼前晃。” 这老头子不好糊弄,不搞定他,以后怕是会坏他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白费心思 人走远后,默默站在一边的林宪东才走了过来,猛地拍了拍自家献殷勤被拒的孙子,然后顺势搂紧他架着他往院内走。 “臭小子,你这心思白费了?精心打扮了一通人家还是讨厌你……不过,你今天到底去他家弄啥了?给爷爷说实话。” “拐他外孙女……”这便是实情。 林宪东猛地停下脚步,凝眉看着林益阳,一字一顿道:“爷爷明天带你去省城医院看看脑,这样下去真不行。” “我脑子没问题,要说有问题,应该是心里有问题。我一看到陆小芒,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林益阳其实也觉得自己有病。 她就像一个谜一样,吸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的沉沦。 “醒醒,人家才九岁。”这孙子真的变态了,不行,得想个办法纠正他。 林宪东想了一夜,第二天就去找了营长唐一宽。 过了几天,营部就有了新的人事调动,够级别往上升一级半级的营部军官一下子升了五个,全部调往团部去工作了,空出来的五个位置也迅速被填补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五个来自不地方的军官就带着各自的随军家属搬进了家属区。 营区半大小子们摸清楚这五家人的底细之后,竟然买了好几挂鞭炮庆祝。 连着两周周末,林益阳都没得闲,被林宪东硬拉到了省城医院看脑,看完脑子又顺便看了胸内科。 拿到检查报告的时候,林宪东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脑子没异常没病变,心脏也好好的。 回到营部的时候,就听到了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一群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聚在院子里,一边放鞭炮一边贼眉鼠眼地往一楼新搬来的人家屋里瞧。 林益阳微微皱了眉头,拉开吉普车的车门,大长腿一迈,落地之后就头也不回地朝楼梯口走。 林宪东笑眯眯地凑到那群小子旁边,然后突然提高声音大吼:“起开!围着别人家干嘛呢?” 小子们正春/心荡/漾,冷不丁耳朵边上有响雷一样的声音突然响起,全都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往旁边跳,给林宪东让出了一条道来。 林宪东大模大样地走到那一排屋子前。 有眼尖的人认出了他,立马从屋里走了出来,毕恭毕敬地跟他打招呼。 先走出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国字脸军人,身后跟着一个身上拴着围裙的腼腆妇人。 “老领导好,我是秦国立,这是我爱人方静。”秦国立朝着林宪东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林宪东回以军礼,眼往屋内一睃,明明看到窗口趴了个正冲外看的少女,却装作没看到,笑眯眯地问:“全家都来了么?怎么不见你家小丫头?” “筝心,出来一下,见见爸爸的老领导。”秦国立连忙冲屋内招了招手,让趴窗口的少女出来。 少女怯生生地站起来,慢慢走出屋门。 那一群半天小子们纷纷哗哗叫了起来,十分激动。 少女生着一张好看的瓜子脸,细细的枊叶眉,眸似得子,皮肤很白,黑而亮的长发上别着一个弹簧蝴蝶夹子,夹子随着她的走动一摇一颤,少年们的心也一晃一荡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两个美人儿 “哗,长得真漂亮。” “是啊,皮就像那嫩水磨豆腐一样白。” 少年们的兴奋地谈论着,把刚刚走出屋门的秦筝心吓得瑟缩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在自家父母鼓励的眼光下走近了林宪东。 “首长爷爷好。”秦筝心说话的声音含羞带怯,隐隐带着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腔,入耳只觉得像听到了百灵鸟在歌唱般悦耳动听。 林宪东满意地点了点头,夸了句:“小妮子出落得真水灵,多大啦?好像跟我家林一年纪相仿?” “十六。” “上初三了?” “没,我是十月生,晚了一年上学,今年刚上初二。” “我家林一也上初二。” 就在两人攀谈这一会儿,又有人走过来跟林宪东打招呼,一口一个老领导的叫着,全都拖家带口的,热热闹闹的。 无一例外的是新来的五家人当中都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家属成员。 秦筝心见人多就往后退了退,一名身材修长高桃的女孩立马填补了她原来站的那个位置,一见林宪东就堆了满脸的笑,亲热地叫了声:“林爷爷好哇,我是雅楠,小时候您还抱过来着,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 “雅楠?啊,我记起来了,你是万司务长家的小闺女,不过,你小时候可不长这样,胖乎乎的一团,一上桌子就抓鸡腿,左手抓一个,右手抓一个,吃得满嘴流油。 这,这可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呀。” 不怪林宪东惊讶,任谁看到眼前的万雅楠,都会觉得眼前一亮,生出惊艳的感觉。 他可记得小时候窝在他腿上借他的势躲避自家大人,左手拽一个鸡腿,右手扯一个鸡腿吃得不亦乐乎的小胖丫头。 那时候,万雅楠胖得手上都起了小肉窝,脸也是像满月一样圆乎乎的。 和眼前长发如瀑,眉目如画,身材纤瘦合度,巧笑嫣然的少女完全对不上号。 万雅楠很高,快一米七了,她又穿了一双带了点跟的小皮鞋,站在林宪东旁边,两人竟然一样高了。 “小胖丫头,现在还爱吃鸡腿吗?明天我让饭堂加个菜,就加鸡腿。”林宪东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万雅楠被打趣,却没有害羞,反而大大方方直视着林宪东的眼睛回答道:“爱吃,馋嘴的习惯总是改不掉,托林爷爷的福,明天就有大鸡腿吃了。林爷爷这是刚从外头回来?累不累,来我家喝口水?” 林宪东就跟着万雅楠去了万家的新屋子。 秦国立微微皱了眉,方静赶紧拉着秦筝心进了自家屋。 秦家是左手第二家,万家在隔壁,是一楼左侧的第一间屋子,是个两房一厅。 屋子里打扫得亮堂堂的,窗明几净,客厅还摆着一对蓝色的皮沙发,沙发上盖着镂空的白色盖布。 万雅楠扶着林宪东慢慢坐下,又赶紧忙活着端茶送水,十分殷勤。 万司务长万从学和爱人李思也忙不迭地跟了进来,热情地忙前忙后。 屋子里的几人相谈甚欢,不时传出阵阵笑声,一群少年时不时会从门前经过,大着胆子往屋里瞄一眼,然后又晃到别家去。 营部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一堆,女孩却没一个,现在一下子多了五个,虽然只见了两个,可这两个已经足够让少年们高兴不已了。 有些留在一楼偷看晃荡,另有一部分人却上了二楼和四楼,想瞧瞧另外三个长啥模样。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交流 林益阳没管楼下的热闹,他不关心谁走了谁来了,那些是营部的军务,不该他这个毛头小子操心。 他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年,楼里人的名字职务他是知道的,但除了宋家几张脸还算熟悉外,其他的各家各户谁是谁他基本上都认不清。 刚开始的时候,有些营部的男孩子会来撩他,被他捶了几回之后,个个都老实了,不敢来招惹他了,这日子就乐得清净了。 他径直上了四楼回了自己家,因为不知道林宪东几时回来,他只是随手把门掩了下,没有落锁。 一进四月,天气就开始有些闷了,他今天又穿了件黑色长袖衬衫,大医院上上下下各个科室里跑,出了一身的汗,汗味和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进自己房间把上衣脱了,打开衣柜翻找短袖。 有道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停在了他们家的屋门外。 林益阳捡了件短袖黑衬衫套到身上,慢慢地扣着扣子。 虚掩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发现吱呀一声,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响了起来。 “有人吗?那个,我爸爸让我给首长送点东西过来。” 说话的人咬字很奇怪,好像很少说汉语。 音色倒是很清亮。 林益阳扣完最后一颗扣子之后才嗯了一声,“放外屋的桌子上。” “你是林一?我爸爸当兵和时候和你爸爸是一个部队的。”来人放下了东西,脚步一顿,又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宋忆甜,我爸爸是新来的教导员宋知义,听我爸爸说你成绩很好,我也念初二,没事的时候我们可以交流下学习心得,共同进步。” “哦。” “你喜欢吃葡萄干吗?我们从塔里木带了不少过来。” “不喜欢。” “那纸皮核桃和巴旦木呢?” “也没兴趣。” “我想想,啊,我们还带了和田干红枣。”少女清亮的声音突然又转弱了,“我忘记了,我爸说的是女孩子多吃红枣补血,男孩应该不爱吃的。” 女孩吃补血? 林益阳心头微微一动。 “那给我二斤。” “呀,原来你喜欢吃红枣啊,行行行,我这就回去给你拿。” 少女欢快地跑出去,不一会儿就提了一大编织袋枣子来。 她看林益阳没出来,就提着袋子要往里走。 林益阳闪身而出,扎着很多小细辫子,脸部轮廓明显,皮肤有些黑的少女赶紧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扑闪扑闪着,隐隐含着一丝好奇。 林益阳接了袋子,微微点头道:“谢谢,请坐。” 林益阳请人坐,他自己却直挺挺地站着,半点诚意也没有。 可宋忆甜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拉了条长凳就坐了,然后仰脸看着林益阳,眼睛眨巴眨巴的,十分俏皮可爱。 “这红枣真的能补血?”林益阳问。 宋忆甜很肯定地点头,“我妈是中医院的一把手,她说这些天然的红色食物都能补血,女人多吃没坏处。” 这天晚上,陆小芒的房间里就多出了一袋干红枣,袋子上贴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铁笔银钩般的两个钢笔字:多吃! 第二百一十七章 生病 陆小芒打开抽屉,把纸条放了进去,和那包喝了三分之一的玫瑰花茶放在一起。玫瑰花茶旁边,还放着老大一包没拆封的桑叶茶。 这些红枣很大颗,颜色红亮亮的,晒干了也没多少皱皮,一看就不像是本地产的。 陆小芒挑眉塞了一颗到嘴里,嗯,甜,皮薄,肉厚,核小,挺好吃的,她很快就把一把红枣给吃光了。 这袋子红枣至少有二十来斤,陆小芒先捧出来小半斤,然后把袋子系紧藏到了床底下,这才出门去把天富天强都叫了过来,把那小半斤枣子分成三份。 陆小芒先是拿了其中一份给天强:“宋杰亲戚家送的,他嫌枣子太甜怕发胖,所以送了我不少,你给你爸妈也带点过去。要是他们问枣哪儿来的,你就照实说。” 天强乖巧地点了点头,抓了两小把颠颠的给他妈送小木屋里去了。 陆小芒又给了天富一份,“捧回去跟你爷爷分着吃,不过要记得提前告诉他,这枣子核特别小,注意点儿别吞肚子里了。” 天富也乐呵呵地跑了。 然后,没两分钟,外公就走路带风的来了。 “红枣真是宋杰送的?” “对啊。”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以后少收人家的东西,免得以后说不清楚。” 外公说的时候,陆小芒嘴里还包着红枣,两只腮帮子都鼓鼓的。 外公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她,然后无奈地走了。 外公走后,陆小芒看着剩下的这份红枣,犹豫了一小会儿,又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塞。 真的很好吃的哒…… 完全停不下来好么…… 只是这红枣,又是谁送林益阳的呢…… 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大问题。 第二天,陆小芒早早的起床,找了个小布袋子装了一小袋子红枣塞进书包,上学的路上给罗大乐罗保国罗凯旋三人一人分了点儿。 罗保国和罗凯旋拿了枣子什么也没问,直接就吃了起来,边吃边点头说好吃。 罗大乐捏着红枣,倒是问了句:“枣哪儿来的?” 陆小芒外公家的光景,可没有闲钱买这些。不是买的,那就是人送的。 “宋杰送的,你尝尝,很好吃的。”陆小芒往罗大乐嘴里喂了颗枣,堵住了他的嘴。 上午的课是两节语文一节体育一节数学,语文老师很严肃地说开学已经快一个学了,过两天要做个单元测试。 “考得好的同学有奖,不及格就会罚,大家这两天要注意多复习。” 学习好的同学都信心满满,磨拳搽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学习不怎么上心的同学可就全都变了苦瓜脸,开始挖空心思的想招看怎么应付这次考试。 中午放学后,罗大乐跟陆小芒说:“要是没信心的话,从今天开始,我们让保国帮咱俩补补?” 罗保国成绩一直挺不错的,每次都能考个全班前几名。 “全校的单元测试好像考试时间都是统一的,我们要考试,罗保国也要考试,我听村里人说过,罗保国的爸爸可是给他定了目标的,每次考试都必须名列前茅,要是掉出全班前十就不让他上学了的。 他要给我们补课,耽误了他自己复习咋办?” “考不好不让读的主意应该不是保国爸爸出的,应该是他后妈不想让他念书,才出这么一个苛刻的条件。” “嗯,那我们就自己加把劲儿复习,争取考出好成绩。对了,罗大乐,你们先走,我去方便一下。” “陆小芒,你这段时间怎么天天中午一放学就说要方便,还有……你最近去伙食团都不怎么动筷子,你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小树林(万更祝笑笑生日快乐) 所以说,有个聪明的小伙伴也是有利有弊的。 要搞事的时候,聪明的小伙伴一点就会,不用多费唇舌。 可是你有点小秘密要遮掩不想告诉他人的时候,他又不像别的小伙伴那么好糊弄,得你花更多心思才能遮掩过去。 陆小芒这时候就是这种苦恼的心情。 “没事,就是最近口苦,不思饮食。你们先回,我一会儿自己回。” 罗大乐哦了一声,虽然疑惑却也还是跟罗保国罗凯旋一起出了校门。 陆小芒趁人不留意,轻车熟路地从初中部那边溜向学校后山,扎进那片小树林。 树林中间有两棵树被砍倒了,横放在地上。 树表面的皮被刨得光光的,树干也被打磨光滑了。 少年坐在其中一棵横倒在地的树干上,半眯了眼睛,看向树林外。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间洒下一层光辉,映着他清俊如画的眉眼,他微微低了头,看向他手上端着的白色镔饭盒上,树叶的光影在盖子上面随风轻轻荡漾。 一如他微微起了波澜的心湖。 “十,九,……三,二,一!” 少年刚数到一,小树林外沿就响起了嗞嗞啦啦的声音。 他勾唇淡笑,凝眸看着那道渐渐窜近的小小身影。 陆小芒跑得满头大汗,脸因运动而变得红扑扑的。 她刚在另一棵横在地上的树干上坐下,原本坐在她对面那棵树的树干上的林益阳立马就挪到了她旁边。 陆小芒侧头瞪了他一肯,无奈道:“坐一起你就多长一块肉啊?” 林益阳把饭盒放到一边,从裤兜里掏了洗得干干净净的帕子,熟练地替她擦脑门上的热汗。 陆小芒盯着饭盒看,“今天中午吃什么?” “别急,运动之后不宜立即进食,休息一会儿再吃。” 陆小芒略微有些焦灼,想早点吃了早点走,就伸手自己去拿饭盒,林益阳一下捉住了她的手。 “听话,我说一会儿再吃。” “明天我就不来了,我天天放学不跟大家一起走,人家都怀疑了。” “大家?大家是谁?”林益阳的声音冷了两分。 “反正明天中午我放学就直接回村,不来小树林了。” “你不来,我就直接把饭端到你们教室去。”林益阳道。 “你为什么总要逼我?” “你太瘦太小了,你们伙食团光吃稀粥,营养根本跟不上。”林益阳一边说一边把饭盒拿了起来,揭了盖,红烧肉的香味瞬间就飘了出来。 “我每天中午给你吃顿好的,改善一下伙食,如果你连续吃一个学期,体重身高都没明显变化的话,以后晚餐我也让将军给你背过去。” “你是把我当猪喂啊,还要规定吃了必须长重长高?”陆小芒气乎乎地扯过饭盒,一口气往嘴里塞了三块红烧肉。 “好好吃,别赌气。我只是希望你快点长高长大。”林益阳自己端了个饭盒开始吃,一边吃一边把自己饭盒里的肉往陆小芒饭盒里堆。 切,长大了你才好下手,居心不良,哼! 嗯,红烧肉真好吃,有得吃先吃了再说。 陆小芒吃得满嘴流油,吃完之后把饭盒往旁边一扔,扯过林益阳的手帕把嘴一抹,打着饱嗝挥了挥手就大摇大摆地要走。 林益阳叫住了她。 第二百一十九章 震惊 “干嘛,不都说好了,我主动来小树林就只负责吃肉吃饭,饭盒及一切善后工作你包的么?” 陆小芒站在原地不肯往回走。她还得抓紧时间回村去伙食团晃一圈儿装装吃饭样子呢。外公最近盯她盯得比较紧。 “等我吃完饭。”林益阳看了看身边的树干,示意陆小芒坐下。 陆小芒不坐,非要站着,这让她有种居高临下,强过林益阳的错觉。 “你有手有脚的,又那么大了,你吃就吃啊,干嘛非得让我留下看你吃?又不是三岁大两岁小,未必还要人喂呀……”陆小芒道。 “你想喂我完全没意见。”林益阳挑眉道。 “去,说你胖你就喘,谁想喂你了?到底啥事,赶紧说。” “这性子,怎么猴急猴急的……” “林益阳!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别急。”林益阳把饭盒一放,直接盖上了盖子,低头弯腰从放在地上的书包里翻出一盒药膏,修长的手指三两下就把包装拆了。 陆小芒瞟了一眼,只看到桑白两个字,她就靠近了些,仔细看了看。 林益阳长臂一伸,直接把她拉得坐到了他腿上。 陆小芒哇哇叫着极力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林益阳一只手臂横在腰际锁住了。 “林益阳,你耍流氓,我才九岁,你克制住你的色心行不行?” 林益阳怔了怔,陆小芒就趁他怔愣的时候用力去掰扯他锁住她腰的那条胳膊,掰松了一点她就要跑,结果又被拉了回来,箍得更紧了。 陆小芒的后前就贴着林益阳胸前,两人之间就隔着两层衣服料子。 林益阳微微俯脸,唇贴在她的耳侧。 陆小芒全身止不住地颤了一下。 前世,私下里的时候,林益阳就是一个花样挺多的人,陆小芒前世不懂也无力抗衡,他又极擅长控制节奏,一开了头就是雷霆风暴,直接把她卷了进去,不知东南西北,她除了沉沦,还是沉沦。 “别,别亲我耳朵,我怕痒痒。” 身后的那面宽厚的胸膛突然震荡了好几下,林益阳的声音透着一丝促狭,“原本没想到这一点的,谢谢你提醒了我,你耳朵看上去挺可口的。” “不可口,不可口,有耳屎,有好大好大一坨耳屎……”陆小芒道。 “这样,我们讲个条件,我不亲你耳朵,但是你一会儿得听话。” 耳朵万万不能亲的,陆小芒点了点头,“好,只要不亲耳朵,其他的都好说。” “嗯,那你把上衣脱掉。”林益阳道。 什么? 陆小芒脑子里炸了一下。 “你说什么?是我听错了?” “没听错,我让你脱掉上衣!”林益阳又重复了一遍。 “林益阳,你个大变态……放开我,放开我!”陆小芒抓狂了,奋力挣扎。 “给你上药就成大变态了?”林益阳把药膏塞到陆小芒手里,黑渊般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确定,语气却十分笃定,让人听不出迟疑。 “上面的字认得全不?桑白皮疤痕膏,听说对陈年的伤痕也有用,你背上……不是有疤么?” 他连她背上有伤都知道……他到底记起了多少? 陆小芒的身子瞬间僵住,老老实实地坐回林益阳腿上。 “上衣是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林益阳问。 陆小芒开始解扣子,解完扣子就直接把上衣从肩膀往下退,人也往前趴,露出满是疤痕的背。 因为背对着林益阳,她没能看到林益阳上中那抹震惊。 梦里所见竟都与现实对应! 可后来,他一直找她,他失去了她…… 林益阳凝目,挤了药膏涂在指腹,一点一点地往陆小芒后背上小心翼翼地抹。 “陆小芒……”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树林外突然响起了奔跑而来的脚步声。 第二百二十章 威胁 “林一,林一。”甜美的女声越来越近。 陆小芒支起耳朵听了听,然后就用手狠狠拧了一下林益阳的腿。 林益阳没动,像没听到人在叫他的名字,依旧旁若无人地用指腹蘸了药膏一点一点的往陆小芒背上晕染着打圈涂抹。 “林一,林一,你在林子里么?”声音越来越近。 陆小芒慌了。 她光着背坐在林益阳腿上,两人这姿势,想不让人想歪都不行。 她飞快地把衣服拢到肩膀上,推开林益阳就要跑。 “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只会更惹人注目。不然,还是乖乖坐下?我们又没干啥见不得人的事,我就是给你上药而已,解释解释就得了。”林益阳漫不经心地道。 陆小芒侧头一看,就看到了远处的树间有一抹红影,这时候跑确实来不及了。 林益阳慢条斯理地把药膏盖子扭上,随手揣进裤兜,抬眸瞥了陆小芒一眼,就端起饭盒重新开始吃饭。 “表现正常点,这是学校公用的小树林,谁都能来的地方,你不露怯,别人就不会多怀疑。” “可我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陆小芒左右看了看。 “真的来不及了,坐下,听话。”林益阳道。 陆小芒左看右看寻了棵榆树,两手扒着树干,跟只灵活的猴子似的,哧溜哧溜地就爬了上去,一直爬到三四米高的一根粗枝上,她才停了下来,手扒着上面的枝丫,半蹲在粗枝上,探了头往下看。 “我不管,这人是来找你的,你得掩护我。要是让她抬头瞧见了我,我跟你没完。” 陆小芒冲林益阳挥了挥小拳头。 林益阳仰脸,眸间是掩饰不住的惊愕。 还有这种操作…… 他倒忘了,陆小芒是会爬树的…… 陆小芒威胁完林益阳,就扭头去看边喊边往这边跑的红衣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火红的连衣裙,养护得油黑发亮的长发随着她跑动的动作在她的腰际摆动。 红裙衬得她肌肤如雪,裙摆下两条直而白的腿十分惹人注目。 “林一,你还真在小树林里啊。”红裙少女跑得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的时候手轻轻地捂着胸前,汗湿的刘海贴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远山黛眉下有一双明媚动人的丹凤眼。 从陆小芒的角度,能看到她优美的锁骨和发育良好的雪白。 她瞪大了眼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好大……好白……哗,好羡慕,她前世成年了也没人三分之二大…… 陆小芒看看少女,又瞟林益阳。 林益阳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旁若无人地扒着饭。 红裙少女半点不觉得尴尬,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撩了一下裙摆就要坐。 “坐对面,我不习惯旁边人。”林益阳出声阻止了她,声音淡漠,波澜不兴。 少女听话地坐到对面,两手托腮,眼神灼灼地望着林益阳。 “林一,我是万雅楠,我爸是新来的司务长万从学,我们昨天才搬来。” 陆小芒撮了撮牙花子。 这姑娘瞧上林益阳了。 林益阳充耳不闻。 “对了,林一,我的转学手续变好了,我们以后就是同班同学了。” 林益阳盖上饭盒,用手帕细细地擦了嘴,用手遮了头顶的阳光,这才抬头看了看万雅楠 第二百二十一章 弄死你 万雅楠对自己的样貌是相当有信心的,为了塑造出最完美的自己,她可是下了大力气的。 同样,她的眼光也是很高的,原来的学校里有不少男生都偷偷爱慕着她,她却一个也看不上。 直到,她看到了林益阳的照片,就在她的父母还在犹豫老领导眼皮子底下的司务长不好当,没必要调动,打算婉拒林爷爷时,万雅楠不遗余力地促成了这件事。 昨天林益阳一下车,她就看到了他,她特特站在最显眼位置,可是林益阳性子太冷淡了,看也没往热闹处看,径直上了楼。 办转学手续时听到人议论他,说他最近中午一放学就会去小树林,万雅楠撇了其他四人,巴巴地找了过来。 林益阳抬眼看过来的时候,万雅楠紧张得心都抖了一下。 林益阳的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像是看了她,却又像没看她,他的脸上从始至终表情都十分冷淡。 “林一,你吃完啦?饭盒给我,我帮你洗。”万雅楠笑容灿烂,明眸脉脉含情地直视他。 “我对你是谁,你爸是谁还有你的家庭背景都不感兴趣,我吃了饭习惯小睡片刻,如果你说完了的话就走,我更喜欢清净。”林益阳道。 万雅楠的笑僵在脸上,怔怔地望着林益阳。 林益阳把书包提了起来往横倒在地的树干上一放,自顾自地侧躺下来,头枕在书包上,一手遮在额际,一手放在胸腹间,两腿伸直,两眼直接一闭。 万雅楠讪讪地坐了几秒才慢慢地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她出了小树林,心有不甘地跺了跺脚,直到把脚下的草都踩倒不少才又握着双手往山下走。 她今天穿了对黑色小皮鞋,带了大约五厘米的跟,上来的时候心里又兴奋又紧张,只想快点找到林一跟他先认识留个好印象,倒没觉得山难上。 可是下山的时候,受了打击,心里难过又不甘,这走着走着就觉得这山路硌得她脚底板疼。 万雅楠边走边骂:“什么烂学校,圈这么一座破山头在校内做什么?吃饱了撑得慌呀?” 她边走边泄愤似地用力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为了踢一颗小石子没留神踩到了旁边地的土坑里。 “我去他奶奶的,连这破路也欺负我!”万雅楠用力踢踩那土坑,一边踩一边破口大骂。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万雅楠的鞋子就卡在了坑底,她扯了一下扯不动就用更大的力气去扯,这一扯就听到了滋啦一声破响,鞋面和鞋底直接被扯脱了。 万雅楠快气疯了,把另一个鞋子也脱了下来握在手里,一屁股坐到地上,用鞋底不停捶打着地面,一边打一边用方言絮絮叨叨地骂着。 骂着骂着,她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一道阴影。 她以为是林益阳来了,吓得赶紧坐地上跳了起来,忙不迭地把鞋子往脚上套,一边套一边变回了那娇俏可人的声音。 “我,我摔了一跤,脚疼死了。林一……你,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当万雅楠抬头的时候,赫然发现面前站着的人不是林益阳,而是一个满脸惊讶的陌生男孩。 男孩穿着打了补丁的上衣,洗得泛白的裤子,脚上是一双半新不旧的,明显比他的脚大上至少两码的解放鞋。 “看什么看?今天的事你要敢说出去,我弄死你!” 第二百二十二章 耻辱 万雅楠一发现来人不是林益阳之后,声音就变得尖利而刺耳。 “听到没?不许把你刚刚看到的事说出去!如果被我发现这事流传了出去,我有的是办法悄无声息地弄死你这种农民崽子!” 那男孩愤怒地看着万雅楠,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的的条条青筋胀了出来,突突地跳着。 “你这农民家的穷崽子竟然还敢瞪我!”万雅楠一把抓住男孩的衣领,凭借身高的优势想要把人提起来。 男孩腰一沉,稳稳地站在地上,万雅楠提也提不动,气得七窍生烟,放开男孩之后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到了男孩脸上。 啪…男孩被打得脸偏向了一边,五根手指印瞬间浮出。 他极力压抑着怒意,挥开了万雅楠,一字一顿道:“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这一巴掌我不会还手。你要再敢动手,信不信我把你从这山上扔下去?” 男孩怒目而视,活像一只愤怒的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人的豹子。 万雅楠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男孩哼了一声,飞快地跑上了山,往小树林那边去了。 万雅楠回过神来,又羞又恼,她竟然被一个十来岁大的农村崽子吓住了,这真是莫大的耻辱。 而且,他还没答应替她保守秘密…… “喂,站住!”万雅楠想追的,可是看了看自己坏了的皮鞋,又停下了脚步。 这种模样,要是被要一看到了,那可扣印象分了。 “哼,算你今天走运……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我绝对饶不了你!” 小树林里,陆小芒自己哧溜哧溜地下了树,没管伸着双臂打算让她跳下来他好抱住她占个便宜的林益阳,转身就往小树林外跑。 “药还没擦完,站住!” 陆小芒在前面跑,林益阳就在后面追,没两分钟就把陆小芒揪了回来,按在自己腿上坐了,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就把她上衣给剥了准备继续上药。 “林益阳,我再不回去我外公该怀疑了!”陆小芒焦急道。 “回什么回?不擦完药不许走,发现就发现,大不了我去找他谈,正大光明的告诉他,我就瞧上你了,打算养大了做媳妇儿。”林益阳浑不在意道。 “我才九岁,你才十五,你能干点符合你年纪的事,说点符合你年龄的话么?你非得让别人都知道,你是个变态?让别人说我小小年纪就勾搭男人?”陆小芒转身,反手就捶了林益阳好几下,明显是气极了。 看着眼前气得眉毛一根一根都立了起来的小小人儿,那拳头跟雨点似的往他身上招呼,跟给他捶痒痒似的,林益阳止不住笑出了声音。 陆小芒益发生气,凶巴巴道:“还敢笑!信不信我把你打成猪头?” “别,别,小心打疼你的手。我不去找你外公,不说,不说,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消气,消消气,别气坏了小身板儿。” “哼,这还差不多,我走了。” 陆小芒飞快地扣上扣子拔腿就跑,结果刚跑了十几米又突然折了回来,把林益阳往树下推。 “快,上去,藏好,不许说话不许动!”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失误 “谁来了?找你的?我又不是见不得人,我不上去。”林益阳抱着双臂不肯往树上爬。 陆小芒使劲推他屁股,恶狠狠道:“给我上去,不上去我以再也不要理你了!” 林益阳这才不情不愿地爬上了树,骑坐在两米多高,树叶并不繁茂,甚至连他半截身子也遮不住的粗树杈子上,低头往下看。 陆小芒从地上捡了根枯掉的树枝,用力戳他,命令他:“再上去点,你这样太显眼了,跟没藏一样。” 林益阳这才又继续往上爬,爬一截又停一下,陆小芒看他那赖皮样,气不打一处来,一看他停就用树枝戳他屁股,直到把他赶到了四五米高的枝干上,林益阳不爬了,陆小芒跳起来甩着枯枝也戳不到他了之后才作罢。 处理完林益阳,陆小芒又把书包和饭盒往草丛里一塞,人就往地上那树干上一趴,跟只树懒一样。 罗大乐跑进小树林,远远的就看到了地上倒着的树干上躺了一个人,看起来很像是陆小芒,他立马加快速度跑了过来。 “陆小芒,你怎么方便到这里来了?” 陆小芒紧紧地抱着树干,懒洋洋道:“迷路了。” 罗大乐瞪圆了眼,张口结舌。 迷路…… 这理由还真是够随意够气人的啊。 你上个厕所迷路迷到了后山小树林子里来了…… “陆小芒,我又不是个傻子,你来小树林里见谁?是不是林一?” 陆小芒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林一?林一是谁?你看到他了?我怎么没见到?” “我听人说林一每天都来这片小树林里睡觉,你这段时间中午一放学就鬼鬼祟祟的往小树林时钻,你真没见着他?” 罗大乐怀疑地往四周看,却没发现林一的人影。 正在这个时候,一颗干红枣突然从空中掉了下来,落在罗大乐头顶上。 他猛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蹲在树干上的林益阳。 两人打了个照面。 林益阳轻轻巧巧地点了个头,“真巧,都喜欢来这儿。” 陆小芒黑了脸,巧,巧个屁,让你藏好,吃个红枣你都能掉下来,还刚好掉到罗大乐头顶上! 罗大乐自嘲地笑了笑,捏着两手撒腿就往外跑。 林益阳下了树,平静道:“失误。” 陆小芒抓狂地直跺脚:“林益阳,你就是故意的!我先去追大乐,回头再找你算账!哼!” 陆小芒也跑了。 林益阳背靠着树干,眯了眼睛目送陆小芒远去。 “我就是故意的,罗大乐明摆着对你有想法,你可是我的小媳妇儿,我得让他明白这一点。没有谁可以介入我和你之间,来一个我修理一个。” 罗大乐一出了小树林就开始狂奔。 “罗大乐,等等我!”陆小芒边追边喊。 罗大乐根本不停,跑得更快了。 陆小芒被远远的被抛在后头,一发狠顾头不顾尾脚下被草绊了下就摔了。 “哎呦……” 前面疯跑的人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又扭头继续往山下跑。 陆小芒捂着脚踝,动也不敢动,一动脚踝处就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是真的摔伤了,不是装的呀,啊,痛……” “小妹妹,你怎么了?”一道温柔的女音突然在陆小芒身后响起。 第二百二十四章 漂亮小姐姐 “应该是脚葳到了。”陆小芒一边说一边扭头往后面看。 一个头发上夹着弹簧蝴蝶夹子的漂亮少女,俏生生地站在陆小芒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杉树下。 “崴了脚的话就不能走了,你先别动,我背你走。” 少女生着一张好看的瓜子脸,细细的枊叶眉,眸似星子,皮肤很白,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 她慢慢地走到陆小芒跟前,缓缓蹲下,“把你的手放到我肩膀上来,我背你下山。” 陆小芒刚把手伸出,还没搭到少女肩膀上,林益阳就从树林子里窜了出来,从后面伸手过来把她提了起来,举到了和他平齐的高度。 “跑那么快做什么?一会不看着你就会出事!”林益阳皱眉道。 陆小芒用眼角余光看到漂亮的小姐姐扭了头,正一脸惊愕地看过来,她赶紧朝林益阳挤了挤眼睛,“给点面子,别动不动像抓小鸡一样把我提来提去的好不?” 林益阳把人放低了些,用一手挟裹在腋下,跟夹了捆稻草似的走得飞快。 漂亮小姐姐愣愣地爬起来,小跑着才跟了上来。 陆小芒气得要死,吵吵着让林益阳放她下来,林益阳冷哼了一声,道:“再乱动我从学校操场那边走。” 陆小芒立马不敢叫了。 从操场那边走,老师和早来的同学都会看见。 “那,那不从操场走,怎么回?” “翻墙出校,营里的士兵天天训练,摔摔打打,所以军医那边跌打损伤药最多,我去要点药给你用。” “去营部?不不,不去。就是葳了脚,过几天就好了的。” “如果你想我每天接送你上下学的话,我们现在就不去营部拿药。” 陆小芒垂了头,无奈道:“那还是去营部。” 漂亮小姐姐追了上来,刚好听到陆小芒说的最后一句话,枊叶眉掀了掀,眼睛突然亮了一瞬。 “你们也是丰收岩营部家属大院的孩子?” 也是…… “他是,我不是,呵呵,小姐姐,刚才谢谢你了。” “都是一个学校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林益阳斜了漂亮小姐姐一眼。 漂亮小姐姐正好也在看林益阳,两人的视线一接触,漂亮小姐姐立马移开了目光,脸也蓦地红透了。 陆小芒扭了两下,林益阳立马停下了脚步,低头问她:“怎么了?” “你这样挟着我,我不太舒服。” “抱还是背,你选一个。” “背。” 林益阳小心翼翼地把陆小芒放到地上,然后把挎在另一边肩膀上的书包往脖子上一挂,半蹲了下来,等陆小芒趴到背上之后才慢慢起身。 书包里装了十几本书,还装了两个饭盒,沉沉地往下坠。 漂亮小姐姐抿着唇,伸出一只手,小声道:“把书包给我,脖子上压这么沉的东西容易累。” 林益阳摇头道:“不用麻烦。” “我正好也要回营的,举手之劳,不麻烦的。” 林益阳不说话,背着陆小芒就走。 陆小芒看了看他被压得往下沉的脖子,立马扭头冲着漂亮小姐姐笑了笑,招手道:“小姐姐,一起走啊。” 林益阳托着她屁股的手用力向内抓握了一下。 陆小芒没管他,直接把书包从他脖子上捊了下来,递向漂亮小姐姐,“谢谢啦。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刚好也在小树林外头呢?” 漂亮小姐姐的脸色突然变了变。 第二百二十五章 讨好 漂亮小姐姐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学校里大部分人都不敢来小树林,因为这里是无数人的恶梦来源地。 能来小树林的,无非是林益阳叫来的,或者是为了林益阳而来的。之前那个红衣少女万雅楠,现在这个温柔漂亮的害羞小姐姐怕都是为了林益阳而来的。 陆小芒低头叨了林益阳肩膀一口,低声道:“你可真能招三惹四!” “你费点心把我看好点,谁来都叨不走,怕啥?”林益阳回道。 陆小芒连忙摇头,“你招来的你管,我可不管。我才九岁你就让我这么操心,操心是长不高的。” “为什么操心长不高?”他怎么没听人说过。 “矮子的心多,你没听说过啊?你让我操这么多心,不是成心让我成矮子么?” 林益阳无语,片刻后才点头认命般道:“行,我招的我管,你招的咋弄?” “我才九岁,我能招谁?你以为人人都能像你一样变态,非得叨个九岁小姑娘养大当媳妇儿啊?”陆小芒一瞅到空子就会不遗余力地打击林益阳。 “罗大乐不是你招的?你敢说罗大乐对你没意思?你为了追他把脚都葳了!” “胡说八道,大乐是我朋友,我为了你说谎欺骗了他,他被气走了,我当然要追上去安抚一下他啊。” “只是朋友?没有其他?”林益阳的语气明显好了许多。 “别用你的色心揣度别人。” “那我就不单独约他来小树林密谈了……” 陆小芒鲠住,原来林益阳之前还想过私下找罗大乐麻烦呀。 到了营部之后陆小芒不想进去,可人在林益阳背上,她说了可不算。 林益阳直接大摇大摆地把人背进了营部,从肖杉那里取了药,又蹬蹬蹬地把人背回了家。 漂亮小姐姐也跟着上了楼,怯生生地把书包一放,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林益阳直接把陆小芒背进了里屋,放到他的床上。 陆小芒板着脸,气乎乎的,腮帮子鼓得老高。 林益阳半蹲在她面前,给她脱了鞋,又把裤脚卷了起来。他一手托着陆小芒的脚底板,另一手的手掌心倒上了药酒,慢慢地在她脚踝处来回揉搓,一边搓一边问:“会不会疼?” 陆小芒不说话。 林益阳就凭自己的经验给她搓了三道药酒,又给她敷了一层跌打膏。 “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来。”生怕她渴,林益阳又起身去给陆小芒倒水。 陆小芒听到外间传来用两个搪瓷盅相互倒腾着晾水的声音,气又慢慢地消了。 前世他也是这样,从来不会直接端滚烫的水给她,都是会把水晾到合适的温度了才会端来给她喝,生怕她分不清烫和不烫伤了嘴。 只要他在家,衣食住行全是他亲手给她弄。 她原本并没傻到跟个废物一样,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还能干得动农活,可自从和他结婚,她被他生生养成了娇弱无比的痴儿。 他是把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当宝的。 所以,之后的生活再苦再难,她也没能忘得了他的好。 那份好植根于心底,铭记进了她的骨血和灵魂里。 之前一味逃避,是怕悲剧重演,后来想想,这不是杞人忧天么?她重生在变傻之前,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一切都将会不同于前世,她不必害怕。 一只搪瓷盅凑到了她唇边,盅口微微倾斜,盅握在那个爱她的少年手中,他满眼的小心翼翼,想要讨好她。 “喝口水,消消气啊,听话,乖。” 他喂她喝了两口水之后立马把盅移开了,“一次不能喝太多,过一会儿再喝了。” “林益阳,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把我背回家,一会儿你爷爷那边要咋交待?”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吓狠了 秦筝心刚一下楼就看到了她爸秦国立,她心下一慌,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怯生生地喊了声:“爸。” “嗯,转学手续办好了?分到林一班上了?” 秦筝心轻轻点头道:“办好了。” “你刚刚帮林一拿书包了?”秦国立又问。 “是。”秦筝心低头回答,眼睛一直不敢看秦国立。 “别一副胆小怕事的样,说话要大点声儿。”秦国立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无奈:“我秦国立的闺女不能比老万家的闺女差。你瞧瞧人家老万家那闺女,小嘴叭叭的,多会哄人,你得多学着点儿。” “是的,爸爸。” “你妈也不会来事儿,吵个嘴都不会,做事也唯唯诺诺的没个主见,把你也生生带成这样,真是没一点像我。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把你们放在老家,当初就该坚持让你妈随军,你也不至于变成这副胆小如鼠嘴笨舌拙的模样。” 秦筝心的头越垂越低。 秦国立又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拉着秦筝心回屋去了。 两人刚一进门,隔壁就传来林宪东爽朗的哈哈大笑声,万司务长和他爱人也跟着在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方静围着围腰从里屋走了出来,就看到了自家男人黑沉黑沉的脸和站在一边坐也不敢坐的女儿。 她把秦筝心拉到一边坐了,小声问道:“怎么,今天的事不顺利?” 秦筝心摇头道:“不是的,很顺利。只是爸爸不太满意,他希望我能和万雅楠一样讨人喜欢。” 方静迟疑了片刻,鼓起勇气对秦国立道:“老秦,一个孩子一个性儿,筝心也不是活泼的性子,你不能老拿她和雅楠那样的孩子比。” 秦国立不吭声,鼻黑脸青地看着窗户外头。 “老秦,我知道,你从小就跟万从学不对付,他事事处处都压你一头,还总当众落你面子。他家孩子又能说会道,我家筝心也比不过,你心里不舒服,可是这性子是天生的,你也不能生生让孩子突然之间就转变过来?” “平时跟你说十句你也回不了一句,今天怎么胆上生毛了?叭叭叭这么多话?”秦国立心里正烦,一不留神声音就高了八度。 方静立马不敢再说话了,只是无奈地拉着秦筝心往里屋而躲。 隔壁的笑声也骤然一停。 万从学摇头晃脑地道:“这个秦国立,一辈子就是炮仗性子,一点就炸。” 林宪乐微微皱了眉头,问:“他总这样凶她媳妇儿?” “是,以前在同一个连队共事的时候,我是正连长,他逼连,我们两家分的房正好是门对门,经常就听老秦凶方静,方静声也不敢作,后来,方静怀孕后就回老家了,也不愿意随军了。估计也是受不了老秦那炮仗性子。” 林宪东哦了声,“秦国立这么虎?练兵不留情面,在家里给媳妇儿也一点情面不留?” “对呀,他就是这性子,我和我媳妇儿也劝了不知道多少回,改不了的,有时候听他吵吵,总觉得他能动手打女人,挺吓人的。” “你瞧他们家那闺女,见了人头也不敢抬,说话跟蚊子咬一样,估计也是被吓狠了的。” 林宪东立即站了起来,面色不善地往外走。 “这个秦国立,我得说说他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这话中有话 林宪东跨进了秦国立家,秦国立怔了怔,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拉了一条旧木头长凳抚了抚,赶紧招呼老领导坐。 林宪东坐下之后,又有些不习惯地挪了挪,这两天,坐习惯了万从学家的弹簧沙发,再回头来坐硬板凳总有点觉得冷硬。 这人啊,果然是爱享乐的,习惯了好的,再回到简朴生活就难咯。 秦国立毕恭毕敬地给林宪东倒了盅白开水,捧着端到他面前。 盅是普通的搪瓷盅,边沿还磕掉了几片指甲盖子大小的瓷,水是普通的白开水,连片茶叶沫子都没见着。 林宪东捧着水盅,拿眼上下打量秦国立。 一身洗旧了的绿军装,一双脱胶了又用粘合剂粘上了的解放牌黄胶鞋,袜子帮那里都洗得起了球。 林宪东的眼前闪过万从学新崭崭的军装,擦得油黑发亮的大头皮鞋,还有腕子上明晃晃的梅花手表。 “老领导,看什么哪?我身上哪儿不对吗?”家属楼子里每一家人门口那面墙上一般都钉着一面小镜子充当仪容镜使。 秦国立觉得自己军容没啥问题啊,偏生林宪东看得目不转睛,看得他心里也有点没底气了。 秦国立又把军帽正了正,衣领用力地掖了掖,两手抓着军装上衣下摆用力扯了好几下,最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摘了帽子,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又擦。 林宪东目光一凝,看了看秦国立手里的军帽,帽子上面的五星锃光发亮,一看就是天天有精心擦拭。 林宪东心中有了数,又喝了两口水,摆摆手让秦国立也坐下。 秦国立老老实实的坐下,腰板打直,两腿曲着并拢,目光直视前方。 “刚刚那么大声音吼谁呢?我在隔壁都听着了。”林宪东问。 秦国立尴尬地笑了笑,道:“那个,我,我跟媳妇在说话。” “你媳妇又不是你的兵,你别动不动就扯着喉咙训人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秦国立要咬人吃了。” “不,不是的,老领导,老秦他没有凶我,他就是嗓门大了点,他真没凶我的。”方静快步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紧张地看着林宪东。 林宪东招招手,让方静也坐下,方静往旁边那张长凳上坐,那凳子有一条脚是跛的,方静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栽向桌角那一边。 秦国立赶紧伸手把方静扯了回来,并一脚把跛脚板凳踢到了远处。 看方静吓得脸色发白,秦国立又有些心疼,连忙安慰道:“没事了,凳子坏了你就要挑出来放一边,然后告诉我该修了。一会儿你把钉子找几颗出来,我修好了再去营部。” 秦国立拉着方静坐到他旁边,坐稳之后立刻抽了手,恢复了端正的坐姿。 里屋响起翻找抽屉的声音,抽屉的声音有点格,应该是旧柜子上的木料变形了不好抽拉所致。 不一会儿,秦筝心就拿了把小铁锤子和几颗钉子出来,熟练地把跛脚凳子钉牢了。 她用手按在凳子上使劲摇了摇,板凳一点也不晃了。 秦筝心高兴地冲秦国立道:“爸,这凳子修好了,还能坐呢。” 秦国立心头一软,止不住的叹气。这闺女,虽然说嘴笨胆小,可终究还是自己家的,有时候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他对家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筝心,你刚转到新的学校一定很不适应,晚上林一回家我跟他说说,让他帮你尽快适应下来。” “不,不用麻烦了,林爷爷。林一好像不是很喜欢跟同龄人说话。” 这闺女话中有话呀…… 第二百二十八章 撮合 “筝心,你见过我家那小子了?”林宪东笑眯眯的问。 秦筝心点了点头,轻声答道:“是,首长爷爷。刚开始并不知道他就是林一,可是后来到营部之后,他直接上了四楼,我才知道他就是林一。” 上了四楼? “林一回来了?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瞧见?”林宪东惊讶道。 秦筝心看了一眼秦国立,怯生生道:“首长爷爷可能是在万家聊得太专注了,所以没有留意到。” “哦,那你说他不喜欢跟同龄人说话是什么意思?”林宪东眼皮子有些发跳,总不可能这姑闺女知道林一迷上了小姑娘的事? “林一是背着一个小姑娘回营的,我,我帮他拿的书包,我们三个一道回来的。那小姑娘很活泼,一路上都在说话,林一好像跟她挺熟,也很紧张她。”秦筝心一路上都没能插得上话。 林宪东听完之后,立刻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秦筝心一路跟着回来,路上那么长的一段距离,她和林益阳竟然互相都没通个姓名,她还是回到营区发现林益阳进了林家才知道一路同行的少年就是林益阳。 林益阳一路上可能只顾着照顾背上背着的小姑娘了……完全忽略了后面跟着的这漂亮大姑娘。 这姑娘很会察颜观色,心细如尘,和秦国立这耿直性子完全不同。 “我知道了,我上楼去看看,看我家孙子把谁家小姑娘给捡回来了。”林宪东维持着笑眯眯的表情往楼梯间去了。 秦国立看了看秦筝心,发现秦筝心好像还有点心事重重的,毕竟是自己家的闺女,多少也有几分了解。 “筝心,你是不是还是有什么话没跟我老领导说?” 秦筝心点了点头,“爸爸,我,我其实在路上就猜到他是林一了。我办完转学手续确定了班级之后就看到隔壁万雅楠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着她往学校后山去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又顿了一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爸爸,我不想变成万雅楠那样的人,我不想跟她学。” 万雅楠在山坡上发疯的样子历历在目,秦筝心当时真有点吓着了。 爸爸总让她跟万雅楠学,要做个会说话讨人喜欢擅交际的孩子。 可是她看了那样的一幕之后,怎么也不觉得做万雅楠那样的女孩有什么好。 秦国立怔了怔。 “怎么了?雅楠那孩子热情开朗,挺讨人喜欢的呀。” 秦筝心就把万雅楠在山坡上发疯还威胁别人的事说了出来。 秦国立和方静都呆住了。 秦筝心胆小文静还害羞,但她从来不会恶意诋毁别人。 “那孩子看着挺好的,怎么背着人又是另一副模样呢?老秦,我之前就想跟你说了,人跟人都是不一样的,没必要逼着筝心去学老万家的孩子,到时候学得四不像。” 秦国立第一次觉得妻子说的话在理。 “要实在是勉强的话,就还是顺其自然。只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老领导呢?我看老领导挺喜欢老万家孩子的,来的火车上,老万还隐晦地提了一下,说是老领导有意撮合他家雅楠和林一……”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两面三刀 “这事不好掺合,搞不好就惹得两边讨人嫌了,国立,要不我们就装不知道?”方静提议道。 秦国立皱眉不说话。 方静就叹了口气。 “你就这死倔的脾气,这么些年,在老万手底下可没少吃亏,可你还是要跟着他,他调哪儿你就跑哪儿,你这眼睛当得累不累啊?” “不累,我就得盯着他万从学。” 别人不清楚,可秦国立十分清楚,万从学两口子十分圆滑会做人,可是那心思……不太正。 在原来的部队时,万从学还是连长的时候就兼管一个伙食团,从中做了不少手脚,捞了一些油水就阔上了。有些饭量大的兵有时候根本吃不饱,捱不过训练,还有昏倒的案例时有发生。 秦国立说话直,性子又倔,老是得罪人,知道这事是万从学从中得了利之后就直接找到万从学,要他改善伙食,万从学死不承认,两人闹了个大红脸。 万从学从此只要逮着机会就会在后面阴秦国立,秦国立跟万从学一起共事的时候,竟然干了十年副连长,而万从学一路升到了副营级。 秦国立也犯了牛脾气,非要跟万从学辩个是非黑白却又不及万从学有一张巧嘴,总也没争赢过。 虽然后来万从学顾忌秦国立,捞油水的时候稍微收敛了一些,可是万从学打心眼儿是不喜欢秦国立的。 后来万从学就开始申请调动,远离了秦国立,去的第二个驻防地那边民风相当淳朴,也没人识破万从学动的手脚,新兵训练的时候,因为饿得发晕,伤残了一个,那兵的父母还只当自家孩子体质不行,生怕给部队添麻烦,伤残补助都差点没敢去申请。 秦国立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申请调去了那个部队,从此就跟万从学杠上了,万从学敢捞油水,他说不过就动手揍万从学。 两人的关系就越来越不好。 这次万从学要调动,秦国立也赶紧打申请一起调动,就是为了过来盯着万从学。 他知道,老领导是个重情的人,年龄也大了,要是万从学在老领导的养老的驻防地搞出什么事故来,也会牵累了老领导。 老领导……这一生忒不容易了,秦国立不想他那样的老人老了还要被别人的罪过波及。 在火车上听到万从学得意地提起老领导特意叮嘱他让他带上全家随军时,秦国立的心情相当复杂。 他中途下了个车,回老家把妻女全都接了出来,你有女儿,我也有女儿,你要来了任上老老实实的不作妖,我就只看看不动手,你要敢作妖,老领导在我也敢动手捶翻你。 你那女儿要是个好的,老领导喜欢就喜欢了呗,要是不好,我就把我女儿教活泼一点,反正不能让你姓万的得逞。 秦国立只说让秦筝心多跟万雅楠学学,没好明说让女儿多盯着万雅楠,他还想着时间长了再跟女儿细细说这其中利害,结果才来两天,心细如发的女儿就发现了万雅楠人前人后两副脸孔。 可老领导那么喜欢万雅楠……万一真的起了心要撮和林一跟万雅楠,这不是害了林一小子嘛… 不行,他得提点提点老领导去。 第二百三十章 下不去的贼船 “喂,林益阳,你别装睡,给我起来。你赶紧把我弄回学校去,再不走就该迟到了。” 陆小芒坐在床沿上,林益阳侧身躺在床的内侧,面向陆小芒。他的一只手臂横在陆小芒腰侧,紧紧地箍住她,让她只能呆在床上。 林益阳的脸上搭着一本摊开的书,书页时不时被他的呼吸冲得发出细微的响声。 陆小芒连续喊了好几遍,他都充耳不闻,一副我已经睡着了我听不见的模样。 陆小芒一想要下床,他的手又会随着往里拉扯一下,不让陆小芒下床。 “我要回学校,我要回学校,你这流氓,为什么不趁你爷爷没回来把我送走?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等着你爷爷回来抓现行?”陆小芒气不过就使劲揪他耳朵。 林益阳另一只手把挡在脸上的书拿开,微微掀了眼,定定地看着陆小芒。 “你说了半天话,累不累,困不困?要不要躺下睡会儿?” 我睡你个大头鬼啊… 陆小芒抄起放在旁边的枕头就往林益阳那张扁的脸上打。 “害羞了……”林益阳的声音清冽如深山冷泉。 “我不是在害羞。” “不害羞一起睡。”锁在陆小芒腰侧的手用力向后一拽,陆小芒上半身就猛地往后倒,直接压到了林益阳身上。 陆小芒快气疯了,奋力要翻身爬起来。 “习惯是慢慢养成的,从不害羞的年龄就开始一起睡,到了害羞的年龄就习惯成自然了。” 林益阳硬把陆小芒往怀里一压,搂住就不松手了。 “别乱拱,再乱拱我就亲你耳朵了。” 这是什么歪理……2333…… “林益阳,你是强盗是土匪吗?你这床是贼船,上了就不能下的吗?”陆小芒恨不得咬死眼前这不要脸的家伙。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看到她背上的伤疤时,他就确认了那些梦都是与现实有关联的,梦里的,真实得像曾经亲身经历。 “都说了,从现在开始习惯,因为,迟早都要睡一起的,早十年八年就当提前预习功课了。” “林益阳!” “林益阳!” 两声咆哮几乎同时响起,一声在林益阳怀里,一声在外屋。 陆小芒恨不得能把自己缩成一团毛线球那么大,这样就能滚啊滚啊滚到角落里藏起来。 “臭小子,赶紧给我出来!”林宪东又压低声音喊了一句,紧接着,就有棍状物体用力往地上杵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 林益阳慢慢地爬起来坐着,十分认真地问陆小芒,“要是我爷爷今天又把我打得卧倒在床,你会天天来看我么?” 陆小芒摇头,“不来。” 林益阳哦了声,立即朝着外屋大声道:“爷爷,我媳妇儿不想让我受伤,我不出来。” 林宪东一脚踢上了外间的门,黑着脸冲了进来,手里的军棍舞得虎虎生威。 “什么媳妇儿?你哪来的媳妇儿?小小年纪不学好,再敢乱嚷嚷我抽死你!” 林益阳指着陆小芒对林宪东道:“爷爷,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给你找的孙媳妇。” 陆小芒用手捂了脸。林益阳,你作死啊,这节骨眼上,你还跟你爷爷对着干……是真想被打死么? 林益阳介绍完,又戳了戳陆小芒,“小芒,给咱爷爷打声招呼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谁欺负谁 叔能忍婶能忍,小芒实在是忍不得了…… 陆小芒提了枕头扑向林益阳,骑坐在他腰上压着他,看也看只管挥动枕头,打到哪儿算哪。 林益阳一动也不敢动,不停叫:“脚,脚,脚,别动到你脚。” 他的手抓住了陆小芒受伤的脚,慢慢地托在手掌上。 陆小芒有一下力度没把握好,失手把枕头丢到了床下,没了枕头她就用手打。 林益阳赶紧从床内侧把另一个枕头给提拎了出来,塞到陆小芒手里。 “用这个,用这个打,我身上硬,小心把手给你打痛了。” 陆小芒举着枕头,怎么都打不下去了。 林益阳回来十年了,这十年中,林宪东就没见他跟谁笑过闹过。 他以为自家这孙子,天生就是面瘫脸,他出生后那几年的经历也造就了他阴狠清冷的性子。 可眼前这个任由一个小丫头骑坐在他身上随意打着玩,他还跟个傻子一样乐呵呵的少年,这,这真是他孙子么? “林益阳?林益阳?”林宪东跟喊魂儿一样不停喊着林益阳的名字。 林益阳偏头看了一下,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转头又盯着陆小芒去了。 陆小芒说:“送我去上学!” 林益阳就轻手轻脚地把陆小芒掀了一下,等她稳稳当当地坐在床上之后,他才光着脚下了床,三两下套上了鞋子就往外走。 “等我下,我去借辆自行车。” 林益阳都走到外屋了,又突然折了回来,叮嘱林宪东道:“爷爷,我不在,不要欺负小芒。” 林宪东黑着脸一句话也不想说。 那小丫头那么凶,连藏獒都敢咬,不欺负我老头子就不错了。 林益阳一走,屋子里就静了下来。 林宪东看着陆小芒,陆小芒看着林宪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娇俏可人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林爷爷,您回来了?我妈妈让我过来借根针,她想补补窗帘。” “啊,是忆甜啊,快进来,快进来。”林宪东高兴道。 宋忆甜飞快地跑了进来,甜甜地叫着林爷爷,然后往林宪东旁边一站,自来熟地伸手搂住了林宪东的一条胳膊,眼光却在屋内飞快地睃视。 眼前的少女,头上戴着一顶用彩色丝线绣成民族风格图案,边缘还缀有彩色珠片的四愣小花帽,头发梳成了十几条细发辫。 身上穿了件白色绣花的宽袖棉质连衣裙,外罩一件对襟背心,腕上戴着莲纹银质手镯。 她的皮肤略向有点偏黑,脸部的轮廓却十分立体,鼻子十分挺,眼窝很深,黑葡萄似的眼珠灵动地随她环顾四周而灵巧地转动着。 她在门外的时候说她妈让她来借针,进屋之后却只顾着四处张望,却绝口不提借针的事,醉翁之意不在酒。 “家里的东西都是归林一归置,只怕等林一回来才能找到针线给你,忆甜哪,先陪林爷爷坐一会儿?” 宋忆甜巴不得,立马点了点头,抬步就往床边走,看那样子是要坐床上等林益阳。 陆小芒不作声,低头垂眸的瞬间看到床单下压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好像是一叠卷了角的纸,心里瞬间就有了主意。 床这东西,她既然上来了,别人就不能再上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宋忆甜 陆小芒唰的一下把那叠画纸从床单下抽了出来,然后竖在手掌上把最下面对齐,随即把画纸飞快地往床边沿的中间段一放,两手齐动,左手往左一滑,右手往右滑,眨眼之间就把一叠画纸滑成一张一张的,从最左到最右的位置全部铺上了画纸。 就跟那些赌神电影里滑扑克牌一样,唰的一下就把整副牌五十四张滑开,动作快得让人瞠目结舌。 纸张不如扑克牌牌面好滑,所以陆小芒左右手各滑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同时滑的,其实下手的时间有一秒间隔,只是因为动作太快,林宪东和宋忆甜根本就没看出来。 这一手绝活,她足足练习了五年才练到这么快的速度。 腿被碾断后,她被人送回了龙王村,她的余生就在一张破烂的小床上度过,陪伴她的,就是无数张作业本或者书本上弄下来的废纸。 作业本和书本是她向那些路过虎子哥门前却又可怜她的孩子们要来的。 那五年的时间,她活得极其没有尊严,如同一条柴狗。 但是她却没有想过死,她那时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活着,努力的活着,卑微的活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直到她被迫结束生命的那一刻,她嘶喊出了林益阳的名字,不甘而绝望,声嘶力竭,甚至是肝肠寸断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那一刻她才醒悟过来,她在等林益阳。 可她没等到。 低头表演双手左右反向滑纸,瞬间铺满床沿时,她是悲痛而沉默的,抬头的瞬间脸上却已经堆了一脸的笑。 这是林一最宝贝的画,你坐过来,是要坐画上么?”陆小芒望着宋忆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的东西要是被人弄坏了,不知道会多讨厌那人。” 宋忆甜听了这话,哪还敢坐啊,直接站到了旁边,无奈而不甘地盯着陆小芒,眼里的仇视完全不加掩饰。 陆小芒仔细看了看铺在床沿的那些画,又朝宋忆甜招了招手道:“画得真不错呢,你要不要仔细瞧瞧?每个人都期待被肯定,喜欢被表扬,林一画这些画或许也希望被人欣赏,要是他知道有人喜欢他的画,他一定会偷着乐。” 宋忆甜怔了怔,不由自主地弯腰低头看画,完全忘记了要和陆小芒斗法。 “你看这笔法,相当的老练呢,宋忆甜,你认为呢?” “还有这构图,这意境,越看越有韵味……宋忆甜,你觉得呢?” “还有这线条,画得多标准啊,简直跟用标尺比着画的一样,我觉得这画简直了,特别特别的好,宋忆甜,你怎么看?” 陆小芒每说一句,末尾都会带上宋忆甜你觉得怎样怎样,每个人在别人叫自己名字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想要答应回应,思维也会被强行中断。 陆小芒在叫了宋忆甜的名字之后又紧接着问她意见,完全不给宋忆甜单独思考的时间,所以宋忆甜只能随着她的引导去定向思索,人在无法进行自主思维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一个捷径去走,免得被人看出自己是个没想法没高度的草包。 就像皇帝的新衣一样,笨人才看不见,聪明人都说能看见,为了装聪明,所有的人都会跟着前面那第一个说看见的人来说,表明自己也是个聪明人。 宋忆甜已经完全被陆小芒带歪了节奏。 看着眼前这一幕,林宪东的眼睛睁得老大,眼珠子都像要从眼眶里瞪突出来了。 敌人太强,宋忆甜不顶用,他需要火力支援… 林宪东正要出去寻找外援,陆小芒就冲他招手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怪脾气 “林爷爷,您要干嘛去?”陆小芒笑眯眯的,不停朝林宪东招着小手,“您一定也没仔细看过林一的画作?来呀,一起欣赏欣赏,人都说姜是老的辣,我们小的看不出个好歹来,您过来给我们把把关,顺便教教我们如何客观品评呀。” 陆小芒笑起来的时候眼就眯成了一条细缝,长长和眼睫又盖住了一部分,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眼里的神情。 但是她却能从那条细缝里窥见别人。 宋忆甜一进屋就主动搂了林宪东向陆小芒示威,然后又急切地在屋内搜寻林益阳,这人心机不深好打发。 陆小芒略施小计就保住了林益阳这张床的归属权。 林宪东一直放任宋忆甜,目的也很明显,就是想告诉陆小芒,我不站你那边,你得不到我的支持,想借宋忆甜的到来让陆小芒知难而退。 呵,陆小芒就是个怪脾气。 林益阳想套牢她,她不想被套牢却挣脱不得,那是她顾念林益阳前世一片深情,给他留了脸面。 但是外敌当前,她可不会任由人摆布。 “床是私人用具,除了我和你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沾染。卧房也是私人地方,除了我和你,谁也不能让进。”这是前世林益阳千叮咛万叮嘱的话。 她记得他说过的所有话,好的,坏的,生气的,高兴的,愤怒的,压抑的,霸道的,阴狠的。 前世林益阳因为虎子哥送花进房坐了床沿大发雷霆,差点把婚床也烧了的事她可还历历在目呢。 林益阳当时说的是除了他们夫妻,任何人都不能上那张床。 任何人,除了男人,也包括女人,所以陆小芒觉得自己不让宋忆甜坐床沿不叫霸道,而叫听话。 她有恃无恐,反正林益阳会给她撑腰。 林爷爷见宋忆甜被忽悠住了,脸上的表情是遗憾里夹杂着失望的,可他很快又眼前一亮,紧接着就要往外走。 陆小芒断定林爷爷这是要去寻找外援。 一个好糊弄,两个……陆小芒就有点吃不准了。 吃不准就把林爷爷也叫过来一起赏画呗…… 陆小芒打得一手好算盘。 林宪东迟疑了一下,总有种自己的心思被这小丫头窥破了的感觉。 “你俩看就好,我不懂画,我有些渴了,我出去倒杯水喝。”林宪东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林爷爷,您是不懂画,还是打心眼儿里觉得林一画得不好,看都不愿意看一眼?”请不来将就激将呗。 陆小芒眉头紧锁,失望道:“要是林一知道自家爷爷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他画的东西,他一定会很伤心难过。自己的亲人都不肯定自己,外人就更不会肯定了。” 林宪东进退两难,正迟疑间,陆小芒又开口道:“就看一眼,只看一眼,一眼又不耽误什么工夫。” 林宪东转念一想,对啊,就看一眼嘛,半秒不到就能瞟完,能耽误什么事儿呢。 陆小芒直接递了一张画给林宪东。 林宪东随意地瞄了一眼,移开视线之后突然后又飞快地移了回来,先是仔细看了一眼,最后就盯着那张画一直看。 画很简单,就是一个受了伤的年轻男人一身是血地仰躺在干玉米秆上。 男人约莫二十四五,生得十分英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已经焕散。 林宪东盯着画上男人的眉目看了两三分钟,整个人突然颤了一下,两腿发软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解放……”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心惊 这个名字一出口,林宪东的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蓬炸开的血色,他重重地闭上了双眼,像半截木头似的戳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解放……” “解放?”陆小芒惊讶地挑起了眉,解放是林益阳爸爸的名字。 林宪东强自压抑下心头的悲痛和震惊,慢慢睁开了眼睛,理智开始回笼,僵掉的脑子也开始正常转动思考。 画上的男人二十四五岁,长得也很像解放,可解放的眼下有颗很显眼的泪痣,这画上的男人却没有。 而且解放不是那样死去的,他是被枪毙的… 这不是他的儿子林解放! “这画上的人到底是谁?”林宪东起初以为这是林益阳随手所画,可是再次仔细看的时候,他发现画中男人躺的地方,和那天林益阳问他是否在附近见过的防空洞是一模一样的。 陆小芒垂眸,看了看剩下的那几张没地方铺的画,眸光一闪,突然飞快地把它们塞进了旁边的被单里藏了起来。 只有她清楚,画上的男人是林益阳……二十四岁的林益阳。 “画得很好,对,林爷爷,您这一眼看得不亏?”陆小芒问道。 林宪东点了点头,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竟然想起了儿子林解放。 宋忆甜已经看完了所有画,刚开始是因为陆小芒让她看她才被动看,结果看了几张之后,她就真的入了迷。 “林一这画的是连环画吗?我发现他这些画上好像在说一个故事。” 前面几副画,陆小芒引导宋忆甜看的时候她自己也看了,可是后来她顾着和林爷爷说话就没顾得上看后头的,除去刚开始滑开的瞬间她略微过了下目,没发现什么辣眼睛的画面外,她对后面十几张画具体画了什么情节倒没啥印象。 听宋忆甜这样一提,陆小芒连忙低头把所有摆出来的画都挨个细看,越看就越是心惊。 十几张画中,有几张是画的地堡,有几张画的是一场水患。 地堡的事她是当事人之一,所以她了解;可是水患的事,她是完全没印象的。刚开始,陆小芒以为水患是他们认识之前林益阳的一段经历,可是仔细看才发现,画上面的那名军官年龄不对。 他和她结婚的时候二十五岁,离婚的时候二十七岁,画上的军官比二十七岁的林益阳要沧桑一些,沧桑是年龄增长留下来的痕迹。 陆小芒由此断定,水患救人这事是她离开后发生的事。 第一张画的是惊涛骇浪自天际汹涌而来,一路摧枯拉朽。 第二张画的是一座三四百米高的山顶,有人举着红背心在挥舞。 第三张画上是穿着草绿军装的军官从水中捞起水中漂浮的轮胎,用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切割自制了一个皮筏子。 第四张是他独自一人划着皮筏子在惊涛骇浪中穿行,靠近了山下。 然后几张就是皮筏子载了不同的人被送到安全一些的地方。 人越来越多,站满了有限的空间,粗略看去足有上百人,男女老少都有。 后面三副是他从水中救起一名背着婴孩的年轻妇人,皮筏子翻了,山塌了,他推开了年轻妇人,仰天嘶喊,画上面打了一串的‘啊啊啊………’。 陆小芒终于认出了画上那名年轻的妇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嚣张 “好像是一个很悲情的爱情故事啊,不过……这些画上只见到男主人公,女主人公却一直没出现……是不是女主人公出了什么事啊?看完了心里只觉得塞塞的,好难受……” 宋忆甜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陆小芒抬眸细看的时候赫然发现她眼角带泪,竟然看哭了。 正好这时候林益阳回来了,一进来就发现屋子里怪怪的。 爷爷脸色肃穆,眼中难掩悲痛,靠坐在边柜那边。 昨天送东西来的宋忆甜眼泪花花的,一看到他又两眼放光,满是期待地迎了上来,嘴唇张了张,颤抖着问道:“林一,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哪儿去了?最终男主人公会找到她,俩人会幸福快乐的在一起的对不对?” 林益阳没回答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仔细瞧了瞧陆小芒。 陆小芒手里拿着一张画,他看她,她也定定地看他,然后突然冲她灿然一笑。 “你回来啦?” 还能笑成这样,代表不是别人欺负了她。 挺好挺好。 看到床沿上铺满的了纸,林益阳立时明白了宋忆甜问的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是在问画上的人。 林益阳把床上的纸全部收了起来重新叠放好,自己则是一屁股就坐到了床沿上,顺手就把画纸又压到了床单下。 “走,上学去。我先背你下楼,再骑自行车带你。” 屋内另外俩人完全被林益阳当成了空气。 宋忆甜问了半天见林益阳不搭理她,自己也有些讪讪的,束手束脚的站在旁边不知道该干啥了。 陆小芒笑了笑,指着边柜最下面的右二的那个抽屉跟宋忆甜说:“你要借的针和线都在那个抽屉里。” 宋忆甜这才如梦初醒般道:“哦哦,我差点就忘了,我是来借针的。” 陆小芒拿眼撩了林益阳一眼。 林益阳就走到边柜那边打开抽屉,把针和线都找了出来,一并递给宋忆甜。 宋忆甜见林益阳理人了,赶紧追问:“故事是不是没画完,女主人公呢?找到没?是不是大圆满结局?我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 林益阳不说话,画里画的全是梦里的场景,那个梦里,他没找到她,他失去了她,那种从梦里醒来后也一直延伸着的撕心裂肺的感觉,实在是太悲了。 他突然走回床边,两手直接从陆小芒的腋下穿过去,强行把陆小芒从床中间拉到了床沿上,用力地抱住。 怀里终于不空了。心里的悲伤也被冲淡了。 宋忆甜惊讶得如被雷轰了似的,呆呆地望着林益阳。 “林一,你把人放开。”林宪东大声喊了句。 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当着他的面就敢跟小姑娘搂搂抱抱。背地里还不知道会干些啥…… 变态,太变态了。 陆小芒深吸了一口气,两只小短胳膊主动圈住了林益阳的脖子,破天荒的温顺了一回。 “你是要抱我下楼么?” “不行!”林宪东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要是这样抱着小姑娘下楼,什么都遮掩不住了,那样谁都会知道林家又出了个变态。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争夺 林益阳喜欢这样抱着陆小芒,她在他怀中,在只需要低下头就能得见的地方,她的身子小小的,软软的,却暖暖的,像是个小火炉般。 “林一,我叫你放下她!”林宪东气得跳脚。 林益阳不听,林宪东就直接跳上来抢人。 林益阳抱紧陆小芒不松手。 林宪东拉着陆小芒胳膊用力扯,想要把她从林益阳怀里扯出来。 林益阳一手抱人,腾了一只手出来推他爷爷。 林宪东也学他,一手拉着陆小芒,另一手跟林益阳周旋。 陆小芒夹在中间,生无可恋地叹气。 没想到生平第一次遇上两男抢一女,竟然是一老一少,还是爷孙俩。 一个抱着她,一个扯了她胳膊,两人另一只手还在不停打来打去,一个护一个夺。 宋忆甜一头雾水地看着,嘴巴张得老大,大得都快塞得下一个大鹅蛋了。 她满面疑惑,不停叫着:“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打起来了?那个谁,你也不劝劝?” 两爷孙谁也不肯让谁,渐渐的打出了真火气,原本没有用上全部力气拉扯陆小芒的林宪东也开始用力扯她胳膊。 “臭小子,放手,人让我来抱。” “不放,她是我的,凭什么给你抱?” 你俩是抢布娃娃么? 是俩孩子么? 这样抢下去,她什么时候能去上学啊? “林益…嗯,不要争了,爷爷抱也是抱,就让他抱嘛。” 林益阳不松手,黑着脸摇头道:“他粗手粗脚的,只会拿棍子打人,哪里会抱人?” 林宪东从孙子的话里听出了满满的嫌弃,立马两眼一瞪反驳道:“谁说我不会抱人了?你把她给我,看看我会不会抱?” 陆小芒隐约记得林益阳是跟着林爷爷长大的。 “爷爷应该是会抱人的,不然小时候你是谁抱的?”林益阳的爸爸可是个名人,可惜流传得最广的不是他的战绩,而是他的丑闻。 他是被军方枪毙的第一名高级将领。 前世林益阳曾对陆小芒提过一嘴,说是他爸只抱过他一回。 “小时候……爷爷也没抱过我。”林益阳顿了顿,黑色深渊似的眸子轻轻地滑动了一下。 陆小芒惊讶地看向林益阳,他爸爸只抱过他一回,爷爷也没抱过他……那就只剩下他妈抱了。 似猜到了陆小芒在想什么,林益阳再次摇了摇头,道:“我妈也没抱过我。” “这怎么可能呢,妈妈也没抱过,爷爷也没抱过,我听我爸说你爸爸他一直在外面,回国都是被引渡回来枪毙的,他也应该没机会抱你。那你是怎么长大的呢?” 宋忆甜疑惑无比。 她这话一问出口,林家爷孙俩人的脸色都变了。 可她还不知道,兀自扯了林宪东的衣袖追问着:“林爷爷,林爷爷,林一到底谁抱着长大的呀?” 林宪东摇头:“不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五岁了。他一个人带了条狗回的京城,我只知道他过得辛苦,我之前也以为他是跟着他妈长大的,现在看来好像是我错了。” 如果跟在妈妈身边,怎么可能没抱过他? 林益阳抿紧了唇,用力收了收胳膊,把陆小芒搂得益发紧了些。 第二百三十七章 威胁 陆小芒几乎是和林益阳贴在一起的,林益阳把她搂得死紧,紧得像要把她生生嵌进他身体里似的。 他很悲伤。 悲伤得想要用力抱紧怀中的一切来得到些许慰藉。 同时,林宪东扯住陆小芒的那只手掌也用上了十分力气,林爷爷也似乎正处于情绪难控中,忘记收力,他的手跟一把大铁钳子似的,快把陆小芒的胳膊都快捏断了。 如果在平时,陆小芒就忍了,可是她却立即提高声大喊了一声:“好疼。” 林益阳立马松开了怀抱。 “你们俩别再把我拉来扯去了,疼啊。” 林益阳咬了咬牙,看了看不愿意放手的林宪东一眼,突然把陆小芒往林宪东怀中一送,道:“人给你,你不要捏她了。好好抱,别摔了。” 陆小芒松了口气。 林宪东和林益阳两个都是一样的倔脾气,如果两人都不相让的情况下,她喊疼,最在乎他的那个人一定会做出让步。 如她所料,林益阳让步了。 林宪东一脸愕然地举着陆小芒,陆小芒两手往他肩上一扒,稳住了身形。 “林爷爷,我们要迟到了,您之前不是争着抢着要抱我下楼吗?现在我已经在您怀里了,我们可以启程了么?” 林宪东回过神来,开始抬步往外走。 林益阳寸步不离地跟着。 看着孙子眼也不带眨的盯着自己,林宪东也突然有些紧张了,手不自觉地又收紧了些,生怕陆小芒掉下地,回头再被孙子嫌弃。 陆小芒被勒得快喘不过气来了,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放心,我不会摔的,您不要跟要上前线打仗一样紧张。林爷爷,您可以把的大铁钳一样的手稍微松开点么?” 林益阳立马道:“都说你不会抱了,不会抱别抱了,把人还给我。” “你小子不要不阴不阳的盯着我,你先下楼去把自行车推出来,我一会儿就把人给你抱下来了。”林宪东觉得自己发挥失常,根本原因就在林益阳盯太紧。 陆小芒朝林益阳点了点头,他这才蹬蹬蹬地下楼去了。 宋忆甜捏着针头线脑皱眉跟到了四楼楼梯口,见前头三人都没空搭理她,自己也觉得无趣了,转身回了自己家。 林宪东往左看了一眼,又往右看了一眼,突然凑近陆小芒小声道:“跟你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林一玩儿了,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从四楼上扔下去。” 陆小芒一脸平静地看着林宪东,有恃无恐道:“您一扔我就喊,以林益阳的身手完全能接得住我。可是之后的事嘛,您可就不好交待了,嘿嘿,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孙子都不认你了。” 你威胁我,我也会威胁你,看谁的威胁比较奏效。 “林爷爷,你到底扔不扔我下楼啊?不扔的话我们就继续走下去?” 林宪东黑着脸把陆小芒抱到了一楼。 林益阳立马推着自行车走过来。 这会既是营部要上班的时间,也是学生娃们要出门上学的时间段,一楼人来人往的。 “咦,那小姑娘是谁啊?” “之前林一背着她满大院的转悠了好几圈,周黑叔问他背的谁,林一说他背的他的小媳妇儿呢。” 这臭小子竟然已经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满大院的人都快传遍了… 林宪东连忙抱着陆小芒上前。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下套 林宪东当着众人的面,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叫陆小芒乖囡囡。 林益阳微微皱了眉头,不知道自家爷爷这突然大变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不管爷爷打算做什么,他都不怕,大不了水来土淹,兵来将挡。 一声乖囡囡,亲热至极,倒像是称呼老友的孙女辈亲昵的叫法。 一楼不少人都看着这边,耳朵支了起来。 林宪东叫了人之后就仔细留意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看到大家都在关注这边,他又伸手爱怜无比地抚了抚陆小芒的头,像个慈爱的长辈那样。 陆小芒好笑地看着他,也不拆穿他,就看他表演。 只要别把她头发揉成鸟窝一样就成。 “乖囡囡啊。”林宪东笑眯眯叫。 “嗳,爷爷。”陆小芒也笑眯眯的应。 林益阳听到陆小芒把姓也去了直接叫爷爷,眼角就突地弯了弯,握着自行车车把的手也略微松了松。 林宪东总感觉这画风不太对,可戏还得继续演。 总不能坐实林益阳背了个小媳妇回家的消息?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关系嫁接到他身上来,老一辈友人的孙女什么的,跟林益阳就等同于是哥哥妹妹似的关系,林益阳背她也理所应当。 至于小媳妇儿什么的,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 “乖囡囡啊,你脚伤了行动不便,你林一哥哥背你回来上药,这上完药了还是你林一哥哥送你去上学可好?”林宪东的嗓门本来就大,刻意提高了声音,这说的话满院子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小芒当然说好哇,眉眼弯弯,乖巧无比地又喊了声爷爷,“爷爷,那我下回再来看您。” 周围的人都像明白了这事实似的,纷纷点头,原来是这样呀。林宪东环顾四周,看了人人反应,心里相当满意,陆小芒一说下回再来看他,他下意识地就接口了。 “好呀好呀,没事多来玩儿啊。” “一定一定,我以后会经常来看爷爷,找林一哥哥玩儿的。”陆小芒顺着驴下坡,笑眯眯地直点头,声音脆生生的。 声音不大不小,大院里不少人也都听见了。 “咦,这小姑娘真乖巧,真讨人喜欢。” “对呀对呀,看起来老领导也十分喜欢她呢,不仅抱着她下楼,一跟她说话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林益阳挑眉,淡淡道:“小芒喜欢来的话,哥哥天天都接你来玩儿。” 林宪东眼皮子直抖抖。 这,这,好像不对哇…… 他是要给小姑娘下套,撇清她和林益阳之间的关系,不让大家往男女之间猜想,怎么一转倒像是被小姑娘和林益阳联合下了套套住,给小姑娘一个以后能正大光明来家属大院玩的理由了呢? 林益阳才不管那么多,把自行车往前推了推,趁林宪东还怔愣的当口一把把陆小芒给抱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到自行车后座上。 “小芒,坐稳,哥哥载你去上学。” 陆小芒笑眯眯地点头。 林益阳转头看到那些围观的吃瓜群众们,脸上的温情立刻收了起来,恢复了清冷淡漠的模样。 “让让,别挡道。” 一个眼刀丢出去,挡道的半大孩子们终于记了起来,这可是林一,不能惹的林一,赶紧就往旁边让了。 林一坐到座垫上,一脚踩着踏板,一脚踏地,微微侧头,轻声道:“小芒,抱着我。” 第二百三十九章 留点脸面 陆小芒老老实实坐着,眼角余光往林宪东的方向瞥了一下。 林益阳见她不理会,连忙要伸手来拉她的手去圈住他的腰。 陆小芒低声道:“爷爷看着呢,好歹给他留点脸面,一会儿出去,出了营部大门再抱。” 林益阳点点头,踏在地上的腿收了上来,猛踩了几下脚踏板,自行车就滑出了家属大院,哐当哐当的,跟长了翅膀然会飞一样快速地窜出营区。 出了营部大门之后,林益阳就扭头看陆小芒。 陆小芒好笑,两手缩在座垫下,一动也不动。 林益阳踩了两下自行车,又回过头瞄她,眉头一跳一跳的。 陆小芒还是不动作。 咵! 林益阳干脆停了下来,两脚支地,扭过身来,捉住陆小芒的两只手往他腰上放。 放好之后,他又继续把车踩得飞快,营部大院瞬间就被抛到了后面十几米远。 陆小芒趁他不注意悄悄地缩了一下,再缩一下,想要逗逗他。 林益阳一手把住自行车龙头,腾出的那只手突然闪电般的向后一抓,逮住了她意欲后缩的手,直接绕过腰放到了他衬衣最下面一颗钮扣处,然后,他就这样一手握龙头,一手握着她的一只手一直把车骑到了学校大门口。 看着眼前熟悉的学校大门,林益阳叹了口气,惋惜道:“怎么这么快就骑到了?早知道,应该踩慢点的。” 陆小芒咯咯直笑,“那是你自己把车踩得飞快,自作自受你。原来,我还想着路上跟你说点心里话的,我这情绪还没酝酿好呢,学校就到了。” 林益阳立刻用力拐了拐龙头,调头就往回骑。 “我再骑一遍,你想跟我说什么?” 陆小芒怔住。 还有这种操作? 林益阳,真有你的。 不过,她是真的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益阳,你还记得你梦里那场水灾冲垮的村子吗?你去那儿……” “嗯?” 陆小芒话根本没说完就打住了,林益阳抬头一看,罗大乐就站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丛灌木丛前,定定地看着这边。 “大乐!”陆小芒向罗大乐招了招手。 罗大乐没像平常那样笑着回应她,他很快就别开了眼,明摆着不想跟陆小芒说话。 他还在气她骗他。 正在这个时候,下午第一道铃响了起来。 罗大乐拔腿就往学校门口冲,错身而过的时候突然扭头恨恨地瞪了林益阳一眼。 林益阳也毫不示弱,冷冷地回瞪他。 陆小芒叹了口气,道:“上课了,回校。” “你话不是还没说完么?”林益阳不肯往回骑。 “你想拐我去逃学啊?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啊,逃一天学就落下一天功课,我们马上就要单元测试了,正紧张的时候,你还想让我跟着你去逃学!”陆小芒眉头一竖,小脸变得严肃无比。 “想考好?” 这不废话嘛,能考好谁不想考好,没有人天生想当差生,只是有时候努了力还是考不出好成绩,久而久之的就不想努力了。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你想考一百我就让你考一百。” 陆小芒怀疑地看着林益阳,她可从宋杰那儿套出不少话,据宋杰所说,林益阳的分数期期都是威胁老师改的一百分! 第二百四十章 要脸不? “包你身上,我考差了你也威胁我老师让他们给我改分儿?”还真别说,林益阳干得出这样的事,简单粗暴的事他有时候挺喜欢干。 “不,我给你补习,你今天回去就跟你外公说,中午和下午放学后都要找成绩好的学长帮你实习功课。”林益阳眸光闪闪地道。 陆小芒白了他一眼,然后就张着眼四处看,“成绩好的学长,哪儿呢?在哪儿呢?林益阳,你要脸不要?你自己都是个靠威胁老师改分数的学渣,来给补习,不是把我往沟里带么?” 被自家小媳妇儿鄙视了,这可不行。 “相信我,我不是考不好,是不想考好。改分数是为了应付我爷爷。”林益阳一本正经道,眉头一拧,他自己也有些疑惑,又说了不太确定的话,“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是从心里抗拒学习,不想变成好学生。” 陆小芒骤然就沉默了。 她想起了绝食那天,林益阳强灌她吃东西,他灌一口她吐一口。 他命令医生给她打营养针打生理盐水打氨基酸之类的东西来替她补充体能,她就拔针赶医生走。 他把食物咬碎了用嘴渡给她,她就假装退步然后用力咬破他的舌头。 林益阳气得差点把屋顶都给掀了,却愣是忍住一根手指头也没动她。 他像一头负了伤的猛兽一样围着她转来转去,呼吸粗重得像拉向霍霍作响的风箱,说出口的话也像是从牙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小芒,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离婚?我对你不够好吗?” “我知道,我时常要出任务,你在家无聊,可我每次都尽快结束任务,马不停蹄的往家赶,生怕你会着急,怕你会担心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我走的那天夜里,你还唱歌给我听,搂着我说会想我,让我早些回来。我回来了,你却要跟我离婚,我不明白,你说清楚,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改!只要你开心,我为你做一切都愿意。哪怕你让我拿枪去把世界上所有人都崩了,我也会照做。不离,我不离婚!” 她心里很痛,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编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你太好太优秀,我是个傻子,我站在你的身边就跟个笑话一样,所以,我要离婚!” 太好太优秀就成了她要离婚的理由! 当时林益阳的表情是犹如被五雷轰顶了般错愕和震惊。 “我从来没嫌过你,你知道的。我也不允许别人叫你傻子,谁叫我崩谁。不,这不是离婚的理由,我不接受。” “你不让别人说我是傻子我就不是傻子了,在所有人心里,只要我站在你林益阳的身边,我就是个傻子。我跟你在一起很累很辛苦,我不想过这样沉重的生活。” 后来……林益阳直接掏出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决绝无比地对她吼:“那我把自己也崩一枪,把自己脑子全崩坏,这样好不好?” 第二百四十一章 辜负了你 当时陆小芒简直吓坏了,吓坏的人也不止她一个,林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吓坏了。 林益阳的爸爸在他几岁的时候就被毙了,妈妈是他成年后才回京城的。他跟他妈妈的关系很淡,淡到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面也不见一个。 唯一跟林益阳亲热些的林爷爷又在他们结婚第二天就进了医院,然后没救过来。 林家只剩下林益阳一个男丁。 婆婆哭得肝肠寸断,泪眼迷离地对她说,“要离婚也不能逼死我儿子啊……” 陆小芒的心动摇了,可是就在她想要反悔的时候,她听到了那熟悉的咔嚓声。 将军死的那个夜晚,那些光束闪一下就伴随着一声咔嚓声,还有那些照片…… 她死咬着唇,咬得破了皮流了血也不自知。 林益阳举着枪问她:“陆小芒,你还离不离?说你不离!” 她颤巍巍地开口,“离,我要离。” 然后她就闭上了眼睛,不再听不再看不再改主意。 婚最终还是离了,如她所愿,申请递交上去等待结果的那一个月中,林益阳没让她出过房门下过床。 他对她说:“没遇上你之前,我给自己定义的死法只有一个,以己一身热血酬国恩;结婚后,我又给自己设了两种死法,一是死在你身上,二是你老了我未死我自己给自己一枪。 陆小芒,你让我死在你的床上……” 她只会哭,不听不管不说话,咬死要离。 “如果我是傻子,我不优秀也不聪明不好,足够坏足够差足够笨,你就不会跟我离婚了,不知道,从现在开始,我学着变笨变坏变差还来得及么?” 陆小芒的眼泪濡湿了林益阳的背。 自行车龙头拐了几下,林益阳竟然把车骑到了路边的草丛里,他顶了一头的草屑,扭头紧张地看着她。 “怎么了?觉得自暴自弃讨厌了?” 陆小芒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被摇得纷乱飞出。 一会儿,她才抬眸,慢慢道:“林益阳,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我傻,我辜负了你。” 林益阳黝黑如墨的眼瞳骤然收缩了一下,握着龙头的手指也瞬间指节泛了白。 “陆小芒!陆小芒!你说什么傻话?我不想辜负这两个字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你永远都不要说,你也永远都不要想辜负我。 你只要乖乖长大,然后嫁给我就好。” 第二道预备铃也响了。 陆小芒用力擦干眼泪,用力地点头道:“不辜负,除非你反悔。林益阳,我不会再当傻子,任人摆布了。” “谁敢摆布我媳妇儿,告诉我,灭了他便是!”林益阳从这一刻起,突然想变得足够强大。 只有足够强大了,才能想灭谁就能灭谁,而不是反被别人灭! 林益阳直接把自行车骑进了学校大门,到二年纪三班的门口才把停下,自己下了车,转身把陆小芒一抱就往教室里跑。 车子他也不管任它摔在地上啪嗒作响。 陆小芒的座位他是早就摸清了的,把人往座位上一放之后,林益阳又敲了敲罗大乐的课桌。 第二百四十二章 转学生 罗大乐是看到林益阳抱着陆小芒进来之后才故意把头扭向一边的。 林益阳一把他的课桌敲得叩叩响,他就立马瞪向林益阳,气冲冲地道:“干什么?” 林益阳眉一挑,这小子还挺横,陆小芒轻声咳了两嗓子。 “回你们初中部去,一会我们老师来了看到你,我又得解释半天。” “没事,我就跟这小子交待两句。”林益阳道,“罗大乐,陆小芒因为追你葳了脚,你跑了,这事就落我身上了,人我已经带去上过药了,下午你得照顾好她。” 林益阳进来的时候,二年纪三班的学生就偷偷摸摸地在瞄,小媳妇儿爱面子,林益阳就借跟罗大乐交待的时候解释了一下他抱人的原因,算是给小媳妇打个掩护。 “真葳了脚?”罗大乐一听,脸立马转了过来,“我,我不知道,我那会儿气疯了,以为你是装的。” “没事,上过药了,不怎么疼了。” 林益阳大踏步离开,班上的同学们才敢开口讲话。 罗大乐低头盯着陆小芒的脚踝看了好一会儿,声音闷闷的,“陆小芒,你,你和他……” “我和他,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该遮掩和欺骗你的。” 罗大乐心里十分不舒服,堵得他呼吸有些困难,比中午在小树林里刚想明白她是在说谎的时候还要不舒服。 原来,他是宁愿被欺骗,不想听真话的。 陆小芒,喜欢别人了。 老师来的时候,后面还跟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她的名字叫夏晨曦,大家鼓掌欢迎。”老师说完之后,又转头看着夏晨曦,让她站到讲台上来,“夏晨曦同学,请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夏晨曦长着一张好看的娃娃脸,脸圆圆的,额头光洁饱满,眼睛灵动有神,鼻子小而翘挺、下巴短小圆滑、五官线条十分柔和,让人一看就觉得亲切。 她的皮肤跟细瓷一样白皙细嫩,五官又长得如此精致,站在讲台上,大家只觉得眼前一亮。 “大家好,我叫夏晨曦,今年十二岁,因为说话迟,所以上学就晚了,以后,还要请同学们多多关照了。” “没问题,我们一定会关照你。” “同学们真好,我好喜欢你们。”夏晨曦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十分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我也好喜欢你。” “我也是。” “我也是…” 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说着喜欢,夏晨曦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露出了一口小细瓷白牙。 老师用长尺子敲了敲讲台,同学们的声音渐渐的就低不可闻了。 “好了,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下午上课之前校长才跟我们有个转学生要分到我们班上,所以暂时没有准备夏晨曦同学的课桌和凳子,你们谁愿意跟她挤着坐坐,等明天她的课桌和凳子准备好了,就不用挤着坐了。” 同学们都齐唰唰地举了手,邀请夏晨曦过去坐。 老师看了看叫得最起劲的那帮男生,立马板了脸道:“男生都给我把手放下,要挤也是和女同学挤,你们就别添乱了。” 那举着的小手就下去了一多半儿。 夏晨曦突然看向陆小芒。 第二百四十三章 故意说给谁听 陆小芒眉头微皱,夏晨曦冲她的方向甜甜一笑,又伸出手指指了指她,软糯糯的娃娃音就响了起来。 “老师,我想和这位同学一起坐,可以吗?” 老师点头,“当然可以,去。李未果,让半边板凳给夏晨曦坐下,就将就这一下午,明天就好了。” 陆小芒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的座位我一点自主权也没有,老师一句话就定下来了,我要不同意呢你会说我小气没有同学爱,我能怎么办? “过来。”陆小芒道。 夏晨曦笑呵呵地往这边走。 罗大乐突然举手叫了声老师,“老师,陆小芒脚受了伤,再跟转学的同学一起挤着坐,容易被踩着伤脚,还是让夏晨曦同学另外再找个座位挤挤?” 夏晨曦明显怔了怔,笑得眯起来的眼略略睁大了些,仔仔细细地看了罗大乐好一会儿,又慢慢开口道:“我坐姿很规矩的,不会乱动,更不会踩到陆小芒同学的。” 罗大乐还想说点什么,陆小芒扯了扯他袖子,小声道:“我伤的是左脚,我让她坐我右侧,这样她就不容易踩到了。” 最终,夏晨曦还是和陆小芒挤了一张板凳,刚开始,夏晨曦只坐了板凳三分之一的位置,半边屁股悬空,但她努力坐正,一动也不动。 陆小芒拉她坐过来一些,她又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这才坐踏实了。 好在两人都挺瘦的,一张板凳紧挨着也能坐得下。 一节课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去了,下课之后,罗大乐犹豫了一下才问陆小芒:“要不要上厕所?要去的话我扶你。” 陆小芒点了点头,正要伸手搭着罗大乐伸出来的胳膊站起来时,夏晨曦拉住了她。 “男生扶你顶多能扶你到厕所门口,那厕所门口还有好几级台阶,最近地湿又下过雨,台阶上都长了苔藓,我今天去上厕所的时候不留神不差点摔一下,幸好反应快及时扶住了墙。 你这伤了脚更危险,还是我扶你去?” 夏晨曦说得在理,可罗大乐不放心,依旧跟到了厕所门口。 夏晨曦扶着陆小芒进去的时候,他还跟夏晨曦说了句:“你小心点走,别把陆小芒带摔了。” 夏晨曦瞪了罗大乐一眼。 两人上完厕所出来,罗大乐还站在那儿,跟个门神似的,来往的女同学们都冲着他指指点点。 他的脸胀得通红,却只是转头看着一边,人却不走。 直到看到陆小芒好端端的出现在面前,罗大乐才迈步跟着一起走。 夏晨曦嘟了嘴,不悦地看着罗大乐道:“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啊?好像我是个坏人,会害陆小芒同学一样。” 罗大乐不甩她,自顾自地走着,视线一直盯着陆小芒的方向。 “哎,罗大乐,你是不是喜欢陆小芒啊,这眼珠子跟长在她身了似的。”夏晨曦提高声音问道。 “我才不喜欢她呢。”罗大乐立即大声回答,理直气壮心不虚,声音大得夏晨曦耳朵边都开始嗡嗡响。 “不喜欢就不喜欢,用得着这么大声音么?你是在故意说给谁听么?” 夏晨曦左右四顾,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人。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有病得治 厕所面前是个小平坝子,然后下三阶台阶就是初中部的操场,现在是下课时间,操场上肯定是人来人往的。 可是夏晨曦放眼一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单手插在裤袋里,眼神清冷,表情淡漠,两眼跟黑色深渊一样能吸人的清俊少年。 他穿着黑色的长袖衬衫,黑色的直筒长裤,衣服剪裁合体,衬得他身材修长挺拔。 在操场那么多人之中,他如同鹤立鸡群般醒目。 最重要的是,他在看这边。 罗大乐也看到了林益阳,右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紧紧攥着。 林益阳飒飒带风地走向他们,然后错身而过,上了台阶,往厕所那边去了。 陆小芒拍了拍夏晨曦。 夏晨曦倏地回过神来,脸微微红了一下,悄声问:“那人是谁啊?刚刚他走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冲我们来的。” 女生们初次见到林益阳,表现都不会比夏晨曦强,好多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好像少看一眼就吃了大亏似的。 他确实生得太引人注目了些。 “你别老盯他看,他可是学校里的恶霸,谁都不敢招惹他。”陆小芒道。 “啊?真的呀?” 陆小芒十分肯定地道:“确实是恶霸来的,你一会儿问问同学们就知道了,人人谈林色变,生怕被他盯上,生怕被他叫去小树林。” 站在厕所门口的恶霸林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眼光犹如实质,凌厉得像两把磨得雪亮亮的小刀子。 被他眼风扫到的人厕所也不敢上了,转身就跑。 上完厕所准备出门的人也吓得缩了回去。 “没尿完,没尿完,再回去尿一尿。” 回去尿尿的同学碰上正在尿尿的同学,随口提了一嘴:“林一堵厕所门口了。” 正在尿尿的同学一条水柱立马被摇成了花洒状。 站在最里面的同学没听到林一来了这话,转头看到了这一幕,立马惊讶地喊了起来,“看呀,秦老实小便还会玩花样,跟耍杂技一样,好厉害好厉害,佩服佩服。” 秦老实瞥了这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林一来了,正堵门口找你呢,估计是要让你放学了不要走,去小树林里玩玩。” 指着秦老实大笑的李多多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一条水柱就分成两道。 秦老实又指着李多多笑:“来看呀,李多多更会玩儿,居然还会分成两等分,分别往左右两个不同方向尿!” 林益阳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手搭皮带扣一扯,尿完了之后才看了看前面互相取笑的两人。 “你俩都有毛病,一个小便分叉,一个像花洒一样到处溅,裤子都溅湿了,有钱没钱都得让家长带你们去看看了。” 听到林益阳的声音,秦老实和李多多吓得更厉害了,那水柱就变得更多种多样化了。 林益阳凝眉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道:“真心病得不轻,得治!” 林益阳扬长而去,走出几米远之后,就听厕所里传来了两道鬼哭狼嚎的声音。 “不止男/根儿有病,脑子也有,可怜。” 从这以后,林益阳再去上厕所就跟包了场一样,没人敢跟他同时上厕所。 放学时,老师一喊下课,同学们就撒着欢的往外冲,只有陆小芒,罗大乐稳稳地坐着。 夏晨曦猛地站了起来,陆小芒突然听到‘呲啦’一声,夏晨曦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第二百四十五章 事出突然 板凳都是用铁钉铆的,表面是锤平了的,坐的时间长了之后,四根凳腿就会有所松动,铁钉有时候也会顶出来一点点。 因为平时陆小芒是习惯坐在凳子正中的,没坐凳腿铆合的那四个眼上,就没留意凳腿的位置有没有钉子冒出,今天两人挤一个板凳,一人一头,必须把凳眼铆合的部位全坐了才够位置。 夏晨曦那一头,恰好有一颗钉子冒出来一点点,她穿的又是条容易钩丝的裤子,裤子勾在铁钉上都没留意,放学见同学们走她也着急着走,这起身的动作太大,裤子‘呲啦’一下就被撕下来一长条。 从撕开的口子里都能看到夏晨曦的内内上的图案了。 夏晨曦捂着裤子蹲了下来,小脸胀得通红。 罗大乐赶紧别开了眼。 “怎么办呀?我现在这样怎么回家啊?”夏晨曦急得都快哭了。 原本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之后,林一就会来接陆小芒,载她回家,然后再由罗大乐扶她进村。 可现在夏晨曦这边出了这档子事,她一时半会儿肯定也是走不了的,呆会林益阳来了就得撞上。 为了替林益阳挡桃花,陆小芒昧着良心跟夏晨曦说过林益阳是个恶霸。 林益阳要是屁颠颠的来了,他又不是神仙能掐人算,肯定不知道教室里还有另一个人。 罗大乐亲眼见过他和陆小芒在一起,心里也是有数的,他来的时候估计一进门就会喊媳妇儿…… 她才说的这谎话就势必会被拆穿。 而且本着同学友爱精神,一个有难八方支援,夏晨曦这裤子破了,陆小芒也得替她想想办法。 陆小芒今天只穿一件春衫,想脱给夏晨曦也没得脱,所以她就默默地看着罗大乐。 罗大乐穿的是件浅麻布的对襟衫,从对襟缝隙里能看到里面还有一抹红红的颜色。 陆小芒一看罗大乐,罗大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就咬牙把外衣脱了下来,两手快速地往胸前的位置一捂,脑袋也随之垂了下去。 陆小芒这才发现,罗大乐身上的红背心十分破旧,除开他两手捂着的地方,腹部,背部,都有许多拇指大的眼儿。 陆小芒的视线扫时,罗在乐的头就垂得更低了。 她眼前一阵酸涩,赶紧把衣服还给了罗大乐,并侧身替他遮挡住了夏晨曦的视线。 “我倒忘了你这两天有点不舒服,最是忌寒凉,把衣服赶紧穿上,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罗大乐抬起眼,细细地看陆小芒。 正在这个时候,夏晨曦感觉视线被遮挡,就往前伸脖子探出了头看了过来。 陆小芒眼疾手快地就把衣服往罗大乐身上一披,然后抓着他的手往衣服袖子里塞。 ‘叮叮叮’,自行车的铃铛突然响起,然后越来越清晰。 夏晨曦懊恼万分地道:“早知道我就骑自行车来上学,那样的话,裤子破了也不打紧,因为我往自行车座垫上一坐,别人什么都看不着。” 林益阳站在小学部的操场上,背靠着乒乓台,面前横放着一辆永久二八大杠,两手抱臂看着二年纪三班的教室。 “三,二,一,不出来就是想我进去抱!” 第二百四十六章 林霸王来了 林益阳昂首挺胸迈着正步一步一步走向二年纪三班的教室。 少年五官如雕刻,身姿挺拔得像一杆枪,走起路来还飒飒带风,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教室门口,他在门口站定,眼定定看向前方。 多出个碍眼的,难怪小媳妇儿不好出教室! 林益阳挑了挑眉。 教室里三个人只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慢慢迫近,特别是当门口的少年眯起眼,眼神一点一点变冷,且透出一丝危险的信号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你,把衣服穿好,出来下!”林益阳伸出手指指着罗大乐。 陆小芒连忙放开抓着罗大乐的手,低声道:“快穿衣服,林霸王来了!你先跟他走,等你们走了,我和夏晨曦就大声喊老师,学校总有老师会听见,到时候就让老师去救你。” 罗大乐默默地走到林益阳面前。 “你找我做什么?”罗大乐问。 “听说你爸是漆匠,你把车弄回去让他给我上个色,给漆成纯黑的。”林益阳道。 罗大乐愣了好几秒,突然明白了林益阳的意思。 “弄回去?那我能骑着走么?” “我不管你骑车还是车骑你,反正你得让你爸给我漆成纯黑色。”林益阳说完,转身就走。 陆小芒低头想笑,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 这个林益阳,竟然想出这种招来替她解围…… 林益阳一走,罗大乐就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折了回来,提了书包,斜眼看着夏晨曦道:“你刚刚不是说坐自行车上别人就看不到你裤子破了么?走,我拿自行车载你,先把你送回家。” “你,你会骑么?不会把我摔沟里?”夏晨曦眼巴巴地看着罗大乐。 “会!”罗大乐道。 夏晨曦站着不动,眼往外头瞟,“那,那,那外头那个人同意你载我吗?” “那我去问问他。”罗大乐小跑着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冲着夏晨曦点了点头,“他说可以。” “那,那陆小芒同学怎么办?” 罗大乐怔了怔。 陆小芒赶紧开口道:“我坐这儿等大乐跑第二趟来接。” “那怎么好意思呢,还是先让罗大乐把你送回家再来接我。”夏晨曦客气道。 陆小芒定定地看着夏晨曦,“其实你裤子的裂缝并不大,用书包遮一遮也勉强能走,这会儿学校里已经没几个人了,不会有人注意你的,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怕麻烦我和大乐,大乐就不用跑来跑去,只需要载我回村就行了。” 夏晨曦呆呆地看着陆小芒,眼里满是震惊。她不过就是客套一下,怎么陆小芒直接就顺驴下坡了呢? 陆小芒拍了罗大乐一下,“大乐,扶我一下,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家可以早点写作业。” 罗大乐立即伸出胳膊让陆小芒搭着,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径直出了教室门,头也不回地走向乒乓球台,罗大乐蹬开了脚架把车调了个方向,直接踩了上去,稳住了车子。 陆小芒二话不说的就撑着后座也坐了上去。 夏晨曦赶紧用书包遮住屁股后头追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学长哥哥 夏晨曦嘟了嘴直喊:“唉呀,你们俩真不管我了啊?” “总感觉你不太乐意让大乐载你先走,那就让大乐载我先回呗。你就慢慢走回家,这样就不必诸多客套浪费时间。”陆小芒挥手道。 自行车载着陆小芒离开,夏晨曦只得用书包捂了屁股边走边叹气。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那么客套了,这学校里是没人了,可是一路上总会碰到人,她这样遮遮掩掩的总会惹人注意。 夏晨曦只想快点回到家,结束这种尴尬的折磨,她一路小跑,跑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了前面踽踽独行的少年。 林益阳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插在裤袋里,不紧不慢地走着。 夏晨曦犹豫了一下,也不敢越过他再往前跑,就缩头缩脑的在他后面走。 路上遇到一些喜欢追跑打闹的同学,回头一见是林益阳,也全都四散而跑,也没人敢往林益阳身后瞧。 夏晨曦终于切身感受到了林益阳这个人在学校的威慑力。 有了林益阳开道,夏晨曦一点也不担心别人会发现她的小尴尬,渐渐的就放下了心,开始用正常的姿势和速度行走。 很快就走到一个丁字路口,林益阳往中间那条路直走,夏晨曦得往右走,她踮起脚尖往右边那路上看了看,路上熙熙攘攘的全是喜欢在路上边聊边走的学生。 夏晨曦咬了咬牙,突然追上了林益阳并出声叫他。 “那个,林恶霸…”话一出脱口而出,夏晨曦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林益阳停下脚步,扭头冷冷地睨着她。 “我,我不是,那个,学长,学长哥哥,我有点事想求你帮忙。”夏晨曦想到罗大乐去跟林益阳交涉说用他的自行车载女生回家,林益阳也通情达理的同意了,或许林益阳没那么不近人情。 “学长哥哥,我,我是新来的转学生夏晨曦,那个,我刚刚不是故意叫你恶霸的,我也是听我的同学这样称呼你的,呵呵,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像恶霸。” 林益阳微挑了眉却不说话。 “学长哥哥,那个,你能不能把你的衬衫借我用用?我,我……”夏晨曦的手用力往放在屁股上的书包上按,一脸紧张地望着林益阳,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眸里满是哀求。 “学长哥哥,帮帮我好吗?” 娃娃脸,娃娃音,本就很容易让男人生出保护欲,况且夏晨曦是确实遇到了尴尬事,林益阳里面也穿了背心,脱一件衬衫下来真的无伤大雅。 举手之劳就能解救眼前的可怜少女,哪个男生都不会忍心拒绝的? 林益阳把书包往地上一扔,两手捏住衣领最上面的颗钮扣一拉一扯,衣领就被扯了开来,露出了少年白净的脖子。 “谢谢学长哥哥,你人真好。”夏晨曦盯着林益阳看了一好一阵才强行移开了视线。 少年衣扣完整的时候,整个人都正派而克制,解开一颗钮扣之后就像打破了这种克制,隐隐泄露出了一丝狂野的气息。 他的目光轻轻往下一压,好看的喉结也随之动了动。 第二百四十八章 自讨没趣 “做人要知足。”林益阳道。 夏晨曦愣了一下,不明究里。 林益阳弯腰捡起书包往肩膀上一挎,长腿一迈扬长而去。 “你先前拿我当挡箭牌我已经没找你麻烦了,还想让我脱衣服给你?”少年的声音冷冽如深埋雪山底的冰泉。 “我的衣服,除了我媳妇儿能披能用外,任何人都碰不得!人也是!” “别把别人当傻子,你为什么非要让同桌先走你后走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夏晨曦愕然地立在原地,脸红得跟涂了红漆一样,原来机灵的眼瞳,也变成了不会转动的鱼目般。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夏晨曦才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步履沉重地离开,走向右边那条道。 这个人,真的完全不近人情。 她这是自讨没趣儿了。 早知道,陆小芒说让罗大乐先搭她回家的时候,她就该一口答应下来的。 如果答应了,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到家了,也不用面临这样尴尬难堪的局面。 去往红星村的土公路上,罗大乐把自行车踩得飞快,像是怕谁会突然反悔收回车子不让他骑,或者是怕陆小芒突然不让他载了似的。 “陆小芒,要是怕坐不稳当的话,就抱住我的腰。”罗大乐道。 陆小芒掀了掀眼皮子,无奈地提醒他道:“你别把车专往坑坑洼洼的地方骑,我就不会被摇得东倒西歪了。” 罗大乐脸一红,干笑了两声,慢慢地把自行车往平一点的地方骑。 “这车,真要让我爸给漆成纯黑色?连龙头和钢圈都要做黑?” “他说漆黑就给他全漆黑呗,他这人就喜欢黑的,白的,除了这俩个颜色其他颜色再好看也都入不了他的眼。” “你们才认识多久啊,你就这么了解他了?”罗大乐的话音有些涩然,“你才九岁,这么小,很容易被骗的,容易吃亏,将来可是要后悔的。” 陆小芒微微叹了口气,就是小才好哇,还有很长年岁可以抵抗林益阳色色那一面,十年八年的时间,也足够她做好心理建设,不会再惧怕和林益阳同房。 至于骗和吃亏,林益阳可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材,配她陆小芒是绰绰有余了,哪怕她不半傻半聋了,林益阳于她,也是最高的高枝! 她能吃什么亏…… 什么都好,唯一一点不好就是烂桃花多了些。 想到这个,陆小芒也是有些头疼了。 罗大乐扭头的时候,就正好看到陆小芒若有所思的脸庞,他心头骤然没那么堵得慌,就像是塞紧的开水瓶塞被人拉了一下,松开了一条可以透气儿的缝隙。 罗大乐心情一好,踩起车来就更带劲儿了,这时候离着村里已经只剩下两里地了,罗大乐又踩了大半里地突然就收了力,自行车在五六十公分宽的乡间路上拐来拐去,变得慢悠悠的。 “陆小芒,今天天气挺好,风吹在脸上真舒服。” 陆小芒仰头一看,明明是要阴不晴的天,哪里就看出好来了? “罗大乐,踩快点。” “累了,实在是踩不动了,不然我下来,慢慢推着你走?” “好。” 村口半里外那片狗尾巴草地前有棵桃树,黑衣少年两手插兜,背靠桃树盯着来路,黑发上已经掉满了薄薄一层桃花瓣,想来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假话张口就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林益阳才看到远远的有一辆自行车往这边来了,罗大乐欢欢喜喜地推着自行车,边走边偏头和陆小芒说话,脚下慢得跟蜗牛一样。 林益阳脸一沉,眸中闪过一丝冷冽,人不动,只是盯着那边,整个人却像一张弓似的绷了起来。 “罗,大,乐!”林益阳提气,一声炸喝,气势惊人。 罗大乐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哆嗦,握着车把的手也随之颤了一下,自行车歪了下,向旁边倒。 “稳住,敢把她摔了我要你好看!” 罗大乐赶紧扶正龙头,用力把住,稳住了自行车并停下了脚步。 陆小芒轻声道:“没事,他估计等得久了积蓄了点脾气,过去就好了。” 罗大乐看了看跟黑面神一样凶神恶煞的林益阳,心里又有一股子莫名的怒气瞬间冲了出来。 “他平时也这么对你的?陆小芒,他脾气这么坏,你挑谁不好,怎么就非看上他?” 陆小芒默了默,犹豫了一下才告诉罗大乐:“他这脾气不是冲我来的。” “我也没做什么啊,他无端端的朝我发什么火?”罗大乐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是心虚的,难免就有些中气不足。 陆小芒好笑却没拆穿他。 你一路上都在说林益阳的坏话,东拉西扯的磨洋工,差点把路上的蚂蚁都挨个打完招呼了才回村,林益阳头顶上都掉满了桃花瓣了,鬼知道他等了多久了。 他不炸毛才怪。 “你还是快点推我过去,我到他旁边了,他脾气就消了的。” 罗大乐不情不愿地把车子推到林益阳跟前。 林益阳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从桃树下走出来,抖了抖发上的桃花瓣,直接接过了车龙头,长腿一跨骑了上去。 “你不会要把陆小芒送到家?这大白天的,传到她外公耳朵里,又该多事了。”罗大乐道。 林益阳睨着罗大乐,一字一顿道:“你去告诉她外公,就说陆小芒找了个高年纪的同学帮忙补习功课,天黑前一定回。” 林益阳把自行车调了个头。 罗大乐梗着脖子,不太乐意地道:“这不是让我睁着眼睛说瞎话嘛,我不去。” 林益阳微微俯低身子,半眯了眼睛,眼里寒芒乍现。 “改天,小树林里练练?我让你一只手!” 罗大乐整个人一震,随即开始咬牙,在陆小芒面前死也不能认这个怂呀。 “练就练,怕你不成!”罗大乐硬着头皮道。 “行,胆挺大…不知骨头够不够硬,禁得起我几下?”林益阳略微用力扭了下车把,生铁车把硬生生被他一手拧弯曲了。 罗大乐瞪圆了眼。 “大乐是我朋友。”陆小芒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道,低到林益阳也要仔细听才能听清,她的手在他背脊间从上到下轻轻抚了下,像给他顺毛似的。 犹如猛虎下山般要择人而噬的少年就跟被人点中死穴般僵了下,原本即将迸出来的威压硬生生打住了。 他眉头一舒,脸色恢复了平静。对于情绪收放,林益阳十分专精。 “路上是你耽误了事儿,从学校到你们村不过四里多地,你踩自行车居然能走两小时,我一甩开人就一路跑着到这里,生怕你们等急。 结果,我在这儿等了一小时十分钟。 你误我一小时,就得负责补给我,所以小芒外公那边,由你去说,听明白没?”他尽量用商量的语气说话。 “我要是不去呢?”罗大乐捏着双手,抬眸直视着林益阳寒芒闪烁的眼。 “你是小芒朋友,我忍你。哪怕你中午因为生气害小芒追你葳了脚,小芒不想我动你,我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一提到陆小芒的脚,罗大乐就不自在,想起了自己的不对,语气也随之软了下来。 “你想带她去干嘛?” “回营部擦药啊。” “就在这儿擦一样的。” “药没带。” “好,我是看陆小芒面子,不是帮你。” 罗大乐走后,陆小芒就用力掐了林益阳一把,“假话可真是张口就来啊,我不骗大乐了,现在轮到你来骗了?” 第二百五十章 秘密任务 “呵,他阴我,不许我骗他,陆小芒,你到底站哪边?”林益阳扭头睨着陆小芒,满满的不悦就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自己家的不护,替别人家的抱不平。” “大乐是个苦命孩子,在不犯原则性错误的前提,能厚待他还是尽量厚待他。”陆小芒把罗大乐的妈妈惨死被他亲眼目睹的事告诉了林益阳。 林益阳沉默了半天没说话。 “是挺惨的?以后,还是对人好点儿。” 林益阳认真地看着陆小芒,唇角微微勾了一下,缓缓慢慢地道:“这算什么,至少他是被父母呵护着长到几岁大的。” 陆小芒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失落和保留,心里突然酸涩得厉害。他说,爸爸抱过他一次,在他死前那一刻。林爷爷说,他是五岁才到他身边的,一个人一条狗出现在家门前的。 他还说,妈妈没抱过他。 “益阳,五岁前你和谁一起生活的呢?” 林益阳默默地踩着自行车。 陆小芒见他不肯回答,知道他不想说,也就不追问了。 往前骑了两里地这后,林益阳突然喊了声:“将军!” 将军?将军被她派去执行秘密任务去了呀…… 陆小芒左右看了看却没发现将军的踪迹,正疑惑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她之前的问题,林益阳这是在回答先前她这个问题。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她的心像是被毒蜂蜇了似的,一下子紧缩了。 “益阳……”她叫着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安慰他。 “抱我。”林益阳低声说,“紧一点。” 陆小芒嗯了声,双手环抱着他精瘦的腰,并在他身前扣牢,头轻轻地靠在他的后腰上。 “抱了,这辈子就不能松开了。”林益阳又道。 “不松了。”陆小芒坚定地点着头。 前世,她已经放开过他的手,后来,痛苦余生,到死都不甘。或许重生,除了护住亲人,也是给了他和她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林益阳一直往前骑,骑了很久也不见停。 淡淡的温情,笼罩着两人。 日头偏西,挂到了远处的山尖上,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映照着大地,把地上的人和草,树和花都染成了蔷薇色。 陆小芒脸贴在他后背上,眼睛一眯一眯的,都快睡过去了。 自行车轮子从一块深洼里滚过,车子抖动起来,陆小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举目四顾,这一看立刻就惊呆了。 眼前是一个有点眼熟悉的小镇子,灰瓦白墙的砖屋凌乱地挤在一起,旁还有两座比较高的筒子楼。 正是下班时分,筒子楼里人来人往,门对门的邻居们互相打着招呼,穿着粗布衣裳和老布鞋的孩子们在楼上跑来跑去,楼道里油盐飞溅、人声鼎沸,那是各家的主妇们在用蜂窝煤炉子炒菜做饭。 “林益阳,这里是哪儿?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不是要回营擦药么?”陆小芒揉了揉眼,眼前的一切依旧还在,不是做梦。 “心情不好,不想回大院,骑着骑着就往这里来了。”林益阳淡淡道。 “这里我好像来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吃霸王食的 “你平时很少出门?”林益阳问。 “出过几次门的,不过那时候还小,德叔用箩筐挑着我走,晃晃悠悠的就睡着了,每次都是到了集市上才被德叔叫醒,所以我只认识赶集那条街。” 一抹淡笑划过林益阳的眼角,令他清俊的脸庞陡然又添了无数光彩,路边无数人都看向他。 他毫无所觉地踩着自行车,打趣她道:“难怪,连白马镇都不认识,还问我这是哪儿?这么迷糊,哪天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除了你敢拐我,谁人敢拐我?” 前座的少年肩膀颤了几下,不可抑止地笑出了声音,向来低沉克制的声音变得轻松明朗。 “那倒是。谁敢拐我小媳妇,我打断他的手脚。” 呵,何止打断人家手脚,叶家那小子趁他出任务往院内射响箭送纸条邀她去放风筝,结果遇上林益阳提前结束任务回来抓个正着,纸风筝没放成,人风筝倒放了好几天,叶家小子从此就落下了恐高症。 还有个好像是婆婆带回国的副官的弟弟,第一次上门来,故意往她身上扔条洋辣子虫又伸手往她手上摸,他把人全身骨头都打断了。 两人漫无目的的在镇子里游荡,林益阳刻意放慢了速度,一条街一条街的指给陆小芒看。 “这里是普田路,这里是中大街,这里是西场路……” 陆小芒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因为腿太短,根本踩不到任何支撑点,脚就一直晃晃悠悠的,林益阳说什么她没大听进去,只顾着东张西望。 霞光把她的脸染成了蔷薇色,她眯起眼睛看了看天上的云霞,道:“林益阳,太阳都要落山了。” “不急,回头踩快点,天黑前一样能把你送到家。”林益阳继续踩着自行车熟练地穿街过巷,“拐过弯就是供销社,去逛逛。” 来到白马供销社,他下了车,直接连人带车把陆小芒推了进去。 供销社的玻璃柜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品,从香烟白酒到瓜子花生,从胶鞋手套到针头线脑,啥都有。 俩人进去的时候,柜台前还趴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守柜台的小哥正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家。 “你看你生得人模人样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穷人家的,怎么总是白吃白拿不给钱呢?你吃了拿了不给钱也就算了,从早吃到晚,到了晚上也不回去,要睡在这里继续吃,你说这怎么能行呢?”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那个那个!”那人不听,指着食品柜里的各色零嘴挨个点了一遍,“快点给我,不给我就砸你家玻璃了!” 柜台小哥快疯了,大喊:“这是公家的东西,你吃多少我就得掏钱赔多少哇!求你了,赶紧回家,别在这儿闹了。” 那人蹲下,把脚下的火砖捡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柜台的玻璃上砸,玻璃被砸破了,玻璃碎片飞得柜台里外都是,他也不管那些玻璃会不会划到他的手,直接伸手进去掏拿东西。 他一口气拿了五六包辣条在手里,撕开袋子就往嘴里塞。 陆小芒惊讶地看着他,他扭头也看到了陆小芒,拿了一条辣条就往陆小芒嘴里硬塞,林益阳伸手拍了他的手腕一下,他的手被拍得向上弹跳了一下,辣条尾扫过陆小芒眼前,上面的辣椒粉簌簌而飞。 陆小芒眼里也飞进去一些辣椒粉,瞬间就火辣辣的,眼泪也涌了出来。 林益阳一把挥开被打了一下还要往陆小芒面前递辣条的青年男子,脚就紧随其后踹向了青年的胸前。 陆小芒听到了破风声,知道这一脚下去,林益阳得把人骨头踹断。 第二百五十二章 拿命填都不够 “益阳,停下!”陆小芒赶紧大喊。 林益阳的脚停在半空,卸了大部分力气,只用脚尖蹬开了那人,然后就收了回来。 那人被蹬得往后仰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里的辣条掉得满地都是。他看着辣条,突然双手捂脸哇哇啦啦的哭了起来。 陆小芒和林益阳都怔了怔。 这人生得高高大大的,看上去至少也有二十二三了,怎么说哭就哭,跟个孩子似的。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林益阳出手出脚都太快,柜台小哥只觉得自己眨个眼的工夫,这柜台玻璃也被打烂了,砸烂玻璃的人也被人打了。 “这玻璃柜也是公家的,可这人他是个傻子,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我找谁赔哇?”柜台小哥苦着脸。 傻子? 原本铁青着脸随时准备动手的林益阳瞬间收了力,把自行车一靠,脸倏地向后凑,一手捧住陆小芒的脸,一手小心翼翼地去掀她眼皮。 “别动,我给你吹吹。” 陆小芒眼泪长流,眼前一片模糊,只感觉一道温温热热的气流在往自己眼里吹,她用力地揪住了林益阳的衣袖,忍不住叫了一声:“疼。” “你去打盆水来,再弄张干净帕子,我要给她洗下眼睛。” 柜台小哥看了看坐地上捂脸哭的青年,不太放心地道:“打水没问题,可你得看住这人,别让他再把其他柜台给砸了。” “快去!他砸多少我都能赔得起,但是小芒这眼若伤了,你们俩拿命都填都不够赔!” 林益阳狠戾的话语让柜台小哥怵然一惊,他赶紧撒腿往后堂跑,不一会儿就端了盆清水,又从柜台里拿了条新毛巾放在水盆里端过来给了林益阳。 林僧阳用毛巾蘸了水,先在自己脸上蹭了蹭试了下够不够柔软之后,这才重新过水拧干,小心翼翼地往陆小芒眼里轻轻拭。 眼被浸了冷水的毛巾一拭,疼痛瞬间就缓解了不少,陆小芒不再喊疼。 林益阳松了口气,拭一下吹一下,清冷眸子染着脉脉温情,漆黑如墨的瞳仁里只有她的眉眼,她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心。 到了后来,陆小芒的眼倒不痛了,眼泪却还是没止住。 地上捂脸哭的青年哭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就不哭了,抬头愣愣地看着林益阳和陆小芒,沾了不少辣椒粉的眼眶又红又肿,眼泪也是哗哗地往下滴,看上去又可怜又搞笑。 他见林益阳给陆小芒洗完眼睛后,她的眼睛就能正常睁开了。 青年立马指着林益阳道:“我也要洗眼睛,给我也把眼睛洗洗,我的眼睛也好疼。” 林益阳冷冷地看着他。 他突然爬了起来,两手揪住林益阳肩膀上的衣服,学着陆小芒的样子哼哼唧唧地喊:“疼……” 陆小芒被他这一声娇滴滴的喊疼声给逗乐了,一边抹眼泪一边看向他。 青年眼睛被自己刚刚吃了辣条的手揉得红通通的,见林益阳不理他,陆小芒却冲他笑,他立马扭头可怜巴巴地望着陆小芒道:“他不给我洗,姐姐你给我洗,然后再给我吹吹。” “滚!”林益阳暴喝道。 陆小芒脸上的笑容突地一收,呆呆地看着青年头顶,眉头慢慢地拧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丧尽天良 陆小芒神情不对,林益阳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连忙低头问:“小芒,怎么了?” 陆小芒依旧定定地看着青年头顶某处。 林益阳闪身挡住了青年,陆小芒视线被阻隔之后才回过神来,整个人显得有些虚弱,脸色苍白。 她往林益阳胸前一靠,过了几秒才低声道:“没事,就是突然饿得很厉害。” 青年依旧在吵吵闹闹的要人给他洗眼睛,陆小芒和林益阳抱一起了,没空搭理他,他就去找柜台小哥了。 柜台小哥反应慢了半拍,人就直接被青年抱怀里了,他整个人往下半蹲,头也往柜台小哥胸前贴,然后装出虚弱的语气道:“没事,就是突然饿得很厉害,眼睛还很疼。” 他的个子比柜台小哥还足足高出一个头,却装娇弱硬贴着柜台小哥,感觉就跟一棵树硬要往藤上长似的,特别搞笑。 柜台小哥哭笑不得地撒着手,身子僵得跟截木头似的,愣愣的戳着。 青年见小哥不回应,又扭着小哥不停地摇来扭去撒娇:“给我洗眼睛,给我吹吹,不然我又砸你的玻璃。” 柜台小哥生无可恋,为免无辜的柜台玻璃再惨遭青年毒手,他只能点头认怂,重新打了盆水,认命地给青年洗眼睛。 青年边洗眼边得意地往林益阳那边看,“哼,你们不疼我,秦大自有人疼。” 听到青年提起自己的姓,柜台小哥看了看一直的狼藉,突然福至心灵,追问了一句:“秦大啊,你家住哪儿啊?一会儿送你回家。”顺便问你父母要赔偿。 青年非常认真地想了想。 柜台小哥期待地看着他。 “大房子里。”青年道。 “什么样的大房子?” “有大铁门的大房子。” “什么样的大铁门?” “对开的大铁门。” “……” 问了半天依旧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柜台小哥就直接切入正题。 “那你能自己找回家吗?” “找不到了。”、 “那你的家在不在这镇子上?” “不在。我是坐的鸡公车,坐了一夜,走到这里的时候天就亮了,秦三让我站那儿等他,他给我买芝麻糖,我等了半天,糖也没吃着,秦三也不见了。我在街上找啊找呀,找了三天都没找到家。我很饿,刚好看到你这里有吃的,就进来吃东西了。” 青年说着说着,突然又开始哇哇哭了,“我想回家,我想妈妈,我想隔壁老王,还想隔壁老宋,也想藏在被子里没来得及吃完的糖了,我要再不回去,我的糖就要化完了啊。呜呜呜……” 哭就哭,还要抱着柜台小哥不撒手,眼泪鼻涕什么的抹了小哥一胸前。 柜台小哥脸都快皱成树皮了,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忍住,问清楚他家在哪儿,索赔的时候把这身衣服也算上。 “鸡公车?”那是什么车? “就是会跟公鸡一样打鸣的车。”青年边哭边回答。 什么乱七八糟的,车怎么会像鸡一样打鸣。柜台小哥绝望了。 “那你的车有几个轮子?”小哥不问了,陆小芒就接着问了。 一个脑袋里被人插了根针却还活着,明显又是被人拉到陌生小镇上遗弃了的傻子,到底是多狠心的父母才会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第二百五十四章 怪物 青年低下头,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最后伸出四根手指头晃了晃。 “四个,车有四个轮子。” 陆小芒实在饿得慌,视线在玻璃柜台里打了个转,盯着那一箱夹心饼干就不动了。 林益阳直接把一整箱饼干给抱了出来,端在手里让陆小芒拿着吃。 陆小芒吃了小半箱饼干下肚之后,林益阳也吓着了,赶紧把箱子往身后的玻璃柜台上一放,睨着她道:“饿成这样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带你下馆子了,吃饼干根本不抵饿,还是米饭耐饿。” 陆小芒默然,她怎么早说,她是刚刚看完青年的脑袋消耗了之后才饿的呀。 林益阳趴柜台上看了看,一手扒拉了一瓶烟台汽水出来,开了盖递了一瓶给陆小芒。 “饼干吃太多,喝点水缓冲下。” 陆小芒喝完一瓶就自己伸手去拿夹心饼干,肚子里垫了点之后,她的精神就恢复了不少。 柜台小哥好不容易挣脱了青年,把水盆端进去之后就拿了扫帚和撮箕出来,一边扫地上的玻璃碎渣子一边叹气。 陆小芒又问了青年几个问题,依旧没弄明白这鸡公车是啥。 小媳妇儿跟别的男人说话,林益阳就被冷落了,脸也越来越黑。 他把夹心饼干的箱子又拖了过来,塞陆小芒怀里让她抱着,“吃你的饼干,我来问。” 林益阳找了纸和铅笔,一边问一边在纸上画,不时涂涂改改,青年不住摇头说不是,不是这样子的。 十分钟后,青年再探头看纸上的画时两眼突然亮了起来,拍着手大叫:“对对对,我家的鸡公车就长这样。四个轮子,屁股很丑,喇叭特别难听,所以我就让人去改成了鸡公打鸣的声音。” 画上是一俩远远看去像是一辆装甲车的四轮轿车,熏黑头灯,宽胎,夸张的近乎直通的超大口径排气管,怎么看怎么像怪物。 林益阳拿着画再三问青年:“你确定,你家的车真长这样?” 青年点头如捣蒜:“就长这样。” 柜台小哥扫地经过时探头看了一眼,立即笑了起来,道:“这不是闹呢嘛,哪有车长这样啊? 再说了,现在谁家有个两轮自行车都不得了了,能开四轮车的非富则贵,要不就是领导首长们。可领导首长们下乡视察也来过供销社,我还亲自接待过,人家坐的是红旗牌轿车。 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怪的车。” 青年见小哥不相信,急了,扯着嗓子吼了起来:“我家车就长这样,就长这样,秦大从来不说谎!” 林益阳微微眯了眼,若有所思。 秦大凑过来,刚要抱住林益阳就被林益阳单手挥出了一米多远。 “没事别靠近我,我的身体会先我的思维一步做出反击。”林益阳道。 秦大根本听不懂,只知道这小哥哥好凶不能抱。他缩头缩脑,委委屈屈地站到一边,眼一眯脸一垮,眼看着又要放声大哭。 陆小芒赶紧伸手捂了耳朵。 秦大要哭不哭地看着林益阳,“我家车真长这样,大哥哥,你帮我找家,找到家了我把我的糖分你一半儿。” 车要真长成这样,喇叭声还跟公鸡叫一样,坐了一夜才到小镇,如果路上没有兜圈子,一小时开一百公里,开十小时就是一千公里……这范围,可就广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弄巧成拙 以白马镇为中心,东南西北开出一千公里,那可是把整个国家都走了一半了。 这样还怎么找? 光凭这点线索不找个十年八年也找不出个所以然来。 丢掉秦大的人估计打着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回去的想法。 暮色四合,陆小芒把一整箱夹心饼干都吃完了,林益阳付了钱,推了自行车就要走。 秦大跳起来挡在车子龙头前面,双臂伸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回不了家了,你们都不能回家,你们回家去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柜台小哥伸头看了一下,暗中朝着秦大递了个鼓励的眼色。 走走,我这打破的柜台和你白吃白喝了的东西都不要你赔了,你这家看样子是怎么找都找不着了,我也找不到人可以赔偿,只能止损。 早些走,快些走,别来祸祸我这供销社小柜员就行。 那小姑娘心地很善良,那阴狠冷漠的少年又极听她话,而且出手阔绰,家境一定不错,养活个把闲人应该不在话下。 林益阳眉头一皱,单掌劈出打中秦大,秦大歪歪扭扭的晃了一下,眼皮子掀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掀起来瞪人就栽倒在地。 柜台小哥心头喊了一声拐了,这傻子又得蹲这白吃白喝了。 林益阳回头冷冷地扫了柜台小哥一眼,一手扶着龙头,一手扶着陆小芒,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车下了台阶。 少年载着小姑娘扬长而去,柜台小哥看着砸在自己手里的傻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把他扔出去呢还是扔出去呢? 柜台小哥犹豫了半天,这才打定了主意,打算硬起心肠把秦大扫地出门。 他慢慢走向秦大,弯腰要抱却发现秦大太重根本抱不动,他只得拽了他一只脚把他往供销社门外拖。 秦大睁开一只眼睛,猛地坐了起来,蹬掉柜台小哥的手,捡了砖头就往柜台小哥后脑上招呼。 柜台小哥扑的一下倒了地,醒来的时候发现秦大坐在一堆饼干,瓜子,花生,糖果,汽水的食物堆里,嘛嘛吃得正香。 秦大不远处,扔了一地的瓜皮果屑包装纸…… 秦大坐在食物堆里,喜笑颜开,左手拿着夹心饼干,右手拿了瓶汽水,吃一口饼干,喝一口汽水,惬意无比。 见柜台小哥醒了,秦大还冲他得意挑眉:“我要这个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让你拿你不拿,那我就自己拿。” 柜台小哥粗粗看了一下地上的包装纸数量,赔不起了,这货是吃多少了啊……小哥气得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陆小芒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她有心帮秦大,可是她现在并没有赚钱的能力,林克那边根本就没同意和她搭档赚钱,林益阳也不喜欢她总捡人回家。 前世,她捡了虎子哥回来,他跟她闹一个星期别扭,一个星期都不跟她说话,她差点以为他不要她了,怕得半死,最后还是听叶冠云的馊主意……故意离家出走,然后想让他紧张让他妥协容下虎子哥。 结果……弄巧成拙。 第二百五十六章 趁虚而入 她留下纸条,躲在林益阳书房柜后,只待晚上趁他不备翻院墙出去和叶冠云会合,然后在外头躲几天,等他来找她并同意留下虎子哥后才跟他回来。 结果她人还没出林家呢,就被人给趁虚而入了。 那个女人还和林益阳同进同出。 还跟林益阳进了书房,趁端茶的时候去摸林益阳手…… 她气得从书柜后跳了出来打断了他俩,然后就看到了林益阳板着脸,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眼眸黑得像墨石一样。 他对她说:“打断了我的好事,得罚!” 她听人说,背着媳妇一男一女摸手手靠近什么的就叫狗/男女,所以她气急败坏地叫他狗男,叫那女的狗女! 林益阳走近她,一把把她抓住了,他高大的身形挡住了背后那个狗女,她跳起来都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林益阳让那女的先走,然后他就关了书房的门,把她推上了桌子。 他用手指挑开她的衣领,慢条斯理的解了她的扣子,然后把她剥了,一条缕都不给她披,不许她下桌子,老老实实的蹲着。 他自己翘了二郎腿,端着那女人泡给他的香茗,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边喝茶边教训她。 “说,谁教你离家出走的?”他眯着眼睛吹着茶叶,热茶腾起袅袅轻烟,他的眉眼隐在轻烟中,透出几分疏离,冷得有些吓人。 陆小芒打死也不出卖叶冠云,咬牙不说话。 那是冬天里,屋里烧了火盆依旧十分寒冷,她冻得直磕牙,脑子都被冻僵了。 “狗男/女,我还没走呢,你俩就背着我拉手摸手……”她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哭,像是有无限委屈,撕心裂肺的。 他穿了一身军装,英气逼人,她第一次发现他长得那么好看,想到他差点被别的女人摸了,她就气得想打人。 “我看着你俩都能摸手,要没看见的时候,你对我做的那些是不是也和她做了?” “难过了?”他问她。 “当然难过了,难过得都要死过去了。” “你不是要离家出走的么?还管我做啥?” “我不走了,我要看住你,不让别人摸你手,不让你摸别人手,不让别人睡我的床,啊啊啊,心都要碎了哇,谁拿小刀子在一刀一刀剜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林益阳一手撑着椅把,身子拔高了一截,好像离开了座位,她抬眸看他,发现他又是端坐着的。 他端着热茶,穿得整整齐齐的,倒问她冷么? “冷。” “想喝热茶么?” “想,不,不想,是那个女人泡的,我不喝,冷死我也不喝,你也不许喝,不准喝。” “茶是我泡的,她只是帮我端来。”林益阳把那杯茶倒到了茶盘晨,重新沏了杯茶,慢慢地走近。 茶杯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她手中,他俯下脸,嘶着声道:“我想喝茶。” “你想喝茶把杯子给我做什么?” “你要离家出走,我很生气,罚你喂我喝茶,一口一口喂,喂到我满意为止。” 她用杯子喂他不接,修长的手指抵在她唇上,“用嘴喂!” “不要,你嘴臭的。” “胡说。” “你要是嘴过别人嘴就是臭的。” “没有……” “我不信,我要闻闻。”她主动勾了他的脖子,凑近鼻子去闻他的唇。 他慢慢闭了眼,周身的气势一下子全喂了狗。 “小芒果……你就仗着我爱你,所以越发胡作非为,谁的话都听,连离家出走都敢了……” 第二天,林益阳就找人来修了桌腿。 第二百五十七章 特殊的日子 之后两天,她都昏天黑地的。 虎子哥是留下来了,不过放在了婆婆的院子里,林益阳原本就十天半个月不和婆婆打照面,有了虎子哥,那就是一月两月根本不打那边走。 叶冠云被林益阳打得躺床上休养了三个月,之后再也不敢来找她玩儿了。 而她呢,开始天天粘着他,怕他出去嘴别人。 这一场离家出走人还没走就被破灭了,最后想来想去,还是林益阳得了利。 后来,林益阳往房间里也添置了好多桌子,大的小的,高的矮的…… 然后私下里,他喝茶的方式也改了…… 有时候,换一种角度去想前世的事,陆小芒就能得出新结论。 那会儿她只觉得天塌了,她一不乖林益阳就要当狗男,所以她得全副身心都放他身上,予取予求,陪他花样百出。 这会儿再想想,才发现这事真相应该是从一开始林益阳就知道她躲书房,故意找人作戏来激她。 她那会要真跑成功了,他只怕把整个京城掀了也要找到她…… 只是,那时候,他沉得住气……所以能把她吃得死死的。 “你在想什么?”到了村口,林益阳把自行车停下,扭头就看到了陆小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把你吃得死死的,而不是被你吃得死死的。”陆小芒脱口道。 林益阳瞥了她一眼,一脸无奈,“要你现在大十岁,我立马给你躺倒都行。” 陆小芒捂脸。 多活一辈子,她的脸皮也没林益阳厚! “小芒,怎么才回来?”罗大乐从路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 陆小芒抬头看了看天,刚刚擦黑。 罗大乐一把拉住她,神色焦急:“快走,你外公找你好一会儿了,他老拿怀疑的眼光瞅我,我已经快顶不住了。” “今天这么早收工?”陆小芒有些惊讶,平时村里都是天黑才收工。 “你忘啦?明天是清明,家家户户要祭祖,所以每年今天都会提早一歇收工,让大家回去裁纸钱备写符子。”罗大乐皱眉道,他怎么感觉陆小芒跟林一在一起之后变傻了不少。 林一就是个坏蛋……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清明节? 陆小芒立即转头去看林益阳。 林益阳也正深深地看着她。 罗大乐把陆小芒搀扶着下了地,林益阳就丢下一句话骑着自行车走了。 “明天早上还在这儿等你。” 罗大乐看着林益阳远去的背影,诧异地问:“林一他们不用祭祖的吗?我们每年清明节前夜要忙好大一宿,要准备香蜡钱纸,还要写一堆符子,第二天早上还得一大早起来去转山插青,转完山烧了符子,给祖宗敬献完酒肉。 学校里明天上午也一般不开课……他明天早上来接你干嘛?” 林益阳祖籍京城东,客居丰收岩,要祭祖的话,得回京城。 而且对林益阳来说,清明节不止是清明节,还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大乐,我脚葳了,我外公肯定也不会让我上乌玛山脚下转山,明天早上你早点过来扶我到这边。” 林益阳从红星村离开后却没回营部,他骑着自行车沿望北而行。 第二百五十八章 霸道 陆小芒坐在堂屋里,正用水把硬化了的毛笔笔锋浸软。 一叠叠打好的纸钱,整理得平平顺顺的,再用白纸封起来,就成了一个个长方形的符子了。 外公站在旁边研墨,舅舅抓耳挠腮地往角落里缩,生怕叫他来写符子。 符子上的字要用毛笔写,舅舅这个人宁愿拿锄头也不愿意拿笔,所以每次要写符子的时候都要往旁边开溜。 外公瞅了他一眼,鄙夷道:“瞧你那点出息,有出息,狗都给撵落了。” 转头的看了看旁边正坐在小板凳上趴在矮桌子上写作业的俩孙子,外公又语重心长地道:“天强天富啊,可千万别跟你爸学,上课要认真,不要开小差,多学文化是有好处的。” 天强和天富不住点头,“嗯,爷爷,我们晓得了。” 被当了反面教材的舅舅干笑了两声儿,道:“我,我主要写字不好看,我来裁纸封符子,小芒写。” 外公年纪大了,眼睛早就不太好使了,灯光又昏黄昏黄的,灯下写字确实是有些为难了。 他偏头看着陆小芒,问:“小芒,有问题没?” 陆小芒摇头,脆生生道:“没问题,不过,有时候我搞不清楚考妣和显考,不如外公念我写?” “嗯,左边竖着写天运辛酉年农历二月三十日,中间写故考罗公宁祖老大人收用,右写今当清明胜化帛虔具冥冥钱共一封奉上。写完再在右下角写不孝子罗成功敬上。” 外公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研墨,摇头晃脑地念着。 如果这时候他穿着一身长衫,倒像个旧时私塾里教学的老先生。 陆小芒执笔的手顿了顿。 外公从来不讲他年轻时候的事,也从来不提起外婆,但他有时候的行为举止,却一点也不像是祖祖辈辈都栖居在此的农民后代,倒像是一些大家族里出来的,受过旧时教育的人。 陆小芒学写字的时候就练习的毛笔字,外公的毛笔字她依稀还有点印象,那字笔走龙蛇,苍劲刚健,十分有功底。 陆小芒写完了符子,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外公,怎么只写太外公,太太外公的符子,不写太外祖母,太太外祖母的符子呢?” 外公把陆小芒单独叫出了门。 “妾氏不上家谱。你太外祖母,太太外祖母都是妾,所以不能上祖谱,符子上也不能写她们的名,她们要花用,都是从太外公太太外公那里一起取用。在生如此,死后亦是。”外公道。 “这已经是新时代了,外公。”陆小芒嘀咕了一句。 外公深深地看着陆小芒,“不管什么年代,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我们祖上犯了大错,迁居到这里,嫁娶都需要知会本家那边,批则婚,不批则拆。 天强天富以后的妻子,也不能娶富贵人家的女子,只能从平民中找。” 什么规矩,这么霸道? 都迁居出族了,还要管人子孙后代嫁娶事? “等哪天,我见到本家的人,倒要让他们改改这规矩。”陆小芒道。 “谁都能让本家改,可独独你不能,小芒,上次的事,外公还有些话没说尽,今天既然你提起了,我就一并说了,好让你心里有个数。” 第二百五十九章 憨货 “你舅舅其实不是在骊山学艺,是在骊山为质。” “谁愿意屈居人下,受人摆布?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服输,要跟本家一争长短,想要压制他们,所以长年在外奔走,你外婆一个人在乡下操持家务,侍奉公婆。” “地龙翻身的时候,她刚生完罗夏,她一个女人,背上背着我妈,左手抱着梦梦,右手挎着刚出生的罗夏,硬是把全家人都带到安全地带。” “我自以为是男儿自当有一番建树,要为儿孙谋福祉,所以不惜为此奔走,与本家的兄弟们争夺资源。” “你外婆积劳成疾却一直瞒着家里人,最后发现无法医治之时,先是写信把我叫了回来,然后留下一封信就走了,说是不愿意拖累我。” “我那时候才知道,所谓男儿建功立业,也只是为了娇妻佳儿能得安逸,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有时候,再富足的生活,也比不上人在你身边嘘寒问暖。” “我明白得太迟,那时候已经追悔莫及。梦梦罗夏都还小,需要人照顾,沿着你外婆离开的路托人去寻,只找到一具被狼啃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梦梦一直怪我因为和本家争长短忽略了你外婆,从小就跟我不亲,也不听我的,认识你爸那个坏小子有人撑腰了,就益发不肯听劝,非要上本家去要个公道,想要废除这规矩。” “本家不肯,她就跟本家的人起了些争执,本家的一个小子轻薄梦梦不成又给了她一耳光,你爸那个坏小子就打上了人家门,把那小子嗯,五肢都打残了。” “本家嫡系大房传到这代,就剩下一根独苗苗……本家的人要把你爸送去坐牢,你舅舅不忍心,暗中去求了他们,留在了本家侍候那被打残了的小子。” “这件事,梦梦不知道,你舅舅说,全家都苦,总要有一个人去尝尝甜,他希望姐姐过得幸福,若有人要吃苦受罪,他是男丁他姓罗,理所应当该由他背起这责任。” “梦梦结婚的时候,你舅舅就被放回来了一段时间,所以一切都被掩盖住了。你舅舅回到本家后,有一次不小心听到本家残废了那小子跟人炫耀,说他们收买的美人会趁梦梦怀孕期间下手。” “你舅舅那个憨货……”说到这里的时候,外公就冲堂屋里瞪了一眼,“那个憨货知道这事之后,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办法来,最后就天天盯那残废小子的梢,看他和谁接触,派谁出门,有天他发现那人引了个女的去后院见那残废小子,他半夜……嗯,就摸那女人住的地方去了…自己往人被窝里一钻,自己大喊引了人来捉……” “你舅舅虽然当时没得手,可是两人在一被窝被人看到,他们的美人清白被你舅舅这憨货毁了,美人计就失败了,你舅舅也发现这女的是陆女婿身边的佣人。陆女婿威名在前,本家的人也不敢杀了你舅舅,只能哄着他,让他替那女的圆谎,不要拆穿本家的计谋。 你舅舅贪恋人家美色,动了心,逼着本家的人答应让他写信给陆女婿,说他和这女子互相看对眼了,陆女婿就作主,把这女子配给了你舅舅,成了你舅妈。” “你舅舅结婚后,在家住了半年时间,本家的人又把他找了去。我后来发现,这事是你那一心想嫁给陆女婿的舅妈写信搞的鬼。她嫌弃你舅舅,不愿意呆在乡下做个村妇,却又不得不呆,所以她给本家的人写信让他们把你舅舅叫走。 我气不过,可她又怀了孩子,打不得骂不得,非要吵吵着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要什么香柏木的全套家具。 陆女婿私下呢给过我一笔钱,我就拿那笔钱给她弄了间香柏木屋子,啥都整齐了,她才不作妖了,把孩子生了。” “后来你爸妈出事了,你随弹药填充舱被弹射出来,落在骊山中,当时已经奄奄一息了,你舅舅怕你扛不过去,跪着求了本家的当家老太太,那老太太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心软了一回,尽全力寻找名医,全力抢救你,然后又放了你舅舅和你离开。 但是,那老太太过世后,她的后人却觉得当初之所以会被打上门全都因为罗家女嫁了高门,才有能力欺长房,老太太还以德报怨,救了你,本家就把旧规矩上加了一条,男女婚娶都要受约束。男不能娶富贵女,女不可嫁高门夫。” “那两把驳壳枪,就是威胁,是本家的人随新规书信一起送过来的。他们随随便便就能送出两把枪,就是想证明他们底蕴惊人,就是想让我们老老实实的,不要去跟本家的人争。” “他们家的老太太确实救了你一命,我们确实欠了她,我也看淡了,嫁娶平凡人,也少很多是非,这样也不全是坏事。 所以这规矩,我是打算守的,我也希望小芒你知道,你这公道是讨不回来的,因为你的命是老太太救回来的。老太太死了,你就必须把人情还给她的儿女们。” “外公也希望你找一个平凡些小子,过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日子。只要有吃有喝,一家人平安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陆小芒听完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恩怨情仇真是够乱的。 本家势大,想要永远压制他们这一支,外公不服气,肯定当初也给本家的人制造了不少麻烦;妈妈也不服这气,上门去讨公道想要破除陋习,却遇上本家的纨绔子,轻薄不成反被爸爸打废,本家嫡系就断了香火,积怨就更深了。 本想弄个美人计整治爸爸呢,又被舅舅简单粗暴的破了局。 爸爸妈妈出事了,留下一个小孤女,奄奄一息之际,本家的老太太又出手保了她一命。 老太太死后,儿女们想不过,又要继续压制他们,插手他们子孙后代们的婚姻大事,不允许他们与富贵之家高门后代沾边儿,免得越过了本家…… 外公也想让她过平淡些的日子,找平凡些的小子。 可林益阳……他生来就是不平凡的…… 第二百六十章 等答案 “小芒,这些事,如果你一直平平凡凡的,跟村里其他孩子没两样,外公这样的话是不打算跟你说的,人有时候无知一些,反倒能得些清净。有时候懂,比不懂难活。”外公道。 “可你突然就开窍了,露出了不属于你这个年龄段应有的智慧谋略胆识,这对个人来说是喜,是才能;对于本家那边的人来说,却是隐患,从我到梦梦,一个曾压他们十年锋芒,一个又打上门伤残嫡系长房,你再表现得非凡……本家的人知道了,是不会依的。” 陆小芒默然垂眸,掩住眼中思绪。 前世她啥也不知道,可也没得安宁啊。管他呢,本家的人如果能和平共处,她当多认了一门复杂点的亲戚;如果不能和平共处,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实在过份了,她还是会弄他们的。 为守规矩,前世外公啥也不敢做,一家人生生被人坑害死绝,也没见本家的谁出来说句话,全都当没这旁支。 外公见陆小芒虽然不说话,可面上的表情却有些意气难平,嘴唇也抿得紧紧的,心里知道她很难接受这些祖上的旧习和陈规,毕竟,她受的也是新时代的教育,崇尚男女平等,婚姻自由。 “我是倔头子,梦梦也是,你更是!得,我再给你撂句话,做啥事,把尾巴收拾净,别让人有机会捉住你尾巴就行。”外公叹息道。 陆小芒立马扬起小脸,笑眯眯地嗳了一声,她可就正等这话呢。 看着陆小芒这样,罗成功无奈地笑笑,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之色,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妻子和女儿的笑脸。 女儿肖母,外孙女也是。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悲痛突然攫住了他的心,他用力地握紧了枯瘦的手,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步履蹒跚地回身朝堂屋里走。 “进来,这么些年了,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总幻想那具被狼啃的的尸体不是你外婆,幻想她还好好的活在某个地方,所以我一直不肯写符子祭她。 我没见着梦梦的尸体,那个坏小子的尸体也没见过,在我这里,无尸就是生,有尸不可辨认我也能把它想成生。 可有时候想想,这或许是我偏执的一种妄想…… 小芒,来,从今年开始,还是给他们写符子……” 外公已老,曾经挺直如松的背脊如今已经佝偻得不像样子,心情激荡之下,步履摇晃,陆小芒忍着脚踝处钻心的疼痛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他,两人相扶相持,重新回到堂屋中。 墨研好之后,陆小芒用毛笔笔锋蘸了墨汁,舅舅递过来一个空白封的符子,她却写不下去。 笔尖上的墨汁滴落到空白纸封上,慢慢晕染而开,像是一朵在白面上开出的墨色花朵。 陆小芒丢了笔,“之前是外公您不肯认,现在您认了,可我还没认呢。妄想也好,执念也好,这世界上是有奇迹的,我等到老如果还是没有答案,我会告诉我的子孙后代,祭祖时替我加倍还上!” 连重生都能发生,还有什么奇迹是不能期待的? 这一晚,陆小芒总能听到叮叮叮的自行车铃音,不知是梦是真,睡到凌晨五点半之后,她突然爬了起来,找了个棍拄着出了门,循着铃铛声往北走。 第二百六十一章 控制不住 五点多,天空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只在东方有一缕慢慢透薄出来的灰,渐渐浓重。 陆小芒寻着铃铛声慢慢前行。 当第一道曙光透过晨熹,照向原野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躺在草丛中,五官清俊,双眸紧闭,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放在腹部,一腿伸直,一腿微蜷,睡得如同一个婴儿般的少年。 微熹的光打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了层柔和的光,他就像是睡在时光中的少年,静谧安详 陆小芒拄着棍子,轻轻地靠近,生怕惊醒了他。 当她缓缓坐下,这才发现少年放在腹部的手有些不对。 那只手的尾指上缠着一根细细的红线,红线的一头连接着停在不这处的自行车铃铛拨片上。他每次翻身然后每次手指弹动,铃铛就会清脆作响。 他说:“明天早点来,我在这儿等你。” 他真真是一点耐性也木有…… 腰上一紧,晨光中的少年一侧身就搂住了她,声音将睡未醒,还有些迷糊,“来了?我怕错过,怕不够早,所以守着。” 他慢慢地坐起,一抹熹光恰好映进他眼,点燃了他的眼后又照耀过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他冲着她勾唇轻笑。 “小芒,醒来就能看到你的感觉真的很好,好想把你叨回窝,天天夜夜枕着睡。” 陆小芒丢掉手里用来拄着走路的棍子,反手抱了他。 林益阳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然后,他就更用力地回抱了她,双手紧紧地死死地搂着她,搂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芒,小芒,小芒……” “嗯,在呢。” “可梦里你不在,我找不到。”林益阳道,哪怕最近不做那样的梦了,可那梦里失去的心痛,找不到的惶恐依旧还在他心底。 “梦就只是梦,把它揭过,梦是反的,你没听说过吗?”前世惨,重生了却一定不会了。她得变得足够强大,足以匹配他,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却不落于他后! 从认出画上那个小媳妇开始,她就知道她前世并没有白等,他终究还是来找她了。 龙王村地三山夹围之中,只有一条水路逆流而上,转过龙王山才能看见村子,交通极为不便利,没有本村人的带领,就算有地图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个地方。 “在梦里,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小村子的?” “一条路一条路,一个村一个村,一座城一座城,一片山脉一片山脉这样挨着地毯式的找…” “找了上千个日夜,人都快要疯了。” “有天看到一座山顶有一面红旗在飘扬,无数人在呼救,哀号遍野,所以想尽办法找了过去。” “作为一个男人必须要找到自己的女人,作为一名军人却必须救民于水火保家卫国,在那一刻,梦里那个我担起了应该担的责任。”林益阳道。 陆小芒禁不住泪流满面。 一条路一条路… 一个村一个村… 一座城一座城……一片山脉一片山脉挨着搜寻…… 上千个日夜…… 原来,不是有人告诉他她的所在,他是靠这样的笨法一找到龙王村的… 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尸骨都被处理掉了…… 他以一人之力救了一村人的性命之后,转头却从别人口里得知,他救的这群人中,有一些人害死了他的傻媳妇,他来迟了…… 那一刻,他该是何等的摧心断肠? “小芒,你我都知道,那并不是梦,对么?所以你才如此熟悉我,而我,总控制不住想见到你。” 第二百六十二章 益阳牌的就是不一样 “不是梦又是什么呢?不管它是什么,总之是再也不可能重现的。”陆小芒道。 东方天际的那处灰白开始发红了,重重叠叠的峰峦间,红色渐浓,慢慢的像燃烧起大火。 红色火焰渐渐有了形状,变成一个半圆形的,就像刚刚从铁炉里夹出来的烧得通红炽热的铁,散发着强烈的光,从山峦上跃出。 陆小芒面向太阳,眼睛被这强光刺激着,微微感到疼痛,可她仍然盯住它,努力瞪大了眼,似乎想和太阳较个劲儿。 “傻不傻?眼不疼啊。” 林益阳伸出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凉凉的手指紧紧贴在她滚烫的眼皮上,一凉一烫,陆小芒心突然抖了一下。 “反了。”她呓语道。 “嗯?什么反了?”林益阳问。 陆小芒咬着舌头低下了头,耳根子悄然一红。 结婚那天晚上,进了之后,她用力推他,叫烫,说他用铬铁烫她…… 他伏在她身上,肩膀连连震颤,一直板着脸跟黑面神一样的男人突然笑得打了颤。 “你不是说我要吃你么?我打算用铬铁烫熟了才能吃啊。” “可铬铁怎么……”怎么和她见过的形状不一样。 “新式的,益阳牌的,当然不一样……你很凉,我帮你熨烫一下,别说话了,受着就好。” 林益阳半眯了眼睛盯着明显有些不对劲的陆小芒,她的耳朵都红透了,身子也慢慢的烫了起来,她的温度透过薄薄春衫熨在他身上,把他的心都给熨贴得舒爽无比。 “你感觉到了什么吗?”林益阳想问她是不是也跟他此时一样开心。 陆小芒猛地推开了他,用双手捂了耳朵,声音也陡然尖利了不少。 “林益阳,你不许说话。” 当初,第一轮战事完毕之后,她一直瞪大眼,像只死鱼似的硬挺挺地倒着,林益阳用手扒拉她,问她:“我是挺爽的,你感觉怎样?” “没……”她不知道他问什么,她完全是蒙的,只顾着害怕被烫熟了,怕到最后又视死如归了。 “什么?我这么卖力,你没感觉?一点感觉也没有?”林益阳声音发闷脸发黑。 她有点怕,又赶紧摇头说有,“有感觉,有感觉。”怕死的感觉算不算? 林益阳就问了一句:“那你感觉到了什么?”然后就死盯着她瞧,好像一回答不好就要把她生吞活剥。 迫于威势,陆小芒就把除了怕死之外的感觉都非常详细地说给林益阳听了。 “铬铁刚开始把我烫伤了,有点疼,后来好像就烫熟了,感觉不到疼了,后来总觉得在坐船,晃得我眼晕,慢慢的觉得很安全很想睡,我,我就睡了一会儿,醒的时候就看到你了。” 林益阳的脸好像更黑了……直接生扑了上来,继续开战。 “这种时候你竟然能睡得着?你这是质疑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能力!” 她被命令必须看着他的脸想着他不许睡…… 可她后来还是失去了意识,等她醒了,感觉有手指在她锁骨上画圈圈,她不敢睁眼,怕林益阳又质问她咋又睡着了…… 直到林益阳那色胚又开始咬她耳朵,她才吓得往后缩,大叫:“不要吃我耳朵,耳朵不好吃,有耳屎,这么,这么多……” 林益阳睨着她,眸色幽暗,欲、火阑珊。 “我,我不是故意要睡着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后悔 “我,我骨头都要散了……莫摇我了,好不好?益,益阳……”她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拉他的手,怯生生的恳求他。 那个男人长臂一伸把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不太甘愿地道:“看在你这次表现好的份上,我让你休息一会儿。” 表现好? 她瞪大眼,哪里表现好了?这人可真怪,第一次她说睡着了他生气,第二次她还是睡着了,他却说她表现好,那以后她到底是睡着还是不睡? 他叹息,带着些许满足,夹杂着隐秘的欢喜,“痴儿,晕和睡都分不清…” “啊……原来是晕船晕过去了呀!我只觉得像要升仙一样飘飘的,后来就睡着了……”她小声嘀咕。 他亲吻了她额头,又笑了。 “主动些,伸出手,像第一次我们见面那时候抱着我,闭上眼睛睡会儿。我可没够,只是让你休息一会儿,你得抓紧时间。” “原来你喜欢我不穿衣服抱你啊…”陆小芒傻乎乎的笑着,小心翼翼的把手臂从林益阳腋下穿过,避开了他左边肩膀,反手勾住了他颈部。 林益阳突然又覆过来压住了她,吻密密匝匝的落下来,落在她的额头,眉间,鼻端,唇间,然后辗转不去,他的唇和身体一样滚烫炽烈,像一团火般把她烧着。 “别总撩我。我忍不住的。”明明是他啃了她食了言,根本就没给她喘息时间,却这般说。 她累得说话都带喘,问他:“什么,什么是撩?” “看我,抱我,近我,关心我,甚至你看我,你叫我的名字,我都觉得你在撩我。” “那我要闭上眼睛,不看你不抱你不关心你不叫你的名字?” “那可不行!你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关注,所有的拥抱,所有的亲吻,都必须只给我!” “我不太明白,你,我教我。” “我会慢慢教你的。首先,我教你拥抱……你刚刚那样抱我也喜欢,不过你也可以不用那么麻烦。 在地堡的时候,我是左肩膀和胸前受了枪伤,所以才要你避开伤处抱我睡。现在,我已经复原了,你抱我的时候可以随意扑随意压。” “我脑子不太灵光,学东西慢,我,我看见血还害怕,你以后不要受伤不要流血了。”想到那满地的血,她又抖颜不已,紧紧攀着他肩。 “我这辈子受得最重的伤就是那一次了,可我不后悔,因为遇上了你。” “可我后悔……” “唔?!你后悔!”林益阳炸毛了,“你后悔什么?” 陆小芒伸手摸着自己长了大半年依旧像狗啃过的短发,“我,我不该用头发烧成灰给你止血,我,我这头发都用小刀子割太短了,做,做不了新娘子的盘发,也插不了,插不了红花,不漂亮,配不上,配不上你。” “不,很漂亮。谁说你不漂亮配不上的,我去帮你打他。”林益阳捧着她的脸,墨石般的眼里有了一点点水样的碎光,“那一天,我睁开眼,看到一个女孩背对着我坐在玉米秆上,用小刀子贴着头皮把一头乌黑油亮的及腰长发一缕一缕割下来,装在一个缺了口的土碗里。 她侧头的时候,我看到一张像小仙女般的脸。” “小仙女有一双澄澈如水的眼,一张我一巴掌就能完全盖住的小脸,她的身上沾满了我的血…小仙女害怕地在哭。” 第二百六十四章 看日出 “小仙女……是我?”从来没人叫过她小仙女,小时候大家叫她小傻子,长大了人爱叫她大傻妞。 她喜欢小仙女这个称呼。 陆小芒笑着眼角都弯了起来,开始敢抬头,去看他蘸了火焰的眸,用她的手去摸他好看的脸庞。 “小仙女很爱哭,连点个火柴都吓得一边颤抖一边哭,眼睛半闭着直喊妈妈,划了半天才把割下来的头发点燃。” “然后,小仙女光着身子朝我跑过来,把头发灰烬往我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抹,一边抹一边哭,叫我不要死……让我不要再流血了…她想把我捡回家帮她挑粪上乌玛山…… 她说外公不见了,舅舅受了伤,舅妈体弱多病,分的地又太远,她一个人挑肥磨破了肩膀也依旧不够,种不出好庄稼,养活不了全家…… 我问小仙女,你怎么不穿衣服?小仙女说我总发抖,我比她更冷,所以衣服脱给我裹着了。 我告诉小仙女我还是很冷,小仙妇帮我抱了厚厚一捆玉米秆铺我身上。 我依旧叫冷,小仙女哭着问我怎么才不冷……我跟小仙女说,抱着我,用你的身体抱着我,两个人可以互相取暖。 小仙女真的抱了我……” “小仙女怎么可能不漂亮?我一介武夫,小仙女能嫁给我,怎么会配不上? 别听那些人说,他们都是错的,小仙女哪怕没有头发,哪怕脑子不灵光,依旧是小仙女,谁也及不上你的。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谁像地堡里的小仙女这般漂亮,漂亮得让我一眼就瞧上了,用强也要迫她同我结婚。” 哄她开心的时候,他叫她小仙女;生气的时候,他叫她陆小芒;动情的时候,他叫她小芒果。 “陆小芒!” 林益阳夹杂着隐怒的声音在陆小芒耳边炸开。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话,你半天也没个回应。” 想什么?想过去你有多色! “想你……”想着你成年后有多色多坏多喜欢啃她……陆小芒笑着抬眸道。 少年脸上的怒气只停留了一瞬,又咻地一下就退尽,紧接着那眼里突然腾地起了小火苗,灼灼闪闪地盯着她。 “陆,陆小芒,你刚刚说你想什么?”他这是被调戏了么?是听错了? “在你的怀里,我除了想你,还能想什么?”陆小芒慢慢道。 清俊少年猛地一把推开了陆小芒,含了腰,迅速曲起两腿。 “陆小芒!”无端端的撩我做什么……林益阳闭了眼,心头不断默念,她还小她还小她还小,啃不得,啃不得,这时候硬有毛线用啊…… “看日出,陆小芒,你看日出,挺好看,呵…”林益阳往后挪了几步,双手用力抱住膝盖,挤压自己某个不听话的部分。 梦见地堡里那个燃发替他止血的少女时,是半月前,陆小芒送李子来之前那夜。他那天晚上还弄脏了床…… 他翻了些书,知道像他这个年纪,做做这种梦也是正常的。 梦里那个受了重伤的男人完全就是长开了模样的他自己,可梦里那个少女,连衣服都能毫不犹豫地脱给一个陌生男人御寒的少女,那张脸……和陆小芒慢慢的对应了起来。 少女背上的伤疤,和陆小芒背上的一模一样。 只是少女傻乎乎的,陆小芒却极为聪慧。 她还在懵懂无知的年纪……他却已经拿她做了那种梦……他果真是个变态啊。 林益阳突然觉得等陆小芒长大的日子好漫长……难熬啊… 他的腿越曲越抬高,裤兜里斜插着的一卷纸就倒了出来,落在地上。 陆小芒偏头瞟了一眼,发现画上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肖像。 第二百六十五章 她应该知道 “咦,你画秦大做什么?”陆小芒问。 画上的男人正是昨天才见过的秦大,不得不说,林益阳画得很好,至少有六分像秦大,再画得像些,都可以赶得上照出来的了。 陆小芒看完一张再看下一张发现还是秦大的画像,再仔细一看,发现这一沓纸上画的全部都是秦大。 “还画这么多…”平白无故画一个男人画这么多张干什么? 陆小芒眉头轻拧,骤然把画收叠起来卷成卷,扔回给林益阳。 林益阳强行压下了绮思,伸手一抄接住了纸卷,塞进裤袋。 眼前的小姑娘好像生气了,嘴都撅得快能挂油壶了。 “画秦大不画你,你吃味了?”林益阳眸光闪闪地笑问。 这小姑娘醋性真大,连个男人的醋都要吃。 听出林益阳话语中的打趣之意,陆小芒咦了声,眸光轻轻一闪,仔细想了想也就猜到了几分。 “你不会是打算把这画像扩散出去,寻找秦大的家人?”陆小芒问。 林益阳点了点头,“我昨天见你回来的路上一直都恹恹的,所以就又去了白马供销社一趟,给秦大画了像,打算让我爷爷帮忙,把这画像给公安那边的人看看,先就在省内各城各乡镇的发发,要是还是找不着秦大家人或者能提供线索的知情人,就再发到别省,还不行,那就全国通发!” 这小媳妇心地善良,她想帮秦大却又不好意思说,他是男人,暗中为她跑跑腿出点力也理所应当。 谁叫她是他的小媳妇了,长大了是要嫁给他的呢。 “你真好!”陆小芒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 林益阳心里瞬间就满了,忙活一夜,画到膀子都酸了,可不就为了等小媳妇这一笑一赞嘛。 “不过,秦大明显是被人恶意遗弃的,只怕他的家人里巴不得丢掉他,见了画像也当没见到,我们不就白忙活了么?” “做了才知道有没有用,没做之前想千遍万遍都不等于真实。” “这是发附近乡镇城市你就得画一夜,要是要发全国,不得累得不像样子啊?而且这画得再好,也顶多只有六七分像,不如照片好使。我觉得,把秦大带去照相馆里拍张相,再用胶卷不断冲洗加印,那样又省事又省力。” “嗯,这法子好,营部就有相机,一会儿我回去借,申领了就去给秦大拍照,然后再冲洗出来。” “行,我再陪你看会日出就得回了,一阵我外公就该起来了。”陆小芒突然打了个呵欠。 “你昨晚没睡好?”林益阳端坐着,自行车铃铛突然叮叮响了两下,他赶紧扯断了系在尾指上的棉线。 陆小芒想笑,他犹豫和为难的时候,尾指就会不自觉地向内弯好几下,他可能自己也忘记了这事,所以扯着铃铛了。 “你的脸怎么又臭黑臭黑的?” “你昨天回家后是不是又和罗大乐他们野去了?所以才一副缺觉的模样。” 陆小芒真想捡起地上的棍子给这大醋酲子一棍,“我这脚走路都一拐一拐的,我能跟人去野?” 林益阳不说话了,灰溜溜地从书包里掏了药瓶子,把跌打药倒了一手掌心,托了陆小芒的伤脚就开始揉捏。 十分钟后,林益阳用自行车把陆小芒推到了村口,陆小芒下了自行车,拄了棍子就走。 林益阳哎了声,陆小芒回头,眼眨巴眨巴的,林益阳突然失了兴致,推了自行车调头就走。 她好像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如果真的那么熟悉他,应该知道的……不必他提醒,她都该知道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背后拆台 上午,全村的村民都身着素服,浩浩荡荡去了乌玛山脚下扫坟插青祭奠祖宗。 陆小芒葳了脚,所以一个人留在屋里,可她也没闲着,做了一上午的手工。 说到针线活,就跟舅舅最怕写毛笔字一样,是陆小芒最怕的一件事。 但是这工夫不怕有心人,只要肯做肯定能出效果的嘛,所以她就信心百倍的上手了。 成品出来后她自己都傻眼了。 是谁说工夫不怕有心人,只要付出就会有收获的? 谁说的?出来!看我打不死你! 清明节学校一般停课半天,下午得继续上课,可是中午吃了饭后,在村外半里那棵桃树下,陆小芒和罗大乐等了大半个钟都没见着林益阳人。 罗大乐看了看日头,道:“再等就该迟到了,这林一一定忘记了。” 陆小芒摇头,他不是忘了,他肯定是生气了。 他叫她回头欲言又止时约莫是忍不住想提醒她? “这人做事上不上心,从守不守信就完全能看得出来,林一这才接了你一天就不耐烦撂挑子了。这样的男的靠不住。”罗大乐道。 陆小芒定定看着罗大乐背后的草丛。 草丛里有一条人腿露了出来。 罗大乐也扭头看向那处。 那条腿动了动,然后缩进了草丛中,哗啦一声,像是有人伸手扒开了草叶。 林益阳的声音有些慵懒:“背后说人坏话,谁给你这么大脸了?” 因为这丝慵懒,冲淡了他话里的怒意,听着轻飘飘的。 可陆小芒知道,他动真火气了。 对于外人,他的忍耐力向来奇差不无比…… 陆小芒立即推了罗大乐一把,“你先走!” 林益阳慢慢地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晃了晃一身的草屑,半眯了眼看向罗大乐。 陆小芒又使劲推了罗大把一把,自己拄了棍子迎向林益阳。 林益阳挑眉瞅着陆小芒,眼神中略带审视之意。 陆小芒从书包里掏出个红通通的东西,拽过林益阳书包,直接塞了进去。 “什么?” “给你的生日礼物。” 她真知道! 林益阳怔了怔,心里止不住猛然一震,眉慢慢降了下来,他飞快地低下头,唇角却高高地扬起了弧度,伸手就往书包里摸。 “我看看是啥?”声音也轻快明朗了许多。 “好东西来的!不过现在不准看,晚上回去慢慢看。要是不听我的,我现在就把东西收回来,不送你了。”脸能晚一点丢就晚一点丢嘛…… “好,我晚上看。”林益阳慢慢地把手从书包里抽了出来。 “嗯,我亲手做的,要好好保管,不可丢弃。” 林益阳赶紧表态,“你做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哪儿舍得丢!” “哪有人生在清明节呀,清明节是死人的节日,生在清明节,那今天你家里人到底是给死人过还是给活人过节?”罗大乐嘀咕道。 “你怎么还没走呀?”林益阳手心直痒痒。 “怕你发火打陆小芒,所以我得确认好了再走啊。”罗大乐道。 “我把你骨头拆八百遍都不会舍得动她一根汗毛!”林益阳眼看就安抚不住了,陆小芒只得赶紧扣住他的手。 罗大乐终于走了。 林益阳呲了呲牙,看着罗大乐的背影道:“他再这样背后拆我台当面还毁我,我真会揍他的。” “林益阳,生日快乐!”陆小芒笑眯眯的道。 好,像暴动霸王龙一样的少年又被放了气。 这一天下午上课,他的手就放书包里捏来捏去的,却没真把东西掏出来,等到回营掏出来看了一眼,他的眼皮子就跳了起来。 林爷爷抱着水盅在路过经过无数回之后,终于忍不住进了林益阳的屋,只看了这东西一眼,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伤我一寸还你十分 “你这是什么玩意儿?哈哈哈,就是一块红布随意拿针缝成了一团?”林宪东边笑边抽抽着跟林益阳说话,“亏你回来后就捧着它看个不停,我叫你几声你都不应,我还真当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就是这么个完全看不出是啥东西的破布团。” 林益阳慢慢地扭过头来,看了林宪东一眼,缓缓道:“臭棋篓子!” “你胆上生毛啦,敢叫我臭棋篓子!我哪里是臭棋篓子了?我棋艺精湛,分明是营部第一圣手!”林宪东立马跳了起来,“不信你问老秦老王老李他们!” 林益阳哦了一声,道:“棋又臭还死不认账的营部害群之马!” 林宪东气急,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挥舞双手着双手扑向林益阳。 林益阳刚一伸手,林宪东又暴喝道:“臭小子,还敢还手?我可是你爷爷,亲的!” 林益阳用一只手撑着林宪东,两人就隔着这一臂之距大眼看小眼。 林宪东脸红脖子粗,双目圆睁。 林益阳面色平静,眼如墨石,波澜不兴,定定地看着林宪东一字一顿道:“臭,棋,篓,子!” “哇呀呀,反了反了,臭小子竟然造你亲爷爷的反!”林宪东大叫。 “那是因为亲爷爷说话没分寸,你伤我一寸,不许我还你十分啊?”林益阳冷洌道。 “我哪儿伤你了?”林宪东用力拍打林益阳胳膊,发出啪啪的响声,似乎这样能让他泄愤。 林益阳举起另一只手中的红色布团。 林宪东鲠了下,气哼哼地放开了林益阳,一屁股就要往床沿边上坐,林益阳又连忙伸手挡住,拿眼看着床边的一张椅子示意道:“坐椅子别坐床。” “怪毛病,你那床是宝贝疙瘩啊,摸不得碰不得还坐不得?”林宪东不悦地咕哝道。 “爷爷,不止床不能坐,以后您进我房间的时候,要是看到门是关上的,最好先敲门经过我允许再进来,免得打扰到我。” “家里就咱爷孙俩,有啥打扰不打扰的?” “还有我小芒,以后她也是我们家的人。爷爷你不要玩得太过火了,吓走了我的小媳妇儿。”林益阳道。 “又胡说八道了,什么小媳妇大媳妇?你这话少在我面前提。”林宪东一说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又开始拔高。 “我好不容易才让别人以为那小姑娘是我老友的后辈,益阳,你能不能正常点儿?” “我再正常不过了。爷爷,如果之前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我再郑重跟您说一次,我认定了小芒,不会再变了。”林益阳十分认真地说。 林宪东没表态,目光落在那团红色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布团上,眼珠子转了转。 “益阳,今天你过生日,家属大院的爷爷叔伯们给你准备了一场简单的联欢会,大家都精心准备了一些小礼物给你,我上来就是来叫你下去参加的。” “我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不需要其他人的了,我不去了。”林益阳道。 “最好?你能把这东西的名字说出来就算我输!你要说不出来就跟我下楼去!” 林益阳沉默了。 他,他也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到底是啥玩意儿…… 第二百六十八章 难忘 家属大院内一楼的场地下午就被清空了,林爷爷拉了林益阳出门,站四楼上往楼也吼了一声:“来了来了!可以摆桌子了。” 周黑一人扛了张桌子,右手还提了根长条凳走到院子中间,桌子凳子一放下之后,他就开始大声吆喝开了:“再扛四桌子放到中间拼个表演台子,然后再围着院子摆一圈。” 一时间,院子里好不热闹,穿着草绿色军装的男人们扛桌子,女人们就提板凳,半大小子和姑娘们就帮忙往摆好的那圈桌子上放瓜子花生和糖果。 林益阳听到表演台三个字,眉头就轻轻地皱了一下。 “请了文工团来表演?” 林宪东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道:“专门为你准备的节目,你呆会可得好好看啊。” 林益阳站着不迈步。 林宪东赶紧拽了他一只胳膊拖着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说得好好的,你说不出那东西的名儿就得跟我下楼去参加茶欢会。这是大家的一片心意,你要是面都不露实在是说不过去。走,就当去营部大礼堂看表演。” 林益阳面无表情地被拽下了楼。 周黑走过来就是一个熊抱,咧着嘴笑道:“林一,十五了,半大小伙子了,再过两三年就能入伍当兵了。” 万从学和李思也挤了过来,打着哈哈祝林益阳生日快乐,万从学笑眯眯地告诉林益阳:“雅楠今天放学就一直躲屋里鼓捣,说是要给你做一份生日礼物。” “瞧我这脑子,我,我都忘记给你备份礼了。”周黑啊呀叫了一声,摸着脑门懊恼不已,“我,我这就回屋去找找啊,看有啥是可以给你做生日礼的。” 万从学笑得那肥油肚子都开始像波浪一样翻腾,“现在去找?怎么这么不花心思呢……都说周黑做事不过脑,这么一瞧倒真没说错。” 林益阳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万从学。 周黑已经走了两步了,又听万从学这样说,他扭过头看着林益阳,也不知道是该回屋去找还是不找了。 “林一,这次是黑叔不对,明年,明年你十六岁的时候,黑叔一定用心给你备一份礼。”周黑一脸内疚。 “没事,黑叔。”林益阳一手插在裤袋里,手指把玩着那小红布团,他有了最好的生日礼物,其他人送不送,送什么……他都不在意。 中间的几张桌子很快就拼了起来,周黑跑去拿了块军绿色的帆布一盖,就变成了一个绿色的舞台。 林益阳跟着林宪东坐了正中那桌,他的左手边第一桌坐着周黑,第二桌坐着万从学夫妻俩,第三桌是宋忆甜一家三口,右边第一桌坐着宋杰和他爸妈,第二桌坐着秦国立夫妇,第三桌坐着一家五口,父母带着俩十六七岁的双胞胎哥哥和一名十四五岁的陌生少女。 坐了没一会儿,万从学就伸过头跟周黑说了句什么,周黑笑着答应了,然后万从学和李思就移到了林益阳左手边第一桌。 坐在右手第二桌的秦国立眉头瞬间就是一拧。 万从学又把板凳往林益阳那边拉了拉,和林益阳肩并肩坐着。 “一会儿的表演肯定会非常精彩,林一,你可得用心看啊。这个生日一定会非常难忘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正常 林益阳本不想搭理万从学,从万从学当他面挤兑周黑时起,林益阳就不喜欢万从学这个人。 林宪东用手肘顶了林益阳一下。 林益阳这才嗯了一声,目光虚虚看着前方。 万从学看林益阳望着表演台那边,眼也不带眨,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今天晚上,万雅楠一定会大开眼界,替他们老万家争光的。 林一喜欢看表演很好,这样他们的精心准备才不会白费。 宋小胖一上桌就开动了,瓜子花生糖果一溜烟的往嘴里剥了狂塞。刚刚提了半级升任正营长的宋金陵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恨不得把小儿子这胖爪子给拧下来。 宋小胖半点也没察觉到自家老爸的怒意,自顾自地吃得嘛嘛儿香,一边吃还一边朝林益阳那边喊:“林一,这酥心糖好吃,这鱼皮花生也好吃,哇,这五香瓜子也炒得好好吃……林一,快尝尝!” 林一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顺手剥了一颗水果硬糖放进嘴里,唔,够甜,小媳妇一定喜欢吃。 然后,林益阳这桌上的糖果就无声无息地离奇失踪了。 宋小胖把自己这桌的糖吃完之后,又向邻桌的秦国立讨要。 “秦叔……糖不吃的话,给我给我啊,全都给我啊。” 方静赶紧抓了一把糖放到宋小胖面前,“吃,要是不够,一会儿再拿。” 宋小胖笑嘻嘻地又剥了两颗糖丢进嘴里,满足地喟叹:“真好吃,好想把所有人桌子上的糖都给要过来,躺着慢慢吃……” 宋金陵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手伸到桌子下狠狠地揪了小胖子一下,小胖子哎哟一声叫了起来,哭丧着脸大声问他爸:“爸,你想吃糖你就说啊,你开口要我也不会不给你,干嘛掐我?” 宋小胖这嗓门平时就大,一吃痛又拔高了两分,这一叫,全院的人都齐唰唰的看了过来。 宋金陵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反驳道:“我不是要吃糖。” 宋小胖一脸委屈,“爸,你一说谎脸就容易红,你瞧你这脸现在跟一块红布一样,你想吃也没人笑你,你看那些叔伯婶娘们全都在吃,就你这么矫情!” 宋金陵额际青筋突突直跳,他咬牙看着宋小胖,很想问一句:你真是我的儿子么?谁家儿子这么坑老子! 宋杰终于看出自家老爸已经快绷不住了,他想了想赶紧剥了颗酥心糖塞进宋金陵嘴里,然后又依依不舍地把捏在手里的最后两颗糖也一并放到了宋金陵手心。 “爸,别生气,我给,都给你。” 宋金陵味同嚼蜡般的把糖三两口咬碎了吞了下去,费了好大好大的意志力才把自己的脸扭向另外一边了。 再看着宋小胖这张脸,他估计会忍不住抽他丫的…… “宋杰,你哥去哪儿了?平时有热闹他最积极,今天怎么没影儿了?”宋金陵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找寻大儿子身上。 宋杰摇头,“自从院里来了几个漂亮小姐姐,哥哥天天都不着家。” 宋金陵愣了一下,转眼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不止宋宇和平时爱凑热闹的半大小子们不见了,就连院里新来那几个漂亮姑娘也只见着来了一个宋忆甜。 万雅楠,秦筝心,还有一个叫唐欢欢的竟然都没到场。 这不合常理,那几个姑娘,可都眼热林一,宋金陵早就看在了眼里。 第二百七十章 精心准备 周黑等了一会儿,发现特意围桌成圈时特意留的缺口那边一直没有文工团的女兵们进来,就疑惑地问万从学:“万司务长,你到底通知文工团的同志们没有?怎么坐着等了这老半天了,一个人也没见着?” 万从学看了看腕上了的梅花表,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按理来说,万雅楠应该早就准备好上台一鸣惊人了呀。 他压低声音吩咐李思出去看看,李思刚要站起来,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蝴蝶!” “好多蝴蝶……” “怎么越来越多了?” 李思立马就坐了回来,冲着万从学挤了挤眼。 飞进院子的这些蝴蝶全是白色的,一只一只互相追逐,重重叠叠,像是片片洁白无瑕的的梨花随风舞动,蝴蝶还在持续不断的从外飞进来…… 白蝶连绵成片,美不胜收。 白色蝶海慢慢漂向舞台,将整个舞台都包裹住了,嘹亮的歌声从蝶海中响起…… 一个穿着红色轻纱舞裙,手腕和脚脖子上都系着铃铛的美丽少女像一团从白色蝶海中窜出来的火焰,分开蝶儿们出现大家面前。 蝶儿们簇拥着她,铃铛清脆,红纱裙随风起舞,少女且歌且舞,歌声悦耳,舞姿曼妙……这一刻,万雅楠美得让人惊心。 宋小胖嘴里的糖都惊得掉了出来。 “小姐姐真美……” “舞也跳得好……” “万司务长家的闺女可长得真俊,像是天仙下凡似的…” 林宪东一边叫好一边鼓掌,“好,好,跳得可真叫好!” 大院里的掌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万雅楠越跳越起劲儿,蝴蝶追着她,蝶和人都在翩翩起舞。 跳到接近尾声的时候,万雅楠双臂舒展,裙摆如同花儿盛放一样摆到最大,她的腰脚灵活地扭动,人慢慢地蹲到了舞台上,巧笑嫣然地冲林一的方向高声道:“林一,今天是你十五岁的生日,我特意编了这只舞给你,希望你喜欢。林一,祝你生日快乐!” 林益阳唔了声,道:“谢谢,有心。” “你喜欢就好。”万雅楠高兴地想从表演台上轻盈跃下,走过全场回到万从学那桌,刚要跳的时候,一只蝴蝶突然贴着她的眼睫飞过遮挡了她的视线,下来的时候竟然把最边上拼舞台用的一张桌子带得晃了几下。 幸运的是,万雅楠顺利地落到了地上,没摔没歪,姿势还是挺美的。 她把最边上的那张桌子抬了抬,往里用力推了一下,这才笑着往回走。 蝴蝶还是一路追着她,她坐下后那些蝴蝶依旧不肯散开,万雅楠昂首挺胸地坐着,无数道惊叹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她成了场上最瞩目的焦点人物。 万从学和李思往周黑那边移了移,所以万雅楠是正好坐到了林益阳身边。 两人坐在一起,少年清俊无双,少女明艳动人,倒真真像是一双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 万从学笑得嘴都合不拢。 林宪东也用眼角余光不时瞟着两人,时不时的点下头。 倒真是登对…… 宋忆甜拿双手捧了脸,懊恼地跺起了脚。她知道今天林一过生日,可她根本就没像万雅楠这样准备得这么充分…… 坐在右边第二桌的秦国立突然站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多嘴的宋忆甜 秦国立一站起来,旁边的方静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拉他,秦国立不肯坐下,挣了一下,砰的一下,板凳被他碰倒在地。 林宪东和宋金陵等人立马看向他们这桌。 万从学皮笑肉不笑地道:“哟,老秦,怎么又发这么大火,谁惹着你了?又踢凳子又要离席的,今天可是林一生日呢,你不看僧面民得看佛面啊?” 万从学故意颠倒了秦国立站起来和踢凳子的顺序,这先站起来后不小心碰倒了凳子,可跟踢倒凳子后愤而站起性质完全不一样。 “乱说一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踢凳子了?”秦国立板着脸道。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啊,你不踢,那凳子自己往后倒的呀?”万从学伸手指了指秦国立身后四脚朝天的凳子。 “站起来时不小心碰倒的。” 万从学呵了声,一脸的不信。 “都闭嘴,坐下!”林宪东脸色一沉,使劲拍了下面前的桌子。 万从学立马闭上嘴不说话了。 方静把板凳扶正,伸手又扯了秦国立的袖口一下。 秦国立依旧直挺挺的站着。 林宪东面沉似水,直勾勾地盯着秦国立,大喝道:“我让你坐下!怎么?现在我退休了,使唤不动你这个现役军官了?” “不是,老领导……我,我要上厕所啊。”秦国立黑黑的脸膛都胀得泛了紫。 “你不是要离席,是要去上厕所?那你怎么不早说?”林宪东挥了挥手,“赶紧去……” 秦国立瞪了万从学一眼,三并步作两步往一楼最右侧的角落走,家属楼每一层的最右边角落里都有一个共用的厕所。 万从学讪讪地看了看林宪东,道:“谁知道他这么大个人,才坐了一会儿,也没喝水也没干啥的突然踢了凳子站起来也不说要去干啥呢……我这人也就是心直嘴快。” 林益阳突然扭头道:“万司务长是不是对心直嘴快这词有什么误解?” “哈,哈。”万从学张了张嘴,哈哈干笑了两声,“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评价我的。” “林一……我爸确实就是个心直嘴快的老实人,秦叔叔脾气暴躁,我爸也是怕他万一忍不住那脾气搅了这场茶欢会啊。”万雅楠娇滴滴道。 “你身上抹的蜂蜜味太浓了,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我除了闻不得太甜的味,还对花粉过敏!”林益阳站起来,“我得去洗把脸清醒清醒,这蜂蜜的甜香味差点把我薰晕过去。” 引蝶的秘密被林益阳揭破,之前万雅楠费尽心力营造起来的神秘感和优雅感瞬间就消失了。 就在这一片尴尬尴尬中,宋忆甜的声音陡然响起,“抹蜂蜜?全身都抹的话,得抹二斤蜜才抹得匀,要是再涂厚点,那得费更多蜜。 蜜蜂每酿一斤蜜,大约需要采集50万朵花中的花蜜,要生生累死上万只蜂…… 你这为了跳场舞就往身上抹几斤蜜,真是奢侈啊。” 林益阳挑眉看着宋忆甜,这才是真正的心直嘴快…… 万雅楠双手死死地攥着,丹凤眼羞愤得几欲喷出火来,把这多嘴的宋忆甜给烧成灰烬。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冒充军人 就在万雅楠即将爆发的时候,李思暗中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了万雅楠一下。 万雅楠眼角余光里扫到大家都在朝她这边看,她不得不把这口气忍了下来,装做没事人的样子,学万从学平时那样打哈哈。 “你们大家都误会我了,我哪里能干那样奢侈浪费的事啊,我只是用一勺蜂蜜兑了一盆水,洗了个蜂蜜水澡而已。”万雅楠僵着脸,想要笑却死活笑不出来,到底是心里气大,年纪又还小,做不到像万从学那样的圆滑世故。 正好文工团那边又来了几个女兵,一上台就开始激情澎湃的唱跳了起来,现场的气氛又被带热了。 林益阳说去洗个脸走了就一直没回来。 万雅楠原本就想拔个头筹,所以才想出了蜂蜜引蝶配合舞蹈的招。为了能顺利引来蝴蝶,她往身上刷了足足五斤百花蜜,当她引着成群成群如云般的蝴蝶翩翩起舞时,众人惊艳的目光让她倍感得意。 连带着身上那粘粘乎乎像在满身流淌的蜂蜜汁都仿佛不存在了。 之前宋忆甜满眼羡慕地问她的时候,她姿态拿得极高,还故意装作不知引蝶的缘由,想保持一份神秘感,但是这把戏一被拆穿之后,众人看她的眼光里就多了些不同的东西。 林益阳一脸嫌弃地去洗脸,一去就不回,蝴蝶闻着甜香味不肯走,她背了满身的蝴蝶,除了越坐越觉得尴尬,还有些那蜂蜜和着汗水就渐渐渗出了红色的纱衣,又滴落到了地上,招来了蚂蚁…… 她的脚被蚂蚁都咬了好几口,麻麻痒痒的,十分难受。 她的上半身端端正正地坐着,脚却不停往万从学那边踢。 万从学被踢了几脚之后才发现了地上的蚂蚁群………… 之后,万从学和李思就什么也顾不上了,低头伸脚踩着蚂蚁,很快他们脚下的地面就变得黑压压的,铺了一层蚂蚁的尸体。 万雅楠怕蜜滴得越多,蚂蚁也连绵不绝的来,到时候爬满了地面招了眼,她会更尴尬。 她左看右看,发现其他人都在认真观赏文工团的节目,连忙和李思趁这空当回了屋,悄悄的扶去冲了个战斗澡换了一身衣服。 林宪东扭头见林益阳的座位还是空的,连带着万雅楠也不见了,他疑惑地看了看万从学,万从学正低着头踩蚂蚁呢,完全没接收到老领导的眼神。 林宪东干咳了两声,道:“林一这孩子还没回来,你家雅楠也没回,你去找找。” 万从学担心他刚用脚勾到桌下隐藏起来的蚂蚁尸体就会被发现,眼珠子转了转,就伸手戳了戳周黑。 “老领导让你去找找林一。” 周黑利索地离座往厕所那边去了。 暮色四合,少年凝目站在公共洗的手台那一排水龙头前,一手插在裤兜里,仰了头,像是在看晚霞。 天边一片火烧云,半边天空都被染成了蔷薇色。 少年收回视线,偏头看周黑,眸中清冷慢慢散去,“周叔,来找我?”“ ”嗯,老领导觉得你上厕所的时间太久了。节目正精彩,你不看就错过了。“ ”我倒宁愿站在这里。“林益阳道。 “看晚霞?” “没,就是想见一个人想入了神。想知道她这时候在做什么,如果她知道我这边这么热闹,想不想来凑一下热闹…………”林益阳有些惋惜,“要是这个时候,将军在就好了,它可以帮我去找人递个信。” “对哦,好久没看到将军了,它去哪儿了?” 林益阳想到陆小芒一本正要地说派将军去执行神秘任务时那眨得如同星子般的眼,唇又扬起了弧度。 他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刚刚看着天边的晚霞那晚霞越看越像陆小芒早上埋在他怀里莫名其妙红了的脸,这时候说起将军,又好像听到了狗叫。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一道清脆美妙的女中音从表演台上飘了过来,好似山谷中黄鹂的鸣叫,婉转动听,让人沉醉其中。 “林一,你听,唱得真好听,我们赶紧回去。” 林益阳又看了一眼红星村的方向,默默地跟着周黑往回走。两人离开后,墙上突然出现了两只狗爪子,一条一米多身长的黑色长毛狗子突然翻墙而入,刚要往四楼上窜就看到了走向前院的林益最。 狗子黑黝黝的眼转了转,前脚突然一弯趴在地上,匍匐前进,慢慢地爬到了表演台下,从帘下伸了一只狗头好奇地看向台子周围的人们。 表演台子上有一名女兵正在歌唱。女兵个头不高,巴掌大的脸上有一对细长柳叶眉,黑白分明的杏眼是略微有点塌的小巧鼻子,她的嘴唇也很小,色泽红润,悦耳动听的声音就是从她樱桃般大小的唇间唱出来的。 女兵唱完了歌就飞奔着下了台,跑到林益阳右手边第三桌那对双胞胎兄弟后面站着了。 林益阳恰好从她身后经过,她听到脚步声,回眸笑了一下,一颗小小巧巧的虎牙就从她的嘴里露了出来,她突然伸手捂住了嘴,俏皮地冲着林益阳眨了眨眼。 周黑好奇地看着她道:“你是文工团新来的女兵吗?我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你。”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突然站了起来,立正稍息之后行了个军礼。 “一连长你好,我是文工团里新来的小兵李燕语。” “燕语,别淘,冒充军人是犯条例的!” 表演台下的狗子盯着李燕语那边看了很久,慢慢地把头缩进了帘子里头,然后调了个头,匍匐着又爬走了。 来到厕所边的围墙边沿时,狗子才慢慢地立了起来,甩了甩毛,又弹跳了几下,这才突地跃上墙跳了出去。 狗子在原里里疯跑,速度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陆小芒刚洗完脸和手脚进了屋,就被从窗口扑进来的狗子扑了一身的泥巴草屑,这脸比没洗的时候还要脏了。 她无奈地拍开将军,板了脸道:“说了你好几次了,别弄脏我的脸,我们村没水井,全靠从村外的小河里挑回来,外公和舅舅上工已经很累了,你弄脏了我的脸,我又得重新洗,然后水用得快,舅舅就得重新挑。” 将军跳开了些,然后突然直立了起来,张嘴发出怪怪的啊啊哦哦声音。 “将军,你这是…………在唱歌?”陆小芒哇了一声,这狗子竟然还会学人唱歌,还别说,挺像是个人在引吭高歌。 将军又转了个圈,背向陆小芒,陆小芒不知道它又要弄啥,好奇地探过头去,它突然回头,咧嘴冲它傻乐,又用前肢学了个羞涩捂嘴的姿势…………黑黝黝的狗眼还一直眨一直眨。 “将军,你在学谁?一个女的?女的对谁笑了?这眨眼是在抛媚眼放电?” 将军汪汪叫了两声………… 第二百七十三章 傻啊你 营部大院,天慢慢的灰了下来,有人拉亮了家属楼道里的灯,黄黄的灯光只能照到靠近楼道那边摆的一排桌子。 林宪东和万从学他们那对面一排能见度却不高。 李燕语前面坐着的双胞胎哥哥中左边那个突然回头板着脸训斥李燕语,然后又冲着周黑认真解释道:“我这妹妹最是调皮,她刚刚是跟一连长开玩笑的,一连长别当真。” 周黑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严肃地道:“军装是神圣的,非现役军人是不能穿的,还是赶紧让你妹妹把衣服换了。” 李燕语又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嗔道:“傻啊你!” 李燕语唱歌好听,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就连骂人傻的声音也十分动听。 周黑莫名其妙地看着李燕语,“我,我哪儿傻了?” 林益阳早就看出李燕语穿的是没有肩章的草绿色套装,并不是真正的军装,见周黑还一头雾水,他就不动声色地指了指李燕语的肩上。 周黑定睛一看,原来这小姑娘只是用相近色做了身套装,还扎上了皮带,自己也摸着脑袋哈哈大起来。 “是我傻,你说得没错,我这人就是容易上纲上线的,我们连里的新兵们都在背后叫我周一筋,就是一根筋脑子不会打弯的意思。” “一连长你可真老实,新兵都敢在背后笑话你,你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好让他们学会怎么尊重上官。”李燕语微微皱了眉头。 “哈哈,刚刚你不是也笑话我了么,难道我也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周黑难得的幽默了一回。 李燕语被逗得咯咯笑起来。 双胞胎哥哥又回头了,“李燕语,你又不是营部的兵,少管人家一连长带兵的事儿。给我回来老实坐着,再敢调皮,我替我爸收拾你!” 李燕语吐了一下舌头,提着板凳往另一个哥哥旁边挤。 “二哥,大哥想收拾我,你得罩着我。” 双胞胎里的另一个立即推了大哥一下,和稀泥道:“看表演看表演,别跟老三一般见识。” 大哥依旧板着脸看着这边。 二哥又搂了他的肩膀笑道:“要收拾老三也得回屋收拾,这可是院子里,她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有二两薄面子。” 大哥哼了声,“她是女孩子?从小到大她哪天像个女孩子了?老二,每次我说要教育她你都出来打岔,你这样我还怎么能教好她?” “唉呀,你这砍白菜的把屠龙的心都操完了,难怪小小年纪这皱纹都出来了,她是我们妹妹,又不是我们女儿,养不教父之过,她再混再赖,人家也只会说爸没教好,难道会说她哥没教好啊?” 被点了名的李爸爸赶紧回头,“老二,我可听得真真的啊。我每个月津贴给你妈一半,另一半都给了你,五年前你可是拍着胸脯跟我说过什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何况是教育区区一个小女娃…怎么现在又变成我没教好呢?做人不带这样的啊,收了钱就得办好事。” “什么,老二,你拿了一半儿钱?可你每月只分了我三块。我爸的津贴有三十块,给我妈十五,剩下就是十五块,你竟然私自昧十二块,还跟我说我爸贼啦抠,只给了五块,你是弟弟你让着我,每月分我三块……”大哥捉住二哥,一脸痛心疾首。 第二百七十四章 硬生生比成渣 “老二,你怎么能这么狡诈呢?”大哥愤愤难平。 二哥赶紧讨饶,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大哥,回头再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是院子,院子里。别打扰了人家林一庆生的兴致……” “李燕南,李燕北,别跟这儿吵吵,吵得我头疼,回屋理论清楚了再出来。”李爸爸挥手把俩个小兔崽子轰走了。 旁边的一直默默坐着的圆脸少女也站了起来,小声道:“李叔,我去看看大哥二哥,免得他俩掐起来。” 李爸爸只看到少女的嘴在动,却没听清她说什么,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 “小琳,你声音大点儿,别像没吃饱饭似的。” 李小琳这又提高了一点声音把话重新说了一遍。 这一下李爸爸总算是勉强听清了,他叹了口气,挥手道:“你这孩子,叫你大一点儿声儿你就真大了一点儿声,算了,你去找你大哥二哥,别让他俩闹起来把彼此脸都给挠成花猫,明天都还要去学校见人的。” 李小琳唯唯诺诺地走了。 李爸爸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偏头又看到李燕语探头探脑的在看周黑,这气就又叹得更长了些。 家里这四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 周黑被李燕语看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合适了。 “你这小姑娘,你这样瞅我干啥玩意儿?我这身上哪儿不对味儿么?”周黑一着急,东北家乡话就溜了出来。 李燕语眨巴眨巴眼,顺手就把大哥二哥原先坐着的那条长凳推了出去,“一连长,坐这儿!一起看表演呗。” 周黑指着对面第二张桌子,“我,我那儿有位置。” “这儿看得更清楚。”李燕语道。 “一样的一样的,老领导老看这边,我得回去了。” “哪儿一样了?你那边是第二桌,我这边是第三桌,离台子近一桌呢。” “燕语!”一直安静得像个影子似的妇人终于也忍不住出声了。 这女儿也太不矜持了………妇人扭头冲李燕语直瞪眼。 周黑趁机大步追上林益阳,绕了小半圈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天渐渐的黑了,也不知道是哪桌的人突然拿了杆手电筒照向舞台那边,剩下的人也有样学样,就这样舞台那边就有了光源。 悠扬的笛声突然从人群中响起,一名身穿白色纯棉布裙的少女,一头长直发像清汤挂面似的披散在脑后,手里执着一支笛子边吹边走向舞台。 手电筒的光打在她的身上,淡白的光,折射出美丽的剪影,夜风轻轻吹来,裙裾飘飘,黑发轻扬,黑发上的弹簧蝴蝶触须轻轻颤动,吹笛少女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张宜嗔宜喜,雅致素淡的脸庞。 黑绸般的黑发衬得她肤色胜雪,眼波清湛,格外柔婉纯净,清雅出尘。 李燕语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止是她,场上很多人都看直了眼。 就连林益阳都多看了秦筝心两眼。 “这姐姐生得可真好,原来我觉得自己也不差,可这两相一对比,硬生生的被比成了渣。“李燕语自惭开秽道。 秦筝心吹完笛子一声不吭地就要下台,走到台子边缘的时候突然趔趄了一下,整个人突然往前一扑,眼看着就要摔落下来。 要这么扑着摔下来脸一着地不知道会磕成什么样…… 秦筝心吓得面色发白,眼里满是惊恐。 离得近的几桌中,好几个人同时跃了出来,奔向秦筝心。 第二百七十五章 脸怕是毁了 周黑也瞬间窜了出去,与李燕语的爸爸李友谊一起奔向秦筝心那边。 秦筝心知道自己要摔了,却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尖叫也没有呼救,企图扭转身子自救,但是她的一只脚踝似乎被卡在了拼接成舞台的桌子缝隙之间,根本挪动不了,等到她发现这一点之后已经迟了,她的上半身都已经掉落到台子边缘了。 手电筒的光照着她惨白没有血色的脸,她只来得及用双手捂了脸,人就栽向了地面。 那几道奔向她的身影都还离着她至少有几步远,根本来不及救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筝心磕向坚硬的地面。 “不!”方静尖叫了一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林益阳叹了口气,突然单手撑着桌子,整个人腾空跃了起来,整个人如同一只脱膛的子弹一样射了出去,瞬间就已经越过了先前跃出来的几个人,快人一步窜到了台边。 在离着秦筝心还有十几厘米的时候,他飞快地伸出一只手,用指尖的力道推了秦筝心一把,想要把她推得重新站到台子上,无奈指尖力道实在是承受不住一个人掉落下来的冲击力,所以这一次没成功,秦筝心的身体被得高了几寸,却免于了磕中地面的危险。 林益阳又往前窜了几公分,靠近了秦筝心,重新伸手去推她。 “唉呀,你直接接住她不就完了,推她多费事啊。”宋忆甜急得大叫,不明白为什么林益阳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接住秦筝心,他却要多费手脚把人推得自己站回台子上。 林益阳没搭理宋忆甜,依旧算准了角度伸手去撑秦筝心,秦筝心恰好在这个时候放开了捂着脸的手,她的身体陡然抖动了一下,原本林益阳撑向她肩膀的手就突然被偏移到了胸前的部位。 林益阳立马毫不犹豫地缩了手,手掌心和秦筝心衣服间隔了一丝,差点就擦上了。 秦筝心发现后也赶紧伸手抱住了胸前。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的几个人赶到了。 秦国立皱眉看了一眼林益阳,秦筝心扑进了秦国立的怀里,两手用力抱住他的后背,声音发颤地直叫爸爸。 秦国立搂住女儿,也是一脸后怕。 要是刚刚真的摔了,秦筝心的脸怕是就毁了,一个女人的容貌毁了,她的一辈子也相当于是毁了。 周黑见秦筝心脱险也是松了口大气。 他拉开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把秦筝心把脚慢慢地从桌子缝隙里拉了出来,这才发现秦筝心的脚踝和脚之间已经被卡脱臼了。 “不应该啊,这桌子是我拼的,我怕自己粗心,还特意检查了三遍,确认是拼得平平整整并挤拢了,一根手指都伸不进去的呀。怎么会突然出这么个缝隙,把人的脚都陷了下去呢?”周黑想不明白。 秦筝心倒抽了一口冷气,脚踝处传来的钻心疼痛,疼得她眼泪水在眼睛里直打转。 “我也不知道,我吹笛子的时候没怎么走动,早知道就从另一边下台子了,也不用给大家添这么大麻烦。”秦筝心低头道。 旁边的人连连摇头,添什么麻烦? 这姑娘也真是的,自己都差点毁容了,还担心给别人添了麻烦。 秦国立把秦筝心抱下了表演台,转头看着已经退到几米开外站着的清冷少年。 秦筝心也自秦国立的怀里抬起头,看向林益阳。 第二百七十六章 风凉话 “不管怎样,还是感谢你。”秦国立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林益阳。 从他和李友谊,周黑等几个后先发却后至的几个人的角度看到的是,林益阳的手意外撑错了地儿,然后少年触摸到了之后自己也似乎吓了一跳,所以很快缩了手,秦筝心也吓住了下意识的护了胸前却迟了半拍。 可如果不是林益阳先赶到推了秦筝心那一下,秦筝心就真磕坏脸了。 这事儿不太适合当众讨论,还是一会儿私下聊聊…… “谢谢你,林一,要不是你,我今天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秦筝心也眼波似水地望着林益阳,“你速度真快,身手真敏捷。” 林益阳点了一下头,视线从秦筝心脸上掠过,停在两张桌子中间那道约莫十厘米宽的缝隙上,眼慢慢地眯了起来。 秦筝心脱险之后,场中不少人的目光就隐晦地看向了万雅楠那一桌。 万雅楠下台的时候,好像就是从秦筝心跌下来那里下的台子,她是跳下来的的,当时桌子还被她踩得摇晃了几下,她下来之后还伸抬过桌子。 万雅楠皱眉问李思:“秦筝心自己下个台子都不会下,非闹这么一出妖蛾子,搞得大家紧张兮兮的,他们看着我做什么?” 李思脸色有些难看,那些看过来的目光中,有一道正是林宪东的。 “看你做什么你还能不知道吗?又装无辜? 那桌子明明是没缝的,就你跳下来又抬过桌子,秦筝心都伤成那样的,脚都断了,你还在这边说风凉话?”宋忆甜正好坐在秦筝心斜对面,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了秦筝心眼角因疼痛涌出来的泪珠。 “你什么意思?我抬桌子是发现它有点摇晃,是把它们往中间对齐挤拢,难道我还能把桌子故意扯开,弄出缝隙让秦筝心把脚陷进去然后害她摔倒啊?”万雅楠心中窝火。 她明明就没有做过。 “你当然不会承认了,之前我问你蝴蝶怎么引,你不也一脸扮无辜地说你也不知道吗?明明就是在身上抹了蜂蜜,非要装不知道玩神秘。 秦筝心长得比你漂亮,人也比你善良,不玩你那些小招术也不卖弄人家也能一鸣惊人。 万雅楠,你这个人真的太虚伪了,你看看们桌子下踩死那些蚂蚁,尸体都堆得有两厘米厚了,你还好意思说你就用一勺蜂蜜兑的一盆水?” 宋忆甜就是看万雅楠不顺眼,从万雅楠讥笑她是个黑皮蝴蝶根本看不上开始,她就跟万雅楠不对付了。 她妈竟然还说什么万雅楠是月她是流萤………想捧高自己也不用把她踩进泥里啊。 大院里又不是只有你万雅楠一个漂亮姑娘,别人怎么没踩别人来抬高自己啊? “我没摔,就只是卡了脚,休息几天就好了的。这件事只是个意外,都是一个大院的,别让这件事坏了邻里之间的和气。 你看人家文工团的姐姐们都不知道要不要上台表演了。”秦筝心说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有些发颤,应该正是疼得厉害。 林宪东立刻赞许地看过去。 这姑娘看着胆小羞怯,遇事却颇有些雅量,自己都痛成那样了还要忍痛来打圆场。 万雅楠一口气堵在喉头,吐不出咽不下,愤怒让她原本漂亮明媚的脸庞变得有些扭曲,李思使劲挣着她的手掌心,冲她不停地打眼色。 万雅楠完全沉浸在愤怒之中,脸色越来越狰狞。 林宪东看完秦筝心又转回了视线,看向万从这桌。 李思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要是万雅楠现在这副表情被看到……… 第二百七十七章 强迫症 就在万雅楠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脾气即将原地爆炸的时候,李思突然摸到了自己衣服上别着的一根针。 这根针不是她的。 为了确保自己的女儿能一鸣惊人,万从学两口子可算是煞费苦心下了大力气。 这个季节还没出新蜜,要买蜂蜜必须得出高价,为了买这十斤蜂蜜,万从学把他从之前那个营地抠来的油水都填了一小半儿进去。 万从学下了血本,李思也没闲着,自家女儿长得确实漂亮,可也没漂亮到绝色的地步,大院里另外几个新来的姑娘也都长得相当不错,李思的任务就是打探她们准备了什么节目,是不是会抢走万雅楠的风头。 秦筝心家静悄悄的,李思不停路过,终于听到了秦筝心说她要吹笛子,方静问她要不要准备身好看点的衣裳,秦筝心说不用破费。 李思就往二楼唐欢欢家去了,唐欢欢跟着物资车去省城瞧她姥姥去了,不在。 李思的心就放下了一多半。 三楼那家姑娘来的第二天就说在营部住不习惯,搬去她老姨家住着了,根本不用理会。 四楼的宋忆甜虽然皮肤黑点儿,可也得摸摸底,所以李思又找了个借口,去宋忆甜家隔壁串门。 她去的时候,宋忆甜正搭着板凳在帮她妈于梅取窗户上挂着的旧窗帘。 那窗帘破了个口子,两母女好像是打算把窗帘取下来补补。 针线箩子就放在窗台上。 李思就顺手把针给别自己身上拿走了,没有了针,窗帘取下来之后,宋忆甜就忙着到处找针,因为针是从林一家借来的,宋忆甜犯了拧,非得要找到针不可,所以就把林一今天过生日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了这样的操作和算计,两口子认为万雅楠今天晚上不出尽风头,艳压群芳就真的是天理不容了。 他们预料到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林一竟然当场拆穿了万雅楠引蝶的秘密,而宋忆甜竟然趁机东拉西扯的落井下石,现在大家又把秦筝心摔下台的事算到了万雅楠头上……… 万雅楠丢了面子,现在要再当场爆发的话,那可就无法挽回了。 她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万雅楠,那桌子是你故意抬开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宋忆甜这脾气上来了,不把事情说个清清楚楚她就不松口。 “如果真是你做的,你得给秦筝心真心地道歉。” 宋忆甜有点强迫症,平时不打紧,可她今天一天都不顺,针好好的放在针线箩里,她记得明明放窗台上的,结果取完窗帘下来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高高兴兴的下来看生日会,才发现人家都有给林一准备节目,就她没准备。原本这心里就挺失落的了,又被万雅楠母女俩逮着机会一通贬低。 现在,她这强迫症上来了,就开始较真了。 人一旦执着于某件事,就会跟打了鸡血似的不依不饶起来。 万雅楠肺都快气炸了,伸手就要掀翻桌子。 李思顾不得许多,直接拔下衣服上别着的针就狠狠到万雅楠大腿上! 针几乎完全没入了万雅楠的腿中。 “啊!”万雅楠痛得大声尖叫,声音凄厉得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第二百七十八章 要不要脸? 剧烈的疼痛让万雅楠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 痛苦也是能让人的脸部表情不自觉的扭曲的,就算现在万雅楠的神情不对劲,也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因为愤怒。 人在疼痛中,下意识的动作就是会用手去捂受伤的地方,所以万雅楠掀桌子的手也在第一时间收了回来。 “妈!”万雅楠痛得声音直打颤,她心里有满腹的委屈和疑问。 “雅楠,你这是咋的了?腿痛吗?”李思夸张地按住万雅楠,“是不是你练舞的时间太长了,腿伤着了?严重不,还能走不能走?雅楠,你说话啊!” 李思趁机把针又猛地拔了出来。 “啊!”万雅楠痛得直接嚎了起来。 李思扶住她,硬要她站起来走走看,“起来,走走看,给妈看看你到底伤得严重不严重?” 这时候的万雅楠哪还站得起来啊……… 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就往地上栽。 李思赶紧抱住了她,硬挤了两滴眼泪出来挂在眼角,转头看着林宪东道:“老首长,我家雅楠个性强,为了准备这只舞今天一刻也没歇过,这腿都立不住了她也死扛着没吭一声。” 万雅楠痛得脸色发白,汗水把头发尖都打湿了,虚弱地倚靠着李思。 这模样装可是装不出来的。 场中众人表情各异,一时之间全都有些糊涂了。 林益阳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神清冷。 宋忆甜看到万雅楠痛成这样,一时间也怔住了。 李思这一手成功的把人们的视线从秦筝心身上转移到了万雅楠身上,同时,她也已经想到了怎么把万雅楠之前丢掉的面子再捡回来。 “我家雅楠心地善良,怎么可能会故意搬开桌子害后面上台的人?”她声泪俱下地开始哭诉,“雅楠跳完之后,不是还有很文工团的女兵上台么?她们怎么个个都好端端的?就对面那小姑娘,那叫李燕语的,她不也好好的上台好好的下来了么?” 原本怀疑万雅楠动了手脚的人们瞬间就愣了一下,不少人当场就点了点头。 万雅楠跳完舞之后确实有好几拨人都上了台子,可人家确实是好生生的,没出什么幺蛾子。 为什么秦筝心偏偏就在万雅楠搬抬过桌子的地方卡了脚呢? 宋忆甜直接被带了节奏,又盯着秦筝心傻乎乎地问:“对啊,为什么别人没事独独你有事呢?” 秦筝心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国立就暴跳如雷了。 “李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生生要往我家筝心头上扣屎盆子么?如果你们到哪儿都改不了踩别人抬自己的毛病,我现在就给你治上一治!” 李思吓得直往万从学肥胖胖的身子后缩,“从学,你看秦国立,他又想打人了!你可是我屋里男人,别人要打你女人,你总得站出来说句话啊!” 万从学看到秦国立发火就两腿发软,秦国立那人拳头跟铁榔头似的,他之前可没少被锤,所以现在也只敢背后阴阴秦国立,不敢正面跟秦国立发生冲突。 可现在李思往他背后一躲,场上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万从学不想站出来也得站出来了。 他撸了撸袖,摆出了不怕事的架势,冲着秦国立吼了起来:“秦国立,你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威胁女同志,你要不要脸?当我的面你还想打我女人,你真当我是死人啊!” 好好的一场生日会,现在完全乱了套了。 “查!把这事好好给我查清楚,之前这丰收岩河清海宴的,这换岗才几天,就乱成这副样子了?”林宪东两手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哟……这到底是在开生日会还是在上演全武行啊?我是不是走错了片场?”在一片凌乱中,门口方向突然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小姑娘嘴好利 家属大院门口的一盏电灯下,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人一狗。 小姑娘骑坐在狗背上,笑眯眯的看着这边,灯光落进她的眼里,碎芒点点,盈盈如波。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昏黄的灯光里,全身泛着暖暖的颜色。 林益阳反应最快,当这道声音一到达他耳中时,他就猛地扭过头去了。 看到陆小芒的一瞬间,少年眼底的清冷骤然收敛,接着两眼便像盛满了星光一样亮了起来。 正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万从学和秦国立等人慢林益阳一瞬看到骑狗的小姑娘。 “你们这是要打架么?不用管我的,你们继续,我就是来看个热闹的。”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瞧,小姑娘一边用手抚着将军颈脖上的黑毛一边道:“唱歌跳舞也是热闹,打生打死也是热闹,只不过,这和我想象中军纪森严的军营出入有点大,我差一点以为我走错地方,到了闹烘烘的菜市场呢。” 众人都是一惊。 这小姑娘嘴好利呀。 他们这些大人们要再这么闹下去打下去的话,就成了她口中在菜市场动不动就掐起来的市井泼妇了呀。 “你们到底打不要啊?不打的话给句准话,我怕万一我过来的时候,你们突然打得血肉横飞的,我这小身板可禁不起你们一下子的,万一打着我了,我这亏可就吃大了。”小姑娘拍了拍将军,将军开始迈步向里走。 家属大院的人不认识小姑娘也认识小姑娘骑着的狗。 这狗是林一养的,凶名赫赫,一叫起来附近里内的所有动物都会瑟瑟发抖,纷纷跪地被迫性静默。 这狗除了林一没人能够近身,院子里那些不服气不信邪的半大小子们曾去逗过将军,然后个个都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做了好些天恶梦。 小姑娘骑着林一家的狗,这狗在她面前温顺得跟家猫似的。 只要不是笨到没救的人都知道,这小姑娘和林一关系不简单。 陆小芒骑着将军直奔林益阳跟前,仰了脸笑眯眯地望着他。 “这生日会办得有声有色,挺有趣挺热闹的哈。” 林益阳慢慢地站了起来,深深在看着陆小芒,然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头顶,“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你没请我我也来了,怎么?打扰到你了?”陆小芒笑容一收,“看完这么多漂亮小姐姐再看我就顿时索然无味了?” 今天白天,林益阳可提都没向她提过会办生日会。 要不是将军看到了去向她告密,她就完全被蒙在鼓里了。 瞧这排场,可真够大的!满院子的人,还搭了舞台,还有不少美人……… 林益阳瞳孔微微一收缩,唇角就扬了起来。被小媳妇紧张着的感觉很好呢。 “别生气,我可以解释的。我们上楼去,我慢慢跟你说。”林益阳直接伸手要去抱陆小芒。 林宪东赶紧跑了过来,像抢一样把陆小芒从将军背上抢了下来,然后就往旁边的板凳上一放。 “来了就坐着看会儿表演。”林宪东自己也坐了下来,就坐在陆小芒右边,“还有什么节目?好好演,别让这小姑娘看轻了咱们丰收营的兵!” 老领导刚才已经发火了,这小姑娘这一打岔,秦国立的火气就消下去了不少,林宪东一坐,他也紧接着就坐下了。 他一坐下,万从学就松了口气,规规矩矩的坐下了。 场上大部分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老首长,雅楠这腿疼得可厉害了,我们就不看表演先回屋歇着了。”李思想扶万雅楠回屋去处理伤口免得时间长了露馅。 林宪东却朝肖杉招了招手,让他赶紧过来。 “肖军医,过来下,帮雅楠检查下腿!” 李思脸色大变,冷汗直冒。 第二百八十章 这孙子不能要了 这腿,可是不能检查的啊…… 她好不容易靠着一张巧嘴把万雅楠丢掉的面子险险的拿了回来,并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难道现在又要当面被拆穿谎话,再丢一次脸? 不,不行,她不能让肖杉过来给万雅楠检查。 侧目看了看痛得虚汗淋淋的女儿,李思咬了咬牙,赶紧把万雅楠按着坐到了座位上。 肖杉已经抬步走了过来。 “不用了,不用了,肖军医,我家雅楠就是练舞的时间过长,运动强度太大腿才会疼的,坐着多歇歇就好了的,不用检查不用检查的。” 肖杉看着脸色明显不对劲的万雅楠,迟疑道:“真不用检查?我看她好像痛得厉害,万一是肌肉拉伤了呢?还是检查一下的好。” “不用了不用了,我家雅楠真没什么事,只需要歇歇就好了。 那个那个秦筝心不是脚也受伤了么,你还是给她瞧瞧去,可别让这姑娘落下什么毛病。”李思边说边拧了万雅楠一下。 万雅楠忍痛挤笑,“我没事,歇坐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肖杉又偏头看了看林宪东。 林宪东皱眉看了看万雅楠的腿,却什么也看不清,总没有人不看非按着看的理…… 只是他心里终究存了不少疑虑。 “他们既然坚持不看,那就算了呗,过来给秦家闺女看。”林宪东道。 见林宪东如此说,肖杉就没再坚持给万雅楠检查腿。 秦筝心的脚是卡脱臼了,肖杉当场给秦筝心正了骨又给绑牢实了。 “你这脚也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几天就能好。” 陆小芒看了看万雅楠,又看了看秦筝心,道:“脚伤队伍又壮大了。” 林宪东瞥了她一眼,嘀咕道:“还不都是你没带个好头!” “林爷爷您要不把这小姐姐们的爸调来丰收岩,人家的家属就不会随军一起来,不来就不会为了给林一庆生伤成这样,说一千道一万,这事可全赖你。”陆小芒道。 不是林爷爷您整出这事儿,她用得着连夜杀过来么? “小芒说得在理。”林益阳瞪了林宪东半天,林宪东依旧霸占着陆小芒右边的位置不挪屁股,搞得林益阳只能挨着林宪东坐下。 这爷爷也太不会来事儿了,非得隔在中间。 “小子,你姓林不姓陆!我是你爷爷!”爷爷不帮偏帮着那坏心眼嘴又利的小姑娘说话,你这小子是不是连姓啥都忘记啦? “你要不是我爷爷,我直接就掀翻你了。”林益阳道。 林宪东把牙咬得格格作响,转头一看就发现林益阳抓了一大把花生在慢慢剥壳。孙子向来不太爱吃这种东西,剥了不吃,应该是帮他剥的? 林宪东表演也不看了,等到林益阳剥了一小把花生米之后就伸手道:“把这些给我吃着先。” 林益阳抬起眼皮子撩了他一眼没说话,又默默地剥了十几颗花生米捏在手中,长臂一伸直接越过林宪东放到了陆小芒面前。 陆小芒笑眯眯地拿起花生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塞,边吃边看林宪东。 林宪东自己拿了几颗花生一边剥一边往嘴里塞。 这孙子不能要了! 林益阳剥完花生又开始剥瓜子,一眼也没往台子上瞧。 林宪东狠狠地咬着嘴里的花生米。 陆小芒两根手指拈了颗花生米,突地往林爷爷嘴里一塞。 林宪东哼了声,眉毛一抖,傲娇地扬起头道:“一颗花生米就想收买我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这爷爷不想要了 一颗不行就再来一颗,陆小芒又连续往林宪东嘴里喂了几颗花生米。 一把花生米喂完之后,林宪东又道:“哼,讨好我我也不喜欢你这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那你就把刚刚吃的吐出来还给我呗!吃人嘴软,爷爷你连这个都不懂啊?” “所以说,谁让你给他吃了?虽然他是我爷爷,可你也没必要非得讨好他。”林益阳打了个呵欠,“困了,不看表演了,小芒,我们上楼去玩儿。” “我也困了,也想上楼了。”林宪东赶紧打了个呵欠。 林益阳晲着林宪东,“爷爷,你这呵欠还能打得再假一点么?” 林宪东伸手揉着眼窝子,生生把自己眼睛揉红了,“年纪大了,精力就跟不上了,一场表演才看了一半儿,这眼睛都熬红了。” 爷爷,你当我瞎么? 林益阳眉心发跳,整个人都不好了。 “爷爷,你不查那桌子怎么突然有缝的事了?还有,这生日会是你授意大家张罗的,我一走,你也跟着走,这算怎么回事? 做人要有始有终,你招来的人,你管好!你张罗的会你就得陪好客! 我呢,原本就不稀罕什么生日会,也不喜欢凑热闹,更不喜欢看闹剧,我和小芒先走一步。” 林宪东一把抓住林益阳。 “我不能走,你更不能走,你摸了人姑娘胸的事,总得去人家屋里好好说道说道处理好?”林宪东看了看陆小芒,突然语出惊人。 林益阳立马冷了眼。 陆小芒刚塞了一把瓜子仁到嘴里,就听到了林宪东的话。摸胸!林益阳摸人胸? “摸了谁的?” 林宪东悄悄地指了指秦筝心的方向。 “什么感觉?软么?弹么?大么?”陆小芒直勾勾地看着林益阳咬牙切齿地问。 林宪东直接被自己口水呛着了。 这,这还是小姑娘么? 陆小芒扫了林宪东一眼,又道:“老师说要不耻下问,我只听人说过那个跟馒头差不多,白,大,软,还挺弹手,我又没摸过也不敢去摸,所以就只能问摸过的人咯。” “我不会摸其他女人,所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林益阳的脸色十分严肃,一字一顿,郑重无比地道。 “院子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孙子,你就别装了。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改不到的。”林宪东这是拆台拆上了瘾。 “筝心长得也出挑,人品也不错,而且有雅量,宜家宜室的,我觉得这姑娘挺好。” 林益阳侧目,定定地看着林宪东,黑如墨石的眼一眨也不带眨,看得林宪东心里直发毛。 “爷爷,不合适。”林益阳道。 “什么不合适?” “你想来段黄昏恋我不反对,可这年龄相差太悬殊,爷爷还是慎重考虑考虑的好。” 林宪东终于听明白了林益阳的意思,瞬间肺都给气炸了,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吼道:“你这混小子,你说什么?我是这意思么?” “如果不是,就少说喜欢这姑娘那姑娘的话。你喜欢的,未必是我喜欢的。如果是别人这样拆我台,早就被我打残了。” “我是你爷爷!”林宪东有恃无恐。 “我带着一条狗,穿越国境线,历经无数险阻来到京城认下您,不是为了认一个漠视我心意,只会拖我后腿的爷爷的。如果亲情不能给我温暖,我拿这亲情有何用?” “我不能给你温暖,这小丫头就给得了你温暖?” 林益阳看了看满院惊悸的目光,拉着林宪东就往厕所那边走。 ”小芒,我和爷爷谈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你别乱跑。将军,看着小芒!“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我就是一条狗 林益阳在厕所外站定,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地开了口。 “在我的记忆中,我就是一条狗,因为我从能看见这个世界起,我就没有像人一样生存。” “藏獒之所以凶猛好斗,是因为它们从还是一条小奶狗的时候,就被人放在院子里挖出来的石坑里,石坑很深,小奶狗们要使出全身力气,不断跳跃攀爬,甚至把四肢都磨得血淋淋的,才扒得到那坑的边沿。” “而我,就被人当成了这样的小奶狗,扔在了院子的石头坑里,每天在付出了血的代价之后,我也只是能勉强扒着边沿,探头一眼坑外的世界,说不定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就瞬间又跌进了坑底。” “每天的食物是一小块半生不熟的肉,只能保证我饿不死,但我从来都没吃饱过。” “我得忍受着饥饿和残酷的生存挑战,顶着冰霜雨雪,受着烈日暴晒炙烤,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长大了,石坑却依旧那么小,小到每天睡觉都只能蜷缩着四肢,甚至是坐着才够空间。” “坑的边缘随着我长大会被不断加高,能看到的天空越来越小,不管我长得多高多大,弹跳力有多么出众,我的每一次跳跃却依旧只能刚刚探着坑沿就会跌落下来,摔得半死不活。” “每天从上面扔下来的肉永远都是那么小。我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日夜徘徊,在生与死的折磨中煎熬着,温暖善良的一面完全被磨尽,我的性情变得狂躁阴暗,光滑坚硬的石头坑壁被我用双手刨出深深的石槽,每一道痕迹上都染着我的血!” “我大了,却还不够,不够凶,不够狠,不够恶,不够让人害怕!养着我的人把我带到氧气稀薄的雪原绝壁上,在那里,有一个更深更窄更滑更冷更阴暗的深井!” “在这里,除了冰霜雨雪和恶劣的自然条件的侵害,还有着成群结队的雪狼和各种猛兽,残暴成性的雪狼和猛兽们有自发来的,也有被人故意驱赶到这里来的。 它们每天都围着井口嘶吼嚎叫,它们遮挡住了所有的光,用锋利雪亮的爪子滋啦滋啦地刨着井边,嗜血的两眼里射出来的是想要把我撕碎,吞噬的阴森森的目光。 这些光就是我白天和黑夜能看到的唯一的光! 是想要把我生吞活剥变成食物的恶毒的光!” “我形单影只,孤立无援,在狼群和猛兽的威逼之下,也会感到害怕,有时会把头深深地埋下来,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球。 但是我渐渐的会发现,害怕是没有用的情绪,所以当狼群再来的时候,当它们再嚎叫着想要把我当作美餐撕碎吞噬的时候,我选择对抗,用尽所有的力气冲着它们回吼,然后找准机会,跃起来,把冲我嘶吼的狼拉下来一只,然后互相撕扯,直到有一方断气。” “当然,我活下来了,但每次都是一场血腥的厮杀,那些血有狼的,更多的却是我自己的。” “我在这没有光亮没有温暖只有绝望和血腥厮杀的地方,在这犹如地狱般的生死折磨中艰难求活。我的兽性被刺激到最大,变得阴狠暴戾,凶残无比,也养成了把所见的一切撕碎的嗜血性格!” “这时候的我,没有妈妈,没有爸爸,更没有爷爷!” 第二百八十三章 林解放是个恶魔 “或许在我还像小奶狗一样柔弱的时候,我是渴望过温情的,但是没有人,从来都没有人给过这个东西给我!” “我已经变成了凶残的的人獒,凶残得有些变态的兽,我再次被人移走,这次终于宽了些,不再是幽深的石坑或者井底。” “但是,我的处境却更险恶了………我要面对的是整片原野上的野兽,这其中有很多兽的同伴都曾被我拽进井底撕碎了!” “除了这些野兽,还有主人用同样方式养出来的其他獒,真正的藏獒!在一群野兽和藏獒中,只有我一个异类!” “野兽众多,而我只有一个人。野兽们围着我,层层叠叠,步步紧逼。我唯一的生路就是搏斗,可不管我到底有多凶残多狠戾,我往往也会寡不敌众,满身被撕咬得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 “主人想要的是一头王者,而我最有潜力最凶狠,最有可能成为王!所以在我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猛兽会被枪声驱散。 我只要还能喘能爬能动,野兽们就会再次来临,无数次的生死相博,我成了凶到极致,一出声就能吓退野兽的王!” “王只能有一个,所以主人把另一头成年的王带来了,这只叫将军的藏獒之王,是从战场上找到的,听说它曾与13匹狼搏斗,咬死了7匹,听说只要它一叫,整片山林都静默无声。” “我和将军殊死一战,将军惨胜之后却没有咬死我,而是反口咬死了我的主人。 主人在临死之前告诉我,他很后悔,没有按照上级的命令把刚出生的我直接爆头扔掉,一时的突发奇想,他把我当成了藏獒一样驯养,然后想把我养成王,卖最给出价最高的金主!” “主人死前还说,林解放的儿子和林解放一样是个恶魔,可惜的是没能卖个好价钱!” “主人死了,那只叫将军的狗叨走了被养出了兽性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个人的孩子。” “等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满天的星斗,那是一片荒野,因为将军的存在,没有野兽,也没有成群的狼出没,我自由了,安全了。” “再没有想要撕碎我的狼群,再没有暗无天日的深井,再没有生死之间的搏杀,孩子突然由狗变成了人,我却茫然了。” “就这样迷茫了十来天,我开始想知道儿子是什么?林解放又是谁?所以,我开始接近人,问林解放是谁,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吓跑了,我把人抓回来,硬逼着我说林解放的事。” “那个人说,林解放是个兵头子,也是个恶魔,林解放在战场上曾杀了他们国家很多人! 不过这个恶魔终于还是犯事了,竟然敢夜闯他们这个国家的元首府,把元首夫人强行带走了三天才归还。 元首出动一支军队才抓住林解放,却惧于他的身份和凶名不敢处理他,只是向京城那边致电列明了他的犯罪事实,由京城那边来人把他引渡回那边受审,但按条例这个恶魔是要挨枪毙的!” “所以,我带着将军回来了,穿越了边境线,风餐露宿。 我见到了林解放,在他的公判大会上。我带着将军走近他,告诉他,有人说,我是林解放的儿子,他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第二百八十四章 会不会说人话 “我的爸爸,不知道我的存在,甚至不敢相信我是他的孩子。他竟然问我母亲是谁…… 这是多么搞笑的一件事啊。我怎么知道我母亲是谁?” “他问我如何证明我是他儿子?我只是听人说的,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我怎么证明? 所以我觉得麻烦,原来认祖归宗这么奇怪,不是我认就能归的。反正我也不习惯当个人,也不想费事去证明,所以我转身就走了。” “他却扑过来抱了我! 他说他这一生只上过一个女人,而将军是他故意留在战场上送给那个女人的狗。 狗是最忠诚的动物,将军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能听懂人的一些命令,能凭借一个人的气味,记着一个人的气味找到他。” “将军找到我,我就应该是那个女儿的儿子,那个女儿的儿子,本该是他的儿子,哪怕我不是,他也要让我姓林!他说我还有个爷爷,他不在了,让我好好照顾爷爷!” “爷爷也好,爸爸也好,原本都不是我生命中原有的,但是他抱了我,从来没人抱过我,那我认他又何妨?我认了他,就要认了他爸,所以才来找了您。 您对我再凶,却不会威胁到我的性命,所以我从不反抗您。” “您和爸爸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可小芒是我想要的,她会抱我,她抱我的时候我有温暖和心动的感觉,她哭的时候我有心疼的感觉,见不到她的时候,我想如果再见到她,干脆就把她叨回窝不放走。 爷爷,我想要的,只有小芒!” 少年的话像一把利剑突如其来的穿透了林宪东的心。 他曾想过无数次林益阳过往的经历,可却从来没有想到,他是这样长大的……… 光是听,他都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 “益阳……”林宪东戎马一生,喋血沙场,哪怕是林解放被枪毙那天他也没有流过眼泪。 可现在,他泪流满面,怎么收都收不住。 林宪东伸出手,紧紧地搂住了已经比他还高一些的孙子。 “益阳,爷爷不知道……”他竟从来没抱过林益阳。 如果在这五年的岁月中,他抱过林益阳,给过他温暖,没有因为生怕他长成另一个林解放,不仅一点温情也不给他,反而事事严苛以待,信奉棍棒出好人这一套理论,林益阳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姑娘的拥抱和温暖变态到喜欢上一个九岁小女孩! “不要再当着我的面为难小芒,不然,这爷爷我也不要了。”林益阳感觉今天他说了太多话,多到他嘴唇都发干,喉咙都快冒烟儿了。 “为了小芒,我愿意当一个正常人。正常就有家有亲人,所以我也得有。要是小芒乐意,我也随时愿意当狗的,叨上她,带上将军,山河大地,随处可去!” 林益阳犹豫了一下才反手回抱了林宪东,“爷爷您先消化消化,顺便洗洗你的脸,别让人看到你哭,实在是……丑得吓人!” “滚犊子!你会不会说人话?” “我会不会说人话,爷爷您还不知道嘛?我的人话全是你教的……” 林益阳扬长而去,林宪东过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林益阳这话的意思是,因为跟了不会说人话的爷爷,所以他的人话才说成了那样…… 这孙子,他有时候也不想要了。 不过,仅仅是有时候想想而已…… “养小媳妇儿的事,真要随他么?”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还不够奇怪吗? 林益阳拉着林宪东前脚刚走,院子里的人们立时唰啦啦地看向陆小芒。 在这些疑惑探究的目光中,陆小芒旁若无人地坐着,小口小口地吃着林益阳给她剥出来的瓜子仁。 瓜味道润绵、脆香美味,前世林益阳一出任务,怕她呆着无聊,就会在屋内准备好几大箱子小各色零嘴及炒货瓜果。 他知道陆小芒爱吃瓜子花生,但她又嫌这花生瓜子的壳难剥,经常就是抓一把塞嘴里直接嚼,所以他每次走之前,会把瓜子花生都剥成瓜子仁花生米,然后装在密封的玻璃罐或者塑料袋里,让她无聊就去掏来吃。 重生一次,相遇早了十年,他还是会为她剥瓜子花生,陆小芒心里溢满了幸福感。 别人看她,她也边吃瓜子边抬眸不慌不忙地看人,当然,她的目光侧重看的是院子里和林益阳年龄相仿又长相出色的少女们。 万雅楠,秦筝心,她是见过的,这俩人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温柔似水,但这俩人都盯上了林一。 宋忆甜也是交过手的,不过宋忆甜对林一的心思没那么重。 剩下的坐在右手第三桌的少女,还有表演台附近坐着的文工团的年轻姑娘们,她一个都不认识,无法确定她们是敌是友,那就暂且观望。 九岁就开始操心打烂桃花保卫林益阳清白,心累…… 现在万雅楠和秦筝心都伤了脚,失去了战斗力,估计也作不了妖了,但摸胸的事她得先了解了解。 陆小芒的视线落在宋忆甜的身上,冲她笑笑眯眯地招了招手,道:“宋忆甜,过来一下。” 宋忆甜立马蹬蹬蹬的就跑了过来,她妈伸手想拦完全没拦住。 宋忆甜一坐下,陆小芒就往她嘴里喂了颗花生米,“宋忆甜,你得跟我说说刚刚我来的时候那两家人为啥脸红脖子粗的像是要干架啊? 我来得迟,完全不了解情况,怕一会儿说错话做错事惹了人家不高心,人家也要跟我干架。 这里我就跟你稍微熟悉点,你可得帮我呀。” 宋忆甜这个人原本就是个大嘴巴,而且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陆小芒又是投喂又是笑脸相迎,一副把她当自己人的模样,宋忆甜就叭叭地把事情从万雅楠引蝶开始说了一遍。 陆小芒微微眯了眼,凝神细听。 “蝴蝶哗哗地往舞台上飞,万雅楠一身红从蝶海中钻了出来,腕和脚脖上的银铃铛叮当作响,大家都看呆了。” 引蝶?能想出这种招并实现的,足以看出万家几人不仅有心机而且舍得下本钱,越是舍得下本钱的,代表他们越想要丰厚的回报。 “只引来了蝴蝶?”陆小芒疑惑不已。 “对呀,全是白色的蝴蝶,特别漂亮,我看着特别羡慕,还问万雅楠怎么引的蝴蝶,她当时帮作神秘非说她也不清楚,后来才知道是身上抹了蜂蜜。” “蜂蜜?那可奇怪了……”陆小芒的声音不大,却足够附近几桌人听清。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蝴蝶爱香甜的花粉,闻到蜂蜜的味道肯定会争先恐后地飞来啊。”宋忆甜道。 “我说的奇怪不是指蝴蝶会被蜂蜜引来,而是只为什么只有蝴蝶来。” “那除了蝴蝶,还应该来什么?陆小芒,你快说啊。” 陆小芒刻意停顿了好一会儿,吊足了宋忆甜的胃口之后才慢慢道:“蜂蜜能引来蝴蝶,能引来蚂蚁,为什么独独却没引来比蝴蝶更喜欢采花粉酿蜂蜜的蜜蜂呢?而且,为什么来的蝴蝶还全都是白色,一只其他色的蝴蝶都没有? 这还不够奇怪吗?”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这么狠? 宋忆甜怔住,呆呆地看着陆小芒,那对黑葡萄似的眼也静止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又重新转动。 “对呀,之前我们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为什么来的蝴蝶全是白色,一只杂色也没有,而且为什么飞来的只有蝴蝶,没有蜜蜂和其他嗜甜的小昆虫呢? 陆小芒,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快点告诉我啊,我太好奇了。” “这个原因,只怕当事人才最清楚啊,万雅楠不是在这儿嘛,直接问她嘛。”陆小芒把火又点到了万雅楠身上。 招蜂引蝶……我让你招! “万雅楠,你说说,为什么你引来的全是白蝴蝶?”宋忆甜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万雅楠开口问了。 万雅楠这会儿疼得已经眼前发花了,可她妈非按着她不让她走也不给她处理伤口,她整个人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她哪有心情和精神搭理宋忆甜啊。 倒是李思笑哈哈地和着稀泥道:“附近就只有白蝴蝶闻着味儿了呗,这么简单的事根本就不需要再问啊。” “是这样么?”宋忆甜道。 陆小芒静静地看着脸色苍白得不像话的万雅楠,鼻子突然轻轻地吸了两下,眼立马往下一压,看向万雅楠腿间。 万雅楠很喜欢穿红色衣服,也很适合穿红色,红色能把她衬得更娇艳明媚。 夜色低沉,靠左手边一排桌子这边又不靠近家属楼的走道,所以能见度很低。 万雅楠红色裙子上那块不显眼的血渍连李思都看不清,所以她也根本就没担心过别人能看到。 陆小芒看到那巴掌大的血渍时,目光微凝,心头一震。 万雅楠的腿,据她妈说她是练舞练太久了运动过度肌肉酸疼,肖军医要帮万雅楠检查的时候被万雅楠她妈阻止了,她说没啥大事,多歇歇就行了,用不着检查。 掩盖伤情,又拒绝检查………呵,这伤就可能是别人弄的,而是自己弄出来的。 万雅楠这么狠?为了转移秦筝心伤脚时大家对她的怀疑,就自己弄出了这样的伤? 陆小芒暗自心惊。 对自己都下得了如此重手的人,对付起别人来会更狠! 陆小芒对万雅楠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至于秦筝心,还得仔细再看看。至少得弄清楚秦筝心为什么从哪儿下台不好非要从万雅楠搬抬过桌子的地方下,还偏偏就在那儿卡了脚,还被林益阳赶上摸了胸才能见招拆招……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意思就是不了解敌人就冒然出手是会吃亏的。 陆小芒上辈子吃亏吃到死,这辈子一点亏也不想吃了! “宋忆甜,你真看到林益阳的手摸到了秦筝心?”这年头,别说摸胸了,就是确立了恋爱关系的男女一起上街都是各走一边,生怕有什么肢体接触落人口实。 要是林益阳真摸到了秦筝心的胸,这事就有些麻烦了。 “不止我看到了,院里大部分的人都看到了,确实摸了,虽然只摸了一下他就收了手,可秦筝心吓得直接用双手护住了胸,当时我还看到秦国立叔叔的手抬了一下,好像是想冲上去打林一呢。”宋忆甜道。 陆小芒的脸一下子就黑透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吃错药 陆小芒之前还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是林爷爷故意挑事儿才胡诌了这事,可现在听宋忆甜这么一说,她这侥幸就完全破灭了。 冷静,冷静,冷静! 陆小芒不断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可那怒气却从肋下突突地冒了出来,瞬间填满了她的心并像潮水一样横冲直撞,想要破腔而出! 宋忆甜等了一会儿没见陆小芒继续投喂,就侧头看了陆小芒一眼,这才发现陆小芒一张小脸竟然黑得像锅底一样,而且她的身板突然打得极直,绷得紧紧的,瞧着十分吓人。 “陆小芒,你咋了?”宋忆甜猛地拍了陆小芒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林益阳回来了。 “小芒,我跟爷爷谈妥了,他留下来,我们可以上楼去玩儿了。”林益阳边说边伸手来抱陆小芒,结果陆小芒扭了扭身子不肯让他抱,他的手僵了一下,依旧穿过了她的腋下强行把她抱了起来。 “不要你抱,要么把我放将军背上我骑它上楼,要么等林爷爷回来抱我上楼。”陆小芒黑着脸道。 “我抱你上楼。” “男女手手不亲你不懂啊?你抱了摸了不得负责任啊?”陆小芒隐晦地看了秦筝心那边一眼。 秦筝心眉眼轻轻一动,又恢复了平静,专心看着表演。 “你还小,不忌讳这个。”林益阳把人抱着抬步就走。 陆小芒气极了,“谁说不忌讳,我就忌讳这个。” “那我就负责任,等你长大了,够年龄了,我和你结婚,这下总能抱了?”林益阳边走边哄。 林益阳声音冷冽,院里不少人都听到了。 陆小芒虽在气头上却也没忘记留心观察那些美少女们的面部表情。 万雅楠反应挺大猛然抬了头。 秦筝心微微侧目,用眼角余光关注着。 宋忆甜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李燕语只顾瞅周黑完全没反应。 至于大人们,都以为林益阳是为了哄这脾气大的小姑娘随口一说。 陆小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的位置立住,先给小姐姐们一个下马威试试手。 “结婚?今天你为了哄我就说跟我结婚,明天为了哄别人也跟别人这样说?”陆小芒道。 这话一出,万家和秦家俩个小姐姐立马紧张地支起了耳朵,想确认林益阳是不是随口一说。 林益阳默了默,小媳妇这是让他当众表态? 他早就想把她打上他的烙印了,不然也不会让宋杰挑人多的时候故意去送李子…… 只是后来要顾忌她外公,还有她那点小面子才放弃大张旗鼓去找她,改约小树林见面。 “能让我哄的只有一个陆小芒,结婚也只跟陆小芒结,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别人!”林益阳郑重道。 这话一出,全场的人都呆了一瞬。 正在台上表演的文工团女兵们也都停了下来,瞠目结舌地看了过来。 林宪东长叹一声,这孙子似乎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他变态的事传扬出去。 小胖子一口花生碎直接鲠在了喉头……林益阳竟然喜欢陆小芒!他那个表情是认真的! “陆小芒,我说完了,轮到你说了。”林益阳两眼灼灼地盯着陆小芒。 “陆小芒,该你表态了。” 众人的视线齐唰唰地落到了陆小芒脸上。 视线强烈犹如实质。 陆小芒感觉自己脸皮还是太薄了些,竟被这些目光瞧得发烫了。 喵的,真要当众表态? 明明是她想借林益阳的口震退小花们,怎么感觉林益阳将计就计借题发挥要当众给她打上林益阳小媳妇儿的烙印呢? 陆小芒缩了下脖子,把头缩到低过他肩膀的位置,林益阳立马又把她往上撑了撑。 “赶紧表态!” 看到这里,大人们也开始惊觉林益阳这不是在开玩笑,倒像是认真的…… “林,林一,你,你真瞧上陆小芒了?”宋杰终于把花生碎咽了下去能开口说话了。 “嗯。”林益阳道。 “陆,陆小芒,你,你长大真要给林一当媳妇?你,你知道结婚和媳妇到底啥意思不? 这,这可不是过家家……林一这人我太清楚了,说要结婚就肯定要结的,你才九岁,万一长大了变了想法不肯结了,他押都会把你押去结的!” 陆小芒笑了,林益阳的确啥事都干得出来的。 “对呀,这不是过家家,小姑娘,你可得好好想想……” “你这么小,只怕啥也不懂,根本不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 林益阳脸色一沉,用力抱紧了陆小芒,陆小芒被勒得喘不匀气了。 “陆小芒,你表态!告诉所有人你长大了会嫁给我!” “嫁嫁嫁!你还是让将军过来,我骑狗上楼!你快把我勒死了……”陆小芒艰难出声。 “想要骑狗?”林益阳挺直的腰突地直接往下弯,竟像是要往地上趴。 陆小芒一惊,忙道:“你做什么?” “你可以把我当狗骑的。”林益阳还在继续往下趴。 还在七嘴八舌跟陆小解释结婚是什么的人们全都呆若木鸡…… 万雅楠连疼痛也顾不得了,惊得眼都瞪圆了,嘴也张得老大。 秦筝心拧了眉,宋忆甜直接喊了起来:“林一,你今天吃错药啦?陆小芒那么小你就说要跟她结婚,她说要骑狗你就真往地上趴,你这是要疯啊!” 林益阳谁也没看没理,只是定定地看着陆小芒,轻声问:“是真要骑狗么?” “不骑了,不骑了……”陆小芒从林益阳的眼里看到了认真,她要敢说骑,他就一定会趴地上给她当狗。 哪怕他自己愿意,陆小芒也不愿意把他当条狗! 林益阳慢慢直起身,“不骑,那就还是抱着走?” “嗯,别勒太紧。”陆小芒叹了口气,敛了一身的锋芒,温顺地把头靠在他肩头,像只小猫般轻声道:“我懂结婚的意义,不会因为别人三两句话就改主意不嫁你。” 林益阳绷紧的身体蓦地松懈下来,胳膊也松开了一些。 陆小芒大口顺气,转头看到宋杰,陆小芒又想起她的计划,立马向他招了招手。 宋杰离座颠颠地跑了过来,“陆小芒,你叫我也上楼一起玩?” 小胖子堆了一脸的笑,跑得肉腾腾的。 陆小芒看了看依旧冷脸凝眸不待见宋杰的林益阳,摇头道:“不上楼,你回家找大蒜或生姜捣烂,要是还有鲜茄子就把茄子切开,给你哥赶紧拿出去。 他跟几个大院的少年在后墙根下,嗯嗯对了,你要是去了认不出谁是你哥的话,你提前喊一声,看哪个人出声应你,那就应该是你哥了。” “什么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弄这个,还有,我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哥啊,陆小芒你是不是也吃药开始说胡话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太他么吓人了 “呵,我敢打包票,你去了一定认不出哪个是你哥,你信不信?”陆小芒道。 “不信!我哥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他。”宋杰不服气地道。 “那好,将军,你现在就去后院墙墙根下把那几个小子给我吓出来,我倒要看看宋杰这牛皮是怎么吹破的。”陆小芒胸有成竹,“宋杰,你要是输了,一会就得帮我办点事儿,你干不干?” 看陆小芒这么笃定,宋杰心里就有点发虚,但是他想了想,他怎么可能会输呢……肯定是陆小芒在诈他! “那要是你输了呢?”宋杰道。 “我输了啊我就加快速度帮你把小罐子做完,怎样,赌不?” “赌!来,拉勾!”宋杰伸出小手指要去勾陆小芒的手。 林益阳猛地伸手拍开了宋杰,冷冽道:“又不是三岁孩子,拉什么勾?” 将军像一道黑色闪电般窜了出去,跃上墙壁冲着后院墙下的墙根叫了几声,躲在墙脚根的几个少年纷纷抱头鼠窜,竟然是朝着远处跑的。 将军一跃而下,咬住最后一个小子的裤脚就把他拖了回来,然后恶狠狠地逼着他翻墙回院。 那小子只不过迟疑了一下,将军直接就把他重新又叨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头一扬,直接当球一样甩进了院子里。 少年啪嗒一声落了地,摔得当场就嚎了起来。 “啊啊啊,我的屁股我的屁股。” 宋杰瞪大眼,看着躺在地上不断翻滚着喊痛的少年,试探地喊了声:“强子哥?” 那被叫做强子哥的少年嗯了一声,慢慢地爬了起来,一拐一拐地走向宋杰这边。 林益阳抱着陆小芒要上楼,宋杰是追过来要跟着上楼的,楼梯口有电灯,少年走到灯光附近,他的样子就完全显露出来了。 “强子哥!你真是强子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啦?我的妈也,这哪还有点人形啊……”宋杰惊叫着往后退了一步。 听到他的惊叫声,附近原本在认真看表演的人们也纷纷扭头看向这边。 这一看,大家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表演也顾不得看了,直接离了座跑了过来,围着这叫强子的少年仔细察看。 宋杰捂了脸直叫完了,“输了输了,强子哥都成这样了,那我哥跟他一起的,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我,我真的会完全认不出来的啊!” 院子里又响起啪嗒啪嗒的声,另一个半大小子被从院墙外直接扔了进来,落在地上,一边翻滚一边叫嚷着:“哎呀哎哎呀,我的老腰,我的老腰哇……好痛,好痛!这死狗!” 将军突地跃上墙头,虎视眈眈地看着骂他死狗的少年。 少年立马闭了嘴,用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爬了起来一摇一摆地往人堆里钻。 这狗太他么的吓人了! 竟然连骂它的话听得懂! 将军威风凛凛地在墙头上趴了几秒钟,又姿态优美地跃了下去,继续追赶剩下的少年郎,然后把少年们一个接一个的扔进了院墙。 最后剩下两个少年不想被扔,只能自己灰溜溜地从家属大院的门口那边跑了回来。 这下子,满院子的人都被惊动了! 少年们一字排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突然全都低下了头不吭气儿了。 而他们不吭气不出声,他们的家人却谁都认不出哪个才是自己的孩子……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丢命 大院里的孩子,除了宋杰一个胖纸之外,全是精瘦矫健型的。 可现在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排面包超人! 个个的整个肿到变成猪头,眼睛也因为被挤压眯成一条线,他们脑袋都肿了一大圈儿,变成了大脑袋少年组合。 不止是脑袋,他们的身材也完全肿了……比他们平时的身体起码大了三分之一! 因为疼痛,他们不时咬牙发出咝咝声。 宋忆甜围着少年们转悠了一圈儿,眼瞪像铜铃一样,“你们,怎么都肿了?还肿成这样了?像被发泡了的馒头,肿得我不知道谁是谁了。” 少年们慢慢抬起眼,看向万雅楠那一桌。 万雅楠连忙低下了头。 李思的嘴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家长群中也不全是没有心机的直肠子,有心思玲珑一点的就已经根据少年们和万雅楠的神情猜出了端倪。 “原来,这就是只来了蝴蝶却一只蜜蜂也没有飞进大院的秘密。” 哪里是蜜蜂没来啊,蜜蜂也来了…… 蜜蜂被这些想要讨好万雅楠的少年们照单全收了,所以少年们全都肿了………… 宋金陵看了半天,硬是认不出谁才是自己儿子,他只得冲着肿得像发泡面般少年们之中喊宋宇的名字。 站在宋金陵对面的穿着白衬衣的少年轻轻地吭了一声。 两父子一对眼,面面相觑。 “出来,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一天到晚正事不做,林一的生日会也不来参加,躲后院墙根下到底是在弄些啥,都一五一十地给我交待清楚!”宋金陵拧紧眉头大喝道。 事到如今,瞒是瞒不过去的,宋宇只得老老实实的把今天干的事都详细说了一遍。 “万雅楠说要跳舞要引蝴蝶来给她伴舞,可是她只想要白色的蝴蝶,说这样才好看。 为了确保飞进大院伴舞的只能是白色蝴蝶,我们就在院墙周围除了门口以外的地方拉了细网围上,然后各自分了工,一人守一个方向,要来的是白色蝴蝶就让把它们赶到大门口让它们飞进来,要来的是其他颜色的蝴蝶或者蜜蜂什么的,就用网网住,要是网不住的就赶走! 刚开始一切都挺顺利的,可谁知道后那些被赶走的蜜蜂竟然纷回去找来了同伴……嗯,嗯,就把我们叮成这样了……” 宋金陵指着宋宇,气得大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不止宋金陵气,其他听了这话的孩子家长们也气啊,好模好样的孩子,为了万家那闺女跳个舞出个风头,竟然生生被蛰成了猪头模样,有几个皮肤小气一些的,肿了的地方都已经泛红过敏了。 家长们这是又心疼又生气,可又认不出自家孩子,只能叫名字来认领。 “陆小芒,你说的大蒜和鲜茄子是不是真对蛰伤有效果?”宋杰问。 “这是我们村的偏方,我也是听人说的,有用没用要试了才知道。肖军医不是也在呢嘛,让他想办法给大家弄点药敷敷呗。”为了保险起见,陆小芒还是建议大家听医生的。 “你们这群熊孩子,还真是不知轻重,知道不知道被蜜蜂蛰了严重点儿的是可能会丢命的呀?都过来,我给你们挨个检查检查。” 第二百九十章 谁想打你? 一听会丢命,原本还傻站着讲义气的少年们纷纷慌神了,快速地向肖杉那边移动。 家长们也吓坏了,纷纷紧张地围了过来。 万雅楠的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地上能有一条缝供她钻进去躲躲。 李思的目光犹如淬了毒液般射向陆小芒。 这事掩不过去了,院子里这些围着自家女儿转悠自愿献殷勤的少年,不是营长副营长的儿子,就是退休了的原营长副营长政委什么的孙子辈儿。 哪怕他们是自愿的,可是这事就这么被摊开了,那些少年们的家长们也不会原谅万雅楠了。 这些人李思是不敢恨的,可是把这事儿摊出来摆到众人面前的那个农村来的小女孩,她却可以恨! 可是当她的目光投向陆小芒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林益阳冰冷阴狠甚至是凶厉的眼。 少年站姿如枪,眼里也杀气腾腾,犹如一把脱鞘就要饮尽敌人血的刀,锋芒坒露,气焰滔天! 而他紧紧搂在怀里的小姑娘,也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瞧,那眼里凉意森然,全然没有畏惧和示弱! 李思一惊,赶紧收回了视线,心却不可控制的颤了好几下。 陆小芒却没打算这样轻易放过她。 让这些被叮肿了的少年进来,让家长们了解到万雅楠一家做了什么只是第一步。 她来这一趟,总得给某些人一点教训。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谁身上带着血腥味,肖军医,不然检查完这些面包超人之后再问问周围,到底谁身上还带了伤需要包扎的?”陆小芒道。 “血腥味?”林宪东瞬间转着眼四处看,“谁受了外伤站出来,让肖军医一起治。这外伤不及时处理,万一发炎生脓了感染了也挺严重的。我们过草地的时候,很多同志就是因为受了伤却没得到及时的治疗这样走了的。” 院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 李思已经吓得心都要跳出胸腔了。 今天一晚上她就一直处在这种惊吓中,每次都是刚得意没三秒就来了新危机,等她绞尽脑汁的处理好之后,又是新一轮的惊吓,一个人的精神能承受的压力都是有极限的。 李思现在就已经被吓到了极限,几欲晕过去。 但是如果她现在晕了,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所以她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得用针给自己也扎了一下,靠疼痛才强撑着没晕过去。 陆小芒伏在林益阳怀里,眼角余光却把李思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嗯,要不要再吓吓她呢? 肖杉给少年们轮流检查了一遍,家长们全都眼神灼灼地盯着他,巴巴等着他宣布结果。 “人被一只两蜜蜂蛰了之后,一般不打紧。可若是被密集的蜂群蛰了,就必须在第时间就医。 雄蜂是不会蛰人的,因为它没有毒腺及螫针;刺人的都是雌蜂,雌蜂的腹部末端有毒腺相连的螫针,当螫针剌入人体时随即注入毒液。 蜜蜂螫人时,常将其毒刺遗弃于伤处;而黄蜂刺人后则将螫计缩回,还可继续伤人。蜂类毒液中主要含有蚁酸、神经毒素和组织胺等,能引起溶血及出血,对中枢神经系统具有抑制作用,还可使部分螫伤者友生过敏反应。 你们这十几个娃娃被成群的蜂给蛰了之后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大院要在外头躲着?” 少年们互相看了看,最后那个叫强子的少年开口回答道:“我们原本是想帮万雅楠的忙的,谁知道会搞成这样,我们全都变成了肿包子,我们都觉得丢脸,不敢趁有人还在院子里的时候回去,原本商量的是趁大人们睡了再各自回家自己处理一下,然后蒙头就睡,等第二天消肿了再说。” “对呀,我们原本打算得好好的,只要躲过这一夜,等明消了肿,大人们就完全不会发现了。谁知道那小姑娘要多事……非让狗把我们扔进来。”强子旁边的少年还怪陆小芒多事来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就让你们赶紧回家处理处理,你们还想打晕我把我塞墙根下。”陆小芒忍不住要骂人了,怎么有人能不识好歹到这种程度? “要早知道你们这么不怕死,我就该让你们死在墙角根下,全了你们的面子!免得还有人怪起我多事……” “谁想打你?”林益阳楼也不上了,抱着陆小芒突然走了回来。 少年们眼睛周围都肿了,加上大部分都是被扔进来的,后来又被吓得七荦八素的,所以根本就没能看清那多事的小姑娘竟然是被林霸王抱在怀里的。 现在终看清了…… 但林霸王明显生气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事情闹得很大 被吓得最厉害的莫过于那个怪陆小芒多事的少年,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不自觉地往宋宇背后缩了一下。 宋杰跟林一熟,宋杰是宋宇亲哥,真希望林一能看在这点薄面子上不对他出手什么的…… 宋宇连忙向旁边一闪……兄弟,别怪哥哥不够义气,义气是活人才可以讲的,惹上这林一,我这点面子完全不够瞧好么…… “林一,先让医生把话说完行不行?要是这些小子们没啥危险,你再来秋后算账好么?”强子的爸爸于国栋开口道。 于国栋是营里的政委,最擅长的就是给人做思想工作,可谁都有把握能做得通思想工作,却没把握做通林一的,所以就用上了商量的语气。 林益阳倏地停下了脚步,林宪东跟他说过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于国栋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还是得考量一二的。 “那肖军医你抓紧时间。” 林益阳这么说,就是同意了于国栋的提议。 少年们的心思突然也活了过来。 于政委说的是先让医生把话说完,那要是医生的话一直说不完呢…… 少年们一个接一个往地上咚咚栽倒……这个说头晕脑胀,那个说呼吸不顺畅,还有的说心跳加快,恶心想吐…… 肖杉突然也拿不准了。 因为少年们说的这些症状,很像是中了蜂毒后的反应。 “快,快把人都抬起来,送到我的医务室,我得借助工具再好好查查。” 大院里瞬间一片兵荒马乱,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宋金陵和于国栋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维持秩序,止住了慌乱,家长们各自抬的抬,抱的抱,把少年们弄进了医疗室。 肖杉一边走一边跟大家解释这些症状代表什么,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他们全都出现了疼痛,红肿,麻木的症状,这种症状如果能及时止住,数小时之内就自愈。 可现在他们又喊头痛又喊晕和恶心想吐,还有的明显是烦躁不安、肌肉痉挛、抽搐,这就是已经属于全身性中毒又过敏了的症状了,我必须尽快借助工具检查一下他们有没有喉头水肿或者气管痉挛,如果有出现这两种情况,那么只能把他们全拉到大医院去急救了,这么多人,我一个人是完全忙不过来的!” 林益阳抬脚要跟上去,陆小芒看了看一边欲言又止却不敢开口求情的宋杰,连忙趴林益阳耳朵边上道:“我有悄悄话跟你说啊,我们还是上楼。” 悄悄话啊…… 林益阳犹豫了一下。 “那先上楼说完悄悄话,顺便跟我说是谁说要打晕你,要是不记得是谁,那就连坐,等他们治好了蜂毒回家后,我挨个上门去把他们胳膊全给扭断算了。” 陆小芒乍舌,林益阳,你要不要这么狠? 宋杰还没走,也听到了林益阳的话。 “我更想拧断他们的头的,拧手已经给你天下面子了。”林益阳瞥了他一眼,“你要再多话也一起连坐。” 宋杰瞬间不敢吭气儿了,垂头丧气地往医务室跑去。 陆小芒扶额……林益阳,你这样下去,你会没盆友的你知道伐? 没盆友的林益阳把小媳妇抱上了楼往床上小心翼翼的一放,顺手就把那团红滚滚的布团掏了出来。 “小芒,说悄悄话之前你先告诉我,这是个啥?” 第二百九十二章 愤怒 “好东西。”陆小芒眼珠骨碌碌打转。 “我知道是个好东西,可总要有个名字?” “知道是好东西,为什么非得有个名字,收着不就得了?”陆小芒脸色相当平静。 林益阳慢慢地坐到床沿上,一抹笑意划过眼帘。 “可我还是想知道它是什么?有什么寓意?” 陆小芒眨了眨眼,硬着头皮道:“这是一只聪明可爱的小猴子呀,我做得这么逼真,惟妙惟肖的,益阳,你就看不出来它是只猴子吗?” 林益阳默然。 他实在是看不出来,他要能看出来,就不会打赌赌输了,被林爷爷弄下楼看什么表演…… “我缝了大半天呢,做得不够像猴子,不够惟妙惟肖么?你这是什么表情?”陆小芒问。 “嗯,很像,非常惟妙惟肖。”林益阳十分认真地点头,小媳妇亲手做的,她说是猴子就是猴子。 “这猴子有什么特别意义么?” “你不是属猴嘛,我按你的属相做的呀,还在里面填了不少干艾草,就跟香囊的意义一样咯。” 林益阳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越算越不对。 1966年是马年,67年是羊年,68年才是猴年。 “我属猴?”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属……”陆小芒正要据理力争说个一二三四,结果突然就顿住了。林益阳今天十五,好像真不属猴,但她前世做过一只猴子香包,是给了虎子哥驱蚊用的…… 然后林益阳看到了,硬把这香包扯了下来自己留着了…… 她问他干嘛要抢虎子哥的香包,他们卧室里天天薰着香,根本就没蚊子,可是虎子哥住的那边树荫繁茂,又近水塘,一到夏天就特别多蚊虫,虎子哥的血型挺招蚊,经常被咬得一身都是包,她也是突然想起乡下有人做这种香包驱蚊就随意缝了一个。 林益阳当时好像臭了脸一天没跟她说话,后来才说他也要香包。 送林益阳的香包和送虎子哥的香包又完全不一样,林益阳是她心尖上的人,要送当然要送最好的。 家里正好有个煮饭阿姨会做这东西,她是粤东人,说她们家乡这种小叫马骝,她做的猴子惟妙惟肖十分可爱。 阿姨还曾跟她说,她听太太也就是林益阳亲妈说过,林益阳是属猴的,所以陆小芒就天天跟她学习做手工猴子,可还没等把手艺练好,他们就离婚了。 她说和他在一起很累,他太优秀她太傻不相配,她用了绝食的法子,林益阳依旧不肯放手,要把自己也弄成傻子和她配成一对,她闭着眼睛不看不听不理,心里却非常害怕。 怕万一林益阳真的把自己弄傻了。 所以她找了虎子哥帮忙…… 虎子哥告诉林益阳,那香包在乡下意味着定情,只有互相喜欢的青年男女才会送彼此香包,而猴正好是他的属相,陆小芒做猴子香包送他,其寓意不言而喻。 虎子哥还告诉林益阳,陆小芒是被迫结婚的,她本身并不愿意嫁入高门,是舅妈愿意,更是林益阳霸道不放手才促成了这桩婚姻。 陆小芒傻得分不清责任和爱情,可是现在她分清了,知道了自己喜欢的人不是林益阳,而且又和林益阳过得不开心,所以才执意求去。 林益阳大醉了一场,醉后徒手拆了一整面墙才最终递交了离婚申请…… 有人说他边拆墙边念着一句话:我以一生忠诚挚爱于你,你却从未把我放进心间,却又不舍杀你伤你…… “小芒,告诉我,谁属猴?你怎么会连我属什么都记不得,在你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看着明显又走了神的陆小芒,林益阳突然十分愤怒。 这股怒气来得莫名其妙,却十分汹涌。 像是累积了多少年,却未曾得到一个答案和宣泄口。 第二百九十三章 要是疼就再亲亲 离婚前那一个月,每天晚上他扑上来之前就会问这句话。 “陆小芒,我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她那时候只觉得离了婚对林益阳好,自己这样的拖累只会让林益阳蒙羞,所以昧了良心无视他湿了的眼角和激烈的索欢,索性装心如死灰到了最后一天。 可现在,当他再问同样的话时,陆小芒却想给他回应,告诉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这个答案她欠了她一生一世,幸运的是老天给了她能再次回答的机会。 “林益阳,你是我的命运,无论我去哪,生或者死,好或者坏,我都把你刻在我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从来没有抹去过,也根本抹不去。”陆小芒一字一顿道。 林益阳怔了怔。 “那……为什么做的是猴子不是小马?哪怕是条狗子都行,为什么偏偏会是猴子?我讨厌猴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讨厌猴子。” 林益阳余怒未消,总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情绪和愤怒影响着他,让他突然对猴子生出了厌恶心。 “因为我针线活很差劲,而且只会做猴子,你,你也没告诉过你到底多少岁,我是听别人说你属猴。”陆小芒低下了头,煮饭的张阿姨说她听太太亲口说的,说林益阳是属猴的,她那会儿也忘记翻黄历查证,甚至傻到根本就没想起这一茬。 这到底是林益阳的亲妈记错了,还是阿姨成心说谎骗她? “林益阳,你到底多少岁?你自己能确定不?” 户口上他是属马的,可他妈说他属猴…… 陆小芒怕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林益阳呆住了。 他从记事起就在石坑里挣扎活命,他真无法确定自己的出生年月,他现在上的户口,是按照林解放死前告诉他的日子上的。 林解放说,从他和那个女人有关系的那时候开始往后推十个月,就应该是他的出生年月日。 林益阳到出在为止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要是知道,他倒可以问问那个女人,他到底是不是林解放的儿子,他到底是哪年哪月哪日出生的? “那……猴子真的是你想着要送给我的时候特意做给我的?不是想着一个其他的属猴子的人做了然后随手塞给我的?”林益阳问。 陆小芒默默地伸出手,把被棉线勒出无数红痕,又被针尖扎了十几个针眼儿的手指放在他眼前。 “这样你还能觉得我是随意做来敷衍你的么?” 林益阳么疼得抓住陆小芒的手指往嘴边递,吻突然轻轻地落在她的指尖,一点一点的往下移,直到把她所有被扎过被勒过的地方都亲吻遍才放开。 “这样会不会觉得没那么疼了?”少年望进她的眼底,“要是还疼,我再亲亲。” 指间痒痒麻麻的,像是过了电般。 陆小芒赶紧缩了手道:“不,不疼了。” 再这么亲下去是会着火的。 她现在可帮不了他…… “嗯哼嗯哼嗯哼哼哼哼!”有人站在外屋不停地清着嗓子装咳嗽,不用问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林爷爷回来了。 “合适点儿啊,臭小子!那个,时间也不早了,你是不是该让将军把小丫头送回去了?” “黑灯瞎火的将军送小芒回去我也不放心。” “那你要亲自去送?不,不行,这黑灯瞎火的,万一你兽性大发把人直接叨走根本不送回家,她外公和舅舅又得找上门来了。我可是答应过她外公,坚决不让你拐他外孙女的。” “谁说我要送回家了?小芒今晚就在这儿睡,我要和她一起睡。” 第二百九十四章 动机 人家是得寸进尺,这小子是完全不能给他好脸子,给他点颜色,他就能把全世界给染得漆黑。 林宪东气得直瞪眼。 “你说晚上走夜路不安全让她在这儿将就睡一晚上也就算了,你竟然还要跟她一起睡?!臭小子,你真当我是摆设啊?” 林宪东趁机把林益阳揪出了门,直接拖下了楼。 秦国立正等在楼梯口,见到林宪东下来立马迎上前去,喊了声老领导,“您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些话想和您说。” 林益阳转身就要走,“营部的军务我一个小子不适合听。” “不是军务,是私事。”秦国立忙道。 他这样讲,林益阳就不好再抽身离开。 “今天那桌子缝隙的事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跟万家那闺女脱不了干系。”秦国立想到秦筝心摔下舞台那一幕,心里就犯堵。 “你说这话有什么凭据没有?还是单纯是个人臆测?”林宪东微微皱了眉,他最不愿意见到这种勾心斗角的场面。 “雅楠和你家筝心刚认识没多久,哪来这么大的仇恨能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害筝心出丑摔倒?” “因为我家筝心看到了她万雅楠不为人知的一幕,所以这小丫头才怀恨在心。”秦国立就把秦筝心眼见万雅楠在学校后山山坡上发疯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真是这样?”林宪东是真没想到,那个见人就热情甜笑,一口一个林爷爷讨她欢喜的万雅楠,背地里行事这样嚣张暴烈。 如果一个人有两副完全不一样的面孔,那么她的品性就会大打折扣。 “这样说来,万雅楠确实有伤害你和针对你家筝心下手的动机。不过李思有一句话也没说错,在万雅楠表演完之后,文工团的女兵和李家的丫头都上了台,她们却好端端的,为什么独独筝心却中招了呢?” “关于这个,我也和筝心讨论了一下,又仔细回忆过了,万雅楠之后上台的文工团女兵和李燕语都是从左边上,在中间表演,然后又从左边下的台,所以才没中招。 我家筝心有个去左还右的习惯是打小养成的,也就是她去一个地方的时候喜欢靠左走,回来的时候却会选择完全靠右的那一边走。 万雅楠抬动桌子的地方,正是表演台子的最右侧,如果她知道筝心这个去左还右的小习惯,故意抬开桌子拉开缝隙,等待筝心跳入陷阱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秦国立说完之后,又想起一件事。 “才几天时间别人就摸清楚这习性了?” “今天一整天李思都没闲着,先是不停在我家门前徘徊,后来又去了二楼三楼四楼,基本上只要和万雅楠年龄接近的姑娘家里,李思都去转悠过。 当时只以为她为人热情喜欢串门,可现在想来想去,却觉得她这不像是在串门,倒像是在打探什么。” 林宪东点了点头,他知道三东国立说的是事实,因为他今天在四楼也看见过李思。 “家属大院里能有什么好打探的呢,不过就是要给林一准备生日表演的事,大家都在做着各种准备罢了。”秦国立继续道, “李思打听大家的准备做什么呢,就是为了确保万雅楠能出尽风头,一鸣惊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走上歪路 “如果单是这点争强好胜凡事爱占个赢头,我也觉得没有啥,偏偏我家筝心下台的时候卡脚摔了下来,还差点磕坏了脸,我们差一点点就救援不及,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心头毛毛的。” “我是跟万从学不对付,可那也是因为万从学做了危害军队声誉的事,所以我才跟他针锋相对,但是我再怎么针对万从学,我也没能狠得下心去举报他,只是希望打醒他让他改正。 可发生了筝心这件事之后,我不想再姑息他了! 老领导,我今天就跟你实名举报,万从学克扣军队士兵伙食,以次充好和收受回扣的事! 另外,我也希望万雅楠能就陷害我家筝心的事出面道歉!” 秦国立确实是气坏了,万从学干了那样的事,他也念着两是初中同学而且是住河对门的乡亲情谊,只想劝他改,哪怕万从学在背后使绊子他也没下过死手去整万从学,因为他知道如果这种举报被查实,万从学这辈子的声誉和人生全都完了。 可正是由于这种不忍,致使他的女儿差点被人害得毁容,他就不能忍了。 “实名举报性质可是很严重的,要是查实了万从学就得坐牢,如果查出不符实你就得被扣上诬陷同营军官的罪名,你就得去坐牢。秦国立,你真想清楚了?”林宪东问。 秦国立点了点头,“我确定,我要实名举报!” “好,你确定就好。我们在战争年月的战友都是能完全交付信任,把生命和后背可以完全放心露给彼此的情谊,可是你们这一辈,从解放开始………好像全都走了歪路……”林宪东一脸失望和痛心。 “是我们让老领导失望了!”秦国立猛地踏地,冲着林宪东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头就深深地低了下去,像是一个准备挨骂的小学生般道:“老领导要是心里不舒服,打我骂我秦国立都可以,千万别憋在心里,回头再憋出毛病。” 林宪东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就默默地往楼上走,他原本挺直的背脊好像也有些佝偻了,看着叫人心酸。 秦国立抬起头,看了看林益阳,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谈那件失误。 可不谈,林益阳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摸了他女儿…… “有话尽管说,我想早点回楼上陪小芒。”林益阳眸色冷冽,没有一丝温度。 “那个,林一,你对我家筝心的印象如何?”秦国立问道。 “没印象!”林益阳不假思索回答道。 秦国立噎了一下,没印象,这是什么回答? 人和人就算只见过一次也会留下或深浅的印象,怎么可能没印象? 他的女儿生得那般出众…… “如果你只是想问这个的话,我也回答了,那我就上楼了。”林益阳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国立呆了一会儿,他本还想问问林益阳和那叫陆小芒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益阳却根本没给他再次开口问问题的机会。 秦国立转身往自家屋里走,刚一走进门,就看到秦筝心正掀了内屋的布帘子往外看。 “爸,你去哪儿了?”秦筝心问。 “去找了老领导还有林一。” “那……你跟他们聊了什么?有提到我么?” 第二百九十六章 血要流完了 “我举报了万从学,从明天开始,上面将会成立审查小组前过调查,如果调查结果符实,万从学就会被送上军事法庭,接受他应该接受的处罚。” “就只聊了这个?”秦筝心似乎有些失望。 秦国立想了想,又问了秦筝心一个问题:“筝心,你对林一的印象如何?” 秦筝心怔了怔,脸上突然飞快地闪过一片红云,羞怯无比道:“爸,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秦国立只是脾气直,人却不是那么笨,女儿这副表情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对林一那小子是上了心的。 “大家都看到他摸了你,这件事抹不过去的,你要是有心,他也不反对的话,等你们满十六岁的时候,我可以找老领导商讨一下这事的章程,确立一下你俩之间的关系。”秦国立道。 秦筝心垂着头嗯了一声。 秦国立就心里有数了。 “不过林一那小子性子太冷淡了些,好像对你也没太留意……而且他跟那个小丫头也太过于亲近,还当着大家的面说长大了要结婚。”秦国立考虑到女儿的面子,终究没直接说林益阳对她完全没印象,而是换了个稍微容易接受些的说法。 “爸,你不要在他面前提他摸我的事,那样会让他觉得我们在借这件事逼他负责任,那样我在他面前就更无地自容了。”秦筝心突然抬头急道,“至于那个陆小芒,还那么小,现在说的话都不算准的,人越是长大想法也会变的。” 而且,很多事情没到最后盖棺定论那一刻,都是存在变数的,都是可以争取的。 秦筝心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敛去了眼中的波光潋滟。 万雅楠已经不足为虑了,大院里还有谁能压过她? 宋忆甜摆明了就是绣花枕头直肠子,李燕语也明显对周黑这种带着沧桑感的成年大汉更感兴趣。 至于唐欢欢那就是一男人婆… “爸,我累了,回房睡了。”秦筝心放下帘子勾唇笑着进了里屋。 秦国立提起开水瓶要倒水才发现瓶子很轻,开水早就喝完了,他就提了桶出门打水去了。 经过万从学家门前时,他听到了李思嘤嘤的哭声和万从学恼怒拍打着桌子的声音。 “老万,现在怎么办?营部里那些孩子的家长看咱们都像看仇人一样了,以后我还怎么跟她们相处?” “你问我,我问谁?哭,哭有个卵蛋用!别哭了!赶紧去找点止血的药…” 止血的药? 秦国立猛地停下脚步。 李思在里屋翻了翻,好像没找着,又跑到外屋来了,一出来就看到了秦国立拿了只空桶站在自家窗外。 她立马讪讪地笑了一下,道:“老万拍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拍到水果盘里放着的刀子,流了点血。” “口子大么?要不要找肖军医过来瞧瞧?”秦国立问。 “不用不用,小口子,用点止血药一洒就没事了的。”李思道。 秦国立这才提着桶子走了。 等他走后,李思啪的一下把窗户也关严实了。 片刻之后,她拿着一个空瘪瘪的塑料袋子进了里屋。 “止血药只剩下这么一点了,只能将就用了。” 万雅楠看着腿上还在出血的针孔,脸色苍白如纸,那一坨指甲盖大小止血药洒上去根本就没起到作用,血依旧慢慢地往外渗着。 万雅楠惊恐地看着李思,“妈,我觉得我的血这么流下去就要流完了,妈,给我叫医生?” 第二百九十七章 美梦 李思一把捂住了万雅楠的嘴,“叫什么医生?要能叫医生来就不用死撑到现在了。别怕,听妈的,没有止血药用绑缚法也一样能止血,我现在就给你剪几根布条,把伤口附近勒起来,过一会血就止住了的。” 万雅楠痛得头脑发晕眼前发黑。 李思找来剪刀和一件旧背心剪成条,把万雅楠针孔附近勒了起来。 “真的有用么?” “没事,这么小的针眼儿,虽然扎得有点深,只要血止住了就好了的。” “可是这布条勒得我很难受。”万雅楠道。 “就是要靠绑缚挤压的力量来止血,不用怕,你妈我也在卫生所帮过大半年的忙,这点医学常识还是有的。” 腿被勒住两头,血渗出的速度确实是慢了一些,可是那针眼附近因为血脉不流通,很快就肿了起来,胖了一圈儿。 万雅楠又害怕地喊妈,“妈,肿了,肿了。” 李思精神头有些不济,坐着就打起了瞌睡,万雅楠一叫她,她又立马惊醒瞄了她的腿一眼。 “没事,等一会儿血完全止住了之后我就帮你把布条拆下来。嗯,我今天也吓得够呛,现在困得不行,妈先去睡一小会儿,醒了就来给你拆。”李思边打呵欠边往床边走。 万从学坐在床头,手里提了一瓶红星二锅头,一口一接口的喝着,不一会儿就喝酩酊大醉,他往床上一倒也呼呼大睡了起来。 万雅楠独自坐了大约十几分钟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做起了美梦,在梦里,她引蝶很成功,没有人问她蠢问题,也没有后来那些责难和质问,更没有她妈狠狠扎她一针她还要死撑着坐着遮掩,那些帮忙的少年们也没有被大人们发现,林一还看她看得直了眼… 林益阳上楼的时候,正碰上林爷爷又和陆小芒在大眼瞪小眼。 林爷爷说:“宋忆甜,秦筝心,李燕语,万雅楠,你选一个。” 陆小芒问他:“一个都不挑。” 林益阳在床沿上坐下,把陆小芒往床内推了推,随手从裤兜里掏出一颗糖剥了糖纸塞进陆小芒嘴里。 “挑人做什么?” 陆小芒含着糖道:“暖床,林爷爷让我挑一个女的暖床。” 林宪东两眼一瞪,“尽胡说,我明明是让你挑一家去睡。” “小芒哪儿也不去,就睡这里。”林益阳脱了鞋就要往床中间挪。 林宪东赶紧把孙子给拽下地,“小芒不去别家睡也行,你跟我出去睡。” 林益阳光着脚站在地上,就跟钉在那里似的,林宪东怎么拉都拉不动了。 “你不出去睡,我现在就让营部安排车把陆小芒送回红星二队。”林宪东使出了杀手锏,话音刚一落下就发现林益阳能拉动了。 这臭小子! 林益阳进了林宪东的房间,人直挺挺的倒下闭眼就睡。 林宪东把他推到床内侧,自己躺在床外侧,睁着眼睛守着他,这小子贼滑溜,不守着他他一定会趁机跑回自己那屋。 他隔两分钟就会问一下:“益阳,睡了没?” 林益阳一直没回应他。 林宪东守了一个小时就撑不住了,眼睛慢慢地闭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躺在床内侧的林益阳立马睁开了眼睛。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不该看的东西 陆小芒睡到半夜,总感觉身上的被子重重的,她怎么翻都翻不了身,就跟被鬼压床了似的。 她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想把被子推开,结果却推到一个滚烫的胸膛,她在倒清醒不清醒的状态下又用力揪住一个突起扯了扯,然后才突然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一对闪闪发光的眼正在凝视她。 他的轮廓熟悉无比,不是林益阳那家伙还能有谁? “你不是去跟林爷爷睡了么,又跑回来做什么?”陆小芒打了个呵欠,假装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揪在林益阳胸前上的手。 “我来看你睡觉老实不老实,会不会踢被子。” “那我踢被子了吗?” “没踢。” “那没踢的话我的被子现在在哪儿呢?” “那被子太大了,不如我合适。” 呸,不要脸!明明是他把她当抱枕一样抱着在睡,非说给她当了被子。 “是你给我当被子,还是我给你当抱枕了?” “我给你当被子,你给我当抱枕。” “走开,一身臭汗。”陆小芒伸手推。 林益阳立即跳下床,拉开房门就跑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就提着一桶冷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因为他偷偷溜过来睡的时候也不敢开灯,所以屋子里一片黑暗,黑暗就像是人体的另一层保护色,谁也无法在黑暗中看到彼此,再加上这又是自己睡习惯了的屋子,所以林益阳就肆无忌惮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快,三两下就把身上的衣服裤子脱了下来,然后用毛巾浸了水稍微拧了拧就往身上擦洗。 林益阳身材修长,平时无论是走是站,腰板笔挺,就像山间的松柏。 他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他有一副硬朗而匀称的身躯,宽肩窄腰,两腿又长又直,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隆起,又健壮又有种凶猛的即视感。 他擦完上半身之后,犹豫了一下,手搭在裤衩上转过头来看向床上。 陆小芒两手捂了眼睛直挺挺地躺着。 林益阳心头一动,两条长腿一迈就来到了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小芒。 他从小被当人獒一样养着,居住的地方不是石坑底就是幽深的石井里,他的眼睛已经有些异化,变得类似于兽眼,所以黑暗根本遮挡不了他的视线。 水珠从他的肩井处一路向下,流过腹部的肌壑,没入裤衩子之中。 他带着一身湿意慢慢逼近了陆小芒。 “小芒?小芒?” 陆小芒挺着尸不说话,两只手把眼睛捂得死紧。 人在黑暗中看不见,是根本不用捂眼睛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 林益阳有点怀疑陆小芒看到他的身体了。 他伸出一只手,用力掰开了陆小芒捂着眼睛的小手,一张俊脸慢慢地下压,然后悬在她脸上方仔细观察她的面部表情。 陆小芒眼睫颤了一下。 林益阳继续俯脸,两只眼睛熠熠生辉 就在他的唇快要触及到陆小芒的脸时,陆小芒偏了一下脸,恰好躲开了他的吻。 林益阳把她的脸扶正,又要亲下去。 陆小芒又在刚好要亲到的时候扭了一下身子。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绝对不是了。 这小家伙确实把他看光了…看光了就得负责任。 不,还没看光… 他还有一条裤衩子没脱掉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咬掉他的头 林益阳突然直起了腰,陆小芒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远离,心里一松,整个人都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她悄悄地深呼吸了一下,一口气还没呼吸完一个轻飘飘的东西就自床边飞了过来,一下子罩到了她的头上。 不用睁眼她都能感觉得出来这东西是条裤衩! 他先就脱了上衣和裤子在擦洗,她没忍住偷偷看了几眼,然后感觉太羞耻了,脸上烫得吓人又怕他发现,所以赶紧捂了眼。 现在…他又脱了裤衩子…还把裤衩子扔到了她脸上… 那么,现在的林益阳就是光溜溜的… 没有水声,更没有拧毛巾的声音。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他还站在床边… 陆小芒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又变成了全身绷紧直挺挺的躺尸样。 “小芒……小芒……” 陆小芒死扛着不吭声儿。 臭不要脸的,你洗就洗啊,叫我做啥呢? “帮我擦下背。”一只湿嗒嗒的手摸了过来,“我知道你没睡。” “睡了。” “睡了的人不会说话。” “梦话。” “那你梦里给我擦擦背。” “不擦!” “不擦的话我就这样上来了。” 上,上,上来? 这怎么能行? 陆小芒抓起罩在自己脸上的裤衩就扔了出去。 “把裤衩子穿上!不,还要把衣服裤子全穿上!” 屋子里的灯突然被林益阳拉亮了,刚刚睁开眼正准备训斥林益阳的陆小芒被一片肌肉晃花了眼。 “啊!林益阳,你开灯做什么?”陆小芒赶紧捂眼。 “胸前有点疼,开灯看看是不是被你揪破了。”林益阳低头看着自己胸肌中间的某一点。 “你到底想干什么?”陆小芒头疼地闭了眼。 林益阳这家伙看完了胸前,居然又拗了一个造型,像个肌肉怪客一样向她展示着他健美的身体…… 羞耻的是,她觉得很好看…目光看着看着就往下了…… 还好及时刹了车…… “擦背。”林益阳直接把拧得微干的毛巾放到了陆小芒手背上,毛巾上传来的冰凉感让陆小芒的手止不住的颤了一下。 “现在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夜里露又重,你还打冷水洗澡?” “一点都不冷的,我小时候还常用冰雪擦洗身体。”林益阳满不在乎道。 陆小芒一手提了毛巾,一手捂眼,慢慢地坐起来,手指慢慢移开一点,瞄了一眼林益阳的位置然后又赶紧闭了眼,拿了毛巾东一下西下胡乱地在他背上擦了几下。 林益阳眯起眼睛,一脸享受地道:“难怪将军总喜欢让我给它洗澡,原来这么舒服。小芒,我决定了,以后我洗澡你都得给我搓背!” 你决定了? 我答应了么? 陆小芒撇了撇嘴,凑不要脸,谁要天天给你搓背了? 以前可是你天天给我擦背…… 林益阳一侧头就看到了满脸怨念的陆小芒。 “一会儿我洗完了换你洗,我也帮你擦背。”林益阳道。 “我不喜欢人擦背。”陆小芒拒绝。 “我喜欢给你擦。”林益阳黑漆漆的眸像是会吸人的黑洞,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瞳仁里映着她的脸庞。 “不要你擦。” “不要我擦要让谁擦?除了我能擦,谁还敢擦?当心我咬掉他的头!” “你是狗啊,动不动就咬掉人的头,拧断人的胳膊。” 第三百章 心里有疙瘩 “就是狗又怎样?”林益阳道,“是人是狗你长大了都要嫁的!你答应过的。” 陆小芒翻了个白眼,手上用上了几分力气使劲搓他的后背,把他的皮都给搓红了。 “舒服……往上点儿,往下点,往下点…擦背都这么舒服,要不然帮我把全身都擦擦?”林益阳道。 “想得美!”陆小芒直接把毛巾一扔,人往被窝里一钻,闭眼就不打算理林益阳了。 也不知道他那皮是咋长的,她手都搓软了,他还尽叫搓得舒服,鬼叫鬼叫的,叫得她心里怪怪的。 “那不擦全身不擦全身了,就擦背。” “手酸。”陆小芒甩着手腕 林益阳只得自己捡了毛巾三两下把自己抹了抹,又跑到边柜那边打开抽屉找了条裤衩子一套,两条肌肉虬结的长腿一迈,人就到了床边。 陆小芒见他穿条裤衩就要往床上爬,连忙伸手推了他一把,道:“把衣服穿好了才准上来,不然就去跟爷爷睡。” “其实我一个人睡的时候连裤衩也不穿的。”因为当了数年的人獒,跟动物们相处的时间比跟人类相处的时间多得多,他可没见过穿衣服的狼或者兽。 他已经习惯了不穿衣服,但是要学习做人,除了学说话还得学礼仪,所以他必须得穿上衣服出现在人前。 至于人后嘛……他一个人在的时候经常是光着的,他觉得这样自在。 “那你就去外屋的地板上一个人睡呗,那样我就不管你穿不穿衣服。”陆小芒道。 “那可不行,我要跟你睡。”林益阳转身找了衣服裤子飞快地套上。 上了床之后,他直接把被子一掀,把陆小芒往怀里一捞,双手双脚都把她箍住才闭上了眼睛。 陆小芒动也不能动,气道:“你这是捆犯人还是抱媳妇?” 林益阳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些狗抱着肉骨头睡觉是这样抱的啊…… “你这样抱着我睡,我喘不过气。你得放松些,手脚都放开点,让能有个活动空间。”陆小芒无奈道。 林益阳慢慢松了一丝,低头看陆小芒,陆小芒在瞪他,他就又放松了一点儿,再低头看,陆小芒在翻白眼儿,他又放开了一点点。 陆小芒原本很困很困的,结果这瞌睡完全给林益阳这一通折腾折腾没了。 林益阳放开她之后,她闭着眼睛也进入不了睡眠状态。 她睁开眼一看,林益阳眼睛也睁得大大的正在盯着她瞧。 “你不睡觉看我做什么?”陆小芒问。 “守着你睡。”林益阳道。 “为什么要守着?难道我还能在你家里被野兽叨跑了啊?”陆小芒咯咯笑起来。 “对,怕野兽把你叨了。”野兽经常想吃掉他,撕碎他,经常会在夜里组织群攻。所以他必须时刻防范着,这样才能生存。 陆小芒怔了怔,她想起来前世林益阳晚上睡觉也很警醒,哪怕他把她折腾成了一滩烂泥,但是只要她在他怀中动一动,他就会立马睁开眼睛。 “林益阳,不用守的,家里没有野兽,至少在这个家里是没有的。” 林益阳唇向上扬了扬,谁说没野兽,他可不就是一只最大的野兽么…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罢了。 “林益阳,我心里一有疙瘩就会睡不着,你到底摸没摸秦筝心?” 第三百零一章 结婚的日子 “没有。”林益阳半点迟疑也没有地回答道,“不过,她好像挺想让我摸的。” “可宋忆甜说院子里大部分的人都看到你摸了她,而且她还吓得抱住了胸前,就连爷爷也这么说。”陆小芒两条小小的眉毛皱成一团,脸上满是苦恼。 林益阳把她的脸掰正,两人眼对眼地看着彼此,彼此的瞳孔里映着的也是彼此的脸庞。 “小芒,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别人?”林益阳问。 陆小芒还没说话,林益阳又道:“小芒,我对除了你以外的女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陆小芒定定地看着林益阳。 “那林益阳你告诉我,除了梦见地堡和梦见水患外,你有没有梦见过别的?比如你跟其他女人结婚之类的……” 虎子哥被炸成重伤后,哭着对她说对不起,告诉她林益阳一直在找她,说她还有机会和他破镜重圆。 她信了。 埋了虎子哥之后,她只身上路,一路向北,风餐露宿,徒步走了半个月,磨烂了好几双鞋,行经无数山河,终于走到了京郊。 那会儿是八月初,这时候的京城是气候最好的季节,天气正好不冷也不热,昼夜的长短也划分得平匀。 没有冬季从蒙古吹来的黄风,也没有伏天里挟着冰雹的暴雨。 天空高远辽阔,碧蓝如洗,如同擦得锃光发亮的蓝宝石镜面。 枫叶林的枫叶红得像血,连绵成片,美不胜收。 陆小芒踩着这些美丽的叶子,心中满怀着期待。 到了枫叶林,离着林益阳的驻防地就只有一天路程了,她可以赶在中秋前和他说清一切并团圆。 可在那之前,她应该稍微梳洗打扮一下,而不是以风尘仆仆满脸泥垢还穿着一双破烂布鞋的模样去见他。 她进了枫叶林下的一座小镇,找到一家小旅馆,用身上仅有的五块钱开了个房间,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她整整睡了一夜又一天,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 旅馆的老板没有来催她退房,说是给傻子一点优待,就当做好事了,也没有加收她的费用,还给了她一只漂亮的弹簧蝴蝶夹子,并亲手给她夹到了右边耳侧的头发上。 她千恩万谢地出了门,直奔京畿野战军司令部,只要再过一夜,她就能到达目的地见到林益阳。 可就在那条车辆稀少的省道上,一辆车从后面疾驰而来撞飞了她并碾断了两条腿。 车子闯了祸之后扬长而去,她趴卧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等她醒来,天已经黑了,周围黑漆漆的,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用双手撑地往前爬,断腿上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她爬过的路,她不记得自己爬了多久,痛到昏迷了几次,反正她醒了就往前爬,晕了就停止,直到十指都血肉模糊,全身再也没有任何力气…… 她以为她要死在那里了…… 龙王村的村支书找到了她,她捡回了一条命。 在医院治疗的时候,她看到了林益阳要于三日后结婚的报道,报纸是之前住院的人留下来的,日期是三天前。 也就是说,她看到报纸那天,就是林益阳结婚的日子。 再然后,恰巧经过救下她的村支书把她带回了龙王村 她一直不知道,林益阳和那个同样姓陆的女人到底结没结婚… 第三百零二章 深夜里的哭声 “到底梦见过结婚没?”陆小芒见林益阳沉默不语,只得再次追问。 林益阳眉心发烫,想到头都快炸裂了也没想起他做过这样的梦。 “梦很重要么?”他反问道。 梦当然重要啊,那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事,如果从现在开始不开始准备,前世发生的一切都极有可能会重演。 她虽然现在没傻,可是却也没聪明到能碾压所有人的地步,所以有些准备工作还是要提前做一做的,免得到到临头的时候手忙脚乱。 “很重要,你到底做没做过?你的梦里除了跟我结婚外,还有没有跟一个姓陆的的女人结过婚?” 对于一个半傻子来说,她能记得关于林益阳的大部分事情都已经算奇迹了,报纸是别人看过的,上面滴了一些红色的污渍,那个和林益阳结婚的陆姓女人的名字和后面几行字都被浸透,再自然风干后又可能被揉搓过想拿去入厕的时候备用,那名字完全看不清。 再后来,她就被村支书带回了龙王村,那时候以为的全天候贴心照料在后来才知道是监禁她的第一步。 如果她当初离村的时候不是选择步行走偏僻小路和山林,她根本就走不到京郊枫叶林就被人追回去了。 村支书哪里是恰巧路过,他就是一直在追踪她… 龙王村,从虎子哥带她去的那天起,就是属于她的牢笼。 “没有,我没有做过那样的梦,我只梦见了地堡和水患。不过梦里和人和事都和现在不太对应。梦里的你傻傻的,可你现在偶尔有点小笨却总体算聪明。梦或许都与现实是相反的。”林益阳道。 陆小芒有些失望,她既希望林益阳梦见,好能提前知道一些事,又不希望他梦见。因为梦见再婚的女人,就会知道她和他后来是离了婚的,如果再婚的那个女人也是他的选择,那么陆小芒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 “我就算要梦,也该梦见和你结婚,怎么可能梦到和别的女人结婚?”林益阳把陆小芒搂得紧紧的,闭上眼一脸享受地睡着了。 陆小芒却失眠了。 看了看墙上的持着的钟表,已经凌晨一点了,陆小芒尝试闭上眼睛却接连失败,到最后她只能睁着眼睛数秒表,期待用这样的方式助眠。 注意力被转移了,她数着数着就生了困意,眼皮也越来越重。 万念俱寂中突然传来一丝细微的哭泣声,像是有谁在深夜里压抑不住悲伤哭了起来。 陆小芒的睡意一下子被击退,整个人骤然变得无比清醒。 哭声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距离远还是哭泣的人捂住了嘴,反正模模糊糊的,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是从哪儿传来的。 陆小芒想从林益阳的怀里爬出来,穿上鞋子趴到窗口去仔细听听,到底是谁这么深更半夜的在哭? 她只不过轻轻抽了抽手林益阳就睁开了眼睛,一把又把她的手拉了回来,放到他的肩膀上搭着。 “不睡觉你还想做点什么不成?”林益阳一脸无奈,这么小,大半夜不睡觉也不能做什么啊… “不是,我听到有人在哭,不知道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 林益阳侧了耳凝神听了听,突然道:“一楼!” 第三百零三章 馊主意 一楼?! 林益阳家在四楼,隔着三层楼的距离,林益阳只侧耳听了听就认定是一楼,他这是狗耳朵啊? 陆小芒张大眼愣愣地看着林益阳。 林益阳又重复了一遍道:“一楼!万雅楠家。” 陆小芒甩了甩脑袋又用力掐了林益阳一下。 “痛不痛?” “不痛。”林益阳回答道,这点力气,一点都不痛,只是有点点被掐的感觉。 “唔,那我肯定是自己睡着了也不知道,这是在梦中呢。”陆小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林益阳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她的鼻子,稍微用力挤压。 陆小芒鼻子被挤压就吸不到新鲜空气,她本能地张了嘴大口大口呼吸。 “干嘛呢?”鼻子被夹住,说话的声音也瓮瓮的。 “还觉得在做梦么?”林益阳唇角扬起一个弧度,慢慢放开了夹着陆小芒鼻子两侧的手指。 陆小芒赶紧呼吸了几下,这才明白过来,真的有人在半夜里哭。 林益阳说是万雅楠家传出来的…… 陆小芒推开林益阳,爬到窗户那边,探头往下看。 一楼左手边属于万雅楠家的那间屋子里竟然真的亮着灯! 她震惊地扭头看向林益阳。 林益阳小心翼翼地把她拽了回来,重新抱住,又拍了拍她的背,哄道:“睡,管他哭还是笑。” 一楼万雅楠家,李思慢慢解开绑缚在万雅楠腿间的布条。 万雅楠像半截木头似的坐着,眼珠子足足大半分钟没转一下。 “妈,我这腿还能要吗?”万雅楠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的浮萍。 李思艰难地把肉眼已经不可见的布条从肿得发亮的腿上抽出来。 “妈,我这腿不能要了?”万雅楠又轻轻地问了一句。 李思低着头,视线在那片绀紫又浮肿的皮肤上来回扫视,最终一言不发地扭开了眼。 万从学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看了一眼,酒意立马被吓退了,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这,怎么变成这样了?” 万雅楠看着李思,一字一顿地道:“妈说勒着能止血,她眯一小会儿就帮我拆掉布条。我今天练了一天舞,坐这儿也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万从学反手就给了李思一耳光,打得她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等李思回过神来之后,她又扬手给了万从学一耳光,然后又踹了他一脚,直接把肥肥胖胖的万从学给蹬得倒在地上,滚了两下才勉强爬了起来。 两人像红了眼的仇人般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引什么蝶?老子花一百多块钱买了高价蜂蜜回来,到最后啥也好也没落到手里。”万从学指着李思的鼻子骂,“败家精!” “我出主意的时候你可是举双手赞成的,这会儿说是馊主意了,早干嘛去了?万从学,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他奶奶的竟然还敢打我?”李思也不是个吃素的。 万雅楠用力掐着一点感觉也没有了的腿,看着眼前互相指责谩骂推卸责任的父母,她的心里也渐渐生出了怒火。 第三百零四章 完美解决问题的办法 “吵吵吵,就知道吵,妈,你不是说你在卫生所帮过大半年忙,懂医理么?那我的腿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你要不是医生就不要瞎指挥,赶紧叫肖军医过来给我治腿!” 李思头也不回地道:“不能叫肖军医,要是叫来就露馅了。” 万雅楠气得眼都红了,“露馅比我的腿还重要吗?” 李思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万从学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你不肯去叫我去叫,我不能眼看着雅楠变残废。” 李思冲过去拦住了门口,“哪有那么严重?只是血脉不通一时肿胀,烧点热水再用热帕子敷敷,搓一搓就行了的。” “妈,真的很严重,我的腿没有知觉了,给我叫肖军医,叫真正的医生来。”万雅楠急得直抹眼泪。 “妈,我可是你亲闺女啊。” “我也是你亲妈啊,我怎么可能会害你?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会儿叫肖军医,我和你爸以后怎么还有脸在营部立足? 大家都会认为我们满嘴跑火车,是谎话精。不止领导们不会再信任你爸,家属大院的人也会鄙视我们。 雅楠,听话啊,再忍忍,我这就让你爸烧水给你敷敷。” 万从学看看妻子,再看看女儿,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老万,赶紧去烧水,女儿这腿真的不打紧的,就是迟了几个钟把绑着止血的布条取下来而已。 要是这会儿去请军医,肯定会惊动一大票人,本来秦国立那棒槌就跟你不对付,一定会抓住机会阴你,把你弄下台的。 你要是下了台,就再也捞不到油水了,没有油水捞,我们这一家人就活不下去了。”李思哄完了万雅楠又哄万从学。 万从学最终还是听了李思的去烧水去了。 烧好水热敷了十几分钟,又揉搓了大半个小时,万雅楠的腿依旧没有半点知觉。 这下子,不止万雅楠慌了,李思也有点慌了。 “我去叫肖杉来,事到如今,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雅楠要真成了残废,我们后半辈子也就没有了指望和依靠。”万从学道。 “不,不行,不能叫军医。” 万从学怒极,都到这个时候了,李思还在推三阻四,“难道你真想让女儿变成残废?你还是不是她亲妈了?李思,我跟你说,你别拦我啊,你要再敢拦我,我对你不客气!” 李思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就扑向万从学,歇斯底里地又撕又打。 万从学愣了一小会儿就开始还手了。 李思边撕打万从学边扭着他往旁边滚,滚到沙发旁边的时候,李思顺手就抄了小茶几水果盘里放着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挥刀划向万从学的手掌。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 万从学只感觉到手掌心刺了一下,有湿湿的液体流了出来,然后才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 万从学举着满是鲜血的手,然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万雅楠吓得直哭。 李思一翻身爬了起来,把水果刀放回水果盘子里,又用脚大力踹万从学把他踹醒。 “起来,听我说!营部里有一辆吉普车,我之前也告诉过秦国立你不小心碰到水果刀伤了手,他也看到我出来找止血药,我就说看错药名误把装了石灰的袋子当成止血药给你用了,你这手已经被烧坏了,所以需要立刻去城里的医院。 等车批下来之后,我们再带上雅楠一起去医院,你去看手,我带雅楠去看腿。 这样就能完美的解决所有问题了。” 第三百零五章 都是为了你好 李思说完之后,万从学和万雅楠都惊呆了。 李思竟然是故意弄伤万从学的! 为了掩盖万雅楠腿伤的秘密,她又把万从学手划伤了,然后还编造出这样的谎话要去营部申请车把人送去城里的医院。 “深夜出车需要营长批复的,宋金陵那个人做事一板一眼的,光凭嘴说他是不会相信的,他肯定要验伤,确定肖杉这里处理不了才会同意出车。 在他们这种榆木疙瘩脑袋的心目中,车是营部的是公家的的资源,所以必须按章办事。”万从学觉得这事不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李思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对,你等我一下。”李思说完之后,转身就出了门去了外屋,不一会儿就提着一袋东西回来了。 万从学还没得来及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李思就把一袋白色的粉末全倒在了万从学的手掌上。 万从学只觉得从手掌心那里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然后这种火辣辣的感觉不断在加剧,最后在李思又倾倒下来的一杯水的作用下,他的整只手掌都痛得像要断了似的。 伤口处传来咕咕的犹如水被煮沸了的声,整间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味,李思举起万从学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到鲜血奔涌的万从学再次翻着白眼晕倒过去。 李思的动作很快,神情越到后来越趋于平静。 万从学晕倒之后,她很放松地舒了口气,高兴地道:“这样,就全都解决了。怎么检查都不会露馅了。” 万雅楠怔怔地看着李思,眼中是满满的惊恐。 李思冲她轻轻笑了一下,道:“妈妈这都是为了你好!现在,我就去找宋金陵申请出车,带你爸和你去城里的医院治疗。” 李思把万雅楠扶到她的房间里藏好,这才去叫宋金陵。 宋金陵被叫醒,果然先过来验看了万从学的伤势,当他看到万从学一只肉腾腾的手掌已经大半都被石灰水烧得不成样子时,他的瞳孔止不住地收缩了好几下。 “怎么会搞得这么严重?生石灰粉怎么能和止血的药品放在一个抽屉里?” 李思缩着脖子站在一边,眼睛不停地眨动,过了几分钟才眨出了一滴眼泪。 “宋营长,我得连夜送老万去医院,那车……” “我立刻去把车开过来。”宋金陵回屋披了件衣服之后就签了一份批示单拿着过来了。 李思拿着批示单直奔营部大院,不一会儿就开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到了家属大院门口。 李思下了车,小跑着进了屋,两分钟后,她和万雅楠一左一右地扶着万从学从屋里走出来,万从学肥胖的身子万雅楠和李思带得东倒西歪的。 宋金陵还没睡,站在自家屋子的窗户口,皱了皱眉头,道:“他伤的是手,不用扶的?” 李思怕宋金陵看出其实是她和万从学在扶拽着万雅楠走路,连忙解释道:“老万有个见血就晕的毛病,他这会儿正晕着呢。” “你们俩个扶他一个都难成这样,去了医院还得检查拿药什么的,要不然我陪你们一起去?” 第三百零六章 热闹看完了 “明天早上营部五点就要出操,你要是送我们去医院了,就赶不及回来出操了。我会开车,我送老万去医院去就行了。”李思连忙抢先一步拉开了车门,把万雅楠往副驾驶位一塞,然后自己爬到司机位上坐下,探出上半身冲宋金陵挥了挥手。 万从学自己拉开后座的车门爬了上去。 车子扬长而去。 趴在四楼窗口的少年和小丫头目送着吉普车远去。 林益阳打了个呵欠,“热闹看完了,现在总该乖乖睡了?” 陆小芒叹了口气,道:“万雅楠的腿有问题。不是李思和万雅楠在扶万从学,而是李思和万从学在扶万雅楠。” “她自作自受,可自作自受的人不止她一个。”林益阳冷漠道。 “你是说……秦筝心?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说你没摸她,可大家都认为你摸了她,这事你打算咋处理?”陆小芒问。 “别人的想法我根本不在乎。”林益阳搂着陆小芒就往枕头上倒。 “但是有人会借这事做文章,逼你表态,对秦筝心负责任。”世俗的眼光,有时候还是需要理会一下的。 林益阳这唯我独尊,爱谁谁,我懒得鸟你的想法太特立独行了。 “我不愿意做的事,天王老子也强迫不了。”林益阳调整一下睡姿,用手把陆小芒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按。 “那以你的直觉,你觉得秦筝心当时掉下台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的脚确实卡在了桌缝里,如果我不出手,她的脸一准磕坏。 我原先以为是万雅楠害她,后来当我跃出去施救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她的眼亮了一下,所以我断定,她是自作自受。她原本是想扑到我怀里来的,不过我不肯接,只肯把她往台上推,所以她扭了一下身子,差点用她的胸撞上我的手。”林益阳一脸嫌弃。 陆小芒有些无语。 人家那么好的胸来碰瓷你的手,你还一脸嫌弃…… “得,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她不提这事就算了,要提起,我要削她一顿让她知点进退,别再动不动想歪心思来招惹你。”陆小芒道。 “我还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个好儿童呢。” “当什么好儿童?你得多吃多喝快高长大好嫁给我。现在,不许说话,给我闭上眼睛睡觉。” 早上五点,林益阳准时醒来,起床洗漱,又把身上睡得皱巴巴的衬衣和裤子脱了下来,换上了一身黑衬衫黑裤子。 陆小芒翻了个身,嘟哝了一句什么。 林益阳凑近听了听,唇角突然轻轻上扬。 “益阳……”轻轻地呢喃声,宛如天籁。 “嗯?在呢。”林益阳伸出手指,把一缕快要飞到她唇边的头发给顺到耳后。 “益阳……”陆小芒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轻柔的呢喃突然变成了略带惊恐的呼喊,她的眉毛开始乱跳,表情变得十分痛苦。 “小芒,别怕,别怕。”林益阳抱住陆小芒,轻声安抚。 “益阳,我的腿好痛……”睡梦中,陆小芒的眼角开始涌出晶莹的泪花。 林益阳心头一刺,瞬间撕了一下。 “我给你揉腿,哪里痛?是关节还是肌肉?大腿还是小腿肚子?” “益阳……我的腿没了,他们碾断了我的腿……他们是故意碾断了我的腿…” 第三百零七章 拧断他的头 陆小芒满脸泪痕,脸上那抹深沉的悲哀,悲得像是她的灵魂突然在一瞬间被破碎了,把所有快乐和愉悦都毁坏了。 她小小的身子在林益阳怀中止不住的颤抖着,林益阳紧搂着她,似要生生把她嵌进他的身体中,让她免受遭梦中的痛苦所吞噬。 他的喉咙发干,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像山谷里的回音一样的沉闷的声音,仔细听,又有点像野兽低低的咆哮声。 “小芒,是谁?告诉我是谁故意碾断了你的腿?给我一个名字!哪怕那是梦,他在梦里敢碾断你的腿,我也想拧断他的头!”林益阳道。 陆小芒的啜泣声渐渐的小了下去,眼睫轻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感觉到林益阳的怀抱,耳边是他真实而清楚的呼吸声,鼻子里是属于他的气息,她的眼泪突然又疯狂的夺眶涌出。 那些痛苦的前世,终究已经成为过去! 现在她确确实实的回来了,她又遇上了林益阳,他依然爱她,哪怕她只是九岁小丫头,他对她的感觉依旧没变过。 他紧皱着眉头,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像是要择人而噬的兽。 “梦里谁伤了你?你记得他的名字么?没有名字记得长相也行!”他缓缓地,慢慢地冲她说道。 “车是从后面撞上来的,撞了我之后开车的人根本没下车,直接扬长而去了。我没看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记得车的样子和车牌上的几个数字。”陆小芒道。 “那是什么样的车?说给我听,我画一画。”林益阳依旧一手搂着她,另一手直接伸到了床单下,拿出一叠画纸和一支铅笔。 “黑色的轿车,它撞了我跑掉的时候,我曾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看到了车尾有个像小皇冠一样的标志,车牌尾号是777。” 皇冠车,黑色…… 林益阳用一只手在纸上勾勒着,不一会儿就画出了一辆轿车的雏形,他一边勾一边问陆小芒:“是像这样么?” 陆小芒窝在他的怀里,仔细看着纸上的车子雏形,然后指着车壳道:“没有这么丑,那车看上去很漂亮,流线性的线条感很强烈。” 林益阳就把图修了好几遍,直到陆小芒说差不多了。 等到成图出来之后,林益阳定睛一看,然后眉头就拧了起来。 来丰收岩之前,他在京城呆过大半年,因为不怎么会说话,也不喜欢与人交流,而且总是去跟将军挤狗窝睡,让林爷爷很是忧心,曾带他去看了好几个医生,然后嗯,那几个医生都被他打骨折了…… 他没事的时候喜欢爬上房顶,坐在楼顶的台子上看路上的车辆…… 林爷爷发现他的这一爱好之后,就找了很多关于汽车的书籍,边叫他识字边让他认图。 他和林爷爷就是这样建立起关系,开始交流的。 皇冠轿车京城也有不少,他看过不少实物,从第一代到最新的第六代车型,他都见过…… 第六代车型是79年出厂的,运到国内已经是80年初的事了…… 可根据陆小芒的述说画出来的车,比第二六皇冠更好看,明显看上去更先进…… “小芒,你确定车真长这样?” 第三百零八章 林益阳的兴奋点超奇怪 陆小芒点了点头,道:“车就长这样。” 林益阳丢了纸和笔,低头看着陆小芒的眼,她眼中泪痕未干,被泪水浸过的瞳仁乌黑纯净,像是最干净的黑色宝石。 “小芒,这车,不太像是现在能产出的车。我可能找不出梦里撞你的人是谁……”林益阳有些挫败。 陆小芒破涕为笑,“你还真想把梦里伤过我的人都揪出来弄死啊?” “现实和梦里,谁伤你都不可以。”林益阳一字一顿道。 “你这人可真霸道,连梦里的人和事都要管!”陆小芒用手指戳着他的胳膊,咯咯笑着。 “放心,我会变得足够强大,保护好自己,不会再让别人伤我害我逼迫我。” 林益阳默默把纸笔重新塞到床单下,起身出门,打了小半盆清水,又把开水瓶的热水全部倾倒在盆子里,用手试了试温度,这才端着进了里屋。 他把毛巾浸湿,略微拧了拧。 陆小芒伸手来接毛巾他却没给,而是自己把毛巾摊开对折面两半举着往她脸上轻轻地擦拭。 擦完了额头擦眉毛,然后是脸蛋……擦到嘴的时候,他的手指稍微停顿了一下,沿着她的嘴来回抚了抚,像是用指腹在描她的唇。 陆小芒总觉得他这个动作有点色色的,趁他不注意直接张嘴咬住了他还不肯离去的手指头。 “你要给我清洗爪子么?用嘴和舌头?”林益阳突然变得有些兴奋,黑漆漆的眼瞳幽暗了两分。 “爪子?这是手,是手!只有狗或者猫还有其他小动物才会用舌头田手指……”陆小芒好笑道,前世他就老是洗了手湿嗒嗒的跑过来,让她用舌头给他把手指田干,她当时没觉得有啥不对,他让做就做了…… 每次他都异常的兴奋,一兴奋就会把她推倒,然后把她剥光,用他的舌头田她,从头到脚……跟狗狗一样…… “如果是爪子,你会帮我田干净么?”林益阳问。 “等你真长了爪子再说。”陆小芒决定这辈子再也不惯他这些臭毛病了。 林益阳默默地把手指退出来,默默地给她擦完了脸又擦了脖子。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我在想,我为什么没和将军一样长对狗爪子。”林益阳面无表情地道。 “那要是将军弄脏了爪子,你会帮它清理么?” 陆小芒愕然,他为什么总是纠结这个问题? 人和狗怎么能一样啊。 人的手脏了是用水洗,狗的手脏了它们才用舌头田干净。 “将军的爪子就算是踩了屎你也不能给它清理!”林益阳沉着脸道。 陆小芒直接翻了个白眼。 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我根本不会给将军田爪子好么?更别说是沾了屎的爪子…… “说,不给将军清理爪子,哪怕它沾的是屎!”林益阳把陆小芒的一只手抬高,举过头顶,像是要让她发誓。 “你的手沾了屎我直接跑掉,洗都不带你去洗,更别说将军的爪子沾了屎……你想什么呢?我像是会给将军铲屎的?” “你的手要是沾了屎,我不嫌弃你,会帮你清理的。”林益阳认真道。 陆小芒直接把手往林益阳鼻子前凑,“臭不臭?出了一夜汗的手都臭,更别说是沾了那东西。” 林益阳深深地看着陆小芒,问:“要我帮你田手么?你的手看上去很好吃……”吃不了人,先吃只手解解馋。 第三百零九章 打架哪家强?问问林益阳 陆小芒赶紧缩回了手。 “什么手好吃,你把我当什么了?” 好吃的肉骨头……我把你当好吃的肉骨头了,想田的时候田一田,想抱的时候抱一抱,等长高长丰满了,就可以开吃…… 林益阳越想越兴奋。 “醒醒,少年,你口水都要滴到我头顶上了。”陆小芒发现了林益阳垂涎欲滴的表情,赶紧高声喊醒他。 “你再这样用饥/渴的眼神盯着我看,我以后都不敢跟你玩了,感觉你好想把我生吞活剥了。” 林益阳竟然点了点头,承认了。 “所以你要快点长大……” “我可以不长大么?”陆小芒有点慌了。 她才九岁他就渴成这样……要是真等她长大了,不定他怎么折腾她呢… 好像还是不长大相对安全一些。 “将军,将军!送我回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陆小芒一边吹唿哨一边唤将军的名字。 听到她的呼唤,将军就从楼顶跑了下来,直接拱开门就进了里屋往地上一趴,等着陆小芒上背。 “将军,走开!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跟着陆小芒了。”林益阳皱眉道。 将军疑惑地抬起狗头,看看林益阳,又看了看陆小芒,完全不明白这男主人和女主人是怎么了。 林益阳拽着将军尾巴要把它往外赶。 将军扭头看着陆小芒獒,獒,獒直叫。 “哎,林益阳,你干嘛要赶将军走还不让它和我玩儿?我还要让它去帮我跟人呢。”陆小芒急了。 “将军长着爪子!” 林益阳的理由让陆小芒哭笑不得。 就因为将军长了爪子,他没长爪子,他让陆小芒田他陆小芒不田,说他没长爪子,所以他就忌妒长了爪子的将军…… “林益阳,你十五了,不是五岁!你竟然跟一条狗闹别扭。你可真有出息!” 切,狗和狗,狼和狼,猴子和熊,野马什么的都会因为别的雄性靠近自己的配偶而发狂的好不好…… “有将军在,我行事方便些。呆会儿你是打算送我回村口的? 那我回了村口不骑将军怎么回家?难道你还愿意去帮我把罗大乐叫过来? 你那小妒忌心肠到底是愿意把将军借我呢还是愿意让罗大乐帮我?” 林益阳闷了闷,慢慢放开拽着将军尾巴的手。他缓缓地半蹲了下来,看着将军的眼睛警告它:“爪子脏了身上脏了自己跳塘里河沟里洗干净,不准找小芒帮你田!不然我杀了你炖着吃!” 将军獒,獒叫了两声儿。 林益阳恶狠狠地瞪着它,“我九岁的时候打不过你,可现在削你完全没问题。你把我惹毛了,我直接一个铁锅炖了你!” 将军继续獒,獒,獒叫,叫声越来越凶厉,身体也开始上窜下跳,像是攻击林益阳。 林益阳偏头看了看陆小芒,“将军不听话,我上楼跟它打一架就回来。” 一人一狗就上楼顶掐架去了。 楼顶上时不是传来极具震慑力的獒,獒,獒叫声,除了将军的,竟然还有林益阳的…… 林益阳的声音渐渐盖过了将军…… 半个小时后,林益阳穿着被撕成条状的衬衫和裤子光着脚回来了,将军夹着尾巴跟在后头,头顶上的毛被薅掉了好几坨,看上去特别滑稽。 陆小芒目瞪狗呆。 林益阳换了衣服抱着陆小芒下楼,把她送到了村口,将军跟着自行车一路跑一路委屈巴巴地咆哮。 陆小芒骑上将军刚走到桃花树下,林益阳突然又大声喊她的名字。 第三百一十章 将军发狂 桃花树侧,长发及肩的小姑娘听到呼喊声,俏然回眸,略显清淡的细眉轻轻皱着,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粉色桃花瓣被风一吹,悄然落下,缀在她的鼻端。 她垂眸看了一下,嘟了嘴使劲往上吹气,想要把花瓣从鼻端吹走。 林益阳从书包里拿出一部相机,咔嚓一下按下了快门。 将军却突然往下一趴,摇了摇脊背一下子把陆小芒摇了下来。 “獒!獒!獒!”将军咆哮着突然冲向举着相机的林益阳,凶神恶煞地咬向他的手。 林益阳骑坐在自行车上,两腿点地,一手撑着龙头,一手举着相机,将军突然发作,来势如电,林益阳怔愣的瞬间,将军就把相机从他手间拖走了。 “将军,你发什么疯?小芒,将军有没有摔着你?”林益阳本能地挥掌打向将军,将军被挥退,口中却依旧咬着那部相机不肯松口。 它叨着相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就把相机往地上猛摔,然后用前肢不停拍打相机,直到把它拍扁…… 林益阳感觉将军这状态不太对劲,它表现得太愤怒了,愤怒得失去了控制,要不是林益阳及时挥退它,它连林益阳的手都会咬。 林益阳丢了自行车,快步跑向陆小芒,一把把她搂了起来,仔细检查她的手脚。 陆小芒定定地看着将军,一个荒唐的想法倏地划过心间,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连声道:“不会,不会,不可能的。” 林益阳有些着急,不停问她:“摔着没?哪里疼?” 陆小芒捂着心脏的位置慢慢地低下了头。 林益阳抱着她冲向还在拍打相机的将军,伸脚就要踢它脑袋。 “你竟然敢摔小芒,我把你这发疯的狗头给踢烂!” 林益阳这一脚隐隐带着破风声…… 陆小芒吓坏了,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胳膊喊不要,“将军是我们的朋友!你这一脚是想踢死它么?” “可它摔了你!”林益阳怒吼,声音震得陆小芒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没受伤!”陆小芒也开始大吼! “可你捂着胸口,你在疼!” 将军拍烂了相机,仰起狗头望着陆小芒,它眨了眨眼,眼角突然滑出一滴眼泪。 陆小芒浑身一震,捂着胸口的手往嘴里一塞,瞬间就哭得无法自抑。 她这一哭把林益阳都吓住了,也顾不上踢将军了,又开始手忙脚乱地用手检查她。 “小芒,你到底哪里痛?你这胸前我来来回摸了好几遍了,骨头好像没事啊,可你怎么痛得哭了呢?” “将军,将军……”陆小芒激动地叫着将军的名字。 将军也慢慢地爬了起来,獒,獒,獒地冲天大叫。 “将军,是你么?你也回来了?” 将军是因为林益阳拿着相机拍她和它突然发狂的…… 会因为这个发狂的将军,是那条和她一起被关在笼子里发狂后却还要努力和药性作对抗,宁愿刨地把爪子刨得四肢模糊也不愿意伤害她的将军! 是那条宁愿被她咬断喉咙也没有伤害她的将军! 是那条明明已经奄奄一息,却还要在最后一刻替她咬断拿相机拍她身体的坏人喉咙的狗狗…… 它尽了最大的努力保全她…… “将军,真的是你么?” 第三百一十一章 谁才是老大 谁才是老大 “獒,獒,獒……”将军仰天连续叫了好多声,然后甩了甩脑袋,一步一步朝着陆小芒这边走过来。 陆小芒瞬间泪崩。 真的是将军回来了。 “林益阳,放我下去!”陆小芒哽咽不成声地道。 林益阳直直地站着,腰都不弯,居高临下,眉目冷冽地看着将军,目光犹如实质,十分慑人。 “走开!”他冲将军喝道。 将军仰头看林益阳,尾巴摇了摇,却没走。 “我让你放我下去,林益阳!你听不听我话?听不听?”陆小芒看林益阳不放她下地反而想把将军赶走,气就不打一处来,反手就拧住了他的耳朵。 “听不听?不听我把你耳朵都拧掉!” “头可断,耳可掉,媳妇儿不能让!”林益阳一脸坚定。 “就让我放我下地,谁让你让媳妇儿了?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啥?装提豆腐渣渣啊?”陆小芒好笑地扯了一下他的耳朵,用上了一点点力气。 “我感觉到你和将军之间有古怪,所以,坚决不让你下地,除非你把事情说清楚!”林益阳睨着陆小芒,“还有你下地之后打算干什么?” “就像你能梦到那些让你感觉真实的梦,我也能梦到…感觉比你更清晰更真实,真实得像是我的前生历过。”陆小芒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给林益阳透点风,就当打个预防针。 等哪天时机成熟,她觉得能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的时候,他才不会觉得她是个怪物…… 这辈子,她要做美玉,美玉就是不需要瑕疵的,她希望在林益阳的眼中心中,她都是最美好的。 “在那个梦里,将军为了保护我被人害死了。”陆小芒声音发颤,眼泪又纷然掉落下来。 林益阳唔了一声,慢慢地蹲了下来,不过依旧把陆小芒抱在手上,用他的手臂隔开了将军和陆小芒。 将军伸出脑袋来蹭陆小芒的手掌心,陆小芒伸手想抱住将军,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离将军怎么隔得更远了? 回头一看,才发现林益阳悄悄伸了一条腿,用脚尖把将军给顶离了好几步,生生把她和将军隔离了。 “以后,想跟谁有亲密接触,搂搂抱抱啥的,得经过我允许。我不同意,谁碰谁死!”林益阳黑洞般的眼瞪向将军,阻止它再次靠过来。 “它是将军,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它是一条狗!” “不管是狗是人都不行!任何雄性的生物都不行!”林益阳表情严肃。 陆小芒真的很想给他个眼神自行体会…最终考虑到他这人霸道起来真的很变态,次次跟他对抗的结果总是她被睡服,所以暗自忍了这个白眼。 哼,全当给你存着,哪天时机成了,翻一天白眼给你看! “在心里骂我呢?”林益阳定定地看着她问。 陆小芒坏笑着低头从地上抓了一只蚂蚁,放在手掌心上,托着放到林益阳眼前。 “林益阳,我们来打个赌,我赢了你认我做老大,你赢了我认作你老大。” “老大?” “谁当老大另一个人就得无条件服从!” “赌什么?” 第三百一十二章 良心呢? 良心去了哪里 “你刚刚说,凡是雄性生物要靠近我,都是经过你允许。那么,我就想请问一下这位少年,你能认出我手上这只蚂蚁它是雄性生物还是雌性生物? 如果它靠近我,需不需要你允许? 这也是我们要赌的题目,猜蚂蚁是男是女……” 陆小芒一边说一边扯嘴角想笑。 这么小的蚂蚁,谁能看出它是男是女? 林益阳要能答得出来就奇怪了。 陆小芒觉得自己是妥妥的要赢。 林益阳看都没看蚂蚁,唇角上扬,淡笑道:“是雌的。” 陆小芒就把蚂蚁翻了个四脚朝天,然后凑近瞪大眼看它腿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可要让她认输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硬着头皮梗着脖子道:“是雄的!” 她想的是,她看不出,林益阳也看不出,所以谁也无法证明对方输,最多算个平手。 “蚂蚁窝里有三到四种蚂蚁,蚁后肯定是雌性的,兵蚁都是身体特别强壮的发育不成熟的雌性。 雄性蚂蚁是有的,但是他们几乎终生呆在蚁穴中,只在春天时长出翅膀,飞出来和蚁后交配,交配完之后就翅膀脱落,回到蚁穴,终生受工蚁供养。 工蚁顾名思议就是工作的蚂蚁,出现在地面上能被人们看到的,不会长翅膀飞的蚂蚁就是工蚁… 所以,我赢了。”林益阳娓娓而谈,说得头头是道。 陆小芒张口结舌,震惊地看着林益阳。 “小芒,我赢了,所以我是老大,以后你得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林益阳很高兴,嘴角都出弧度了。 陆小芒耸耸肩,脸上却半点没有失败后的失败和失落,反而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她越笑越大,眼睛都笑弯了。 “林益阳,你把我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你说,你赢了我认你做老大,我赢了你认作我老大……”林益阳终于发现这一个之差的区别了。 陆小芒乐不可支地看着他,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上当了,上当了?林益阳,不管你赢还是输,你都是听我的。我是老大!” 林益阳默默地看着陆小芒,一言不发。 陆小芒冲将军招了招手,“将军,你可以过来了,他输了,得听我的话,不会再炸毛吓你打你了。” 将军立刻撒着欢的往这边移。 移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林益阳两只眼睛狠狠地盯着将军,眼里射出嗖嗖的冷光,像是锋利的小刀子一样射向将军。 林益阳和将军相处的时间也好几年了,彼此都算熟悉彼此的习性。 将军怒的时候,林益阳敢上去弄它;但是林益阳怒的时候,将军上去一回栽一回,回回都被薅掉脑袋上最好看的长毛儿… “看,是将军不敢过来。我既没喝止它,也没打它。”林益阳挑眉道。 将军委屈巴巴地趴在一边,他要是会说话,一定想说我好想去旁边哭一哭,这个盆友我不想要了哇…… 太他么的霸道不讲理了… 亏我还把他从坏人的手里救了出来,叨着他走了那么远的路…结果他长大后一个不顺心,竟然就把我脑袋顶上最好看的毛给薅掉了,生生把我变成了秃瓢儿…… “林益阳!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一条狗呢?你的良心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恐吓 上午十一点,一辆军用吉普车从街角腾腾地开来,停在滇省省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 车子一停稳,就引来了无数过路人的目光,毕竟在这个年代,车子还算是稀罕物,四个轮子的更稀罕,司机台坐着的竟然还是一名女人就更稀罕了。 人们好奇地看着坐在司机台的女司机打开车门,飞快地跑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从副驾驶位上扶了一个身穿红前的漂亮少女下来。 少女脸色苍白,全身像筛糠一样抖着,一步一步举步维艰,两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开车的女司机就冲着后座开吼了。 “万从学你个没长眼的,赶紧下来扶一把啊!” 后座的车门打开,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男人挤了下来,他的一只被一件旧衣服层层包裹,大得像牛头,他高举着这只手,额头上冷汗直冒,脸色同样白得像一张纸。 他肉腾腾地跑向女司机和少女,女司机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道:“不会跑快点啊?尽耽误事儿。” 被这中年夫妻俩搀扶着的少女一只腿完全是拖在地上的,好像一截木头。 围观的路人纷纷摇头。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竟是个残废。” “这一家子也不知道做了啥孽,一个残废女儿,还有一个伤残男人,唯一好胳膊好腿的女人又是只母老虎……”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好锅配好盖,烂锅配烂盖儿……” 李思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这时候听到路人的议论哪里还忍得住啊,她飞快地扭过头,怒目而视,声音尖利,像是被人踩了尾巴要突然跳起来用爪子攻击人的野猫! “你们全都瞎了眼了?看不出我女儿只是受了点小伤?你们才是残废,一群残废!” “不是残废那一条腿跟截木头一样完全失去了作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不知道哇?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不承认又有什么用?” “不过就是一点小伤而已,医生会治好她的,你们这些黑心眼的别诅咒我女儿!赶紧滚,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李思气得肺都快炸了,一张脸也因愤怒完全扭曲了。 “不客气?你能怎么不客气?你来呀,小心我打得你满地找牙,把你也打成个残废女人,那样你们一家三口都匀称了,也就不用再互相嫌弃了。”人群一名皮肤黝黑,穿着一件无袖的布褂的青年弯起胳膊,胳膊上鼓起一团团的肌肉块。 李思看着毫不示弱反倒向她示威的男青年,心里火气直往上窜。 万雅楠虚弱地哼了一声,喊了声妈,“妈……你说市里医院怕会碰上认识的人,所以坚持要开车到省城,我们半夜出发,现在已经上午了…… 妈,我这腿再不看医生就真的要成残废了。” 万雅楠又看了看万从学,“还有爸的手,也需要及时看医生。” 提到万从学,李思就想起他是个军人,还是个军官…… 她立马像长了骨气一样趾高气扬地冲黑皮肤青年叫嚣道:“你刚刚威胁恐吓副营级军官,信不信我立马让人抓你去坐牢?” 第三百一十四章 语出惊人 正在亮肌肉的黑脸小伙明显愣了一下,旁边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闪。 “黑蛋儿快走,平时争强斗狠乡里乡亲的没人管你,但是这女人如果真是军属,她铁了心要告你,你可落不了好。” 黑蛋儿犹豫了一下没动。 推他的人又掐了他一把,“你要真被抓去坐牢了,你捡来的小哑巴就没人看顾了。” 黑蛋听了这话,立马转身就跑了。 李思看黑蛋被吓跑,得意地扬起下巴哼了一声,然后又用没扶着万雅楠的那只手的手指指着围观的群众道:“谁还敢乱说话不?再乱说,通通抓去坐牢!” 人们再次摇头。 李思一家进了医院之后,大家才开始小声交谈。 “不都说解放军战士是为国为人民的么?” “是啊,真失望,我还想着今年招兵的话把我家俩小子全送去当兵呢。” “我家姑娘总吵吵着要嫁个解放军……我这回回去一定得把她这想法给改了。” 黑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了回来,冲着李思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拳。 先前推他走那人看见他又回来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这家伙,一点气都忍不下,天天争强斗勇的,迟早得吃大亏。 以前你浑天度日的,死了也没人伤心没人理,可你现在有了小哑巴,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你要死了,小哑巴会为你伤心的,你就不能改改你这臭德性?” 黑蛋摸着下巴问:“当兵的就能这么横?连家属都能这么横?” “军人为国流血,保家卫国,都说军人是最可爱的人,那家属跟这最可爱的人在一起,按理说了应该可爱啊,可我真没瞧出哪里可爱了。”可恶倒是瞧出来了。 “我决定了,我要去当兵,等我成了军人,小哑巴就是军属,如果有人再欺负她,她也可以像那女人那样指着人的鼻子说我要把你抓去坐牢!”黑蛋目露向往,语出惊人。 旁边的人都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听说过一千种当兵的理由,有为荣誉觉得当兵光荣的,有为责任觉得好男儿就得当兵保家卫国的,有为使命想当最可爱的人受人尊敬的,有为当兵有吃有喝能拿津贴的…… 可就没听说过因为当兵能横,军属也可以横着走才去当兵的…… “喔喔喔…喔喔喔!”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叫声。 正在说说笑笑的人们都愣了。 “谁家公鸡跑大路上来了?” 众人纷纷看头看向街角。 咦,没看到公鸡啊,只有一辆小车子。 车子的样式有些怪,黑色的,四个轮,说像轿车,又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轿车。 大家都盯着这车子一个劲儿地看。 “喔喔喔…喔喔喔!” 小车越开越近,司机见路上围着这么多人,怕撞到人,隔着十几米远就开始按喇叭了,一直按。 人们愣住了。 原来刚刚的公鸡叫声是人家的喇叭声啊。 真是稀奇……竟然有人把喇叭声弄成公鸡叫…… “让开啊!小心撞着你们!”司机见按喇叭人们依旧傻站着没让开道,只得把车停了,探出脑袋冲众人大喊。 第三百一十五章 出人命 省城的人相对农民来说,生活过得稍微悠闲一点,但是收入依旧很低,仅够养家糊个口或者半饱。 大家闲来无事的时候,最大的消遣就是压马路,也就是逛逛,因为这样不用花钱,所以最受大家欢迎。 路就这么多,逛来逛去也逛不出啥稀奇事。 所以一遇上稀奇事,大家就爱凑个热闹围观一下。 人的天性都是爱八卦的…… 先前看热闹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还好有黑蛋摸回来给大家解了个闷儿,现在又来了一辆会跟公鸡一样喔喔叫的汽车,所以大家都舍不得离开,眼睛直直地盯着那边。 开车的司机急了,扭头看了看坐在后座那名穿着线质旗袍,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女人,又死命按起了喇叭并冲外头大喊:“让开,让开!车里有病人,再不急救会出人命的!” 一听会出人命,原本还兴致勃勃围着汽车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的人们赶紧往公路两边让。 有几个离得远没听见的依旧站着不动,黑蛋赶紧跑过去把他们几个拎到了路边。 “快开过来!”黑蛋拎完人之后就冲着汽车的方向招手。 司机松了口气,重新发动车子,开了十来米之后才发现过不去了。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竖向停在医院大门前头,车头在路边,一半儿车身在公路上…… 剩下一半的路面,根本不够他们这辆车通行。 后座的人妇人揪在胸前衣料上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两眼紧闭着在往座位下滑… “太太!”司机扭头看了一眼,咬牙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踩了油门,直接从吉普车的车屁股擦了过去。 两车相接的地方都被刮花了…… 司机不管不顾的把车直接开进了医院大门,到了楼前的台阶处才猛地一踩刹车,嘎吱一下把车子停住。 司机下了车,冲到后座拉开车门,抱了晕厥的妇人就往门诊楼里面冲,一边冲一边喊:“医生!医生!快来啊!我家太太心绞痛发作快没命了,赶紧来个会急救的医生呀!” 他喊完医生之后又低头看着妇人道:“太太,太太,再坚持一会儿,医生一定会救你的。太太,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急促的脚步声从一楼的医生办公室一路向司机靠近。 医生一过来就捏开妇人的嘴,往她嘴里塞了一片硝酸甘油片。 进了办公室之后,司机在医生的指引下把妇人放到了靠墙一侧的病床上,医生立马对妇人进行了抢救。 司机搓着手在一边焦急地看着,时不时喊一声:“太太……”然后又问背对着他在抢救妇人的医生,“太太有没有危险?” “不要说话。”医生头也不回地道:“安静!” 司机不敢说话了。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万雅楠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医生拿了个小小的木槌沿她的腿根向膝盖处敲打着,每敲一下就会问万雅楠:“感觉到疼了吗?” 万雅楠一直在摇头,她的腿完全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整条腿都没。 医生的脸色渐渐的变得凝重。 “情况不容乐观,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有钱有势的人家 李思翻了个白眼,这些医生就是喜欢夸大病情,好让她掏足够的钱。她不吭声,倒看这医生怎么演。 万雅楠脸色惨白,惊恐地看着医生。 李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的,你的腿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医生只不过是在吓唬你。” 医生慢慢地直起身体,表情严肃:“有医德的医生都不会以吓唬病人为乐,或许你见过无德的医生,但我们医院没有这种医生。 你女儿的腿情况确实很严重。” “能有多严重?不过是被一根针扎了流了点血而已。”李思对医生的说话嗤之以鼻。 “针上生了锈,生锈的铁器扎了人又不及时止血,不找专业的医护人员处理,自己乱绑乱缚,导致她整条腿都血脉不通,然后又耽误了太长时间,你自己看看这皮肤的颜色……已经跟黑炭相近了。”医生道。 李思脸上的笑突然僵住了。 她确实是在诊所帮过大半年忙,生锈的东西扎了人会破伤风的事她是听闻过的…… 她慢慢地低头看向万雅楠的腿,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 没有了李思的叫嚣声,屋子里就突然静了下来。 万雅楠忐忑不安地望着医生,眼里满是希冀。 “医生,我的腿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要住几天院?” 医生长长地叹了口气,犹豫着怎么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这个正当花季的少女。 万雅楠听到医生的叹息,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握住了般,她打了个咆哮,说出口的话也颤得如同在风中打转的落叶。 “医,医生……我的腿,我的腿……到底怎么了?” “皮肤黑成这样,代表细胞已经完全坏死……细胞完全坏死了,这条腿就没用了,需要截掉。”医生轻轻道。 万雅楠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她看着医生,眼睛一眨也不眨,像半截木头似的躺在那里。 “截掉?医生你在开什么玩笑?”李思跳着脚喊了起来。 医生实在是无法用平常心看待这个奇怪的病人家属,但他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解释道:“伤口感染破伤风,皮肤完全坏死,如果不截掉这条腿,任由它这么发展下去,另一条腿也极有可能被感染,到时候截的可就不止一条腿了。” “乱说,你这医生嘴巴怎么这么恶毒?我女儿腿好好的长在身上,怎么就需要截肢了?她个子这么高,腿这么长,跳舞又好看,如果没有了腿,她活着还有什么用?”李思完全失去了理智,劈头盖脸的打向医生。 医生猝不及防,只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温热的液体就滚了出来。 他伸手一摸,摸到一手的血。 李思还在不依不饶的撕打医生。 医生的脸被抓花了,头发被揪掉了一缕,衣服钮扣也全被扯掉了,露出里面半新不旧的红背心。 李思还要伸手去撕他红背心的时候,医生终于忍不住大力推开了她。 “你这病人家属疯了不成?打我有用吗?打我你女儿的腿就不用截了吗?什么叫没有了腿活着就没有用了? 这世界上没有胳膊没有腿没有眼睛甚至没有脑子的人都在坚强活着,她还这么小,十几岁的年纪,花朵一般的年纪,未来的人生路还那么长,怎么就不能活了?” “腿都没有了算什么花儿?哪个有钱有势的人家能看上一朵没有腿的花?” 第三百一十七章 忍无可忍 听了李思这完全没有任何温情和安慰的话,万雅楠和医生同时沉默了。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医生办公室晨突然爆发出欢呼声,一个男人的声欣喜若狂地喊着:“太太没事了,太太终于醒了,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李思脸色阴沉地转头,眼里迸发出愤怒的火焰,尖叫道:“叫什么叫?醒了了不起啊?说不定是回光返照,一会儿就得蹬脚断气! 还谢谢医生,一会有你哭的!” 一道急促而愤怒的脚步声突然自隔壁蹬蹬地跑到了万雅楠这间医室的门口。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恶毒?我家太太招你惹你了?你就这样诅咒她?”司机义愤填膺道。 李思丢开医生,二话不说冲向司机,劈头盖脸地打。 司机可不比医生,李思能打到医生是医生不愿意还手让着他,可司机在义愤之下根本不会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而留情。 司机手指握紧,先用指关节狠狠打中,然后又快速无比地变拳,狠狠一捶! 李思挨了好几下,痛得哇哇乱叫。 司机冷哼着再次挥拳捶来,李思吓得直接往地上一蹲,双手抱头直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刚刚也是因为女儿要被截肢心痛不已,又听到你们那边欢呼,所以忌妒了气不过才那样说的!” 司机迟疑了一下,拳头扬起停在半空中,却没再继续砸向李思。 “我的女儿,她真的好可怜,才十六岁,花儿般的年纪……那么长的腿,眼看着就不能要了,得切掉……我这个当妈的,心里痛哇……”李思以手遮面,恸哭起来。 司机收回手,又看了看病床上的万雅楠。 万雅楠脸色苍白,眼神绝望地躺在那里,像一具没有了任何生气的美丽的尸体。 司机叹了口气,道:“你的女儿确实很可怜,可是这也不能做为你诅咒我家太太的理由。这一次就算了,要是再口出不逊,徽省秦家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会了不会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李思赶紧道。 司机回到了隔壁,李思慢慢地放下遮着脸的手,眼里半点泪光也没有。 “徽省秦家算个什么玩意儿?那么大口气,好像说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人家似的!想吓唬谁呢?”李思低声咕哝,“小司机狗真是没见识。” 医生看着变脸像翻书一样的李思,摇着头走远了些。 这是个不可理喻的女同志…… 但是那少女的腿却必须要得治,而且得尽快治。 医生犹豫了一下,顺手拿起了平时护士们用来装针药的白色搪瓷面儿的托盘挡在身前,道:“你这女儿的腿……真的拖不得了。” 李思慢慢地站直身体,抬步朝门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你这医生医术不行,我要找一个更好的医生来给我女儿看看。” 医生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托盘起身给万雅楠倒了杯温开水。 万雅楠双目无神地看着医生,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 “医生,我的腿真的必须截掉吗?你们医院还有没有更好的医生,他们会不会能保住我的腿?” 第三百一十八章 死命令 隔壁办公室里,刚刚苏醒过来的妇人还有些迷糊,医生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前细细询问她过往病史。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 “患有心绞痛的人怎么不随身备着急救药品?你这样很危险的。要不是你的司机跑得快,你就救不活了。”医生道。 妇人默默地看着医生,面现悲苦,眼里涌出一片水意,抚着胸前的手慢慢攥紧,真丝布料的旗袍瞬间被揪出一些折皱。 司机从门外走进来,看了看一脸悲苦的主家太太,止不住叹了口气。 “医生,你想问什么就问我,我一直是太太司机,从十六岁开始就给她开车,基本上成天都呆在一起,她的事大多我都清楚。” “我刚刚在问为什么没备急救药品随身带着? 她有心脏病,一发病就会出现心绞痛,呼吸困难甚至窒息的情况,如果你们正好在附近没有医院的地方,她极有可能因为没有急救药品而送命。 我看她的病也不是一年两年,应该是旧病,你们之前看的医生没告诉你们这种基本的常识?” “医生有说,我们平时也有备着,不过这次事出突然,走得急,没有多备一些放在车上,原先备着的药在到达昆城前刚好就吃完了。”司机解释道,“麻烦医生再帮我家太太开一些常备药。” “等你们出院的时候我会给她开一些的,现在不急。”医生一边低头纪录一边回答道,记完了之后又开始提问:“她一般多久会发作一次?之前有没有这种晕厥窒息,心脏停跳数秒的情形?” 司机摇头,道:“没有,太太一直都很注意保养,先生也总叮嘱我要看着太太,不让她做那些情绪容易起伏的事,以免刺激到她。” “那这次又怎么会搞成这样?是什么事情刺激到了她?你刚刚说备着的药到昆城前就吃完了,你们开车开了很长时间?” “是,开了几天。主人家出了点事,太太坚持要亲自出来。先生去京城参加学术研讨会去了,太太下了死命令,逼着我带她出来,我不敢不听。 还好这次是有惊无险,要不然我真不知道以后咋跟先生交待……”司机想起太太晕厥时候他的惊恐和担忧,止不住的后怕。 “并不是有惊无险,你家太太现在依旧没脱离危险,我只是让她苏醒了过来,但是她心肌缺血和脑部缺氧时间长了些,我怕会后续会出现一些并发症,所以她还得做很多检查。”医生说到这里的时候就犹豫了一下,隐晦地看向病人那边。 “那要做什么检查赶紧做啊!”医生急得满头大汗。 “你家太太的意思可不是这样……你刚刚走了之后,她还说要立即出院……” “太太!您都这个样子了,还是听医生的先接受检查和治疗,不要大宝没找回来,您又出事……您可是秦家的主心骨!” “阿贵,我不住院,也不检查,我必须先找到大宝!”病床上的妇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可话语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对劲 妇人说话着就自己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医生连忙拦住她道:“你现在的身体真的不能出院。” 妇人望着医生,泪水在眼睛时打着转,她却努力压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耽搁不起,我儿子失踪已经好些天了,他一个在流落在外……如果再找不到他,或许我们母子这辈子就再也见不着面了。医生,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医生摇头道:“不行,我得为每个病人的生命负起责任,你必须接受治疗。” 妇人定定地看着医生。 扑嗵! “太太!”阿贵突然双膝跪地,冲着妇人的方向喊道:“太太!好歹住一个晚上,等情况稳定了些再走!” “可大宝在等我!阿贵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宝,大宝他……一个人是不可能活下去的……”妇人心如刀绞,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那您在这里住着,我现在就开车出去找!三多就地滇省,我会通知三多来照顾太太的。”阿贵抬头巴巴地望着妇人,“太太和大宝都不能有事!如果太太不同意我这个提议,我就不继续给太太开车了,太太另外再找司机!” 妇人怔怔地看着阿贵,道:“阿贵,你这不是在逼我么?你明知道我不会开车,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 阿贵冲妇人道:“是的,太太,我就是逼您!我跟了太太十几年,从一个毛头小伙子到如今的有家有子女,我的一切都是太太给的。 如果我明知道太太会出事还依旧带着太太走,不仅先生知道了不会饶了我,就是我自己也原谅不了我自己!” “可是大宝…他一定在等我们去找他。”妇人掏出一方绣帕慢慢地拭着眼角的泪,却总觉得拭不干。 “大宝不一定就是跑来滇省了,或许我们得到的消息不精确,就算现在去找,也不一定就能找着他。但是我却知道,如果您现在就坚持上路,您一定会出事!” 阿贵想了想,又道:“三多这里肯定有足够多的人手,我这就去找三多要人。太 太,您就放心接受治疗。” “那,那告诉三多那孩子要找可靠的人出去寻大宝……秦家的孩子要是被有心知道流落在外了,那可不是一件好事,极有可能酿出祸事。” “我知道的,太太。”阿贵见太太不再坚持出院,松了口气。 这家医院的医生医术不错,医德也挺好,太太在这里应该很安全。 办完了住院手续又缴纳了足够多的押金之后,阿贵就开着车匆匆忙忙的走了。 医院二楼最右边一间手术室里,医生终于把万从学伤口里的石灰粉清理完了。 原本不大的伤口被石灰已经烧得血肉翻卷,隐隐可见森然的白色指骨。 万从学痛得不断哀号,全身抖得如出筛糠般。 “给我打麻药,给我打麻药啊!痛死我了!” 医生睨着他,“石灰粉洒上去的时候你就没感觉到丝毫疼痛和不对劲儿?正常的人伤口一沾石灰粉就会甩开自我保护,根本不会让伤口沾上这么多石灰粉子…… 你这伤口里的石灰简直就像故意塞进去的……” 第三百二十章 心里有鬼 医生怀疑地盯着万从学看着。 万从学吓得痛也不敢叫了,硬生生忍着,脸都憋成了像茄瓜一样的绀紫色。 医生皱着眉头拿起缝合针穿线。 这是二楼靠近角落的一间手术室,窗外外头种着一棵玉兰树。 玉兰树有些年头了,十分高大,正值春夏之交,满树雪白的玉兰花,撑起枝丫,一根横枝恰好从二楼的窗口伸过,阳光从枝叶和花朵之间透射进来,光线就有些受影响。 手术床摆在房间的正中,医生背光穿线,针眼有些看不真切,穿了一次失败了之后,医生就走到窗口的位置对光穿。 从二楼的窗口,就能看到医院的围墙外头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 医生不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车子,然后他又想起来病人来的时候说是开车来的…… 军车! 军人! 军人都是受过训的,不可能连石灰粉和止血药粉都分不出来。 一道小小的口子非要硬生生塞那么多石灰粉把伤口弄得触目惊心,甚至手都差点因此废了…… 是想骗伤残补助还是…… 医生拿着穿好了线的缝合针走回手术床边。 “你连生石灰洒伤口这样的痛都能生生捱过去,一定也不会在意缝合过程中这点疼了,对?”医生一脸平静地问。 万从学心里有鬼,又发现这医生十分精明不好糊弄,心里就有点发虚。 医生一问他就下意识地立马点头了,点完头之后才发现医生是不准备给他打麻药,他又立马的摇了摇头。 “还是给我打点麻药。”万从学要求道。 医生看了看旁边的医药托盘,然后伸出手指不动声色地把麻药瓶子往一堆针药水瓶子中间推了一下。 “最近手术多麻药消耗得比较快,医院库存的麻药应该就只够一台手术了。你爱人刚刚不是上来说你女儿需要截肢么……你要把麻药用了,一会儿你女儿手术怎么办?” 听到截肢这两个字,万从学瞬间也沉默了,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懊悔,最后就被无边的痛苦笼罩住了。 他用力地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那,那就把麻药留给她,我,我不用打麻药了。” 医生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这人虽然不是一个好军人,却算得上是一个有人性的爸爸… 有了个认知,医生缝合的时候也没怎么故意拉扯,中规中矩地帮万从学完成了缝合手术。 万从学痛得虚汗直冒,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医,医生,你们医院真的没有更好的医生了?我女儿,我女儿那腿真的必须得截么?” “是,一楼的王医生就是我们医院甚至是整个省城范围内医术最好的医生,他说要截,就肯定是需要截的。”医生回答道。 万从学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她还那么小……如果没有了一条腿,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 “所以说了,有小伤不及时处理,为什么非要拖那么时间才来医院?”医生说到这个也是有些痛心疾首。 “哦,还有,你爱人把王医生的脸抓成了那样,而且到现在为止都还坐在院长办公室告王医生的状,让院长安排其他医生给你女儿手术。 院长十分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因为我们院截肢手术成功率最高的医生就是王医生,其他医生听说你爱人那样也根本不敢接你女儿的手术……” 第三百二十一章 放学之后的温存 夏晨曦的课桌下来就和陆小芒分开坐了,不过也离得不远,就在陆小芒和罗大乐后面一排。 夏晨曦似乎已经把那天的尴尬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见到陆小芒依旧是笑眯眯的。 经过几天时间相处,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开始喜欢上这个说话软软萌萌又爱笑又可爱的转学生。 这天放学后,同学们都走光了之后,罗大乐和陆小芒才开始收拾书包,刚刚收拾好林益阳骑着自行车从初中部下来了。 罗大乐站起来,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陆小芒时林益阳就直接把自行车踩进了教室,从组与组之间排列整齐的课桌中间的通道直接骑到了陆小芒跟前儿。 罗大乐怔了怔。 林益阳也没搭理他,直接单臂抱起陆小芒就往自行车后座上一放,然后又把陆小芒的书包往自己身上一挎,脚一蹬,自行车就叮叮当当地扬长而去了。 罗大乐舒了口气,又慢慢地坐了回来,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旧书翻看起来,他一边翻看一边掏出纸笔,照着书上的电路图画了起来。 画完一个电路图之后,罗大乐重新收拾了书包,出了教室门,穿过操场的时候罗大乐突然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朝四周看了看。 操场上空无一人。 罗大乐摇了摇头笑了一下径直出了校门回家去了。 林益阳自行车骑得很好,从他敢把自行车骑进教室从课桌中间的通道直接踩到陆小芒跟前就足以证明。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陆小芒只要跟林益阳呆在一起脑子就是放空的。 因为他会想吃的喝的玩的,会保护她,她只需要乖乖的坐着享受就好。 当然,也要忍受他的一些小怪癖好。 比如坐自行车的时候,他就一定要用一只手把她的手捉住放在他的腹间…… “昨天晚上万雅楠家哭哭啼啼的,吵得你没睡好,要是困的话,就把头靠我背上睡会儿。”林益阳骑了一截之后才开始说话。 后座没有回应,只有清清浅浅的呼吸声,均匀而绵长。 林益阳扭头一看,小媳妇儿早就闭着眼睡过去了,鼻子一翕一动,颜色有些浅的嘴唇微微张着也在一呼一吸的动。 林益阳心头软得一塌糊涂,直接把自行车踩进了一片草丛中。 他自己小心翼翼地下了车,然后把自行车架踢起来立着架稳车子,这才轻手轻脚地把陆小芒抱了下来。 少年缓缓坐下,慢慢向后仰躺,然后把臂弯晨的小媳妇儿往上举了举,调整了一下角度,好让她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 阳光很好,草很绿,一切都很好。 少年听着那浅浅的呼吸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远处的草丛突然摇了几下。 透过草间的缝隙,能看到一抹绿油油的颜色在草间移动。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响起。 草间的绿色生物探出了头,一对黑色的大眼闪了闪,然后又继续朝着少年这边爬过来。 当它爬出草丛时,终于露出了真身,这是一条全身为翠绿色,没有花纹,尾巴很长的蛇。 蛇慢慢地爬向觉睡中的两人。 第三百二十二章 男人不能软 蛇爬到林益阳侧面时突然停了下来,微微弓起身子昂起了头,咝咝吐着蛇信子咬向陆小芒垂落在林益阳腰侧的一只手…… 两人双目紧闭睡得正香,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蛇张嘴露出毒牙快速咬下。 就在这一瞬间,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精准地捏住了绿蛇的七寸,猛地把它扔向两米开外的一块石头! 蛇在空中扭了几下,咝咝声不绝于耳。 少年睁开眼,冷冽地注视着那条蛇,削薄的唇间迸出几个字:“伤小芒者死!” 蛇扔出两米远之后依旧去势不减,重重砸在坚硬的石头上,瞬间被砸得血肉模糊,成了一滩烂肉,血沿着石头的纹路流了下来,触目惊心。 陆小芒翻了下脸,伸手摸了摸身下突然僵住的少年,迷迷糊糊地睁了眼。 “怎么了?” “没事,继续睡。”少年深呼吸,僵硬如铁的身子慢慢缓和下来,重新变成了柔软的真皮床垫…… 他伸出没碰过蛇的那只手轻抚着陆小芒的脑后,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生怕摸疼了她。 陆小芒扬起头,看了看天,晚霞消退之后,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 远处的山村里有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房顶、树顶和天空都像罩了—层薄薄的玻璃纸,变得若隐若现。 近处的灌木丛里小蠓虫开始活跃,成团地嗡嗡飞旋。 她起码睡了两三个小时。 陆小芒打了个呵欠,双手撑着林益阳的胸膛慢慢地爬了起来,道:“太晚了,该回家了。” 林益阳嗯了一声,抱着她往自行车那边走,把人放到后座之后,他又重新骑着自行车穿出了草丛上了大道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陆小芒越看越觉得方向不太对,不由得出声问:“哎,我说的是回家,你怎么把我往丰收岩带?” “对啊,你只说回家,又没说回娘家还是夫家,那自然是按我的意思,去我家。” 陆小芒的两只手都被他强行捉在身前环住他的腰了,只得张嘴去啃他的后背,想咬他一下,结果牙齿根本咬不下去,背上全是硬梆梆的肌肉…… “你的背磕到我的牙了!”陆小芒道。 林益阳的身子颤了下,双肩开始耸动,像是在笑。 “不许笑,放松点,让我咬一下解解气。”陆小芒又道。 “是的,老大!”林益阳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柔下去。 陆小芒还是咬不动…… “老大命令你再软一点点!” 林益阳扭头睨着陆小芒,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奇怪的光芒,“男人不能软!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到时候你一定会更喜欢硬的我!” 陆小芒瞬间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开始咳个不停。 林益阳用两脚当刹车直接定住了自行车,回身替她拍打,一边拍一边问:“你看过关于那方面的书?你懂这档子事儿,对不对?” “咳,不懂,不懂,咳咳咳……”陆小芒一脸都憋得通红,像一只熟透了的蕃茄。 看着她极力否认的样子,林益阳心如明镜。 呦,这小媳妇儿挺色,这么小就开始看色色书了…… “林益阳,立即掉头,送我回我外公家!今天晚上我们村的林娘临盆,我得早些回去帮忙!” “你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女孩去人家生孩子的妇人家里帮什么忙?” 第三百二十三章 林益阳的怨念 “我俩个表弟出生的时候,我舅舅急得只会乱叫,外公也不能进产房,全靠林娘帮忙张罗烧水送剪照顾小孩。林娘男人是个打石匠,在黄梅石场做工,今天晚上不一定能赶回来,所以我得去帮忙烧热水打杂。” “你脚还没好呢,哪里能去照顾别人?消停呆着。”林益阳道。 “我又不到处跑,就是呆在灶房帮忙烧水,接生的赤脚医生会把水端进房。再说了,将军不是跟我在一起嘛,我想去哪儿将军都会驮我去,不会让我自己下地走的。” 林益阳沉默着没再说话,眸间却有微光轻轻闪了一下。 “秦大的照片洗出来了么?”陆小芒见林益阳不说话,立马又寻了个话题。 林益阳摇头,道:“相机都被将军拍成渣了,胶卷也全被它扯出来扯断了。” “那你画的那些画像发出了吗?” “给了本省的公安机关,说是张贴出去有一段时间了。” “真希望秦大能尽快找到他的家人。”陆小芒低头道。 “是,越快找到越好,秦大实在是吃太多了,开销太大,我都快扛不住了。”林益阳想到供销社小哥捎来的口信,说秦大一天要吃掉十块钱的零食,外加两斤米煮出来的米饭,头就有些大。 “说不定他就是因为吃太多,家里养不活才把他丢了的。” 陆小芒感觉到了林益阳身上的怨念,闷了一下才道:“我也能吃好多,有时候一餐要吃几斗碗,你要觉得养不活……会不会把我也丢了?” “你和秦大怎么能一样?他是男的,又不能拐回家当媳妇儿!养媳妇天经地义,养个外男可没这个理儿。”林益阳认真的解释。 “嗯,时间真的不早了,赶紧送我回村,要不然一会儿外公该起疑了。 还有,你上初中,我上小学,你学的知识肯定比我多,你好歹还是做做样子帮我补一补,要是考试成绩比多之前还差,你还怎么有脸天天拐我去玩?” “明天,明天给你补。”林益阳把自行车调了个头,骑进了林间小道。 “明天?又是明天?你的明天是哪天?”每次提到要给她补课林益阳都这样说,当初可是他说要给他补的,让她想考一百就能考一百的啊。 林间的路是土坎咱,崎岖不平的,自行车腾腾哐哐的摇晃着,陆小芒不得不收敛了全副心神坐稳抱紧。 林益阳专往烂路土坑里骑,一边骑一边喊:“抱稳点,紧点,再紧点,不然该摔了。” 陆小芒一头黑线,额头上的青筋不停跳动。 “林益阳!你再这样,我下次再也不坐你的自行车了!” 林益阳立马把自行车往平坦一些的路上骑,陆小芒的屁股也没再感觉到被颠簸得疼。 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将军等在桃花树下,一看到陆小芒就迎了过来,冲她高兴地敖敖叫。 林益阳把陆小芒的书包往将军脖子上一挂,又冷眼看着它道:“再敢把小芒摔了我薅光你脑袋顶上的长毛,还要拿铁锅把你炖了!” 将军驮着陆小芒去伙食团吃了饭,然后就往西边靠山的一个农户人家走,远远的就听到了女人的的嘶喊声。 将军犹豫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外生枝 女人嘶喊声一声接一声地从茅草屋的一间屋子里传出,陆小芒拍了拍将军,催促道:“没事,我们过去!” 将军驮着陆小芒又往前走了十来米,趴在草丛中的罗大乐和罗保国,罗凯旋立即迎了过来。 陆小芒问:“看到林大妍来了没?” 罗大乐道:“听村里的人说她下午来看了看,说还不到生的时候,说是晚上再来。我去你外公家找了你两次你都没回来,还以为你赶不上了呢。” “之前四家生了孩子的人家,林大妍都没有拿走胎盘,我们没能捉到她现行,希望今天晚上能有所斩获。”陆小芒道。 “还有,我得回去在我外公面前露个面,免得他担心。大乐,你和罗凯旋先在这儿守着,我把将军也留下来,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你让将军跟上去就行。” 将军慢慢趴低,陆小芒慢慢地从它背上滑下来,然后又冲罗保国招了招手道:“保国你扶我回去一下。” 罗大乐走过来,道:“我扶你,保国个子比你高一个头,我俩个头相近,我比保国更适合扶你。” 陆小芒犹豫了一下,想起林益阳那个小气的家伙根本就不在,扶一下也应该不打紧。 于是她就点了点头,任由罗大乐把她扶回家走了一圈,在罗成功和罗夏面前露了个脸,过了半个小时,等罗成功和罗夏进了各自的屋子关上房门之后又溜了出来,重新回到了林娘家附近。 俩人刚一趴下,罗保国就指着屋里窗口正在晃动的身影道:“林大妍来了!正在指挥林娘生孩子。” “嗯,仔细盯着!” “感觉到子宫收缩的时候,先用鼻子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用口呼出。每分钟做10次,宫缩间歇时暂停,然后歇一会儿,等下次宫缩时再重复!”林大妍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喊叫声停了一小会儿,然后又持续响了起来。 “不要大喊大叫的,你这样体力消耗太快,一会真到生孩子的时候使不力气,孩子就会被卡在产道里出不来!”林大妍大声喝阻着。 “可是我真的痛得快不行了…”林娘的声音十分虚弱。 “你宫口才开了两指,离生的时候还早着呢,村里结了婚的妇女,哪个生孩子像你这样喊天喊地的喊痛了?就你这么娇气!”林大妍明显不耐烦了,“你再这样鬼叫鬼叫我就走了!” 林娘生怕林大妍会走,赶紧低声下气道:“我,我第一次生孩子,不,不太懂,林医生别生气,别生气,我不喊了,不喊了。” “这还差不多!行了,我先睡会儿,你在院子里来回走走,这样宫口可能会开得怜惜些,你要是痛得密了,痛到分把钟就又痛了就喊我一声。”林大妍打了个呵欠,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就睡了。 林娘就默默地出了房门,在院子里一圈又一圈地走着。 草丛离着院子只有一米多远,陆小芒四个趴在草丛里,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林娘发现,节外生枝。 同时,陆小芒安静的时候就喜欢想事情,想了一会儿之后,她终于从林娘和林大妍之间的对话,找出了林大妍之前没取走前四家人胎盘的原因。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追踪林大妍 林大妍不是每个产妇的胎盘都会拿,她应该是选择品质好的胎盘才会拿走,一般来说第一胎的胎盘品质都会优于第二胎的,之前那四家生二胎的人家都是村子里相对穷困的人家,女人个个都面黄肌瘦的,孩子生下来大多数才四斤多点,孩子才四斤多,胎盘估计也没多少营养,所以她没看上! 但是二胎之中有产妇被照顾得好,孩子也发痛得好的这种胎盘,林大妍也是看得上的。 据罗大乐所说,秦好生产的时候正好碰上胎盘紧缺期,罗玉成又一直尽他所能的侍候秦好,秦好怀孕期间增重了四十多斤,胎儿发育得很不错,胎盘品质也应该还不错,所以她和叶李才起了心要拿走胎盘。 “我觉得今天晚上林大妍一定会下手,大家打起精神,盯牢一点。”趁林娘走到院子最远的一个角落时,陆小芒赶紧低声跟罗大乐等人说话。 罗大乐立即点了点头。 又过了半小时,林娘走累了,就坐在屋檐下的石头台阶上歇息。 她应该是痛得狠了,脸色发白,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子,可她不敢再叫出声音,怕吵到了林大妍睡觉。 坐了几分钟之后,她想起还没烧热水,又慢慢地爬了起来,笨重的身体举步维艰难地往灶房走。 陆小芒看到她这副模样,很想跑出去帮她一把,可是又担心林大妍突然醒来发现林娘家里有陌生人,这样就不利于之后的监视和跟踪…… 听到灶房里压抑的口申口今声,陆小芒的心一揪一揪的。 灶房里也传出用瓢一下一下往锅里舀水的声音,不一会儿,房顶上开始冒出一缕一缕的炊烟。 过了十几分钟,水烧热了,林娘又迈着笨重的步伐出了灶房,走到院子里转圈圈。 晚上十一点半,林娘走着走着就突然全身颤抖地停下了脚步,一道血色水流突然从她身上流了下来,她连忙抬着肚子进了屋,一边拍林大妍的肩膀一边喊:“林医生,我羊水好像破了!” 林大妍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慢慢地爬起来,指挥林娘躺下。 “羊水破了就躺下,我给你检查一下宫口开了几指,要是开足了八指十指,要不了多久孩子就能生下来了。” 林大妍摸了摸,然后点了点头道:“开了八指了,能生了!热水烧好了没?自己去端进来,多端点,一会儿用得着。” 林大妍自己往椅子上一坐,像个老太爷一样等着林娘去端热水进屋。 林娘每走一步都要颤一下,每一步下去地上都会留下一个血水印儿,走了一分多钟才走到门槛处。 林大妍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打着呵欠。 林娘走出屋子,陆小芒已经让罗大乐悄无声息地进了灶房,打了满满一盆水,默默端到了卧室的门槛外。 林娘刚要开口说话,罗大乐赶紧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屋内。 林娘感激地点了点头,端着热水盆进了屋。 在经过一个多小时努力之后,一名男婴呱呱坠地,林大妍匆匆忙忙给男婴剪了脐带之后就赶紧把胎盘挤了出来。 “孩子你自己起来洗一下,我去给你把胎盘埋了!”林大妍带着胎盘就走了。 等她走出十来米之后,陆小芒才骑着将军追了上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林大妍背后的人 夜色如墨,山村的路也不平坦,林大妍打着手电筒走得并不快。 这样的速度,将军闭着眼睛都能跟得上。 陆小芒瞪圆了眼,紧紧地盯着林大妍的背影,眼里几欲射出火来。 林娘刚生完孩子林大妍就挤走了胎盘,孩子都没管就抱着胎盘走了,林大妍或许从来就没想过她这样做会对别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刚出生的孩子,剪了脐带之后如果不处理好,那肚脐就收不拢,以后很容易生病。 刚生产完的妇人,没有任何观察就弃之不顾,如果后续出现什么紧急状况,产妇无人照料和指导,是很容易出现生命危险的! 胎盘! 林大妍的眼中只有胎盘! 她根本就没有人性! 陆小芒自己骑狗追踪林大妍,让罗大乐留守看顾林娘,让罗凯旋去叫他妈过来帮忙,罗保国则是连夜去石场那边通知林娘的男人罗存风去了。 林大妍带着胎盘竟然回了自己家,还慢悠悠地烧了热水洗了个澡,换了身漂亮衣服,这才骑了自行车继续上路。 她到了白马镇边上一户人家的院子门口后就下了车,推着自行车进了白马镇居民楼中的一个院子。 陆小芒凝神听了听里头的动静,然后拍了拍将军往墙壁根上一闪。 院子里传来轰轰的声音。 一辆柴油小四轮开了出来,开车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麻子脸,林大妍和司机挤坐在小四轮上唯一的座位上,麻子司机咧开了嘴直冲林大妍笑,林大妍强忍着不适扭头朝向另一边打了个干呕。 “赶紧走!我们得在天亮前赶到昆城,把东西交给他!”林大妍道。 柴油小四个轮车身短小,马力足,是丘陵地区,果树植保,松土施肥,收果运输等理想的农机。 虽然这车速度不咋的,但好歹是四轮车,不像自行车要靠人力踩动,这里离着昆城还有一两百里路,要是踩自行车会把人踩得累死过去。 就算是开这柴油小四轮,也需要开好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小四轮开动起来的声音很响,所以司机和林大妍并没有选择走省道大路,而是选了荒僻一些的乡道走。 这也正合陆小芒的意。 毕竟骑着这么大一条狗追赶一辆柴油小四轮要是给人看到了,铁定要被围观。 到时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哪怕这是大晚上,路上根本没几个行人,陆小芒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万一大道上有跑远途运输的货车经过呢? 乡村小道顶多能容柴油小四轮跑跑,小货车都过不了,所以相对安全得多。 “将军,你能跑上一整夜么?今天晚上的任务很重,我们必须跟上林大妍,把她背后的人也揪出来!”陆小芒不太确定地问。 将军点了点头。 一人一狗就不紧不慢地坠在柴油小四轮后头向昆城进发。 柴油小四轮开到半路上出了点故障,司机下来修了修,耽误了小半个钟,所以到达昆城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在林大妍的指引下,司机把柴油小四轮开到了城郊的一家工厂后门处。 陆小芒骑着将军绕了一大圈,去看了看工厂正门的招牌。木头招牌上赫然写着一行黑色大字:昆城市喜悦日化厂!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房间里的声音 陆小芒看清楚了厂子名称之后,立即沿着围墙转了转,终于找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她趴低了一些,紧紧地抱住了将军的脖子,然后喊了声将军。 将军往后跑了十几米,然后又快速冲了回来,一跃而起,直接跃过了两米多高的围墙,带着陆小芒一同进入了喜悦日化厂。 喜悦日化厂很大,占地起码有一百多亩地,厂房连绵成片,透过厂区的窗户,可以看到里摆着很多旧机器和无数的流水台子。 因为是早上五点多,厂区里没有人,显得十分安静。 陆小芒骑着将军紧贴着厂区的墙角根快速移动,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了停在宿舍楼前的柴油小四轮。 宿舍楼一共有四层,只有一个楼梯口,将军匍匐在地像是滑溜的鱼一样窜进了材楼梯口。 “你还记得林大妍的气味不?她上了几楼?”陆小芒轻声问。 将军进了楼梯口就立了起来,驮着陆小芒径直上了四楼,到了四楼的楼道间时它又放缓了速度,紧紧贴着墙壁探出一个狗头往左看了一下又往右看了一下,然后冲着右边伸了伸脖子。 陆小芒就知道林大妍在右边。 她慢慢地往前挪了挪,把脑袋藏在将军的长毛间,将军把脑袋往外伸的时候,透过长毛的缝隙,陆小芒就看到了站在右手边一间房门前的林大妍。 林大妍直直地瞪着那间屋子的房门,紧抿着唇,脸色有些苍白。 她紧紧搂着怀里的包包,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似的。 陆小芒怔了怔,就尖起耳朵听了听。 “快点……”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一个女人急不可耐地叫了起来,声音娇媚动人,缠绵悱恻,“给我……别停下来……” 爱的鼓掌声不停响起,木头床被摇得嘎吱嘎吱作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女人叫得更起劲儿了,越来越狂野… “还要快些…再快些……啊……我要死了……” “死也是爽死的……哦……每次和你做我都情不自禁的想要死在你身上……” 男女肆无忌惮地摇着床,喊叫声越来越狂野,床在他们身上哀叫着,像是随时可能会被摇散架。 陆小芒赶紧捂住了耳朵,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似的。 屋里的人继续酣战着…… 林大妍搂着包包的手指指节已经捏得泛白,手背上的青筋也冒了出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屋内的声响才渐渐止歇,那对男女开始轻声交谈。 “最近怎么没胎盘送过来了?”女人问。 “怎么?吃上瘾了?一天不吃就想得慌了?”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可是好东西,大补之物,女人吃了益气养血,男人吃了温补增精……”女人也吃吃笑着,“赶紧催催那个林大妍啊,让她赶紧按时按量的挑好胎盘送过来。” “行啊,你说啥我都爱听,谁让你是我心尖尖上的女人呢。”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好像嘴里含着什么东西。 女人叫了一声,“啊,吃可以,别咬啊……你,你又想来了?” “是啊,胎盘太养人了啊,你又这么迷人,我一看到你啊就起邪火,根本走不动道,不把这股子邪火泄光我可下不了你的床!” “你是不是跟林大妍搞的时候也是这么哄她的?” “我知道她喜欢我喜欢得要命,可是我哪里看得上她啊,贫乳小胸……哪里比得上你这对…” 站在门外的林大妍气得眼都红了,伸脚不管不顾地踢向着房门。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林大妍疯狂地踢着木门,屋子里的一男一女吓得差点萎了。 男人抬头,冲着门口吼了一句:“大清早的谁踢我的门?发梦瘨了是不是?赶紧滚!” 林大妍不作声,依旧死命地踢着门,门踢得哐哐作响。 一个女人在疯狂的状态下力气大得惊人,经过数十下的猛踢,门都被踢变形了。 哐! 门被直接踢开了,林大妍像一颗离膛的子弹冲了进去。 床上纠缠在一起的男人女人赶紧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三人打了个照面,床上的妖艳女人往男人背后缩了缩。 男人阴沉着脸盯着林大妍,眼珠缓慢地转了一圈。 “林大妍,你怎么突然上宿舍来了?不是让你每次来时把东西放后门就赶紧走么?” “我不来的话怎么能看到今天这种场面?你这小马蚤蹄子,都是你勾。引他的?“ 林大妍把搂在怀里的布包往地上一砸,扑到床上照着那满脸红潮的女人脸上抓。 女人不依,立即还手。 林大妍和女人就扭作一团。 林大妍毕竟是乡下的赤脚医生,要当赤脚医生,走乡串村是必须的,所以体力是肯定比城里娇养着不干活的女人们好的,手上的力气也比女人的力气大。 女人吃了亏,一边哭一边向男人求救。 “呜呜,她把我头发都扯掉了!” “好了,别闹了!“男人大喝道。 林大妍已气急败坏,哪里肯罢手,越打越上劲,女人头发又被硬生生扯掉一小缕。 女人痛得嘤嘤哭起来,娇声喊着:“把她拖开呀,她要弄死我了!“ 男人看了看林大妍歇斯底里的样子,直接伸脚一蹬,直接把林大妍蹬得掉下了床。 林大妍落地的时候怔了几秒,随即又跟脚底板装了弹簧似的重新扑了回来。 这一下,她不止掐打女人,连男人也一并打上了。 男人和女人同时还手,一个抓着林大妍的头发往后拽,一个猛扇林大妍耳光,屋子里只剩下林大妍高亢的尖叫和惨呼声。 林大妍一边叫一边指责男人:“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说过只要我给你按时按量的送胎盘来,你讨了你家那太太的欢心,就带我正式登门拜访,然后会跟我结婚,接我进城当阔太太,过锦衣玉食有人侍候的日子! 我巴心巴肝的替你跑腿,啥昧良心的事都干了,你却背着和跟这小妖精滚成一团! 秦三多,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真是瞎了眼啊,瞎了眼才喜欢上你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 如果不是今天来得突然抓了个现行,又亲耳听到了男的跟女人说的话,林大妍还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她费尽心神弄到手的胎盘,原来并没有送给男人口中所谓的太太,没有给她那个未来的便宜婆婆,而是被这小娇精一样的女人吃到肚子里去了! 这不要脸的女人吃了胎盘补气养血面如红花,男人也吃得精壮无比,两人就成天厮混在一起取乐,甚至在背后取笑她,说她是贫乳小胸入不了眼的乡下货…… 林大妍气得肺都炸了,不住的破口大骂起来。 “秦三多,你不要脸,你这个畜生,你对不起我,你也不会有好结果!你还帮着这个小妖艳贱货来打我! 秦三多,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你敢诅咒我不得好死? 你这个疯女人,也不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样子,凭你也妄想让我跟你结婚,让我领你回秦家?”男人勃然大怒,一手死命往后拉拽林大妍的头发,一手大力掐住了她的脖子。 “想让我死的人我都会让他先死!” 林大妍被掐得直翻白眼,骂人的声音也慢慢止息。 “小心真掐死了!”女人在旁边提醒道。 男人犹豫了一下,松了松手。 林大妍一得了空,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扒掉男人揪着她马尾的手之后就往门口跑,跑到门口之后她又加头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 “秦三多,你给我等着!” “麻的,还敢跟老子横!真想死是不是?”男人裤子也没穿,就光着两腿跑了出来,直接要去抓林大妍。 林大妍吓得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杀人啦!秦三多要杀人啦!” 陆小芒暗骂了一句蠢货!人都还没跑掉就放狠话,这不是等着被人抓回去么? 果然,林大妍还没跑出几步远就被男人一把抓住,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拖回了屋里,门瞬间被甩上了。 男人一把林大妍抓进屋子就往床上按,“捂住她的嘴,不要让她乱喊。” 女人赶紧爬了过来,依言捂住了林大妍的嘴。 林大妍剧烈地挣扎,手脚不停乱抓乱蹬却依旧无济于事,男人的力气很大,手臂像铁钳子一样钳住了她的喉咙。 “现在,可以把捂住她的手拿开了!”男人喊道。 女人立马松了手,男人随手一抄直接抄起一个枕头就往林大妍脸上使劲按压。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男人一边加重手上的力道,一边阴狠无比地道。 林大妍慌了,想要求饶,无奈喉咙被掐住,脸上又按了一个枕头,她的声音根本发不出来。 恐惧像疯长的水草,深深地缠住了她。 林大妍的手在半空中虚乱地抓了几下,慢慢地垂落了下去,脚也慢慢地停止了蹬动。 女人吓得脸色发白,缩在床角嗫嗫问道:“死,死了?” 男人又捂了一会儿才慢慢松了手,揭掉林大妍脸上的枕头,一脸漠然道: “死了就死了,有啥好怕的?“ “这可是杀人呀,不是杀鸡!“女人声音发颤。 “你都听到了,是她说要弄死我不让我好过,威胁到我的人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听着男人阴狠的话语,妖艳女人止不住打了好几个冷战。 “林大妍是气疯了放狠话而已,她哪来的本事弄死你呀,你打她一顿就好了,没,没必要真把人弄死呀。“ “管她是说说而已还是真会去做,反正我不会冒任何险去赌,我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不容易,谁威胁到我都得死!“ 妖艳女人不敢再逆着秦三多说话了。 林大妍大睁着眼,死不瞑目地瞪着她,妖艳女人别开眼,不敢再往林大妍那边张望。 “她刚刚跑出去大喊大叫了好一通,要是有人听到了咋办?” “那她喊的时候可有人出来管闲事?”男人嗤笑,“厂里今天休息,大部分的工人都回家了,住在宿舍楼的都是骨干,只有四五十人,这四五十人昨天就被人借去找人了也不在。 这偌大个日化厂,现在就一看门老头,送林大妍来的黄老三,林大妍,还有我俩…… 谁会听到?” “看门的老头耳背我知道,有次我半夜来叫了半天他才有反应。可那个黄老三,他会不会听得到?” “黄老三每次来都只呆在后门那边喝烧酒,林大妍平时也只把东西送到后门,我拿了东西支应两句就打发她走了。 这宿舍她也只来过一次,那次是我喝高了,你又因为你姐夫来了没空搭理我,所以我有点饥不择食想办了她,结果裤儿都脱了,她说要结了婚才给弄,我一下子就吓醒了酒……” 秦三多一脸鄙夷地说着。 “那她来了昆城就不见了,她的家人会不会找上门来?”妖艳女子面无人色,战战兢兢道。 一时贪欢竟目睹一场杀人案,林大妍的死状又太恐怖,两手箕张,面目狰狞,脖子上一片淤青…由不得妖艳女子不心惊胆战。 “林大妍这人自私又自利,每次都是撇了她同伙一个人从村里出来的,而且她一心想要嫁入高门,生怕别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会跟她争抢,所以也不会把我的事告诉其他人。 偷胎盘的事她干了这么几年也完全没人发现,这本来又是什见不得光的事,她自然更加小心翼翼。 所以我完全不用担心杀了她会有谁会来找我麻烦……” “万一她把你的事告诉了她同伙,她同伙见她老不回去直接去报公安找人,公安又查到你身上呢?”女人不放心道。 “怎么可能?”秦三多扯嘴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瞎担些心,一个偷人胎盘还沾过人命的小偷敢去报公安?能被林大妍这种人轻易撇开的人脑子能有多好使? 就算她知道我是谁,上门来找人,大不了我把她也封了口便是,这样便一劳永逸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这女人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女人拿过搭在床头的衣服,抖抖索索地往身上套。 “你穿衣服做什么?不是说在这儿住两天的么,这才住了一晚上。”秦三多还没尽兴,伸手扯住女人的衣服一角,不让她往身上穿。 “我,我突然想家里还有点事没做完。”女人拉了一下没拉动自己的衣服,只得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男人。 “你怕了?有什么好怕的?不是跟你说了么,没人会查到我身上来的。” “我,我可不想冒这个险,玩归玩,可是杀人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担不起也得担,你要不担一点罪名,要是就这么让你走了,万一你出去后就去公安局告发我呢?” “不,不会的。” “我只相信死人和听我话的人…”男人阴笑,“你想当死人还是对我言听计从的人?” 第三百二十九章 当场揭穿秦三多 娇艳女人自然是不愿意当死人的,只得在秦三多的逼视下慢慢地安静下来,木然地坐在一边,等待秦三多的吩咐 男人相当满意她的表现,扯嘴笑了一下,高兴道:“我喜欢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长得好看,身材又丰满,脑子也不太笨,为人也很机敏,又识时务。” 妖艳女人僵笑了一下,拢紧衣服低下了头,一副乖巧模样。 秦三多抚着她光滑的手臂肌肤,手指慢慢地往上移动,女人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秦三多的手伸进了她的衣裳内。 “方诗诗,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难道我的技术退步了?”秦三多抚摸揉捏了好一通,女人的身体依旧僵得跟半截木头似的,秦三多有些不悦,两手抓住方诗诗的套了一半的衣服,直接把衣服从她身上用力的扯了下来,整个人就压上前去。 “不想变尸体的话就给我点反应。”秦三多阴恻恻地附在她耳朵边上说。 方诗诗紧闭着双眼,可闭着双眼,脑海里还是会浮出出林大妍目眦俱裂的死人脸,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她无论如何都进入不了状态,越是想要迎合秦三多身子却越是僵硬如柴。 “把,把她弄下床行不行?总感觉旁边有个死人在看我们,怕一会儿她还会坐起来……我,我胆儿小……把她弄走?”方诗诗道。 秦三多怔了一下,继而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转瞬又睁大了双眼,摇头道:“不,你不觉得这样才够刺激够新鲜么?” 方诗诗愕然地张大了嘴。 就在这一瞬间,秦三多激动不已地进去了,然后就不管不顾地发动了攻击。 床晃了几下,又嘎吱嘎吱响了起来,随着晃动的幅度不断加大,秦三多一个人进入了忘我的状态,兴奋得嘶吼了起来。 他甚至已经完全不在乎方诗诗的反应和感觉,一个人也乐得瘨狂了起来。 这种事,要么是双赢,只有一方乐在其中,另一方完全进入不了状态就会觉得这是痛苦的折腾。 方诗诗咬紧牙关,痛得不住闷哼起来。 林大妍的尸体被颠得在床上滚了几圈,冰冷的手指还碰到了方诗诗的小腿处。 方诗诗吓得全身用力蜷缩了一下,秦三多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紧致而被推送到了顶端,百米冲刺之后愤而喷薄之后就软倒下来,覆在方诗诗身上。 “真他么的刺激!”秦三多汗流清浃背,不断喘息。 方诗诗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仰倒着,脸上全无半点血色。 “睡,一会儿醒了跟我一直去把尸体处理掉!”秦三多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 秦三多很快就睡着了,方诗诗却根本无法入眠。 床上除了她和秦三多,可还有具死人尸体呢…… 她就这样大张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盯得久了眼睛就开始发涩发痛。 就在她即将要睡过去的时候,宿舍楼下突然有人在高声喊着:“秦厂长,秦厂长!” 方诗赶紧摇醒了秦三多,“好像是看门的老头在喊你!” “不用管他,他不敢上来的。”秦三多略微睁了一下眼又睡过去了。 宿舍楼下,身形有些佝偻的老头又喊了好几声见没人应,犹豫了一下就往楼梯处走去。 老头年纪大了,爬了一层楼就有些累,站在平台上歇息了一小会儿又继续气喘吁吁地往上爬。 他一边爬一边嘀咕,“我喊那么大声音楼上都听不见,秦厂长肯定是搞的次数太多累得睡过去了。这些年轻小伙子精神就是好。” 老头已经上楼来了,陆小芒这时候就不能再往下躲了,只能选择往楼顶上撤。 五分钟后,老头终于爬上了四楼,走到了秦三多住的房间门前。 “秦厂长!秦厂长!醒醒,我是看门的老头老张啊!赶紧起来,太太来了!”老头一边敲门一边喊。 方诗诗立即坐了起来,飞快的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秦三多一听太太来了,也吓了一跳,立即睁开了眼跳下床提了裤子就往两条腿上套 方诗诗赶紧把床上的内裤抛过去,小声提醒他道:“这个还没穿!” 秦三多又把刚套到脚上的裤子三两下蹬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套短裤。 “秦厂长?醒没醒?你倒是吱应一声儿啊。太太的车就在厂门口等着呢。她本来叫司机把车直接开到宿舍楼下的,我找了个借口好歹才把人拦住了。” 屋子里的声响虽然不小,可是老头耳朵真的有点背,完全没听见。 “知道了,你先下去,安抚住太太,告诉她我一会儿就到。”秦三多飞快地把皮带穿进裤带扣子里,一边扣一边四处张望,“衬衫,我的衬衫扔给我一下。” 方诗诗看了看床脚没作声。 衬衫被林大妍的尸体压在下面,她根本不敢过去拿。 秦三多直接一脚把林大妍踢开抽出衬衫就往身上穿。 方诗诗低着头不敢看他。 秦三多穿好衣服又用梳子蘸了水梳了个大背头,拿了个圆镜子照了一下才往门口走。 “太太突然来了,我必须得去应付应付,把她打发走了之后我就回来。我没回来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间屋子。我要回来见不着你人,你知道后果的。” 方诗诗蜷缩在床头,两手抱着膝盖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你要快去快回啊,我,我一个人和死人呆在一起我害怕。” 秦三多出门之后就把门拉严实了,犹豫了一下,他又推开门跑进屋,从窗边的柜子抽屉里翻出一把铁头锁。 方诗诗就这样被秦三多锁在了屋内。 陆小芒站在楼顶,俯头看着宿舍楼前的空坝子。 在老头下楼五分钟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宿舍楼里走了出来,穿过空子往大门那边跑去。 陆小芒微微眯了一只眼,盯着年轻人的后背某处看了看。 林大妍死了,就不能指证秦三多了……不过,方诗诗亲眼看到了秦三多杀人,秦三多根本就不相信她,怕她逃走还把她锁在屋里跟一具尸体呆在一起…… 秦三多一听太太来了就吓得赶紧起床,要是能在这个太太的面前当场揭穿秦三多…… 陆小芒当机立断,伸手拍了拍将军脑袋,“将军,跟上去,看能不能把秦三多这毒瘤胚子弄死!” 第三百三十章 提前讨个护身符 喜悦日化厂大门处停着一辆黑色小汽车,前面的车门打开着,叫阿贵的司机站在车侧,眼睛盯着宿舍楼的方向 端坐在后座上的女人穿着黑色金丝绒旗袍,胸前别着一枚造型别致,镶有蓝色宝石的胸针。 妇人的五官生得十分精致,保养得宜的肌肤也完全没有松驰的迹象 她梳着与时下有些时代距离感的低髻,发髻上插着一把珍珠梳篦,梳篦上的珍珠是上好的深水珍珠,色泽光亮,颗颗饱满。 她娴静地坐在汽车后座,微微垂了眼眸,两手交握在一起放在她并拢的膝盖上。 “太太,秦厂长说他马上就来!”看门的老头小跑而来,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粒。 太太侧目看了看车窗外,轻轻点了点头,温柔地道:“知道了,那我就再等等。谢谢你了,张伯。” “太太竟然记得我!还知道我姓张!”看门的老头激动得瞪大了混浊的双眼,嘴唇也颤了起来。 “记得的,每次我过来巡厂,都是您给我开的门!”太太道。 “太太记忆力可真好!难怪能执掌那么大的家业!”张伯想把自己知道的漂亮话奉承话都说一遍,可是搜肠刮肚只想出这么一句来,说完之后他就讪讪地笑了起来。 “嗯,张伯,我想问你一件事。”太太坐直了些,交握放在膝上的手指向内抓握了一下。 “太太尽管问,我知道啥一定全都告诉你,不知道的我也会帮你去问。”张伯微微欠了身子把头伸近了车窗。 太太抿了抿唇,随即慢慢张口道:“前些天三多回了一趟徽省老宅子,他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张伯愣了一下,皱眉思索。 太太如水的目光漫过来,紧紧地盯着张伯的表情一直看。 张伯越发紧张了。 太太交握着的手也几乎捏成了拳头。 阿贵见张伯不回答,连忙偏了头大声催促道:“太太问你话你就赶紧说啊!三多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还是带着其他什么人?” 张伯犹豫了一下,战战兢兢道:“秦厂长回来的时候,带了,带了人。” 太太瞪大了眼睛,期待地望着张伯。 “三多带的人在哪儿?” 张伯咬了咬牙,道:“那位女同志在秦厂长宿舍过了个夜之后就回自己家了。” 女同志? “三多带的是个女人回来?那,除了这个女人之外,他的车上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了,秦厂长一次只会带一个女同志回来。”看门的老头见得多也就习惯了,秦三多的男女关系相当杂乱,但是他向来不会让女人们互相撞上,他很享受这种夜夜换女郎的夜生活。 “太太,这,这本是秦厂长的私事,我一个看门老头本来不该过问,可是太太你要一个答案,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只是这事要被秦厂长知道了,我可讨不了好,太太能不能不要跟秦厂长说是我告诉你这个的?” 想到秦三多就想到他背后收拾人的那些手段,张伯又有些后怕,想提前讨个护身符。 “咦,张伯,你靠太太的车子那么近做什么?” 秦三多的声音突然自张伯身后响起。 第三百三十一章 找到人了 听到秦三多的声音,张伯吓得直接打了个哆嗦,同时心里又升起一丝后悔。 太太确实是沈家的掌舵人,就连秦三多都得听她的命令行事,事事处处都要以她为尊,可是太太长住在徽省,像昆城这种地方上的厂子,她一年顶多会来个回,大多都是为了查账和巡厂。 他不该为了讨好太太一时头脑发热就把秦三多的风流事说出来的…… 毕竟天高皇帝远,太太不在,秦三多想收拾他那就是分分钟能办得到的事。 张伯咬牙望着太太,满眼都是哀求之色。 太太瞥了走过来的秦三多一眼,道:“张伯只是跟我唠了唠家常。三多,找人的事有眉目了没?” 秦三多推开张伯,自己站到了车窗前,微微躬了身子看向太太。 秦家人都长着一副好皮相,秦三多也不例外,浓眉大眼,高鼻薄唇,十分的年轻英俊。 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都像被春风笼罩着般,让人心生好感,想要不由自主的亲近他,相信他。 “太太,我把厂子里信得过的骨干全撒出去寻人了,一有消息我就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秦三多凝视着太太,目光里夹杂着几分孺慕和担忧,“太太,您身体不好,应该在医院等我消息的。” 太太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等不了,我也想出去找一找,或许下一刻,我就找着了呢?” “我走那天,大哥确实想爬上车跟我一起来昆城,他说在家老被关着,这里也不许去,那里也不许去,去哪儿都有人跟着特别烦。 我把他轰下了车的时候他还一边抹眼泪一边骂我是混球…… 这事阿贵当时也都看到了… 我把大哥轰下车交给阿贵之后就开着车走了。 昨天您突然让阿贵过来传话,说是大哥不见了,我当时就给吓坏了……大哥的情况我也清楚,像他那样的人,不要说不见了六七天,就是不见了一天两天都可能活不了…… 太太,我知道您担心大哥,我也担心他,想早一点找到他。 可是我更担心太太您的身体,您要是垮了,沈家也就垮了。太太,您可得保重好身体啊。” “大宝不见了,我这当妈的却不知道他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拐跑了,或者是被绑架了什么的,我更不知道他现在在承受着什么,到底是生是死……三多,你让我如何安心静养?”提到自己唯一的儿子,沈婉心的眼角就湿润了。 见太太哭了,阿贵生怕她又会犯心绞痛,连忙爬进车子拿了瓶药扭头就往后座递。 “太太,要不要预先服一片儿?” 沈婉心摇头,“不用,我还扛得住。” 就在这个时候,好几道急促的脚步从大门外跑了过来。 “秦厂长,秦厂长,找着了,你让我们找的人我们好像找着了。”有人一边跑一边喊。 秦三多怔了一下,欣喜地迎上前去,“真找着了?在哪儿找着的?正好太太也太,就一并回报给太太,让太太也高兴高兴。” “高兴?”大喊找着了的那个中年男人脸色大变,只怕太太听了这个消息只会哭不会高兴…… 第三百三十二章 将军害怕的东西 “乔富,赶紧说啊,愣着干啥?没看太太还等着呢吗?”秦三多瞪着跑着前来报信时跑在最前头那个中年男人。 乔富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信儿总归得报,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我们找着了一具尸体……很像是,很像是……” “什么?!尸体!”秦三多的声音突然拔高许多,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坐在后座的沈婉心眼前发黑,耳朵开始嗡嗡作响。 她,她是听错了…… “你们,你们找到了什么?再,再说一遍!”沈婉心的声音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 “我们在几十里外的一座小镇外的河涌里,找到了一具尸体……尸体身上穿着的衣服,身材都跟秦厂长让我们找的人一模一样……”乔富道。 沈婉心扑的一下直接倒了下去,重重砸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 “太太!” “太太!” 惊叫声此起彼伏,阿贵直接从前座挤到后座,扶起沈婉心,掰开她的嘴往里塞药片。 与此同时,秦三多直接上了车,坐到了驾驶位,点了火,油门一踩,车子就横冲直撞地冲出了厂子大门。 “太太,坚持住,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秦三多喊道。 车子窜出去十几米远之后,来报信的几个人才反应过来,互相看了看就开始追车去了。 宿舍楼里,陆小芒无奈地催着将军,“将军,快点,快点呀!” 将军兀自闲庭散步般一阶一阶稳稳地下着楼。 直到到了一楼平地之后它才开始加速跑…… 所以,陆小芒骑着狗过来时,只看到远去的汽车和一群跟着汽车跑的男人,还有空气中正一点一点消散的黑烟子。 陆小芒郁闷地叩了将军的脑袋一下,咕哝道:“都是你啊,我都说了我能抓稳,下楼的时候不用慢腾腾的像老年人走路那样下你非不听!看,错失大好良机! 叶大妍死了,胎盘和秦三多之间的联系就被掐断了,太太走了,我也不可能再当场拆穿他了,我这忙活了大半夜不就白忙了嘛?” 将军敖敖叫了两声儿,十分委屈地夹紧了尾巴。 “你还委屈?你有什么可委屈的?明明可以追上的为什么慢腾腾下楼?”陆小芒气鼓鼓地问。 将军把头朝向锅炉房那边,又敖敖叫了两声儿。 陆小芒怔住了,过了几秒才明白了将军的意思,然后,她就哭笑不得的捂了眼。 “你,你怕下楼的时候把我摔了……林益阳会拿大铁锅把你炖了?” 将军敖地长叫了一声。 好,还真是怕这个…… 看起来,林益阳这人不仅人惧,狗也怕啊…… 张伯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一人一狗,目瞪口呆了老半天才张嘴问:“你,你是谁?” 他突然想起小姑娘是从宿舍楼那边出来的… 不会,秦厂长不会连这样的小姑娘都拐? 太丧尽天良了哇…… “那个你们的什么太太开车是要往哪儿去?”陆小芒还是不死心,如果知道太太的去向,让将军全速追赶,或许她还有一线机会扳倒秦三多。 毕竟,那件衣服,他还穿在身上,林大妍的尸体也还被他自己锁在自己的宿舍里。 “太太发病晕倒被送医院去了。” “医院?哪家医院?”陆小芒问。 张伯还没来得及出声,宿舍楼那边突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那是方诗诗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第三百三十三章 救命啊啊啊啊 陆小芒和张伯面面相觑之后,一个小跑,一个骑着狗,一同往宿舍楼那边跑 宿舍楼四楼秦三多的房间中,方诗诗望着床上突然坐立而起的林大妍,紧张得张开大嘴巴不住尖叫起来。 林大妍的脸上还保持着死前那个惊恐不甘怨恨的表情,坐起来之后半天都没其他动作,只是像一截僵掉的木头那样戳在那里,眼珠子也是定定的。 方诗诗又惊又怕,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发现林大妍还是呆呆地坐着时,她突然又松了口气。 “诈尸!一定是诈尸了……不怕,不怕,她已经死了,只是一具尸体,或许是死得太不甘愿,死了之后那口气一直消不掉才会诈一下尸表达下好怕不满……尸体是不会咬人的……”方诗诗不住地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林大妍直挺挺的坐着,四肢僵硬,眼神呆滞,表情怨怼…… 方诗诗大着胆子伸手戳了她一下,她听说诈尸的人只要被再次戳躺平,那口气就会散尽,不会再做怪。 手指下身体冰冰冷冷,僵直得像木头。 方诗诗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胸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是诈尸! 手上用了点力气,方诗诗想要把林大妍的尸体再次推倒,然而却遇到了阻碍,也不知道是太僵硬了还是怎么的,林大妍的尸体就是不往后倒,依旧保持着坐立的姿势。 方诗诗一只手推不动,就又加伸了一只手过去,两手用力地推林大妍。 依旧推不动…… 不仅推不动,林大妍的脖子突然咔咔地响了两声,脸竟然仰了起来,眼睛也定定地看向方诗诗。 尸体是不会看人的! 方诗诗吓得心一下紧缩起来,好像冰凉的蛇爬上了脊背。 “林,林大妍……你,你,到底死没死?” 林大妍的脖子又咔咔咔咔咔响了好几下,眼珠子也轻轻地滚动了一圈。她的喉咙处发出嗬嗬的声音,声音很奇怪,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能发得出来的声音。 然后,她就那么直直地站了起来,全身的关节咔咔咔咔咔的响个不停。 方诗诗眼前一黑就要往地上栽。 林大妍伸出一只手过来……五根手指的指甲都断掉了,断裂的地方带着血,有的血凝固了,有的又开始渗出新鲜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方诗诗被逼到了墙角…… 就在这个时候,她胡乱挥舞着的手摸到了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石头摆件…… 林大妍带血的手指已经抚上了方诗诗的脸…… 手指冰凉,没有一丝活人气息… 门外传来看门老头的喊声:“方同志,方同志,你怎么了?” “救命!救命!救我啊……把我从这见鬼的屋子里放出去!”方诗诗凄厉地尖叫。 她不要和这吓人的东西同处一室! “那你等着,我找把锤子把锁砸了…” 不一会儿,门就被砸得咣咣直晃…… 那冰冷的手指把血涂到了她脸上,然后又慢慢地下移,摸向她纤细的脖子…… 门开了,恐惧到了极点的方诗诗完全崩溃了,把手里摸到的石头摆件抓出来就砸了出去…… 林大妍竟然往下一蹲,刚好躲过石头摆件… 第三百三十四章 奇怪的林大妍 石头摆件继续往后飞,正好砸中刚进门的张伯…张伯翻了翻眼皮直接倒了地。 陆小芒震惊地站在门口,看着蹲下去又慢慢起身的林大妍… 她连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再定睛看过去,没错啊,林大妍依旧好端端的站着,虽然站立的姿势有些奇怪,像是僵掉的木头,可她的的确确是站着的! “将军,绕过那个老大爷,小心别踩着他的手脚,我要进去看看究竟。”陆小芒摸了摸将军的狗头。 将军小心翼翼地驮着陆小芒从张伯的身上跃过,把陆小芒带到了林大妍身后。 林大妍还在伸手摸方诗诗的脖子,似乎在考虑从哪儿下手掐容易把人掐死什么的。 方诗诗生生被吓晕过去。 陆小芒伸出手,试探性地拍了拍林大妍的肩膀。 林大妍僵硬地转着脖子,扭回头看陆小芒。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还好你的头不是直接三百六十度那样转过来看我的……要真是直接扭一圈来看我,我也会被你吓晕。你是人?之前……你只是被掐晕了?” “嗬嗬……”林大妍喉咙里不住发着怪声音,持续响了十几秒之后才慢慢的变成了勉强能听懂的音节。 “布是恰死的,是捂死的。”林大妍的声音很难听,像是瓷勺子在刮着铁锅底。 “得,不管你是怎么死的,反正你现在活了。之前的事你都还记得?”陆小芒问。 “什么死?” “就是你干的那些坏事,偷人胎盘送给秦三多,还有因为偷盗胎盘把秦好阿姨捂死的事。” 林大妍眉头皱成一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用满是血的手捧了自己的脑袋喊道:“头好疼……脑子在打架……” 陆小芒疑惑地盯着林大妍看,这家伙该不会是被掐晕死过去后起来就想赖账? 以为这样就能把干过的那些事一笔勾消? 这怎么可能呢……她这双手上可染着秦好阿姨的血……叶李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该轮到林大妍了。 她要老老实实承认并指证秦三多,陆小芒还能容了她。 偏她以为这样装疯卖傻能抹过,陆小芒就不想饶过她。 “哼,你不说实话是?我不能让你说实话,总有人能让你说实话!走,你跟我走!”陆小芒打算把叶大妍送到公安局,让公安局的人审一审。 林大妍站着不动。 “你不走,是等着秦三多回来再弄死你一回?这次你运气好是假死,下一次你可不一定有这好运气了呢。 秦三多下次一定会被把你直接剁了你信不信?” 陆小芒伸手拽住了林大妍的胳膊,拉扯着她要往前走。 林大妍还是呆呆地不动。 “跟我走你还能保条命,继续呆这儿你就等着被大卸八块……”陆小芒两只灵动的眼珠子骨碌碌地溜着,目光在屋内四处睃,却没能找到任何可以捆绑林大妍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又扯了林大妍一下,林大妍竟然抬步跟着她移动了。 陆小芒心头一喜,一手抱了将军脖子,一手拽了林大妍,就这样慢慢地下了楼。 林大妍下了楼之后,突然扭头往四处看,像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景色似的。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第三百三十五章 脑子坏掉了吧 直到走出了厂区大门,到了门外,陆小芒才指着那木头牌子让林大妍看。 “喜悦日化厂,还记得么?”总不可能晕死一会之后记忆就错乱了? 林大妍木然地看着木头牌子,然后摇头,“不记得。” 陆小芒有些头疼,“不记得就不记得,走,我们继续走。” 天已经大亮了,日化厂大门前的街道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过路的行人。 大家看到一个小姑娘骑了条快两米长,生着黑色长毛,长相凶恶的恶狗,先是吓了一跳,发现那狗不乱咬人之后,人们又大着胆子多看了几眼,然后再看几眼。 陆小芒看了看林大妍,又看了看将军,俯低身子轻声问将军:“你驮我们俩个跑得起来不?要是能就叫一声,不能就叫两声。” “敖。”将军表示没问题。 陆小芒立即把林大妍也拉到了将军背上,然后让她环抱住自己的腰,“抱稳啊,将军一会儿跑起来很快的,你要不抱紧一些就会被摔出去。” 林大妍伸出手僵直地楼着陆小芒。 “将军,跑!”陆小芒欢快地喊道。 将军立即撒腿狂跑起来,快得像一道黑色的流光。 原来还想凑过来看看热闹的路人们只觉得眼前一花,狗和骑狗的小姑娘,还有小姑娘牵着的木头大姑娘都不见了。 “哇,这狗跑得可真快!比马快?”有人说。 “肯定比马快,说不定都能赶得上那些四只轮子的小汽车快了。” “真好,要是我家也有条这样的狗,去哪儿都不用自己走了。” “哈哈,那你现在就去养条嘛,说不定还来得及……” 一群人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远处的街角,黑衣少年踩着二八大杠飞踏而来,听到这说笑声突然一个急刹车,嘎吱一下停到了这些路人面前。 “你们刚刚说的狗是什么样子的?” “黑的。” “长毛的。” “这么这么长,比我两只手伸展开还长的。” “跑起来虎虎生风,叫起来不太像我们这方的土狗……” 黑衣少年微微拧了眉,好看的脸皱了起来。 “往哪儿跑了?” “水碾河那边……” 黑衣少年单脚把脚踏板一勾,滑着二八大杠潇洒离去,速度飞快,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远方。 将军半个小时跑了二十来里地。 陆小芒怕它太累,轻轻抚了抚它头顶仅剩的一缕长毛,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敖敖。”将军完全没有累的感觉,按它的体力,它觉得它能一口气驮两人跑回丰收岩。 前面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河上方横架着一座弯月似的桥,桥的影子倒映在河面上,风一吹,水面就轻轻颤动。 将军驮着陆小芒和林大妍上了桥,陆小芒看了看桥墩上的字。 “新月桥,倒挺贴切,这桥确实跟一弯新月很像。” 听到新月桥这个名字,林大妍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了一下。 “新月桥?我好像记得这座桥……我是在这里遇上他的……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他。” 陆小芒想到秦三多一发现林大妍可能会威胁到他,半点犹豫也没有就把林大妍干脆利落地弄死了,也不由得感慨了起来。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遇上他也算你倒霉…” “谁说我倒霉,我很幸福,他对我很好的……“ 陆小芒惊讶地扭头,”一言不合就要把你弄死的男人还对你很好?林大妍,你不是脑子坏掉了?“ ”我不是林大妍!“林大妍大声反驳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魂都快吓掉了 看着林大妍郑重其事地说自己不是林大妍时,陆小芒怔了怔。 这人,怕是接受不了秦三多弄死她的现实,疯了? “你不是林大妍,那你是谁?”陆小芒问。 林大妍又愣住了,一会儿点头,一会摇头,嘴唇不停蠕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疯了,果然是疯了…… “算了,你自己想不起你是谁就不要想了。”陆小芒看了看桥那边已经能看到的一座小镇子,轻轻地握了握手。 到了那里就解脱了,再坚持坚持。 将军过桥的时候怕跑不稳当就放慢了速度。 林大妍抬眸看了看前方,突然道:“新月桥往东是渚子滩,你不是要带我去红星村?” 陆小芒默然,她是想把林大妍送到公安局去,根本就没想带她回村。 “我要去红星村!我不去渚子滩!你要不带我去红星村,我就自己走。” 林大妍环在陆小芒腰上的手一下子松开来,人也飞快地往下一跃,落地之后扭头就要往反方向跑。 “喂,不要跑啊!”陆小芒大叫。 她不叫还好,一叫林大妍反而跑更快了。 “将军,追!不能让她就这么跑了。”陆小芒道。 将军在桥上快速调了个头,撒腿就冲向林大妍。 林大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扭头看了看,突然咬了牙直接跳下了桥。 扑通,水面上溅起老大的水花,林大妍消失在水面上。 陆小芒犹豫了一下。 “将军,你会游泳么?” “敖!”会的,你没听说过狗浮四海么? “那,那我们也下水!”陆小芒两眼一闭,紧紧抱住将军脖子,又大喊了一声:“将军,跳下去!” “陆小芒,你敢跳!”丁当丁当的自行车铃声飞快接近,少年像一片黑云似的飘来,两脚蹬在自行车脚踏板上,整个人直立而起,直接弹跳了起来,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扑过来捉住了将军的尾巴。 少年的速度和弹跳力都十分惊人。 他捉住将军尾巴之后,他蹬掉的自行车才倒落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林,林益阳,你,你怎么在这儿?”陆小芒扭头,看着眼前犹如黑面神一样板着脸的冷俊少年,眼睛瞪得极大,下巴都快掉了。 少年俯脸看着她,两眼里燃着怒火,两片削薄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胸脯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我,我不是要跳水轻生什么的,我,我是要追林大妍!”陆小芒弱弱地解释道。 “将军会游泳,你不会!你不仅不会凫水,你一只脚还扭了!你下水追什么林大妍狗大妍? 你是想找死么?你来昆城跟我打过招呼没?你知不知道我半夜发现你不在屋里的时候,我…”魂都快吓掉了… “半夜发现我不在屋里……你,你半夜跑去我屋里干嘛?”陆小芒捕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昨天晚上可是在外公家睡的啊。 “我,我去看你睡觉老实不老实,会不会趁我不在偷偷踢被子……”林益阳一本正经道。 “我下水你不许我下,要不你下去帮我找找林大妍?她现在状态有些疯,我怕她也不会水…” “我为什么要答应……” “去嘛,去嘛,下去帮我瞧瞧嘛。”陆小芒扑进林益阳怀里,两手环住他的脖子直撒娇。 少年叹了口一气,无奈推开她,一跃而下跳进了河里。 ”水下没人,林大妍水性好像挺不错,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竟然就无声无息地从水下逃走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耍流氓 少年湿漉漉的脑袋从水下冒出来,顶了一头湿润的黑发,水珠从他光洁的额头慢慢滑下,滑过斜飞的长眉,浸着黑渊般的眸。 似乎不太习惯这种湿湿的感觉,他用力地甩了一下头,晶莹的水珠自浓密的黑发间飞溅而出,砸落在水面上,水面上瞬间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陆小芒站在桥上,他浮在水面上,仰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看着她,眸子本就像寒星一样熠熠生辉,被水洗之后,更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矅石,只需轻轻一眨,就能吸人魂魄,锁住人心。 陆小芒呼吸一窒。 前世的她其实对美丑俊帅的观念都不太强,她只是觉得林益阳长得比其他人好,至于好到哪种程度,她的心里是没具像概念的。 这一刻,她竟然觉得林益阳光凭长相和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窒息! 妖孽,祸害……无数的形容词飞过她的脑海。 陆小芒呆呆的表情让林益阳很是受用,他勾唇一笑,道:“林大妍已经逃走了,我要上来了!” “上来,泡在水里不舒服。”陆小芒用手遮了遮眼,光这么看着这妖孽,她就觉得眼睛吃不消。 他就像正午的太阳一样耀眼夺目。 林益阳慢慢的浮出水面……黑鸦似的湿发,寒星灼灼的眸,俊美无俦的脸庞,完美雕刻般的下巴…… 就像是慢镜头照着他,所有的补光都齐聚在他的身上,陆小芒的目光被牢牢的粘住了。 湿透的黑色衬衫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像是另一层肌肤,像是最完美的画笔,勾勒出了一副完美比例的身躯。 衬衫下肌肉虬结的胳膊,块垒分明的胸肌,腹肌,一块一块的显现…… 陆小芒的视线情不自禁地随着他露出水面的部分身体而向下移……嗯,口水也慢慢滴出了嘴角…… 唔,好想摸摸他的肌肉… 林益阳所在的角度很好,正好处在陆小芒眼睛能看到的黄金视距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林益阳都是诱人的。 诱人的林益阳出水的速度真的很慢很慢,比慢镜头还要慢几倍,陆小芒早就已经看呆了,完全没有留意到林益阳这是故意在引诱她。 等陆小芒欣赏完了他的上半身之后,林益阳才慢慢地把腰部以下的部位一点一点的露出水面…… 陆小芒本能地瞟了一眼…… 鼻端突然一热,腥热的液体就流了下来,滴滴答答的弄湿了她衣服前襟。 她一边不紧不慢地捂眼,一边啐道:“林益阳,你耍流氓!” “嗯。”林益阳竟然完全不否认,“流氓好看?” “好看…不,不是,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不知道,我捂着眼睛的。”陆小芒点了下头又赶紧一个劲儿的摇头。 然后,她就听到了拉开皮带金属扣的摩擦声…… 陆小芒有些吓到了,尖叫了起来。 “林,林益阳,你,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说你什么也没看到么,我让你瞧清楚一点。我不介意的,你可以睁开眼睛,慢慢的,仔细的看。反正我这身上的所有零部件都是属于你的。”林益阳道。 “我不看不看,我不看啊。”陆小芒抓狂。 “看一半儿另一半不看就不心痒痒?” “我什么都没看到,阳光把我眼睛闪花了,其实我连你站哪儿也没看到。不会痒,完全不会痒。” “哦?没看到那你衣服上沾的鼻血是咋流出来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打折腿 “鼻血,有么?”陆小芒低头,从指缝间往外看,果然看到自己衣襟上一片艳红。 “唔,我很肯定你看到了什么,才会冲动到流鼻血。”林益阳促狭道。 “那不是鼻血。”陆小芒诡辩。 “不是鼻血是什么?是红油漆?”林益阳游到河边,长腿一迈径直上了岸。 “是林大妍弄的。她的手指指甲因为剧烈挣扎全都抓断了,所以手指就一直持续的在出血,刚刚我,我不是和她一起骑狗过来的嘛,为了防止她摔下去,所以我就让她抱着我了,所以她指甲上的血就染我衣服上了。”陆小芒继续一本正经地瞎扯蛋。 反正什么看到男色流鼻血这种丢人的事她是不可能承认的,对的,坚决不能承认。 “呵,林大妍抱你的时候抱到你胸前了?”林益阳双肩不住颤抖,笑出了声音。 小媳妇这面不改色的说瞎话的技术非常阔以。 几十米外的一处水下,林大妍慢慢浮了起来,躲到了一块巨大的河心石后,然后慢慢地往对面的河岸泅渡。 林益阳耳朵轻轻地动了动,唇角上扬,低低地呵了一声。 “真的不是我的鼻血,就是林大妍抱我的时候染上的,我什么也没看到,就是没看到,我不色,我很纯洁。”陆小芒打算咬牙不承认自己因为看林益阳流鼻血的事。 “好好好,不是鼻血。”林益阳就地一坐,冲陆小芒招了招手,“下来,离太远说话费劲。” “你上来啊,为啥要我下来?” “将军,把小芒带下来!”林益阳道。 将军犹豫了一下就驮着陆小芒下了桥,顺着桥侧的草坡往下跑,很快就来到了林益阳旁边。 “叛徒!”陆小芒睨着将军。 将军委屈地敖敖直叫。 我能怎么办,我不听他的,他就要铁锅炖了我,我也很绝望的好伐……… “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帮我脱了拿去晒。”林益阳半眯了眼睛盯着陆小芒。 “自己脱自己晒,干嘛支使我?我这脚还伤着呢。” “呵,现在记起自己还伤着脚了?半夜骑狗跑两百来里,独自追人,还深入虎穴的时候怎么没记起自己是个伤了脚的小孩?!” 这一茬不是应该揭过了么,怎么还要提啊……林益阳,你的记性可不可以差一些? 陆小芒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那个,那个不是事情紧急么,再说了,我很机警的,你瞧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一点事儿也没出么?” “要是出了事儿,你让我怎么办?”林益阳冷冽道。 “我真没事,我知道分寸的。”陆小芒弱弱道。 “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约,约什么法?” “白天在学校的时候,每节课课间要来向我报道一次,中午要来陪我吃饭,然后一起睡午觉,下午放学后我给你补课,带你去玩儿。 到了晚上,要么你跟我去丰收岩睡,要么我来红星村陪你睡。” 就不能让她有单独行动的机会。 “对了,下学期我会让宋杰降到你们班上来,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林益阳又补充了一句。 “那,我可以反驳么?”陆小芒小声问。 “你觉得呢?”林益阳斜眼睨着他,眼神慑人。 “我又不是你的犯人,需要你二十四小时都盯着么?” “我需要对你进行绝对看护,以防像昨天晚上这类事件频繁发生,防止我的小媳妇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出了什么事,我却不知道或者根本来不及求援。” “那我保证乖乖听话,你晚上可以不来我外公家爬我床么?我外公要是知道了,非打我的腿不可。” “嗯,昨天半夜你外公抓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他说要打折我的腿,所以我先下手为强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秦大的尸体 “先下手为强?你怎么先下手为强了?林益阳,你个笨蛋,那可是我外公啊,你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谁惹你就把谁胳膊拧断或者头咬断了?” 陆小芒完全林益阳这突如其来一句话给震蒙圈儿了,脑子都不会思考了。 林益阳侧眼,瞥了她一眼,慢慢道:“对其他人,我的确会这样做。可我知道他是你外公,所以给了他很大的面子。” 陆小芒忐忑不安地问:“到底给了多大的面子?你倒是一口气儿说完给我听啊,别说半截留半截的行不行,我都快担心死了。” “我刚爬进你房间就看到床上没人,然后你外公就过来找你来了,他在那边叫了半天门没人应,我看他打算把门踢坏来着,所以就给他把门打开了。 他一打开门,我就夺门而逃……嗯,他就在后面死命的追,一边追一边叫嚣臭小子,我要打折你的腿! 我当然不能让他打折我的腿啊,所以我就一直跑一直跑,不想让他抓着我…… 最后,我热了个身,他累瘫了,跑断了腿趴地上动不了了…… 不过他说他治不了我,可以让能治我的人来治我,所以决定一会儿恢复体力之后就上丰收岩找我爷爷理论去……” “你是故意把我外公引走弄累瘫的,就是怕他发现我夜里不在屋子里,对?” “打折我的腿,总比打折你的腿要好。我是男人,想方设法先保住你本来就是应该的。 不过,我走的时候你外公还瘫着,那儿离丰岩已经不远了,估计他恢复体力后会直接上我家找我爷爷理论,俩个老头极有可能会吵起来……” 说到这个,林益阳的脸色又有些不对了,臭了一张脸道:“我刚开始没想到你来了这么远的地方,所以就用的缓兵之计,本想着累瘫你外公,在他恢复体力之前我就能找着你… 结果我花了三个小时才到昆城,这回去还得三四个小时。” 过来三小时,回去三四小时,一来一去就七八个小时,外公恢复体力后去丰收岩也用不了七八个小时,俩老头理论也理论不了那么长时间…… 所以这会儿……外公极有可能已经发现她晚上跑掉的事了。 “那你不要晒衣服了,我们赶紧回?”陆小芒急道。 林益阳摇头,“不回,累了,我要在这儿躺会儿。” 那怎么能行呢?这本来就迟了,再躺会儿,等衣服干,再回到红星村怕都下午了。 “林益阳,走嘛,我们不睡了,现在就回嘛,好不好?” 陆小芒想起之前林益阳不肯下水,她一搂着他脖子撒娇他就妥协了,所以现在她又依样画葫芦,用两手撑地,挪到了他旁边紧搂着他的脖子,用小脑袋不停蹭他脸颊,使出浑身解数撒起娇来。 小小的柔软的身子在他怀里不断拱来拱去,像一团小火苗似的在到处燃着。 林益阳突然全身颤了一下,僵着身子慢慢地推开陆小芒。 陆小芒只当他不肯答应是因为她撒娇力度不够,所以一被推开立马又像装了弹簧似的弹了回来,像八爪鱼一样把他搂得更紧。 林益阳的身体僵成了一把拉满弦的长弓。 他的眼瞳完全完成了深沉凝固的墨色。 他的自控力已经差得不行了。 “小芒,你别乱蹭……你要是十九岁就好了,一切都好办了。” 陆小芒终于发现了林益阳极其的不对劲,因为她坐到了一根类似自行车铁杠似的东西。 尺寸相当惊人…… “还敢动么?”林益阳问。 “完全不敢动!”陆小芒带着哭腔回答道。 少年和小丫头都像木雕一样静止了。 而这个时候某个镇外的河涌上,沈婉心终于看到了儿子秦大的尸体。 第三百四十章 冤家路窄 河涌只有四五米宽,水面上漂满了死老鼠僵硬的尸体和翻着白肚皮的死鱼,臭气薰天。 秦大的尸体就在那些死老鼠和死鱼的尸体下被捞了出来。 那股高度腐败散发的强烈恶臭,人还没靠近味道就扑面而来,捞尸体的两个男人时不时的侧身呕吐,哇啦哇啦的,隔夜饭都呕了出来。 “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尸体都烂成这样了,还能认得出来是谁么?”左边那个人一边吐一边说。 “泡在水里的尸体就跟泡了水的大白馒头一样,样子会完全走样,家属只能通过尸体身上穿着的衣服和一些明显的胎记来辨认。” 两人一边呕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推到浅水区,然后仰头问站在河涌两边的那些贵人,“尸体太烂了,弄上岸可能就不完整了,你们是下来辨认还是怎样?” 岸上一边哇哇作呕声。 秦三多看了沈婉心一眼,咬了咬牙道:“太太,还是我下去认一认?这味儿实在是太薰人了。” 沈婉心脸色发白,手紧紧地绞着一方绣花帕子,缓缓地,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去认!” 秦三多点了点头,“既然太太坚持,那我就陪太太一起下去!” 沈婉心被阿贵背到了河涌和岸边相接的浅滩处,那里淤积着无数黑而臭的淤泥,阿贵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烂泥往尸体那边走。 捞尸人把尸体又往前推了一下。 “太太,请看一看,这到底是不是您要找的秦家大宝?” 沈婉心被阿贵背着,视角比很多人都要高,离尸体就更远,她用手轻轻拍了拍阿贵的肩膀,示意阿贵把她放下来。 阿贵看了看自己陷在黑臭烂泥里的鞋子,犹豫了一下。 “阿贵,没事的,我想好好的看看,尸体的脸已经认不清了,我在你背上根本什么也看不着,我必须靠近一点,仔细地看一看。”沈婉心强自忍泪低声道。 阿贵叹了口气,将沈婉心放下了地。 沈婉心踩着烂泥一步一步的靠近了尸体,浅色绣花鞋被泥糊得鞋面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长旗袍的下摆的绣花滚边也沾到了不少泥,随着她一走一迈的动作,那些泥沾到了沈婉心白净的肌肤上。 她慢慢地弯了腰,靠近尸体仔仔细细地看。 尸体身上穿着的的确良衬衣是大宝的,这件衬衫的第三颗扣子和其他扣子的颜色都有点不一样,那是因为大宝揪掉一颗扣子扔到了花园的池子里说是要看看金鱼吃不扣子,后来她又找了其他相近色的扣子重新给缝了个扣。 沈婉心眼前一黑,身体不住地晃动,阿贵奔上前正要扶住她时,却被一个箭步赶上来的秦三多推了一把,自己扶住了沈婉心。 “把,把他的手腕抬起来我看看,大宝,大宝的手腕内关穴附近有个豆大的黑痣。”沈婉心咬牙道。 捞尸人想要抬起尸体的手,可是尸体腐烂程度实在是太高了,稍微一抬,那手上的一块肉就掉了。 “还是,还是凑近些看,没办法抬起来看了。”左边的捞尸人嗫嗫地道。 阿贵弯腰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尸体的手腕处真有一枚豆大的黑痣。 沈婉心咬唇望着阿贵,眼里满是希冀。 阿贵默默地低下了头。 沈婉心明白了,眼泪瞬间涌出。 阿贵重新把沈婉心背了起来。 “太太,这尸体无法移动,不如烧了,这样还能把骨灰带回徽省安葬。”秦三多道。 沈婉沉默良久,慢慢地点了点头。 秦三多就转身张罗烧尸体的事去了。 林大妍浑浑噩噩的从渚子滩那边走了过来,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一路走一路都在滴水。 看到河涌上站满了人,她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了过来。 正在这个时候,秦三多不经意地扭头看了那边一眼。 第三百四十一章 讨一个公道(笑笑打赏加更) 喜悦日化厂里四十几名骨干之前全都出来找人了,一听到有人找着,大家都闻讯赶了过来,在河涌这边会合。 此时站在河涌两边的人,绵延了十几米,像两排人墙一样矗立在那里。 叶大妍刚好打这里经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在河涌高处,居高临下,正好就看到了秦三多。 看到秦三多的一瞬间,林大妍本能地就颤了一下,胸里突然就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和恨意。 可是同时还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正是这种深深的恐惧让林大妍做出了往人墙后侧身闪避的动作。 所以秦三多看过来的时候,只勉强看到一个人影子。 秦三多朝那边喊了一句:“你们几个去附近找点干净的布过来,我想把大宝的尸体尽量完整裹起来带去火葬场。” 站在林大妍身前的几个立即转身去找布去了。 林大妍鬼使神差的也在他们转身的瞬间一同转了身,借着他们的身形掩护离开了这里。 那几个人走了十来米远之后才发现彼此都不认识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女人,于是就出声询问她是谁。 林大妍见露了馅,立马拔腿就跑。 秦三多再看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狂奔而去的背影。 他愣了半秒,突然用力地揉了揉眼,再定眼看那边。 那个女的怎么越看越像林大妍啊? 不可能呀,他是亲眼看着她被捂死断气之后还捂了半分钟他才松的手。在林大妍断气之后,他还和方诗诗来了一场,在这段时间里,林大妍一直是具冰冷的尸体。 林大妍跑得很快,转眼间就跑了二三十米,秦三多就算现在想追过去求证也追不及了。 秦三多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多心了。当务之急,是要处理好大宝的尸体,讨好太太…… 毕竟,秦家唯一的继承人没了……太太的男人又是个只会埋头做研究的书呆子,沈家偌大的家业……可还需要人来打理呢。 他秦三多可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想到这一点,秦三多觉得那臭气薰天的臭河涌都好闻了许多,对待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也极尽所有的小心翼翼,生怕移动过程中会磕碰掉一块肉。 沈婉心悠悠醒转之后就一直默默地看着这边。 秦三多的所作所为她一概看在眼中。 秦三多也知道自己做些什么能让太太对自己有好感……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带着这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正要往火葬场走。 沈婉心默默地流着眼泪,两只眼哭得又红又肿,像是两个大核桃似的。 “太太,节哀,大宝没了,您还有我。虽然我不是您的亲生儿子,可论辈排班我也算得上是您的侄子。我从小就在秦家长大,早已经把秦家大院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大宝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看待。 您放心,我会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大宝不可能无缘无故死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故事。 大宝到死身边都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孤身上路,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一定要为大宝讨回一个公道!” 秦三多一边抹着眼角一边悲痛万分地道。 “大宝虽然打小就脑了不太清楚,可是他心地善良,不该这样横死他乡。三多……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我确实不能让大宝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沈婉心心如刀绞,一阵剧烈的疼痛袭上心间,她再次晕厥过去。 阿贵又手忙脚乱地给她塞药片,可吃了药片之后,沈婉心却一直没有醒过来,阿贵急坏了,死命掐着沈婉心的人中直喊:“太太,太太,醒一醒啊!” 太太来昆城当天犯病住院时,那个医生就说过,像太太这样的情况,必须住院静养。 如果心绞痛持续频繁的发作,很有可能再次发作的时候就会醒不过来…… 太太只住了一天之后就偷偷收拾出了院……现在又亲眼见到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尸骨… “太太!太太,你可不能有事啊!”阿贵急得双目都染上了血色。 “阿贵,你还是先送太太去医院抢救,大宝火化的事就由我来负责,我弄完了之后会带着骨灰去找你们的,太太身子骨本来就弱,又遇上这么大的打击,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啊!”秦三道。 “付老六,你也跟着阿贵一起送太太去医院,路上小心看着一些,掐着人中的手千万不要松!” 秦三多这么一安排,人群中那名叫付老六的男人就颠颠地跑了过来,跟着阿贵一同把太太扶到了汽车后座。 阿贵绕到前座启动了车子,一路把油门踩到底。小汽车叫喔喔叫着冲进了昆城市区…… 等到汽车跑到影子都看不见了之后,秦三多脸上的悲痛之色立刻消失不见了。 “你们拿几个人把尸体送到火葬场烧掉把骨灰捧回来,我染了这一身的臭气,我得先回厂子去好好洗一洗。”屋子里可还有个千娇百媚的方诗诗在等着他呢…… “今天这事儿办得漂亮,回头人人有五十块钱领! 还有,我不管这尸体你们是从哪儿找来的,反正尸体就是大宝,这件事你们要记牢记实,不管谁问起,你们都必须统一口径,坐实这件事,明白不明白?” 秦三多冲着一群人叮嘱道。 众人一听有五十块钱可以拿,立马喜上眉梢,不住点头。 “听明白了,秦厂长说啥就是啥,我们都听你的。” 秦三多嫌恶地看了一眼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道:“虽然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可你实在是太臭了,我真没办法喜欢你。赶紧抬走,抬走!” 尸体被抬走了,秦三多又默默地在河涌附近站了一会儿,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想着心事。 太太亲自看到了尸体,大宝就已经死了…… 等太太离开昆城之后,他就能放开手脚进行扫尾工作了。 “大宝,希望你这时候已经饿死了,不然的话,我还得费手脚来弄死你一回……我俩兄弟一场,手上真不想染上你的血啊。”秦三多把燃尽的烟蒂扔到地上,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一下,烟蒂被踩进了泥里。 秦三多就着旁边的杂草,把大头皮鞋底上沾着的河涌里的臭泥全都擦掉了才扬长而去。 白马镇供销社,秦大满趁供销社小哥招呼客人的时候,快手拖了两箱夹心饼干抱在怀里就往外窜。 第三百四十二章 四五年没吃过东西的人 供销社小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光天化日之下,你像狗一样从我腿前爬过,自认为小心翼翼的拉开了玻璃柜,悉悉索索的拖动纸箱子,然后抱在怀里,又蹲地上一跳一跳的往外挪,还没挪到门口你就站起来往外窜了… 秦大,你真当我瞎哇…… 我这两只铜铃大的眼珠子它不是摆设好么? “哎,你少吃点行不行啊,夹心饼干吃多了要烂牙齿的。”供销社小哥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让秦大了解一下他不瞎。 “你哄谁呢,我的牙早就换过了,不吃才是要烂嘴巴呢。”秦大抱着箱子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然后直接跑没了影儿。 正在挑选黄胶鞋的老农民看到这一幕,张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薰得发黄的,参差不齐的牙齿。 “小哥,这是你家亲戚啊?怎么看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娃?” 供销社小哥再次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亲戚……我要真摊上这样的亲戚,祖宗十八代的积蓄都会被吃空。谁想要这样的亲戚……” 在这呆了几天,供销社被他吃到天天要补货开补货单…… 这不是亲戚,这是讨债鬼! “哎,这黄胶鞋你都看了快大半个小时了,挑好了没?” 农民大爷搓着手讪讪地笑,笑了几声之手才开口道:“贵,贵了点……便宜,便宜点成不成?” 小哥沉默了好几秒才摇了摇头,“供销社里的东西都是统一定价的,便宜不了。” 农民大爷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新胶鞋恋恋不舍地放回原位,佝偻着背转身就走。 小哥看了看他脚上穿着的那双完全脱了胶,边缘粘过无数次依旧裂开了嘴,表面还补了五六个补丁的胶鞋,心头微微一酸。 “那个,大爷,我这儿有一双库存久了要减价处理的胶鞋,只要一块钱,你要不?”小哥道。 大爷赶紧跑了回来,生怕答应迟了小哥就反悔了似的,一个箭步就窜到了柜台前,简直是发挥出了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神奇速度。 “要要要,一块钱的胶鞋我要,我要!在哪儿,在哪儿?快拿出来给我。”大爷一边说一边往左右张望,警惕地道:“快卖给我,要是给别人听到了,肯定会有人来抢的。” 小哥背转身,在木头柜子的架子上挑了挑,挑拣出一双成色没那么新的胶鞋放到柜台上。 大爷先把胶鞋拿过来夹在腋下,这才准备掏钱,掏钱的时候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蹲下去把胶鞋直接拆了穿到脚上。 小哥哭笑不得。 大爷一边穿胶鞋一边说话,“穿在脚上才安心了,这双减价鞋终于是我的了。” 大爷穿好鞋付完钱之后立即飞快地走掉了,走出门外才扭头说了一句:“你可不能反悔来追我退鞋子啊?” 小哥连连摇头,笑道:“不会不会,你放心,走慢点儿,这么大年纪了,小心摔跤。” 大爷嘿嘿笑着,哼着小调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小哥拿出记账的本子,记上售出解放牌胶鞋一双,售价5块。记完账之后,他又从自己裤袋里掏出了四块钱,补到了银钱箱子里。 秦大抱着两箱夹心饼干跑到了镇中心的一棵老树下,他一出现,原本空无一人的老树下突然就哗啦啦地从四面八方钻出来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 “过来自己拿。”秦大冲他们招手,“自己拿,不要抢也不要打架,我现在要去镇子外头喂蚂蚁吃饼干,我昨天跟蚂蚁们说过夹心饼干好吃呢。” 孩子们挤过来,伸了黑漆麻乌的小手拿饼干。 秦大皱了皱眉,推开小黑手们:“要先洗手,手脏的先洗手才可以拿,不然吃了要得病!得病肚子里会长虫,虫子会咬穿你的肠子肚子,然后再从肚脐眼里钻出来,你就死球了。” “吃得脏不生疮,我妈说的。” “就是就是,要是等洗了手回来,这饼干早被别个拿光了。” 小黑手们不乐意了,纷纷七嘴八舌地反驳。 秦大板起脸,把装着饼干的箱子抱了起来,十分认真地道:“不洗手不给饼干!谁先洗了手出来谁可以多拿一片。”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又一哄面散,散入附近的屋子里。 秦大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妈,大宝很乖,吃东西知道要洗手,还学会了自己穿衣服,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妈,我想你了,你想大宝了吗?” “你一个大男人站这树下哭什么?”一个穿着半干不湿碎花上衣,红色纱裙的年轻女人好奇地看着泪流满面的秦大问。 秦大把饼干箱子放到了地上,两手胡乱地抹着眼泪,“我没哭啊,我这是眼睛里在出水!” 妈妈说过,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才没哭,没流眼泪呢。 秦大梗着脖子又强调道:“我这是眼睛里在出水,我没有哭!你看错了!” 林大妍哦了一声,肚子突然咕咕响了起来,她吞了口口水又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夹心饼干箱子。 秦大发现了,立马热情地招呼她拿饼干。 “你要是想吃就拿一点儿,不过在拿之前,你把你的手伸出来我看看干净不干净。干净的可以拿,不干净的你得先洗完手才能拿。” 林大妍伸出手给秦大检查,秦大看了看,就抓了一把夹心饼干放在她手里。 林大妍背转身,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秦大好奇地伸过头来看她,一边看一边问:“你多久没吃东西了?怎么饿成这样?我那时候两天没吃东西,看到吃的的时候,感觉能把柜子都一起吃下去!” “多久没吃东西?”林大妍愣了好久,“我也不记得多久了,对了,现在是哪一年?” 哪一年?鬼知道哪一年?秦大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年。 正好有个洗了手跑得最快的小鬼头过来了,听到这话就接话了,“这是81年啊,你们这俩个牛高马大的大人,竟然年份都搞不清楚,你们怎么活这么大的啊?” 秦大挠挠头,脸红了,“我,我就是这样长大的,没人要我记年份,我就没记。” 林大妍把手里剩下两片饼干全塞进嘴里,咯咯地嚼碎了又吞下喉咙之后,才幽幽地说了句:“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这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就是四五年。我四五年都没吃过东西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你确定你要惹我? “四五年没吃东西?”秦大瞪圆了眼,直勾勾地看着林大妍,然后实在没忍住用手拍了她后脑勺一下。 “你真当我傻啊,我妈说了,一个人几天不吃东西就得饿死,四五年不吃东西,你是成仙了么?” “仙都没成,只是死了又莫名其妙的活了。”林大妍嘀咕了一句,然后拍了拍手上的饼干碎屑,“谢谢你的饼干,我会记得你的,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会还你这个人情的。你叫啥,住哪儿啊?” 秦大指了指供销社的方向,老老实实地道:“我住供销社,我叫秦大,你要是想我了,可以来找我玩的,我每天都很闲的。” “姓秦啊?那个畜生也姓秦呢,原来姓秦的不都是坏人。”林大妍小声道,“好了,秦大,快晌午了,我得走了,我离家还远着呢,我得赶紧上路,这样的话,兴许我今天晚上就能到家了。” 是的,她要回家了,想到家这个字眼,林大妍突然兴奋了起来,之前走了几个小时路的疲软一瞬间就被驱散了。 “回家?”秦大羡慕地望着林大妍,一脸失落道:“我也想回家,可是我不记得我家在哪儿,只知道在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回不了家了。” 说着说着,秦大的眼泪又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落下来。 他不好意思地边抹边扭头看没人的方向,“我不是在哭的,我就是眼睛出水了。我想家,也想我妈,还想阿贵。” “那你可真可怜,比我还可怜。我以为我死了,结果我又活了过来,我还可以回家,可以去见我的家人。可惜的是我没啥能力也没什么本事,要不然的话我倒想帮你找找亲人送我回家的。”林大妍道。 “唉呀,你不提这个我都忘记了,林一说会帮我找妈妈的。他说只要我不去骚扰陆小芒,乖乖的呆在供销社不乱跑,林一说他一定会帮我找到妈妈的。”秦大破涕为笑,转瞬间又笑容满面了。 果然是个傻子,想到伤心处就哭,想到高兴的事就笑,像个孩子一样,完全没有顾忌和掩饰。 林大妍要走的时候,秦大又抓了两把饼干,塞到了她手里。 “你回家见家人,带点饼干让他们也尝尝。” “谢谢。”虽然是个傻子,可是心地真善良,“好人会有好报的,希望你能早点找到妈妈,早点回家。” “会的会的,林一说他厉害的,本来刚开始我不信的,后来他嘴我说他连狗都敢咬,我就信了。 我小时候就被狗追过,吓哭了,狗要咬我,我是万万不敢咬狗的,就凭这点儿林一就比我强。” 林大妍不说话了。 这个信不信的衡量标准太太奇怪了。 敢咬狗的就是厉害的,不敢咬狗的就不厉害。 林大妍与秦大道别后就出了白马镇,一路向东而去。 回去洗手的小孩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分完饼干后大家就蹲秦大旁边吃了起来。 有的小孩喜欢把夹心饼干拆开,先把中间的夹心吃了再吃饼干。 有的小孩喜欢合在一起咬。 还有两个小孩竟然端了碗水出来把饼干泡发了再吃…… 在大树下玩了快一个小时之后,秦大就问小孩们去不去喂蚂蚁。 小孩们都摇头,这些小孩大部分都是附近纺织厂工人的孩子,还没到学龄,呆在家里都是需要帮着大人干点家务活的,大人也严禁他们出镇子。 “秦大,你还是不要一个人去镇子外面玩啦,万一遇上拐子把你拐走了怎么办?” “对啊,还有狼外婆什么的,会吃人的。” “还有坏人,坏人见你一个人也会欺负你的。” “不会的啊,这镇子里的人都很好,你看我天天吃小哥的穿小哥的,我来那天还砸烂了小哥的柜台让他赔钱了,他依旧养着我啊。还有林一和陆小芒,他们之前也跟我不认识,可他们说会帮我找妈妈。大家都很好,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啊?” “好人多,可也不一定就没坏人啊,要不然,你是被谁丢到这儿来的呢?” 说到这个,秦大就低下了头。 “我,我不是被丢了的。我是自己爬进三多的汽车尾巴里跑出来玩儿的……我在时面饿了好几天,生怕被三多发现,一声都不敢吭儿。 后来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车子停了之后我就爬出来了,旁边正好有卖糖葫芦的,我让三多去给我买糖葫芦…… 三多让我站着不要乱动……我闻到了肉包子的味儿……我自己跑远了,又找不到路回去,这才丢了的。” “那你可真是背时……为了吃个肉包子就把自己丢掉了。” 小孩们十分同情地看着秦大。 叮当叮当…… 自行车的铃声由远及近。 秦大抬头看了一眼,突然颠颠地迎了过去,伸开双手往路中间一站,高声朝自行车上的黑衣少年喊话。 “林一,林一!我在这儿呢!” 林益阳瞥了秦大一眼,默默地刹住自行车,扭头向后看。 两分钟后,陆小芒骑着将军跟了上来。 林益阳伸手把秦大往旁边一扒,“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路过!” “林一,我跟你讲哦,你要不陪我玩,我就去找陆小芒玩了。”秦大道。 林益阳指着将军对秦大说:“看到那条狗没?” 秦大点头。 “那是陪伴我的时间比我爸和我爷爷还长得多的狗!可是如果它惹我生气,我连它都能炖!”林益阳冷冷睨着秦大,“你确定,你还要拦我的路,或者去找陆小芒玩么?” 秦大立马往旁边闪。 妈妈说过,打不过的时候要会跑…… “你这几天没把供销社吃垮掉?”林益阳又问。 秦大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垮没垮,我吃再多,第二天都会有更多!” 林益阳眉心跳了好几下。 林益阳去了供销社,小哥一见他就像看到了亲爹一样热情,一边招呼他,一边拉了算盘出来噼哩啪啦地拨。 “秦大这些天吃的东西总计折合成钱算是92块钱,林小弟,你是记账还是结一结先?” 林益阳默然不语。 厂里的女工一月八块工资,能拿十块的都是高工资了,拿军队里来说,营长一月才45块钱津贴,他爷爷这种级别的一个月才105……秦大几天时间就吃了92块! 这家伙真费钱! 快把他老婆本都掏空了…… 不想养了… 第三是四十四章 收一收你的色心色胆吧 离开供销社之后,陆小芒就问林益阳:“这样做真的好么?” “我觉得挺好!” “秦大一定会哭的,小哥会被他闹疯的。” “那是小哥的事。”林益阳道,“你有闲心操心别人的事,你还是想想一会儿回去后,怎么应付你外公和我爷爷。” 说到这个,陆小芒完全不紧张,她的心里早就有了个馊主意。 “我把这事全权交给你处理,反正我是你小媳妇儿嘛,对?”把锅甩给林益阳,让他去解决,她就躲后面见机行事不就行了呀…… 男人是拿来干什么的,就是拿来没事挡挡箭,有事背背锅,白天哈哈哈,晚上嘿嘿嘿的嘛。 前世他死命的嘿嘿嘿她,这一世轮到她死命的哈哈哈他了,陆小芒觉得这事再公平不过了。 “这会儿想起我是你的谁了?昨晚……” “林益阳,能不老提昨晚的事了么?我已经认错了,态度非常诚恳地认过错了啊,咱揭过这事,行不?” “认错越快越假,要真记到心里了才有用。”林益阳道。 陆小芒哑然,不提昨夜偷跑追人不报备的事,我俩还可以正常交流…… “怎么不说话了?”过了几分钟,林益阳又开口了。 陆小芒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怏怏道:“你都把天聊死了,我能说什么?” 林益阳把自行车龙头一拐就调头回来了,骑到将军面前直接伸了一手把陆小芒直接提了起来,往自己身前一放。 “不聊天也行的,我无所谓。”林益阳把自行车踩得飞快。 “自行车大杠硌屁股!”陆小芒道。 “有个不硌屁股的,你敢坐么?” 陆小芒立刻不敢闹了,老老实实的坐着。 脸皮薄的人永远处于劣势…… “林益阳,你这脸皮是生来就这么厚还是后来练就的?” “遇见你之后突然被发掘出来的,之前话都不想跟人说。”以前在他眼中,人类被划分成两大类:可以杀的,不可以杀的! 现在多了一种:可以爱的,要保护的。 晌午的风已经有些炎热,陆小芒窝在林益阳怀里不一会儿后背就起了层薄汗。 林益阳的胸膛像岩浆一样滚烫,温度还在持续升高。 陆小芒想要往前挪移一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林益阳一发现又立马腾出一只手把她按了回来。 他甚至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脸颊贴着她的脸,柔软的唇瓣时不时的会擦着她的耳朵划过,像是在偷偷亲吻她。 “林益阳,认真点踩车行不行?”光顾着偷香,眼睛都很久没看前面了呀。 一会摔成狗就知道厉害了。 “我很认真!”这样骑自行车的感觉真好,林益阳决定了,下次再也不把陆小芒入后座了,就放前座,坐大杠! 自行车在乡间小路上一会儿往左拐,一会儿往右拐。 “这样会摔的,林益阳!把你的色心收收可好?”陆小芒感觉自己耳朵上沾了好多口水,湿嗒嗒的…… 耳朵又不是棒棒糖…… “放心,闭着眼睛骑都不会摔!”林益阳漫不经心道。 哐,啪…… 第三百四十五章 你是不是不行啊? 自行车撞到一块石头,失去了控制,一头栽向了旁边的草丛中。 林益阳在千钧一发之际抱着陆小芒跳车了,车摔了,人没摔到。 陆小芒气得不轻。 “林益阳,这就是你的闭着眼睛不会摔?你这自行车可还是借来的呢,你把车给人家摔成这样,又得赔不少钱了。还有,我跟你说,为了安全起见,你的自行车我再也不要坐了。” “是将军突然伸爪子弄了我自行车……”林益阳睨着焦急地跑过来围着陆小芒打转的将军,计上心头。 陆小芒扶额。 “将军跟了你这么些年还没被你坑死,真是福大命大……” 自行车龙头都摔歪了,一只车胎也爆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当然也不可能有修车摊儿…… 剩下的路程,陆小芒骑狗走,林益阳扛着自行车走。 陆小芒坏心眼地想要怂恿将军加快速度跑起来,把扛着二八大杠的林益阳甩掉。 可将军无论怎么跑,林益阳依旧轻轻松松就跟上了。 “将军,你是不是不行啊?你不是雪狼王的后代么?速度和力量都应该是你都擅长的啊。”陆小芒道。 “所以你选择相信一条狗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将军不行,我很行!”林益阳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说。 我知道你行,实在是太行了,不管是二十四五岁,还是十五岁……只要一抱着女人在手上就色得要命,不吃干抹净战尽最后一滴绝不会罢手…… 陆小芒伸手摸了摸被亲肿了的耳朵,一脸怨怼。 因为估计这会儿陆小芒外公应该还在丰收岩,所以两人径直去了营部。 林益阳和陆小芒刚走到营部门口,站在岗哨上的值守的王大狗就跑了过来。 “林一,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上次那个找你麻烦的老头凌晨四点就来了,老领导和他已经吵了好几个小时了……好像,好像还动了手……因为老领导不准别人进去观战,所以暂时不知道是谁占便宜谁吃亏……” 陆小芒一听这话立即急了。林爷爷行伍出身,战争年代是上得刀山下得火海的铁血将军,那一身力气现在都是杠杠的…… 外公跟林爷爷动起了手,输的一定是外公…… 再说了,外公来之前就因为追林益阳消耗了体力,林爷爷却应该是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相当于是以逸待劳…… “将军,快,快!快带我上楼!”陆小芒大喊。 王大狗伸手想拦,“要进营部大院得出示相关证件……” 林益阳一把把王大狗伸出的手拍开,“那是我小媳妇儿,你把人看清楚了,以后进出都不要再阻拦。” 陆小芒骑着将军飞速跑向家属楼,林益阳扛着一辆自行车在后面跑得腾腾腾的。 陆小芒一上楼就看到林益阳家门前的走道上站满了人,那些人排列成一个整整齐齐的方队,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内,耳朵紧得笔直。 屋内俩个老头还在吵吵,一个声音像破锣,一个义愤填膺。 “你这个死老头,瞧你教出来的孙子多混蛋?我外孙女才九岁,他就半夜来爬床……你们这一屋的流氓,我要有枪,我就把你们全突突了。” “呀呵!突突我?来来来,我给你把枪,你开给我看看!你见过枪没?知道怎么装子弹不?” 屋内静默了一刻,突然响起一气呵成的细微声响。 那是退子弹夹装子弹然后还子弹夹再拉开保险子弹上膛的声音…… 然后是林爷爷目瞪口呆大叫不可能的声音。 “不不不,我一定是眼花了,你这退子弹夹装子弹然后还子弹夹再拉开保险子弹上膛的速度太惊人了,你,你还是个老农民么?你,你不该是连枪都没见过的土鳖么? 喂,喂,你干什么?干嘛拿枪顶我头?” “做为一个男人,一口唾沫一个坑,说话得算和衣而卧!我记得……你刚刚让我开枪来着!所谓客随主便,主人这么要求了,我这个客人当然要满足你!”外公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一丝慌乱和迟疑。 屋外静听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门从内反锁了,如果那老头真敢开枪,他们所有人都只有眼睁睁的看着…… 哪怕他们发挥出超越平时训练速度的水准砸门扑进去,看到的也一定是老领导脑袋噗噗冒血的场景了…… “不要开枪,有话好好说!” “你要敢开枪打死老领导,我保准你走不出这间屋子就会被乱枪射死!” 屋外配了枪的男人们已经纷纷掏出了枪,将子弹瞬间上膛,枪口对准屋门的方向,随时准备射击。 “我们这外面有十三把枪,你千万不要手抖啊,万一枪走火了,你就会被我们射成马蜂窝!” “他是高高在上的首长老领导,我是泥腿子老农民,你们想要打死我,也得在我打死他之后,我又不亏!”外公的声音透着镇定,一丝一毫的慌乱也没有。 “喂,罗老头儿,你当真要打死我?”林爷爷又出声了。 “我追不上你孙子,我就找他爷爷算总账!” “那你把我一枪突突了,你再被外头的兵突突死了,那就没有任何人能约束我那孙子了……”林爷爷说到这里的时候略微顿了顿,然后又继续道:“你也看得出,我那孙子没人管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我俩都挂了,你那小外孙女不是更危险了么? 他现在还是偷偷半夜去你家爬床……要是你死了,他可就是正大光明大摇大摆的去了……” 屋里的人突然间就沉默了。 过了半晌,外公才重新开口道:“你说得倒有点道理。” “是的是的,你赶紧把枪移开,小心走火,我脑门子都被顶痛了。”林爷爷赶紧顺杆爬。 “不,我得多谢我提醒了我。我应该想个既能把你杀死又能顺利逃脱的两全之法。比如,挟持你出了营部,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把你突突了……” “哎哎,不带这样玩的啊,不是应该你立马放过我,我俩握手言和,再把酒言欢,你出小酒我出杯,你出酒菜我带盘的么?” 第三百四十六章 你不仁我不义 “喂,不同意啊,那,那最多再吃点亏,你再出碟花生米我给我添一双筷子,或者你出只鸡我叫人打斤酱油配,如何?”林爷爷用一副我在跟你商量的语气说。 “我只想把你突突了。”外公道。 陆小芒骑着将军挤进方队之中,原本整整齐齐的方队因为将军的到来被冲散了,大家都有意无意地避让着将军。 这条狗除了不咬林一和眼前这奇怪的小姑娘之外,谁都咬,林爷爷都被咬了三回,最严重的一回屁股上被咬掉块拇指大的肉! 陆小芒挤到最前头,站到了门前。 林益阳扛着自行车上了楼,哐当一下把自行往楼道里一扔,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把陆小芒拉到他身后。 “我刚刚听到屋里动枪了!你这时候进去,万一枪走火伤着你咋办?你先躲我身后,我们再观望观望。”林益阳道。 “可万一枪走火伤着你爷爷……那我外公也会被外头这些人生撕了的……我们得想办法阻止他们。”林爷爷有些爱逗比,可是陆小芒的外公却是说一不二的人。 他说要突突林爷爷,就肯定是起了那个心的。 当初进小树林救芳婶的时候,他就提前带了枪,准备把罗光学他们几爷子全突突了…… 屋里的林爷爷听到了林益阳的话,脸瞬间就垮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孙子担心枪走火伤到小媳妇儿,不让小媳妇儿进来劝她外公,还打算观望,等安全了再进屋…… 难道在孙子的心里,就一点也不担心他这个亲爷爷被走火的枪突突了么? “这孙子我真心不想要了,老弟,你说得没有错,他就是一个小混球!”林爷爷生无可恋道。 “你来找我起因不就是因为这小混球拐了你外孙女,还故意逗着你跑断了腿又跑没了影儿么? 我其实是代孙受过,对? 现在正主回来了,你就不应该再拿枪指着我了啊,你应该去找那小子算账!” 林爷爷再也不想替这混球孙子扛锅了…… 他在这边腆着老脸插科打浑卖萌扯白的拖延时间替那小子打掩护……那小子回来竟然选择观望,只顾护着陆小芒,完全不管他这枪顶着脑门的亲爷爷。 寒心啊。 孙子不仁,爷爷也不义算了。 “哎,你把我放了,去抓那小子,拿枪把他突突了……我是无辜的啊,你的枪杆子都快戳到我嘴巴里来了…拿远点行不行?” “那小子腿那么长跑那么快,我要现在把你放了去抓他,不仅抓不到那混球小子,混球小子的人质爷爷也没了。”外公十分冷静地道。 “那你想怎样?”林爷爷挤了挤眼,小声地问。 外公也压低了声音,“你把那混球小子叫进屋来,等我完全控制住他之后,我就放了你。” “可你刚刚也听到了,那小子根本不在乎我会不会被你突突,想骗他进来,不太可能!”林爷爷没啥信心。 “那是因为那小子以为我不会真把你怎样,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等他发现我其实是认真的,是能伤到你的,他就不会那么淡定了。” “你,你想怎样?” “你要么配合我演场苦肉计把他骗进屋,要么我现在就把你突突了。”枪杆子直接顶进了林爷爷嘴巴。 “叭!” 第三百四十七章 真的还是假的? 叭’外公嘴里发出像枪响一样的声音。 林爷爷考虑了几秒就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问:“那咋演苦肉计?是不是你喊打我,我就喊痛这种?” 外公呵呵笑了一下,道:“太假的东西骗不了那个混球小子的,我们得做真一些。” 林爷爷总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好像哪里不对。 等到屋里此起彼伏的打人声和被打的号叫声响起时,林爷爷肠子都快悔青了。 这老头太阴险了,竟然拿针扎他屁股! 而且最要命的是这老头年纪这么大,手竟一点也不抖不颤,扎人的时候快准狠,唰唰的就在他屁股上扎了十几针! 林爷爷甚至完全来不及说完拒绝的话就被扎了! 屋外,林益阳侧耳听了听,扭头问陆小芒:“小芒,你觉得我爷爷这叫惨叫声是真的还是假的?” 陆小芒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觉得挺像假的……我爷爷经常喝二两白酒就跟我说战场上的当年事,说他被子弹打了还带着兵跑了一百多米把敌人包了圆之后才倒的地,他说他当时愣是一声都没吭,特别英雄…… 所以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发现刚刚那种惨叫声,还一连惨叫十几声。 太假了,实在是太假了。”林益阳得出了结论。 围观的人,包括秦国立宋金陵等人都觉得林益阳这分析没错。 老领导是头断了都不会掉眼泪的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农村老头打得敖敖叫呢,一定是又皮了,在逗他们玩呢。 “混球小子,混账小子……我没假叫,是真的在惨叫……”林爷爷想哭。 陆小芒外公左手持枪,右手拿针,冷笑道:“真出息,堂堂一铁血将军被针扎几下就喊成这样,还好战争年代没有敌人把你捉去坐老虎凳灌辣椒水,不然你肯定早当了叛徒了。” 林爷爷眨了眨眼,连连拱手,“老弟啊,别扎了行不?你看我真的叫他也当我是假的叫,这小子根本不上当啊,你就是扎死我他估计都不会进来的。这小子,这小子他血都是冷的啊。” “我上次就说过了,管好你家孙子,别让他再来招惹我家小芒!我不管他血是冷的还是热的,反正你得把他给我骗进来。 不然我就拿你顶缸!” “我出小酒我出杯,再出酒菜再出盘。” 外公手中银光闪过,唰唰唰又往林爷爷屁股上扎了好几下。 “啊啊啊,我再出碟花生米。” 外公依旧不为所动,唰唰唰又扎了几针。 “啊啊啊,我出鸡,我再出一只鸡,蘸鸡的酱油我也出。”林爷爷喊。 “那你叫外头那些人把这些东西全准备好了端进来先。”外公举着针,终于不再往下扎了。 林爷爷只当外公妥协了,赶紧冲外头喊:“老秦老王老李老宋,你们在不在?在的话赶紧回家,一人出酒,一人弄下酒菜,一人去提只腊鸡,再提瓶酱油来!” 外头无人回应。 外公一脸怀疑地盯着林爷爷一直瞧一直瞧,右手指间的银针时不时晃那么一下子。 “喂,你们以为不吭声我就不知道你们在么?赶紧去准备我要的东西,不然我天天给你们上政治课!” 四个躲在宋忆甜家里听热闹的老头面面相觑,互相问着:”咋整?又要被那老货坑一把了!是看着他被扎还是找酒找菜找久找酱油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变态规矩 “你想上政治课么?” “那你想上么?” 四个老头你问我,我也问你,然后齐齐摇头,无奈起身回各自家端东西去了。 东西端来了之后,门终于开了。 林爷爷一拐一拐的出来把东西全弄进了屋,当然,他的后头跟着一个讨厌的老头子,老头子的左手拿枪右手举针十分可恶! 林爷爷端了东西往回走的时候,陆小芒外公瞟了站在门口的林益阳一眼,然后朝他点了一下头,“小子,进来!一起吃个饭商量下咋解决!” 林益阳抬脚就往里走。 陆小芒骑着将军刚要跟上,门就被外公猛地甩上了,随后就传出锁头被转动的反锁声。 “这下子,我有两个人质了,想收拾爷爷就收拾爷爷,想收拾孙子就收拾孙子!” 屋内的林宪东林益阳,屋外的陆小芒及四个老爷爷还有营部赶来助阵的军官们都呆住了。 所有人的心里升起了同一个观感……这农村老头好阴险啊啊啊。 陆小芒也算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外公的不同凡响。 那天晚上外公对她说,他曾压制本家群英十来年,所以本家的人才那么忌惮他们这一分支的人,定下那些变态规矩,想要让分支一直没落下去,不再具有威胁到本家的能力和实力。 当时感觉只是在听个故事,现在她真是切身感受到了外公的厉害之处。 同时,又有一个更深的疑惑开始在她心间盘旋不去。 外公是这样的人,那么前世外公是为会突然不见了呢?谁可以无声无息的让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屋内,罗成功自顾自的坐下,把针都放在一伸手就能快速拿着的地方,就这么腾出了一只手开始吃吃喝喝。 一只手当然是不方便的,扯鸡腿都扯不下来。 罗成功皱眉看了看林宪东,又看了看林益阳,略微犹豫了一下就指着林益阳道:“小子,过来给我倒酒!” 林益阳快步走近,规规矩矩地给罗成功倒了满酒杯的白酒,端着凑到罗成功嘴边,殷勤地道:“外公,喝酒!” “我才不是你外公,别乱喊!”罗成功喝斥完林益阳,酒却没推却,一口就把一杯酒给喝干了。 林益阳见杯子空了,连忙又满上一杯。 林宪东两手扶着饭桌一侧,生无可恋地看着眼前这个混球孙子和可恶又阴险的老头。 林益阳目不斜视地给罗成功默默倒酒,倒一次喊一次外公,罗成功怎么训斥他,他都不改这个口。 林宪东撮了撮牙花子,摇头道:“吃里扒外的小子,跟我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全是我侍候他,他连饭都没主动给我盛过……” 好心塞啊好心寒啊。 林益阳就这么尽心尽力的侍候罗成功吃吃喝喝,甚至帮忙扯鸡腿下来喂嘴里,一手端了菜盘子一颗一颗花生米那样夹来喂给罗成功吃。 罗成功一手不离枪,嘴却没闲着,一会儿酒来了,一会儿肉来了,一会儿花生米来了。 一杯一杯接一杯,一口又一杯…… 林益阳倒光了一瓶酒又开了一瓶…… 林宪东终于看出点门道来了…… 这小子打算把陆小芒外公灌醉…… 灌醉了,是不是就可以轮到他拿针扎这阴险老头儿的屁股了呢? 林宪东悄悄伸手把针摸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九章 让我一次扎个够 罗成功酒量也是惊人,足足喝了一斤半酒才开始迷糊,说话的时候舌头也开始打结了。 林益阳依旧倒一杯酒喊一声外公,规规矩矩的,恭恭敬敬的。 “外公,再来一杯!” 罗成功醉眼迷离睨着林益阳,接了酒杯一口干掉,又把空酒杯放在桌子上,眼珠子胡乱转了转,一只手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好酒,好酒,畅快,畅快!好些年没这样喝过了……来,小子,再满上!” 林益阳颠颠的又满上一杯。 “外公,喝!” “嗯,小子长得挺好看……像我年轻的时候……哈哈哈哈,嗝……”罗成功古铜色的脸庞上已经隐隐透了一抹异常的红,显然已经醒意深沉。 他一边笑一边打酒嗝,林益阳叫他外公他也完全没训斥和喝止。 林益阳微微挑眉,唇角往下扬了扭,更殷勤地劝起酒来。 十分钟后,罗成功终于摇头晃脑的趴在桌子上去了。 林宪东摸过去,举起手里的针就要往罗成功身上扎。 “爷爷,你要干什么?”林益阳一个箭步窜上前,眼疾手快地捏住了林宪东要往下扎针的手。 “让我一次扎个够!终于逮着这机会了,哈哈哈。”林宪东瞟了林益阳一眼,嘿嘿笑道:“小子,装什么装?难道你把他灌醉了,不是为了让你爷爷我好好扎他屁股收拾收拾他,挫挫他这个阴险可恶的老头子的锐气的?” “爷爷,他可是陆小芒外公!我怎么可能会故意灌醉他让你扎呢?”林益阳一边说话一边强行把林宪东的手指捏开,顺势抽掉了他手指间捏着的那根针。 林宪东眼中闪过一抹愕然,然后又变成了汹涌的恼怒,他用力地推开林益阳,气乎乎地道:“他是陆小芒外公他就尾大了?他屁股上夹扫把了?我还是你爷爷呢,是你亲生爷爷,不是捡来的,也不是表的叔伯的,是你亲生爷爷! 你这混球小子,我怎么会有你这样混的孙子!气死爷爷了! 这个老头子刚刚可是拿着枪要突突我的啊!”林宪东跳着脚大喊。 林益阳不紧不慢地瞥了他一眼,缓缓道:“枪是你的,你自己拿给他,让他突突你,还用言语挤兑他,鄙视他不会开枪……结果喃,你踢到了铁板……爷爷,你要不给他枪,他能从你身上夺走枪来突突你么?” 林宪东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我把枪给他让他突突我,他听我的话就突突我,敢情这事儿是我自作自受么? “混小子,我捶死你这个不孝顺光顶嘴光惹事儿还变态的混球小子!”林宪东肠气得肺都快炸了,双手齐挥,不管不顾地往林益阳身上招呼。 林益阳闲闲地道:“爷爷你慢点打,我身上挺硬的,一会儿你没把我打痛倒把自己手打痛了多不划算?” 林宪东每打一下手都会被反震得发麻,可转眼一看林益阳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他就更火大了。 “我,我要去找棍子!”林宪东道。 结果林宪东还没找到棍子,林益阳已经进屋拿了两样东西出来。 林宪东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目瞪口呆地问:“你,你拿这东西想干嘛?” 第三百五十章 卖身契 “爷爷你还打不打我?不打的话我要办正事了。” 林益阳在罗成功旁边坐下,顺手把酒瓶子和装花生米的碟子往桌子中间一推,腾出一大块空位出来之后,才把另一只手上捏着的纸和笔摆了上去。 林宪东提着军棍一拐一拐的跑了过来,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林益阳,“混小子,你想干什么?不会是我想的那样,让这老小子签什么卖身契?” 林宪东的话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 “爷爷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可能让小芒的外公签卖身契?”林益阳摘掉钢笔笔帽,甩了甩笔尖,在纸边上划了几下之后就开始俯头唰唰唰地写起字来。 林益阳学说人话的时候就是林宪东教的,字也是林宪东专门找了个老师过来系统性的教的 他只会写一种字体,那就是方方正正地皆体 很多人会把楷体写得十分清秀,可林益阳一笔一划下去却尽显狂放粗野,只要看到字的人都会知道他是一个阳刚气十足的男人 林宪东凑近细看,边看边念,“我同意林益阳和陆小芒往来,未来如果两人要结成夫妻,我也举双手双脚赞成,绝不会横加阻拦,没事儿找事儿。” 林宪东撇了撇嘴,费这么大工夫在那老头面前做小伏低装乖孙子,就是为了签这么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字条? 林益阳写完之后,握着钢笔想了想又加了一行字上去:我也完全同意林益阳日夜陪伴陆小芒,不会干涉林益阳给陆小芒陪睡的事。 林益阳写完之后就把使劲拍罗成功,罗成功刚开始醉得厉害,完全没反应,直到林益阳用上了几分力气,打痛了他,他才迷迷糊糊地睁了眼。 “干嘛?睡呢。” “外公,外公……醒醒!”林益阳把罗成功软塌塌又要往桌子上趴的脑袋扶住。 “干什么?我要睡,别吵我。” “签字,把你的名字签上,再按个红手印就能睡了。”林益阳把罗成功的脑袋往右一扭,让他看那张纸。 罗成功用力地甩了甩头,不耐烦道:“不签!你好烦!” “不签的话我会一直烦你!签了我就让你睡!”林益阳眸光闪闪地道。 “那,好,我签,签了字之后你要再敢吵我,我拿枪把你立马突突了。”罗成功道。 林益阳见他答应了,立马放开了他,把钢笔直接往他右手里塞,罗成功一握住笔之后,林益阳就拖着他的手往写了字的纸右下角上放。 “签这儿,签这儿,嗯,先写上你的名字……对,对……写完了名字,再按个手印儿!” 在林益阳的引导下,罗成功签了字又按了手印,林益阳小心翼翼地把墨迹吹干,然后把纸宝贝地折了起来,随身放着。 瞧着自家孙子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林宪东就牙疼。 “瞧你那点出息!搞这么多事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平时不是狂得没边儿么,你要真那么能,你看上了人外孙女你直接抢了就跑啊,还低三下四的做什么? 你这赔了爷爷还折了骨气的混账小子,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林益阳扔下扔下了酩酊大醉的罗成功和被扎烂了屁股意气难平的林宪东,拉开门带着陆小芒就去食堂用饭了。 林益阳去打饭,陆小芒坐一边等,林益阳前脚一走,秦筝心后脚就过来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真能装和别皮! 秦筝心看到陆小芒,抿唇微微一笑,冲她点了点头,像是很高兴看到她似的。 可陆小芒心里却十分清楚,秦筝心不高兴看到她,她的笑从唇角漾开,眼角也弯弯的,不过笑意却不及眼底,在眼角就止住了。 秦筝心似乎真的只是经过,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端着饭盒走了,捡了个隔离的座,把饭盒放到了桌下,轻手轻脚地板凳的左边走进去,轻轻抚平裙摆之后才慢慢地坐了下去。 秦筝心只坐了座位的三分之一处,坐姿也标准得如同是旧时候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般。 纤细白嫩的修长手指轻轻握着筷子,挑一点点饭送嘴里之后就慢慢地咀嚼开了,一口吞下去之后,她又抿了抿唇。 抿唇的动作让秦筝心的唇看起来更红润娇艳,如同两片玫瑰花瓣沾到了一起。 附近坐着的那些半大小子们眼睛都看直了。 陆小芒耳朵尖,仿佛还听到了不少吞咽口水的声音。 秦筝心依旧优雅无比地吃着饭,对于周围那些目光,她仿佛感知不到似的。 陆小芒吁了口气……真会装……明明眼角余光有留意别人的举动,却硬是要摆出优雅至极,心无旁骛的样子。 男人们最爱这一款清贵优雅,像是天上明月般的女子了…… 秦筝心好像深谙个中之道,知道怎么做才会让人更喜欢她…… 这样的人对林益阳起了心思……陆小芒完全猜不到她会做什么,会在什么时候作妖……所以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林益阳打好饭就往陆小芒所在的地方走,直到这个时候陆小芒终于明白了秦筝心的心思…… 她坐在打饭的窗口和陆小芒之间…… 林益阳要回到陆小芒这边,就必须经过她身边… 陆小芒仔细地看了看秦筝心附近的地面。 部队食掌的地面是用水泥糊了一层的水泥地,表面十分平整却不太光滑。秦筝心附近那一片水泥地面也很正常,没看到什么诸如油啊蜡啊之类突然让人滑倒摔跤的东西。 秦筝心故意选择这么一个地方坐,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陆小芒皱眉把秦筝心座位附近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一群饭都快塞到鼻孔里的猪哥少年……还有几个哈喇子都快流到饭盒里了。 若说有什么东西是引人注意的,那就只有处于这群人目光中心的秦筝心本人了。 众星拱月! 原来秦筝心不是想玩什么阴谋诡计,就是想把最美最优雅的自己展示给林益阳看看…… 难怪坐得那么端正,吃饭也吃得那么优雅,足足五分钟才吃了三口饭…… 原来是来秀优雅来了。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我都坐下了你眼都不带撩我一下。”林益阳把饭盒往桌子上一放,伸手就把陆小芒扭向秦筝心那边的脸给正了回来,用一只手掌托着,正视他。 “她比我好看?” 陆小芒赶紧摇头,“不好看不好看,你最好看!” “嗯,那就多看我,少看别人。好了,现在吃饭。” 陆小芒故意学秦筝心的样子虚虚拿着筷子挑了几粒米送嘴里,嚼啊嚼啊嚼了一分多钟也不吞… 林益阳定定地看着她,“干嘛要这样吃?你打算在这儿吃到天荒地老啊?赶紧吃,别皮!” “你不觉得这样吃特别特别优雅么?” “没觉得,肚子饿了就该先填饱肚子,假模假式的做什么?” 林益阳的声音很大,附近十几桌的人都听到了。 正在极尽所能优雅吃饭的秦筝心脸一下子就白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说话这么难听 秦筝心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尽退,那双好看的杏眼也瞬间瞪到极致,完全破坏了原来的美感。 她的惊愕和失态只有一瞬间,很快又调整过来了。 虽然她才十五岁,可对情绪的控制能达到这种地步,也真是万中无一了。 她继续姿态优美地吃着饭,不过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没再像之前那样挑一口要嚼个一分多钟…… 陆小芒笑了笑,眼角余光却依旧盯着那边。 单看表面,秦筝心好像的确恢复了平静,可是或许在自己努力表现也要留下好印象的男人面前,被这个男人鄙视的打击还是过于大了,她原本并拢放平稳稳当当的腿还是气得打起了哆嗦。 “专心点吃,吃得多才会长得快,长得快才能早点长大,然后才可以嫁给我做媳妇!”林益阳见陆小芒吃饭还是不专心,就用筷子点了一下陆小芒面前的饭盒盖子提醒她。 陆小芒扒了一大口饭咕滋咕滋嚼着。 秦筝心那刚刚哆嗦完的腿又开始抖动起来……眼见气得不轻…… 旁边一直默默对着她流哈喇子的少年们根本就没有发现秦筝心在生气的事实,依旧盯着她一脸猪哥相…… 陆小芒把嘴里的饭吞下去之后,笑眯眯地冲林益阳感叹道:“秦姐姐生得可真漂亮,走哪儿都像是众星拱月一样是众人的中心,看到她我就觉得自行渐惭,总感觉她像是一只高贵无比的白天鹅,而我自己是完全上不得台面的丑小丫头……” “你觉得她好看?我咋看不出?”林益阳淡漠道。 秦筝心的脸白了又绿,绿了又黑了,黑了又赶紧白了回来。 陆小芒突然感觉看着秦筝心的脸变色很好下饭了呢,于是又多扒了几口饭,高高兴兴地吃了。 “嗯,这才乖,就得专心吃饭,没事别装腔作势,招峰引蝶的……一个好女人,是真真正正行得端坐得正,那种靠吸引无知猪哥少年目光获得成就感的女人,挺恶心人的。 要不是我对面坐着的是你,我今天这饭该一口吃不下去了。”林益阳又道。 若说之前那名假模假式是隐晦的鄙视,林益阳刚说这段话就是明晃晃的在扇秦筝心的脸了…… 陆小芒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有一天,她喜欢到心坎上的男人对她说,你是个让我恶心得饭都吃不下的人…… 那她一定觉得生无可恋想要去死一死的…… 虽然一个男人嘴这么恶毒真不对……可陆小芒还是莫名的觉得超喜欢呀…… 哎呀呀,她的心眼是不是变坏了啊…… 秦筝心的饭吃不下去了,端了饭盒就急匆匆地走了,走的时候两腿还在哆嗦,背影也仓惶得像在逃…… 完全没了之前那优雅端方,高贵如月的架势… 猪哥少年们没美人看了,终于恢复了正常,开始吃起各自面前早已经冷却了的饭菜。 陆小芒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看你,说话这么难听,把我的下饭菜都给气走了。” “赶紧吃,再三心二意,是等我喂么?对了,我听说有的乡间孩子生下来太瘦弱不好进食,他们家的大人会把食物嚼碎了渡给他们…… 第三百五十三章 我不知道编啥了 “你如果喜欢这种进食方式,我不介意把你当个刚出生的瘦猴儿一样渡食养活的。” 陆小芒赶紧扒饭,一边吃一边在心中腹诽林益阳。 你才瘦猴儿,你全家都瘦猴儿…… 林益阳扒了一口饭菜到嘴里,嚼了几下,脸突然就快速地凑了过来,作势要渡喂给陆小芒。 陆小芒赶紧低头猛扒饭…… 我的天也,这家伙,真是不要脸皮了!这是饭堂,那么多人看着呢,他竟然真的说渡食就能渡食,完全不顾忌旁人的眼光…… 他做人可以不要脸皮,可她要的呀…… 吃完了饭,林益阳就把蹲他们桌下也进完食的将军轰走了,自己背着陆小芒往营区走。 营区里什么最多?当然是穿着草绿色军装,英姿飒爽,走路都带风喊着口号的兵哥哥啊! 陆小芒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沿途那些喊着口号列队跑圈的士兵看到林益阳带了个小姑娘来营部,都时不时投来惊讶的一瞥。 林益阳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陆小芒,正好看到她在看那些兵哥哥,他的脸立马黑了一瞬。 “我不喜欢你看别的男人!”林益阳道。 陆小芒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嗯,这样我也喜欢,不过要是想睁着眼睛的话,就看看我的手脑勺呗。我记得我爷爷说过,我的后脑勺是我全身上下最耐看的地方了,看上十年也不厌倦。” 陆小芒成功被逗乐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 “爷爷什么时候说的这话?是罚你面壁又怕你不肯去还炸毛的时候说的?” 林益阳默默地回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刚开始他不待见我的时候,喜欢罚我站,我就盯着他站着,他又说我盯着他的目光太凶狠,像随时要扑上咬断他脖子的野兽,所以就让我面向墙壁站着…… 我觉得看墙壁没意思,不肯…… 他就说我后脑勺太好看,想欣赏一下我的后脑勺……” 这确实是林爷爷能编得出来的逗趣谎话,很林宪东风。 “嗯,你只说吃完饭带我散散步消消食,怎么逛进营区了?你这是要背我去哪儿啊?” “去军医室!”林益阳道。 “哦,是去给我拿跌打药膏么?” “嗯,先让肖杉看看你这脚复原得怎样,然后还有点小事要解决。”林益阳说到小事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十分狠厉。 不过陆小芒趴在他后背上,根本没看到。 两人双走了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一排小平房,小平房中间那屋子门上方的墙上用红油漆刷着三个大字:医务室。 医务室里现在十分热闹,病人好像特别多。 肖杉忙得不可交。 那些病人们个个都在中气十足的呐喊。 “肖军医,我头还疼,我要个床位。” “肖军医,我也头疼,不仅头疼,我还肚子疼,我也要一个床位!” “肖军医,我头疼脑热还拉稀打摆子,无论如何得给我一个床位……” “肖军医,我不止头疼脑热拉稀打摆子,我还,我还尿血…床位必须留一个给我,不然我就要死了。” “肖军医,我头疼肚子疼心肝疼肠子疼鸟疼蛋疼屁股疼,尿血便血……” “肖军医,病征都被他们说完了,我不知道编啥了,不过我也得要个床位,我不要回家,我要在军医室睡,这里没有林益阳,这里安全!” “林益阳来了!”肖杉背对着这边喊了一声。 那些还在吵闹着要哄抢床位的半大小子们赶紧哗啦啦地往床下钻。 第三百五十四章 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们 一间屋子就那么大点地方,顶多十来个平方,摆了五张行军床充作病床,剩下的有限的空间摆着一排木头架子,架子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药品,还有些注射用的瓶瓶罐罐及医疗用具。 屋内吵着要床位的少年却有十好几个,他们在急先恐后往床钻的时候根本不辨方向,哪张床近就往哪张床下钻。 刚刚他们全都围着肖杉在吵吵,人员都比较集中,此时想要快速的躲入床底下,势必是钻附近左右这两床靠近的床。 十几个人急着钻进两张行军床的床底…… 头碰头的哎哟声此起彼伏,很多人都只钻进个头,行军床下就已经没空间了…… 肖杉看着这行军床下露出的一排后背屁股和腿,哭笑不得地捂上了眼。 画面太美他实在是不敢看了。 在床下头碰头,眼对眼,甚至是眼睛鼻子全都被挤皱了的小子们终于想起前几回肖杉也是喊林益阳来了,最后林益阳却根本没来的事。 他们是不是又上那个无良军医的当了? 胆大的于志强和宋宇慢慢地退了床底,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了肖杉正一脸忍笑。 宋宇当场就怒了,高声道:“肖军医,你又骗我们!” 肖杉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哈哈哈,谁叫你们这么好骗啊?次次一喊林益阳来了,你们都吓得跟老鼠一样往床底下钻。” “我们不是好骗,是林益阳这人太吓人!”于志强铁青了脸辩解道。 其他的小子听说又是肖杉在诈唬他们,也纷纷从床底爬了出来,围着肖杉七嘴八舌地要求利益。 “肖军医,你骗了我们,伤害了我们幼小脆弱的小心灵,所以你得赔偿我们一个床位让我们继续留在这儿!” “对啊,肖军医,你就当做好事咩,不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 我们就只要个床位,不要你打针也不要你开药,不会让你浪费医疗资源,求你了,您就收留收留我们。” 小子们的说法从要求赔偿都升级到七级浮屠了,肖杉觉得自己再不见好就收,这事就该砸了,正在他准备答应下来的时候,于志强突然指着门口啊啊地叫了起来。 “林益阳!”于志强的声音里透着惊恐。 “于志强,我抄你啊,肖军医不吓人了换你来了?” “于志强,你再鬼叫唤,信不信我肝你哦?” 已经被吓过一轮的小子们根本就不信林益阳真的会来了…… 于志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离他最近那小子一把捂了嘴,然后好几双手伸了过来,把于志强拖到了墙角,准备收拾他…… “挺热闹!”林益阳站在门口不疾不徐地道。 “这是谁啊?他么的竟然学林益阳说话,还学得这么像?谁说的?谁在说话?”宋宇愤怒地扭过头,看向出声处,然后他立即像见了鬼一样猛地往肖杉怀里一跳,两只手搂了肖杉的脖子,两脚直往他腰上勾…… “肖军医,啊啊啊,救命啊!” “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们!”林益阳神情淡漠,像一尊门神一样堵住了门口。 第三百五十五章 全无人性的家伙 小子们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他们个个都往肖杉身上扑去,想学宋宇的样子挂上去… 肖杉直接被十几个的身体重量带得倒了地… 林益阳背着陆小芒慢悠悠地走进去,顺手关上了医务室的门并反锁了。 锁头反锁时发出咔哒一声。 小子们心头就犹如被重鼓狠狠敲打了一下,个个都吓得脸青白黑,哇哇乱叫着却又不敢逃走。 林益阳一脸平静地踩着他们的手来到最近的行军床前,小心翼翼地把陆小芒放了下来,“肖军医被他们压下面了,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了,所以我们的顺序得变一变。得先解决私人恩怨,后拿药了。” “嗯嗯,你放心的去做你的事,我在这边乖乖的坐着看戏…呃,不是,看你解救肖军医脱离这些可恶小子们的魔爪。”陆小芒双手托腮,眼睛笑成了两弯小月亮。 林益阳迈步,一步一步走近于志强等人…… 黑衣少年面色沉凝,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小刀子一样剜着倒在地上还在满地乱爬的一群人。 于志强和宋宇等人都蜷了蜷身子,似乎想把自己团起来。 “林,林一……你,你不要过来。” “林一,林一你想干嘛?” 半大小子们们个个声音发抖,两股颤颤,上下磕着下牙发出的的的的声音。 林益阳走近,慢慢地蹲了一下来,一伸手就抓住了于志强的左手,用力一扯一脱。 啪嗒! “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于志强大叫,脸也因疼痛而扭曲起来。 “没断,只是给你提个醒儿,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你不是问我想干嘛么?我就想干这个!”林益阳面无表情,视线缓缓掠过于志强,宋宇,还有其他半大小子们的脸庞。 这一刻,众人都心头一紧,感觉自己被一只凶兽盯上了,顷刻之间就要葬身兽口了般。 怎,怎么办? 每个的眼神中都带着这样的询问。 说,说,不然都得死…… 少年们互相看了看,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齐齐伸出手指,指了指最中间一个少年。 “是李建兵,是他说的!” “哦,那我先和他单独谈谈!”林益阳伸手直接把李建兵从人群里拖了出来。 李建兵面无人色地被拖出来时,直接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益阳拖着人就往门那边走。 肖杉忍不住出声问了句:“林一,你想把他怎样?” “埋了!”林益阳头也不回道。 短短两个字,掷地有声,如同滚雷般在众人耳朵边上炸响。 一时间,大家都被炸得失去了思维能力。 “不,不好,这样搞会搞出人命的。”肖杉道。 “他想把小芒打晕扔墙角的时候都不怕搞出人命,我只是埋一埋他,自然也不怕他会死。” 眼看林益阳真要把人拉出去埋了,肖杉也吓坏了,转头冲陆小芒急道:“快劝劝他,如果没人拦住,他真的会把李建兵埋了的!” 这本来就是一个全无人性的家伙! 所以全营上下才没人敢惹他,不仅是这些少年不敢惹他,就是大头兵们也忌惮他。 他的凶名可不是吹出来的,是肝架肝出来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当年有人屌似汝,如今坟草三尺高 两年前十一个军区大比武,丰收岩也要选送一个最强壮的兵去参加比武,上千人上选出了一个最能打的兵,结果这个兵不认识林益阳,在林益阳经过的时候喊了句小子,给老子捡下衣服… 林益阳一个字没说就上去正面肝了,那个兵只坚持了半个小时就被林益阳压着虐打了一个多小时……要不是宋金陵把林宪东叫来,那人估计会被直接打废! 那兵当时直接被打蒙圈儿了,后来养好伤之后总觉得他那天是因为大意和林益阳突然发动攻击才输的……所以,他又给林益阳下了挑战书…… 结果自然是那个兵再次被虐打了一遍…… 这个兵也是个不服气的狠货,被打了两次还是没长记性,经常会找林益阳切磋,次次都被打成猪头。 但是同营的官兵也渐渐发现,那个和林益阳对打的兵的身手在日渐提升,如果说去年大比武他去了也只是给徐卫国那变态陪跑的话,再过三年的大比武,他却有信心争一席之地! 后来那个兵曾问过林益阳,“不就给你充了句老子么,你怎么发那么大脾气,差点把我往死里揍?” 林益阳当时正眼也没带看他一眼,十分平淡地说了句:“不是差点,如果我爷爷不来,你这会儿坟头草都三尺高了。虽然我不太喜欢我老子,但是我也只有他一个老子……你想给我当老子,那就得重新去投个胎……” 那个兵平时的口头禅就是老子怎样老子怎样,小时候他老子拿皮带抽嘴巴抽了整一个月都没改掉这坏毛病…… 结果听完林益阳这一句话之后,他把这动不动就带上个老子的口头禅改了……因为他知道,他老子当年抽他肯定不会把他抽死,可是哪天再一不小心喷句老子出来给林益阳听到了,林益阳真会把他弄死…… 在生死面前,什么毛病都是能改掉的…… 咔哒,林益阳拉开了军医室的门,把李建兵像拖一条死狗般拖了出去,又顺手拉上了门。 “陆小芒,赶紧出个声儿啊,不然李建兵真会被埋掉的。”肖杉急得额头直冒汗。 “谁劝都没用,我说埋了就一定要埋了他!”林益阳的声音冷冷地从屋外传来,“对了,医务室工具房里有没有铁锹,我借把铁揪去挖下坑儿。” “看,不是我不劝,是我知道劝了也没用。”陆小芒两手一摊,也是一脸的无奈。 “那,那我去叫老领导!”肖杉推开压在他身上已经完全被吓丢了魂的少年们,一翻身爬了起来,直直冲向门口。 “那我得再多挖个坑了。”林益阳喟叹道,“看起来,营部的军医也得换换了。” 肖杉手已经搭到了门扣上,听了这话,拉门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就那么僵站在了门后。 “林一,你要去埋人我不拦你,可是这挖坑很费时间的……万一你去挖坑的时候,这屋里的小子们要替他们的朋友报仇,我可就完了哇。”陆小芒一脸担忧地睨着那群瘫坐在地,个个脸色白得像上了几层粉,浑身还在筛糠的少年们。 少年们原本就被吓得够呛了,再听陆小芒这么一说,就差集体晕厥了。 “小芒……其实从一开始,你就不想让我埋李建兵对不对?要是我坚持埋了他,你会生我气么?” 第三百五十七章 唱双簧 “我会生气你就不埋人了?”陆小芒愁眉苦脸地问。 “嗯。” “那就不埋了,再拖进来!”陆小芒高兴道。 林益阳就当真把李建兵给重新拖进了屋。 李建兵被扔到地上没一会儿就悠悠醒转过来了,一睁眼就看到了宋宇和于志强等人正一脸担忧地盯着他看。 “我没死?”李建兵问于志强。 “你是没死,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放过你了。不用死,那就得受点罪!” 受点罪,总比被埋的好…… 李建兵赶紧点头,“可以可以,我认我认!” “嗯,不止你,还有那天听到你这么说却没阻止你的这些人,每个都得受点罪,不然我心头这口气消不掉,不定哪天就会趁我小媳妇不在把你们全挖坑埋了眼不见心不烦。”林益阳又道。 少年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打也是打不过的,跑也是跑不掉的,只能战战兢兢的等着。 林益阳面色平静地把屋内所有少年的一只手上的关节全给硬错开了…… “小惩大戒,你们以后都要记住,不要惹我,也不要惹我小媳妇,不然,下次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不许惨叫,给我忍着,过十分钟痛够了,我才会让肖军医给你们接上… 谁敢叫一声儿,我把他另一只手的关节也给卸了!” 少年们抱着自己被卸开了关节的手满地打着滚,却愣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林益阳双手抱臂,两腿叉开,像一尊铁塔似的立在他们面前。他盯着墙壁上的时钟,足足等够了十分钟才让肖杉过去给宋宇等人接骨。 少年们一接好手就赶紧扯呼了。 继续留在这里,天知道这阎王似的林一会不会又一下子心情不好想要埋个人了?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绷着脸在旁边装深沉的陆小芒才噗嗤一下子笑出了声音。 林益阳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她立马靠了过去,笑眯眯地道:“干得漂亮!” 林益阳睨了陆小芒一眼,“你演得也不错!” 陆小芒伸出一只手掌,又强行抓了林益阳一只手掌竖起来,两人手掌轻轻一拍,发出啪的一声。 “陆林一出,谁与争锋?有架你肝,有便宜我占,多好的搭配!” 肖杉总感觉自己站在这儿有点多余,虽然这是他自己的军医室,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你俩刚刚……是在唱双簧?一个演黑脸埋活人,一个演红脸艰难劝说救人,然后让那些小子们心甘情愿被卸了胳膊还觉得自己个儿占了大便宜,对你们生不出怨恨心来?”肖杉眼睛瞪得老大,都快掉出眼眶子了。 “肖军医是个明白人。”陆小芒冲肖杉竖起大指,“给你点赞!” 林益阳盯着肖杉,冷冷地道:“敢说出去,你懂的。” 肖杉啧啧不已,“你们俩个这是要逆天啊……一个武力值变态到爆棚人还狠得没边儿,一个又喜欢收买算计人心……真是一丘之貉,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我喜欢。” “一丘之貉不接受!” 林益阳和陆小芒异口同声道。 肖杉服了,一边给陆小芒检查脚踝一边叹气。 “陆小芒,你这脚已经……”肖杉的话还没说完,脚就被人狠狠碾了一下。 陆小芒坐在行军床上,脚是悬空的,所以根本不可能踩到坐在床前椅子上的肖杉的脚。 屋子里就三个人,排除肖杉和陆小芒之外,碾他脚的人只可能是林益阳。 林益阳不想让他说实话…… 第三百五十八章 最大的缺陷 “肖军医,我的脚是不是快好了?你怎么话说一半不说了?” 林益阳碾肖杉脚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完全看不出来他在分心踩人。 陆小芒的注意力又完全被肖杉吸引,一时间就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肖杉脚被踩得火辣辣的痛,林益阳还在加重力道用力碾啊碾,肖杉知道自己要说的话不合他的意,这骨头说不定都会被他一脚给跺断…… “你这脚踝扭伤很严重哇,估计还是再养养……”肖杉倒吸了口冷气,强自镇定下来,保持正常的语速说话。 这话一出口,先前正碾着他脚背的那只像脚立刻移开了,肖杉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不由得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陆小芒低头看自己的脚,疑惑地伸手去摸。 “不就扭了一下么,我今天都没感觉多疼了,我觉得可能快好了的,怎么还要养养啊?肖军医,你觉得我这脚还得养我久才能自己下地走?” 肖杉不敢回答,拿眼隐晦地瞟林益阳。 林益阳原本用一只手指卷了陆小芒耳边的发缠绕在指间把玩着,现在这手指突然勾了勾,变成一个数字。 肖杉会意,立马开口道:“还要七天,起码还要七天。” “还要七天啊?那这七天我还得骑将军或者让林一背了……”陆小芒小声嘀咕。 “没关系的,你又不重,我可以晚上跟你睡,早上背你上学,放学背你回家。”林益阳唇角微扬,隐晦地笑了一下。 “可这样背来背去的,我总是有种自己是残废了的感觉……”陆小芒烦烦地抓了抓头发。 要是她的脚没受伤,今天林大妍跑的时候,她就能把她追上了… 林益阳背着她好是好,可是有他在,很多事都不方便去做。最起码的就是不能去找罗大乐和罗保国还有罗凯旋那几个小伙伴…… 林益阳这人实在是太霸道和小气了,动不动就要挖坑埋人,咬断人脖子,拧断人胳膊啥的,陆小芒可不想让自己的小伙伴面临这样的威胁。 从军医室出来,林益阳就颠颠地把陆小芒背出了营部,直奔红星村而去。 丰收岩离着红星村还有三四里地,林益阳一口气把人背到了村口,除了喘了几口粗气儿之外,整个人完全看不出一点疲累。 “我外公怎么会答应你来陪我睡?我怎么越想这事儿越不对呢?”陆小芒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个事,想到村口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想通了呗,反正他是同意了的,今天晚上我就要正大光明的睡你家。”林益阳拐进了村子,熟门熟路的往陆小芒外公家走。 他们从昆城回来,路上花了几个小时,到了丰收岩已经晌午了,应付外公花了大半个小时,去饭堂吃饭又花了大半小时,去医务室呆了二十分钟,回红星村走了一个小时,所以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 这个时间段,村里的大人们已经上工了,学龄儿童也全都上学了,留在村里的只有老人和孩子,还有跟陆小芒舅妈这样的的病人。 林益阳把陆小芒背进了她平时睡着的那间屋子,随手就把门关了。 陆小芒被放到了床内侧,他鞋也没脱就要往床上躺。 陆小芒翻了个白眼,脱了一只鞋子去扔林益阳。 林益阳反手一抄就把她穿的布鞋接在手中,侧头冲她微微一笑道:“古代女子招夫婿是扔绣球,陆小芒你是扔鞋子,真是别出心裁够独特。” 陆小芒扑过去,两人闹作一团。 就在这个时候,林益阳的耳朵奇怪地动了动,他突然快如闪电地伸出双手捂了陆小芒的耳朵。 听力太好最大的缺陷就是容易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跟踪的人是谁 耳朵被突然捂住,滚烫的温度自林益阳的手心传递到耳上,敏感的耳朵就麻了一阵,陆小芒浑身一颤,整个人都缩了一下。 “突然捂我耳朵干什么?”陆小芒大声问。 林益阳皱眉不说话。 “我是你老大你忘记啦?我说的话你必须得照做,我问的问题你必须得回答我!不然我不给你当老大了,也不给你当媳妇了!”陆小芒道。 不当老大无所谓,不当媳妇这性质可严重了。 林益阳思索片刻,犹豫着告诉陆小芒:“嗯,后面有点少儿不宜的声音,我不想让你听!” 后面? 陆小芒怔了怔。 林益阳的听力有些骇人,住四楼连一楼哪间房里的声音都能听出来,他说的后面,是指德叔家还是罗光学家? 听说自罗光学他们三爷子那晚丢下叶桃先走之后,叶桃上工下工都盯着自家男人,片刻不离。 每次中午回来歇息,叶桃他们一家人都跑得最早,去得最迟的。这睡着睡着生了兴趣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德叔的腿也在好转之中,如果芳婶在家……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擦枪走火演变成真刀真枪上阵也是很正常的…… “不听就不听,我也不想听呢。行了,困了,我要睡了。”陆小芒躺回自己的枕头上,两眼一闭就要睡。 “我也要睡会儿。”林益阳三两下蹬掉鞋子,滚了过来,和陆小芒睡在同一个枕头上。 陆小芒是真的困极了,沾枕没几分钟就呼呼睡过去了。 林益阳半睁着眼,细细地打最着身侧小人儿。 鸦青色的眉,卷翘浓密的眼睫,小小的鼻子下是一张小小的嘴,嘴唇颜色不丰,显得有些浅淡,可他却觉得无论这眉眼还是唇色都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怎么看也不会厌倦,越看越是喜欢。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里透射进来,暖暖的打在少年俊美无俦脸庞上,给他平添了一层夺目的光,他那双从来都是冷厉清冷甚至是凶残的眼里,慢慢的渗出一种温柔和缱绻的碎芒,每一星一点的碎芒里,都存放着一个他视若珍宝的小小人儿。 十五年的岁月之中,他当了接近十年的人獒,又学做了五年的人,他有时候做人太累,要管这个要管那个,不如做兽逍遥自在肆无忌惮……… 现在,他似乎找到了做人的乐趣所在…… 陪着她一起长大,守着她,护着她,只要她一长大,就把她变成自己的,叨回窝,不,是娶回家,那样,就可以夜夜笙歌了…… 不对,白天也可以的……反正他是不忌讳这个的…… 林益阳把陆小芒搂进了怀里,手脚相缠,把她困在他身前,这才慢慢地合上了眼。就算是睡着了,少年那唇角依旧是微微扬着的。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罗大乐跑来敲门。 “小芒,小芒,你回了吗?今天你不在,老师问的时候我给你请了病假,我说你肚子疼,要是明天老师问起你要记得说肚子疼,不然就露馅了。” “走开,我和媳妇儿睡觉的时候不喜欢人来打扰,你要敢再吵吵,我让你永远也张不了嘴你信不信?赶紧走!”林益阳把罗大乐轰跑了。 罗大乐闷闷不乐地出了院子,正好碰上罗保国要去放牛,罗大乐书包也没回家放下就和罗保国一起去放牛去了,天黑之后才回了自己家。 罗大乐刚走到自己家附近就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警惕地冲着空气里大喊:“谁?跟着我干什么?” 悉悉索索的声音自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传来。 一个人慢慢地走了出来,和罗大乐打了个照面儿。 第三百六十章 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黑色的夜空只有几颗不太明亮的星子偶尔闪烁一下。 从树后走出来的人长发披肩,上身穿着一件碎花长袖衬衫,下身穿着一件红色大摆纱裙,光着脚,脚背被杂草和荆棘弄出不少斑驳的血痕。 罗大乐一看到她就两眼冒火,恨不能扑上去咬断她的脖子。 “林大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从村口开始就一路跟踪我,跟到我家附近,是想做什么?” 罗大乐一边问一边举目四顾,寻找趁手的武器。 林大妍痴痴地看着罗大乐,像是要把罗大乐看得印进心里似的,更像是第一次见到罗大乐,想要认清楚一些。 她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探向罗大乐。 “大,大乐?”这个名字一叫出口,林大妍的眼泪就突然涌出了眼眶,瞬间泪流满面。 罗大乐往后退了一步,突地蹲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狠狠扔向林大妍那边。 林大妍竟然不闪不躲,依旧一步一步的逼近。她的目光一直在罗大乐脸上盘旋着,眼里有一些罗大乐完全看不明白的情绪在疯狂生长。 罗大乐连续捡了好几个石头扔她,她明明被打中了,却依旧不管不顾的想要靠近罗大乐。 罗大乐有些吓着了,扭头就冲自家屋里大喊:“爸,爸,你快出来啊!” 听到喊叫声,一个小萝卜头从屋里窜了出来,黑眼睛骨碌碌一转,笑着就往罗大乐这边扑。 “哥,你回来啦,我正等你带我去伙食团吃饭呢,爸还没回来,不知道是在伙食团还是去老地方跑步去了。” 罗大乐看了看林大妍,又看了看完全不知道危险临近的罗小乐,猛地一咬牙冲进院子,抄起一把洋铲紧握在手里,冲林大妍挥舞了几下。 “走开!我们家不欢迎你这个坏女人!你别以为我爸不在家你就能欺负我们!你要再敢靠近一步,我就用这把洋铲把你脑袋铲开!”罗大乐整个人都如同被拉满了弦的箭绷得紧紧的。 “大,大乐……小乐……我,我是……”林大妍激动得语无伦次,说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罗大乐见她还不死心不肯离开,心头一怒,脑袋里一发热,直接挥着洋铲就冲了过去。 “你不走我就打死你!”罗大乐疯狂地挥着洋铲,雪亮的洋铲尖对准叶大妍。 叶大妍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南坡的方向跑了,她跑出十几米之后又扭过头来道:“大乐,小乐,你俩在家要记得锁好门,不要放坏人进家里。我,我去找你爸爸。” “我爸不在那边!不在那边!”罗大乐道。 “我知道老地方在哪儿。”林大妍光着脚丫却跑得飞快。 罗大乐想要追,罗小乐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哥,她,她怎么会知道老地方是南坡方向?” 罗大乐把洋铲一扔,就地一蹲,手脚开始发颤。 “哥,你刚刚也很怕对不对?林医生今天好像很奇怪,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平时她看到我都叫我泥猴儿,生怕我会靠过去把她漂亮的衣服裙子开脏。” 罗大乐眉头拧作一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林大妍确实很反常……到底昨天夜里小芒追出去后发生了什么事…… “不行,我得找小芒问清楚。小乐,帮哥一个忙。” 第三百六十一章 荒唐 “哥你说,啥忙我都帮,谁叫咱俩是兄弟呢。”罗小乐干脆地回答道。 “我要去找小芒,可小芒家现在有个恶霸,我一去恶霸就会生气,一会儿我背你到小芒外公家,你进去把小芒叫出来,我在外头等。” “好!” 罗大乐就背着罗小乐去了陆小芒外公家。 罗小乐下了地就窜进了院子,罗大乐藏在红桔树后面等。 罗小乐进了院子之后却没直接去陆小芒睡的那间屋,而是去了堂屋。他在堂屋里找了一圈,发现屋子里没人,又去了陆小芒外公睡的那间屋。 “天富,天强……你们在家么?”罗小乐在前面这排屋子里没找着人就开始喊天强和天富。 陆小芒正好睡足了,醒来就听到罗小乐在找天强天富。她转头一看,发现林益阳睁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两只手的手指上全都缠满了她的头发,也不知道把玩了多久了。 “你醒了怎么不叫醒我?” “我也刚醒,是被外面的人吵醒的。”林益阳睁着眼睛说瞎话。 刚醒手指就缠着她头发玩儿了,还十根手指都缠满了? “赶紧把我头发放开,我要起来了。”陆小芒道。 林益阳嗯了一声,轻轻把手指从发间抽出。 陆小芒一翻身爬了起来,发现他还躺在床外侧像道山岭一样卧着就笑了。 “我要下床,你在外面,你不爬起来,难道是想让我从你身上爬过去啊?” “你说你要起床,我并没有同意。你有本事越过我这座山你就下去,越不过就呆床上陪我再躺躺。”林益阳淡淡道。 外面的罗小乐又叫了几声。 “天强,天富,你们在不在啊?” “有人在叫天强天富,我得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林益阳,你别闹了哈。”陆小芒想要爬过林益阳的身体,等她刚爬上去,林益阳就势一滚,直接把人压在身子下面。 他一边在她耳朵边上吹气一边道:“人家找的天强天富,又不是找你,有事也是跟天富天强有关。” “别闹啊,肚子也饿了,伙食团一会就不供饭了,睡了这么久该起了。” “肚子饿了?那起床。”林益阳松开陆小芒,自己先爬了起来穿好了鞋子,又伸手把陆小芒抱到床沿,捡了鞋子给她穿上。 “是抱还是背?”林益阳问。 “背。” 林益阳就把陆小芒背到了门口,拉开了门。 罗小乐看到门一打开就立即窜了过来,刚叫了一声小芒姐就看到了林益阳冷冽的脸。 哦,这肯定就是我哥说的那个恶霸。 恶霸也在,罗小乐就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陆小芒哥哥在外头等她…… 罗小乐愁得不行,不停地搓着小手。 “小乐,是不是大乐找我有事儿?”陆小芒猜测道。 罗小乐看了一眼林益阳,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我是来找天强天富玩儿的。” “哦,你哥在哪儿?在外面?”罗小乐越是摇头,陆小芒就越确定罗大乐来了。 林益阳早就听到红桔树后有一道呼吸声。 “他在树后面。罗大乐,进来,有事儿说事儿,当我面说!”林益阳语气不善。 罗大乐叹了口气,从红桔树后走了出来,直接进了院子,把林大妍去找他的事说了说,然后又一脸担忧地望着陆小芒。 “小芒,你说这林大妍到底想干啥?” 陆小芒呆住了,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突然从心头跃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求证 林大妍活过来后曾对她说她不是林大妍,然后陆小芒说要回红星村她就跟着走了,后来她发现陆小芒去的方向渚子滩不是红星村,所以她就跳水逃跑了…… 然后她没回水井公社自己的家,却直接到了罗大乐家…… “大乐,我记得你夏天的时候最喜欢去湖里游泳,水性还挺好,天强天富都是你教会他们游水的,你又是谁教会的呢?是玉成叔么?”陆小芒眼神灼灼地盯着罗大乐问。 罗大乐不知道为什么陆小芒突然要问这个奇怪的问题,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是的,我爸其实不太会水,我妈……我妈是渚子滩秦家镇的人,那边靠近水边,我妈从小就在滩上撑船打渔,所以练就了一身好水性……” 说到秦好,罗大乐的眼圈一瞬间就红了,声音也有些发哽。 陆小芒眼前一亮。 她应该猜对了,不过要确认这件事,还得去南坡看看究竟。 “那我们赶紧去吃饭,吃完了饭就去南坡找玉成叔。” 吃完饭后,林益阳背着陆小芒,罗大乐背上罗小乐,四人就朝南坡而去。 南坡是村子南边的一片陡坡地,那边是石谷层,无法耕种,树和高一些的草都无法从石谷层汲取营养成活,所以南坡上全是低矮的植被杂草,还有爬在地上生长的爬山虎类的藤状植物。 罗玉成自秦好去世之后每天夜里都会在这里脱了衣服疯狂奔跑,嘶喊妻子的名字,直到累得睡过去,然后第二天醒了之后又会忘记晚上发生的事,穿上衣服去干活…… 罗大乐说他爸可能是得了失心疯…… 林益阳一听罗玉成奔跑的时候是不穿衣服的,立马就不想带陆小芒上坡了。 陆小芒好说歹说他都不吭声。 “我把眼睛闭上,不看,保证不看,行不行?” “不行。”万一看到什么辣眼睛的画面造成了什么心理阴影,以后连他的身体都不愿意看了呢,林益阳直摇头。 “那,那你把你衣服脱下来,把我头全罩上,这样总该行了?”陆小芒道。 “不行。” “为什么?” “我就穿了一件衬衣,我脱了,我的身体不就被别人看到了么?我看我我兴奋,别人看我我会犯恶心,更别说是几个男人看……” “那大乐,你把衣服脱给我。” 罗大乐把罗小乐放地上,二话不说就要解衣服扣子。 “算了,让你用其他男人的衣服罩头,还不如罩我的。”林益阳道。 所以,最终陆小芒还是用林益阳的衬衣蒙了头才上了南坡。 南坡很大,从南到北纵向的距离是三四十里,横向距离是二十里多。罗大乐只知道老地方是南坡的某个地方,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地方。 这个地方是罗玉成和秦好才知道的地方,好像是一个挺隐秘的地方。 南山上长满了爬山虎,层层叠叠,爬山虎的藤在绿叶下交错纵横,形成了许多隐秘之地。 要想在这片方圆六平方千米的爬山越区域找到一个人,难度不小。 林益阳的视力不受夜晚限制,背着陆小芒走得飞快。 罗大乐背着罗小乐,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四人在南坡找了一个多小时才听到了罗玉成的嘶喊声。 “阿好,阿好……阿好……我回来了,我给你把医生背回来了……阿好,你可不可以不要死……阿好……你别死啊……” 第三百六十三章 美梦易碎 夜色低沉,天空像一块被浓墨浸染了的大布,罩住了所有的光亮。 山风如泣如诉。 骨瘦如柴的男人背上背着一块几十斤重的长形条石在爬山虎的藤蔓间来回跑动,一边跑一边叫阿好阿好,我回来了。 叫着叫着,男人的眼泪就疯狂的涌了出来。 “阿好,别死,阿好,我不能没有你。阿好,你可不可以不要死,阿好……你回来啊……你回来呀……阿好,我好想你……” 林大妍寻着声音慢慢地走向罗玉成,眼泪也像决堤的潮水一样从眼睛里奔涌而出。 罗玉成背着石头来回跑来回跑,不停喊不停地喊,直到再也跑不动再也喊不出才倒了下去,扒着旁边的藤叶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林大妍走过去,伸出手,摸了摸他廋骨嶙峋的身体,滚烫的眼泪一串串的落了下来。 “冷,阿好,我冷……阿好,给我盖被子……”罗玉成瑟缩成一团,睡着了眼角也在淌泪。 林大妍慢慢地躺倒了罗玉成身边,伸手抱住了他,然后慢慢地偎依进他的怀里。 罗玉成做了个美梦,梦里好像回到新婚那一夜,他很生涩,阿好痛得在他怀里打颤,他有些浑账,还是要了她两次,把她弄哭了…… 罗玉成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怀里有个光溜溜的女人…… 这个感知让罗玉成如坠冰窖。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晚上和白天会变成两个人,他怕吓到俩个孩子,所以一到天黑就会来南坡这边睡。 在这里,他可以放肆地叫阿好想阿好,哪怕是哭得完全不像个男人也没人知道…… 这里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好几年都没有任何人来过。 他想到之前做的那个翻云覆雨的美梦,心里突然像被刀子戳穿了般痛了起来。 他是结过婚的男人,夫妻的事他是懂的。 那不是梦……他的确做了。 他和不是阿好的女人在这个地方做了恶心的事…… 罗玉成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推了出去,整个人都崩溃了。 “我对不起阿好,阿好一定不会原谅我的……”罗玉成痛苦闭上了眼睛,两只手不停地大力扇自己。 “住手,不要打自己……”林大妍扑过来,抓住了罗玉成的手。 罗玉成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刚刚……我刚刚是疯了……我对不起阿好,也对不起你……你,你是第一,第一次…… 可我,我不想和阿好之外的女人结婚,哪怕阿好死了,我也不想娶别人… 所以,我只能对不起你! 你,你去报公安,让他们,让他们把我抓去枪毙了算了……” “如果你被公安抓去枪毙了,那孩子怎么办?”林大妍轻声问。 听了这话,罗玉成瞬间沉默了,痛苦得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似的。 过了好几分钟之后,罗玉成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林大妍的脸,一字一顿地道:“我不,我不想和你结婚,我只想要阿好,我只想要阿好一个妻子。林,林医生……” “玉成哥……你真傻……”林大妍用力抱住了罗玉成。 “林医生,你叫我什么?不,不对,你不是林医生……也不对,你是林医生,好像又不是……我,我一定是疯了,我竟觉得你像我的阿好……” 第三百六十四章 我多希望你真能是阿好 罗玉成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他感觉自己是真的要疯了。 林大妍紧抱着他不放,一声声唤着:“玉成哥,玉成哥,玉成哥……我回来了,玉成哥,你不要再作贱自己了。以后,我们一家人一定要好好的,再也不要分开了。” “阿好?你真是阿好?”罗玉成停止了挣扎,渐渐地不动了,他略略推了林大妍一下,仔仔细细地端详起她的脸来。 眼前的人分明又是林医生啊…… “你不是阿好啊,林医生,你是林医生啊。”罗玉成眼中那抹微弱而希冀的光芒轻轻地摇摆,似乎转瞬间就要破灭掉了。 “不,我只是换了个样子……我,我知道这事情听起来很离奇,可是玉成哥,我真的阿好,我记得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 我记得我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就是在渚子滩的新月桥上,你挑着箩筐要过桥回村,箩筐里挑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大人。 男人就是罗光学,女的是叶桃。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挑着他俩走了好几里地了… 我问你干嘛挑两个人,你说这两人是你同村,两个人都绊到同一块石头扭了脚,走不了了,所以你打算把他们挑回红星村。 我问你红星村在哪儿?你说还有上百里地…… 我盯着罗光学和叶桃看的时候,发现他们俩眼光都闪闪躲躲的,我就怀疑他们,所以我用我撑船的浆把你箩给打翻了…… 你,你还生气地质问我,好像还想打我…… 后来,我告诉你那两个人是装的,就是不想走路想让你挑回村你不信我,把我气得直接跳了桥…… 玉成哥,我真的阿好啊……” 罗玉成摇头,喃喃道:“不是的,阿好不长你这样,阿好是巴掌脸,可你是鹅蛋脸,阿好笑起来脸上有小酒窝,你没有…… 你能说出这件事,是因为当时在场的人除了我和阿好之外,还有罗光学和叶桃,而你妈叶花和叶桃是姐妹,叶桃有可能闲聊的时候说起过这件事…… 所以,你不是阿好,虽然……我多希望你能是阿好……可不是就不是,不能错认。” 罗玉成根本不相信,林大妍眉头紧锁,想了想又开口道:“那,那说件只有我俩才知道的事。” 罗玉成眼里有一缕碎芒轻轻闪动了一下。 “你,你说说看……” “我跳桥之后就掉进了水里,我下水之后就一个猛子扎到了下面,然后你以为我淹着了,所以扔了箩筐也跳了下来,然后你下水之后你才发现你自己不会水,就水面上乱扑腾… 我捉住你的脚就把我拉到了水面下,你还大叫水鬼捉人了水鬼捉人了。然后,你那两个说扭了脚走不了路的同村,立马从箩筐里跳了出来,飞叉叉的就跑走了,生怕会被水鬼一起捉下水…” 林大妍说累了,就停下来喘了口气儿。 罗玉成激动得反手抓住了林大妍的两臂,紧张地追问:“后来,后来呢?我们在水下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是被秦好捉脚拖下水的事,罗光学和叶桃是不知道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 带我回家 说到这件事,林大妍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我,我不想说,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记得么?” “快说,你说给我听,你能说出来我就相信你是阿好,你要说不出来你就不是阿好。”罗玉成直直地盯着林大妍的眼睛,反搭在林大妍肩膀上的两手用力地向下抓握,林大妍被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你以为我是女鬼,咬,咬了我……那里。”林大妍的声音很小,小得罗玉靠这么近都有些听不清。 “咬了哪里?哪里?”罗玉成眼里突然燃起了熊熊的焰火。她说对了,她说对了,不过还不能不能相信她就是阿好… 她要把所有的事情细节都说对才行。 林大妍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声音越发的小了,小得像是蚊子在叫。 “就是那里,我,我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你用手指给我看,我到底咬了你哪里……”罗玉成放开了林大妍,眼神灼灼地望着她,“快指呀……指一下就行了。” 林大妍伸手捂住了自己右边胸口。 罗玉成醒了之后,两人都还没来得及穿衣服,林大妍一捂胸,罗玉成的眼光也定定地看着那处。 白生生的一片晃得他眼有些发晕,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又仔细盯着看了看。 “没有牙印……” “我换了个身子,当然没有牙印。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今天一整天都过得十分的混乱。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生孩子被捂死那一瞬间,谁知道我一睁开眼,我却在陌生的房间,还跑到昆城去了…… 我的脑子里有林大妍死前的记忆,可我又觉得我不是她…… 我想要回村,后来看新月桥的时候,我就想起来我是谁了,我泡了泡水,边走边想,慢慢的脑子才清楚了…… 我想明白了,我是秦好,我还有个男人,我男人叫罗玉成,我给玉成哥生过两回孩子,第一个孩子是个儿子,第二胎我还不知道活的那个孩子是男是女,我只知道死了的那个孩子是女儿…… 玉成哥,我真的回来了。我是你的阿好啊。我再也不想离开你离开孩子们了。” 林大妍边说眼泪边唰唰地掉,“玉成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你带阿好回我们的家好不好?” 罗玉成已经有五分信了,可还是有些迟疑。 林大妍见他不说话,又喊了声玉成哥,“玉成哥,你带我回家。我好几年没见大乐了,他根本就不认我。” 只有玉成哥带她回去,告诉大乐她是秦好,大乐才有可能相信她的话。 大人的接受能力总要比孩子好一些? 虽然林大妍自己刚开始有借尸还魂这个认知的时候自己也是吓了一跳的。她既是林大妍,又是秦好,她是借着林大妍身体还了魂的,她都不知道自己算人还是算鬼了。 这事情确实太离奇了些…… “我,我不能就这样带你回去。我得再仔细想想。”罗玉成咬牙道,“或者,你再说点什么能让我更加信服你是阿好的事。” “哎,那边的人,你俩能不能先穿上衣服……你们不穿衣服我们几个小辈不好过去啊。”陆小芒两手扒着林益阳的背,脑袋上罩着黑衬衣,不辨方向地帮乱转着头朝远处大喊。 林益阳黑着脸,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中午听一场,这晚上又听了一场,他这心情能好才奇了怪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要学会领情 罗玉成和林大妍手忙脚乱地套好了衣服裤子。 秦好速度还比罗玉成快两分,很快就穿好衣服并扣上了扣子。等她穿好之后,她就习惯性地低头去看罗玉成的裤子。 果然,那当部的两颗扣子又是忘记扣上的…… 林大妍就伸手熟练地帮他扣上了。 罗玉成浑身一震,定定地看着那只白生生的小手,那是一只不同于秦好那双劳作粗糙还带着一些浅白疤痕的小手。 “阿好……”罗玉成喃喃道。 “嗯。”林大妍答应着。 两人的眼泪止不住的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再次涌出。 “穿好了没?我们要过去啦!”陆小芒等了半天没等到人说话,反而听到了抽泣的哭声,问林益阳那两人在干啥,林益阳黑着脸不吭气儿,她又不敢扯掉头上的黑衫衣,怕万一看到了什么辣眼睛的画面呢。 于是她就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好了,你们,你们过来。”这是林大妍的声音。 陆小芒扯掉头罩之前又靠近林益阳小小声地问了一句:“我,我能拿掉头罩了么?” 就是这小小的一问,成功的取悦了正在生气耳朵被污染了两次的林大霸王,他的脸色也由黑转成了正常的颜色,主动伸手反手一扯,替陆小芒拿掉遮挡视线的黑衬衣。 “你先把我放下来,把衣服穿上我们再过去。你不喜欢我看别人,我更不喜欢别的女人看你呢。”陆小芒见他抬步就要往罗玉成他们那边走,赶紧拦了下来。 “你这觉悟不错,自己的东西就得时刻盯好,免得被别人看了去或者叨走了。”林霸王不止不生气了,心里还有点小高兴。 罗大乐完全被眼前所见的一切震惊得脑子都混乱了。 罗小乐两只小手捂着眼睛,十指之间的指缝却大得可以放颗花生米……指缝里还露出两拉黑溜溜急速转动着的眼珠子,乍一看还挺吓人。 “哥,林医生刚刚怎么不穿衣服和我爸抱一起了?” 罗大乐呆呆地戳在原地,跟截木头似的,根本没听到罗小乐的话。 等到林益阳穿好衬衣扣好扣子之后,四人才走到了罗玉面和林大妍面前。 林大妍拉着罗玉成的手晃了两下,催他道:“你快跟孩子们说啊。” 罗玉成眨了一下眼,又闷了半天,突然又扭头看林大妍,“还是你来说,我现在也糊涂着。” 林大妍又犹豫了半天。 她不知道说这些事,这些小孩子们会不会被吓着。 陆小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纠结了,还是我来说。大乐,小乐,你俩都坐下,益阳,你也把我放下来,我们坐着聊,就当歇会儿脚。这一路上转悠了两三个小时,被背着的人都累了,背人的人也需要歇歇。” 罗大乐和罗小乐立刻就坐了下来。 林益阳依旧直挺挺地站着。 “我不累。” “我知道你体力好,不过不累也坐着歇一会儿嘛,我这是心疼你体贴你呢,你得学会领情,不然我心里会不高兴的。”陆小芒总觉得林益阳有时候不太懂人情事故,比她还不懂。 第三百六十七章 赶走 陆小芒猜的都对,而她自己又是一个重生过来的人,对于这种事的接受能力本就比其他人要强得多,所以她把这事前因后果一说,罗大乐和罗小乐立马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林大妍上上下下的看。 他们……这是又有妈了? 罗小乐伸嘴咬了罗大乐一口,然后问罗大乐:“哥,你痛不能?痛咱俩就没做梦。” 罗大乐怔怔地看着罗玉成,“爸,你没疯了?” “没疯得太彻底!只是太伤心了,把自己的心都关起来了,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泄,却一直觉得痛苦。久而久之的就有点疯癫,总觉得阿好还活着,总觉得只要我找了医生带回去,阿好就有救了。 可是我每次背着石头要往家跑的时候,心里又有一种力量在阻止我回去,阻止我回那个会让我知道阿好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的家里,接受再一轮的清醒后的痛苦…… 所以我就在这种矛盾而痛苦的思想之中煎熬着,我也怕我有一天真的疯透了,会做出像其他疯子那样伤害身边人的举动,所以就一直睡在南坡的藤叶上了。” “那你觉得,她是我们的妈妈吗?会不会是为了想要逃脱杀死妈妈的罪名,又从哪儿打听到了妈妈的一些事,然后就编了这样的谎话来糊弄我们一家人?” 罗大乐是恨林大妍的,林大妍和叶李为了一个胎盘先是弄死了女胎,然后又捂死了秦好,他亲身经历了这样的事,他的心已经变得不太像一个正常的小孩。 小孩都是天真烂漫而单纯的,小孩相信童话,相信神仙,相信一切他们觉得美好的东西。 可是罗大乐已经不是这样的小孩,他目睹了人性最恶之事,他已经做不到单纯和天真了。 所以遇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怀疑而不是去相信。 “大乐,我生小乐那天,我是知道你在床底下的……林大妍把胎盘挤出来的时候,胎盘掉落在地上了,我其实就已经醒了…… 林大妍和叶李商量着要骗我女胎原本就是死的……我想要和他们拼命,可是我没拼得过,被她们压住了……我挣不了,知道自己必死……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床下有人爬动……我想到你还在床下,我怕我死得太慢,你爬出来再被她俩给发现,然后又把你也弄死……所以我自己放弃了挣扎… 大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抛下了你和玉成哥还有小乐…… 如果我能力气再在一些,如果我当时能把林大妍和叶李都推开打晕,我就不会离开你们这么多年…… 大乐,闭眼时候你才几岁,等我睁开眼,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不管我信不信我是妈妈,我都是你妈…哪怕你不信,你也不要赶我走,让我跟你们回家好不好?” 罗大乐紧抿着唇不说话。 林大妍求救地看向罗玉成。 罗玉成喊了声大乐。 罗大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跑。 “大乐,他不相信我,也不想认我……”林大妍眼圈又红了。 “给他点时间,大乐是个很懂事很贴心的孩子,他会想通的。”陆小芒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她说到大乐很懂事很贴心的时候,林益阳的眼光好像冰箭嗖嗖地射了过来。陆小芒转头去看的时候,林益阳又是面无表情的,完全看不出喜怒。 第三百六十八章 弄错了 回村的时候,罗玉成抱着罗小乐,林大妍怯生生地走在罗玉成右侧。 偶尔路过藤蔓横生容易绊人的地方,罗玉成就会停下来拉林大妍一把,等通过危险路段才不动声色地放开她。 陆小芒默默地趴在林益阳背上,目不转睛地观察林大妍。 因为现在这副身体是林大妍的,哪怕灵魂换成了秦好,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玄乎,真相只适合被小部分人知道,所以她依旧只能是林大妍,以林大妍的身份活着。 私下里可以叫阿好,当众却只能当她是林大妍。 从南坡走回村子只用了一个多小时,陆小芒有些奇怪,来的时候明明花了三小时,转念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林益阳好像听到了罗玉成他们那边的声音,所以故意带着她和罗大乐往远处绕了一个多小时才又绕了回来,这才用去了三小时。 “益阳,你怎么这一路上都不吭声?”身体也绷得紧紧的,僵硬得吓人,好像是在生气。 陆小芒思前想后,却没想到哪里惹到了这家伙,想不出来,那就只能直接问。 林益阳不说话,默默地把人背进了陆小芒外公家的院子里。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平时这个时间段,舅舅,天强,天富早就睡了,可今天他们三个全都坐在堂屋里,眼巴巴地看着门外,好像是在等陆小芒。 听到脚步声,舅舅先腾腾地跑了出来,然后天强和天富也手拉手的跑到了院子里。 三个人先是盯着林益阳仔细看了看,然后才看了看林益阳背上的陆小芒,最后还往林益阳和陆小芒后面看了好几眼。 “小芒,爷爷怎么没回来?”天富嘴最快,想问啥就直接开口问了。 舅舅和天强就定定地看着陆小芒,等陆小芒回答。 陆小芒笑道:“外公和朋友喝酒喝多了,就睡在朋友家里了,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了,要回来的话应该也是明天?他没事,你们不要担心。” 舅舅立马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又拿眼看着林益阳,期期艾艾地问:“那,那这孩子是谁?这么晚了怎么还在我家?” “他是林益阳。”陆小芒避重就轻,只说了林益阳的名字。 “舅舅好!”林益阳闷了半天,突然向罗夏行了一个标准工整的晚辈礼。 “好好好,哎,不是,你咋叫我舅呢?”罗夏下意识地答应了之后过了几秒又意识这称呼好像不太对。 “你是小芒舅舅,那就是我舅舅!”林益阳道。 “小芒的妈是我亲姐,她叫我舅舅天经地义,可是我和你素不相识,你可不能跟着小芒就喊我喊舅舅,咱俩没那层关系啊。”罗夏瞪大眼道。 有些称呼可不能顺嘴喊的,很容易让人误会什么的。 “小芒长大了要嫁给我的,她的外公就是我外公,舅舅就是我舅舅,表弟就是我表弟,这关系怎么论也是没错的。”林益阳平静无比地道,眸间光芒一闪,像是墨色石上落上了两把幽火,盯着人看的时候,你竟不敢与他正视,因为那火会灼伤人。 “小芒,这是怎么回事?”罗夏一头雾水地问陆小芒。 陆小芒叹了口气,头大地道:“他说的是真的,我长大了就是会嫁给他,他是我选的未来夫婿。” “这,这,这事我爸知道么?” “知道的,外公也是同意了的,从今天开始,我晚上就和小芒睡一屋了。”林益阳腾出一只手翻出那张罗成功签字盖了手印的纸,递给罗夏看。 罗夏看完之后,一脸古怪地盯着林益阳道:“少年,你怕是弄错了,我爸好像根本就没同意!” 第三百六十九章 林益阳上当了 林益阳挑眉,神色不悦地盯着罗夏,“你不认识字?纸上写得清清楚楚,同意我给小芒陪睡,而且小芒一长大就得嫁给我,你爸签了字还按了手印的,你再仔细看看? 要是不识字的话,我念给你听听!” 陆小芒听到林益阳的呼吸重了几分,知道他在生气,立马伸了小手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冷静一些。 “那是我舅舅,亲的舅舅。” 林益阳默了默,过了半晌才道:“我知道,放心,我不会动你的家人,除非他们惹毛了我。” 罗夏愣愣地看着林益阳,呀嗬,这少年的语气够狂啊…… 什么动不动的? “我们要是惹毛了你,你打算怎么动我们啊?就你这块头,未必还能把我压在地上打成猪头?” 再说了,就算打不过,家里不是还有两把黑壳子么,小子太猖狂,再猖狂能肝得过枪么? 只怕一看到枪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你是小芒舅舅,我不会把你打成猪头,因为猪头舅舅的外甥女也是猪头,我只会给你点教训,让你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什么的,不会挖坑埋你,也不会拧断你脖子,更不会折断你手脚……”林益阳面无表情道。 罗夏听得毛骨悚然。 他总觉得这少年好像不是在吹牛皮,而是真的有人惹毛了他他就会挖坑埋人拧断人脖子折断人手脚…… 哇咧,这是哪里来的凶人呀? “小芒,小芒,你确定你长大了嫁给他?你就不担心一天被他折断手脚拧断脖子然后挖坑给埋了么?” “不会的,他就是喜欢开玩笑,他才不舍得伤我一根毫毛。舅舅,他在吓你呢。”陆小芒吃吃笑道:“不过,他也从来不在大事上开玩笑,他说外公同意了,应该是有凭据的,舅舅你为什么说外公没同意呢?理由和依据是什么呢?” “不管是上面的内容还是下面的签字,没一个字是我爸的笔迹啊。”罗夏把纸又递回了林益阳手上。 “少年,你还是把你这没用的废纸收回去。你连我都糊弄不过去,就别想糊弄我爸了!趁我爸不在,你赶紧把小芒放下,自己回家去,不然他回来了看到你,说不定真会把你突突了!” 林益阳捏着纸,眉头一拧,他明明看到罗成功签了名字还按了手印的呀,罗夏为什么说上面没有罗成功的笔迹呢。 这到底是罗夏不承认,还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上面的内容晚我书写的,字迹确实不是外公的。可是后面右下角的落款签字和手印都是我看着他弄的。”林益阳慑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罗夏。 罗夏想了想,突然拍着脑门大叫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紧接着他就开口问林益阳:“那我爸是用右手写的字还是左手写的名字?” “右手!”林益阳很肯定地回答道。 “哈哈,那就是了,所以这签的名字根本没用。”罗夏哈哈大笑起来,“少年,有件事你肯定没弄清楚,所以才会你上我爸当。” 第三百七十章 让你见识见识厉害 “好多人以为我爸是用右手拿筷子吃饭,写字也是一定是用右手写字,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我爸是左手写字,右手吃饭!” “他年轻的时候有段时间在外打拼,他说人心险恶,所以凡事要防一着,所以人前他用右手也会写字,但是遇到需要担责任的文书和签名时,他都是用左手签。” 罗夏开始在大笑,笑着笑着发现林益阳脸色不太对,整个人如同被激怒了的兽一样目露寒光,像是要择人而噬之后,立马不好笑了,一边憋笑一边解释了一通。 可是罗夏是一个情绪习惯了外露不怎么会控制的人,憋笑憋得并不成功,整张脸都拧巴着,像是个长年便秘的老病号表情。 林益阳一声不吭,反手搂着陆小芒腿弯的胳膊已经僵硬如铁,整个人也越站越笔直。 他作小伏低费了那么大的工夫把罗成功灌醉了,他从来没那样侍候过一个男人,结果他这样费心费神拿到手的一纸条约竟然是废的不作数的…… 林益阳一语不发,直接把陆小芒背进了她的屋子,哐的一声踢上了门。 罗夏在后面追了几步,一边追一边喊:“哎,我爸没同意呢,你不能跟小芒睡一屋!” “你爸不在,我就要睡这里。”少年声音冷冽如霜雪骤临,每一个字都咬得字正腔圆。 “我爸不在我还在啊!你把我当空气了?我好歹是小芒舅舅啊,这事我也能管啊,你这小子赶紧给我出来!”罗夏在门外叫嚣。 没人回话,窗户反而哐的一下被拉上了,有人从里面插上了小铁拴。 林益阳直接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罗夏烦躁无比地围着房门打转,不时伸手敲一下门,喊一声:“小子,快点给我出来!” “别吵,我要陪媳妇睡了!你自己有媳妇,你陪你媳妇去!”林益阳冷冷回答道。 “小芒还这么小,不是你媳妇,你想和她结婚最起码还得等个十年,没结婚以前,不许和她睡一起!你快点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真的要突突你了哦!” 老头子不在,罗夏就是一家之主。 一个少年突然跑来要违背主人意愿睡他的屋,还要和他外甥女睡一床,无论如何他也忍不了这口气啊。 罗夏见屋内的小子不吭声也不开门,他就把天强天富赶回了自己屋,交待他们把门顶好,不要随便出来。 天强和天富担忧地看着罗夏。 罗夏把人往屋里一推,一把拉上了门,就蹬蹬的进了灶房,掏出了一把壳子枪就雄赳赳气昂昂地直奔陆小芒那屋而去。 一枪在手,天下我有! 罗夏此时简直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 “小子,你把窗子打开,看看老子手里捏的是啥?”罗夏用枪的金属枪杆敲了敲木头窗户的边框。 窗户打开,少年阴沉着脸探出头来,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夺了罗夏手里的枪,然后一根手指挑了枪甩了几下,这才掀了掀眼皮子抬头看罗夏。 “营部有一个我面前说是我老子的人,曾被我打断了手脚埋在坑里只露出一个头…… 第三百七十一章 非常手段 “要不是我爷爷出面,我非得弄死他不可!看在你是小芒舅舅的份上,这一次我只当没听见…… 现在,我要睡了,你要再在外头吵吵,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益阳面色不善地道。 从举着枪对准窗户口耀武扬威到窗户打开枪被夺走,时间只过去几秒…… 罗夏明显被震住了。 哇咧,枪都突突不了的小子,咋整咧? 任他鹊巢鸠占? 那要是爸回来,他又会被打屁股的…… 罗夏既心惊胆战,又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被吓走,更怕罗成功回来他难以交待,所以就选择了不出声却也不走,就杵在窗户那里不吭声,想要无形中给林益阳一些压力,告诉他,小子,我就站这儿呢,你别想打啥坏主意什么的。 屋子里的灯亮着,罗夏大大的身影从窗户口投射进去,林益阳若无其事地踩着罗夏的影子自顾自的打水给陆小芒洗脸,然后把她推进床内侧,自己就着剩下的水洗了把脸,又端着水出了门就那样把盆里的水当空淋下,冲了下脚。 他就当罗夏是不存在似的,扣了个空盆儿又回了屋,把门一关一抵,盆往门后一放,径直走到床边,脱了鞋子就往床上一躺,伸手拉灭了灯。 罗夏目瞪口呆。 这小子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 罗夏僵着脸,又去灶房把最后一把枪提了出来。 如果先前只是想吓吓林益阳,这会儿他是真心想拿枪把林益阳突突了。 这小子实在是猖狂得让人忍不下这口气! 罗夏这次学聪明了些,没有靠近窗口举枪,而是选择站离了窗户一米多远侧站着。 “这下子,那小子就算想夺我枪,他在屋内,我在屋外,我还隔着窗户一米多远,他手再长也伸不过来了,安全了。”罗夏沾沾自喜地道。 罗夏捡了小石子去砸窗户,窗户被砸得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林益阳一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鞋也没穿就直奔窗口。 罗夏看到一道黑影冲过来,下意识地又退了几步。现在,他离窗口可有两米多远了。 呼,安全。 罗夏舒了口气。 可没等他把这口气舒完,林益阳就从打开半边窗子里跳了出来,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黑色流光,罗夏手里的枪再次被夺。 林益阳夺了枪之后,二话不说,提着枪又沿原路跳进了窗户里,咚的一下把枪扔地上。 陆小芒裹着被单笑得脸都抽抽了。 林益阳看到床上那一团拱起正在剧烈地颤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伸手照着陆小芒拱得最高的位置口拍口白就是两下。 “想睡个觉都不安生,你看你家这外公,这舅舅,全都不是好人!”林益阳闷闷道。 “我外公和我舅舅要是坐视不管,那才真是不正常了。林益阳,你不讲理,也别倒打一耙。”陆小芒从被子里爬出来,睁着亮晶晶的眼道:“古代那些人都说七岁男女不同席,我九岁了……你不忌讳这些,可别人都忌讳啊。 如果你是个女的,我是个男的,我突然跑你家去说要睡你,你家人难道会敞开大门让我睡你啊?” 窗户外头又响起小石头砸出的笃笃声。 林益阳黑了脸问陆小芒:“我能不能采用点非常手段让你舅舅闭上嘴?” 第三百七十二章 秘密交易 “你觉得咧?”陆小芒没好气地反问林益阳,“那是我舅舅,亲的,不是表的捡来的乱认的。” “所以说,人为什么要有亲戚这种东西?”林益阳道。 “人是人他妈生的,人自然会有血脉相连的亲人。除非石头里蹦出来的,才会没亲戚。”陆小芒瞥了林益阳一眼,林益阳有时候的思维真的很奇怪,她有时候会觉得他活得真不太像个正常人类。 “我知道啊,可是人就不能没有亲戚么?特别是有事没事儿总坏你事总来添堵的亲戚。”林益阳趴在床头,略有些无奈地说。 窗户上的笃笃声越来越密集…… 陆小芒爬起来,翻开席子找了找,找到两块小碎布,她把小碎布捏成团往林益阳两边耳朵里一塞。 “我知道你听力过人,对声音尤其敏感,别人觉得很正常的声音,对你来说会被放大好几倍,所以你讨厌人弄出噪声。也是,噪声是会让人心续不宁情绪不稳容易发怒。 现在我把你耳朵塞住了,是不是好了很多呢?” 林益阳的脸色慢慢的平静下来。 看在小媳妇儿这么哄他的份上,他就先暂时忍了那门子坏亲戚。 没一会儿,陆小芒就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林益阳捞了她几下,又把她翻了个身她都没醒。 林益阳就把手臂从她脖子下拿了出来,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被子,下床转身快速来到门口,拉开门就出了屋。 罗夏拿着小石头正扔得起劲儿,冷不丁一道黑影像饿虎扑食般就扑了过来,他想要推开,却发现对方力气惊人,根本无法推开。 林益阳一手捂着罗夏嘴,把他制服在地。 少年的脸冷冰冰的,眼神也冷嗖嗖的。 他睨着罗夏,一字一顿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不要吵我睡觉,非要来挑战我的耐性。” “唔,唔……”罗夏一脸惊恐和不可置信,他可是一个成年大汉啊,怎么会轻易就被人两下制服了呢? 林益阳才不关心罗夏想什么呢,他直接把人拖着往屋后走,把他拖到了小木屋门前。 刚开始,他伸手推了一下门,发现门内被人抵住了。 林益阳看了看罗夏,疑惑道:“你还没回屋,你媳妇儿就把门抵了,你中午没侍候好她,所以她炸毛了?” 听了这话,原本还在企图挣脱林益阳的罗夏突然停止了挣扎,整个人都静止了下来。 罗夏的呼吸突然变得粗而重,喉咙里发出嗬嗬噜噜的嗡鸣声。 他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成了紫红色。 林益阳半眯了眼,道:“我知道,身为一个男人,侍候不好自己家的媳妇儿是件十分耻辱的事,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我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你得答应我,不再跑来打扰我和小芒睡觉,如何?” 罗夏两眼瞪得极圆,其间燃烧着悲愤的火焰,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突然像负伤的野兽般迸发出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挣脱了林益阳的钳制。 他定定地看着林益阳,咬牙切齿地道:“你回前屋,我还有事要和我媳妇说,刚刚你说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和小芒的事,我不再过问。” 林益阳满意地走了,刚走到前屋,就听到后面传来轰的一声。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得好死 果然,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他不行,瞧舅舅刚刚还软趴趴的样子,现在就敢踢门进屋了,怕是又要大战三百回合,振一振身为男人的雄风? 林益阳一边走一边塞耳朵。 如果有得选择,他可真不愿意听人家房中事,中午那是无意间听到的,晚上又是不可避免听着的…… 现在嘛,他真是一声也不想听了。 林益阳回屋之后就直接上了床,把陆小芒一抱,双手就捂住了她耳朵。 都别听…… 小木屋内,罗夏盛怒之下,一脚踢开了门。 门后的木头小插梢被直接大力踢断了,门向内打开之后又因冲击力拍了回来。 睡在床上的女人陡然下子弹跳了起来,横眉怒眼地看向罗夏。 “要死啊?发什么疯?滚!” 罗夏没说话,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定定地看着床上。床铺上明显已经收拾过了,可是能把床单揉出那么多褶皱,事后用力扯也没扯得平整,可见得当时的战况何等激烈。 狗男女! 罗夏紧咬着牙,怒火中烧,直接扑到床上把女人按住,用力地摇晃着她。 女人嫁进来之后,罗夏从来没对她动过手…… 平日里她叫他滚,不让他睡床,他都是自己提了枕头灰溜溜地滚出屋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怒不可遏的冲过来按着她摇,像是想要掐死她般。 罗夏两眼赤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抓着女人不停地摇,不停地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女人被罗夏的眼神震慑住了,连撒泼都忘记撒了。 更或者是她知道事发了心虚,不敢咋呼。 “罗,罗夏,放,放开我,我脑子都要被你摇散了。”女人示弱了。 一滴虎泪自罗夏的眼角滑下,他慢慢地放开了女人,颓然坐到床沿上,低头看着地上,半天都没有说话。 爸爸说得没错,心不在他身上的女人,永远养不家。 可他觉得她漂亮,还识字,有文化,而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姐夫一心想要清除潜伏在他身边的间谍,已经决定要把她处死,他一时不忍心,又迷恋她年轻漂亮的脸庞……所以才求了姐夫,留了她一条性命,把她嫁给了他当婆娘。 他以为,只要对她够好,凡事依着她,她总有一天会感动…… 毕竟,她给他生下了俩个孩子,一个愿意给你生孩子的女人,总有可取之处的不是吗? 可他错了,错得很离谱! 罗夏不说话,女人也不确定他是知道了多少,也沉默着。 屋内一片寂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音。 罗夏想了好一会儿,慢慢抬起眼,盯着女人一字一顿道:“你让我觉得恶心,以前我觉得我的床是最美好的地方,现在我却觉得它比茅厕还要脏臭!” 女人脸色发白,心头直发颤,心里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完全被罗夏的话打碎。 他是真的知道了… 罗夏腾地站了起来。 女人吓了一跳,突然扑出去抱住了罗夏的腰不让他出屋。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记了起来,这家里,罗夏好欺负,可还有一个不好糊弄的老狐狸罗成功。 罗成功要是知道她跟别的男人有染的话,她就死定了,而且会不得好死…… 第三百七十四章 恶毒的想法 “罗夏,罗夏,我求你,别告诉咱爸!我,我也是被人强迫了……你也知道,我身子弱,有人跳进来对我动手,我根本反抗不了……” 女人嘤嘤哭了起来,长长的眼睫向下一盖,掩住了她不停乱转的眼珠子。 “强迫?那你为什么不喊?”罗夏反问道。 “他一跳进来就捂住了我的嘴……罗夏,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罗夏,你说过会保护我对我好的,我相信你,可你没保护好我。 如今我被别人侵犯了,你还一点都不心疼我,只顾着生气,其实你所说的那些喜欢,不过就是口头说说而已,对?”女人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重心转移了。 罗夏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被人觊觎,受到了伤害么? 他知道她生得美艳,又有异域风情,可他以为白天是安全的…… “阿牙……我…”罗夏心如刀绞。 女人见罗夏似乎信了她的话,那挤了半天没挤出来的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滑了出来应了应景。 她哀哀戚戚地抬起泪眼望着罗夏,“罗夏,我想过死的,真的……可我想到死的最后一刻,我发现我舍不得孩子,我还舍不得,舍不得……你。” 罗夏重重地闭上双眼,心里像是有谁拿把尖锐的锥子在一锥一锥的扎着,他痛苦地哆嗦了一下,又慢慢地坐回了床边上。 阿牙暗中松了口大气,心中又难免得意了一下。 这个猪一样的男人,真是一点也不像他姐和他爸,聪明才智是一点也没遗传到啊…… 或许,罗成功所有优良基因都传给了夏梦,轮到罗夏的时候就只剩下糟粕了? “罗夏,咱爸也老了,你也知道他的脾气,要是他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管我是不是被强迫的,他都会把我赶出家门甚至,甚至会要我命…” 罗夏没吭声,木然地坐着。 女人又假模假式的拭着早就没再流出泪的眼角,“要是这事传了出去,天强和天富以后要怎么做人啊?” 罗夏终于有了点反应,扭头看了阿牙一眼,“那你想怎样?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阿牙刚想说是,却又看到罗夏眼底深沉的愤怒和痛苦,那个是字就在舌头尖上打了个转又收回去了,出口就变成了不是。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是我身上的一个污点,也是你身上永远也洗不掉的耻辱…可咱爸是个狠人,天富天强又还小,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就我们两口子好说好商量的解决……罗夏,你觉得怎样?” 哪一个男人愿意让天下人知道自己婆娘被别的人睡了? “好,我同意!”罗夏咬牙做出了决定,“不过你得告诉我,那个欺负你的男人是谁,我得让他付出代价!” 阿牙怔了怔,眼珠转了转,慌乱地道:“他进来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他就捂了我的嘴,又用衣服罩住了的头……我,我没看到他的脸……” 罗夏皱眉,定定地看着阿牙。 阿牙知道这谎话太过巧合了些,是个人都不会信,心念急转之下,一个恶毒的想法慢慢浮上了心头。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天下谁能拦得住我 “虽然我没看到他的脸,可是我摸到他手臂上有个很大的疤,圆圆的伤痕,有小半个巴掌那么大。”阿牙细声细气道,表情十分认真,仿佛真有这么回事。 罗夏眼瞳一收缩,眉头皱得更紧了。 手臂上有圆疤的男人,村里就有一个。 “阿牙,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会查实的。在查清楚之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罗夏掷地有声道。 “但是如果我发现你在撒谎,到时候不用我爸出手,我自己都能弄死你和那奸夫!不信你等着瞧!” 阿牙怔住,在这一刻,她突然从罗夏的脸上看出了一抹狠绝之色。 她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不敢再乱诬赖人了。 罗夏站起来就走,出了小木屋之后他仰头看了看黑黑的夜空,长长地吐了口郁气,眼神突然就变得有些迷茫了。 罗夏走后,阿牙突然站了起来,把窗户轻轻拉开,扔了一只白色的旧袜子到后面的阳沟里。 罗夏在屋前站了好一会儿,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该干啥。 突然,前排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怒吼声,罗夏赶紧拔腿跑了过去,刚一转过屋角,就看到了一脸怒容的罗成功。 罗成功脸上还遗留着一点醉酒后的红晕,头发上,衣服上,裤腿上都沾满了草屑,好像是摔了一跤,滚到了草丛里沾上的。 他瞪圆了双眼,怒气冲冲地冲到了陆小芒的屋门前,噼哩啪啦地拍着房门,一边拍还一边喊:“臭不要脸的小子,你给我滚出来!不出来老子一锄头下去,把你头都给你锄断!” 门被拉开,少年穿着皱巴巴的黑色衬衣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打了个呵欠,偏头看着罗成功喊了声外公。 “外公,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谁是你外公?你这臭不要脸的小子不要瞎喊!给我滚,赶紧滚回你的丰收岩!”罗成功推着林益阳就往院门口而去。 林益阳想要挣扎,罗成功就警告他:“你要现在不肯走,明天我就去学校给小芒办转学手续,然后把她送到远亲家里去,让你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她一面!” 林益阳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像梦里那样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寻遍了天下也没找回来…… 罗成功的威胁正好敲打在他的软肋上…… “如果我现在走,你就不给小芒转学么?” “你先滚了再说!转不转学看你自己表现。”罗成功把人推出了院门,砰的一下把门当林益阳的面甩上了。 林益阳的声音闷闷的坐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确定和不安。 “你想让我怎么表现?” “在小芒长大之前,不要坏了她的清白和名声。不管是在学校还是私下里,你都不能对她动手动脚,说抱就抱,说搂就搂…… 如果你能做到保持距离,等小芒长大后,你还喜欢她,非她不娶,她也没改主意,愿意嫁给你,我会酌情考虑你们之间的事。” 罗成功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林益阳又不傻,根本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回答。 “如果我不同意呢?这天下谁又能拦得住我?” 第三百七十六章 流血断头不流泪 “小芒是我的外孙女,她父母不在了,我应该算是唯一能替她拿主意的人。林益阳,你在谁面前耍横都行,在我面前耍不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罗成功又打开了门,和林益阳面对面站着。 少年战意彪炳,如同猛虎下山。 老人身形佝偻,两眼却如同瞬间被点燃的烟火,亮得惊人,周身气势也惊人,如同一杆尘封已久的银枪突然被擦亮启用,转瞬间就要出击饮尽敌人血! 一老一少,谁也不肯让步! 罗夏在后头看着,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爸爸和这小子都好吓人咧… 林益阳抬脚向内走了一步,眼神冷冽,完全没有了温度。 “谁都不能拦着我和小芒在一起!” 罗成功左右看了看,顺手就抄起院门后放着的一把带着黄泥巴的锄头,用力地往院坝里一杵。 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林益阳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外公,你莫要逼我!” 罗成功把锄头举了起来,做了个要挖地的样子。 “再过来,我把你当地一样挖开!” 林益阳唇角一勾,冷笑着又往前踏了一步。 罗夏赶紧窜过去,拉开这一老一少。 陆小芒听到争吵声,也自屋内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 “外面在干嘛,怎么那么吵?” “没事!” “没干嘛。” “我爸和臭小子想肝架!” 林益阳,罗成功,罗夏,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声回答陆小芒。 前两个都是想粉饰太平,把这事掩过去。 只有罗夏特别耿真地道出了事实…… 所以罗成功和林益阳都立刻拿眼瞪向了罗夏。 罗成功是恨铁不成钢。 林益阳是想打人…… 陆小芒摇摇晃晃地披了衣服趿了鞋子出了屋,边揉眼睛边往外走,一只脚悬空,另只脚还没踏实就踩空了,瞬间就往前栽。 林益阳快如闪电地奔过去接住了她,皱眉训道:“出来干什么?眼睛都没睁开下什么坎儿?” 陆小芒委屈地撇了撇嘴,“舅舅说你和外公在打架,我这不是着急么?” “以后舅舅说的话千万别信,他那人见风就是雨,缺乏分辨真相的眼力见。”林益阳淡然道。 罗夏张大了嘴,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我的话千万不能信?” 罗成功把锄头往院门后悄悄一靠,用力拍了罗夏肩膀一下,低声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可你们,刚刚就是……” “我刚刚和外公在友好商谈小芒和我的婚事。”林益阳直接打断了罗夏的话,又拿眼看着罗成功,“外公,你说对?” 罗成功赶紧点头,“嗯,臭不要脸的小子说的是真的。” “林益阳!” “嗯,臭不要脸的林益阳小子说的是对的。”罗成功改了口,捎带上了林益阳的名字。 “林益阳说他要回丰收岩了,小芒,你先回屋继续睡,我送送这小子,怕他不认得出村的路。”罗成功道。 林益阳把陆小芒推到了屋子里,这才转身向外走。 罗成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后头,直接把他送到了村外几百米外,又盯着他往丰收岩方向走了十几分钟之后才回来了。 罗成功一回来之后就把罗夏拉到了灶房里并关上了门。 “说一说你这么大个男人流猫尿的原因……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男人是流血断头不流泪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又是林益阳的锅 罗夏低头避开了罗成功审视的目光,可他依旧有种被人扒光了衣服在盯着看的感觉。 他的爸爸在外头闯荡多年,见多识广,虽然最后窝居在这小小山村,几十年不再随意出门,可罗夏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只要一开口,爸爸就能从只字片语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 阿牙…… 一想到这个名字,罗夏的心就痛得不行,他用力地呼吸才能从肺里汲取到有用的气体,可是每这样用力呼吸一下,他的心就疼痛到无法忍受。 阿牙是他真心喜欢过的女人,还替他生了俩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不要说现在她是疑似被侵犯伤害的一方,就算是她真的给他戴了绿帽子,罗夏都没办法眼看着她丢掉性命。 所以,这件事不能让爸爸察觉。 他得转移爸爸的注意力…… 罗夏绞尽了脑汁。 “如果你在思考说什么样的谎才能蒙混过关的话,你就别费那劲了,你是我儿子,屁股一撅,拉稀还是拉干的我都门清儿。”罗成功坐在竹制的靠背椅上,已经漫混浊不清的眼里闪烁着寒光。 罗夏心头一颤,惊悸无比地抬起头,看了罗成功一眼。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亲情一直都是罗成功的软肋,想要瞒过爸爸,就得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谎话出来。 而小芒……是唯一能转移爸爸注意力的选择。 “到底为什么哭?你那几滴猫尿是被谁弄出来的?罗夏,你要再不说,我就去问阿牙!”罗成功站起来,抬脚就要往走。 罗夏赶紧伸手拦住他。 罗成功定定地看着罗夏,眼中满是失望,“我回来的时候,你是从小木屋那边出来的,是阿牙那边发生了什么让你痛苦的事?” 罗夏双手紧握,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昧着良心道:“不是,我,我是被人打哭了的。” 益阳小子,对不住了…… 罗夏在心头默默念叨了一句。 “你,被人打哭了?我这耳朵没出毛病?”罗成功两眼瞪得老大,脸上的皱纹都因惊讶而被抻直了些。 “是。”罗夏的头埋又低了下去,这一次,埋得比上一次更低,下巴都快贴到胸口上去了。 似乎是他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极其丢脸… “林益阳把我打哭了……”罗夏低声道。 罗成功鲠住,整个人震了一下。 “你这么大块头,连个毛头小子都肝不过?还被他打,打哭了?” 罗夏嗯了一声,下巴又往胸前贴了几分。 罗成功没好气地伸手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上一提,气道:“缩缩缩,就知道缩脑壳……再缩脑壳都缩到肚皮里了。 看你这怂样儿,哪一点像我罗成功的儿子?” 罗夏眼圈突然泛酸,止不住的想哭。 是啊,他一点也不像爸爸的儿子,甚至连姐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一遇事就乱了心神,打不起主意,他只会丢爸爸的脸…… 他甚至……连自己婆娘都没保护好…… 罗夏要哭不哭的样子把罗成功也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话说重了,伤了儿子的心。 第三百七十八章 裂痕难填,各怀心事 “咳,别哭啊,别以为你哭了就能把老子吓到……咳,那个,那个臭不要脸的小子是有点凶,你打输了也不要紧,不要紧。下回你再碰到他,你直接抄家伙肝,就会被他打哭了的。” 罗成功干巴巴地安慰罗夏。 罗夏心中益发委屈了,小小声地告诉他:“我,我拿了枪的……还是,还是被打哭了。” “一把不行你提两把撒!下回提两把就对了。”罗成功忍着想哭人的冲动咬牙道。 儿子是他亲生的亲生的,再笨再蠢也是他亲生的,不能打击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两,两把都提了的……”罗夏这回是真心要哭出来了。 他,他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想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借口来转移爸爸的注意力…… 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后悔改口都来不及了。 罗成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实在是说不出来。 罗夏头又开始往下埋,越埋越低。 “嗯,你从小就是个老实娃娃,没什么肝架的经验,不像那个臭不要脸的小子,一天到晚就是惹事生非到处肝架的主,打不过也不奇怪,嗯,不奇怪。” 罗成功眼皮子抽抽好几下,又道:“嗯,我们不跟这种坏小子比,睡觉了,睡觉去,天也不早了。” 罗夏嗯了一声,慢慢地出了灶房,转过屋角,往小木屋的方向去了。 罗成功眯着眼默默在院子里站了十几分钟,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牙……你又干了什么?当初,就不该让罗夏把你结进门的……如果当初就狠狠心,也不会到现在这种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的地步! 阿牙,希望你还没犯下不可饶恕的错……不然,等我找到实证,我要你好看! 你觉得我家罗夏配不上你,可在我眼里,你没哪一点配得上我家罗夏…… 哼…… 罗夏到了小木屋门前却没进去,而是站了几秒就往左侧面老地方走。 他刚走了两步,小木屋的门突然被人向内拉开,阿牙穿了件背心,咬唇定定地望着他,眼里满是祈求。 “天不早了,你睡。那事,我没跟我爸提,你放心。”罗夏压低声音道。 阿牙一手扶着门,怯生生地道:“进屋睡……” 罗夏摇头,“不了,我怕我跟你呆在一个空间里,我会忍不住掐死你。” “你嫌我了……”阿牙眼里盈满了泪水,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般可怜巴巴地看着罗夏。 如果在平时,罗夏早就心软哄她去了。 可是今天,罗夏不想和她呆在一起,也不想哄她。 他心里很累。 罗夏没再说话,径直去了左侧面睡。 阿牙慢慢地关上房门,眼里的泪水一收,怯生生的可怜巴巴的表情转瞬间就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阴狠和恶毒。 这傻子也不好糊弄了,不像往日里那样对她百依百顺了…… 那么,想要和平的离开红星村的计划,就得调整一下了。 这一夜,闹腾了大半夜,终于归于平静。 一家人,各怀心事的睡着了。 日子又平平静静地过了几天,直到这天一大早,罗清明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来到罗成功家院门前,平静就被再次打破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老死不相往来 这中年汉子生得其貌不扬,脸色蜡黄,身形枯瘦,双目无神,走路打飘,身上穿着一件油光发亮的衣服,从那油亮的程度来看,至少穿了一个月没洗过。 他还好是大白天的出现,要是晚上给人看见,指不定认为他是鬼。 “就是这儿了。”罗清明捂了鼻子走远了些,站到了院门的右侧,探头冲院里喊了声:“罗成功,你家有客伙到,赶紧出来。” 陆小芒正准备上学,听到喊声就立马拉开门探出半截身子看了一眼。 眼前的人很陌生。 陆小芒看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也在看她。 “你是梦梦的女儿?”中年汉子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陆小芒微微皱了眉,点了点头,疑惑地问:“您是?” 中年男人诡异地笑了一下,道:“如果当初我不是被小人挑唆,一时鬼迷心窢做错了事,你可能会是我女儿,我说不定就是你爸。” 中年男人表情遗憾,那笑容让陆小芒十分不舒服。 “当初?我对叔叔口中悔不当初的陈年旧事不感兴趣,也并不想知道叔叔当初鬼迷心窍,被人牵着鼻子走所干下的那些瞎眼盲心的糗事细节,叔叔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就行了。” 陆小芒一口一个叔叔的叫着,态度好像十分恭敬,那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 “你这孩子,牙尖嘴利的,跟你妈一个德性。”中年汉子有些不悦了。 “我是我妈的女,自然是像我妈了。听叔叔说话这么讨人厌,我算是替我妈庆幸当初她眼睛擦亮了,没选择跟叔叔成家。 要不然,像你这么讨人厌人成了我爸,我只怕一生下来就想去死一死,重新投个胎!” 牙尖嘴利么?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牙尖! 陆小芒呵了声。 “你,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中年男人被气得够呛,两只手不停地颤抖着。 “呀,叔叔这个岁数都开始眼歪嘴斜,手脚发颤了……我再次庆幸我妈当初没选你啊。” 陆小芒越看这中年男人越是不顺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这个的突然出现不是什么好事…… 前世她没见过这个人的,但是这世上也很少有人能让她一见就讨厌到这种程度。 中年男人气得打抖抖,手扬了好几下,似乎是想要打陆小芒。 “冯坚强?你怎么找这儿来了?”罗成功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眯起眼睛打量着中年男人,过了半晌才记起了他的名字。 陆小芒蹬蹬地跑到罗成功身边,仰起小脸告状:“外公,刚刚那个叔叔要给我当爸爸,我说了他几句,他就要打我。” 冯坚强连忙摇头否认,“不,不是的,我一个大人怎么会跟孩子一般见识,我刚刚就是手有点酸,随意甩一甩,没想到这孩子给误会了,以为我要打她,呵呵,呵呵,罗叔,好些年不见了,您还是风采依旧啊。” “我当年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冯罗两家最好老死不要相往来!冯坚强,你现在突然跑来又想干什么?” 第三百八十章 报应 “姑父这是说哪里的话,都是亲戚,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哪有什么老死不相往来,不过是当年的一时气话,哪能就真的不来往了呢?对?”冯坚强嬉皮笑脸道,原本了无生气的双眼中也时不时的有微芒闪过。 罗成功也是一脸厌恶地看着冯坚强。 一个早就说清楚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人突然在十来年后出现,一口一个姑父叫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摆着一副不计前嫌,要化敌为友的态度,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冯家人的根底他一清二楚,自私贪婪,急功近利又没有度量。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说清楚。我没工夫陪你磨洋工。”罗成功警惕无比地盯着冯坚强。 罗清明适时出声道:“远道是客,罗成功,你把人堵在门口坐都不请人进屋坐,太不合适了?” “还是队长明白事理。”冯坚强顺杆拍了一记罗清明的马屁。 罗清明呵呵笑了一下,冲着冯坚强点了点头,“大兄弟,我还有事,既然你已经到了你姑父家了,我就先走一步。” 冯坚强十分客气地道:“多谢队长引路,改天请你喝酒。” “要得要得,那就等你请喝酒了啊。”罗清明笑呵呵地走远了。 罗成功拍了拍陆小芒的肩膀,“去上学,再不走就要迟到了。记住保持住这几天的成果,别再被拐去逃学或者不务正业了。” 陆小芒看了冯坚强一眼,喊了声外公。 “没事,他一看就是病入膏肓的相,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罗成功当着冯坚强的面大声说道。 冯坚强听到病入膏肓四个字,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愤怒,不过转瞬间又消了气,恢复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陆小芒用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连续掐了三下,眼泪才慢慢地涌了出来。 正好冯坚强正一摇一摆地走进院,陆小芒的眼像透视射线一样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肝脏肿大,肺部漆黑,左边肺叶上有小片状的阴影,右边肺叶上散布着粟粒样的阴影。 的确是病入膏肓了,活不了多久的人了。 这样的人是没什么力气的,家里有舅舅和外公,再不济还有两杆壳子枪,对付这个冯坚强那是绰绰有余了。 陆小芒就放放心心地上学去了,不过她刚走出院子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扑嗵一声。 她不由自主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冯坚强给外公跪下了,声泪俱下地哭诉开了,他一边哭一边还试图去拉扯外公的袖子,却被外公无情地甩开了。 “姑父,我错了,我们一家都错了,我们已经遭了报应了,店也没了,我爸和我妈还有我弟都已经死了,现在冯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姑父,我也快要死了,没几天好活了,姑父,你就原谅我们……” “当年我爸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坑了你的朋友,他这些年一直在后悔,后悔当时钻到钱眼里去了,他临死之前还交待我,如果有机会,有生之年一定要和你重修旧好。” “姑父,看在冯家只剩下我一个人,而且我也活不了几天的份上,你就原谅我们,原谅我们,那样我走也算走得安心了,到了地下也有脸见我爸。” “罪有应得!” “姑父!求你了,你就代林沁原谅我们。” 第三百八十一章 站着说话不腰疼 冯坚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罗成功不为所动。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不是在多年以后来一句轻飘飘的求原谅就了把这事了了的。 伤害已经造成了,多少句原谅也换不回来当初的美好。 所以,他不原谅,也没有立场替别人原谅,甚至是根本就不想原谅。 “我原谅不原谅你是没意义的,被你们冯家人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又不是我。你要想求得心安,应该去找林沁,他才是苦主。” 罗成功拂袖而去。 罗夏说他早上起来有点头晕,今天就不上工了,留在家里。 罗成功觉得这样也挺好,留个人守着家里也好。 冯坚强一直跪在罗家的院子里,跪在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一边哭一边喊着姑父原谅我,引来无数村人的围观。 有些人觉得人家求原谅的态度这么诚恳,而且又是一个病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能原谅的呢? 这种往往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只会喊口号的人,看别人的事都只会起个哄,要是真轮到他承受了那些伤害和过往,别说原谅,只怕早就跳着脚骂娘了。 还有的人选择沉默。 一家人一家事,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了,谁知道这突然来的什么远亲肚皮里打着什么主意呢…… 罗成功一家都是良善之辈,知根知底的,于情于理都应该更相信自己熟悉的人,不是么? 陆小芒这几天每天课音都能看到林益阳的脸。 他似乎是下课铃一响就从初中部飞奔到了小学操场,就只为了远远的看她一眼。 她和张玲玲她们抓子儿玩,他就看着。 她坐教室里发呆,他就走到近一些的地方看。 她要是去上厕所,他就不紧不慢地跟着,到了厕所门口才往男厕所走,但是等陆小芒出来的时候,他又一定已经等在外头…… 要是周围没什么同学,他就会多停留一会儿多看她几眼,但是当陆小芒想要靠近他的时候,他又转身跑了,就跟有狗在后面追着似的跑得飞快。 中午去小树林的时候,饭盒摆在树干上,每次都只压着一张小纸条,写着铁笔银钩的一行字:吃完,快长大! 吃完了饭要午睡,总有种被窥探的感觉,转头找却怎么也找不着人在哪里。 睡醒之后脸手都很干净,手上那些吃饭时不小心沾的油啊什么的都被小心的清理过了。 她叫他出来,他又藏着不吭声。 陆小芒觉得林益阳好像突然喜欢上了躲猫猫这个游戏…… 而且玩上了瘾,已经成功的把她惹毛了…… 这天中午陆小芒吃完了饭,很快就闭了眼趴在树干上,两手抱着树干,像只熊猫那样睡着了。 过了十几分钟,树干一米多外的一块地面突然被人慢慢顶开了,黑黑的发丝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升出了地面,紧接着,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林益阳慢慢地从坑里爬出来,抖了抖一脑袋的草屑,把衣服裤子上的泥灰都拍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抬步轻手轻脚地走向陆小芒。 走近之后,林益阳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地在陆小芒旁边坐了下来,一只手牵了陆小芒的手放在手掌上。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天上地下独一份 小小的手掌,短短的手指,每根手指都在阳光下闪闪发着油光。 林益阳叹了口气,“这是用手抓饭在吃么?油成这样……”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开始给陆小芒擦手。 他擦得很仔细,每根手指都细细地检查,然后小心翼翼地擦,像是在擦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擦完之后,手指倒是干净了,白手帕变成了脏手帕。 林益阳把脏手帕又折叠再折叠,然后才抖动着眉把手帕重新塞回了裤袋里。 陆小芒睡,他就在旁边默默地看,仿佛看上千万遍也不会厌倦。 风从树间吹过来,枝叶微微颤摆,偶尔有鸟儿扑愣着翅膀自远处飞来,想要栖息在附近的枝头。 林益阳随手捡起石头,轻轻弹出,石头弹中树枝,把正在啾啾叫着的鸟儿们吓得纷纷飞走了。 小树林里又安静了下来。 只有轻轻的风声,还有少年清淡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陆小芒呼呼噜噜像个小猪仔一样发出的怪响声。 陆小芒睡着睡着就往前像虫子蠕动着挪前一点,挪着挪着就拱到了林益阳腿前,伸手就把林益阳的腰给搂住,脑袋就一拱一拱的往林益阳腿上放。 树干太硬了,还是真皮软乎。 “装睡?”林益阳问。 抱在他腰间的小短手搂紧了些,大腿上的小脑袋也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慢慢地不拱动了。 仰脸朝上紧闭了双眼的女孩眼睫颤动,微红的唇轻轻张开,呢喃了一句:“没装呢。” “人睡着了是不会说话的。”林益阳眼皮子颤了好几下,语气既无奈又带着几分宠溺。 “说梦话。”阳光有些刺眼,陆小芒把脸向林益阳身体这边侧了侧。 林益阳立即伸手,替她遮住了直射下来的阳光。 “这样舒服多了。”陆小芒唇角慢慢上扬,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我跟你说,我要是睡醒了见不到你人,或者你又钻回坑里,把地面伪装成普通地面那样让我找不着的话,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还说没装睡,连我从哪儿爬出来都一清二楚。”林益阳道。 “我最讨厌找人又找不着了,你刚刚爬出来那块地面,我来的时候还踩过好几下,半点没感觉出异常…… 林益阳,玩躲猫猫玩得像你这么挖空心思还有技术含量的真是天上地下独一份了哦。” 林益阳嗯了一声,“你那几脚全踩在我头顶上了,还故意踩了好几下,我差点以为你发现我了,结果后来听到你对旁边的地面一视同仁,都是跳上去用力踩几下,然后喊林益阳出来出来……我才知道你是在诈唬人。” 野外生存,伪装是必须技能…林益阳一直对自己的这项技能十分自信…… 陆小芒却太鬼精了,他差一点就被诈出来了…… “今天家里来了个讨厌的叔叔,我一看到他就觉得他不像个好人,我外公也特别讨厌他,结果我想找你说说话,你又总躲我,林益阳,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陆小芒陡然睁开了眼睛。 “我不是在躲你,我只是在保持适当的距离。我要不这么做的话,你外公会把你转到别的学校,到那时候,就轮到我找不着你了。”林益阳把找不着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第三百八十三章 爱我你就夸夸我 “嗯,只要不是不喜欢我讨厌我了就好。”陆小芒道。 “你不对我做讨厌的事,我自然就不会讨厌你,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喜欢你。”林益阳道。 “我怎么会对你做讨厌的事……”陆小芒笑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林益阳这话有些不对,好像有所指。 “我做过什么令你讨厌的事么?” 林益阳半眯了眼,削薄的唇抿成一线,半晌没说话。 “我真做了让你讨厌的事么?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陆小芒问。 “那你觉得我懂事么?觉得我体贴么?” 懂事?体贴? 这两个词怎么听起来莫名的觉得耳熟呢…… 陆小芒仔细一咂摸,终于想了起来,她安慰林大妍的时候曾说过罗大乐是个懂事体贴的好孩子…… “难怪那天夜里回来的路上你脸臭得不行,原来是因为我夸罗大乐懂事体贴,你吃醋了啊?哈哈哈哈,林益阳,你竟然连这种醋都吃。”陆小芒想明白之后,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益阳冷冷地睨着陆小芒。 陆小芒立刻笑不下去了。 “以后不要夸别人,你夸别人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喜欢他。”林益阳道。 陆小芒总觉得很冤枉,夸别人一句就是喜欢人了? “你这是什么逻辑?” 神逻辑…… 林益阳又抿着唇不说话,就拿那黑幽幽的眼瞪着陆小芒,看得她心里毛毛的,总感觉这事是她做错了。 “行行行,我不夸罗大乐了,我以后不夸别人了,就夸你,夸你,天天夸你,好?” “嗯。”林益阳还是看着陆小芒。 陆小芒呃了一声,疑惑道:“那你还看我做什么?” “等你夸我啊。”林益阳一本正经道。 夸,夸他? 林益阳,你认真的啊? “怎么还不开始?”林益阳又道。 客套话你听不出来啊,夸什么夸?真要她夸,她还不知道夸什么呢。 “人无信而不立,陆小芒。” 我去,竟然上升到人守信不守信的高度了……那就是不夸不行了…… “夸就夸,哼。”陆小芒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夸人了。 “你的头发很黑,你的眉毛很黑,你的眼珠很黑。” 林益阳眉头一拧,“这是夸人的话?” “哦,看起来你不喜欢这种夸法,那我再换一种。嗯,你长得又高又大,站在那儿就像半垛城墙。” “你的语文老师是谁?我要去打死他!”林益阳道,这教的什么喻。 陆小芒立马闭上了嘴。 语文老师对不起,我这一不小心就给你招来了杀身之祸哇,我对不起你啊,语文老师。 林益阳默了默,无奈道:“嗯,你还是闭上眼睛睡。” 陆小芒如蒙大赦,打了个呵欠,高兴地闭上眼,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酣。 林益阳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最讨厌的事只有一件,就是你让我深信你喜欢我,然后突然又把喜欢收回了。小芒,我又做了些不太好的梦……在那个梦里,你说你并不喜欢我,只是我在强迫你喜欢我。 可哪怕是强迫的喜欢,我也要……” “傻瓜……梦都是反的…不是告诉过你了么?“ 第三百八十四章 舍身救人而死 林益阳头都是大的。 “你又是装睡的?怎么这么皮?” 陆小芒笑嘻嘻地睁了眼,“不装睡怎么能听到你的真心话啊?” 林益阳这人就是喜欢把想说的话闷在心里,还好她记得他的习惯,他喜欢等她睡着了的时候跟她说情话…… “那你既然听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没?” “有啊。” 林益阳瞬间坐直了,“是什么?” “有话当我面说!”陆小芒边笑边回答。 “就这个?” “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林益阳有些失望地移开了眼。 陆小芒翻身爬了起来,跪坐在树干上,伸长脖子飞快啾了他的脸颊一下。 “除了想说那个,我还想做这个。” 林益阳嗯了一声,又把右侧脸贴了过来。 陆小芒没动。 他就指着右侧脸颊道:“一碗水要端平。” 陆小芒就笑眯眯地凑上前又啾了他右边脸颊一下。 这一天下午,林益阳上课都扬着唇角。 “林一!林一!回魂了!”一把长尺把林益阳的课桌敲得咚咚作响,林益阳一回神就看了小秦老师气急败坏的脸庞。 “怎么了?”林益阳冷冽道。 怎么了?小秦老师快抓狂了。他们这节课学的是欧阳海舍身拦住惊马壮烈牺牲的故事,小秦老师声泪俱下地念着课文时,突然一抬头发现林益阳在笑…… 她刚开始以为是看错了,就接着往下继续念课文,结果全班同学都热泪盈眶之际,她发现林益阳还在笑…… “林一,舍身救人而死就这么好笑?你一直笑,一直笑,整整笑了一堂课?”小秦老师眼圈泛红地盯着林益阳问。 “我不是在笑这个。” “那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老师你继续讲,我出去笑。”林益阳站起来就往教室外走。 小秦老师目瞪口呆。 全班同学也都呆若木鸡。 “那你没笑完不许进教室!”小秦老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教室后门处,砰的一声拉上了教室门,把林益阳隔绝在外。 林益阳在教室外的走道上站了一会儿就跑小学部去了。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就在一群脑袋中发出了坐得端端正正的,认真听讲的陆小芒。 陆小芒直视着前方,而坐在她旁边的罗大乐总会是不时的侧眼偷看她。 林益阳眯了眯眼,冷笑着转身回了初中部。 同桌什么的,最讨厌了…… 更讨厌的是陆小芒外公不许他接近小芒,偏允许罗大乐每天送陆小芒回家,搞得他只能天天把将军叫来学校候着,一放学就主动驮小芒回家。 肖杉白帮他说一场谎,小媳妇都没背够抱够就不得不保持距离,把这亲密接触的事让给将军那条狗…… 陆小芒放学回到家,发现冯坚强还跪在院子里,她有些惊讶。 “你从早上一直跪到现在?” 冯坚强点头,“姑父一天不肯原谅我们冯家人,我就一天不起来!” “真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有志气的人。行,你乐意跪就跪着,别一会儿装晕装死装病然后赖上我们家就成。”陆小芒提前把冯坚强的退路堵死了。 冯坚强愣住了…… 一般的小女孩遇上这种事,不是应该满怀钦佩和同情的劝他赶紧起来么? 第三百八十五章 摆脱困局 陆小芒说完之后就自己打开堂屋写作业去了,根本没搭理一脸怔怔然的冯坚强。 这时候才下午五点多,离着天黑还有两三个小时。 冯坚强跪着的位置正好斜对着堂屋门,陆小芒只要略一抬头就能看到冯坚强那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陆小芒埋头专心写着作业,足足十来分钟都没抬头看过一眼。 坚强的地面硌着冯坚强的膝盖,小小的膝盖承受了整个人的重量,偶尔跪那么一下下还勉强可以忍受,不会觉得有多痛。 可是长时间的跪着,那膝盖就会越来越痛…… 冯坚强小心翼翼地挪移了一下,然后又瞟了陆小芒一眼,见陆小芒没发现之后,他就慢慢地用双手撑着地面,把膝盖略略抬了起来,变跪为蹲。 他的两手正好放在膝盖前面,算是一个遮挡,如果不走近看,单看他身形高度,还以为他依旧好端端的跪着。 陆小芒突然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 冯坚强吓得立马又咚的一下跪端正了。 “一五得五,二五得十,,多少来着?”陆小芒自言自语着,视线虚虚的掠过院子,仿佛刚刚那一眼只是粗粗扫过,根本就没注意到冯坚强。 冯坚强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止不住的在心底呸了自己好几下。 一个小女娃娃,看都没看实在,怕什么怕? 冯坚强又慢慢地爬了起来蹲着。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蹲着比跪着舒服太多了哇…… 陆小芒再次抬头。 冯坚强却没像上次那样立马跪下,而是选择观望。 陆小芒却直直地看了过来,惊讶地问:“咦,冯叔叔,你怎么好像长高了点儿呢,我记得刚刚你跪着的时候没这么高啊……是不是我眼花了呢,我再仔细看看。” 说话间,陆小芒的视线就往下一压,看向冯坚强的膝盖处。 冯坚强只得咚的一下又跪回原位……刚好赶在陆小芒看清楚之前跪下了,冯坚强十分庆幸自己反应够快,这才没有露馅。 “嗯嗯,原来真是我看错了,冯叔叔还好好的跪着呢。”陆小芒道。 陆小芒又移开了视线,继续埋头写她的作业。 冯坚强的得意却没维持到三秒,膝盖处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痛得他几乎忍受不住要喊出声音。 因为怕陆小芒看清楚,他跪这一下跪得太快太狠了,所以没注意力度,膝盖直接生磕到了坚强的石头地面,瞬间就被磕破了…… 膝盖破了再保持跪姿……那滋味可就十分难熬了。 冯坚强痛得手脚冰凉,冷汗直冒。 趁陆小芒不注意,他又一点一点爬了起来……他一边爬一边盯着陆小芒看,生怕陆小芒会发现他的小动作。 陆小芒低头写着作业,像是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冯坚强吁了口气…… 就在他即将要蹲起来的时候,陆小芒突然又抬头了… 冯坚强只能快速地再次跪倒在地…… 原本就被磕破磨得出了血的膝盖又一次被生磕了…… 再这么折腾下去,冯坚强觉得自己只怕撑不到天黑就要死了。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摆脱眼前这种困局……不然,他不仅完成不了阿牙交待的事,拿不到药,还会提前嗝屁。 不就是一个小女娃嘛,应该好糊弄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不能让他死在院子里 “啊!”冯坚强两眼往上一翻,身体连续摇晃了几下,软软的就要往地上栽倒,表演跪太久体力消耗太大支撑不住从而晕过去。 冯坚强卖力地表演着,栽到地上就跟挺着的尸体一样。 陆小芒听到喊叫声,打眼一看,发现冯坚强已经躺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她咦了一声,连忙喊来将军,“将军,快来,冯叔叔好像晕过去了,快驮我过去瞧瞧。” 冯坚强眼皮子轻轻地掀了一下,心中暗自得意… 只要装得够像,这一关就算过了……挺尸讹人的事他没少干,是个专业户呢。 有风声自堂屋那边刮过来,那条黑色的狗子哒哒的走近了,然后伸长脖子低下头在他脸上嗅了嗅。 腥臭的舌头还在他脸上卷了好几下…… 冯坚强强忍着恶心,保持着挺尸的状态。 “呀,完了,这人要是在我家院子里跪死过去了,别人该说我们狠心绝情了……”陆小芒的声音十分慌乱。 冯坚强唇角扯了扯,心头十分得意。 “不行,将军,不能让他死在我们院子里。”陆小芒又道。 “敖敖……” 将军叫起来的声音十分吓人,叫的时候嘴又正好还贴在冯坚强脸附近,所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音吓了一跳,差一点爬起来就跑。 将军用前脚扒了扒冯坚强,冯坚强不敢动,死死地闭着双眼。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陆小芒在对将军说:“那个,他好像真的死了,这,这不行,小人书上好像有什么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说法……” 冯坚强完全惊呆了…… 这小女娃想干嘛? 她,她,她该不会真要把他毁尸灭迹了? 说说而已…… 哪有动不动就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小姑娘呢…… 她一定是吓自己的,稳住,稳住…… 冯坚强不停地做着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千万要稳住,别自己露馅了。 “将军,我不太会毁尸灭迹,你会么?” “敖敖。” “会啊,那太好了!你打算怎么开始?” “敖敖,敖敖,敖敖,敖敖…………” “先把脖子咬断?嗯嗯,再把手咬下来,然后再把脚咬下来……然后再把肚子刨开,把内脏给掏出来……听起来好像不错,就这么办!” “敖敖,敖敖,敖敖…………” “对啊,想要做得天衣无缝,最好让人连男女都分不出来,所以还要把什么什么咬掉……嗯,去,趁村里大人们现在都在山坡上干活,附近也没人,你赶紧去把尸体处理了,然后拖去隐蔽的地方挖坑分开埋了。” 冯坚强听了这话,尿都差点吓出来了。 将军的嘴慢慢地靠近了他的喉咙,他甚至能感觉到尖利的牙齿正在刮着他的皮肤表面……腥臭的口水溚溚地滴在他的脖子上,然后顺着脖子往下流…… 一只狗爪子突然又搭到了他肩膀上,按住了他的肩膀,像是怕咬他脑袋的时候他会突然乱动似的提前在做预防…… “啊!啊!别咬我啊,我还没死呢……”冯坚强再也顾不得许多,尖叫着睁开了眼睛,一翻身就滚了出去,打了好几个滚之后才两手撑地坐了起来,惶恐万状地盯着陆小芒这边看。 陆小芒骑坐在将军背上,笑眯眯地望着他,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失望…… 第三百八十七章 拿出诚意来 “原来你还没死啊。”陆小芒的语气也夹杂着无限的失落。 她在失望没把自己脑袋咬掉么? 冯坚强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没死,我没死!” “哦,没死那就继续跪啦!”陆小芒拍了拍将军头,失望地回了堂屋。 冯坚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赶紧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跪好了。 “将军,我跟你说哦,我作业还没写完,你就帮我盯着冯叔叔那边啊,要是他突然又倒了,你这次一定要记得跑快点,窜过去三下五险二直接把他处理了,别让他又活过来继续跪啊。” 陆小芒边走边和将军说话。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足够冯坚强听清。 冯坚强听了这话,尿直往下涌……要不是用紧全身力气夹紧,那尿就直接喷出来湿了裆了。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别人跪在我们家院子里,这样总会让人误会是我们家的人无情,看到人家跪也不肯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什么的…… 所以啊,将军,你一定要眼也不眨的盯着他,只要他一倒你立刻冲出去把他解决掉,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再看讨厌的人跪在院子里辣眼睛啦。” “敖敖……” “乖狗狗!” 陆小芒和将军回了堂屋之后,陆小芒继续写作业,将军就往门槛那里一趴,伸了个狗头出来,聚精会神地盯着冯坚强。 冯坚强这下哪还敢作妖啊…… 他连喘气儿都不敢喘大声…… 他本来就一身病,白天一个人跪在院子里也没人盯他,所以他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大多的时候就是坐在院子里的。 他以为可以这样一直到晚上,等罗成功收工回来,他再继续跪着表演苦情戏,来个一哭二闹三晕倒,借着别人同情怜悯的目光逼罗成功妥协,先原谅他,再顺势留下来,做上几天客,完成计划…… 他万万没想到,就一个小女娃娃就把他收拾了,而且收拾得服服贴贴的。 那狗长了一张凶恶至极的脸,长长的毛发下,那双眼比狼还凶狠。 他要再敢偷奸耍滑头,这狗真能把他扯成几半儿给刨坑埋了…… 冯坚强就这样一直跪到了傍晚。 到了收工的时候,陆小芒就把将军派出来,把冯坚强赶到了茅厕里。 “冯叔叔,你跪了这么久了,肯定想去尿尿,我让将军带你去尿尿哈。”陆小芒满脸堆笑,两眼笑成了小弯月,一副和善可亲的模样。 冯坚强被将军赶进了茅房,将军就堵在茅房门口,等到收工的村人们全都走过了之后,将军才让开一条路。 陆小芒的声音轻飘飘的,听在冯坚强耳朵中却犹如催命符般。 “冯叔叔,尿完了就出来啊,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么?你要求原谅,诚意要摆足啊,出来,继续跪哟……” 冯坚强累得够呛,体力也完全到了极限,一跪下之后不仅膝盖疼,胸腹间也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他不停地咳嗽,咳得完全停不下来。 罗成功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咳成这副样子,也有些心惊,怕他就这样死在自家院里,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扶冯坚强。 冯坚强紧紧握着罗成功的手,不肯起来。 “姑父,咳,你说得对,咳咳,我们是罪有应得……”冯坚强一脸悲戚,“我活不了了,姑父,原谅我……” 只要罗成功一心软,让他留下来,他只需要两天,就能得到一个活的机会…… 第三百八十八章 热闹 罗成功没说话,强行把冯坚强扶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冯坚强撑到了极限,真的晕厥了。 罗成功看了看已经漆黑一片的天,皱眉把人扶到了他的睡房,让冯坚强躺到了他睡的那张床上。 陆小芒骑着将军赶了过来,把罗成功拉到一边小声道:“外公,这个最是奸滑了,说不定又是装的。” 罗成功摇头道:“不是装的,装的没有这么像。他原本就病得很重,但是以我对冯家人禀性的了解,他应该是不会真的跪上一天的,也就是做做样子。 没想到我竟看错了,难道是人之将死,真的会幡然悔悟?” 陆小芒默然,真的晕倒了啊,也是,在她的折腾和监视下,冯坚强确实实打实的跪了两三个小时…… 体力撑到极限晕过去也是可能会发生的事。 “那外公你打算让他住下来?”陆小芒担心冯坚强并不是真的悔改,而是想借机住下好进行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人都这样了,天也黑了,就只让他住一夜,明天一大早我就让你舅舅把他送回冯家场。”罗成功无奈道。 陆小芒嗯了一声,走到床边看了看,又趁罗成功没留意的时候伸手狠狠地揪了冯坚强好几下,她揪人的时候是用手指牵起来一层皮使劲往上提,要是冯坚强是装晕,只怕一下都承受不住就会醒过来。 陆小芒揪了好几下,冯坚强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外公,我不喜欢这个人,外公记得明天一大早就让舅舅把人送走啊。”陆小芒回自己屋之前不放心的又确认了一遍外公的心意。 罗成功点了点头,道:“要不是晚上怕你舅舅背着人走山路不好走,我今天晚上都想让你舅舅把人送走!我比你更讨厌他们一家子!” 陆小芒放下心来,带着天强天富去伙食团吃了晚饭,天强打了两碗粥带回来送到了小木屋那边。 罗夏一天没去干活,就坐在小木屋左侧他平时睡的那个地方发了一天呆。 听到天强的脚步声,他才连忙收拾了一下,快步走了出来,在天强到达小木屋之前先进了屋子,装做他一直睡在屋里的样子。 天强把粥端出来的时候,罗夏默默地端了一碗就坐在旁边自顾自的喝着,连筷子也没拿。 天强疑惑地看了一眼罗夏,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阿牙,平时要是他爸和他妈同时在屋,送饭来的时候,罗夏都是先把他妈扶起来,小心翼翼的让她倚靠着床头坐好之后,先把饭确定端给他妈,饭碗端稳之后,再递筷子过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爸才会自己吃饭。 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天强把碗和筷子都端到了床前,乖巧地喊了声:“妈,起来吃饭了。” 阿牙自己用手撑着床板爬起来,接过碗筷,筷子在碗里扒了几下,也没扒出几粒米。 “伙食团的粥越来越稀了,跟米汤差不多了。”阿牙埋怨了一句,喝了两口稀粥水,又抬头看着天强问:“今天家里来什么人了吗?前头好像挺热闹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防不胜防的毒计 “好像是个姓冯的叔叔,爷爷不太喜欢这个人,他在我们家院子里跪了一整天,刚刚晕倒了,爷爷说晚上走夜路不安全,就让他在咱家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再让爸爸送他回他家。” 天强说话条理分明,很快就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姓冯的叔叔?我应该没见过。”阿牙又喝了一口粥水,慢慢地吞下去之后才开口继续问:“他真跪了一天啊?村里的人就没指指点点跑来看热闹?” “早上的时候来了不少人看热闹,有的人说爷爷心胸太窄小,没容人的量,让一个快死的人跪院子里也不扶也不满足他的要求。” “那你爷爷听到了?” “听到了呀。” “爷爷生气了么?” “没有,爷爷直接拿着锄头上山干活去了,没管他。” “后来呢,你爷爷走后村里的人会不会说得更难听?” “没有,爷爷走了,大家都走了,更多的人说乡里乡亲的都知根知底,说爷爷不扶总有他的理由。” 阿牙眉头一拧,低头默默地喝粥,没敢再东问西问。 罗夏已经喝完了粥,正端着空碗盯着她瞧。 “不认识的亲戚,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爸怎么行事都有他的理由,村里人觉得好或者不好,我爸根本不会放在眼里,我也不会在意。” 阿牙鲠了一下,低声辩解道:“我这不是关心咱爸,怕他招人嫌话么?人言可畏你不知道么?” “人言可畏,人心更可怕!”罗夏心头憋着火,忍不住刺了阿牙一句。 阿牙心头发颤,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罗夏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怀疑她了么? 难怪他今天不去队里干活,在家里守了一天,就是在监视她…… 阿牙加快速度把碗里的粥喝完了,默默地把空碗递给天强,坐了一小会儿就又滑到被窝里闭了眼。 她脸朝内侧躺着,唇角勾起嘲讽的弧。 她做事向来是计划周全,罗夏这蠢蛋想靠监视她来抓把柄,那真是打错了主意…… 冯坚强来的目的只有她和他清楚。 别的人,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冯坚强的真实目的,就更别说提防了。 罗成功是个老江湖,寻常的计划根本对付不了他,所以她才想出这么一个毒计,让他防也无法防,只能乖乖中招…… 很快,她就可以离开红星村,逃离这个牢笼了。 阿牙轻笑着进入了梦乡。 陆小芒坐到九点多也没有睡意,干脆就披了衣服出了门,打算去院子里溜几圈。 外公的屋子里还亮着灯,窗户上印出一个消瘦佝偻的身影。 陆小芒走过去,敲了敲窗户。 “外公,怎么还不睡?”是担心冯坚强半夜起来干坏事所以打算守一夜么? “人老了,瞌睡就少,睡不着。你咋还没睡?”外公偏头看了一眼,惊讶地睁大了眼,“咦,你没骑狗,自己出来的,你的脚好了?” 陆小芒立马晃了晃,否认道:“没有,刚刚我是骑狗出来的“ 罗成功打开窗子朝院子里看了看,院子里只有陆小芒一个人,没见到那条黑长毛大狗子,“狗呢?你不是说骑的狗出来么?” “狗给我叨东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叨东西?这么晚叨什么东西?” “可以让外公和我们一家都安心睡觉的东西。”陆小芒神神秘秘地道。 第三百九十章 长得再丑点就好了 “又皮!”外公笑了一下,起身端了一条小板凳,从窗户里递了出来,“你脚还没好,站着吃亏,还是坐着等。” 陆小芒讪讪地连续晃了几下,这才一拐一拐的走到窗边接了小板凳。 差一点就露馅了。 其实她刚刚真是自己走出来的,将军十分钟前就离开了。 自己的脚早就不痛了,在肖军医上次给她检查的时候她就觉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林益阳那人非串通肖军医说她的脚还得静养七八天,她也明白林益阳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借脚伤走不了的名头,多背背她抱抱她么?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林益阳的美梦直接被外公一句得保持距离给破灭掉了,这几天他一定郁闷得都快内伤了。 每次他看到将军骑着她到校门口时,他的眼神都有些哀怨,活脱脱一个怨妇脸…… 为了照顾他的小心思,也为了哄哄他,所以他没开口允许她伤好,她就只当脚还不能走,一直伤着呗…… “这几天,那臭不小脸的小子没来惹你?” “没有没有,他人毛都没见着。”陆小芒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这小子这么识时务?不太像啊……”罗成功十分怀疑,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林益阳那小子看起来不太像是会服从别人命令的人呀。 像他那样的人,哪怕明知道不可为,也会动歪心思去为的啊。 罗成功眯起眼,细细地盯着陆小芒的脸看,陆小芒老神在在地坐着,一副乖娃娃脸。 不过天知道,她的心里一直在呼喊,稳住,稳住,不稳住会被外公看出来她说谎了的。 一老一少大眼看小眼看了一会儿,罗成功才慢慢地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都说女大不中留……这么小都胳膊往外拐了…… 哼,都怪那臭不要脸的林益阳小子长得招人,要是长得丑点儿,外孙女该没那么容易被拐走的…… 就在两要各怀心思的时候,将军叨着一圈东西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陆小芒赶紧扭头看过去。 将军走到陆小芒面前,慢慢地蹲了下来,然后把嘴里叨着的东西往她面前一抛,“敖敖。” “干得好,把东西给我外公叨进去,他一看就知道怎么用了。”陆小芒笑着摸了摸将军的脑袋。 将军叨起东西腾腾地跑进了外公所在的屋子,把东西往罗成功面前一扔又颠颠的跑了回来伏在陆小芒面前摇尾巴。 罗成功看着自己面前扔的这一圈东西,眼皮子止不住抖了好几下,“这,这样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他又不是真客人,是不速之客,或许还是居心叵测,是来干什么坏事的人。既然外公你也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那干嘛还要浪费精力守着他,耽搁自己的睡眠时间呢?” 陆小芒觉得她这法子可好可好了。 “我是担心叫天强天富两兄弟看见,不太好解释。”外公还是有些犹豫。 “那有啥好担心的,现在他俩都睡着了,你弄完了把冯坚强身上的被子拉到他脖子上,这样不就好了么?” 外公犹豫了一下,才把东西捡了起来,拆开接头理顺了拿在手上,慢慢地往冯坚强那边走。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不值得(红尘打赏加更) 罗成功嘴上说做这种事不好,可是真到干活的时候,技术却相当熟练,唰唰几下就把人给绑好了。 陆小芒骑着将军趴在窗台上一边看一边笑。 “外公,你这穿绳打结的手艺很熟练啊,年轻的时候没少干绑人的事?” 罗成功手上一顿然,呵呵笑道:“我年轻那会儿,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是四处都在打仗,没一处安宁地儿,接触的人多了,各行各业都有,一来二往的,还是学不少手艺的。” “那你这绑人的手艺是跟谁学的啊?”陆小芒问。 罗成功眼神暗了暗,过了半晌才抬头道:“跟你外婆学的。” 陆小芒怔了怔,笑得眯成一条线的眼也立即瞪圆了不少。外婆? “外公你这是在说笑话,我外婆怎么会教你绑人?” “你外婆绑人很厉害的……她呀,尤其喜欢绑年轻好看的男学生。”罗成功陷入了回忆中,脸上神情悲喜难辨。 绑人厉害,还专喜欢绑年轻好看的男学生…… 陆小芒怎么听这话有点怪呢…… 说得好像她外婆是土匪婆子似的,而且是个好色的土匪婆… 似乎知道陆小芒在想什么,罗成功吁了口气,又道:“我知道你机灵,其实这个家里,像你外婆的人都机灵,像我的人都愚鲁。 你,梦梦,都像你外婆。罗夏,跟我遇上你外婆前一样,我也是遇上你外婆之后,才被打磨成器了的。” “外婆这么了不起啊,我却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陆小芒惋惜道。 “她在我眼里,是最了不起的女人。只是眼光不好,看上了我,甘愿放弃一切,跟着一穷二白的我下山,做了普普通通的一个农家妇人。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为了跟本家的人争一时长短,为了虚名小利,为了所谓的功成名就,把整个家的重担都抛给了她一个女人。” 罗成功深陷在某些久远的回忆里,眼角竟慢慢地湿润了。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道:“你瞧,我是一个多么无心无情的人,她对我这么好,我想起她的时候想哭却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她这一辈子遇上我,该是多不值得啊。” 外公脸上笼罩着浓浓的哀伤,眼里满是缅怀和痛苦还有自责自伤之情。 陆小芒心头一震,像被一把大铁锤狠狠锤了一下般。 “外公,你可别这么说,外婆一定觉得值得,才肯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担起一个家,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放放心心的在外头闯荡。” “如果她觉得值得,这么些年了,为什么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连回来看我一眼都不肯?她一定是觉得不值得,才会值得梦都不托一个给我。”罗成功垂目,难掩悲伤地道。 “托梦什么的,都只是迷信的说法。而且,不是只有死人才会给活人托梦么?如果,外婆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当年林间的那具尸体,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外婆呢?” “我一直也是这么骗自己的。那具尸体只是穿了和她一样的衣服……那不是她。可如果尸体不是她,如果她还活着,那么她为什么不回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打错了主意(红尘打赏加更) 陆小芒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就像她期盼父母还存活,可心底也清楚而绝望的知道,这是不现实的,自欺欺人的想法。 “不现实的安慰没有任何意义,活着是自我欺骗,还是要清醒痛苦,都只是我们的选择。小芒,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别轻易把心交给一个人,多看多对比总是没错的。” 外公拉灭了灯,关上窗户,和衣躺到现铺的地铺上,挨着天强天富睡了。 陆小芒在院子里又溜达了大半个小时才渐渐有了睡意,也回了自己屋里。 反正冯坚强手脚都被草绳捆住了,身体又差成那样,已经不足为虑了。 但是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陆小芒临睡前还是把将军赶出了屋,让它去外公那间屋的窗户下睡。 这冯坚强来得突然,谁也不敢保证他是一个人来的,万一他有同伙呢…… 安排好这一切,陆小芒终于安心地睡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早就已经入眠,夜晚的小山村十分安静,除去几声狗吠和山风偶尔吹来发出的呜呜声,就只有一些轻微的打鼾声了。 罗夏坐在小木屋左侧,大睁着眼盯着黑漆漆的夜空,一眨也不眨地看,远远的看去,他就像是一座木头雕刻出来的雕像,没有丝毫生气。 他能听到小木屋里传来的阿牙不停翻身的声音和时不时的喟叹声,偶尔还夹杂着嘤嘤的抽泣。 他想要走进屋去安慰她,可却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这样做。 想了好几个小时,他才终于想明白,他原来是一个如此没有度量的男人。他接受不到阿牙跟人滚过,不管那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他都接受不到。 他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全心全意,毫无芥蒂地去喜欢她…… 直到十一二点,罗夏才闭上了干当发痛的双眼,沉沉睡去。 又过了十几分钟,阿牙起床,拉开朝向后面的窗子,又扔了一只红袜子出去。扔完袜子之后,她才放心地睡觉去了。 深夜里,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悄然接近。 黑影来到小木屋窗台附近的阳沟里,抖抖索索的掏出了一盒火些,捡出一根,在火柴盒的磷皮上划了好几下才划着了。 豆大的火光映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庞,男人在阳沟里找了找,终于看到了那只红色的旧袜子,火柴燃尽,他把袜子塞进了上衣口袋里,又悄无声息地向后面跑了。 半夜的时候,冯坚强被尿胀醒了,他哼哼唧唧的想要伸手去摸灯线,却突然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 不止手动不了,脚好像也动不了了。 不止手脚动不了,嘴里也好像被塞了一团丝瓜瓤子。 丝瓜瓤子是丝瓜成熟后,晒干去掉外层表皮,取用的内部丝状物部分。 农村的人喜欢拿这玩意儿来刷锅洗碗抹灶台什么的…… 冯坚强一张嘴想喊,就得内吸一口气,这一吸气啊,丝瓜瓤子上的油腥气锅烟子气还有灶灰气就直往他鼻腔和喉咙里窜…… 他直接被呛得咳了起来,可是嘴里塞着东西,这咳嗽声根本传不出去,只是一下一下的被他自己的耳朵接收到。 这罗成功,真的做得够绝啊! 防他竟然防到了这种地步…… 他都真晕过去了,罗成功竟然还要拿绳子把他捆住。 可这老头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限制住他,那可就打错主意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冯坚强出手了 冯坚强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活动手脚。 罗成功有十几年没和冯家人来往了,冯家后来发生的事,他肯定不知道。 他也一定不知道,冯家没落了之后,他冯坚强进了戏班子……跟着一个表演绝地逃生的江湖艺人学手艺…… 只要不是军中的特殊绳扣……他都能解。 冯坚强的手在被子下双手交叉逆向合掌,然后从下往上反转,左一挣右了脱,又摸索了好几分钟,他的一只手就脱了出来。 两只手一分开,他就把被子猛地掀开,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用手去解绑在他脚踝处的草绳。 等到他的手脚都恢复了自由之后,冯坚强长长地舒了口气,双手互相揉搓,活动够了之后才慢慢地梭下了床,光脚站在地上。 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他又不敢拉灯线开灯,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始伸手进裤袋里掏摸,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一盒火柴。 嗞啦…… 冯坚强点划燃了一根火柴,快速地照了照。 借着这微弱的火柴的光芒,他看到了睡在地上的罗成功爷孙三人。 火柴的光很快就熄灭了。 冯坚强又划了一根火柴,然后举在手里,慢慢地向罗成功那边移动。 罗成功的防备心太重,警惕性又太高,冯坚强可没把握他明天还能留下来。可是如果不留下来,他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他最起码需要一周时间,再不济也得要天才能成功。 如果罗成功不能给他这么多时间,他就必须另外想办法达到目的。 冯坚强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虽然这个办法有点恶心……可时间紧急,他也顾不得了。 冯坚强轻手轻脚地来到了罗成功跟前,慢慢地蹲了下来,犹豫着又划燃了一根火柴照了照他的脸。 火柴快燃没了的时候突然掉了一截,这一截带着火星子的火柴直接落到了罗成功盖着的被子上,被子表面很快就被烫出一个芝麻大小的洞。 冯坚强吓了一跳,赶紧伸出手指一弹,把这火星子弹开。 就在这个时候,罗成功动了一下…… 冯坚强吓得魂飞天外,赶紧往地上一躺,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罗成功那边。 罗成功翻了个身。 冯坚强抹着额头上涔涔的冷汗,手脚发软,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神,又慢慢地爬了起来。 嗞啦…… 他又划燃了一根火柴,确认了罗成功脸部的位置之后,他立马闭上了嘴,用舌尖抵住牙龈上方 “敖敖!”窗户外头突然传来两声狗叫,紧接着一个黑而高的影子就突然地站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火柴光,冯坚强打眼一看,发现那条黑长毛的狗子正用前肢趴在窗户向内看。 冯坚强赶紧把火柴往地上一按。 屋内瞬时恢复了黑暗一片。 冯坚强一动也不敢动。 黑色长毛狗子那双黑黝黝的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冯坚强。 就在冯坚强心头直打鼓的时候,狗子突然又扭头看向另一边,趴在窗台上的前肢也放了下去……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慢慢远离了窗台。 冯坚强暗道一声好险,同时也觉得自己运气真不错,次次都是有惊无险。 这狗走了,他就再无顾忌,直接往前一趴,趴到了罗成功上方…… 第三百九十四章 潜伏 夜色如墨,一弯冷月扒了几个小时,才扒开厚厚的云层探出了半边身子。 清冷浅淡的月光洒满大地,半人高的杂草丛中,飞累了的小檬虫们也摇摇晃晃的往草尖上落。 有的则是往草人命里那块趴了几小时的绿色石头上落…… 啪…… 绿色的石头突然动了,伸出一只手打了自己一下。 这一动,落在石头身上的几百只小檬虫全都吓得飞了起来,像一片黑色的烟雾似的往远处避散。 “敖敖。”将军撒着欢的跑了过来,冲着杂草丛中低低地咆哮。 绿色石头突然立了起来,瞬间高出了最高的草几十公分。 哗的一下,一块黑绿黑绿的布就被人揭了下来,林益阳从布下面走了出来,冷冷地看了将军一眼。 “闭嘴!别叫了,再叫那老头就会被你吵醒了!” 将军闭上嘴,用前肢刨了刨面前的地面,发出嗞啦嗞啦的声音。 林益阳唇角动了动,冷哼道:“兴奋个什么劲儿?不是让你等全部的人都睡了之后就来通知我的么?我都在这儿趴了好几个钟了! 你是不是自己睡忘记了?” 将军理亏地耷着脑袋继续刨着地,一边刨一边冲林益阳疯狂地摇动尾巴。 “不靠谱的东西!”林益阳仰脸看了看天,月光照射下,他额头上那几十个密密麻麻的蚊子包显得格外的突兀。 林益阳冷着脸进了院,抬脚就要往陆小芒的屋子那边走。 就在这个时候,他无意间瞥了罗成功的屋子一眼。 罗成功的屋里竟然有一闪一闪的火柴的光…… 林益阳眉头一皱,腿在他的脑袋做出指示前就拐了弯,直接往罗成功的屋那边而去。 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村里也没停电…… 所以这个时间段,不拉灯线开电灯,反而靠划火柴照明的人,一定没安什么好心思。 陆小芒白天才跟他说过,家里来了一个特别讨厌的中年男人…… 林益阳如同一只矫健的豹子一样掀开窗户就窜了进去,把正一手点着火柴,趴罗成功脸上方的冯坚强一下子就推开了。 在推开冯坚强的一瞬间,林益阳还捂住了冯坚强的嘴,防止他发出尖叫声惊动罗成功。 一个壮年男人在林益阳手里都是小菜一碟,像冯坚强这种病入膏肓,还被陆小芒整治得生生跪了几个小时膝盖都破了的人,林益阳要制服他,那就是秒秒钟的事。 林益阳制住了人,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一手捂着冯坚强的嘴,另一手的手肘直接横在他脖子上用力向后勒,冯坚强直接被勒得窒息了。 林益阳松开捂着他嘴的手,嫌恶地掏出手帕用力擦了擦接触过冯坚强嘴部的手掌心。 擦完之后,林益阳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后,打开了小插梢,又向将军做了个手势。 将军跑了过来,叨住冯坚强一只胳膊就把人拖了出去。 林益阳也随着出了屋并轻轻慢慢地把门拉上。 “你也在这红星二大队混了不少日子了,对这块的地形肯定比我熟,把他给我拖到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我得好好审审他,看他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点着火柴往人脸上嘴里吐口水是个什么意思?” 第三百九十五章 吐口水的原因 将军一点也不明白那个什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什么意思,叨着冯坚强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林益阳瞪了它一眼,道:“找个没人的地,没有任何人在的地方。” 将军叨着人就往牛棚那边跑。 林益阳怕冯坚强半路上醒来发出声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蹲路边连土带根的扯了一撮草出来揉揉的揉成团,腾腾追上将军,然后把这团草叶根土混合的东西走近塞冯坚强嘴里了。 麻麦皮,只听说过小孩子打架打不过互相吐口水,没想到这个恶心的中年男人竟然大半夜的不睡觉,爬到人家脸上吐口水… 变态,恶心…… 林益阳越想越恶心,经过河沟的时候干脆蹲下来把手仔仔细细的洗了一遍,又把手帕掏出来清洗了一遍,然后拧了水,摊在手上追将军去了。 将军叨着一个大活人依旧跑得飞快,它左一拐右一弯,跑了十几分钟才停了下来。 恰好林益阳也跟了过来。 林益阳停下脚步,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间方圆百米之内都没有人家的棚子,看上去像是养牛的地方,林益阳凝神听了听,听到棚子里传来两道匀称的呼吸声,其间还夹杂着什么东西唰唰甩动时发出来的破风声。 他当即断定,这应该是一座养牛的棚子。 一般来说,公家的牛是有专人放养的,不过林益阳没在牛棚里听到属于人类的呼吸声。 “将军,这地方选得不错,把人放下来。我审人的时候,你跑远一点,如果发现有人接近就立马叫两声。”林益阳道。 将军把冯坚强往地上一甩,撒腿就跑走了,转瞬间就跑出了好几十米。它选择了一个地势偏高的土坡趴了下来,抬着脑袋警觉地环视着周围。 林益阳像拖死狗一样把冯坚强拖进了牛棚最里面。 冯坚强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林益阳围着他走了一圈,呵了一声,直接用脚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冯坚强被踢得滚出大半米远,停下来之后他的眼睛依旧闭合着,好像还在昏迷中。 林益阳再次抬脚,对准了冯坚强的两腿间。 “装什么死?再装我直接踩爆你的蛋!” 冯坚强腾地睁了眼,慌乱无比地道:“呜呜呜,哦哦哦。” 林益阳一脚踏地,一脚悬空,人却稳如泰山。 冯坚强见林益阳没有收回脚的意思,吓得脸无人色,不住地呜呜哦哦,像是在求饶。 林益阳拉住草叶用力一扯,塞在冯坚强嘴里的草团就被扯了出来,冯坚强呸呸地往外吐泥,吐了两三分钟才把嘴里大部分的泥吐了出来。 “在我踩爆你的蛋之前,告诉我你为什么朝小芒外公吐口水?” 冯坚强惶恐不安地往后缩了缩,恨不能把自己团成一团,可不管他怎么缩怎么团,林益阳的脚都随着他移动,一直对准他两腿间的重要部位。 “大哥,大哥饶命啊,我,我就是一时气不过,所以吐泡口水解解气。 我,我们一家都要死完了,我也得了重病,眼看着就活不了多久了,我百里迢迢的找上门,就是想求姑父原谅,完成我父亲的遗愿。 我,我都跪了一天了,姑父依旧不为所动,我,我越想越气,头脑一发热,就想吐他一泡口水……” 林益阳慢慢地收回了脚,皱眉思索。 第三百九十六章 翻窗作案的小子 林益阳把冯坚强手脚关节都拆了一遍,冯坚强依旧坚持说他就是吐泡口水出口气,其他的什么也不肯说。 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硬气的人,痛得满地打滚直喊妈妈也不肯改口…… 林益阳有些犹豫了。 吐口水好像确实对人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多就是恶心恶心人。 这个人这么讨厌,外公却依旧留他住下,而且把床给了他睡,自己和孙子打地铺…… 他一口一个姑父的叫着,也算沾着亲戚关系…… 要是别人,林益阳直接把人埋了也没心理负担,牵涉到陆小芒的事,林益阳总有点束手束脚的。 “我真的没说谎,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乱吐口水了。”冯坚强跑在地上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我不信你!”林益阳拎着冯坚强出了门,往前走了几址米,把他直接丢到了河沟里,用脚踩着他的脑袋把他往水里压。 冯坚强整个脑袋都被踩进了水里,带着泥腥味的水呛进他口鼻,他不停地挣扎却无济于事,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的头慢慢地向下沉,手脚也渐渐的停止了挣扎。 林益阳把他捞了出来,猛地一脚踏下,冯坚强被踩得弹了一下,一道水流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向林益阳。 “老实交待,你来小芒外公家到底是干什么来了?”林益阳的声音冷冽无比,一丝温度也没有。 “求原谅……完成遗愿……”冯坚强依旧没有改口。 林益阳又把冯坚强扔进了水里,死命地把他往水里踩,直到快要淹死了才重新捞出来。 如此反复六七回之后,他也有些厌倦了。 这个人,要么说了真话,要么就是宁愿死也不愿意说出真相…… 到了最后,冯坚强开始吐血,先是一口一口,然后是一滩一滩……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想让姑父原谅我,留我住些日子……”冯坚强张大嘴,用力呼吸,像是濒临死亡的鱼在用最后的力气呼吸。 再弄下去,人就该死了…… 要不,还是等问问小芒之后再决定是挖坑埋还是更死还是留半口气? 林益阳把人又弄回了罗成功家。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村里的公鸡都开始打第一遍鸣了。 林益阳把人从脖子开始到脚踝全都用绳子缠了,然后结了个军中最难结的锁龙扣,还故意把结打到了脚后面。 看着被自己用绳缠成茧一样的冯坚强,林益阳满意地点了点头,把人重新原样塞到被子里。 闹腾了大半夜,现在该去陪小媳妇睡觉了…… 林益阳打着呵欠出了门,熟门熟路地往陆小芒房间摸去。 躺在地上的罗成功突然睁开眼,直直地坐了起来,跟着林益阳后头。 正当林益阳要伸手去推窗户的时候,罗成功突然就发难大喝道:“林益阳!你要去哪儿?” 林益阳浑身一震,慢慢地扭过头来,无奈而又不甘地看着罗成功。 “外公,你怎么还没睡啊?” 看着明显是早就醒了却装睡等着逮他现行的罗成功,林益阳抿紧了唇,两只眼睛像是会吸人的黑洞似的。 “滚犊子!我不是你外公!你这言而无信的小子,你不是说你能和小芒保持距离的么?那你现在大半夜的想要翻窗而入又是怎么回事?” “我,我是来找将军的,嗯,对,我就是要翻窗户进去找将军。”林益阳道。 第三百九十七章 算你狠,走着瞧 “你大半夜的摸到我家来,就是为了来找你的那条狗子?林益阳,你说这话你觉得谁会信?”罗成功被这小子脸皮的厚度所震惊了。 “我就是来找将军的啊。”林益阳一脸平静地道。 罗成功一时无语,真是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和林益阳说了。 纵观他几十年的人生,他就真没遇上过谁不要脸的程度能和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相媲美的。 半晌之后,罗成功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林益阳往外赶,“我不管你是来偷我屋里那个男人还是来找狗的,反正现在你给我滚!” “外公,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就被屋里那个男人吐了一脸的口水和痰了。连吐你口水的男人你都能留宿,这都大半夜了,你就不能留我睡几小时么?”林益阳道。 “你听说过施恩不望报这话么?”罗成功问林益阳。 林益阳不说话了。 “如果没听过,我解释给你听听。就是说就算干了天大的好事也不要挂在嘴上有事没事叨叨叨,或者要求对方回报。 因为你做好事的时候是你自己的选择,是出于善良和义举,如果你做好事的动机一开始是为了回报,那你就不是在做好事,是在替自己谋利! 况且,你就算不进来,冯坚强的口水也吐不到我的脸上,因为,我是醒着的,我只是在引蛇出洞,想看看这龟孙子到底想干啥……” 罗成功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丝恶心的神情,“谁知道那龟孙竟然是想吐我口水……要是他做点其他什么有实质性伤害性质的举动,我也能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把他处理了,偏偏他不知道抽哪门子疯,竟然只是想吐我几泡口水!” “所以啊,其实我也帮了外公大忙的,不是么?”林益阳适时插嘴。 罗成功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反驳的话也瞬间说不出口了。 他说不出口,可林益阳却很好意思说。 “那人是你亲戚,突然到来,动机不明,半夜爬起来也只是吐你口水出气,没做出什么攻击性举动,外公你想收拾他也找不着正当理由,我恰好在这时候出现,把人拖走,拉出去狠狠地折磨了一通,这也是替外公出了口恶气,顺了外公的意,不是么?” 林益阳一脸求表扬地望着罗成功。 这小不要脸! 罗成功眼皮子颤了好几下,道:“所以我没打断你的腿,就是对你表示了感谢了!现在,你可以麻利的滚了!” 反正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这小子跟小芒睡一起…… 瓜田李下的,人家说嫌话的时候只会说女孩子不检点。 “你要不滚,明天我就给小芒办转学手续,原本我没想好送她去哪上学,冯坚强一来我就想起来了,冯家场小学的老师名气挺大的,你要不守信用,不和小芒保持距离,我明天就把小芒送冯家场小学去,住的话就住冯坚强家里。” 住那个恶心啦动不动吐口水的男人家里? “外公,算你狠!我走,我现在就走。”林益阳主动往外走去。 “等一下,把你的狗也一起带走,免得又找借口回来找狗什么的。”罗成功提醒道。 林益阳突然也很想吐外公几泡口水出出气了…… 林益阳走了,带着将军一起走的,但是过了几个钟,他又带着将军回来了。 雄赳赳气昂昂,正大光明的牵着狗走进了罗家小院 第三百九十八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罗成功这一夜前半夜担心冯坚强作妖守了几个小时,后来终于把人捆上了,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冯坚强自己神奇的解了捆着他的绳子溜下了地,要不是将军那狗叫了两声,罗成功其实还醒不过来。 也得益于将军的叫声吓了冯坚强一跳,让他没能发现罗成功已经睁了眼又重新闭上眼装睡。 本以为能抓住冯坚强把柄的,结果他只是想吐自己几泡口水…… 正郁闷的时候林益阳跑来了,把人拖出去收拾了一通,冯坚强回来的时候跟条死狗一样,罗成功心底暗喜,表面上却不显露分毫,还借机把林益阳赶走了。 林益阳走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时近夏日,天亮得越来越早,有时候早上五点多天就微白了,所以留给他的睡眠时间顶多就是三四个小时了。 说是人老了睡得少,那是因为进入睡眠状态困难啊…… 你说这好不容易可以睡个好觉了,天亮了又到上工的时候了就必须得醒……这一睁眼一拉门,就又看到了林益阳那个不要脸的小子,这酸爽的感觉谁能体会? 晚上你偷偷摸摸的来就算了,反正那时候村里人都睡着了,没谁能看见,赶走了就行了。 这大白天的,左邻右舍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你竟然又来…… 罗成功衣服扣子都没扣完就直接冲到屋侧提了把锄头出来,握在手里径直跑向林益阳。 “你怎么又来了?!”罗成功气得眉毛直抖。 林益阳看了看跟在旁边直摇尾巴的将军,平静道:“我是来送狗的!” 罗成功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拿那锄头把这不要脸的小子给挖开,看看他的心是不是跟锅底一样黑。 “送狗!你昨天半夜来的时候说是来领狗,过了三个多小时你跟我说你又是来送狗的!林益阳,你这是逗我玩儿呢?” 林益阳两手一摊,一本正经回答道:“没有啊,昨天半夜我是来领狗的嘛,怕将军半夜乱叫吵着你们好眠,这一大早的我确实是来送狗的,小芒的脚不是还伤着么,她上学放学都需要骑狗啊,没有狗她不方便啊。” 看着强词夺理诡辩却让人无从反驳的林益阳,罗成功气得直打哆嗦。 这小子的不要脸,每一天都会被刷新出一个新高度…… 罗成功强自压抑下心中怒气,“狗留下,你滚!” 林益阳环顾四周,突然看到院子里有一张小板凳,他立即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边抹着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一边气喘吁吁地道:“累惨了,别说滚,就是走也走动了。歇一会儿先。” “我真的想挖死你。”罗成功叫嚣着。 林益阳略微抬起眼皮,撩了罗成功一眼,道:“长者令不敢违,如果外公真想挖的话,就来挖,如果我坐着外公不好挖,我也可以躺着的。” 秀才遇上兵,有理扯不清。 罗成功无奈地放下了锄头。 人不要脸,果然是天下无敌啊。 半小时后,一个小萝卜头突然火烧火燎地跑进院,一来就慌乱地喊救命。 正对峙的一老一少立即神色各异地齐齐扭头。 第三百九十九章 口水不是毒药 跑进罗成功家院子的小萝卜头约莫四五岁,长得虎头虎脑的,圆圆的脸上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这人林益阳是见过一次的。 罗小乐。 罗小乐一进了院子就直奔罗成功而去,拉着罗成功的手就要他跟他走。 “罗爷爷,救命啊,帮帮我,救命啊。”罗小乐距得一脸都是汗,脚上的鞋子也跑掉了一只。 “救命?救什么命?你别急,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成功手上还握着锄头,罗小乐来的时候不管不顾地从锄头下钻了过来,抓着他就要他走,摇晃之下,要不是他握在锄把上的手够紧,锄头早落到罗小乐头上,把他脑袋瓜子给挖开了。 “林医生,我爸,血……好多。”罗小乐太着急了,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爸出血很多,找了林医生看?”都找了医生了还来找他救什么命呢?罗成功疑惑地眨了眨眼,顺手把锄头扔到另一边的空地上,这才腾出两手,一手抚着罗小乐的头,一手摸着他的背帮他镇定下来。 罗小乐急得都快哭了,直喊:“走啊,快跟我走啊,不然我爸就要死了。” 罗成功犹豫了一下,只得跟着罗小乐离开,临走前狠狠地瞪了一眼林益阳,警告他:“要么滚,要么老实坐院子里,不许靠近小芒的屋子,不然我回来要你好看!” 林益阳点头。 罗成功顾不上多想,罗小乐就拉着他跑了起来。 两人前脚一离开,林益阳立马站了起来,顺手抄起扔在他面前不远处的锄头,把它放回角落,然后就大摇大摆地冲着陆小芒睡的那间屋里大喊:“媳妇,媳妇,起床了!” “唔……”屋内传来一声音迷迷糊糊的回应,然后就是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不一会儿,房门被拉开,顶着一头鸟窝乱发,睡眼惺忪的小姑娘从屋内走了出来。 陆小芒眯着眼看了看林益阳,又用力揉了揉眼。 “林益阳,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外头有声音,是不是你又和我外公闹别扭了?” 这一老一少一定犯冲,一见面就掐。 林益阳看了看陆小芒的脚,赶紧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你脚还没好呢,醒了就该在床上等着我来抱,自己忍着痛走出来做什么?小心脚伤恶化,以后永远都得靠我抱。” 忍痛?我一点也不痛啊?陆小芒迷迷糊糊地想着。 恶化?我早就自己能走还能跑了,恶什么化? 陆小芒挣了两下,“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又不是个残废,我长着脚呢。” “你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一会清醒了脚就会痛了,乖乖的,想去哪儿,我抱你去就是了。要是觉得抱不舒服,背也可以的。” 林益阳把陆小芒紧紧搂住。 陆小芒感觉喘气都喘不均匀了,就在这种缺氧的状态下,她突然想起了,她现在确实还是脚伤未愈的伤员。 林益阳没允许她伤好啊。 “你是想抱我一辈子么?”陆小芒无奈道。 “你又不重,抱一辈子我也不会累的。” 完了,他这是真想把她当残废养着了。 林益阳,你能正常一点么? “对了,外公呢?他不是说今天一大早就要让舅舅把那个姓冯的叔叔送走么?是不是已经送走了?” 林益阳就把冯坚强吐罗成公口水又被他收拾了一通的事说了。 “干得好!”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狠毒呢,昨天晚上我真是想弄死他来着。可惜他只是吐了几泡口水,口水又不是毒药又不会把人怎样……” 陆小芒突然全身一震,“口水不是毒药,不能把人怎么样……可如果口水能把人怎样呢?” 第四百章 罗大乐家出事了 “口水能把人怎么样?”林益阳唇角一扬,“难道口水还能把人毒死啊?” 陆小芒皱眉想了半晌,“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费尽心机就为了吐我外公几泡口水,难道我不该怀疑这口水有问题么?” 林益阳嗯了一声,“是有点奇怪,所以我才把他弄出去打了一顿,但是他都快被我整死了也依旧咬定说吐口水就是为了出口气,他又是你家亲戚,我又不能把他真给弄死。” “不弄死是对的,那人一身污血,肺都是黑花花的,他死了倒不要紧,喷你一身臭血你还背个杀人的名,说不定还要因为杀人去坐牢,划不来的。” 借这个机会,陆小芒想给林益阳灌输点正常的人生观,不要动不动就弄死谁谁谁。 可她话还没出口呢,就被院外急促的脚步声给打断了思绪。 罗成功一脸焦急地跑了回来,看到林益阳手里抱着陆小芒也只是瞪了他一眼就又往屋后跑了。 “罗夏,罗夏,快起来,罗玉成家打得太厉害了,眼看就要出人命了,我一个老头子上去根本不顶事,根本拉不开,你快跟我走,赶紧去帮帮忙,把人给拉开。”罗成功边跑边喊。 罗成功刚跑到屋侧后,罗夏就冲了过来,两人差点撞上。 罗夏及时停下并伸手扶了罗成功一把,两人这才稳稳地站住了。 看罗成功一脸焦灼,罗夏知道事情肯定很严重,什么也没问就跟着罗成功跑了起来。 “罗夏,你不要管我,你跑快点,去把林医生拉开,不要让他继续追打罗玉成。”罗成功来回跑了这么一趟,体力有些跟不上了,又怕罗夏为了将就他慢慢跑耽误时间。 他走的时候,罗玉成已经被林克打得满身是血了…… “快跑,有多快跑多快,把林克拉开,他今天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疯,提着扁担就追打罗玉成,罗玉成好像也傻了,只知道挨打不知道跑。”罗成功愁眉苦脸地道。 罗夏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院子,转眼间就不见了。 罗成功粗喘了几下,抬头看了看林益阳,眼前陡然一亮,这小子比罗夏更年轻更好斗呀…… “小子,你也去帮忙!”罗成功上前就把陆小芒从林益阳怀里扯了出来。 “劝架我是不会的,我只会揍人。”林益阳站着不动。 陆小芒听了这一会儿,再加上猜测,已经基本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克不会无缘无故追打罗玉成…… 一定是林大妍在罗玉成家的事被林克知道了…… 正好,她心头也有疑惑需要问林克才能得到答案。 “外公,我也要去看看。”陆小芒仰脸道。 罗成功不放心地看了看自己屋子那边一眼。 林益阳趁机道:“你要不放心,我带小芒过去,顺便劝个架。” 罗成功狠狠地剜了林益阳一眼,“你刚刚不还说你只会揍人,不会劝架的么,怎么突然之间又会劝架了?” “有小芒指挥我,我什么都会,小芒不在,我只会揍人或者杀人!”林益阳平静无比地道。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那个姓冯的虽然被捆成了茧子,可是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安全了,他可是会自己解绳的高手。万一我们都走了,你俩孙子还跟那人呆一屋呢……你就不怕姓冯的自己解了绳子毒打你孙子?” 第四百零一章 打死你个不要脸 不得不说,林益阳说中了罗成功的心事。家里必须留一个人守着,不能全去罗玉成家帮忙。 罗成功思量再三,又无奈地把陆小芒还给了林益阳。 “把你的狗叫出来,让小芒自己骑狗,你在旁边护着一点就行了。不许你抱着走!”罗成功无奈归无奈,可也不肯让林益阳抱着陆小芒招摇过村。 林益阳把将军叫了出来,将军驮着陆小芒走,他面无表情地跟在后头。 “臭不要脸的小子,等一下。”罗成功又叫住了林益阳:“你不想着出门到了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就把狗赶走,自己抱了小芒走。我跟你说,你是个男的,别人说起你的时候顶多说你风流,可是小芒是女的,别人说起来嘴下可不会留情,会怎么难听怎么说。 你行事还是注意点的好,要是给我听到一点不利于小芒的风言风语,你这辈子都别想给我罗成功当外孙女婿。” 林益阳确实打着这样的主意,不过仔细想了想罗成功的顾虑,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的跟着将军一起跑到了罗大乐家。 这时候的罗大乐家,简直已经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罗大乐家门口是一圈用竹篱笆,圈了几十个平方大小的一个园子,园子的地面是松软的土面,秦好在世的时候,喜欢习点种点花花草草,所以以前罗大乐家园子里经常姹紫嫣红的。 秦好去世这几年间,园子就无人打理了,那些需要娇养活的花就死掉了,只剩下像凤仙花这种种子会自然爆掉落入土里衍生成片,一点雨水和阳光就能生长起来的花还年年在开放。 此刻,园子篱笆外围了好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其中看得最起劲的人就是叶桃和罗家那四个畜生不如的父子四人。 园子里的凤仙花早已经被踏进了泥里。 一个身穿蓝咔叽布对襟上衫,下面穿着一条肥大裤子,腰上拴了条灰色裤腰带的男人正一脸怒气地用扁担狠狠地捶打打罗玉成。 罗大乐抱着罗小乐面色铁青的守着堂屋门口。 罗夏追着那个打人的人正在拉扯,一边拉扯一边喊罗玉成:“你是不是傻?他用扁担打你你也不跑不闪,你这样会被他打死的你不知道啊?” 罗玉成额头上开了个口子,血滴落下来,糊了他一脸。 他扭头看了看林克,“事是我做下的,你要打死我你就打死我得了。反正她已经是我屋里的人。” 林克气得直打哆嗦,手上的扁担没轻没重地又狠狠挥向罗玉成。 “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我,我就大妍一个女儿……” 女儿几天没着家,他只当是要接生的人家太多,女儿忙不过来,可能就歇在农户家里没来得及回来。 结果叶桃昨天夜里跑来找他,告诉他她好像看到林大妍这些天一直睡在罗玉成家的,好像……还跟罗玉成睡的同一间屋…… 林克知道叶桃是个啥人,说话没几句能信的,所以当时也没往心里去,结果今天正好要来红星二队给罗光明拆夹板,路上就碰到了罗玉成,林克还像开玩笑似的随口问了问罗玉成,“见没见过我家大妍?” 第四百零二章 当面解决 罗玉成二话不说转头就往自己家里跑了。 林克觉得不对劲,就追过来看了看,这一看,简直要把他气疯啊。罗玉成直接从他睡的那间屋里把林大妍拉了出来,然后带着她就往村后的山边跑了。 林克在后头追了好半晌完全没追上,到了要上工的时候,罗玉成一个人回来了,被守株待兔的林克逮个正着。 罗玉成竟然还跟他说,林大妍已经是他的人了…… 林克当时就像被五雷轰了顶,震惊过后气得不要不要的,冲进罗玉成家找了条扁担就开始打罗玉成。 一边打一边要他把叶大妍给找回来。 罗玉成说人已经是他的了,他是不会再还给林克的。哪怕林克要打死他,他都不会交出林大妍。 林克也发了狠,手上半点也没留情…… 罗大乐冲上来想拉架,还被打红了眼的林克一扁担挥出了几米远。 叶桃那一家子就好像提前知道有这一出热闹可看似的,林克一开始打罗玉成,他们一家五口就出现了。 罗大乐向他们求助,想让他们搭把手拉开林克,叶桃跳着脚的破口大骂起来,说罗玉成拐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儿,被打死也是活该,要是这村里谁敢去拉架,谁就跟罗玉成是同伙。 这下子,后面听到动静想过来劝架的村民们也不敢动了。 大家听了半晌,就更不愿意上去拉开林克了,纷纷觉得罗玉成这是自作自受。 你罗玉成一个快四十岁的农村汉子,竟然把水灵灵娇滴滴的小林医生睡了,还把人给藏了起来,跟林医生叫板… 换谁站在林医生的立场上也绝对想打死他啊。 罗大乐见没人帮忙,林克又打急了眼,再这么下去他爸就真得被打死,无奈之下只能让罗小乐去找罗成功一家子过来帮忙。 没想到罗成功来了之后,林克依旧不肯收手,还差点把拉架的罗成功给打一扁担。 罗成功见情况失控,赶紧回家把罗夏给叫了来。 罗夏来了之后试了几下都不能接受林克,硬拼着挨了两扁担才拉住了林克一条胳膊,顺势抱住了林克,大叫着让罗玉成先跑,避一避,等林医生冷静些再回来。 罗玉成又是个死脑筋……竟然宁挨打也不逃… 罗夏都快给愁哭了。 陆小芒到达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乱象。 她赶紧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我知道罗玉成把林大妍藏哪了,林医生,你先停手,停手了我就带你去找人。” 这事总得解决,必须三方当面解决。 罗玉成的确睡了人家姑娘,可林克不一定知道这是林大妍自愿的,说不定一心以为是罗玉成拐骗叶大妍或者给叶大妍灌了什么迷魂汤。 “什么?你知道我家大妍在哪?你这小骗子不是在骗我?”林克一顿,扭头看向陆小芒。 “小芒,不要带他去找大妍,她是我屋里的人,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她再离开我。”罗玉成也是一脸骇然地看向陆小芒,紧张无比地喊道。 “林克要打死你,你死了,不一样和她分开了么?玉成叔,这事必须交待清楚,不然你和林大妍在一起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你希望以后大家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戳她脊梁骨么?” 第四百零三章 陆小芒的条件 其实这事已经闹得这么大了,依着叶桃那张破嘴的传播力度,要不了半天,全村的人都该知道罗玉成和林大妍有一腿了。 陆小芒此时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让骗骗死脑筋的罗玉成,让他同意把林大妍找出来三方和谈而已。 罗玉成不说话了,陆小芒全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又转眼看着林克道:“我可以把林大妍找出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得先答应了我这个条件,我才会告诉你林大妍在哪。” 林克双目因愤怒已经染上一片赤红色,他翻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的吓人。 他定定看着陆小芒,握在手里的扁担晃了晃,像是无声的威胁。 林益阳立即站到了陆小芒面前,隔断了林克的目光,闪电般地出手了。 林益阳要夺走林克手里的扁担,林克当然不肯放手哇,可是他不放是不行的,林益阳手掌侧立着像一把刀子一样切了下来,直接打掉了林克手里的扁担,与此同时,林克的手腕也像被真刀子切了一刀似的,痛得他本能地颤了一下。 扁担掉落,一头砸到地上发出哐的一声,另一头砸向了林益阳的脚背。 林益阳轻轻巧巧的伸脚一勾,扁担竟然被这巧力一抬,翘了一下,不过转眼之间,扁担就到了林益阳手中。 林益阳拿着扁担冲着林克勾了勾唇,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打人这事,我比你在行!你打了这么半天也没把人打死,可是我最多三下,就能把一个人全身的骨头给砸碎!”林益阳面无表情地道。 少年手握扁担,如同握住了一把绝世神兵利器,他往那里一站,面无表情,语调轻淡,说出嘴的话却字字让人胆战心惊。 全场的人都被镇住了。 林克怔了怔,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从少年的眼中看出了一股子嗜血的味道。 他正对着林益阳,林益阳眼中那股子噬血的敌意直冲他而来,浓烈得让人心惊。 林克心头止不住的缩了缩,半晌才艰难会开口道:“你想怎样?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这是我林某人的家务事,与你何干?” 少年挑眉,眼神睥睨,两手握着扁担各一头抻开,膝盖快速向上一抬一顶。 “咔嚓!” 用十年生牛筋木打磨成的扁担竟然应声而裂,瞬间变成了两截断木。 少年云淡风轻地把执在手上的断木往地上一掷,拍了拍手掌,轻松写意地道:“你的家务事我才不屑管,可你刚刚当我的面威胁我最重视的人,这就关我事了。” 林克看了看地上断成两截的扁担,暗中吞了口口水。 这少年到底是谁?怎么这么吓人…… 若说先前林益阳是靠言语镇住了场子,这一下,他就是凭实力镇住了众人。 现场没有人再敢炸毛,就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叶桃五人也吓得往远处退了好几米,生怕林益阳要是一个不爽,把人当扁担一样给折两半了该咋整? 林益阳见全场再没有质疑和反对声,就扭头冲陆小芒勾了勾唇,“小芒,你想说什么就说。哦,要是谁还敢叽叽歪歪,你就吱应一声,我再出手帮你解决!” 暴力确实是不对的,可有时候暴力却是最能简单快捷震慑人的一种方式。 陆小芒骑着狗慢悠悠的上前,说出了她的条件。 第四百零四章 三败俱伤 “我的条件就是内部矛盾内部解决,以和为贵。”陆上芒悠悠道。 林克抬眼,“啥意思?” “你要先答应我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谈,我就让玉成叔把林大妍找回来,你们一家人关起门来把这事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陆小芒刻意咬重了一家人三个字。 林克愣住了。 一家人? 陆小芒冲他挤了挤眼,“是的,这是你们一家人的内部矛盾。罗玉成和林大妍相互看对了眼,林大妍怕你这个老古董不同意,所以才和罗玉成偷偷摸摸往来。 这事发展到现在,无非会出现两种结果,一呢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呢就三败俱伤。” “妹夫……”眼看着一场大热闹就要消弥于无形,叶桃这个好事之徒不乐意了,忍不住出声喊了林克一声。 陆小芒看了林益阳一眼。 林益阳默默捡地上断成两截的扁担其中的一截,又是握住两端,膝盖一抬一顶,咔嚓一声,又是一分为二。 林益阳握着断成两半儿的木头,扭头瞟了叶桃一眼。 叶桃吓得直往罗光学身后缩,罗光学又赶紧往旁边一闪,叶桃没找到靠山,瞬间老实了,大气也不敢喘了。 林克终于点了点头,同意了陆小芒的提议。 罗玉成忐忑不安地去了南坡。 林克在陆小芒的示意下挥退了看热闹的村民,冲罗大乐招了招手。 “你,过来。” 他记得罗大乐扑过来的时候,他一扁担打中了罗大乐胳膊。 罗大乐垂着手走了过来,林克一碰他的手他就开始倒吸冷气并止不住闷哼了一声。 林克给罗大乐粗略地检查了一下,“我记得我只是挥开了你啊,你这胳膊怎么脱臼了呢?” “摔到地上的时候磕了一下。”罗大乐忍痛道。 罗小乐机灵地跑回屋端板凳去了,罗夏发现林克已经平静下来,自己在这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就先回去了。 林克给罗大乐接上了胳膊又给他敷上了自制的草药膏。 “我这药膏效果很好,你既然是我打伤的,这药费治疗费什么的我也不找你收了。”林克处理完罗大乐的手之后就盯着陆小芒直瞧,瞧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问:“小骗子,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掩人耳目的?” “哪些话?” “就是我家大妍和罗玉成那龟儿子相互看对眼,还有什么一家人之类的……”林克虽然是个男人,可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林大妍从小就瞧不上庄稼汉,一心想要找个城里男人,嫁进城里。 她怎么可能和罗玉成两情相悦呢…… “关于这事,我说了不算,一会儿林大妍回来后你自个儿问她。你女儿也老大不小了,二十四五了? 她要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你还能说她不懂事,是被玉成叔诓了骗了,二十四五的大姑娘,如果自己心里不愿意,你以为像玉成叔那样的老实又死板的男人,能强迫得了她?” 林克瞬间不说话了。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罗玉成领着林大妍回来了。 林大妍铁青着脸,十分生气。 第四百零五章 抖了一回激灵 “林医……”林大妍气乎乎地冲向林克。 “哎,林,大,妍,你回来啦?”陆小芒见林大妍一来就冲林克发难竟然还要叫林克林医生,赶紧截断了林大妍的话。 尼玛,林大妍要是叫林克林医生,就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这林大妍出了问题了啊。 “小林医生,你们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还是进屋坐下慢慢摆谈,别再起冲突了,好?”陆小芒打眼色都快把自己打成个逗鸡眼了。 披着林大妍皮的秦好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现在不再是单纯的秦好了,她还叫林大妍,这个林医生,她应该叫爸! 还好小芒这孩子机灵,不然就露馅了。 “那就进屋,都进屋。”林大妍转头扶了罗玉成一把,一脸心疼地道:“他打你,你怎么不知道跑啊,瞧给你打成这样。” 林克见到这一幕,心止不住的往下沉,沉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这女儿,怎么好像真的看上这丑不拉叽脑袋又死板的罗玉成了哇…… 进了堂屋之后,大家各自找凳子坐下。 林大妍忙前忙后地从林克医药箱子里翻找药膏出来给罗玉成处理额头上的伤,林克坐一边越看越是心凉。 完了,小骗子没骗人,这女儿是自愿跟着罗玉成的…… 瞧她连一声爸也不肯叫,围着罗玉成忙得脚不沾地的样…林克从来没见过这样贴心的林大妍。 “大妍,大妍……”林克不停叫着林大妍的名字。 林大妍没空搭理他,其实也没做好心理准备,叫不出那声爸,所以就借故避着了。 林克只当是他把罗玉成给打成这样,林大妍生气了,不想搭理他。 这么一想,他就又是心酸又是不甘。 女大不中留,这怎么就便宜了罗玉成了呢…… 你说这罗玉成有啥好? 结过婚,还有俩拖油瓶,长得又碜瘆,家里又穷,脑袋又木,嘴又不乖…… “大妍啊,你看上他一哪一点了哇?”怎么外头那么多好好的小伙子不挑,挑了这么一个漏灯盏? 陆小芒戳了林大妍一下,“你爸叫你呢,这血浓于水,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你爸今天可能也不是知道具体情况,以为你是被玉成叔给拐骗或者强迫了才把人打成这样的,作为女儿的你,是不是应该站出来解释一下呢?” 这间屋子里,只有林大妍最有发言权,也只有她说的话,林克会相信。 林大妍深吸了一口气,生硬无比地叫了声爸,“我和玉成是两情相悦的,希望你以后不要打他了!” 林克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这句话打碎了,他一下子像是蔫掉了丝瓜藤一样耷下了脑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慢慢地抬头道:“没结婚,你俩这也名不正言不顺的,你不能老住罗玉成家。” 一直没吭声的罗玉成立马伸手拉住了林大妍的手。 林克狠狠瞪向罗玉成。 林大妍咬着唇,冲林克直摇头。 林克无奈,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你们好歹也要补办个婚礼什么的?这样不清不楚的就在一起了,会被人说闲话说到死的呀。” 补办婚礼……这可以有。罗玉成立即点了点头,破天荒的还抖了回机灵。 “岳父!要得,我们补办,补办。” 林克快呕血了,腾地站了起来:“我胸闷,出去透口气儿。” 林克往门外走 “林医生等等我,我有话要问你“陆小芒骑着将军跟了上去 林益阳默默跟上,罗大乐犹豫了一下,也要跟上去,林益阳回头瞥了他一眼。 第四百零六章 恶毒的主意 林克失魂落魄的站在罗玉成家的园子里,抖着手掏出一盒大前门,撕了封口抽出一支烟,又掏了盒火柴不停地划呀划啊,半天都没划燃。 火柴全划光了,他的烟也没点着。 他就哪着那支烟默默地站着,脸上流露出一抹愁苦和无奈,更多的却是不理解。 陆小芒看着他那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心里有一丝丝不落忍。 林克一扭头就看到了陆小芒,“小骗子,有事?” 陆小芒嗯了一声,努力回忆了一下,就把冯坚强的肝部肺部的那些阴影描述了一遍。 “林医生,你说这人是得了啥病?” 林克皱眉想了想,半晌才道:“肺上有阴影,片状或者粟米样的,要么是癌要么结核,不过到底是哪种,得详细辩证。” 陆小芒眼皮子直颤。 肺结核? 好像是传染的。 “如果是肺结核,这种病是传染的?” 林克点了点头,“是,传染性极强,除了毛发、牙齿、指甲、趾甲以外的所有组织和脏器,结核病菌都能感染。” “那,结核病,是通过口水传染的么?”陆小芒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克,双手更是慢慢地攥了起来。 林克再次点头。 “结核病人咳嗽、打喷嚏时可以产生大量飞沫核,结核菌就借助飞沫核被排到空气中了。健康人一旦吸入含菌飞沫核的空气,结核菌就从传染源进入了另一个人体,如果恰巧这个人的抵抗力差,结核菌就可以顺利地安营扎寨了。” 陆小芒脸上的血色陡然退尽,骑了狗就冲出了罗玉成家。 冯坚强得的一定是结核病…… 所以他才绞尽脑汁的想要留下来。 他竟然是打着这样恶毒的主意! 想要把结核病传染给外公…… 陆小芒一想到这一点就出离的愤怒,恨不能立刻赶回外公家,告诉外公这一切,然后把冯坚强给碎尸万段! 林益阳快步跟了上来,轻声问:“小芒,是要弄死他么?我去!” “等等,他已经跟外公在一间屋里睡了一晚上,你立即回去把林医生带上,让他开点什么能防治或者阻断结核病菌的药。”陆小芒道。 “还是你去找林医生,我去通知外公。” 他是觉得现在外公家院子里有传染病人,宁愿自己去涉险,也不想让她去么? 陆小芒心头一暖,眼圈一瞬间就红了。 “我体质好,我去更合适。”林益阳坚持道。 陆小芒无奈掉头,“好,你去,那你注意点儿。” “没事,任何病菌传染都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林益阳像一道黑色流光一样跑远了。 陆小芒拍了拍将军的脑袋,“将军,回玉成叔家里。” 林益阳跑回罗成功家时,只看到罗成功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而他屋子里的门大开着,床上空无一人。 “外公,冯坚强呢?”林益阳问。 罗成功掀了掀眼皮子,没好气地道:“你对他怎么这么感兴趣?” “他有传染病,昨天晚上吐你口水估计就是想传染你,外公,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快告诉我人在哪儿?” 罗成功听了这话,面色大变,腾地一直站了起来,大叫:“糟了!” 第四百零七章 有谁在搅风搅雨 “我已经让罗夏把人送走了,走了有半个小时了。”罗成功一脸懊悔,“冯坚强有点发低烧,走不动道,所以我让罗夏借了个板车把他推回冯家场。这里离冯家场大约一百多里地,罗夏和冯坚强起码得相处两天时间。” 罗夏不够机灵圆滑,冯坚强却是机关算尽的人精,两天时间里,说不定冯坚强会极尽所能的把病传染给罗夏。 “我,我现在就去追!”罗成功说着就要往外冲。罗夏是他唯一剩下的孩子了,他已经失去了妻子女儿,不能连最后剩下的这个孩子也失去。 罗成功年事已高,腿脚已经不如壮年时期灵便,这一心急,越想跑快点就越是容易摔。 眼看着他一个踉跄就要摔出去,林益阳只得伸手一抄把人拉住。 “我去!一会儿小芒回来,你跟她说一下,让她放心,冯坚强跑不掉的。”林益阳扶住人之后,等罗成功自己站稳了,他才摊手道:“我没去过冯家场,外公最好画个地形图给我。” 罗成功跑进屋找纸笔,抖抖索索地画了一张地图。 林益阳看了地图一眼,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冯家场在理城往蜀城方向的夹缝区?”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是在这个区域?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罗成功见林益阳表情不对,瞬间就意识到这事不对劲。 “没事,不用担心,我能搞定,等我好消息。“林益阳摇了摇头,收了地图,转身就跑。 罗成功拧着眉头站在院中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总觉得冯坚强来得蹊跷,目的也很蹊跷,好像背后有谁在搅风搅雨,暗中布下一张大网,想要对付他或者他们一家。 罗成功想了想,踱步进屋,在角落的一只旧箱子底下找到尘封已久的毛笔,磨了墨蘸上润了润笔,提笔想了半晌,才在纸下落下第一笔,写了两个字。 本家…… 他平生树敌,能达到要他家破人亡程度级别仇人,除了本家之外,他好像再想不出其他人。 不管是不是,先写封信探探究竟。 就在罗成功埋头写信的时候,林益阳跑到了一条丁字路口。 三个分叉路,通往三个不同的方向,一条往昆城,一条往理城,一条是出省的省道。 冯家场在理城和省道的三角夹缝区,另一面靠近陕省,一般这种地段都属于行政有些混乱的地带。 地形复杂,三地都能近距离互通往来,人员也驳杂,管理起来也不容易。 罗夏要带冯坚强回冯家场,最优选择是顺省道走大路,因为大路虽然要远上二十来里地,但是一路都是坦途。 第二选择才是从理城那条土路翻越飞蛾山,从南面下山,绕过苍泣岩进入理城,再经由理城去往冯家场,这段路大部分都是山路,要上坡下坳,虽然近上那么二十里,却相当难走。 林益阳沿着省道狂奔,追出十几里之后人毛都没见到时,瞬间就觉得不对劲了。 罗夏推着一个人步行,就算先走半小时,也顶多走出几里地,林益阳自己的速度他自己清楚,他半小时全速能跑三十里地。 “不好……舅舅走的是理城那条道……”林益阳眼瞳猛地收缩了一下,紧接着双手就捏紧了。 苍泣岩下是旧时的战区,他梦里受的重伤就是在那里受的。 那里有一片残存的地雷区…… 第四百零八章 两全其美 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上,罗夏满头大汗地推着板车边走边后悔。 “抄什么近路?这近路虽然近了点儿,可是这么难走,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走省道!”罗夏边走边念叨,偶尔看向板车上那被绳子捆成的那个人茧时,眼光也变得有些厌恶了。 要是不是看他一直在咳嗽,又发着低烧,罗夏真想上去揍他丫的。 冯坚强感觉到罗夏目光中隐含着敌意,一边咳一边道:“咳,我只是告诉你走理城这条道近,我,我又没让你一定走这条道,咳,你,咳咳,你可不能怪我。” 罗夏听了这话,就跟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耷下了脑袋,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说起来,这事确实只能怪他自己。 到了丁字路口的时候,他有些累,就停下来歇了一会儿。 闲聊的时候,冯坚强说其实理城和省道两条路都能到冯家场,只是从理城走会少绕弯子,比走省城近二十几里路。 罗夏一听能近二十几里,就兴冲冲的把板车推进了理城那条道。 理城那条路,刚开始两里地还比较平顺,罗夏推着板车走得飞快,结果推到后来,路就越来越难走,罗夏想要掉头又不甘心,一心想着会不会这段路难行,下一段路就好了呢……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他硬是硬着头皮把板车推了好几里地,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路……越来越窄小越来越难行了…… 到了这个时候,罗夏悔得肠子都青了。 前面的路只有二三十公分宽,板车根本无法通行。 罗夏咬了咬牙,准备掉头返回,就当这截路白走了,还是走平顺略绕的省道去。 正在这个时候,冯坚强眨了眨眼,强自压抑下咳嗽,轻轻地出声了。 “其实,过了这截上坡的山道,绕过山地,再走一两里地,就全是平顺的大路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再坚持走一段,剩下的路就全是好走平路了?”罗夏问。 冯坚强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眼里却划过一抹狡诈。 这条路他自己也没亲自走过,只是他有必须从这儿走的理由。 罗夏犹豫了,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也难以做出抉择。 “是头还是继续走,你自己做决定,不然一会儿觉得不对又要埋怨我。”冯坚强先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然后又剧烈地咳嗽了好一阵儿,催着喉头那股腥热,嘴一张就咯出了一口血痰。 他脸色苍白了无生气地虚看着远方,又道:“你说我都病成这样的人了,俗话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难道还能害你么?” 罗夏看了看前面那段狭窄如羊肠的小道,依旧有些迟疑,“板车过不去了。” “左右只有大半里地,你长得五大三粗的,背我过去不就得了?” “背你过去,板车也过不去啊,剩下的路我还背你走?”罗夏不是很愿意背着冯坚强走。 “如果要一路背着你走,我还不如现在就掉头呢。” 冯坚强眼珠子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道:“其实我睡了一晚,体力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你要放心我,就帮我把绳子解了,让我自己走,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第四百零九章 死一个还是死一窝 一个人重量好歹也有一百多斤,让他自己走,罗夏当然轻松多了啊。 哪怕之前用板车推着他走,罗夏也要用力气去推着板车和这个人的重量前行啊。 冯坚强继续咯着血,一副病入膏肓,要死不死的模样,看上去半点威胁性也没有。 “你,你要是怕我,就当我啥也没说。你掉头便是。”冯坚强装出半点也不介意罗夏掉不掉头的模样。 罗夏伸出自己强壮有力的手挥舞了几下。 他这一身的力气,未必怕个行将就木的病秧子? 于是,罗夏就转到板车前头,抬起冯坚强的脚,找到绑的绳结解了起来。 那结打得很奇怪,看上去跟普通的绳结没两样,可是罗夏解了几分钟竟然完全解不开! 他有些急了,东拉一下西扯一下,结反而越弄越大。 “什么鬼结啊?怎么拉来拉去都拉不开?”罗夏嘀咕道。 冯坚强暗中嗤了一声,要是容易解的结,他会自己不解等着让别人来解? 那绑他的小子行事狠戾,明知道他是个病人也能把他往水里踩,几次三番的把他弄得快溺毙过去,把人捞上来之后也半点怜悯心都不存,直接伸脚猛踩,把水踩出来…… 要不是遇上了这个小子,冯坚强是打定主意要赖在罗成功家的。 可这小子出现了,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又心狠手辣,他昨天晚上没弄死自己完全是因为他搞不清楚自己和罗家人之间的亲戚关系,要是等他弄清楚了,等待冯坚强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他来罗家是替自己求生的,可不是来寻死的,为了保命要紧,罗夏一回来他就说想家了想回家,提醒罗成功送他回冯家场,这才先一步逃出了虎穴。 不过这一趟,他也没白来,很快……他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了。 他清楚阿牙,阿牙同样清楚他,如果他走了这一趟阿牙却没给出相应的报酬,他一定会转头咬出阿牙。 所以阿牙一定会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的,冯坚强坚信这一点。 省道上人多,阿牙的人一定不会选择那样的地方和他接头。阿牙的人一定会在通往理城的某段路上等着他。 冯坚强越想越是心热,眼中陡然散出灼灼的光彩。 “还是结不开,算了,我还是掉头。”罗夏一边嘀咕一边站了起来。 冯坚强脸色大变。 要是罗夏真掉头了,他的所有期盼不都落空了么? 不,不行,他不能让罗夏掉头,必须朝着理城这段路一直往前走,直到遇见阿牙派来接头的人,拿到他想要的药为止! 到那个时候,阿牙想要罗夏活还是死,要怎样弄死罗夏,他根本不会过问。 罗家人,死一个还是死一窝,都是应当应份的。 他们冯家人都快绝了,罗家人凭什么活得好好的? “解不开绳结就把绳子磨断呗,这是稻草编的草绳,找块尖一点的石头,不用几分钟就能磨断的。”昨天晚上他是被捆在床上,后来罗成功又醒了,他根本找不到趁手的工具,不然,他也会选择磨断绳子的。 第四百一十章 牵着畜生走一走 五分钟后,罗夏找到了合适的石头,磨断了草绳,把冯坚强放了出来。 被绳子勒紧捆了一夜,冯坚强全身都因血液不流畅变得麻木不已,被解开后手脚完全没有什么知觉,别说走,就是爬也爬不起来。 他满怀希冀地看着罗夏,“帮帮我,让我手脚恢复知觉,不然你就只有背着我走了。” 罗夏左右看了看,捡了条手指粗的树枝,照着冯坚强的手脚就一通猛抽。 冯坚强被抽得啊啊惨叫起来。 “罗夏,你干啥?” “不是你让我帮帮你的么?我在帮你的手脚恢复知觉啊。”罗夏认真地回答道。 脑袋里装的豆腐渣啊? 我让你帮我恢复知道,是想让你帮我揉一揉搓一搓,谁让你拿树枝抽我了? 冯坚强一脸郁闷。 罗夏摸了摸下巴,问:“怎样?有知觉了么?” 冯坚强仔细感觉的时候,罗夏又挥着树枝把他猛抽了一顿,这次抽的时间比上次还要长。 “你干什么?”冯坚强怒了,瞪大眼看着罗夏,“你是不是看不我顺眼,借机故意抽我呢?” 罗夏连连摇头,“我见你没反应,怕你还是没知觉,所以就多抽了几下,怎样,现在恢复知觉了么?” 眼看着罗夏握在手里的树枝又扬了起来,大有冯坚强不给个肯定回答就又要照他猛抽的架势,冯坚强赶紧点了点头,大叫:“有知觉了,有知觉了。” 再没知觉,他手脚都要被罗夏抽残了 “哦,有知觉了,那就自己爬起来走啊。”罗夏手搭额头看了看天,太阳都已经升到山头上了。 冯坚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跟着罗夏往山路上走。 羊肠小道弯弯曲曲的,一眼看不到头。 罗夏蹬蹬地在前面走着,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十几米远,惊觉身后的脚步声竟然没了之后,他立马转头看了看身后。 冯坚强像有气无力地在十米后的山道上手脚并用在爬…… 见罗夏看过来,冯坚强抬头无奈地道:“没,没力气。” “没力气走我也不会背你的。”罗夏立即摇头。 冯坚强鲠了一下。 “看你的样子就不行,不然还是掉头去走省道算了。”罗夏大步走了回来,越过冯坚强就要往板车那边去。 冯坚强心头一震,连忙伸手抓住罗夏的脚脖子,“不用不用了,我现在有力气了,能走了。” 罗夏一脸怀疑地盯着冯坚强看了好一会儿,“你这样子我怕你走几步又说走不动,这样下去尽耽误工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冯家场。” 冯坚强生怕罗夏真要掉头,连忙咬牙站直了身子,装出一副我很强壮我还能走的样子。 罗夏想了想,走回板车那边把绳子拿了回来,磨断的那部分绳子时靠近冯坚强脚跟的结附近那一段,剩下的绳子还有很长很长,刚刚从冯坚强身上解下来都花好几分钟才解完。 “要不然,我牵着你走?” 冯坚强点了点头,牵着走,罗夏走前他走后,由罗夏带着他,他能省不少力气。 冯坚强伸手要去抓绳子的时候,罗夏却把绳子拴到了他脖子上…… “罗夏,你这是什么意思?”冯坚强大叫。 “给你拴上绳子,我好牵着你啊。我牵牛牵羊都是这样牵的。”罗夏一本正经道。 “可我不是畜生。” “但我只会牵畜生这种牵法。”罗夏拉着绳子迈步就走,一边走一边道:“好了,走,再这么磨叽下去,又不知道耽搁多少正事了。” 两人转过山坳,又走了大半里地,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块青色石头上坐了个戴着草帽的男人。 冯坚强心头一喜,赶紧迎上前去。 第四百一十一章 黄泉路上搭个伴 “老乡,歇气啊?”冯坚强笑迎迎的冲戴草帽的男人打招呼。 戴着草帽的男人低着头,嗯了一声。 “老乡打哪儿来?要去哪儿啊?”冯坚强又问。 戴着草帽的男人不咸不淡地道:“从来处来,向去处去。” 听了这句话,冯坚强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抖了一下。 暗号对上了,阿牙果然守信用,真的派人半路给他送药来了。 罗夏看冯坚强和那个聊得火热,不耐烦地扯了扯草绳一头,喊了一声:“走了!” “等会儿呀,罗夏,你走了这么久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 罗夏摇头,“不累,不想歇。” “那渴不渴?这位老乡带着水壶,你就不想讨两口水喝喝?”冯坚强又问。 “哦,那倒是有点渴了。”罗夏不再坚持往前走,转而向戴着草帽的男人走去。 戴着草帽的男人伸手把草帽沿又往下拉了拉。 罗夏走到草帽男跟前,嘿嘿笑了两声,“那个,能不能讨口水喝?” 草帽男解下别在腰间的军用水壶递给罗夏。 罗夏接过水壶,就着壶嘴倒了点水出来洗了洗,猛灌了几口,清洌的水一入喉头一路往下,滚过的地方全都清凉凉的,特别舒服。 罗夏满足地喟叹了一声,习惯性地洗了洗壶嘴,盖好好水壶递回给草帽男。 “谢谢啊,兄弟。” “嗯。”草帽男从始至终就没正眼看罗夏一眼。 透过压得很低的帽沿,罗夏只能看到小半张胡子拉茬的脸。 这人的胡子黑而密,长的足足有几公分,却一点卷曲也没有,又长又直。 “你这胡子看上去真特别,就跟人的头发似的,又长又直。”罗夏道。 戴着草帽的男人浑身一震,赶紧又把草帽沿往下拉了拉。 冯坚强眼巴巴地盯着草帽男,草帽男转头看了他一眼,顺手把水壶递给了他,“兄弟两眼发赤,望风流泪,时不时的还咳几声,是热火积到肺里了?苍泣岩那边有很多苦蒿丛,你不如扯一点回去泡水喝一喝,只准见效。” 草帽男的声音有些尖,好像是故意变了腔调。 冯坚强听了这话,立刻明白这人是在提醒他,药放在苍泣岩下的一处苦蒿丛中了。 “多谢老乡,老乡真是好人,要是真见效果,二天专门请你喝酒道谢。”冯坚强喜不自胜,两眼冒光,两手抱着水壶不停朝着戴草帽的男人作揖。 草帽男收回水壶,跳下石头,转过山坳,很快就消失了。 罗夏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拧眉想了好半晌。 “这个人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你一定是听错了,这半路上遇上的一个老乡,肯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走了走了,赶路要紧。” 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就在苍泣岩的某丛苦蒿下等着他去拿了。 只要吃了这个药,他就能活了。 冯坚强催着罗夏往前继续走。 山坳这边,戴着草帽的男人爬上了山顶,冷眼渐行渐远的两道人影。 一道阴恻恻的笑声陡然响起。 “肺结核哪有什么特效药,从一开始你就只是一颗废子而已,也好,你俩一起上路,互相还可以搭个伴,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至于阿牙…那可就归我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地雷区遭遇 男人掀开草帽,露出一截光洁的额头。浓眉的眉毛长过眼角,尾部有几根逆长的眉毛悄然立了起来,让他的五官显得有些凶恶。 他的嘴角一周是黑而直的胡子,他忍着痛,把嘴角粘着的胡子一点一点的撕扯了下来,丢弃在地上。 罗夏那个人虽然没什么心眼,可是眼睛却有些毒辣,一眼就看出了这假胡子和真胡子之间的区别。 没错,他这胡子就是用头发代替的…… “罗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么一个大老粗,哪配得上风情妩媚的阿牙?占了这么些年,赔条命,你也不算亏。”年轻的男人把脸上的假胡子扯掉之后,仰面看了看渐渐有些晃眼的太阳,顺手又把扔在一边的草帽子戴上了。 远处的两个身影,已经走入了苍泣岩的雷区… 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该回去找阿牙愉快的玩耍了。 年轻人心满意足地转身,从另一条路入了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柏林里。 他走过没一会儿,林益阳狂奔而来。 阳光下,少年的眉头紧皱,墨石般的眸里隐隐含着几分急色。 风把他的碎发吹得立了起来,汗水浸着昨天夜里蹲草丛里被蚊子咬出来的肿包群,有点刺刺的疼痛感。 好像……还是来迟了…… 转过这个山坳,就是苍泣岩的雷区了…… 直到现在,他都没见到罗夏和冯坚强,他们极有可能已经进入了雷区! 林益阳削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脚下片刻也不敢停,继续往前跑啊跑啊。 又往前跑了几十米,他终于看到了罗夏和冯坚强。 一片长满了杂草的野地上,罗夏背向林益阳这边站立着,他的手里牵着一条长长的草绳,正不耐烦地冲在苦蒿丛中扒来扒去的冯坚强喊:“要尿就快点,随便哪个蒿蒿后头把裤带一松一垮,掏出来就尿,你这找来找去的,是在选风水宝地啊?撒尿也这么多事儿!” “等,等下,这苦蒿丛不够浓密,我,我这个怕羞的,得找个够高够密的苦蒿丛才敢脱裤子尿尿。罗夏老表,你再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冯坚强见面前这丛苦蒿里啥也没有,一边说话一边兴奋地走向另一丛长势更好的苦蒿丛。 就在这个时候冯坚强要扒开那丛苦蒿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断喝,“停下,别动!” 冯坚强一听到这个声音,头皮就麻了一下,紧接着双腿就发软,差一点点就向前栽了过去。 罗夏扭头,惊讶无比地看着林益阳,“咦,臭不要脸的小子,你也要去冯家场啊?” 说话间,罗夏抬脚就要走。 “站住,不要动!”林益阳紧张地看着罗夏脚下,“千万不要动!” “臭不要脸的小子,你这是在闹哪样?”罗夏问。 “反正你不要动就行了,就站那儿,一点也不要动。”林益阳叮嘱道。 “哦,那我就不动嘛,看你娃儿要玩啥子。” 林益阳如临大敌般,走一步仔细看看脚下,又走一步,慢慢地往罗夏这边来了。 冯坚强见林益阳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罗夏身上,他就悄悄的往后缩了缩,伸手去扒旁边的苦蒿丛。 长长的苦蒿杆被扒开了,一块黑黑的东西被苦蒿根部缠绕住了,冯坚强站着看不太清楚,于是就赶紧弯下了腰,用手去扒那黑东西旁边的草根。 是药么? 是救了他的药么? 冯坚强慢慢地凑近了那个黑东西。 “啊!这,这是什么?” 第四百一十三章 自生自灭 黑东西顶部是一个圆圆的金属片,不太像是装药的器皿。冯坚强瞪大了眼,又仔细地看了两眼,这一看,他魂都差点被吓掉了。 “地……地…啊,是地……”冯坚强脸色惨白,指着苦蒿丛中埋着的地雷语无伦次地惊叫了起来。 “闭嘴,让你站着不要乱动你乱动什么?”林益阳狠狠地剜了冯坚强一眼。 “怎么,怎么办?”冯坚强吓糊涂了,竟把林益阳当作了救星,向他求救起来。 “闭嘴,慢慢站起来,我没让你说话你不要说,没让你动你不要动!”林益阳厉声道。 冯坚强蹲在地上,两腿如同筛糠般抖动着,他想要慢慢地站起来,那腿脚却根本不听他使唤。 “我,我站不起来……” “那就蹲着!”林益阳继续走一步探一步地往罗夏靠近,短短二十来米远的距离,他走了十分钟才走了几米。 罗夏不明究竟,疑惑地看看表情凝重的林益阳,又扭头看了看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冯坚强。 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这两个人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一个走路像在数蚂蚁子,每一脚踏下去的时候都像在踩鬼门关的门槛一样,小心谨慎得不像话。 一个莫名其妙的就吓得上牙磕下牙直打哆嗦。 林益阳的梦里,他来过这片雷区并触发了地雷,而就在他触发地雷的同时,有人在他背后瞄准他,打了他的黑枪…… 所以,他才会伤得那么严重。 要不是遇上了那个傻乎乎的陆小芒,他估计就死了。 好死不死的,现在罗夏站着的位置附近,还有冯坚强刚扒的那丛苦蒿丛里就是有雷的。 罗夏没什么心眼,性子又太粗放,要是告诉他脚下有雷,他说不定会在情急之下自乱阵脚,给林益阳造成更大的麻烦。 冯坚强已经认出了地雷,正因为认出了这东西,他才吓成了那副德性。 这样也好,林益阳说什么他都会听,都会照做。 虽然林益阳很想让冯坚强被炸死,可是冯坚强和罗夏离得太近了,他那边一炸,罗夏这边势必也会被波及。 这片雷区是战时遗留下来的,地雷不会只埋一颗两颗,要埋基本上都是埋一片,形成一个地雷阵,如果地雷之间相互触发,这里方圆几里地都会被震上天,他们三个都会死! 又走了十分钟,林益阳终于走到了罗夏跟前。 呼,他松了口气,“舅舅,现在,你跟着我走,我走前,你走后,你得看清楚我每一步脚是踩在哪儿的,你必须踩着我的脚印走,一步也不能错!” 罗夏虽然觉得奇怪,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现在,我们开始走,我说开始就走,说停你立马停,懂了么?” “哦,好。”罗夏点了点头。 “不行,我也要出去!你别想只带罗夏不带我!你要敢把我扔这儿自生自灭,我现在就踩过去!”冯坚强生怕林益阳会把他扔在这儿,不住地冲着林益阳那边凄厉地大喊抗议。 “我一次只能带一个人,等我把舅舅带到安全区域就来带你!”林益阳道。 “我不信,你就是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等死!我要你先带我出去!”冯坚强说着就要伸手去按苦蒿丛里那圆圆的金属弹片。 原本他只是想吓吓林益阳,好让林益阳同意先带他走出雷区,结果他蹲了这么一会儿,脚早就麻了,他一伸手,上半身就完全倾了出去,整个人倒在了苦蒿丛里。 金属弹片被冯坚强直接压进了地里。 第四百一十四章 林益阳的决定 冯坚强整个人压在地雷上,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牙齿彼此打架。 林益阳面色大变,抿紧了唇,冷冷地看着他。 冯坚强吓得直飙泪,不停喊:“不要走,你们俩谁都不要动,谁敢往外踏一步,我……”冯坚强咬了咬牙,发狠道:“我就拉着你俩给我陪葬,咱们三人全死一堆!” 直到这个时候,罗夏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低头往脚下的草里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林益阳抓在罗夏手腕上的手不住地收紧,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泛起了白。 “臭不要脸的小子,这片地里有什么?冯坚强怎么突然就怕成那样了?” “有一些早些年遗留下来的小东西。”林益阳力持镇定,缓缓地道。 “什么小东西!是地雷!是地雷!我这身下就有一颗!”冯坚强声音尖利而刺耳,像是恨不得扑上来掐死林益阳似的,两只眼睛都瞪得从眼眶里突了出来。 这可是一炸就会要人命的地雷啊,这小子竟然轻描淡写地告诉罗夏只是一些小东西…… 他是怕罗夏反应太大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么?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人为罗夏这么着想。 想到这里,冯坚强心里的忌妒又如火中烧,瞬间就烧满了整片胸腔。 “凭什么?凭什么你那么傻那么蠢的人都有人如此真心为你着想?而我,我却要家破人亡,尝尽人间冷暖,甚至孤单单的死在这里? 我不服,不服!我告诉你们,哪怕我今天真的免不了要被炸死在这儿,我也一定要,一定要拉你们俩给我陪葬!” 冯坚强脸色狰狞,跟一条疯狗一样失去了理智。 罗夏听了他的话,一时间也怔住了。 地雷……会把人炸成碎肉的地雷……这片地面下竟然埋着地雷! “小,小子,他说的是真的?”罗夏向林益阳求证。 话都已经被挑明了,林益阳再否认也没什么意义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这是一片残存的地雷区,据我估计,这片地面下最少雷着十颗撞击式地雷。” “那,我们今天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罗夏微黑的脸庞也瞬间变了颜色,他只觉得口中泛苦,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不甘和不舍。 他首先想到的是罗成功,他的老父亲。他的父亲一生恃强,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女婿全都横死,尸骨无存,只留下一个嗷嗷待辅的女儿。 罗夏还记得姐姐死时,罗成功一夜就白了头。他曾对罗夏说,老一辈的人讲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入土为安,最惨的死法就是炸亡,尸骨无存。 如果现在,罗夏也被炸身亡,罗成功只怕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想完老父亲,罗夏又想到自己那俩个可爱的儿子,他们还小,如果没有了爸爸,要是谁欺负他们,谁又能护得了他们? 还有阿牙…… 都说人在死前最清醒,在这一刻,罗夏想了许多,再多的怨恨在死亡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如果能不死,或许他还可以原谅阿牙……再做回夫妻! “舅舅!舅舅!别发呆,听我说。”林益阳轻轻拍了拍罗夏肩膀,墨瞳中闪过一丝决然,“我刚刚走过来的位置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会扔草杆到指定地位置,我扔一根草杆你走一步。” “那你呢?” “我不同意,谁都不能走!” 罗夏和冯坚强同时出声。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和小芒约定好了的 “冯坚强,你放心,我只是让舅舅先出去,我会留下。”林益阳平静道。 “不行,拉一个垫背的不如拉俩,黄泉路上人多更热闹。”冯坚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绝望而疯狂地笑了起来,“我反正得了病,本就是要死的人了,要是说这世上我最恨谁,那就是姓罗的的了。 所以,罗夏不能走,要是我必须死,他也得陪我一起死!像他那么傻的男人,活在这世上也是浪费粮食,不如跟我去阴曹地府搭个伴。” “如果我说……你不会死呢?”林益阳半眯了眼,眼底一片清冷。 “什么?不会死?踩了地雷必死,我又不是罗夏那样的蠢货,你别想花言巧语的骗我。”冯坚强一脸防备,半点也不信林益阳的话。 “这片地面上埋的应该都是撞击式地雷,这种地雷是靠压力完成启动爆炸装置的,你压上去了,只要你不动,保持压上去时的同等重量,它在短时间内是不会炸的。” “不会炸,可我也逃不了,再说了,谁能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动很长时间?只要我一松,它立马就会把我炸成碎片。”冯坚强道。 “我会拆这种雷!”林益阳猛地闭了闭眼复双睁开,“如果你让舅舅先走,我就帮你拆!如果你坚持要三人同死,那我们就耗着,等你支持不住的时候同死。” “你,你真会拆雷?”冯坚强有些心动了。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阿牙摆明了是在过河拆桥,他要这么死了,真咽不下这口气啊。他得杀回去,给阿牙点颜色看看。 万一阿牙怕了,把真能治结核的特效药给他了呢…… “我不会拆,我留下来陪你死么?我还这么年轻,出身也不俗,长得也不差,前途无量,我有什么理由要为你陪葬么?”林益阳反问道。 冯坚强仔细一想,对啊,面前的少年才十几岁,没理由会留下来陪他死啊。 “好,罗夏可以走,你留下来帮我拆雷!”冯坚强当机立断拍板答应下来。 搞定了冯坚强,林益阳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拔苦蒿,然后把一根根草杆扔到他来时踩过的地方。 “舅舅,你先出去,地雷的爆炸范围是六十米,你到前面那山坳前头等我一会儿,我等下就来追你。”林益阳冲罗夏轻轻笑了一下。 罗夏站着不动,怀疑地盯着林益阳看了又看,反复问:“你真的会拆雷?不是骗我先走的?” “我不会有事的,我和小芒约定好了,等她长大我就要娶她的。我可舍不得现在就死,舅舅你放心的出去。”林益阳一脸笃定,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映着一层自信光芒。 “那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看你拆雷了一起走呢?”罗夏问。 林益阳暗叹一声,舅舅没啥心眼,有时候却会无意见切中要点。 “因为你在这儿,我担心你会乱动分我心神。” “我不会的。” “我不信你,你在这儿只会妨碍我。”林益阳半点没给罗夏留面子。 罗夏咬牙踩着草杆走了,一步一步,像蹒跚学步的孩子,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走出了雷区,头也不回的往山坳而去。 林益阳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双手悄然紧握,随即转身,冲着冯坚强决绝地笑了一下。 罗夏转过山坳,等了大半个小时,强忍着没回头看。 “小子,你骗我!” 轰!轰!轰! 巨大的炸裂声将冯坚强惊恐的声音和惨叫声瞬间淹没。 罗夏腾地回头,只看见了冲天而起的土石夹杂着草皮和血肉…… “臭!小!子!”罗夏仰天大喊,眼泪瞬间自眼角迸出。 第四百一十六章 死讯 “臭小子!”罗夏想要往外冲,巨大的震感却把他震得站立不稳,他不停地冲着爆炸区嘶喊:“臭小子,出来啊!不是说只让我等你一下子的么?你出来啊!” 回答他的是益发剧烈的轰隆隆之声。 一声接着一声,震天动地。 罗夏两耳都被震得出了血,最后被爆炸余波波及,生生震得晕死过去。 “臭小子……出来啊……”罗夏闭上眼之前尚在嘶喊。 爆炸持续了十几分钟,苍泣岩整个被炸平了,通往理城的路也被掩埋了。 地面龟裂,形成了无数豁口,附近的山头上的石头和土层也被炸得滚落了下来,哗哗地往裂开的深壑里填。 声音慢慢止息,地面停止了震动,一切归于平静。 阳光照过大地,掠过满目疮痍的大地,洒了罗夏一身金光。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罗夏被解灸烈的阳光烤醒了。他一睁眼,刺目的金光就往他眼里刺,像道道利剑,刺得他眼睛发痛发胀,止不住的流下泪来。 “臭小子!”他一翻身坐了起来,两手一撑,整个人就往那片苦蒿地窜去。 臭小子…… 臭小子…… 山野间不停地响起这样的嘶吼声,重重叠叠,互相回应。 罗夏喊到声音都嘶了,喊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却没能听到属于那个臭小子的声音。 他用手徒劳地刨着先前臭小子站过的地方,刨得十根手指都鲜血淋淋,一片衣角碎布也没刨出来。 一个小时后,罗夏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往来路走去。 陆小芒和林益阳分兵两路,林益阳去追罗夏,陆小芒就让林克开了个方子并找来了药,给罗成功煎成了水,让他连续喝了三大碗。 林克说肺结核这东西虽然是靠飞沫传染,越是体质差的人越容易被传染,但是短时间接触这种,被传染上的几率只有不到四分之一,只要喝点阻断药,持续治疗一段时间就不无碍了。 陆小芒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顺便把汤药装了一些到玻璃瓶里,带去学校让天强天富也喝了才趁老师不注意又逃学回了家。 罗夏推着板车回到红星村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罗夏把板车往院子里一扔,两腿像灌了铅一样往罗成功的卧室走。 “爸,你在不在?”罗夏轻轻拍着掉了漆的旧木门。 “罗夏?你,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罗成功刚好睡醒了,一听罗夏的声音立马就坐了起来,拖着鞋子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屋门。 门一拉开,罗成功才看清楚罗夏此刻的模样。 罗夏一身是土,满面泪痕,眼圈红肿,十指血淋淋地站在那里,眼里满是绝望,了无生气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具被人掏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罗成功吓了一跳。 “罗夏!这是咋的了?冯坚强呢?” 罗夏的嘴张了张,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罗成功只能从口形上判断,罗夏好像说的是死了两个字。 “死了?怎么死的?那,那臭不要脸的小子呢?他没追上你们么?” 一提到林益阳,罗夏就突然崩溃了,整个人猛地往地上一坐,啊啊地边比划边落泪。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我马上去丰收岩找林宪东。我要去问问他,进了雷区的人有没有生还的先例,或许……那小子命大……”罗成功看明白了,心头剧烈地震颤了一下,手忙脚乱地伸手去帮罗夏抹眼泪,一边抹一边叮嘱他:“罗夏,这事先不能让小芒知道,得瞒着她,听到没?” “什么事要瞒我?” 第四百一十七章 耍心机 “啊,是小芒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罗成功向前跨了老大一步,瞬间走到了罗夏前面,有意无意地把他挡住,不让陆小芒看清楚罗夏此刻的模样。 “我啊,刚到啊,一到就听到外公说让舅舅瞒着我,外公,你们想瞒我什么?”陆小芒笑眯眯地骑着狗进了院子。 刚到啊……那就好那就好。 罗成功莫名地松了口大气。之前罗夏不是用语言跟他交流的,全靠比划,小芒又刚到,只来得及听清最后一句话,只要想个理由糊弄过去,这事就能瞒下来了。 “外公?你和舅舅到底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我们可是一家人啊,有什么话不能摊开了说?”陆小芒委屈巴巴地嘟起了小嘴。 电光火石间,罗成功灵光闪现,脱口就黑了罗夏一把。 “你舅舅说他这段时间喝苦汤药喝伤了,我让他喝两大碗药,他只肯喝一碗。我,我觉得生出这样的儿子有点太丢脸了,喝个药比个小娃娃都不如,所以就想先瞒着你们这些小辈儿……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巧,哈,正好听到。” 临时想出来的借口其实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罗成功也没有很大的把握能让陆小芒相信。 可陆小芒却信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舅舅可真没用。啊,我有些困,想先回屋睡一会儿。”陆小芒连续打了好几个呵欠,眼皮也不断地往下耷,一副困顿模样。 罗成功急着去丰收岩报信,小芒要回屋睡觉,这不正好方便他闪人么? “去去去,赶紧去睡。我和你舅舅要去上工了。”罗成功连连摆手道。 陆小芒唔了一声,低着头骑着将军进了自己那间屋,房门一关之后,呵欠也不打了,眼皮也不往下耷了,耳朵贴在门背后,凝神听着院里的动静。 罗成功和罗夏一出院门,陆小芒就把门拉开了一条细缝。 外公明明说舅舅送冯坚强回去要两三天时间,可一天时间都不到舅舅就回来了,去追舅舅,并要把冯坚强一并抓回来接受惩罚的林益阳却不见了…… 虽然外公挡得及时,可是陆小芒早就看到了舅舅血肉模糊的双手。假装回屋睡觉的时候,陆小芒故意绕了几步,她从舅舅的身上闻到了硝的气味。 炸毁乌玛山荒地的土炸药是陆小芒自己做的,炸药方里最不要或缺的就是硝…… 出事了……陆小芒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将军,跟上去!我有预感,外公和舅舅现在一定不是去上工干活,我得弄清楚,林益阳到底去了哪儿,出了什么事。” 丰收岩,营部大门外的大槐树下,四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围着棋盘厮杀。 老秦老王老李三人都规规矩矩的坐在板凳上,只有林宪东一人是蹲在板凳上的。 “老领导,你又不属猴,干嘛每次下棋都要蹲板凳?” “蹲着脚不麻么?” “是啊是啊,好好的坐着不行么?” “你们知道个屁啊,我不蹲着,就没有你们高了,下棋和上战场一样,首先讲究个气势,气势压倒了对方,就能赢!打仗要占据制高点,这下棋也要比你们高才能赢!”林宪东一本正经地解释了一通。 三个老头瞬间哑口无言,臭棋篓子怎么耍心机怎么占据制高点都是臭棋篓子……又不是打麻将打纸牌,坐高点还能看看旁边人的牌面儿…… 第四百一十八章 断子绝孙 “咦……你们看,那个姓罗的老头又往咱们丰收岩来了,该不会又是来找老领导麻烦的?”老秦头正好对着红星村来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罗成功。 就在老秦说了这句话之后,三个老头只感觉到眼前一花,再仔细看时,林宪东就已经不见了。 三个老头面面相觑。 哦也,跑得可真够快的…… 罗成功领着罗夏走近时发现槐树下只剩下三人,他要找的正主反而不在。 “你们老领导呢?” 三个老头齐齐伸出手指指了指营部厕所那边。 “跑了……应该是看到你来就躲起来了。他一般都躲厕所抽私烟……你这会去抓,铁定能抓到人。” 罗成功就去厕所抓人去了。 老秦头冲老王头和老李头挤了挤眼,三人收的收棋子,端的端棋盘,叠的叠小板凳,速度飞快地收拾了现场,屁颠颠地跟上去看热闹去了。 这人老了,最熬不过的就是寂寞…… 老领导总是没脸没皮的欺负他们几个糟老头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让老领导也害怕的罗老头出现了,他们不去看看热闹怎么能行呢? 罗成功把林宪东从厕所里拖出来的时候,林宪东双手捂脸,还在抄着一口陕北话不停大叫:“额不是,额真滴不是你要找的银……” “臭小要脸的小子出事了。”罗成功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沉痛感。 “额真不是你要找的银……啊,什么?你刚说什么?谁出事了?”林宪东用陕北话说了一半就突然反应了过来,两只捂了脸的手也瞬间拿开了,露出一张略带惊讶的脸庞。 罗成功看着他,微微一顿,内疚啃噬着他的心,林益阳好像是为了罗夏才被炸没了的…… “臭,林益阳,他出事了。”罗成功低声道。 林宪东认真地看了看罗成功如丧考妣的脸,突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道:“哈哈哈,别开玩笑了,我孙子我知道,他只会让别人出事,自己却绝对不会出事…… 你这罗老头,竟然想吓老子……你的良心大大的坏啊。” “不是,林益阳真的出事了,我没跟你开玩笑。”遇上思维这样清奇的老头,罗成功也有些无奈了。 “不就是我家孙子瞧上你家外孙女了,干了点出格的事惹了你么?你要不要这样红口白牙,言之作作的诅咒他呀…切,我就看不起你这做法。”林宪东一脸鄙夷地盯着罗成功。 “言之凿凿!不是言之作作!呃,不是,林益阳真出事了,我来是想问问你,踩中了地雷的人生还几率有多大?”罗成功险些被林宪东逗得忘记了正事,好在后来还是顺利拐回了正轨。 看着罗成功满含希冀的双眼,林宪东心头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这罗老头没开玩笑…… 他先前林益阳出事了,现在又问踩中地雷的人生还机会大不大… 林宪东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站不稳了,生生向罗成功扑了过去。 罗成功接住林宪东,眼里的希冀倏地熄灭了。 “没有,没有生还可能性么?”罗成功不死心地追问。 林宪东重重地闭上了双眼,过了足足十几秒之后才再次睁眼,“带我去现场……我要亲眼看看……我不相信我林宪东会断子绝孙!没有尸体,他就一定还活着!” 第四百一十九章 益阳,等着我 老秦头老王头老李头凑过来时,正好听到了林宪东泣血般的嘶吼。几个老头都吓了一跳,赶紧围上来关切地问原由。 罗夏声音还没恢复,张嘴只能发现嘶哑难听却不成调的声音,老王头赶紧去肖军医那边拿了他特制的响声丸过来给罗夏吃了两粒。 又过了半小时之后,罗夏才能发出勉强能听懂的声音。 “和我一起那个人想找个草丛撒个尿尿,然后林小子就来了,让我们站着不要动,他很慢很慢地走到我身边,要带我走的时候,先前和我在一起那个人不小心碰到了雷,林小子让我顺着他踩过的安全区走出了雷区……” “他说他会拆雷,还说我留在那里只会坏他事,他说等一下就会来追我的……结果,我走了没多久后,那边,那边就炸了……” “你俩是无意间进入雷区的,益阳却好像知道那里是雷区特意赶去的……”林宪东黯淡的双目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光亮,“我的孙子我知道,他没蠢到明知道必死还要去送死的地步,他如果是提前知道那里是险地,他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他也一定有不小的把握才会进雷区!” 林宪东越说眼里的光亮就越盛,到了最后,他的眼睛就像通了电的两只小灯泡一样闪闪发光。 “雷区的雷也不知有没有完全被引爆完,要是还残存着未炸的雷,我们冒然前去也不行。老秦,赶紧去给炮兵团挂个电话,让他们派几个会排雷的后过来。 老王,你去让宋金陵抽调一个小队出来,一会儿跟着我们去现场,我一定要找到益阳,他说不定还没死,正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前去救援。”林宪东道。 人在绝望之中,只要能看到一丝希望,哪怕这希望再渺茫,他都会为了这丝希望而倾尽一切。 林宪东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态。 “只要益阳还活着,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打他骂他了,我会当一个普通的可亲的爷爷,给他想要的温暖和拥抱。”林宪东老泪纵横,不住喃喃自语。 “老领导放心,益阳那娃娃看着不像个短命的,他一定还活着。”老秦头打完电话就回来了,见林宪东泪流满面,他也忍不住落泪了。 “炮兵团的人说排雷兵能在半小时内到达!” “是啊是啊,这回老秦头说得对,我们先不要自己乱了阵脚,一切等到了地头看具体情况再定。”老李头道。 老王头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三个班的的战士,四十五个人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静静地站到了林宪东身后,像是一面可靠而坚固的墙,无形中给了林宪东不少安慰。 围着他的,都是他的老部下,是他所在的营部最可靠的兵…… 他们一定帮他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孙子的。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一辆军绿大卡腾腾开来,嘎吱一下停稳,五个排雷兵也提前赶到了。 开车的大个子从车窗里探了一个头出来,直接冲这边大喊:“报告首长,我是炮兵团开车最好的兵涂龙胆,奉炮兵团团长苟富贵的命令前来支援!” 林宪东回以军礼,“谢谢炮兵团的兄弟们!” “那快上车,我这车加足了油,我们现在立刻出发前往雷区!时间就是生命,我们越早到,就能越早找到人!”涂龙胆冲林宪东和他身后的兵直招手。 五个老头加上罗夏,再加上肖杉和四十五名士兵五十余人哗啦啦地上了车,直奔苍泣岩。 车子开出去之后,陆小芒才泪流满面地从营部左侧的围墙阴影里转了出来。 她俯低了身子,双手抱紧了将军的脖子,哽咽道:“将军,全速跟上去……益阳……他一定在等我去找他……” 第四百二十章 结果 眼泪模糊了视线,可陆小芒知道,现在不是应该哭的时候。 林益阳正在等她…… “益阳,你一定还活着,对不对?你一定要等我啊,我和将军很快就能到了。” “益阳,你可千万要等着我啊……我还没长大呢,我还没嫁给你呢……” 将军全力奔跑的速度十分惊人,不过十几分钟就追上了前面的绿军大卡。 又过了一会儿,将军驮着陆小芒直接超过了军绿大卡 “将军,你跑太快了,赶紧掉头回去,我不知道那片雷区在哪儿,我们得跟着车子!”陆小芒赶紧喊道。 将军立马掉头,又沿原路跑了回来,老老实实的缀在车子后面跑。 被五十个士兵围在中间的林宪东等人根本就没看见陆小芒。 大卡车开得轮胎都飘了起来,很快就开到了通往理城的那段路口,车子一停,五十个兵如同饿虎下山般腾腾地跳下了车,瞬间就列好了队,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往山路进发。 罗夏扶着罗成功下了车,另外四个老头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跟着队伍跑了。 罗夏扶着罗成功刚一站稳扭头时就看到了骑着狗子的陆小芒。 陆小芒泪眼涟涟的冲罗成功点了点头,手往将军脑袋上轻轻一拍,将军就窜了出去。 罗成功望着陆小芒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没能瞒得住…… 小芒才九岁啊……万一林益阳没了……她能承受得了这个打击么? “都是因为我,林益阳是为了救我,他本可以不进雷区的……如果他死了,我怎么对得起小芒,对得起林家人啊……”罗夏瞬间也心如刀绞。 苍泣岩下,山崩地裂,满目疮痍。五个排雷兵手持一个简易的金属探测器在前面小心翼翼地走着,时不时扭头冲后面跟着的战士们喊话。 “东一区,安全!” “东二区,安全!” “南一区,安全!” “南二区,安全!” 排雷兵一确定安全,后面的兵们就开始挥铲刨土。几十把洋铲齐齐挥动,尘土飞扬,大家都埋头用最快的速度铲着。 排雷兵在北四区和南五区发现了四枚残存的地雷,五个人通心合作,用了半小时终于顺利把这四枚地雷顺利拆除了。 五十个人把这方圆六十米内的地面都翻了个底朝天,却只找到些血肉模糊的碎肉块。 林宪东让人把这些残肢碎肉都放到了指定的地方,直到所有的碎肉都被搜集完之后,他才招了招手让肖杉过来。 “肖军医,你是学医的,一个人身上有多少血肉,炸裂了能形成多少尸块碎肉,你应该心里清楚?” “大致是能计算得出来的。”肖杉知道林宪东想做什么,其实不需要继看,光凭借这堆碎肉的体积来判断,他都能确认,这是一个人被炸开后所剩下的。 “据我目测,这应该是一个生前体重在一百斤上下的人。” 林宪东脸色突然灰了。 前段时间,营部体检,林益阳和林宪东也去了,林益阳的称重结果就是52公斤。 “肖军医,能看得出来这是是少年人还是中年人么?”林宪东的声音发颤。 肖杉不忍地摇了摇头,“无法确认。” “让我来看看!”陆小芒骑着将军冲了过来。 第四百二十一章 疯了(红尘盟主加更五) “你?”林宪乐直摇头,“这里的东西,不太适合你一个小姑娘看,小芒,你还是别过来了。” “那你不想知道这一堆……是不是益阳吗?”陆小芒眼睑浮肿,失神地看向林宪东,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没有了根的浮萍。 如果重生了,外公还在,舅舅还在,表弟们还在,舅妈还在,林爷爷还在……却唯独要失去林益阳…… 失去这个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她的重生就失去了大半的意义… 陆小芒骑着将军,一步一步的走向林宪东。 林宪东犹豫了一下,两手直接扬了起来,放到了陆小芒眼部:“就只看一眼,如果觉得承受不住,就叫一声爷爷,我会立刻捂住你的眼睛。” “不用!我没你们想象中那么脆弱。”陆小芒平静地伸头,细细地端详起地上的尸块。 红红白白的东西堆了一地,她根本分不出来哪些是哪里的…… “肖军医,帮我把属于肝部或者肺部的碎块找出来行吗?不要多,一块两块都行!” 冯坚强肝部和肺部都有阴影,阴影的面积基本已经遍布了整个脏器。 只要能找到这两个部位的碎块,她再用眼透视一次,看下里面有没有阴影,她就能确认这些碎块的主人了。 左右她现在根本就不需要掐腿催哭,自营部到这儿,她的眼泪就没停歇过。 肖杉在一堆肉里翻了翻,扒来扒去的找,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两三块疑似肺部的碎块。 “被炸碎后又过了这么久,脏器的颜色形态都变得面目全非了,我也不太敢确认。”肖杉一脸歉然。 “没事,如果你也分辨不出,大不了我把这地上所有的碎块都看上一遍。”陆小芒咬了咬牙,两手紧紧攥了起来,带泪的眼定定地看向那两团黑红相间的碎脏器块。 第一片,没有阴影…… 陆小芒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她闭了闭眼,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几秒钟才慢慢地睁开眼,含泪看向第二片碎块。 没有! 陆小芒如遭雷击,大脑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了?你看出什么来了么?这,这不会就是……”林宪东一直在盯着陆小芒,发现陆小芒反应不太对劲之后,他也变得不对劲了。 “还有…最…最后……一片”陆小芒的唇瓣不住地抖动,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起来,“我,再看,看。” 陆小芒鼓足勇气,抬眼看向最后一片碎块,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又一点点的放大,恢复了正常大小。 “有阴影!有阴影!有阴影!”陆小芒高兴直哆嗦,声音也变得又尖又细,十分刺耳。 “小芒,小芒!”林宪东担忧地看着像得了羊癫疯一样不停全身抽搐不止的陆小芒。 这孩子会不会是受不了打击,疯,疯了…… “小芒,你还好?别吓爷爷啊,益阳没了,你要是再疯了……爷爷就一点指望也没有了哇。”林宪东悲痛道。 “小芒怎么了?小芒这是怎么了?”听到林宪东的呐喊,罗成功赶紧挤开围着林宪东等人的士兵,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我没事……爷爷,外公,我没事。哈哈,我没事儿。”陆小芒又哭又笑。 还说没事……这,这明显就是疯了哇…… 第四百二十二章 对不起,我爱你(红尘盟加更六) 罗成功和林宪东面面相觑,尽都心惊肉跳起来。 “不是益阳,这堆东西不是益阳的……”陆小芒用双手不停抹着眼泪,一边抹一边笑,“爷爷,外公,这不是益阳。找,再找,把这儿再一遍,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益阳找出来!” 大家又把这片地再翻了一遍,可依旧没能找到林益阳。 “扩大范围!” 这一夜,五十余人彻夜未眠,到了最后,陆小芒都亲自抓了把洋铲翻起地来。 可林益阳依旧不见踪迹。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陆小芒的底气也慢慢的在消失。 到了第二天早上,林宪东发现这样挖下去把人累死也挖不出个啥来,就让大家原地休息一会儿。 已经持续高强度挖了一夜的士兵们默默地放下洋铲,和衣席地一躺,眼一闭就直接睡着了。 陆小芒的双眼已经满布血丝,林宪东让她也休息一会儿,她却不肯闭眼,像半截木头一样坐在那堆碎肉边上,还在一片一片的看。 “小芒,别看了,你已经晕过去两回了……”林宪东劝道。 “不,我要把这些再看一遍。”如果林益阳也有部分遗留在这里,她会不会认得?林宪东无奈,只得伸手把陆小芒打晕。 陆小芒软软地倒下,林宪东赶紧把人往怀里一捞,紧紧地抱住了。 孙子没了,孙子在乎的小姑娘,他可得仔细护住了…… “对不起……那孩子都是为了我儿子才涉险……”罗成功内疚道。 “怪你如果有用的话,我恨不能怪死你们!”林宪东闭上双眼,就地一躺,“睡……梦里要是见到益阳,我也想跟他说声对不起,告诉他,我不是个好爷爷,我对他不起。” “我也不是好外公啊……”罗成功喃喃道。 罗夏呆呆地坐在林益阳昨天站过的地方,也像被传染了似的自言自语道:“我……我也不是个好舅舅。他昨天叫了我好多声舅舅啊,我怎么当得起啊……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了他。” 陆小芒再次醒来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醒。她轻手轻脚地从林宪东怀里爬了出来,默默地走向罗夏。 “舅舅,我记得外公说过,他给你画的地图是省城那条道。之前太混乱,我倒忘记问了,你为什么知道理城这条道也通往冯家场?” “冯坚强说的啊,他说理城也通向冯家场,而且还近二十多里路。”罗夏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冯坚强想走这条路,才会在你面前故意这么说……”陆小芒眉头轻轻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为什么想走这条路呢?这条路上有他想见的人或者有他想要的东西么? 你们半路上碰到人了么?” “我们在半路上碰到一个过路的人,冯坚强很热情地上去打招呼,我还问那人讨了两口水喝。” “那个人还说了些什么?”陆小芒感觉自己找到了某个关键。 “也没说什么,就只说冯坚强上火了,扯苦蒿煎水喝一喝就能好……” “那他有没有提过这片雷区里有苦蒿?” “有,他就说这里苦蒿多……小芒,那个人,那个人是故意的,故意让冯坚强来这儿的!”罗夏终于想到了这一点。 “呵,有人想让冯坚强和你都来这雷区送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想让冯坚强死的人,就是把他找来的那个人。那个人原本是想趁我们不注意,让冯坚强把肺结核传染给我们全家…… 因为益阳和我提前察觉了,所以那人就又想出了一条毒计,想要杀人灭口的同时先把你解决了。”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恨外公一家呢? “舅舅,我们家有仇人么?血海深仇,想让我们全都死绝那种仇人,有么?” 罗夏摇头,“我不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仇人,或许我爸知道?” 陆小芒扭头,看了看沉睡中的外公,唔了一声道:“等外公醒了,我再问问他。” 罗夏突然伸手拉住了陆小芒的胳膊,满脸内疚道:“小芒……我对不起林小子,也对不起你。 他,他说他跟你约定好了,等你长大了就会跟你结婚,他说他不舍得死,我以为他真的有办法的,如果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要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我一定不会先离开。” 陆小芒苦笑了一下,“他想骗人的时候,会把谎话说得天衣无缝,让全天下的人都相信。我那时候,也经常被他骗,只是那时候的我甘之如饴。” 哪怕后来发生了那么多可怕的事,再次相遇的时候,她只犹豫了那么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决定这辈子要排除万难重新和他在一起了。 所以,他怎么能死呢? 这不科学啊。 谁死,林益阳也不会死啊。 陆小芒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趁大家都还在安睡,她又仔仔细细的把周遭看了个遍。 滇省的土质都是红壤,地上的是砖红色,山上的土颜色因为湿度原因会显得更浅一些,类似于淡西瓜红。 这片地已经被挖了两轮,每次都挖下去三尺多深,足足两米高的进深,按理来说,翻出来的土应该全是砖红色的平原土,不该还有淡西瓜红的山土。 可是偏偏就有一块土颜色是淡西瓜红的。 这片区域靠近苍泣岩那片山脉,不仅翻出来的土是淡西瓜红,两米多深的坑里也好像还是淡西瓜红的山土。 能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地下原本是中空的,砖红色的土被震裂之后,附近的山土就急速的倾倒了下来,把那片中空的地方填充了。 不然的话,这里两米深的地下应该是和其他地方一样,是砖红色的略湿一些的红壤。 这又不是像桂林那样的溶岩地区,地下不可能有天然的中空的溶洞。 如果不是天然的,那就只能是人工挖凿的。 地下工事不可能只挖空这么一小片地方…… 而这里又正好靠近山脉…… 倒像是一个作为出口或者入口用途的地下工事! 林益阳……会不会在爆炸的当时就陷落进了这中空的地下工事中,然后凭借着惊人的速度跑进了山里? 陆小芒立刻叫醒了所有人,她需要确认……眼前这座山,是不是也是中空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大海捞针 (红尘盟加更七) 沿着陆小芒指定的位置向下挖掘,挖出来的土被接力运到了十几米开外堆了起来,直到那方淡西瓜红颜色的山土渐渐被挖尽,露出砖红色的土壤时,这片地下与山边连接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道矮拱门。 陆小芒大喜过望。 有门就代表山里也有能呆人的地儿…… “嘿,用力!”士兵们通力合作,硬生生把那道石头拱门移开了。 石门碌碌地滚向一边,露出一条幽深通道。 “如果这里已经封闭了很久没住过人,需要先让新鲜空气进入一会儿之后才能进人,不然容易窒息或者吸入有毒有害的地下湿气,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罗成功站在林宪东身后大喊,防止有人冒然进入。 “这老头说得有道理,先等等再进。” “那有没有人带着手电筒之类的照明设备?”陆小芒半眯了眼瞅了瞅,那通道似乎很长很长,除了矮拱门附近有些许光亮照着,其他地方全都是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 因为大家接到的命令是过来排雷和寻人,也没有人想到雷区地下竟然是中空的,与山腹中的工事是连接的,所以士兵这边就没有人带什么照明设备。 陆小芒问了一圈又失望地回来了,正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肖杉。 她连忙走到肖杉旁边,满含期待地问:“肖军医,你平时在营部有没有帮人看过牙或者喉咙之类的?” “自然是有的,有的士兵生活习惯不太好,总是忘记多喝水,上火上得很严重了才会来找我,我看过好多喉咙发炎的。” “那你要帮人看喉咙,难道就没有借助什么照明设备,例如小手电筒之类的照一照么?” 陆小芒直勾勾地看着肖杉挎在肩膀上的医药箱子,那目光迫切无比,大有肖杉不翻找她就立刻要动手去自己翻的意味。 像林大妍这种赤脚医生都有手电和筒,陆小芒不信肖杉没有。 “啊,我差点忘记了,我确实有一杆小小的手电筒,不过照明距离比普通的手电筒小一些。”肖杉想了想,立即打开箱子找了找,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杆手电筒。 他推开电筒的开关试了试,发现电筒还能亮。 陆小芒一把抢过手电筒,拍了将军一下,将军撒腿就往拱门里冲,眨眼间就不见了。 “小芒!” “小芒!” “小芒啊!” 罗成功,林宪东,罗夏齐齐惊叫起来。 陆小芒闷闷的声音从拱门里传来,“你们赶紧进来,这里有好多条岔路,我们得分派任务,争取每条路都有人找,才不会错过林益阳!” 林宪东带着十来个兵一溜烟的跑进了洞,就着陆小芒手里微弱的手电光一看,他整个人也惊呆了。 眼前竟然有六个洞口,每个洞口都幽深无比,一眼看不到边。 “谁啊,闲着没球事了?在山里挖这么多洞干啥啊?”林宪东皱眉道。 陆小芒面色凝重,“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觉得这六个洞口只是开胃菜,说不定每个洞口里还有类似分叉。” 林宪东要了手电筒,带着十个兵往最左边一个洞里钻,向前跑了十来米之后,果然又发现了同样的六个分支洞口。 他不死心地选择了最左一个洞往前又跑了十米,又是六个分支洞口。 “他娘的!这,这是地下迷宫啊!这片山脉绵延数百公里,该不会全被人掏空了搞成了这样的洞?要是这样,这山里起码有成千个洞……”林宪东骇然。 上千个洞,找一个可能已经受伤的人……那不是大海捞针么? 第四百二十四章 山洞内的字(红尘盟加更八) 就是他有能力把全营的上千名士兵全叫来,一人探一个洞,可是林益阳现在生死未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啊…… 林宪东愁得心都揪了起来,不住用手拍打自己的额头。 “想想办法,快点想个办法出来!” 旁边的兵赶紧拉出林宪东的手,不让他继续把自己脑袋当瓜一样敲得梆梆响。 “老领导,你这样是想不出办法的,我们先出去,集思广益,看看其他人有没有什么有用的办法。” 林宪东无奈地往回走,一行人很快回到最开始的那个分叉路前,原本站在这里等他们的陆小芒却不见了。 林宪东脸色大变,赶紧冲着矮拱门外大声问:“外面的人看到小芒出来没?” “没出来啊!” 林宪东又开始用力拍打自己脑袋,一脸懊悔。 糟了……这小姑娘竟然自己去找人去了。他这猪脑袋,当时怎么没想起来留两个兵看着她啊… “老领导,看,这边写着字!”一名士兵无意间瞥见了山洞的内壁上有个奇怪的箭头符号,符号旁边还写了一个来字。 字是砖红色的,和土壤的颜色一致,山洞内壁凹凸不平,很难写上一个完整的字,一个字好像被重复写了三四遍才写成了形。 林宪东凑近看了看,眼前陡然一亮,“是刚写下不久的,应该是小芒写的。啊,我知道了,将军和益阳生活了好几年,他们对彼此的气味都很熟悉……如果益阳还活着,将军一定能顺着气味找到他!” 林宪东留下五人守在洞口,带了四十几人沿着陆小芒画了箭头的路全速前进。 而此时的陆小芒,已经远在好几里地之外。 手电筒只有一杆,还被林爷爷拿去探路了,陆小芒只能在黑暗中前行。 将军跑得极快,山腹里的路也高低不平,她一度被颠簸得想吐。 洞里的空气很稀薄,在这样的环境中跑得久了,她渐渐的就有些发晕了。 前面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黑暗,她也不知道还要跑多久才能找到林益阳。 每跑到一个分叉口的时候,她都会停下来,用红色土坷垃用力地在石壁上划几下。 她隐约记得她已经画了几十个这样的箭头符号。 手里的土坷垃原本有一块砖那么大,慢慢的变得越来越小,到了后来陆小芒连字也不敢写了,只敢画一个小小的箭头。 她也不知道,这么小的箭头,能不能被后面的人看到,不过她已经尽力了。 “将军……我好像撑不住了,头好晕……我得睡一会儿。”陆小芒软软地趴到了将军背上。 辨别那些碎块里有没有阴影时,她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体力,每次透视过后,随之而来的都是翻江倒海般的饥饿感。 不过因为太过于紧张和担心,这厚重的饥饿感被她强行用意志力压了下来,现在……她又晕又饿,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敖敖!”将军大叫起来。 陆小芒抬了抬眼皮,虚弱道:“将军,乖,别吵我,我想睡会儿。” “敖敖,敖敖,敖敖!”将军越叫越大声。 “将军?是你么?”一道清冷却熟悉的男音陡然自前方十几米外的某处响起。 “敖敖!” 第四百二十五章 没皮的大叔(红尘盟加更九) 陆小芒做了个梦,梦到了前世她和林益阳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其实当时她因为有点傻里傻气的,在林益阳睁眼之前,不止做过剪头发烧成灰给他止血和把衣服全脱下来给他穿上这两件蠢事。 她还把他当枕头一样抱着睡了两个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把腿跨到了他腰上,无意间惊醒了一头巨兽。 她被硌醒之后,四处寻找那个硌着她和他的罪魁祸首…… 然后,嗯嗯,她就发现那个东西在他裤袋里揣着。 她伸手把他左右俩裤兜都掏了掏,却没掏出来…… 所以,她就把他扒了,近距离围观过他的某个器官,先是好奇地用玉米秆子戳了戳,然后又用手戳了戳…… 她好像发现了新玩具,玩了很久…… 久到这玩具大了又小,又了又大,来回幻变着形态… 然后,林益阳就尿了她一身…… 所以,她后来才没抱着林益阳睡,而是选择尿尿喷射距离外的地方铺了玉米秆睡。 现在想想,真觉得可笑。林益阳受的伤挺重的,差一点点就送了性命,她发现他的时候,也没能力帮他取子弹,甚至根本不知道子弹是什么玩意儿……顶多就是帮他清洗了伤口,然后按照她的认知,给他不停地换不同的草药搓烂了敷涂。 她把她听人说过的能叫得出名来,在附近找得着的草药全都试了一个遍。 那些草药中不乏有毒或者根本无用之物。 林益阳没被她折腾死,真是命好大呢! 更要命的是,她发现了那个会变化的东东之后,差点玩上瘾……每次都要把它玩到软趴趴才罢休…… 林益阳差一点点就什么尽什么人亡了…… 这些林益阳苏醒前发生的小插曲,一直是她心底隐藏多年的小秘密。 前世的她不懂,现在再梦回当时,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当时林益阳死了,可能很大部分上的原因是因为她把他弄死的…… 陆小芒在睡梦中都吓出了一额头的汗,双手在半空中虚虚的抓了一圈之后,又往旁边捞,直到她抓到了一件东西之后,她才舒展着眉头再次陷入沉睡。 被抓了的某位少年一脸古怪地盯着那只满是泥污的小手直看。 “放,放开……”少年的声音有同不同于往日的清冷平静,带着一点点压抑的拖音。 满是泥污的手不仅没放,反而还习惯性的捏了捏。 林益阳眸色幽暗如火,全身僵直,如同一截木胎似的戳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了。 这,这哪里不好抓,为什么一捞一个准就抓了他那里呢? 那睡着了的人一点也不老实,时不时还要说梦话,喊些色色的话。 “大了大了,小了小了,嘻嘻……粑了粑了……不硌人了……” “我跟你说,不许再尿我身上……不然我捏死你……” 林益阳如坐针毡,脸一瞬间就红透了。 平时倒没看出来,这小媳妇懂得还不少呢,估计没少看那些色色的不良书籍… 旁边突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像是有条大蛇在在地上梭来梭去似的。 林益阳扭头,冲着黑暗中尴尬地道:“大叔,先不要过来…让我和我小媳妇单独呆一会儿。” “小媳妇儿?你才多大啊,这么小就娶媳妇了?小心米青气早泄,肾气亏损。” 林益阳鲠住。 这个没皮的大叔说话可真直白…… 第四百二十六章 香约,不见不散 “大叔,你误会了,我和小媳妇还没那样那样。”林益阳冷冽道。 “啊,你是不是不行?这次出去了,让我家人带你去检查检查,赶紧给治治。” 林益阳默了默,不想跟这没皮的大叔讲话了。 他不说话了,大叔却着急了。 “少年仔,我话你知,男人要是唔掂这辈子好惨嘎,一定得治!晤可以话晤行噶。” 一着急,这大叔开始讲白话了。 “我不是不行!而是不能!”林益阳大声反驳,这不行和不能区别大着呢。他行着呢,只是小芒太小了,他不能啊…… “为什么不能?你不是说她是你媳妇么?男人睡媳妇天经地义……有什么不行的?”大叔放下心来,又开始讲回普通话了。 “你没听我说这是我小媳妇么?她才九岁,你让我怎么睡?真当我变态啊!”林益阳白了黑暗中的人一眼。 “九岁……九岁……”大叔的声音由惊讶慢慢的转变成了悲凉,之后就不再吭声了,沉默地趴在黑暗里,动也不动了。 林益阳偏头瞥了他一眼,发现这住在地下,身患怪病,见不得人的大叔竟然一脸哀伤,不由得皱了皱眉,主动开口问道:“你又怎么了?又犯病了?” “没事。” “没事你突然不说话?” “突然不想说话了。” 林益阳唇角扯了扯,突然不想说话?自从他恢复知觉后,这大叔就像机关枪哒哒哒哒地说个不停,片刻都没停过嘴,吵得他根本无法睡觉。 林益阳无数次叫他闭嘴,他都闭不上嘴,像个话唠一样。 要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林益阳当时就想弄死他了。 这大叔竟然连续说了一夜的话也没停过嘴,然后停了半小时又开始哒哒哒胡说八道。 陆小芒找到他之前,他在这里呆了起码十几个小时,粗略估摸着最少也有一天一夜时间,这一天一夜里,大叔只休息过两次,每次半小时,其他时间都用来说话了。 林益阳不胜其烦,度日如年,总觉得再这么继续下去,他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人吵死的人。 还好,陆小芒找到了他,但是因为她找到他的时候,她就困得不行睡过去了,林益阳威胁大叔说,敢吵到他媳妇睡觉,他就跟他拼命,大叔这才消停了,同时也结束了他的酷刑。 结果小芒一说梦话,他就以为人醒了,就把草帘子掀来掀去的里弄得哗哗响 林益阳不得不搭话,防止他就滔滔不绝,结果没说两句,他自己竟然说他不想说话了! 林益阳自然觉得他奇怪了。 原本他不是那么喜欢跟人聊天的人,可是现在他的情况有点尴尬,他需要找点转移注意力的事来做做。 陆小芒好死不死的,哪都不抓,她抓住了他无法言说的地方,林益阳怕自己一激动,会吓着人。 跟大叔聊天,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式。 “大叔,你一会儿说官话,一会儿说白话,一会儿还唱黄梅戏,偶尔还会说句蜀地方言,你到底是哪儿人?” “远方的人。”大叔恹恹的,好像一点说话的兴趣也无。 “那你这一身的皮是怎么没的?” “得病,怪病。” “所以你才生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靠人送食物维生?” “你这小子,到底要干嘛?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我见不得光,一见光皮就会痛会烂,所以注定余生要生活在阴暗的地下,你还问问问,问个啊!” 这是林益阳第一次听到大叔说脏话,他虽然话多,却一直谈吐文雅。 说脏话代表他情绪不稳,在生气。 “你救了我,我欠你人情,一会儿我爷爷来了之后,我会让他安排人给你治病,算是偿还你的救命之恩。”林益阳道。 “不用了。在我死前,能遇到个小子陪我说说话,让我感觉自己还像个人类,我就已经满足了。”大叔直接拒绝了,“我这病我知道,治不好的。” “不去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没用的,我全身百分之六十的皮肤都已经烂了,花再多钱也治不好的了。现在骨头也断了好几根,离死不远了。”大叔顿了顿,又继续道:“再说了,我早就该死了。我的家人都死了,我早该去下面陪她们了。” 原来大叔是已经没有生存的意志了。 “大叔,你在这世上就一点牵挂也没了吗?” “是的,没了。我爱的,爱我的,都死了,而且,是我害的。” “原来如此。”一个没有生志,也没有了亲人和爱人,又得了怪病,见不得光的男人,确实只剩下一条死路了。 林益阳叹了口气,“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 “嗯,谢谢。” “可我欠你的人情,怎么还?我林益阳不喜欠人人情。” 大叔沉默半晌,用手扒了根干草,把草根处折断,用草杆剔了剔牙,扔走草杆之后,他又开口了。 “等我死后,帮我收尸,也不用太麻烦,一把火烧了。如果有条件有能力,就把我的骨灰送到晋城老宅,把我埋在老宅的那棵老檀树左边,然后在我的坟边上种一株茉莉,就算还了我的人情了。” “大叔原来喜欢茉莉。” “是我爱的那个女人喜欢茉莉,她是蜀城人,喜欢茉莉花,也喜欢花茶。我曾和她戏言,哪一天人海中走散了,就以一株茉莉花为约,在老宅等,不见不散。 她先我一步去了,我俩也算是走散了,你在我的坟头种上茉莉,把我葬在老宅中,我就在那里等她前来应约,下辈子,我还想和她再做夫妻。” “好,我答应你。”林益阳动容道,“那大叔得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好给大叔立碑。” 黑暗中,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传来大叔低沉嘶哑的回答声音:“阿屿。” “阿宇?” “岛屿的屿!字一定要写对!用最标准的楷体写。因为这是她最喜欢的字体。” “姓呢?” “不用写姓,她一直叫我阿屿,写上阿屿,她就知道那里埋着我了。”大叔打了个呵欠,“我听到很多脚步声音朝这边而来,应该是来找你和你小媳妇的。 不要告诉其他人关于我的事,免得给你自己招祸。对了,我死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你两天后悄悄的回来替我收个尸就行。” “好。” “小子,男人一生必须护好的有两样,一是脚下的土地,二是怀里的女人,大叔希望你两样都护好,佳偶天成,和和美美过一生。” 第四百二十七章 砸死了 叫阿屿的大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林益阳扭头,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大叔所说的脚步声,他凝神听了两分钟才听到了,这证明大叔的耳力比他还好。 又过了十来分钟,那脚步声音变得更清晰了些,大叔也睡着了,呼吸变得又浅又淡。 林益阳又低头看了看一手抓着他,一脚在往他身上跨的陆小芒,头疼无比地伸手摇了她几下。 “小芒,小芒,醒醒!” 得趁爷爷他们到来之前弄醒小芒,小芒现在和他的姿势实在是太不堪入目了。 陆小芒幽幽醒转,一睁眼就看到了林益阳的脸。 他两眼像是吸人的黑铁石一样盯着她。 “益阳,我找到你了!”陆小芒欢呼道。 陆小芒一激动,手上就用上了几分力气,她好像还没意识到她抓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林益阳倒吸了一口冷气,拧眉道:“把你手放开先,我有点疼。” 陆小芒的神智迅速回笼,几乎不用再低头看,手下的触感已经告诉了她,她抓到了不该抓的东西。 她突然想到睡着后做的那个梦…… 她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透了,连耳根子都透出了血色。陆小芒慢慢的撒开了手,讪讪地坐了起来,眼光发飘,不敢再去看林益阳。 转移注意力,转移注意力!她得转移注意力,化解眼前的尴尬。 “那是什么?”陆小芒随意一指。 “老鼠屎。” “那边,那边黑乎乎的也是老鼠屎?”陆小芒又随意指了个方向,恰好指到了没皮大叔趴着的地方。 林益阳仔细观察着陆小芒,这才发她的眼是看着另一边,手却指着那边。 “那边是一堆杂草。”杂草堆做的草帘子后藏着一个将死之人。 “哦,那你是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呢?爆炸的时候你是怎么逃出地雷区的呢?还有还有,我们发现进山的通道时,那拱门外是用石头封着的,你不是从那里进的山洞么?” 陆小芒为了缓解窘迫,还真是使出浑身解数,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其实我根本不会拆雷,我是骗冯坚强的。舅舅走后,我告诉冯坚强我需要自己制作一些工具才能拆雷,他信了。 我就在安全区的范围内找了找,然后折了根拇指粗的枝条,然后把枝条的两头都弄尖了,趁冯坚强不防备的时候,直接用尖锐的一头插进了冯坚强的太阳穴,又用湿泥巴糊住了伤口附近,保持他的重量和压到地雷时是相等的。 然后,我就玩命地往外跑……我刚跑到雷区边缘时,雷就炸了,一下子把我冲了出去,我被雷冲向了理城那边,所以我只能头也不回地往远处跑…… 附近的山都在摇晃,山上的石头也纷纷往下滚,那些滚来滚去的石头太多了,我闪过了大部分,却还是被砸中了头…… 然后我就掉进了坑里,一路滚了下去,等我醒了之后,我就在这里了。” “那这么长的时间里,你就没自己找找出路?舅舅以为你死了,回家告诉了外公,外公又去告诉了爷爷,我跟在后面偷听到了一切,我也以为你死了,你看,我眼睛都哭肿了。” “我摔下来的时候摔晕了啊,醒来之后才发现我摔下来的地方离着这地底有十几米高,我腿也摔伤了,根本动不了,只能在这里等我聪明的小媳妇前来救命了。” “你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下来……那除了腿,其他地方摔着没?” 林益阳不经意地看了看草帘子那边。 他是没摔出毛病啊,只是把那大叔差点砸死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妻奴 因为大叔全身的皮肤有百分之六十都溃烂了,把大叔放在这里的那个人在普通木头床的四脚上装上了可以滑动的小轮子,给大叔做了张可以移动的床。 床上铺了好几床软和的被褥。 大叔平时就住在对面那间带着用草帘子做掩护,又装了扇铁栅栏的石洞里,林益阳掉下来的那个坑就是这里的通风的口,大叔偶尔会打开铁栅栏,掀开草帘子连连人带床滑到这通风口下面来呼吸新鲜空气。 林益阳掉下来的时候,正好就砸到了大叔的床上……大叔当场就被砸吐血了,刚长上不久的新皮破裂开了,全身噗噗地冒血,把林益阳吓了一大跳。 然后大叔说,没关系,要是这样死了,这死法倒也新鲜。 如果没有大叔和大叔的床垫这一下,从十几米的地方摔下来,林益阳只怕得当场摔死。 大叔便是这样救了林益阳一命。 林益阳很感激他,可是又受不了他的话唠……后来想想,大叔怕是知道自己必死,又一直想死,只是想在死前找个人唠个爽。 “你一直看那边的草帘,那边有什么东西么?”陆小芒留意到林益阳眼角余光总不经意会扫向对面那黑暗中的草帘方向。 林益阳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自出现之后就一直挥之不去,他犹豫了一下,就把那边有个生了怪病,又给他当了垫背差点被砸死的人的事告诉了陆小芒。 “如果没有他,我就再也见不着你了,他不单止救了你一命。他救了我们所有人。”陆小芒瞬间热泪盈眶,感动得无以复加。 “如果你死了,我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爷爷相当于是断子绝孙后继无人了,可能也会倒下。舅舅一直觉得是因为他你才会涉险,他也会内疚一辈子。 益阳,我不能眼看着这样的人死掉!你答应了尊重他的决定,可是我没答应过,我想救他,一会爷爷和外公他们来了之后,我就让他们把他出一起带出去。” 林益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竖放在陆小芒唇间,嘘了一声。 “小心,别让他听见……小媳妇不想让他死,我就毁约便是,谁叫我是妻奴呢。” 陆小芒破涕为笑,嗔怪地白了林益阳一眼。 “又作怪,什么妻奴,男人面子比天还大,让别人听见该笑话你了。” 林益阳伸出把陆小芒一捞,直接捞进怀里紧紧搂住,一脸满足地道:“我不要面子,我就愿意当妻奴,你奈我何?” 皮! 陆小芒扔了个卫生眼给他。 又过了一会儿,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音就踏踏地响了起来,将军打头,林宪东打着手电筒急急地跑了过来。 陆小芒被手电筒的光直射了眼,赶紧伸手捂眼道:“爷爷,你电筒射到我眼睛了。” 林宪东直勾勾地看着抱着陆小芒的自家臭孙子,眼角一下子就湿透了。 陆小芒看着林爷爷那副想过来却又怕来求证的纠结样,立马扯了扯林益阳袖子。 林益阳转头,冲着林宪东扬唇淡笑,喊了声:“爷爷!” “嗳。嗳,爷爷在这儿,在呢。”然后,林宪东直接激动得晕了过去,被后面站着的士兵接了个满怀。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这个人有问题(红尘盟加更九) 一行人出了山洞,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林宪东安排其他人先走,只让肖杉,陆小芒,还有那老秦头老王头老李头三人留下。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林宪东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其他的人只能遵守。 等到大部分的人都走了之后,留下的七人才悄无声息地重新进了洞,打算去把那个救了林益阳一命却又一心求死的怪人弄走。 这一去一回就又是一个多小时,那叫阿屿的大叔都已经醒来了,发现洞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他竟然还笑了。 “终于清静了,可以去死了。” “噗嗤…………”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阿屿摇了摇床边的一个像舵一样的木轮,滑着移动床出了铁栅栏。 一个打着手电筒的圆脸小姑娘蹲在对面不远处,正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瞳往这边看,她的肩膀不停地抖颤,像是在努力憋笑。 “你是……那小子的小媳妇儿?你怎么还在这儿?”阿屿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突然又想起那小子说她今年九岁,心头又是猛烈地痛了一下,无边无际的哀伤再次袭上眼底眉梢。 “你救了益阳,所以我得报答你。我要带你走,治好的你的病。”陆小芒收了笑,十分认真地说出了她的来意。 “不用,我不想活,也该死了。那小子已经答应替我收尸,完成我的遗愿了。你是他的小媳妇,你应该听他的。” “他和我打赌赌输了,认我做老大了,所以他得听我的。”陆小芒灵动的眸熠熠生辉,像是两颗一闪一闪的小星星一样睁着阿屿。 面对着这样一张脸和这样一双眼,阿屿生不起来气,只能沉默无语地望着她,用沉默来表明他的态度。 陆小芒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那张移动床前,伸手摸了摸那个像舵一样的木头轮盘,又冲阿屿甜甜一笑。 “做这张床的人真是心思巧妙,也替我们省了不少事儿,一会儿就拉着你这张床就能把你带走了。”陆小芒笑得睁牙不见眼。 “我没同意离开,你不能强迫我。”阿屿忍不住反驳。 陆小芒瞪大了眼,惊讶地睨着阿屿,道:“刚刚你明明答应了啊。”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阿屿一头雾水。 “就在我说我是林益阳老大,他得听我的之后,你不是默认了么?”陆小芒夸张地挑了挑眉,“哇,你该不会是一个言而不信,连我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骗的大人?” 阿屿一头黑线,额头青筋猛然跳了跳。 “我那不是默认,是无言的抗争。” “可不说话在我这里就是默认同意的意思啊,行了行了,做人啊,什么最重要?当然是诚信啦! 你们这些当大人的,得给我们这些小孩儿做个好榜样,嗯嗯,就从言而有信做起。”陆小芒拉着床头那个轮状木盘就要走。 阿屿连忙伸手把住了木盘,强行把床卡住了。 陆小芒拉了好几下都没拉动,立马撅了嘴作势要往地上坐,一边坐还一边假哭:“你们这些大人竟欺负小孩儿,哼,言而不信……我幼小脆弱的心啊,倍受摧残哪,人家都说小孩就是一张白纸,大人教好就变好,大人教坏就变黑。 你这是要教我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么?” 阿屿怔怔地看着假哭的陆小芒,记忆里他也曾有一个喜欢惹事生非当老大,惹了事又收拾不了烂摊子,次次他替她擦完屁股之后,她就会用假哭作为手段来让他心软妥协的爱人。 明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在耍赖皮撒泼,可阿屿就是硬不起心肠生她的气。 她长得那么可爱,眼神澄澈如水,行事风格又那么像他记中的那人。 “你答应不答应跟我走?不答应的话我真哭了哦……呜哇呜哇……”陆小芒一下坐到地上的干草上,两只满是泥污的手不停地揉着眼角,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 唉,就连这假哭的声音都是一样的呜哇呜哇的…… 阿屿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答应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话不经思考就本能地脱口而出,说完之后阿屿自己也惊呆了。 陆小芒才不管,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得意地拉着移床就往外滑,一边滑一边冲不远处喊:“快来快来,我搞定他了。” 被搞定的某人无奈地扯了扯唇角,满是伤痕的脸因他这扯唇的动作变得有些狰狞,“我刚刚是口误。” “你晒不了阳光,月光能不能晒?如果月光也不能晒,我们一会就摘点树叶子什么的把你遮起来。”陆小芒只当没听见他说口误那话,自顾自地问问题。 阿屿叹了口气,猛地闭上了眼。 算了,看在这小姑娘行事风格像她的份上,他死前就出洞去遛遛也不打紧。 他的身体情况他自己清楚,就算那小子不砸他那一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陆小芒拉着移床拐了个弯,林宪东就和两个老头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拉的拉推的推,移床的轮子哗哗响,阿屿不得不睁开眼,没好气地道:“你们推太快了,我心都要给你们颠出来了。” 陆小芒撇了撇嘴,委屈地道:“那还不是怕你突然反悔么?我们是想赶紧把你弄出了洞,到那时你就是砧板上的肉,随便我们折腾啦。” “呵,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能把我当救命恩人对待,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可以随便折腾的砧板上的肉?”阿屿叹了口气,怎么感觉自己这是跳进了火坑呢…… 林益阳被肖杉扶着,远远地跟着,根本不露面儿。他说过尊重阿屿大叔的选择,却因为陆小芒不同意而反了口,陆小芒年龄小可以耍赖皮,林益阳却不想跑阿屿大叔面前去晃荡。 鬼知道阿屿大叔看到他,会不会又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说个不停啊? 到了山洞外,肖杉给阿屿检查了一下那些溃烂崩裂的地方之后,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然后,肖杉把林宪东一个人拉到了角落里,压低声音道:“老领导,这个人有问题。” 第四百三十章 阿屿不是寻常人(红尘盟加更十)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林宪东疑惑地望着肖杉,“说清楚点,我懒得猜。” “他那溃烂的皮肤不是什么怪病,而是被什么化学药剂腐蚀了的,这化学药剂很厉害,腐蚀了之后,新皮肤再长出来也会因残留物而溃烂。 所以他的皮肤会一直烂,然后经过一个新陈代谢的生长周期之后,又长出新皮肤,新皮肤又会周而复如的溃烂再生长再溃烂,这样无限的死循环下去。 我检查的时候还发现他这伤起码有好几年了,普通人被腐蚀了百分之六十的皮肤,只怕当场就痛死了,这个人却生生捱了六年。 皮肤由表皮、真皮、和皮下组织构成。 最外层即是表皮,表皮位于皮肤的表层,是上皮组织,它与外界接触最多,表皮虽然差不多只有普通纸那么薄,最厚处也不超过02毫米,但它们都是由最下面的基底层发育而成,各种形态和大小不同的上皮细胞构成。 基底层由基底细胞和黑色素细胞组成。黑色素细胞可以制造黑色素,从基底层细胞分裂后向上推移起到达颗粒层的最上层约需l4天,再通过角质层到最后脱落又需14天左右,这个时期就是细胞的更换期。 所以皮肤的代谢周期,最外层角质为28天。随着年龄变化,这个数值将越来越长,像他这个年纪,外表皮的代谢期大约是35天一个周期。 也就是说,他一年要在捱过至少十次的换肤溃烂再生之痛!他这伤最少有七八年了,一年十次,那就是七八十次。 老领导,你觉得一个普通人能捱得住七八十次这样光是说说就令人心惊胆战的酷刑般的折磨么?” 肖杉越说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骇然。 林宪东听完之后也是一脸的凝重。 “他的意志力如此惊人!肖杉,你说得没错,这个人有问题,有相当大的问题。他对益阳说他生无可恋,一个早就存着死志的人,为什么还要生生捱着这么大的痛苦,苦撑这么多年不死?这本身就是矛盾的!” “是的,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不适合带回营部。”军队是不能让来路不明的人进入的。 “可他又救了益阳一命,小芒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把人强行拐了出来,这事有些难办啊。”林宪东为难道。 肖杉摊了摊手,往外站了两步,“老领导,反正我该说的已经全说了,你要怎么做,你下命令,我照办。” 林宪东扭头,冲陆小芒招了招手,陆小芒跑过来之后,他就笑眯眯地道:“这个人的病情很严重,肖军医有些束手无策,所以我们得趁天还没亮带他去理城的医院。 益阳脑袋上被石头砸了个小口子,腿也不利索,这伤肖军医就能处理,我和老秦老王老李四人带这阿屿去省城医院,你和益阳肖军医留在这边等我们,顺便把益阳的伤给处理了。 你看这样安排行不?” 陆小芒想了想,这样两边都不耽误,于是就点了点头,“可以可以,我和益阳还有肖军医就在这儿等你们回来了。嗯,爷爷,我们从理城回来的时候,可不可以给我带些吃的?” “你还要吃的?大部队撤走前,留下来的五十人份的压缩饼干不是全都给你了么?那可是五十人份啊!”林宪东惊讶得眼都快从眼眶里瞪掉出来了。 这是什么胃啊…… 第四百三十一章 故人(helldeath盟加更一) 这么能吃,益阳以后养得活么? “反正爷爷你回来的时候要给我带吃的!”陆小芒开始撒泼,“不带吃的我就跟林益阳说你欺负我。” 得,这就是个小魔王…便宜占尽了还要去林益阳面前告黑状的主。 “算我怕了你,我带,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红糖锅盔。”林宪东无奈道。 “那尽量多买点哦。”陆小芒笑眯眯地道。 听到这个多字,林宪东的眼皮子又突突地跳了好几下,总感觉自己要破财了。 冯坚强有句话倒没说谎,经过苍泣岩后,通往理城的道就是一片坦途,所以四个老头抬了张床只走了十几分钟就走到了大道上,到了大道上,床就被放到了地上,两人在前轻轻拉着都能快速移动。 阿屿睡在床上,仰面望着星空,星河迢迢,繁星点点。都说死后的人就会变成一颗星,在天上照耀着他们曾爱过的人。 那么这天上亿万的星子中,有哪两颗是他的妻子和女儿呢? 沉浸在回忆中的阿屿对外界的事物完全不关心,等到他感觉到移床突然停下来,不远处还隐隐传来浪涛声时,他才陡然觉得不对劲,扭头看了看四周。 眼前是一条水流涛涛的大河,幽深的河水像黑色的缎带,在星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一点点的散碎亮光。 除了星光和河面泛起的点点碎芒,方圆几百米内见不到一点灯火,这代表附近没有人家,是一片极为荒凉的地段。 这几个老头不带他去医院,却把他带到了这么一个不毛之地…… 阿屿心头一跳,随即又释然了。 那个医生发现了他的秘密…… 阿屿想笑,他的脸皮已经只剩下腥红一片的薄肉层,他这一笑,薄得几近透明的肉层就轻轻扯动,看上去十分吓人。 “你们想把我怎么着?找个偏僻的地儿弄死了就地掩埋还是往河里一扔?”阿屿语带嘲讽地道。 从来好心就是没好报的,他已经习惯了。 林宪东挥退老秦老王老李和肖杉,“你们把附近都把守好,我要和这个人好好谈谈。” 三个老头和肖杉各自往外走了十几米远,守住了四个方向,警惕地看着远方。 林宪东慢慢走上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移床上这一团已经完全没有人样,最多只能称之为红色透明肉膜生物的阿屿。 “你到底是谁?接近我孙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林宪东厉声问道,两眼寒光乍现,十分慑人。 阿屿愣了两秒,他从林宪东身上感觉到一种属于军人特有的铁血味儿。 “你是个当兵的?”阿屿唇角的嘲讽变淡了一些。 林宪东没说话,快速地从腰间掏出一把五四式手枪,拉开保险,咔咔地把子弹推上膛,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阿屿的眉心。 “我再问一遍,最后一遍,你是谁?接近我林宪东的孙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林宪东的右手食指扣到了扳机上,“赶紧说,不说我一枪打爆你的头!” “林宪东?1942年,在西南军区野战军第七军有个铁血独立团团长也叫林小东!林小东后来改名林宪东!”阿屿的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隐晦难明的追思。 林宪东听了这话,大惊失色。 知道这段典故的人,基本上都是他的故人。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你,你到底是谁?” 第四百三十二章 血战沙城(helldeath盟加更二) 林宪东本名林小东,益城人,十七岁从军,热血悍勇,杀敌无数,立下军功无数,二十二岁进入西南野战军铁血团,任团长一职。 就在进铁血团一个月后,他奉命保卫沙城,沙城是南北纵横线上的中转城,军事要地,敌人出动四个团的力量围攻,他们装备精良,弹药充足。 这一战中,我方只有一千五百人,敌方有八千人,我方是小米加步枪,对方是德造美式全钢,机枪,钢炮一应俱全,这一战,铁血团决心誓死扞卫沙城,不惜流干最后一滴血。 这一战,铁血团几近团灭,城破之时,林宪东自己也中了好几枪,他却不想让敌军好过,他绑了一身炸药,大喊着誓与沙城存亡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想要炸死那些龟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友军星夜驰援,从后包抄,把进攻沙城的敌军围住后又冲散分割,最终全歼,保住了沙城。 林宪东因此保住一条小命,却因伤势太重,后来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都被友军带着转移,与组织失去了联系,上头以为铁血团全灭,还给他立了烈士碑。 他的战友全死了,自己也被死亡,他知道后也不想改变,就让曾经的那个林小东陪战友一起长眠在沙城保卫战中…… 所以在这段历史里,林小东是死去的烈士,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成为了后来活着的铁血将军林宪东! 可眼前这个人,却知道这件秘辛,这让林宪东益发困惑,非要逼问出个答案不可。 “救你的那支友军,是违背了上峰的命令前来驰援的,当时的你们,份属不同阵营,友军总统正准备削弱你方,铁血团又是第七军中最厉害的一个团,知道你团被围,冷眼旁观等着捡便宜还来不及,谁会傻到前来驰援?” 阿屿冷笑不已,眼珠子动了动,瞥了林宪东一眼,又继续道:“所以最后驰援你的友军,被己方上峰制裁,被集团军同仁排挤,被派去必死的战役里消耗掉了主力,友军主将被秘密逮捕,连同全家老少一起被迫送往海岛监狱,终其一生都故土难回!” 林宪东瞪大了眼,执枪的手微微颤抖,枪口也立即移向空处,不再指着阿屿眉心。 “你,你是……”林宪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是,我是。”阿屿轻轻点了点头,“我们一家被困海岛三十余年,那个家其实就是一座被严密监控着的大型监狱,我在监狱里出生,在监狱里长大,一生都活得像个犯人。 如果不是我爷爷在军中影响力尚存,我们一家或许早就被秘密处决了。 可就算是这样,爷爷也依旧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想要为我们谋一条自由之路。” 话说到这儿,阿屿再次眼含嘲讽地笑了。 “谁能想到,爷爷为我和哥哥安排的自由之路,付出了鲜血代价铺出来的自由之路,我们历经万难,临近故土之后,迎接我们的竟然是更为残酷的截杀! 第四百三十三章 陆屿,你冷静一点(helldeath盟加更三) “哥哥舍命保我,生死未卜,我几乎被人折磨致残,好在碰上了在附近执行潜伏任务的徐太岁。 最可笑的是,我们历经艰辛逃出牢笼,最后我却要冒然顶替他人,重入监狱寻找庇护,监狱还成为了我的安全屋!” 阿屿忆起陈年旧事,再想到后来的人生经历,心如同被再次撕裂开来,那些被陈年的伤疤封印的苦与痛全都被翻了出来,重新历了一遍。 “原来你真是故人之后……刚刚,我,竟然想要弄死你。”林宪东满心满眼都是后悔,“对不起,阿屿……” “没什么,我习惯了。”阿屿的话语中饱含痛楚与绝望。 林宪东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阿屿,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你为何没和我联系?” “呵,你连你自己的儿子都没保住,难道还能保得住几十年前的故人之孙?”阿屿嗤道。 “我儿子犯了大错,家国大义面前,我只能舍了亲情,就算能保,我也不能保他。他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对于这件事,林宪东没有丝毫悔恨。任何人做错了事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哪怕这个人是他林宪东的儿子,只要他犯了错,他就该承担那个后果。 “瞧,你只要认定了那个人有罪,哪怕那个人是你亲儿子你也不会保。如果你看知道的看到的全都是有人刻意要让你得出这种结论呢? 我身上发生的这一切,让我明白,人心难测,有时候你看到的你相信的,未必是真的。 我们都只有一双眼睛一颗心,可这世上有万千颗注视着你的眼睛,我们只要略微疏忽那么一眼,就会看漏。 而这一眼的疏忽,往往就是一生的悲剧,你所爱的,爱你的,都在你眼前化为了在飞灰,不复存在。” “阿屿,你的事我知道一些,我看过关于那场事故的报告,我在那报告上看到了死亡人员名单,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早一些找到你,治好你的。”林宪东道。 “事故?”阿屿呵了一声,两眼悲愤得几欲喷出火来,“那不是事故。” 什么,不是事故?那可是陆军中最隐秘的武器研究基地!整个基地一夜之间炸没了,参与研究的科研人员,负责守卫的部队,全部死在了那场爆炸之中。 报告上的事故调查原因上明明写着:武器研制过程中,数据出错,导致基地被自研武器炸毁! “陆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我会替你讨回公道!”林宪东道。 “基地里混入了间谍,我的副手把配方的数据微调了一下,我发现后,想要把数据更正过来,他向控制器上泼了酸性化学药剂,我扑上去阻挡,全身皮肤被腐蚀掉了百分之六十,控制器也被酸性化学药剂腐蚀,无法再进行操作。 基地爆炸在即,我想要按响警报器,疏散研究人员并强行关闭核心研究室,我的副手极力阻挠,我就强撑着和他扭打起来,后来,基地还是炸了…… 我醒来后已经是三个月后……我的妻子,兄弟,战友,女儿……全都死了,只有我还不人不鬼的活着。”陆屿字字泣血,整个人都因痛苦而不住抽搐,那层薄得可怜的嫩皮,就在这种拉扯中渐渐的被绷到了极致,薄皮下的血慢慢地从扯裂了的细小口子中渗出。 “陆屿!陆屿,你冷静一点!你再这么抽搐,你的皮又要爆裂出血了!”林宪东急得大喊。 第四百三十四章 顺水推舟 “裂便裂,我早已习惯,我厌倦了,不想活了。”陆屿自暴自弃道。 “那你想死,又为何苦苦撑这么多年?撑到现在,为什么突然又要放弃?你这不是有病么?”林宪东气得不行,好不容易生存下来的人,不该好好活着么? 战争时期,他有多少领导部下战友同仁都先后死在他前头,他的妻子也早亡,他自己也历经数次生死,却一次也没想过要死! “我硬撑着不死,是因为为了救我,有个女人的男人舍了性命,她说如果我寻死,就是对不起她男人,所以我不能自己死! 可我根本不想活……我一直期待着哪天有人来取走我这条命,送我去和家人朋友团聚。 你是我爷爷带出来的兵,虽然最后弃暗投明,改投了八路军,可他依旧视你如亲,知道你只带了一个团守沙城,宁愿违了上峰的命令也要带兵前来驰援,助你守城你破敌,甚至我们一家都因为这件事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你孙子却在我最想死的时候掉到我身上,我想这就是你们偿还我们陆家人最好的方式了。 那小子说会成全我,可却临时反了口,派个小姑娘来耍赖皮,偏偏我对这小姑娘又生不出怨恨之心,只能认栽。 可我依旧不想活……我活着干嘛?一个家人朋友亲人都死绝了的人,根本没有能活下去的意义和动力。” 陆屿情绪越来越激动,身上迸裂的血口子也越来越多,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嘶吼了起来。 “她们在地下等太久了,我再不死,她们就该不认得我了。” 林宪东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一个劝服陆怀继续存活的理由,可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 那份事故调查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陆屿的妻子,女儿,参与研究的技术人员,守卫部队的兄弟,都在那份死亡名单上。 如果但凡还有任何一个与他有牵连的人存活,林宪东都能劝陆屿为了那人好好活下去。 可是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难道他要硬生生捏造一个谎言来激发他生存的谷欠望么? 那该骗他说谁还活着呢? 林宪东皱眉沉思。 “你别动歪脑筋想什么谎话,故意编个什么我妻子还活着,我女儿也逃出来了的之类不现实的谎话来骗我。我不会信你的。”陆屿猜到了林宪东的打算,提前把这条谎言之路堵死了。 林宪东咬了咬牙,哪里本个人不能为爱活,那就让他为恨而活,爱和恨都能刺激到一个人。 “基地被毁,一代人的辛苦研究毁于一旦,如果这是事故还好说,可这明明是人为,你的爱人亲人兄弟朋友全在这场爆炸中丧生,只有你一人幸存,你就不想弄明白,是谁让你的副手背叛了你,导致了这一场惨剧的发生? 你就不想还那些死去的人一个清白? 因为那次爆炸,能源泄露了,放射性辐射长时间的停留在环境中,虽然那附近几百海里都是无人区,但更远一些的地方却有不少人因食用了那片海域中的鱼而忠上了白化病! 而那些冤屈亡故了的科研人员,你和你的团队战友们,他们至今都还背着科研失败,因研武器失败才送了死并导致能源辐射的污名呢!” “我就是个书呆子,虽然在军中,却是技术兵,我只是在化学和物理研究上有点小小的建树,如今我连光都不能见,怎么查? 既然你提了,我就把这事托给你了,你替那些死去的人正个名?” 林守东万万没想到,陆屿的死志这么坚定,自己的提议竟然被他顺手推舟又推到了自己头上。 到底怎么才能让这样一个心志坚定,一心求死的人不死呢…… 林宪东想到头都要炸裂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奇迹 林宪东最后还是想到了办法,把陆屿带到了理城医院,住进了单人间。 他直接去找了院长,让院长亲自去给陆屿做更全面的检查。 但是住院资料上,他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填陆屿的真名,而是填了一个吴宇的化名。 陆屿的身份本身就很特殊,牵涉到方方面面,他又是化学天才,当年他的死讯传出时,邓老倍受打击,大病了一场,直呼天妒英才! 陆屿之从宝岛回国途中,曾遭遇多次截杀,各国势力闻风而动,都想把他掌握在自己手中,为自己的国家效力。 就是在国内,也有不少势力一直把他当做一块香钵钵一样盯着馋着。 那个研究基地之所以设在无人岛上,就是为了防止被其他人窥探。上至科研团队,下到守卫部队,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的,完全信得过的人员! 基地里进行的研究,是国之重器,在陆屿加入之前,已经集结了很多老教授们的心血,但是数十年的研究却一直困在原地,没有突破性的进展。 陆屿的加入,如虎添翼,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就攻破了难题,研制出了不输于列强诸国的尖端武器雏形。 直到出事前那一年之前,基地一直都没有什么异常状态出现,陆屿那一年用密电码发了封电报回京,声称不出三月,成果便会面世… 国家领导收到电报之后高度重视,又加强了基地的防卫措施,基地的防卫堪称是固若金汤,万无一失…… 可最坚固的堡垒却被人从内部瓦解了,基地试射当日竟然发生大爆炸,所有人员全部死亡,科研成果也随大爆炸湮灭。 国家派遣调查小组进行了为期三月的调查,得出的结果是试射失败,实验室内部引起爆炸,初步推断是数据异常导致的不可控的事故,不是人为。 陆屿的死,让那项研究完全功亏一篑,所有的研究资料毁了,集结无数人心血的成果瞬间化为乌有。 关于这一领域的技术,我国向后倒退了二三十年,从此处于落后挨打的地步。 世上再无陆屿这样惊才绝的化学天才,重新起步的研究,目前正处于焦头烂额的地步。 不管是出于个人情感考虑,还是为国家科研考虑,林宪东都绝不能容许陆屿这样的人死掉! 不仅不能让他死掉,还得在他恢复前替他掩藏好身份,杜绝各种来自外部的内部的伤害和窥探。 安静的单人病房内,陆屿双目紧闭,静静地躺着。 院长小心翼翼地帮他除去了全身的衣物,想要替他做个全面的检查。 衣服裤子被褪下之后,陆屿触目惊心的身体就完全暴露无遗。 除去腰腹部及腿部有限部位的皮肤尚属于正常之外,其他部位的皮肤就全是薄而透明的一层细膜,血管在皮膜下犹如被放置在玻璃柜里展览的物是,一目了然。 院长惊异地瞪大了眼,嘴也张得老大,大得能塞下一颗大鹅蛋了。 “受了这样的伤,竟然还能活着,真是医学史上的奇迹啊!林司令员,这,这个能送给我做,做详细的研究不?” 林宪东黑了脸,一字一顿地问:“怎么研究?” “怎么研究都行么?切片什么的……”院长完全没注意到林宪东黑得像炭一样的脸色,兴奋无比地围着陆屿直打转。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不要不要呀呀呀 这天晚上,理城医院住院部的病人正准备熄灯睡觉时,突然听到从顶楼某个房间里传出了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 “不要了,不要了,再也不敢了,啊…啊啊!” 伴随着惨叫声,还有阵阵求饶的声音。 刚开始,大家都被这声音里的惨烈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一个脆生生的小孩声音陡然响起。 “这声音听着好耳熟啊。”小孩疑惑地提了一句。 人们这才仔细回味了一下,纷纷点起头来。 “确实很耳熟悉,好像今天白天我还听过来着,不过这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谁了。”一个病友抄着理城方言道。 “是院长!”前来给各位病友测体温做纪录的圆脸小护士,一边用把镊子从酒精瓶里把体温计夹出来,一边道破天机。 众人一想,呀,还真是院长的声音。 同时,大家又更疑惑了,院长不是医院里最大的官么?谁敢把他打得哇哇叫? 病友们又把目光投向小护士。 小护士摇摇头,一脸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你们看我也没用。” 顶楼的病房里,鼻青脸肿的院长正被林宪东强行压一字马下腰。 院长一条腿放在前,一条腿在后,离地还有大半尺高。 林宪东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往下压啊压啊,一边压一边喊:“到地没?到地没?” 院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撕开了,不住地惨叫喊痛。 “林司令员哇,我这是咋招你了?好好的说着话呢,怎么上来就揍我? 揍就揍,不是说打人不打脸的么,你怎么专打脸啊? 我这脸,明天还怎么见人哇? 还有这一字马,这不是跳舞的姑娘们才需要练习的么,我是医生哇,是拿手术刀救死扶伤的医生哇,我为什么要练这一字马,还要一字压到底啊啊啊…痛哇…” “救死扶伤的医生?”林宪东又用力往下狠压了一记,不出意外地听到了院长益发惨烈的痛呼声之后才又继续道:“你现在记得你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了?” “我,我一直知道我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啊,时刻谨记着的啊,从没忘记过啊,林司令员哪,我是一个有觉悟的好同志啊,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哇,啊啊,痛啊!” 院长痛得直吸冷气儿。 “可你刚刚不是说要把人切片做研究么?这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该说的话?我不给你长点记性,说不定哪天你真敢这把活人切片的勾当!” 林宪东气得够呛,面色铁青,手下半点不留情,硬是把院长整治得就差喊妈妈了。 院长也是个倒霉摧的,被打到现在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你还要把人切片了研究么?”林宪东恶狠狠地睨着院长问。 “不要了,不要了,再也不敢了,啊啊啊!” 林宪东从侧面直接一跳,两脚分开踏到了院长一前一后撇开的腿上,只听得咵嚓一下,院长一下子到底,下腰成功,完成了标准的一字马动作。 “军人手中拿枪,是为了保家卫国;医生手上执刀,是为了救死扶伤;若手握利器之人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把刀枪朝向无辜的人们,那又与屠夫何异? 何歪歪,今天给你长这记性,希望你一辈子都能记得!下不为例!” 林宪东终于放过了院长,“现在,说说他的具体情况,你有没有法子治?” 第四百三十七章 直接打晕他 “这样的伤情,我闻所未闻!哪怕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他只怕也会束手无策。”院长缩了缩脖子,“所以他在我眼中,其实就是多了一口气的必死之人,所以……我才大着胆子说要研究… 因为他这模样,离死也不远了,人死了之后,不是可以征求家属同意,捐献遗体什么的用于医学研究么……” 院长越说越觉得自己挨顿打好委屈啊,两手不自觉地就往脸上捂。 林宪东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你这是又想做什么?” “嘤嘤…嘤…”院长哼哼了几声儿。 “你这是弄啥?” “哭给您看,让您知道我心里有多委屈啊,嘤嘤嘤……”院长道。 然后,他就又被打了。 林宪东一边打一边骂:“我让你嘤,让你嘤嘤嘤!一个大老粗,学女同志嘤什么嘤?你这不带种的玩意儿!老子打死你!” 院长立刻不敢嘤嘤嘤了。 为什么自家几个孙女没事嘤嘤嘤两声,他就啥要求都答应了,自己嘤嘤嘤,反而要被领导毒打呢? 不公平啊不公平…… 院长心底可委屈可委屈了。 可面对黑面神一样,伸着蒲扇大掌准备随时扇他大嘴巴子的司令员,他又不敢把委屈说出来了。 “滇省内你的医术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你试都不愿意试就放弃救治,你还当什么医生?干脆改行回家当你的杀猪匠得了!” 林宪东满心以为把陆屿弄到这里,何歪歪一定会有办法治,却没想到何歪歪看完直接就判定陆屿必死。 他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有很多事是人力也扭转不了的。 可是,这种试都不试就直接放弃的方式,他还是接受不到。 “起来,再看看,再不济也给开点药试上一试,不能就这样干看着。”林宪东伸脚踢了踢维持着一字马动作不起来的何歪歪一下。 何歪歪立着不动。 林宪东伸脚又要踢。 何歪歪才苦着一张脸喊起了冤枉,“不是我不起来,是我起不来哇……” 林宪东这才伸手把何歪歪整个人抬了起来,把他往病床边一放。 “再仔细瞅瞅。” 何歪歪看过来看过去,得出的结论也是一样的,看着林宪东明显不满意的脸,他又开动脑筋想了想,勉强给开了点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药。 “他这创面明显是经过无数次溃烂新生又溃烂的,无法阻止溃烂,他就必死无疑; 就算能阻止溃烂,可是他这最后生长出来的皮肤,也经不起任何带着温度的光源照射,只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苟且活一生。 前些天,我有个大胆的设想,我把这调查跟一些同行聊了聊,他们都认为我疯了。 我曾设想,以后医学技术发达到一定程度了,什么大面积的烫伤烧伤刀伤,如果病人无法生出新肌肤,就从其他人身上或者脂肪厚的地方切几片过去补上…… 可惜这只是一个疯瘨至极的设想…… 哪怕有一天医学技术日新月异,真达到了这样的高度,只怕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眼前这个人,别说几十年,几天都熬不过去的。 司令员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反正这人我真的治不好!” 林宪东沉默半晌,转身就要往外走。 “司令员,你去干啥?”该不会去抄什么家伙过来收拾他?何歪歪犹如惊弓之鸟般尖声问道。 “去打个电话,问点事。你就呆这儿守着他,要是我还没回来他就醒了,嗯,直接打晕他!” 第四百三十八章 林益阳就这么被爷爷卖了(helldeath盟加更四) 林宪东进了院长办公室,顺手把门抵了反锁了,这才走到办公桌前,摘了电话筒,拨了几个数字,打了通电话出去。 “嗯,老钱,最近研究啥?哦,别说别说,我不是想过问,只是随口问问。嗯,是这样的的,我,我这边有个全身皮肤被腐蚀了百分之六十左右的病人……” 林宪东把陆屿的伤情详情说了一遍。 “这人这样了都还活着,简直是奇迹啊,人在哪儿,赶紧给我拉来,不,我马上就来拉,给我研究,算我欠你个大人情!”老钱的反应竟然跟何歪不没差。 林宪东的脸黑了又黑,牙挫得格格作响,半晌没吭声。 “喂,老林,还在不?人在哪儿,给我报个地址或者给个座标什么的也行,我去空军那边调个军机飞过来拉人!”老钱兴奋得声音都在发颤,“喂喂喂,赶紧告诉我啊,我跟你说啊,就冲咱俩这多年过命的交情,你这人必须得交给我,不能再给其他人。” 林宪东忍住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忍得脸都发紫了。 那边见林宪东不说话,又叭叭的说了一大通。 “林宪东,你不吭声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主意呢?是不是想着把消息放出去,让各大研究所来抢,谁报价高就把人给谁? 我跟你说,林宪东你不能这样,你把人给我,我,我把家里的好酒全送你!” 林宪东气得根本不想说话。 那边只当筹码不够,还在继续往上加。 “除了好酒,我再送你间大屋,四合院,地段最好的,保存最完整的,一个…… 一个不行是,两个! 送四合院也不好使了是?那,那再给你介绍个美娇娘,说,要多大岁数的,只要我这研究所有,我就是坑蒙拐骗也给你弄一个! 五十岁的?不行……四十岁呢? 还不行是,三十,三十呢?三十还不行,你这老色胚子,不会要个二十多的大闺女? 得得得,让我想想,我们研究所有没有二十多岁的,咦,还真有一个,林宪东,你要同意把人给我,我立马给你介绍这二十岁的如花似玉的大闺女! 哎,哎,林宪东,你个憋孙,你到底在没在听?好歹吱应一声儿啊。” 林宪东气极反笑。 老钱的研究所里有多少人他门清儿。 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只有一名,家学渊源,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医学院进行系统学习,后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首都医科大学的钱多多。 老钱自家的亲孙女! 这个老不要脸的,为了要个研究对象,竟然把自家亲孙女都给转手卖了! 这是做科研做疯了么? “喂,林宪东,你到底给不给人啊,你倒是给个话啊。”老钱不死心地在电话那头大叫着。 林宪东一个头两个大,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损招来。 “我找你,是想让你帮忙救人,不是给你送标本!这可是一大活人!而且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老钱,你确定我林宪东的人你也想拿去切片? 你就不怕我先把你轰成渣?” “对你很重要的人?你只剩下一个孙子……难道……”老钱的声音由兴奋转为失望,随后又变有些小心翼翼,“难道是你孙子?” 林宪东想了想,要是说是自己孙子能获得最大利益,引来资源倾斜,通力合作治好陆屿的话,他说个谎话也无妨的。 嗯,所以,林益阳就这么被爷爷卖了,成为了首都各大医研机构垂涎却又痛心疾首着要想方设法救治的对象。 第四百三十九章 未经证实的机密被泄露(helldeath盟加更五) 林宪东回到病房时,一眼就看到了何歪歪和陆屿正大眼瞪小眼。 他推门而入,满是鄙夷地看了一眼何歪歪,“我走前怎么交待你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何歪歪十分委屈,委屈得又想嘤嘤嘤了。当他的手一放到眼部想要做出抹泪动作时,他接收到了一道凌厉无比的目光。 他立刻讪讪地把手放了下来,干咳道:“吭吭,您只说叫我发现他醒了就把人打晕,可是我瞅来瞅去,他全身上下碰都不敢碰,我打哪儿才能把人打晕呢?” 林宪东走过去,伸出两根手指,对准陆屿的鼻孔比划了两下,示范道:“一手捂嘴,一手塞他鼻孔,很快就能把人弄晕!” “哦哦,原来还有这种操作。”何歪歪一脸受教地直点头。 被议论着如何才能弄晕的陆屿突然想起那个小子的小媳妇说过的一句话。 “出了洞,你就成了我们砧板上的肉了啊,可以随便折腾了啊。” 这小姑娘说话可真灵验…… 他现在可不就是砧板上的肉么,随便来个人都能捂他嘴戳他鼻孔把他弄晕。 “有时候想想,人生真是可笑,拼命想要活着的时候却要突逢大难,渴望去死的时候却要被迫活下去!”陆屿冷冷地道。 “你必须活着!不为爱的人,不为恨的人,也该为国人!” “狗屁!我曾宣誓用生命扞卫这片土地,我还曾宣誓护住我怀里的女人,可我一样都没护得住! 我战斗过的土地如今只怕已经是一片焦土!我怀中的妻女早已经化为一杯黄土! 我曾热爱整个世界……可我热爱的一切都被我亲手摧毁! 我现在谁也不爱谁也不恨,我只想死!你为什么要逼迫我活?” 陆屿情绪又失控了,何歪歪怕自己成为那只被殃及的池鱼,偷偷摸摸地趁林宪东愣神的时候溜了。 病房里只剩下林宪东和陆屿的时候,林宪东喊了陆屿的名字,悲痛无比地道:“陆屿,生和死都不容易,你这样的人死了真的太可惜了。哪怕人恨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就这么死。” “你我都知道,不过是徒劳的,又何必呢?就让我安安静静的死了不好么?”陆屿的情绪发泄出去后,心中只剩下满满的无奈。 “不,或许不是徒劳的。我听老钱说,他们核心研究所二所近年出了个医学奇才,见解独特,而且不只是说空话,很做了番成绩出来。 这个人和何歪歪一样,都曾提出过一个疯狂的设想,就是植皮! 如果我们能找到解决你皮肤不断溃腐蚀的办法,再进行植皮,你就能活了。 如果你能像普通人一样正常的活着,你真不想亲自查一查当年的事? 或许,万一中的万一,大爆炸中还有其他像你一样的幸存者呢?” “这不可能,我之所以能活,是因为研究室下的深海中有一个独立的重力研究室,我和副手缠斗时,巡逻到这里的一名战士冲了进来,打开了实验室和重力研究室之间的通道按钮,把我推了进去……又关闭了通道!通道一关闭,上面就炸了,重力研究室瞬间被冲到了几米百的海下……我才免于灰飞烟灭的命运……” 林宪东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干脆把那个未经证实的机密也一并说了出来。 第四百四十章 去空军那边给我抢架飞机(helldeath盟加更六) “就在事故发生当夜,骊山上曾有火光闪现,深山里的一片林子被烧掉了,国家派了调研小组连夜赶过去,在那里发现了一些金属碎片,后来排查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名石雕场的学徒,根据他的描述画出了那东西的大致样子。 我看到事故报告的时候,也看到了附在后面的那些调查结果,以及那副草图,那东西很像是你样研制出来的洲际导弹的雏炮二号!” 林宪东压低声,附在陆屿耳朵边上慢慢说道。 “不可能!”陆屿整个人僵了一瞬间,好似极为吃惊,“雏炮二号是失败的实验品,根本无法发射,就在爆炸前一天,我还检查过,小梦还很苦恼地说,那玩意儿值老鼻子钱了,就这么废着太可惜了,要是哪天吃不上饭了,干脆拆卸卖材料换米下锅,也算是废物利用!” “那我不知道你这东西是好的还是废的,反正有人真看到这东西是从天上咻的一下飞过来的,飞来的方向就是基地所在的海域方向。”林宪东泄气道。 林宪东泄气了,陆屿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黯淡无光的眼眸里突然亮起了一点碎芒。 “海岛,骊山……好像正好是五千五百公里,正好是洲际导弹所能达到的最大射程……雏炮一号,雏炮二号都是一样的,二号是废弃的,一号是勉强能发射的…… 如果有人在爆炸发生的前一秒发射了一号雏炮……也有可能首射成功……但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就跟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样……” 说到这里,陆屿眼中的一点碎碎的光亮又消失了。 “雏炮是武器,无法载人……发射了也是白发射,可能是其他科研人员想要把炮射出,留给国内其他技术人才做为参考……” “那么大个炮头,塞不下个人?”林宪东下意识地抬杠。 “炮头里是炮,是实心的,只有在控制舱追踪雷达那边有小小空间……顶多能放个一两岁的孩子,孩子!”陆屿陡然惊叫出声。 虽然知道这个想法不现实,可是他无法不去幻想,射出去的那枚雏炮里,会不会……会不会真的藏了个孩子…… 能进核心操作室,知道发射口令的路径的,全岛只有两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小梦…… 而当时海岛上的孩子,只有一个,正好是一岁多快两岁… 小梦忙起来的时候,确实曾经有一次把孩子就塞控制舱里…… 想到这里,陆屿的心止不住的收缩了一下。 如果一切设想成立,发射成功,雏炮落地时孩子还存活…… 那么……他的女儿真的可能活了下来! 陆屿突然剧烈地抽搐了起来,林宪东吓得直接冲出房门,跑到院长室把何歪歪给拖了过来。 “林,林叔……我,我要活……救我…”陆屿说完这话之后就直接痛得晕了过去。 何歪歪除了给陆屿做包扎和止血外,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林宪东再次给首都的老钱挂了电话,电话一通就开吼了:“去空军那边给我抢一架飞机,飞到理城医院来接人!立刻,马上!” “好的,土匪,我这就派人去抢飞机。” 第四百四十一章 劫财还是劫色?(helldeath盟加更七) 老钱在干研究之前也当过几天兵,跟林宪东混过一段日子,然后就因为不同寻常的钻研精神,差点被一起睡的大头兵们集体修理。 起因是老钱对人体构造十分感兴趣,起初是耍小聪明骗那些老实的士兵帮忙,然后假模假式的检查一通之后,就说人家重病堪忧,需要接受治疗…一步一步的把人引入套之后,老钱竟然打算拿小刀子割每个人一片皮肤下来研究…… 有一有二有三之后,大家互相一问……这事就漏底了。 老钱直接被围了,士兵们群情激愤,纷纷喊着:肝死他! 虽然林宪东来得及时,把老钱救了下来,却犯了众怒,两人就在当时的滇军里呆不下去了,最后美其名曰弃暗投明去找八路军,实际就是想趁机逃跑寻条生路。 结果歪打正着的还真碰上了八路军,顺水推舟的就真参加了八路,干了革命…… 老钱和林宪东分开了,林宪东上了前线,老钱因为太胖胖,吃得又多,就进了后藏部当了一名伙头兵。 老钱一边当伙头兵,一边乱转悠,经常去偷看随军的军医给人动刀子。他发现军医割人,对方还千恩万谢,感激得不要不要的,军医走哪儿都受人尊敬…… 老钱就动了从医的心思,为的就是能正在光明的用刀子,顺便研究他的人体构造…… 战场上每天都有伤员产生,医护人员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老钱有时候渐渐就能帮得上手了,一来二去的,军医也发现老钱在这方面很有才能。 比如一般人说要锯腿啊,切开肚子什么掏子弹再缝合,都会紧张手抖干嘛的,老钱从来都不抖也从来不紧张…… 后来,老钱学了几年,就出师了,调到了徐天来的部队上。徐天来这人比林宪东更疯狂,战绩彪炳,相对的伤亡率就较高,老钱就在徐天来的部队上找到了用武之地,成为了下刀不眨眼,速度最快,取子弹最快的军医一把手。 跟两个土匪混后的结果,就是老钱也被传染了点匪气…… 战争结束后,老钱就进了医研一所,成为了一名持证上岗的,可以光明正大做切片研究的专业人员。 实现了人生抱负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做科学研究就不比跟着土匪将军跑战场,有很多规规条条要遵守。 人是被环境影响的灵长类动物,周围全是谨言慎行,喜静的家伙,动刀子的时候也基本不聊天,只有互相交流的时候会叭叭地念报告…… 老钱在这样的地方呆了二三十年,也变成了一名看上去十分严谨的科学研究家,待人接物都给人一种十分知性理智客观守条例的感觉。 当这样的老钱,去空军部时,没人防他啊…… 老钱一脸严肃地走进了停着几架军机的训练场,然后以参观为由上了机……然后,嗯嗯,直接拿出手术刀往飞行员脖子上一架,恶声恶气地道:“打个劫!” 飞行员是个十分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听了这话,只当老钱是开玩笑呢,还顺着他的俏皮地回了句:“劫财还是劫色?” 第四百四十二章 得罪飞行员的下场(helldeath盟加更八) 老钱愣了一下,视线上下拉动,把小伙子仔细一打量,一脸嫌弃道:“没色可劫,四个口袋一样重,根本没钱可劫……我劫飞机算了!快,把飞机开去滇省理城医院!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起飞!” 飞行员小伙一脸懵逼,“钱所长,您认真的啊?” 老钱把手术刀在飞行员小伙脖子上来回虚晃了几下,“真的不能再真了!快点飞!” “从当飞行员的第一天起,上头就告诉我们,机在人在!没有上头命令,不起飞!”飞行员小伙一副视死如归坚决不会妥协的态度。 老钱眯起眼,睨着飞行员小伙,恶狠狠道:“我是出了名的心狠手快,切人不眨眼,你不飞的话,我一秒就能把你脖子切开,你信不信?” 飞行员小伙梗着脖子把眼一闭,“那你切死我得了,反正我不飞!” 老钱闷了闷,收回手术刀,骂骂咧咧地往机舱门走,一边走一边说:“抢不了你这架,那边还停着好几架,总有怕死的小伙,总能抢到一架飞机,我今天就不信了!” 以前跟着林宪东和徐天来的时候,抢敌人的粮食枪支弹药什么的,他们从来没有失过手! 老钱相信自己宝刀还未老,今天一定可以抢到一架飞机! 最最重要的是,他曾跟林宪东吹水说,首都他可以横着走,任何机构都会对他予取予求………… 牛皮吹大了,要是今天抢不到一架飞机飞去理城,他这人可就丢大了…… 老钱不停地往飞机上跑,不停说打劫,却次次都遇上那种不怕死的小伙梗着脖子,用一水的表情视死如归的对他说:机在人在,想劫机,门儿都没有! 老钱把训练场的飞机都差不多爬了个遍,不停邪地上了最后一架飞机,人脸都没看清就伸刀子去架了人脖子,有气无力地道:“打个劫,不劫财也不劫色,只劫机!” 飞行员没动也没说话。 老钱心头一喜,心想遇到过和之前几个不一样的,或许能劫机成功喃…… 他一下子来了劲,提高声音冲飞行员喊道:“赶紧给我起飞,我要去理城!不飞我把你脖子割破!” 飞行员手脚齐动,一翻操作。 飞机的螺旋桨就开始呼呼转动,越转越快,到了最后竟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老钱瞪大了眼,飞机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老钱被摇得往后一倒,坐到了椅子上。 真,真飞了! 哇,终于遇上一个怕死的! 飞机经过几分钟的滑翔,突然一飞冲天。 飞机上天之后,老钱又有些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怕死的飞行员,义愤填膺地道:“陈应山真是瞎了眼,竟然让你这种贪生怕死,卖机求生的学员进了他的空军部队!我这手术刀刃都没开,你就吓得把飞机丢了……我看不起你!” “老钱,你咋还是这么蠢?飞机上天了,你要得罪了飞行员,他随时能打开机舱门把你扔出去摔成一滩肉泥……”飞行平稳之后,坐在前座的飞行员才回头瞥了老钱一眼。 老钱看到飞行员的脸,像见了鬼一样,伸出的手指指着对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蠢,想从我空军部抢飞机!老虎的屁股是谁都能摸的?” 飞机开始不停翻转,摇来晃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趁热打铁(helldeath盟加更九) “啊,啊!陈应山,你这滚刀肉,我恨你!哎……好好飞,我,我要吐了…” 空中不时传来老钱急败坏的嘶吼声。 老钱紧紧抓着安全绳子,后背紧紧贴着椅背,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压都压不住。 原来正人为剧烈颠簸的飞机慢慢地稳了下来,陈应山得意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说,是谁给你长了胆气,让老实了二三十年的老钱再次化身为匪,拿一把不开刃的手术刀就敢跑我空军部,爬我的飞机上来抢飞机?”陈应山打趣道。 老钱平静下来之后又觉得刚才的表现十分丢人,再听到陈应山得意无比的声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想骂这滚刀肉几句的又怕他继续摇晃飞机自己受罪,思来想去,他索性闭上了嘴,不打算搭理陈应山,用沉默表示他的愤怒。 “不说话,我就往回飞了哦。不去理城了!”陈应山漫不经心道。 飞机又晃了一下,好像在拐弯。 老钱沉不住气了,赶紧招了:“是林宪东,林宪东让我来空军部抢一架飞机。” “林宪东?辞去上将授勋,儿子被枪毙那个?”陈应山惊讶不已,这可是个比徐天来还要狠的家伙。他要在徐天来眼皮子底下抖机灵,徐天来或许还会看他陈应山曾在他麾下混过给他几分面子。 可林宪东这人,连自己儿子都能亲自逮了送去枪毙…… 陈应山眉头紧皱,“真是他让你来抢飞机?他不是多年不问军政事,一心要在丰收岩养老到死了么?” 老钱很认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他为什么要让你来抢飞机?” “这事不能跟你说,属于机密。你晃死我我也不能说。你要想知道,一会儿到了地头,你自己观察。”老钱道。 “没有正当理由,没接上级命令,空军部的飞机是不能离开首都,飞往地方上的。我得立即返航了。”陈应山难得的严肃了一把,“哪怕他是林宪东,他已经退了,没有口令也不能调用我空军部的飞机。” 老钱无奈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反正我也尽力了,抢不到,我也真是没办法了。” 正在这个时候,陈应山面前的雷达通讯器的灯突然闪了几下,陈应山看了看那一串口令,沉默半晌,又把飞机调了头,往理城直飞。 “首都飞理城,需要两到三小时,老钱你可以睡一觉。” “怎么突然又想通了?”老钱好奇地问。 “可能是林宪东又打电话找了大司令员,大司令员刚刚命令我直飞理城,服从林宪东的调遣。”陈应山闷闷道。 理城医院,林宪东让老秦老王老李三个老头守住了陆屿,自己从医院借高了一辆三轮摩托,开着飞速往苍泣岩而去。 从首都飞理城需要三个小时,他得在这三小时之内说服林益阳跟他回首都。 为了隐藏陆屿的真实身份,他对老钱这样的老战友都撒了谎,说受伤的人是林益阳,所以林益阳必须随行。 孙子一心想要守着他的小媳妇儿…… 要回京,就得离开小媳妇儿…… 林宪东实在没啥信心可以说服林益阳回首都。 果然,到了苍泣岩后,林宪东就把林益阳拉到一边,刚把想法一说,林益阳立马冷哼着拒绝了。 “我这次可是为了救舅舅才遇险,外公和舅舅一定很感动,我得趁热打铁,让外公同意我和小芒在一起,我哪有工夫去什么首都?不去!说什么我也不会去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 歪理邪说 林宪东沉默了好半晌,当他再次张嘴要说话时,林益阳抢先道:“你就是打死我,我现在也不去首都,你也看得出,小芒外公那个人十分难搞,要是不趁现在这大好时机搞定他,时过境迁了我就得花不知道多少倍的力气才能让他同意我和小芒在一起了。 爷爷,你搞那么些莺莺燕燕来丰收岩我都没跟你翻脸,你要再给我添堵,在这种时候拆我台,那你就不是我爷爷!” 这些道理林宪东都明白,可是陆屿的情况不容乐观,去首都核心研究二所是唯一的一条生路。 陆与是化学物理双科天才,双弹之父最看重的接班人,是我国核心科学研究尖端人才,他这样的人不容有失! 家国天下,儿女情长相冲突的时候,林宪东这种老一辈的革命家,总是先国后家再儿女…… “益阳,如果爷爷求你,求你帮爷爷这个忙……你能答应帮我这一次么?”林宪东郑重无经地盯着林益阳,眼里满是恳求。 林益阳呆了一瞬。 林宪东这个人,向来刚强不服输,一生不愿求人,相处这几年时间,他对自己动辄就是拳脚相向,来厉责骂,很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 更别说是这样满是哀求地请自己帮忙…… “发生了什么大事么?”不然爷爷不会突然把姿态放这么低。 林宪东咬了咬牙,狠心道:“我们在地下防空洞里发现那个没皮人,是对爷爷非常重要的一个故人的孙子!放眼全国,只有首都那边有医治他的机遇……可是那个地方,不接治普通人,属于等级极高的秘密基地研究所…… 他需要一个足够重要的身份,所以我让老钱他们都以为是你受了伤,老钱一会儿就要到了,你得配合我演一场戏,当着老钱的面上飞机,和我同去首都。” “只是演场戏上下飞机,那耽误不了啥事儿,大不了到首都之后我再私下回来!”林益阳想到那没皮的阿屿大叔好歹是救了他一命,这份人情也该还。 只要不耽误他回来叨小媳妇,这忙他能帮。 林宪东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欺骗自己孙子有些不道德,所以还是把回首都后的一些安排说了一下。 “你得进核心研二所,我和陆屿会一车随行,进去之后,直到他痊愈之前,我们都必须呆在所里,哪儿都不能去。你得了陆屿呆在一处,一起进,一起出!” 林益阳立马摇头,“耽误的时间太长,我就不想去了,这忙我不帮了。” “他的身份有些尴尬,身边随时需要人保护,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爷爷唯一能信任和托付的人只有你!”林宪东不死心地继续游说。 “而且现在小芒才九岁,你就这么痴缠着人家,时间长了是个人都会觉得厌烦的。偶尔分开一下,保持适当的距离,也是相当有好处的。 嗯嗯,不是有句话说什么小别胜新婚么……约莫就是说偶尔分一分好处多。” “小别胜新婚是这么个意思么?爷爷,我读书少,你莫诓我。”对林宪东这歪理邪说,林益阳直接嗤之以鼻。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天大地大媳妇最大 不过后来林益阳还是答应了跟林宪东去首都,至于他突然想通的原因,林宪东怎么问他都不肯说。 问得烦了,他就隐晦行提了一句:“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林益阳从来没和告过别,既然要去首都,他就得和陆小芒说一声。 陆小芒听到林益阳说他突然要回首都一趟,当时就蒙圈儿了。 “好端端的,怎么这么突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有点事,要去一段时间,可能需要一两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我不在的时候,你得乖一些。”林益阳虽然是第一次和人告别,也没有人教他告别的时候要说些什么,可是当他发现要和陆小芒真得分开,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看到她时,这些话突然本能地从脑海里迸了出来。 “哦,知道了。”陆小芒轻轻点头。 “要是谁欺负你了,你别自己跳上去打,把名字记下来,等我回来了我去处理。”林益阳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行,要是有人找我麻烦,我直接提林霸王的名字。以你在学校的威名,提你的名儿比我自己上去打人更好使。”陆小芒说着说着就咯咯笑了起来。 林益阳想了想,那倒也是的,学校里敢惹他的人还真找不出。 “嗯,那我就先走了,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记得要多吃点,这样才能快些长大。”林益阳的视线飞速地在陆小芒胸前掠过,他倒没看过关于女生发育的书籍。 这女生九岁……还没开始发育么? 梦里地堡里那个十九岁的陆小芒,虽然傻归傻了点,可是比眼前这小不点大很多…… 也不知道等她长到十九岁,能不能发育好…… 要不要趁这次去找那些尖端医学人才的机会,问问他们,有没有办法能帮助女生发育得更好哩…… 林益阳和林宪东坐着偏三摩托一发动,一直笑着朝林益阳挥手的陆小芒就突然哭了。 她已经习惯了林益阳在身边…… 突如其来的离别,她以为自己不会哭鼻子的,结果还是没绷住。 已经开出几米远的偏三摩托车突然嘎吱一下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强行掉头,又开了回来。 林益阳从车上下来,一拐一拐的走回陆小芒身边,把她用力往怀里一搂,心疼无比地道:“怎么又哭了?你这样我都不想去首都了。” “我没事,你走,我就是被沙子迷了眼。” 陆小芒明明贪恋林益阳的怀抱,嘴上却催着他离开。 “你们这些女的,就是这么嘴不对心,嘴上说一样,心里想的又是别样了。好了,别哭了,要是我走后,你见不到我就天天哭,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该哭成丑八怪了。我不走了,不走了。” 听到林益阳这话,林宪东慌了,不住大喊:“不带这样的啊,男人要言而有信,你不能刚答应去首都,转头又说不走了啊。” “媳妇儿大过天,没看小芒都哭了么?”林益阳扭头瞪了林宪东一眼。 第四百四十六章 过河拆桥 “我真没事,你跟爷爷去,记得完事儿早点回来。我,我会想你的。”陆小芒低头小小声地道。 “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事,你跟爷爷……” “后面一句,后面一句没听清。” “我,我说我会想你的。”陆小芒又脆生生地重复了一遍。 “听不清,说大点声儿。”林益阳挑眉,唇微微上扬,一脸欢喜。 “赶紧滚蛋!”陆小芒发火了,直接推开了林益阳。 睡四楼能听到一楼声音的人,离这么近还要装听不见,都说两遍了,还想听多少遍哪! “嘿嘿,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肯定能听清楚。”林益阳 “最后一遍了哦?”陆小芒撅嘴,又轻声将我会想你的话重复了一遍。 话刚一说完,林益阳就猛地再次抱住了她,上次搂的是她的腰,这次是捧了她的脸,迫使她仰望他。 他的脸在她的眼瞳中无限被放大,紧接着额头上就被印下了一个青涩却滚烫的吻。 他的声音透着无限的欢喜,“给你盖个章,记住,你是林益阳的小媳妇。” “嗯……”陆小芒红着脸点了点头。 “我也会想你,每天都会。”林益阳放开陆小芒,强迫自己转了身,不敢再回头。 林宪东见林益阳不是真的不走了,赶紧像抢人一样把他拉拽到了车上,轰轰地发燃了车子,开着就跑,速度飞快,转瞬间就开出了好几十米。 林宪东还在不停加速,嘴里不住喊:“快点,再跑快点……” 林益阳无奈地白了自家爷爷一眼,“你这是偏斗摩托车,不是火箭!你还想要它开多快?再快就要翻车了!” “我这不是怕你这臭小子突然反悔不肯走了么?”林宪东也很郁闷啊。 只要一沾了陆小芒的事,这小子就可以完全没有原则,说变就能变。 他要开得不够快,万一这小子反悔,从这车上跳下去了,他这所有的计划不都会泡汤么? “放心,我会去首都的,我还有些问题想问那些人才呢。”林益阳平静道。 晚上十一点,一架军用直升机降落在理城医院后面的草坪上。 林宪东笑眯眯的把陈应山和老钱迎进了医院院长办公室,又笑眯眯地给两人泡了杯热茶,然后就说要去尿个尿,让何歪歪先陪着。 等到陈应山听到熟悉的飞机起飞时发出的轰鸣声时,才惊觉林宪东这说要去尿个尿就一直没见回来。 军绿色的直升机掠过长空,盘旋了两圈,就钻入了云层。 陈应山揭掉军帽,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刚修剪没两天的头发,然后又用力地揉了揉,直到一头碎发变成一个乱草窝,他才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麻的,竟然抢我我陈应山的飞机!” 老钱也气得不行。他这好心好意的弄了架飞机来拉人,结果林宪东病患都没给他瞅上一眼,弄两杯茶就把他忽悠住了,说去尿尿,结果自己偷偷的带着病患就把飞机开跑了! “河还没过,就把桥拆了!这家伙,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这么不要脸!坑货,专坑熟人!” 门外有人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两位首都来的贵客你们好,我是老秦,老领导让我过来传个话“ 第四百四十七章 拉风的专用交通工具 正在气头上的老钱陈应山立即看向门外,异口同声问:“传什么话?” “老领导说飞机他就先开走了,可两位贵客远道而来,不可怠慢,所以老领导把我留下来给两位作陪。 咱这理城风光怡人,吃致,两位要是有去的地儿,想吃的东西,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老秦头探了个头进来,脸上堆满了笑。 “没想去的地儿,也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只想知道他把飞机开走了,我们咋回首都?”老钱气冲冲地问。 “哦,这个老领导也有安排,有给两位留下专用的交通工具。” 然后,老秦头就带老钱和陈应山去看了看他们的专用交通工具。 医院的前面平坝子里,停着一辆一款拉风无比的军绿色改装版“偏三斗”摩托车,车斗用木板搭建,用铁丝捆绑,然后将车斗与摩托车体用钢筋焊住,此外还有自制的独立悬挂的避震器。 “这是老领导最喜欢的一种交通工具了,以前打仗那会儿,他只要一看到敌人骑了偏头三轮出来,他就一定要把那偏斗三轮摩托车给抢回去。 这辆呢,又是老领导抢过的上百架偏三摩托车里他阳喜欢的一辆,如果我没记错,这车是1941年的时候从一个敌军大队长手里抢来的,抢回来后老领导可宝贝呢,我们想借去开开他都不借的。” 看着这辆造型拉风的偏三摩托,老钱和陈应山都怔住了。 “这,这就是林宪东给我们两人留下的专用交通工具?”过了好一会儿,老钱才缓过气儿,两唇抖颤着问老秦头。 老秦头点了点头。 老钱和陈应山肺都要气炸了。 1941年抢来的偏三,那是四十年前的老物件儿了……让他们骑着这玩意儿回首都? 那还不如干脆耿直点,让他俩走路回首都呢。 “看样子这车两位贵客不满意?”老秦头见老钱和陈应山脸色铁青,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依旧笑笑眯眯地跟两人说话。 看到这林宪东式的笑脸,老钱气不打一处来,两眼一瞪道:“满意?!这样的车还能开得动么?你让我们怎么满意?” 老秦头缩了缩脖子,“二位要是不满意,那我就把车带走便是。” 老秦头自己爬上了偏三坐上了,花了几分钟才把偏三发动,发动车子之后,他又扭头问老钱和陈应山:“二位贵客真不需要我作陪,找个地儿玩一玩,或者吃点啥么?” “滚滚滚,不要不要。”陈应山气得想打人了,哪还有什么心情找地儿玩吃东西啊。再说了,这黑漆麻乌的,大半夜的,哪有什么地能玩儿? 摆明了又是瞎忽悠…… “那要是二位贵客不要我作陪,也不要这车的话,那我就走了哦。”老秦头开着偏三突突地跑了。 人跑远了之后,老钱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啊。 “飞机林宪东开跑了,留了个人说要带我们去玩去吃吃喝喝我俩说不要,拉台老古董车出来说要让我们开着回首都我俩也不要……这老头就开着车走了… 我俩这是,丢了飞机又屁都没捞着么?” “好像是的,算了,天也不早了,我们出去找个招待先住下,睡一觉再做打算。” “住招待所是要钱的,那你来的时候带钱了么?”老钱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衣兜,一脸期待地看向陈应山。 第四百四十八章 医研二所的怪才(HEL盟L加更十) 三小时后,首都郊外空军飞行训练实验基地停机场。 直升机歪歪扭扭地降了下来,停稳之后,机舱门打开,林宪东跳了下来,跑到另一架飞机舱门前,把梯子推了过来,搭在了自己那架飞机前。 深夜的训练场空无一人,十分安静。 林宪东站在地上,仰头看了看,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冲机上的老王老李打了个手势,自己大踏步地朝外走。 五十分钟后,林宪东拿着一把汽车钥匙回来了。 林益阳拄了根棍,一扭一扭地下来后,老王和老李就抬着一身黑布包裹的陆屿下来了。 一行五人上了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直奔医研二所。 医研二所在燕郊北的妙峰山中。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了。空军飞行训练实验基地建在郊区姚官屯,离着首都约两百一十八里地,开快车过去大约需要三小时。 从首都西北门出来到燕郊妙峰山大约还有八十里,车开到燕郊的时候天就已经大亮了。 路边摆摊的农家很多,卖的是青核桃、白梨、马牙枣、玉米、蕃薯一类山鲜。 车上五人都有些饿了,林宪东就让老王头下去买点吃的。 老王头眼巴巴地看着林宪东,小声道:“老领导,我没带钱。” 林宪东白了老王头一眼,视线往下一压,在老王头腰腹以下晃了一圈。 老王头立马下意识地去遮。 林宪东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老王头的手和老王头手下捏着的一卷票子。 “没钱?谁不知道你老王当年贪财好色,入赘了当地的老财家当上门女婿,一进了人家门就敛财,然后换成小黄鱼什么的塞你腰裤暗层随身携带? 后来虽然说参加革命了,可这往腰裤内层藏钱的习惯一直保留着…… 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出门不带钱都可能,就你老王头绝不可能! 麻溜的,下去买吃的,我们相处几十年,都知根知底的,我吃不饱的时候脾气大,脾气大的时候就会捶人!”林宪东笑得像只偷着腥的猫。 老王头认命地下了车,又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可我的钱是我的钱,为啥我要出钱买东西给这么多人吃啊?你为什么不买呢?” “因为咱们是战友同志,要几甘共苦啊!得,赶紧去买,那些青核桃、白梨、马牙枣什么的,只能能吃的都买点上来。”林宪东冲老王头笑眯眯地道。 老王头郁闷地去买了一堆青核桃上车,然后一人甩了几颗。 新鲜核桃去了外层表皮,果核没有老核桃那么坚硬,很容易剥开。嫩核桃仁鲜白清香,有点像嫩花生,吃多也不腻。 林益阳边吃边道:“这东西味道不错,回头多买点,给小芒带回去,让她也尝尝。” “有了媳妇忘了爷……”林宪东不会剥核桃米,经常卡的一下连米带核桃壳给捏成一堆碎渣,眼看自家孙子剥出来的仁鲜白清香,一口一个吃得津津有味,他到现在连一颗都没吃成,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这小子光惦记着给小芒带东西,没看自家爷爷打眼色打得眼皮都抽筋了么?自己吃了那么一堆,竟然不知道顺手递一点给他! 在营部生日会时,他不是挺会剥花生米喂人的么? 林宪东嘎崩嘎崩的捏着核桃,别人吃饱了,他却饿半死……还好,妙峰山很快就到了,林宪东进入医研二所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食堂在哪,供不供早餐,早餐一般吃啥。 所以带陆屿找那个怪才检查的事,就变成了林益阳的份内事。 老王头暗中问林宪东:“老领导平时虽然没正形,可从来没耽误过正事,您是故意让益阳去和那人交涉的?为什么?您亲自出面,谁敢不买您面子!” “怪才叫怪才当然有点怪脾气咯,我这人脾气也臭,我怕我跟这怪才两句话不合适就打起来啊,所以只能让益阳去。”林宪东看了看饭堂方向,加快了速度,边走还边喊老王:“快点走,一会儿包子馒头豆汁儿都没得挑了。” 老王犹豫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林宪东,压低声音道:“您脾气臭,可那益阳小子……脾气好像更不好啊。您让他去和怪才打交道,真的好么?” “那能有什么不好的?”林宪东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您都怕和怪才打起来,您难道就不怕益阳小子把人打坏?”老王真心觉得这个安排不太行。 林益阳平时沉默寡言的,脾气坏得不要不要的,谁惹了他,不是挖坑埋人就是断人手脚…… 现在林益阳的身份又已经给了那个没皮人顶替了,他现在就是一个路人甲,负责送病患过来的陪同。 听老钱说那个怪才连军中领导都是爱搭不理的,特别高傲…… 林益阳送人去,要是一个不合适,更容易打起来好么? “怕什么?打坏了就打坏了呗?益阳本来在这首都就没人认识,打了人别人最多也说他是小孩子不懂事什么的。 要是我打了人,人家就会津津乐道,说哎,你看,那个人倚老卖老,欺负后辈儿……或者说我以势压人……”坑孙的林爷爷这般对老王头解释道。 “那您就不担心益阳小子吃亏?” “呵!你也不是头天认识我孙子了,这么些年,你见他啥时候吃过亏?”林宪东一脸不无得意地说道。 老王头仔细想了想,倒也是的,林益阳好像真没吃过亏。 可那是在小地方,在丰收岩,现在这地儿可是天子近郊,研究要地啊。都说首都藏龙卧虎,老领导这样操作真的不会出大事儿么? 不行不行,老领导能放心,他老王放不下心。 老王就没跟林宪东去饭堂,而是转头去追林益阳去了。 哦,对了,现在林益阳是那个没皮人,真正的林益阳又叫回林一了。 “林一,林一!等等我啊。” 林一现在正和怪才比狠中,没空回应老王头。 怪才说:“我的研究室不是谁都能进的,想从这进去,至少得有让我服气的本领。我能十分钟给人开个胸,你会么?” “我不会十分钟开胸,但我能分分钟搞死你!”林一一脸平静地道。 第四百四十九章 林一小子要吃大亏了(hcy2008盟加更一) 医研二所食堂里,及目之处,全是身穿白褂头戴白帽,手上还戴着手套的各种不同年龄层次的医学尖端研究人员。 林宪东一个穿着绿军装的站在这一群白衣人之中,显得特别的显眼。 更惹人注目的是他扯着破锣般的大嗓门,手里举了两个饭盒,趴打饭窗口前冲打饭在婶喊:“小米粥要一瓢,花卷要俩,老面馒头要俩,豆汁来一大缸子,咸菜多来点儿,呀,还有花生米,花生米来一瓢,咦,有花生米,有没有小酒?有的话来二两……二两不够啊,来半斤,来半斤!” 打饭的胖大婶翻着硕大的白眼儿看着林宪东,语带嘲讽地道:“喊喊喊,要这么多吃得完么?吃不完还要这么多就叫糟蹋粮食!” “吃得完,吃得完。”林宪东笑眯眯地道,他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给老王头和打架打累了的孙子带回去啊。 打饭大婶把林宪东要的东西全按他的要求装上了,然后就挥着勺子赶他走。 “齐了,快走,看到你就招人烦。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专喜欢占公家便宜的破老头。” 林宪东踮起脚看了看饭堂里面,笑眯眯道:“小酒哩,来半斤呗。” 打饭大婶再次扔了一枚硕大的白眼给林宪东,然后回头拿了一瓶医用酒精往他面前一放。 “小酒没有,酒精倒是多的是,敢喝不,敢喝就拿走!” 林宪东这辈子最讨厌别人看轻他,梗了脖子拿了酒精就走,边走边叨叨:“有啥不敢的,小瞧人不是。” 打饭大婶愣了一下,突然从打饭窗口里一下子就跃了出来,紧跑几步追上了林宪东,左手里的铁勺子一挥,林宪东以为她要打人,连忙往旁边一闪。 打饭大婶趁机用右手夺了林宪东手里的酒精瓶,又回头挥勺子把要凑上来夺回去的林宪东吓得倒退了一步。 “瞅你这破老头,急赤白脸的,这是酒精,不是酒,说你两句你就真拿去喝了啊?喝死了算谁家的啊?不识字的话抽空多看书,白长这么大岁数了,都活狗身上去了!” 打饭大婶把酒精瓶子往围腰的大口袋里一塞,左手拿勺,右手撑着打饭窗口的平台,忽的一下就又跃了回去。 与她肥胖的身躯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她敏捷无比的身手…… 林宪东看得目瞪口呆,打饭大婶重新站定,又恢复了见人就笑的弥勒佛般的亲节,冲着后来人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哎,李教授,吃点啥?今儿的小米粥不错,您肠胃不好,要不来点儿?哟,宋医生,还是一碗豆汁儿一个花卷儿?” 哟,这娘们变脸也比翻书还快,专业学表演的? 林宪东又紧着看了打饭大婶几眼。 打饭大婶察觉了,侧眼看过来的时候,就是凶神恶煞外带一大白眼儿,并冲林宪东挥了挥手里的铁勺子,无声地威胁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好男不跟女斗,林宪东抱着两饭盒的食物赶紧走了。 他刚找了个靠窗的座坐下,老王头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拉他走。 “快去,怪才那边真的干起来了……那怪才的白大褂掀开,里面挂满了锋利的手术小刀,密密麻麻的,看着起码有上百把……他,他还会射飞刀……小子怕是这次要吃大亏了。” 第四百五十章 战况激烈(hcy2008盟加更二) 上百把手术小刀藏白大褂子里?还会飞刀绝技? 林宪东光是想象了一下,上百把磨得锃光发亮,一刀下去就能把人开/膛/破/肚的手术小刀齐齐飞向一个人…… 他对林益阳的信心就有些许动摇了。 好歹是自家孙子,亲的,不是抱的,也不是捡的……真有危险的时候,他这个爷爷还是该去镇下场子的…… 林宪东往嘴里塞了俩小笼包,左手抓了一老面馒头,右手抓了一花卷,然后让老王头把剩下的小米粥和馒头等也端上,这才小跑着出了饭堂,往医学怪才沈洪武的独立医学研究室跑。 还离着那处有几十米远,他就看到了一群安安静静站立着,正伸长脖子往里看的白大褂。 这些白大褂看热闹竟然不说话也讨论,个个都安安静静的,是真真正正的在‘看’热闹。 人群当中,老李头正跳着脚的在喊:“开门啊,开门啊,里面到底打成啥样了,不要打出人命来啊!” 林宪东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群白大褂啥也没看到,全被挡在门外了啊。 他挤进人群,三两下就来到了老李头旁边。 闭合的生铁冷轧大门外只有老李头一个人。 林宪东又仔细地看看了附近,依旧没能发现陆屿的踪影,一个荒唐的猜测突然划过心间,林宪东整个人止不住的抖了一下。 “老李头,我,我躺着的那个孙子呢?”林宪东着急地问。 老李头指了指还在发出叮叮当当刀锋相接,战况激烈的屋子。 “在,在里面……” 陆屿在里面,怪才在射飞刀……这,这万一误伤到陆屿…… “里面的,别打了,我是林宪东,再敢打架我把我老部下全喊来,抬杆意大利炮就把你轰成渣你信不信?”林宪东急得冲屋里大喊。 屋内金铁相撞的声音更密集了,刀子破风的咻咻声音也不绝于耳。 除了这个声音,就听不到任何人声。 林宪东是真急了,三两下把手里的花卷和馒头全嚼着吃下肚了,就张罗着让老王头和老李头真去附近的燕郊驻扎部队抬两门炮过来。 老李头忐忑不已地问:“真,真要去推炮来轰?” 林宪东点头,“轰!” “可一炮轰下去,里面所有人都会被轰成炭。”老李道。 “那,搬炸药来,定向爆破,就把门给我炸开!”林宪东想了想,又改了主意。 陆屿的声音倏地自屋内传出:“这生铁冷轧的门向内开的,定向爆破门直接会往里飞,把我们仨儿都炸成肉泥。” 听到陆屿的声音,林宪东松了口大气,赶紧开口问里面的情况。 “有伤亡情况出现么?”林宪东问。 陆屿还没来得及回答,大门就被人从内拉开了。 林宪东和老王头老李头赶紧冲了进去,进去之后就傻了眼。 迎面的墙壁上钉着一个人……这个人皮肤很黑,嘴唇很厚,额头很突,年龄不大,身穿白大褂。 上百把锋利的手术小刀,从他脑袋顶一直钉到了脚底板边缘……几乎就像是用刀做画笔,围着他画出了个人形。 最近的小刀刀锋,离着他的皮肤仅有一线之隔。 他只要敢稍稍动一下,那些刀子立马就能把他割流血。 林益阳坐在陆屿的病床前,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伸了一根手指出来,专注地挫着手指甲。 “服么?”林益阳边挫指甲边问那人。 第四百五十一章 耍心机的沈洪武(hcy2008盟加更三) 沈洪武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气出大了,那刀子就割到自己肉。 林益阳见他不回答,两根手指夹着挫指甲那把手术小刀,上下晃了晃,作势要甩出。 “老大,老大!我服,大写加粗的服,i fuck you”沈洪武赶紧出声。 “你最后一句再给我重复一遍。”林益阳总觉得这话不对味儿。 沈洪武冷汗簌簌地从额头滚落下来,眼前这凶得不像人样的少年,他,他还听得懂英文么? 还好,自己英语口语发音一直不标准,刚刚又说得很小声。 “我,我说 i f fff you。就是大写加粗的英文我服你的说法。”沈洪武道。 “哦,我听着像是你想肝我的意思……这手差点一抖把这刀子直接扔你脸上呢。原来是我听错了。”林益阳一脸平静地道。 沈洪武额头上的冷汗又疯狂的往外渗落了出来。心底里开始第一次感谢起当年那个抄着方言口音给他当英语家教的老师。 以前,他一想到这老师,铁定是破口大骂,骂他误人子弟,害得他一说英语中国人听不明白,外国人更听不明白…… 没想到,这样的英语最终有一天会救他一命……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南无阿弥陀佛… 回头一定要给那英语老师立个长生牌位供着。 沈洪武尽量瑟缩着,把自己体积缩到最小,以免碰到刀。 “怎么,怎么敢呢?老,老大,我生平最佩服比我能打的,那,那个什么病人我收了,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治,而且,不收钱,完全。”沈洪武一脸谄媚。 “嗯,那你现在可以叫人把你放下来了。”林益阳挥了挥手,又低下头用那手术刀继续挫中指的指甲。 “以后,没本事就不要乱扔手术刀了,不然……早晚会被自己的刀子肝死。” “好的,老大,您说啥就是啥。”沈洪武被后面进来的医护人员放下来之后,再也不敢在林益阳面前耍狠了。 林宪东发现自己白担心了一场,事情的走向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他十分高兴,出了沈洪武的研究室之后,他就一个劲儿的夸了起来。 “瞧见了?我老林家的种就是好!老钱在电话里说谁的账都不买,谁也制服不了的医学怪才,见了我孙子,不也得跟个乖猫似的叫他老大么? 这都是我林家的种好……” 老王头和老李头相互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头。 这个用打眼色说:老领导越来越不要脸了。 那个回眼色道:他有脸么?什么时候长的?我咋不知道? 然后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头就齐齐叹了口气。 研究室内,沈洪武默默地收拾着,时不时偷瞄林益阳一眼。 “看什么?” “欣赏老大威武霸气的英姿。”沈洪武笑嘻嘻地道。 “在我面前,少耍心机。收拾好了赶紧开始救人。”林益阳冷洌道,“你们这儿还有没有研究人体发育学的专家?” “有的,我后面那个老头就是研究这个的,听说在这个领域内相当牛掰。老大要是有什么生长发育上的困惑,可以去问问他。” “嗯,那你治着,我去找那老头了。” “这么急?你到底想问什么啊?”沈洪武好奇地问。 林益阳没搭理他,径直出了门拐到后头那间研究室去了。 沈洪武收拾完后,把陆屿的患处皮肤切了一片出来放在培养液中留待检查,就偷摸着摸到了后头研究所去听墙角去了。 等他听到林益阳跟那姓刘的老教授谈论的话题时,他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林益阳被人袭胸了(hcy2008盟加更四) “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育?” “一直在发育啊。出生后一到三岁发育脑部。 青春期开始身体发育迅速,生殖系统逐步发育成熟,出现音调低沉、喉节凸出、长胡须和毛/发等第二性征的男性体态。 嗯,你有十五了,男性一般在15岁左右开始出现遗米青现象,这是因为进入青春期后,逐渐发育成熟,产生米青子,米青子随同米青囊、前列腺等附性腺分泌的米青液浆从尿道排出,便出现了遗米青。 大多数的年轻人会发现用手或其它器具刺激器官,会产生强烈的愉悦感,但这事尽量少做,伤身体的。” 刘教授叭叭说了一大通。 林益阳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完了之后,又问了一句:“女生呢?” “什么?”老教授有些不明白。 “我问,女生的发育又是怎样的呢?”林益阳平静无比地问。 “女生啊,发育得早的话是从十岁就开始发育第二特征。” “哦,那有没有什么能让某些部位发育得更好的办法呢?”林益阳依旧一脸平静。 “你想问的具体是发育哪些部位呢?”老刘教授觉得这孩子虽然是个面瘫脸,可挺好学上进的呢。 林益阳伸出两手,往胸前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哦哦,你是想问丰胸之类的东东?” 林益阳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有的有的,有按摩刺激法,还有食疗法,还有注射法……”刘教授把自己研究所得,一古脑儿地说了出来。 林益阳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还有一只钢笔,埋头认真唰唰唰地记起了笔记。 看着少年准备如此周全,刘教授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伸手快速地摸了林益阳胸前一下。 林益阳反手一扭,差点把刘教授的手给扭折,刘教授痛得直喊。 “放,放手,痛,痛。” “干嘛摸我胸?”林益阳两眼如电,紧盯着刘教授。 “我,我就想确认下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我还从来没见一个少年仔对女生发育的事这么感兴趣。”刘教授边喊痛边解释。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下次小心点。”林益阳松开了刘教授,拿了小本本和笔继续做笔记。 半小时后,林益阳回到沈洪武的研究室时,发现沈洪武一见他就双肩不停抖,然后飞快地转身,面向墙壁,不敢看他,像是吓到了极点不敢面对他。 “我一般不主动攻击人,你大可不必怕。”林益阳冷冷道。 沈洪武面向墙壁,眉毛和眼睛都笑得挤成了一团,他却不敢回头,生怕林益阳发现他是在笑不是在怕。 哈哈哈哈,这么生猛的少年,找老刘头,竟然是为了问丰胸……哈哈哈哈。 “他的情况怎样?有没有把握?”林益阳发现陆屿的皮肤溃烂面积又大了些,眉头就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 “我已经切了一片样本下来,如果能找到他皮肤新生出来却持续溃烂的原因,他就能治。” “要多久才有结果?” “这个说不清楚。不过我会尽快,免得结果出来,他人已经死了。” “必须让他活下来,他要死了,我就弄死你。”林益阳道。 第四百五十三章 让你干个羞羞的事 三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陆小芒越来越想林益阳,想给他写信,却不知道该寄到哪儿。 这一天,她蔫地到学校时,邮差来了,给她送来了一封信,还有一大包东东。 陆小芒拆开一看,偌大一张信纸,就写了那么廖廖几字。 什么她想看见的我想我啊,然后说说家长里短,讲讲首都风闻,风土人情的话一概没有。 好东西,每天吃。 三个月没联系了,好不容易等来一封信,连着标点符号一共才八字! 陆小芒郁闷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包所谓的好东西还没拆。 这包东西外层是用纺织袋子装着的,拆开纺织袋,里面还有一层防水油布纸。 “呵,看来这东西真是挺贵重的哈,包得这么好。”陆小芒又把防水油布纸撕开了,结果里面面还有一层牛皮纸…… 牛皮纸里是数百个小纸包,陆小芒拆开其中一个小纸包,发现是白色淀粉样的粉末。 陆小芒伸出一根手指沾了点,放在嘴里尝了尝,却什么味道也没有。 林益阳只说这东西能吃,也没告诉她是开水冲服还是干吃还是怎样吃…… 罗大乐凑过头来看了看,又靠近闻了闻,好奇地问:“这是啥东西?” 陆小芒被问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告诉罗大乐:“补身子的好东西。” “哦,那也给我几包,我最近总是熬夜,然后早上起床总是觉得缺觉眼晕。”罗大乐道。 陆小芒就抓了十几小包给罗大乐,豪爽地道:“拿去,要是吃了见效果,我再给你。” “那怎么吃啊?泡水还是干啃?” 陆小芒硬着头皮打着哈哈道:“看你自己,想干吃干吃,想冲水就冲水喝。” 罗大乐老老实实地每天喝了一包,十几天之后,陆小芒就问他:“喝了有没有什么感觉?” 罗大乐摇了摇头,“暂时没感觉出有啥效果。” 于是,陆小芒又给了罗大乐半个月的量,让他天天按时服用。 半个月后,当她再次问罗大乐见没见效果时,罗大乐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支支吾吾的,支吾了半天陆小芒也没听清楚他说啥。 “大点声儿,到底吃了有什么效果?又不是个让我干啥羞羞的事,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罗大乐把陆小芒拉到了操场最偏僻的地方,拉了陆小芒的手往他面前放。 陆小芒甩开罗大乐的手,一脸警惕地道:“干嘛?” “大,好像长大了些……不信你自己摸啊。”罗大乐愁眉苦脸地道。 “什么大了?”陆小芒一头雾水。 罗大乐无奈,只得指了指自己胸前某处…… 陆小芒啊了一声,尖叫了起来,“不会……” 反应过来之后,陆小芒气得不行,跳着脚的地操场里骂林益阳。 林益阳,你个混球!你的好东西竟然不是补身子的,是丰胸的…… 我才九岁啊,丰什么胸? 九岁就能看出我以后是飞机场什么的了么? 用得着这么早就为自己的福利而暗挫挫的让我吃这玩意儿么? 罗大乐欲哭无泪地望着陆小芒,期期艾艾地问:“你自己没吃么?就一点也没发现这东西是补,补那里的?” 陆小芒嘿嘿笑了两声,“那个,尿胀了,我先走……” 当天晚上,陆小芒就给林益阳回了信,写好信后,她去找外公要钱买邮票的时候,发现外公正在看信。 外公的表情很奇怪。 第四百五十四章 本家的来信 外公捏在手里的信纸,是上好的信笺纸,纸的背面还盖着一个像是兽头的印戳。 陆小芒定睛细看,发现信纸上的字也只有短短两行,可她进来也有十来分钟了,外公却盯着那纸一直一直在看,仿佛看得越久,这纸上就能开出朵花来似的。 “外公,外公?”陆小芒轻轻叩了叩外公面前的小木桌。 罗成功倏地抬起头,就在这一瞬间,陆小芒看到外公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狠戾之色。看清楚眼前的人是陆小芒后,罗成功突然又笑了笑,招呼陆小芒坐下,顺手把信纸往自己口袋里一揣。 陆小芒坐下的瞬间,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小木桌上放着的信封。信上盖着的邮戳是粤东省的邮戳,寄件地址是粤东省惠州市…… 正当她要继续往后细看时,外公突然把信封也捡了起来,往怀里一揣。 陆小芒没看到后面的详细地址,却看到了寄件人名字一栏上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叶字。 “小芒,找我啥事儿?”外公故意岔开话题,企图转移陆小芒的注意力。 陆小芒知道外公的禀性,他不想说的事,严刑拷打都没用。哪怕她有心想问一问这姓叶的是谁,写信来有啥事,也只能在心头想想,明知道得不到答案的事,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答案比较好。 “哦,我要给林益阳回信,我要五毛钱买邮票。”陆小芒道。 外公伸手在裤袋里掏了掏,过了半天才掏出皱皱巴巴的一块钱递给陆小芒。 “拿去。”外公笑了笑,“寄首都邮票要五毛,信封还要花五分钱,你只要五毛是不够的。” 陆小芒接了钱,笑眯眯道:“找了钱我再拿回来给外公。” 罗成功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感触良多地道:“剩下的钱,你就留着,女娃娃长大了,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女娃娃还是需要打扮打扮的,明天我让阿德带你去集上买点红头绳啊或者头花什么的。” 才九岁,就被别人家的小子看上了……本来想整治那小子一顿的,偏生那小子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差点把命都舍了。 这事儿都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了,再横加阻拦好像也不行了,那就顺其自然。 罗成功算是想通了。 陆小芒鼻头一酸,用力地点了点头,趁眼泪还没落下来的时候,赶紧跑开了。 家里是什么光景她心里也是清楚的。 外公掏了这么老半天才掏出一块钱来,外公身上,应该只有这么多钱了… 原来老罗家的家底,全都用于寻找打听妈妈和爸爸当年死亡的真相了。虽然千金散尽,却没换来有用的消息,可是外公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了。 看来,她得再去找找林克,把那个合伙赚钱的计划尽快落实下去。 要是手头没钱,下次再想给林益阳回封信什么的,邮票都买不起了。 陆小芒走后,罗成功又把那封信掏出来反复看。 “叶氏先人,名震三朝;叶家后人,言而有信。” 冯坚强不是本家的人找来的,那又是谁在暗中设计他们老罗家,想要他死,还有罗夏死呢? 冯坚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了。 可是这件事,如果不是外患,那就是内忧… 内忧! 罗成功腾地眼前一亮。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最近谈了个男朋友,很是费钱 第二天是周六,陆小芒一早就去寄了信,然后走了三里地去了水井公社找了林克。 几个月不见,林克的脸色又黄了不少。 陆小芒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直接问他:“你嫌命长?” 林克扬手拍了陆小芒一下,把陆小芒拍得差点蹲地上。 “你这小骗子,每次见我都没好话。” “说好话你听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这是酒精肝,让你不要喝酒了,你肯定没听?要是听了,你这病早应该治得七七八八,再不济也该维持不恶化下去。 你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还能是什么?” “唉呀,你也知道的,男人抽习惯了烟喝习惯了的酒,不是说戒就能戒得了的。”林克见把陆小芒拍得快倒地了,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把陆小芒拉起来,带着她往屋里走。 给陆小芒端了杯白开水,林克又在堂屋的柜子里找了找,找出几颗水果糖,一并递到陆小芒手上。 “吃,天越来越热了,再没人吃就该化了。”林克坐到了陆小芒对面的板凳上,顺手端起自己的开水盅喝了一大口水。 陆小芒剥了一颗桔子味的水果糖放进嘴里,顺手把剩下的几颗糖揣进了裤兜里,打算给天强天富也带回去尝尝。 “你家又没小孩儿,这糖谁买的啊?”糖一入口甜丝丝的,顺带着陆小芒的语气也都甜了不少,不再夹枪带棍的刺激林克。 果然还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呃。 说到这个,林克的眉毛都皱成了山字形。 “我爱大妍打小爱吃糖,她妈又走得早,我一个人又当老汉儿又当妈的把她拉扯大,难免就有点娇纵着她。 她到二十几岁都爱买水果糖吃。这糖就是她今年年初买的。 不过自从四个多月前,她从罗玉成家回来后,她就再开过这个装糖的柜子,好像一下子就戒了这爱好似的,特别奇怪,我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这是咋回事。” 这事儿啊,陆小芒是知道内情的,可是她却不能告诉林克。 林大妍肉身还是那个肉身,可是芯子早就换成了秦好了,这爱好习惯自然也变了啊。 不过,她得提醒一下林大妍注意点儿了,不然哪天露馅了可就不好了。 “小骗子你今天专门上我家来找我,是有事?” “有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俩合伙行医,所得五五分。”陆小芒两眼冒着钱光。 “合伙也不是不行,不过这分成比例得再议议。”林克嘿嘿笑道。 “你说咋分?” “三七。” “你三我七?行行行。”陆小芒立马拍着双手赞成。 林克瞪大了眼,伸出手指弹了弹陆小芒脑门,“你这小骗子想得倒美!我七你三!” “我七你三!” “我七你三!” “对啊,我七你三!我七你三,我七你三!” “不是,是我七你三,我七你三,我七你三!” “你七我三?” “对,你七我三!”林克被绕晕了。 “得,君子一言,四马难追,我七你三!多谢多谢。”陆小芒乐呵呵道。 林克呵了一声,骂道:“小骗子!不三七分账了,五五,就五五。” “都行的,都行的,林医人,我这个人很容易说话的。得,什么时候开工?” “下午就能开工。杨家集上那个卖酒的男人最近生了个小儿子,这小儿子生下来两三天了,不吃不喝只知道哭,我去看了看,暂时还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你眼睛好使,下午跟我去瞧瞧。” “卖酒的啊?十里八乡的男人都爱喝酒,他一定赚了不少钱?诊金可得多要点哦。我最近谈了个男朋友,鸿雁传书什么的挺费钱。”陆小芒一脸市侩样。 “呵……小小年纪不学好,现在能找着什么好对象?等以后有钱了,见的世面更广了,你指定得后悔。” 第四百五十六章 阴阳伙食 陆小芒在林克家呆了一会儿,林大妍就回来了,一见陆小芒来了,林大妍十分高兴,一定要留陆小芒吃午饭。 眼看着林大妍往灶房里钻,不一会儿灶房的烟囱就开始冒烟,陆小芒好奇地问林克:“你们,你们水井公社可以开小灶?” 林克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水井公社刚开完社员大会,被滇省选为试点公社,开始推行土地下放,承包责任制度试点。伙食团也在几天前散了,各家各户都开始自己开伙了。 习惯了到点就去伙食团吃大锅饭,现在还得自己找柴生火做饭,我又讨厌做饭,做出来的东西大妍吃都不敢吃,这事真是麻烦!”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一个时代的进步,就是从土地下放开始的,这林克,还真是没眼力见,竟然因为要自己做饭他自己却不会做就一脸嫌弃…… “不识好歹!土地下放多好啊,有了土地,只要勤劳肯干,除了上交国家的,还能剩下不少粮食,说不定顿顿还能吃上干饭!”想到罗家公社伙食团那稀得可以照见人脸,用笊篱捞半天都只能捞出几粒米的稀粥水,陆小芒就无比羡慕起这些走在朝代前沿的水井公社社民来。 林克嗤道:“你这小小人,知道个啥?我吃现成的已经吃了几十年了,突然要自己动手,要柴没柴还得上山去拾,拾半天才够煮一顿饭,多耽误事儿啊。”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要在我们村,顿顿都喝的稀粥水,你就不这觉得吃伙食团有啥好了。” 林克一脸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稀粥水?不是?你们村少说我也去了几十回了啊,虽然回回都是村长或者罗光明家的给我带饭回来吃,可也都是干饭,还配着小菜,偶尔还有肉渣的啊。” 陆小芒听了这话就怔了怔。 伙食团竟然开的阴阳两种伙食! 村民吃的全是稀粥水,村长和工分员家竟然顿顿吃的是干饭,还配小菜,还有肉渣! 看着陆小芒火冒三丈的模样,林克突然也明白过来,红星村这伙食团在搞鬼。 “这群不要脸的吸血鬼!村民们天天辛辛苦苦劳作,却给稀粥水,从中抠出来的余粮他们就中饱私囊,紧着给村长和工分员家做干饭还买肉!”陆小芒两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像头被激怒了的小豹子咬牙切齿地挥舞着小小的拳头。 难怪罗清明罗光明在伙食团吃饭,次次都打那么一两口,还假模假式地说自己食量小……这哪是食量小,就只是作作样子糊弄其他村民。 他们估计早就吃饱了老干饭,肚子里哪还有空塞得下这稀汤水啊。 难怪罗光明罗清明家男女老少都长得那么壮实,这吃得不一样,当然长肉啦。 不行,陆小芒不知道还行,知道了就不能当不知道。 “哎,你半天不说话,眼珠子一直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是在打什么馊主意?该不会是想拆穿罗清明两兄弟?”林克一直在观察陆小芒,发现陆小芒神情不对之后就有些担忧地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你一个小孩子,也做不了什么,不如随大流,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呗?”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天才啊(hcy2008盟加更五) 陆小芒默默地坐了会儿,心中就慢慢有一个渐渐成形的计策。 有句话林克说得对,她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再聪明再能干,能做的事也有限……所以,这件事,她得好好计划再行动。 林大妍一个人在灶房里忙活,只听得那边时不时传来锅铲撞击声和菜下锅时被油炝得发出的滋滋声。 不一会儿,饭菜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陆小芒用力吸了吸,止不住夸了一句:“光闻这味儿就知道肯定好吃。” 林克一脸的不认同,只说:“一会儿端上桌你才知道。” 自家的闺女有几手几两重,林克还是清楚的。 林大妍自小就眼高手低,学医也是他手把手的教,教到后来还动了粗才勉强学会了。这做饭什么的,不存在的…… “嗯,一会儿饭菜上桌了,不管味道多难吃,你都不要当大妍面当面评价。只要毒不死人,人就闭嘴猛吃就行了。”林克想了想,又不太放心地叮嘱了陆小芒两句。 陆小芒摸摸鼻头答应了。 “开饭了!把桌子腾一下。”林大妍从灶房探出头喊了一声。 林克连忙把吃饭的木头桌子腾了出来,搬到了堂屋中间,招呼陆小芒过去坐下。 陆小芒坐好之后,他就习惯性的直奔泡着药材的玻璃罐那边,揭了盖,用竹子做的小量提子去打酒。 陆小芒咳了两声,呵了一声,“真想死哦?还喝?” 林克讪讪地放下打酒的提子,无奈而不甘地把盖子重新盖上,拿着空酒盅回来,恹恹的坐下了。 林大妍一手端了一盘菜进来,把菜往木头桌上一放,转头又去端饭拿碗筷去了。 看着桌上摆着的两道菜,林克突然瞪大了眼。 一个炝白菜,一个鱼香茄子,香气四溢,颜色也十分漂亮,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林克趁陆小芒不注意,飞快地伸出两指抢了一片炝白菜放进嘴里尝了尝,紧接着,他的眼就瞪得更大了。 “这,这怎么可能?”从来没做下过厨,一叫下厨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的自家闺女第一次下厨就这么了得? 这是,这是厨艺天才啊! 林克有些怀疑他刚刚尝错,伸手又要去拿菜,这一下就被陆小芒逮个正着,她皱眉哼了一声,一脸鄙夷地盯着林克。 林克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不停打着哈哈。 “只见过小孩子嘴馋偷菜吃的,我还没见过几十岁的大人用手趁人不注意拿菜吃的。林医生,你可真是……啧啧。”陆小芒不停摇头。 “嘿嘿,主要是这香味勾着我,我没忍住……相信我,我真不是爱偷吃菜的人。”林克干巴巴地解释了一通。 林大妍再进来的时候,一手抱着饭钵子,一手端着碗筷。 陆小芒快步过去接过了碗筷,帮忙散了筷子,林大妍默默盛了饭,把第一碗饭推到了林克面前,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叫了声:“爸,吃饭了。” 林克接过饭碗就猛地端了起来,用筷子猛扒了好几口。 女儿变了好多,也懂事了好多……难道,这就是恋爱的力量? 罗玉成那个粗野汉子,是用了什么招,把他调教了二十几年都没能教好的女儿教得这么体贴温顺的?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林克就带陆小芒去了杨家集给那个卖酒的老板小儿子看病。 第四百五十八章 陆小芒被气坏了(hcy2008盟加更六) 杨家集离着水井公社大约两里地,林克和陆小芒下午一点多出发,走了一个小时才走到。 杨家集在好几个公社的中间位置,逢双日子赶集,今天是单日,所以集市上的人并不多,只有熙熙攘攘那么几个闲散人员在逛耍场子。 卖酒那家铺子就在集市最显眼的位置,两间门面连连通在一起,卸下的木板门整齐地推在一角,门面里摆放着几只大大的酒坛子,每只酒坛都有一米多高,坛口盖着一个用红布装了散谷做成的盖子。 酒坛后头,一个穿着深灰色上衣的中年男人,正拿着竹蔑条编成的苍蝇拍子在追打店里嗡嗡乱飞的苍蝇。 “我打死你们这些爱来偷酒喝的死苍蝇!”男人一边拍一边骂。 一个肩上扛着一根扁担,一头挑着枊条筐子,一头挑着一些刷把头,丝瓜瓤和和男人手中同款竹篾苍蝇拍的老人无奈地站在一边。 老人嘴唇翕动了好半晌,才出声道:“杨老板,这苍蝇拍你试好没?好使的话就先把钱结了。” “多少钱?”男人头也不回地问。 老头脸上一喜,以为桩生意就算是做成了,连忙道:“五分钱,买两把送个丝瓜瓤。” 杨老板又打了两只苍蝇之后才转过身来,直接把苍蝇拍往老头挑着的枊条筐里一扔。 老头急了,忙问:“杨老板,这是啥意思?” 杨老板挥了挥手,开始赶老头走,“你这苍蝇拍不好使,一只苍蝇也没拍到,不买,不买了。” 老头转头,看着扔在枊条筐里的苍蝇拍子,拍上明明还有一只被打得奄奄一息还在拼命扇着翅膀的苍蝇。 哪里不好使了?明明很好使啊。 老头还想理论几句,杨老板径直把人推出了他的店,指着对面的小面馆对老头说:“想卖苍蝇拍,去那家苍蝇馆子卖生意一定好,你就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老头无奈又不甘地挑着担子走了。 陆小芒冷笑着跟着林克迎向杨老板,瞬间打定主意,呆会无论如何都要宰这抠门的杨老板一笔。 杨老板看到林克,立刻变了副嘴脸,堆了一脸的笑,热情无比地招呼两人往后面走。 门面和后院间只用了一条布帘子隔开,杨老板刚一打起帘子,陆小芒就看到了满院子的小萝卜头。 她边走边数,越数越是心惊,这院子里竟然有十七个小孩儿。 大的看上去顶多八九岁,小的四五岁,这些小孩大的小的全坐在一起,一人面前放了个簸箕,簸箕里装了些玉米,脚下还放了一个小桶,孩子们盯着簸箕里的玉米翻翻找找,时不时的把一两粒坏掉的干玉米粒往地上的桶里扔。 陆小芒暗自心惊,同时对杨老板的观感也瞬间降至冰点。 用人家的苍蝇拍打了不少苍蝇,却连五分钱都舍不得掏出来买下;这后院又雇佣了这么多童工干活…… 林克和杨老板走得飞快,陆小芒刻意放慢脚步,拉了最边上的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轻声问:“你们干一天活,杨老板给你们多少钱啊?” “没有钱啊。”小孩回答道。 什么?连钱也不给! 这是现世版的周扒皮么? 陆小芒又问了其他的小孩,小孩们都说小孩干活是不用给钱的。 陆小芒这下可给气坏了。 谁说小孩子干活就不用给钱了?谁规定的? 第四百五十九章 等着敲竹杠(hcy2008盟加更七) “小芒,跟上,病人在屋里等着呢。”林克走了几步,发现陆小芒没跟上来,连忙扭头冲她直招手。 杨老板只当陆小芒是林克新收的学徒,看在林克的面子上,对陆小芒也是笑笑眯眯的,亲切地叫她:“小芒医徒。” 陆小芒真不想搭理他,不过转念一想一会还得从他口袋里掏钱出来,也就忍下了心中怒气,冷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三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后头的一间屋里传来。 一个妇人不停哦哦哄着小婴儿,把他抱在手上,一路摇晃着走了出来。 看到杨老板和林克,白白胖胖的年轻妇人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三步并作两并奔了过来,两眼期盼地望着林克。 “林医生,赶紧给我家奔腾瞧瞧,他还是不吃不喝不睡觉总闹腾,我都三天没睡好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娘俩儿就该一起熬死过去了。”妇人语速极快,也不知道是平时说话就这样还是真急得不行才这样。 林克装模作样地抱着小婴儿检查了一下,还是没能看到他得了啥病,婴儿在他怀中一个劲儿地哭,都哭得口鼻发青,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林克看了陆小芒一眼,催促道:“快点过来啊,小神医。” 小神医?! 听到林克这个称呼,杨老板夫妇明显愣住了。 原来这竟然不是林克带的徒弟,而是神医! 陆小芒手脚齐挥,自认为气势十足地走上前去,从林克手里抱走了小婴儿,转身就往屋里走。 杨老板夫妇要跟,林克连忙伸手拦住了他俩,一脸严肃地道:“小神医看病全靠祖传秘技,连我都不能旁观,不然她就不给看。” 屋门砰的一下被关上,将三人隔绝在外。 陆小芒看了看哭得凄惨无比的小婴儿一眼,止不住的叹了口气。婴儿的老爸是女干商,呆这婴儿却是无辜的。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陆小芒就准备开工了。 她掐这一下没控制好力道,掐得有些狠了,眼泪瞬间奔涌而出,有一滴还滴到了婴儿脸上。 正在大哭的婴儿突然睁开了眼,黑黝黝的眼瞳定定地望着陆小芒。 陆小芒冲他笑了笑,快速地把他脑部看了一遍。 婴儿的头小,看完脑部之后,陆小芒还有余力继续往下看。 脑部,咽喉,心脏,肝部,肺部,脾部,胃部,都没见到什么明显病变。 肠道也没异常…… 陆小芒支撑到了极限,眼前开始泛黑。她摇摇晃晃地坐到一把圈椅上,正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突然看到小婴儿的下腹部有一团可疑的肉团。 她想,她找到小婴儿不吃不喝哭闹不休的症结所在了。 陆小芒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有了说话的气力。 “好了,我看完了。家里有没有什么现成的能吃的东西,给我弄点进来。”陆小芒虚弱无比地道。 门被推开,林克抢先一步走了进来,朝陆小芒投来询问一眼。 陆小芒轻轻点了一下头,林克就放放心心的等着敲杨老板竹杠了。 第四百六十章 现身说法(hcy2008盟加更八) 又过了几分钟,杨老板提着一个酒壶回来了,后面跟着的年轻妇人手里端着一盘子玉米窝窝头。 陆小芒把婴儿还给了年轻妇人,一手抓了个窝窝头就往嘴里塞,不到十分钟就把一盘子,十几个窝窝头给吃光了。 杨老板夫妻都瞪圆了眼。 是不是小神医他俩无法确定,可是这人肯定是个饿死鬼投的胎! 两夫妻心里就有点犯嘀咕。 林克不停地干咳,想提醒陆小芒好歹注意点吃相,结果陆小芒饿得抓心挠肺的,什么也顾不得了,根本就没搭理林克。 杨老板犹豫再三,就把林克拉到了屋外。 “那个,林医生,这人真是神医?”杨老板压低声音问林克。 林克其实也不是很清楚陆小芒的本事,他只知道陆小芒挺能吹……不过事到临头了,人是他带来的,主家有疑虑了,他总得给主家增加点信心,主家得相信了,之后的话才好继续,掏钱的时候才会爽快的掏哇。 事关钱事,必须拼一把啊。 “知道刚刚我为什么不接你酒么?”林克反问杨铁林。 杨铁林觉得好笑,很直接地道:“我哪知道啊。这喝不喝酒跟她是不是神医有什么联系么?” “是她不让我喝酒的!你也知道医者不自医,我这两年莫名消瘦,脸色发黄,胸中钝疼,我自己吃了好多药根本就没见效果。”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克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用手指了指屋内陆小芒的方向,“这小神医见我第一回,她就看出我是了病,而且说的症状全都对应上了。” 杨铁林被林克说是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追问:“然后呢?你就让她给你治了?见效果了?” 林克摇头,“我看她年龄这以小,只当她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所以刚开始我根本就没信她……” 讲故事也要注意逻辑,一般人遇上这样的事,都不会一开始就相信。 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逻辑。 只有这样贴近大众思维的故事才能更让人有代入感。 “那后来,林医生又为什么改变了想法?” “因为病情加重了,差一点就死了的时候,小神医救了我。”林克一脸感激地看了看屋内的陆小芒。 “那看起来,她倒是个有本领的。”若说之前杨铁林是半信半疑的话,经过林克的现身说法,现在他有八成信了。 “那神医这个收费贵不贵?”确定了陆小芒果真是个有本事的,杨铁林就开始操心起这诊金了。 林克沉吟不语。 杨铁林心头开始打鼓。 要配是上神医这个称号,诊金估计也会超级贵…… 林克越是不回答,杨铁林心里就越是没底。 “这个,杨某人家底不丰……神医到底要多少?” 林克正准备说个数目时,杨铁林沉不住气抢着开口了。 “二十够不够?” 林克赶紧闭嘴,继续装深沉,就看这杨铁林自己能给出啥价。 “二十低了?那二十五喃?” 林克依旧沉默,唇角开始用力抿。 “三十,三十?还是低?”杨铁林心里一边滴血一边继续加价。 “五十!我只有五十了!再也拿不出更多的了。林医生,你跟小神医说说,看50她能不能接受?” 林克嘴都快笑歪了。 天知道,他刚开始只想麻着胆子要个十块八块的…… 哇哈哈,发财了发财了……跟陆小芒合伙果然是明智之选。 第四百六十一章 陆小芒犯下大错 林克有些怕陆小芒玩脱,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毕竟他这些年走乡串村的,看诊一次能收个块儿八毛的就不得了,费老劲吓人才能从殷实人家里掏三块五块钱出来。 杨铁林刚刚可是自发自愿的说要付五十诊金啊,五十啊!这陆小芒是不是不知道五十块钱到底是多大笔数目啊?还咳着不肯应? 林克在省城也有亲戚,不过已经好几年不来往,原因就是那亲戚一家眼睛都长在脑顶上,总是看不起乡下穷亲戚。 这亲戚俩儿子都在国营纺织厂工作,一月能拿五块钱,这就成了亲戚家看不起别人的资本之一! 五十块钱可是抵得上这狗眼看人低的亲戚家儿子干快一年了啊。 肉才六毛二一斤,五十块钱可以买快九十斤猪肉! 白象烟才六分一盒,五十块可以买九百盒了哇!一天抽半盒,尼玛可以抽六七年了啊…… 林克火烧火燎,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迎面就冲着陆小芒不停挤眼睛打眼色。 陆小芒老神在在地坐着,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晾温了的水,这才掀了掀眼皮子,看了看紧随林克笑眯眯走进屋里的杨铁林一眼。 杨铁林心头一跳,惯会察颜观色的他如何看不出,小神医对五十块这样的价码完全不心动,而且一点满意的意思也没有。 杨铁林眼珠子一转,一个歪主意瞬间袭上心间,他涎笑着坐下,冲陆小芒笑了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陆小芒微微扯了扯嘴角,依旧慢悠悠地喝她的水,对于杨铁林献的殷勤一点反应出没有。 小婴儿一回到母亲怀里又开始不停大哭,越哄他哭得越是厉害。 陆小芒听得有些揪心,侧头看了看妇人道:“把孩子给我。” 妇人焦头烂额地把婴儿放到了陆小芒臂弯中,陆小芒伸出手指,轻轻往他下腹部一按,照着顺时针方向画起了小圈圈。 婴儿渐渐的收了哭… 杨铁林眼光一闪,又走近了些,专注地看着陆小芒的动作。 这么简单就能让儿子不哭啊…… 杨铁要冲妇人打了个眼色,妇人会意,也紧紧盯着陆小芒的手看了起来。 林克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玩脱了,今天……别想挣着啥钱了。 陆小芒到底还是太小了,社会经验不足,怜悯心太重,犯下了大错。 杨铁林两口子都是那种一个鸡蛋到了手里再出来都要小一圈,一把老粗糠过手都要生榨出两滴油来的人,陆小芒当他们面止住了婴儿哭声,他们只要把这手法学会,接下来就该磨价了。 五十块肯定是不可能了,到最后……只怕能捞得着五块都是好事了。 林克越想越是后悔,早知道在屋外的时候,杨铁林一提五十,他就别只顾着兴奋一口应下来,把价钱讲死的…… “小神医,我这小儿子到底得了什么病啊?你刚刚看出来了吗?”杨铁林凑近陆小芒问。 林克赶紧清嗓子,发出吭吭吭的声音,提醒陆小芒不要上当。杨铁林这摆明了是在套话,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止住婴儿哭的手法,再探听到病因,估计就会像买苍蝇拍那样过河拆桥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过河拆桥 “小神医怕是没看出来?”见陆小芒不接话茬,杨铁林就开始激她,“要是看出来了肯定病者一问就说出来了,只有看不出来诊不出真正的病因才会故意装深沉?” 林克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 “看出来了,谁说我没看出来?不就是内“小神医怕是没看出来?”见陆小芒不接话茬,杨铁林就开始激她,“要是看出来了肯定病者一问就说出来了,只有看不出来诊不出真正的病因才会故意装深沉?” 林克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 “看出来了,谁说我没看出来?不就是内疝导致的腹疼不止么?”陆小芒一脸不悦地道。 听了这话,杨铁要简直要乐坏了。 这小神医真是沉住气啊,这么快就把病因套出来了。他已经知道止哭的办法,又知道了病因,疝气又是普通病,随便再找个收费便宜的医生,这五十块不就省下来了么? “哦,原来是疝气啊,疝气我自己都能治,就不劳小神医和林医生出手了。”杨铁林笑得鼻子发皱,嘴也咧得老大,露出一口黄黑相间的牙齿。 林克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看向陆小芒的时候难免就含了几分怨怪。 “杨老板刚刚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小芒的眼睛睁得极圆,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瞳如同浸过冰水的黑色玉石,亮得惊人。 “我说小儿这疝气自家可以治得了,不需要劳烦小神医和林医生了。嗯,林医生和小神医跑这一趟也没吃亏,这一顿吃了杨某十几个玉米窝头,杨某做人一向仁义,就不收小神医窝头的钱了。” 杨铁林越笑越贱,因为他要看陆小芒的按摩手法,所以离得极近,这嘴一张大牙一露,一股子难闻的口气就直冲陆小芒而来。 陆小芒猛地屏住了呼吸,才没被薰着。 “就是你们不治了也不付诊金的意思?”陆小芒认真地睨着杨铁林问。 “不治了,当然不用付诊金啊。”杨铁林理直气壮道。 “这是你儿子,你当然有权力决定治或者不治。不过丑话我要说在前头,我看诊了,道明病因,你选择不治,要是我们走后出了任何问题,那可得你自己担着了啊。”陆小芒平静道。 杨铁林心头暗笑,这小神医又开始玩林克那先吓住病家再掏钱的招么? 他已经知道病因,知道怎么不让儿子哭的办法了,还需要付别人钱干啥? 想赚他的钱,门都没了。 “疝气而已,能出什么事儿?疼的时候给摸摸就好了。”杨铁林轻描淡写地说。 “疝气虽然不是大病,可是刚出生的婴儿底子薄……” “知道了,知道了,我小时候就是个气包,后来大点就自己好了,我妈一分钱都没花。”杨铁林不耐烦地打断了陆小芒的话,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小芒和林克就这样被人变相轰了出来。 林克一出门就准备数落陆小芒,但他刚一张嘴就看到陆小芒满是怒气的脸。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咋还丧脸冲着我?“林克真有些生气了。 “一会跟你说,现在你先别说话。“陆小芒朝向内院方向的耳朵轻轻颤了一下。 院子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端着筛选出来的好玉米粒像献宝一样给杨铁林检查。 杨铁林看了一圈嗯了一声,“还行,都把玉米倒酒仓里去。” 孩子们乐呵呵的照办,不一会儿就倒完端着空箥箕出来了。 杨铁林背着手哼着小调就要回屋。 最大那个八九岁的男孩叫住了他,“老板,活干完了,窝头还没发呢。” “今天给你们准备的玉米窝头,全给小神医吃了,今天就不供吃的了,直接回老裁缝老儿。” 正眼巴巴等着,不时吞咽口水的孩子们瞬间就炸开了锅。 “没窝头了?” “没窝头了。” “今天我们都要饿肚子了回去吗?” “一小瓣也没得吃了么?良哥,我饿呀。” 有人喊饿,紧接着就是一片喊饿的声音。 良哥就是他们之中最大的那个孩子鼓起勇气伸手拦住了杨铁林,大着胆子理论道:“是你去找爷爷说让我们来你家干一天活,你管我们吃饱一餐的。, 你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可你总是说我们干的不好,说十岁以上的孩子一人只给半个窝头,十岁以下的孩子少一岁还掰一块下来,还不许我们回去告诉爷爷。 那点窝头我们每个人吃两口就没了,根本不饱肚子……今天你竟然连窝头都不发了,我跟你讲,如果不给窝头,明天,明天我们就不来了。” “不来就不来,我要不是看老裁缝可怜,一个人捡了这么多孩子来喂,就冲你们每天干这点活儿,还不够我的窝头钱呢……” 杨铁林撇了撇嘴,“再说了,是这小神医把你们的窝头吃了的,又不是我故意不给。” “良哥,那我们以后是不是每天都没有窝头吃了?”孩子们望着良哥。 着着脸黄肌瘦的同伴们,想到因为收养他们这些孩子已经穷困潦倒的老裁缝,良哥咬了咬牙,突然扑嗵一下跪在杨铁林面前。 “杨老板,刚刚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明天我们还来给你干活,明天能给我们,发窝头吗?” “呀,刚刚不是挺硬气的吗?现在求我干什么呢?我老杨菩萨心肠,你们每天只干那么一点活,我却还是给你们每个人都发窝窝头。 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不知好歹,竟然跟我玩罢工这一套。 玩崩了?你以为我离了你们这些孩子,我就能怎么着一样? 我告诉你们,你们不来干活,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杨铁林指着良哥鼻子叭叭说了一大堆。 良哥见杨铁林不肯同意,急得往地上砰砰砰直磕头。 “求你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嘴硬了。还是照原来那样,我们每天干活,你给我们发窝头。” “照旧?想得倒美。我告诉你,从明天开始,活儿加倍,窝头减半,爱干不干,不干现在就可以滚蛋了,以后也别来了。”杨铁林拿乔道。 “好好好,杨老板只要你肯给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发窝头,不让我们饿死,以后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全听您的。” 良哥生怕杨铁林反口,赶紧带着小孩子们离开了杨家。 刚一出门,他就看到了站在街角的陆小芒。 第四百六十三章 令人心惊的良哥 一群孩子齐唰唰看向陆小芒。 小一些的孩子不住地问着良哥:“良哥,她是不是就是杨老板说的那个把我们窝头全吃光了的小神医?” 陆小芒只觉得面上发热,心里也有些抱歉。 要是早知道那十个窝头是这些孩子一天的口粮,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全吃光的… “对不起,我把你们的窝头全吃了,害你们饿肚子了。” “哼,还真的是你。”最小的那个四五岁的孩子讨厌地看着陆小芒,“都怪你,害得我们今天都要饿肚子了。” 良哥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小军,你不要这样说。神医是给杨老板儿子看病的,杨老板招待她是理所应当的。我们给杨老板干活,他答应爷爷一天管我们一顿饱饭也是天经地义的,不能因为小神医吃了窝头,他就趁机不给我们饭吃。 这是杨老板言而无信,不是小神医的错,你不能怪小神医。” 陆小芒惊讶无比。 这个良哥,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条理竟如此清楚,说话也如此有分寸,分析判断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好,真是聪明得惊人。 再想到之前她听到的那些对话,良哥讨公道不成反被杨铁林反将一军时,他很决绝地说跪就跪,说放低姿态就把姿态放到了最低,磕起头来也一下一下实打实地在坚强的青石板地面上磕。 这孩子够聪明,够血性,也够仁义! 良哥说完之后就冲着陆小芒歉意满满地笑了笑,领着那十几个小孩就往背街的一条阴暗的小街走。 那些小孩子们只知道肚子饿,也不明白良哥所说的大道理,良哥转身之后,他们又回过头来瞪陆小芒,有一个还伸手在脸上作了个羞羞脸的手势以表示他的讨厌。 陆小芒环顾四周,视线掠过对面那家小面馆时,眼前一亮。 “哎,你们等等,我吃了你们的窝头,也不能让你们就这样饿着肚子回家,我请你们吃面赔罪行不行?”陆小芒大声道。 良哥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陆小芒,摇头道:“不用了。你进院的时候我看你额头上全是汗,应该是走了很远的路过来给杨老板儿子看病的,可是你看完了病杨老板也没给你钱就把你轰了出来,没理由让你没挣着钱还要倒请我们吃饭。” 原本眼巴巴望着良哥,等他拿主意的小孩子们全都蔫了,不情不愿地叫着良哥,良哥。 这个说:“良哥,我饿了。” 那个说:“好饿。” “真的,饿死了。” “有人请我们吃面,为什么不去?大不了我们一人少吃点……” 小孩子们不肯迈步,良哥有些无奈,抿紧唇默默地站着。 陆小芒赶紧上前一手牵了一个,拉着就往面馆那边跑。 “走,走,我请你们吃面,一人一碗,管饱。”陆小芒大包大揽道。 良哥也被其他的孩子推着往面馆那边走。进了面馆之后,陆小芒要给他们一人点一碗面,良哥赶紧跟老板说:“只要三碗,就要三碗,我们都吃得不多,三碗就够吃了。点多了浪费。” 碗上来之后,良哥自己没吃,先给剩下十六个孩子一人夹了一小筷子,看着大家呼啦啦地开始吃之后,他才伸筷子挑了两颗面汤上浮着葱花吃,然后又喝了两口面汤就说饱了。 吃完面之后,良哥就带着孩子们齐齐朝陆小芒齐声说谢谢。 等到良哥他们走后,老板就过来收钱了。 陆小芒指了指气得到现在都没说话的林克,“找他,他是我家大人。” 林克气得跳脚 陆小芒赶紧跟他说了一句话,林克就爽快地把面钱结了,还另外点了两碗加肉渣的面给陆小芒吃 第四百六十四章 江湖骗子 这一趟,林克一分钱没挣着,倒花了一块钱,回水井公社的路上,他就一路絮絮叨叨的说亏了亏了。 陆小芒吃饱喝足,还从路边折了根草去了叶学着大人那样剔了剔牙,一路走一路打着饱嗝。 “哎,陆小芒,你刚刚是不是又骗了我?”林克越想越不对。 “啊啊?什么?”陆小芒吃饱了饭就不想动脑筋,就想找张床睡一会儿。人家是饱暖思什么什么,她是饱暖思想瞌睡。 “我说,你让我结账之前说的那话是不是又是为了骗我掏钱故意扯的谎话?”林克突然凑近,冲着陆小芒耳朵提高声音说话。 陆小芒快被瞌睡虫拉走的心神瞬间被拉回了笼,赶紧摇头摆手道:“不是不是,我说了会加倍给你挣回来就一定会加倍给你挣回来,你别心急,耐心等着,最多两天,那姓杨扒皮就会哭着喊着求上门。 你只需要记得,等他求上门的时候,别那么快答应他出诊就行。其他的,交给我来解决。” “他都知道是疝气了,能治小儿疝气的人多得很,你就确定他会再次求上门?”林克将信将疑道。 “你以为是普通疝啊?如果是普通疝,你上次去看怎么会诊不出来?”陆小芒反问林克。 “对哦,上次我很仔细地给那婴儿检查过,包括他的那里,完全没发现疝气。既然不是外疝,那就是内部疝气,内部疝是在肚腹之中,你是通过什么手段诊出来的啊?”林克一得了空就会打探陆小芒诊病的手段。 “不是告诉过你了么,祖传秘法……嗯嗯,概不外传。”陆小芒摇头晃脑的样子,特别像那种举着一个布幡在路上见人就拦,说人有血光之灾的江湖骗子。 “咱俩现在可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人,你防外人是正常的,可是防自己人就没必要防这么紧?”林克不死心,继续探听。 “呵,告诉你了,你也学不会啊。”陆小芒笑眯眯地道。她这是透视眼,跟x光一样……你以为是什么包教包会,培训培训就能上岗的技能啊。 “谁说我学不会?我可是正牌的医生,这十里八乡有病有痛了,谁不来求我?我要学不会,能不上医生么?”林克不服气地叨叨着。 这之后,林克就一直追着陆小芒不停地问啊问,陆小芒被他烦得不得了,就从路边随便捡了颗石头,然后抠了一坨稀泥巴把石头包了起来,递给林克。 “好,你既然说你能学得会,我就考考你。你就这样看,如果能看出泥巴里的石头大小和颜色还有形状,我就把这秘法传你!” 林克气得嘴都歪到一边了,鼓着眼睛道:“你这不是为难我么?不把泥巴扒开,除了装石头的人,谁能说得出这石头颜色大小和形状啊。” “我就能!”陆小芒斩钉截铁道。 林克不信邪,就依样画葫芦,捡了块石头包上泥巴让陆小芒看。陆小芒不停揉着眼睛,把眼睛揉得泪汪汪的,只看了一眼就报出了石头的颜色大小形状 林克愕然地剥开泥验证,发现陆小芒说得完全正常这之后,他又换了好几次,陆小芒依旧完全说对了 杨家集,林克和陆上芒前脚一走,杨铁林后脚就请了一个兽医上门。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一刀割了便是 杨铁林老婆看到杨铁林请来的医生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眼前的人有一对稍稍凹陷进去的大大的双眼皮儿眼睛,眉毛细而斜,花白的头发很长时间都没修剪过似的,已经把两只耳朵都遮住了。 这,这不是杨家集上兽防站的老孙头么? 何青青赶紧把杨铁林拉到一边,气急败坏地问:“杨铁林,你是不是又在卖酒的时候偷酒喝喝多了?我让你去请医生,你竟然找个兽医!他可是给那些得猪瘟的猪打针的,是给猪啊牛啊羊啊那些畜生看病的医生,不是给人看病的!” “没喝,真没喝多,兽医也是医啊,左右那小神医已经说了,咱儿子得的就是个疝气,这老孙头你别看他不修边幅,可技术却好着呢。 这十里八乡的畜生,阉/割全是他做的呢…… 疝气小时候我也得过,割了就好了,一劳永逸。”杨铁林道。 “割了?我把你这猪脑袋给割了!”何青青越听越是生气,再加上怀里的孩子又开始闹腾,她就更是心烦意乱,恨不得一巴掌呼死杨铁林了。 “杨铁林,你快把老孙头给我打发了,去找一个真正的医生来。这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是你老杨家的种,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拼了老命给你生下来的儿子,就是给你这么作/践的?” “哎啊,别介啊,那些医生只会变着花招的掏我们的血汗钱,你又不是没听到,白天我给那林克五十人都没答应给咱儿子治呢…… 这老孙头啊,还欠着咱半斤酒钱,我刚又请他喝了二两,他说给咱儿子割疝不收钱呢。不收钱哪…… 青儿,你想想,让你出五十块甚至更多,还是不出钱,一样能治好咱儿子,你挑哪头儿?” 五十块跟,傻子也知道挑不要钱的啊。 可是,这毕竟是自家亲儿子啊…… 何青青虽然心动了,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老孙头,真的,真的能行么?”何青青担心地问。 “当然行啦,我跟你说,老孙头干兽医可干了快四十年了,从来没失过手。我听人说,这看病最难就难在诊病,只要知道是得了啥病,对症下药就得了。我们都知道儿子是疝,这老孙头连那么大头牛都能治,咋可能治不好咱儿子呢?对?”杨铁林一想到换个兽医就能省下五十块,这心里别提多兴奋了,使劲的游说何青青答应让老孙头给他们儿子治病。 何青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同意了,把儿子交给老孙头之前,何青青又不放心地警告了杨铁林一通。 “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弄死你。” 杨铁林乐呵呵地抱着儿子跟老孙头进屋,一边头一边冲何青青摆手:“唉呀,没事儿,没事儿,只需要一刀,这疝就完全割好了的。你去炒俩小菜,一会儿完事儿后我和老孙头得好好喝两杯儿。” 何青青竖眉,不乐意道:“还要炒俩小菜?不是说治么?” “唉呀,随便炒俩便宜点的小菜……”杨铁林压低声音道。 何青青这才嗯了一声,转身去找便宜小菜去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一世英名被毁 完事儿之后,杨铁林和老孙头就着两盘小菜喝酒喝到了半夜。喝到后来,两人都醉了。老孙头满脸酒气,还在不停地把杯子往前递,嘴里不停说着客套话:“唉呀,真不能喝了,别倒了,别再给我倒酒了。” 杨铁林呢,紧紧的攥着酒瓶子,一根拇指还堵住了瓶子口出酒的地方,大声嚷嚷着:“唉呀,别客气,再喝点儿,再喝点儿,我再给你倒点儿。” 就在两人这么虚头巴脑地应付着对方时,屋里突然传来何青青的尖叫声。 “啊!儿子!我的儿子!”何青青的尖叫声里透着无边的恐慌。 杨铁林慢慢地扭头,想要看看那边的情况。无奈酒喝太多,脑袋太重转得太慢,他还没把脑袋完全扭过去时,何青青已经抱着一身是血的婴儿从屋里冲了出来。 看着婴儿下半身鲜艳的血色,杨铁林的醉意一下子被吓退了不少。 同样被吓得清醒过来的,还有老孙头儿。 “杨铁林,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何青青看着怀奄奄一息,兀自抽搐着的小婴儿,心痛得像被人突然扯成了两半儿。 “则,则是肿么回事?鹅子肿么出出雪了?”杨铁林大着舌头问。 何青青愤怒地盯着老孙头,凄厉无比地吼道:“老孙头,你到底是割疝还是杀人啊?我儿子要是死了,我跟你没完!” 老孙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何青青身边,掀起婴儿的尿片子看了看,脸色瞬间大变。 “刀口,刀口崩开了……不应该啊……我给那些畜生缝合的刀口,它们从来也崩不开啊……”老孙头也慌了。 “止血,赶紧拿止血药给他把血先止住。”一个婴儿身上才多少血,要是流干了人就死了。 这儿子可是杨铁林唯一的儿子,还是好不容易在打了好几个女胎之后才得来的……要是真出事了,杨铁林得把他皮剥了不可! 老孙头好不容易把婴儿伤处的血给止住了,可是婴儿一痉挛,那伤口眼看着又裂开了。 到了这个时候,老孙头终于明白过来,人的皮肤和兽的皮是不一样的。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老孙头直接跟杨铁林说:“你这儿子耽搁不得,你,你得找治人的医生,我,我是治兽的,兽跟人是不一样的,我,我先走了。” 老孙头爬起来就跑。 何青青大喊:“抓住他,绑了,绑了!要是咱儿子出事,总得找个人承担这责任不是?” 杨铁林连忙扑上去扭住了老孙头,两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了一会儿之后,年轻些的终究把年老的老孙头给按住了,何青青递了绳子,杨铁林把老孙头给五花大绑了。 老孙头扭头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小婴儿,面如死灰。 “完了完了,要是这孩子就这么死了,我老孙头的一世英名就毁了。我当了四十年兽医啊,从来没出过事儿啊……我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兽医哇……我还打算让我儿子孙子世世代代借着这名养家糊口呢。” 小婴儿突然眼睛一闭,小小的身子也停止了抽搐。 第四百六十七章 你这是要害死小芒 凌晨三点多,正在熟睡的陆小芒被将军的叫声吵醒,睁开眼之后就听到了院中嘈杂无比的吵闹声。 刚醒的时候,人的思维还处于短暂的混沌中,陆小芒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喊救命,间或夹杂着砰砰砰的奇怪声响。 她打了个呵欠,伸手拉了拉灯线。 就在她的房间亮灯的一瞬间,那喊救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陆小芒穿着鞋子走到窗户边上,推开半扇木头窗看了外头一眼。 院子里跪着两个人,正砰砰地用头冲着她的屋子磕头,每磕一下还大喊一声:“小神医,救命啊。” 林克焦头烂额地站在旁边,手上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他们是杨铁林夫妻?”陆小芒指着院中糊了一身稀泥和草叶子,已经完全看不出衣服颜色的两人,惊讶地张大了嘴。 林克点了点头。 罗成功披了件衣服,手里端着煤油灯,一脸疑惑地望着林克和杨铁林夫妻,然后又扭头看了陆小芒一眼,不太确定地问:“小芒,他们说的小神医……是指你?” 陆小芒嗯了一声,转到门后拉开了门,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去。 她预感杨铁林夫妻一定会求上门,但是她没料到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而且是这么一副狼狈不堪,好像经受了什么大惊吓,失魂落魄的模样。 按理来说,不该吓成这般模样啊。 “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深更半夜就找来了?”陆小芒问林克。 杨铁林夫妻好像已经魔怔了,除了会磕头会喊救命之外,其他人说什么他们都好像听不见,林克抱着孩子,那林克一定清楚孩子到底怎么了。 林克铁青着脸把襁褓递给陆小芒,“一言难尽,你自己看比较快。” 陆小芒接过孩子一看,这才发现孩子脸色乌青,双目紧闭,样子极为不对劲。 陆小芒心头一跳,大着胆子伸出手指探了探小婴儿的鼻下,凉凉的,一丝热乎气儿也没有。 孩子竟然没气儿了! “怎么会这样?”陆小芒惊叫道。 林克咬了咬牙,有些紧张地望着陆小芒,小小声地问:“你觉得,还有救没?孩子抱到我家来的时候还是有气儿的,我给孩子重新缝合了伤处,带着他俩和孩子来你家的半道上这孩子就断了气。 杨铁林两口子像疯了一样说你是神医,你肯定能治,说要来给你磕头求你原谅,让你帮他们把儿子救回来。” “孩子断了气你还把人领到我家来,这是打算祸水东引,把锅甩给我家小芒?”罗成功突然走过来,怒气冲冲地挥手打向林克。 林克被罗成功一巴掌扇蒙了。 罗成功双眼冒火地盯着罗成功,一字一顿斥道:“你是医生,孩子治不好,你让病人家属把希望压在一个九岁小姑娘身上,林克,你还真是赖皮得可以啊! 我告诉你,你赶紧带着这两人滚出我家院子,不然我一锄头挖死你个龟儿子!” 林克胀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不,不是这样的。陆小芒确实在某些方面比我更厉害,我,我没有甩锅的意思,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会不会还有什么奇招…… 这孩子的爹妈不像话,可这孩子无辜,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如果能救的话当然得想尽一切办法先救啊。” “你个行医几十年的医生都不行,我这从没摸过医书的外孙女再天才难道还能起死回生啊?林克,你这是要害死小芒啊!”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一力承担 大半夜的吵吵闹闹,左邻右舍都已经被吵醒了,听到有人喊救命还在砰砰磕头,个个都披了衣服跑了过来。 罗夏光着膀子,光着脚从小木屋那边跑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卢芳和罗有德,罗有德后面又跟着罗光学的三儿子罗有权。 一行人就像一串串起来的葫芦串儿似的跑到了院中。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那两个在磕头的人说要小芒救命,还叫她神医……也不知道是不是疯了。” “肯定是疯的。我们一个村住着,陆小芒什么时候会医人了?” “好像也不对,林克也眼巴巴地看着陆小芒呢……难道陆小芒真是什么神医,只是我们不知道?” 罗夏莫名其妙地想到陆小芒给自己准备的那些苦汤药,当时卢芳好像就说过,林克说过陆小芒是医学天才。 就在这一片慌乱之中,陆小芒已经把小婴儿全身上下透视了一遍。 虽然他看上去好像没有了呼吸,可是肚中还有微弱的气体在流动,如果林克医术过关的话,或许用奇法,这孩子还能救。 杨铁林两口子的额头已经磕得血流如注,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瞬间把他俩的脸糊得红艳艳的,看上去格外的吓人。 “林克,你跟我进来!外公,舅舅,你们把不相干的人先请走,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陆小芒抱着婴儿转身就要往自己那间屋里走。 罗成功向前两步,伸手拦住了陆小芒的去路,“小芒,你可得想清楚啊,这孩子现在就已经断了气了,你要是给了人希望,最后却一样没把人救活,病人家属才不会管之前这孩子怎样,他们只会把孩子死这笔账往你身上记的!” “外公说得也对,可是不试一试的话我自己也过不去心头那一关。要不……您跟这两口子好好聊上一聊,让他们同意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怪到我头上?”陆小芒道。 罗成功怔了怔。 “我相信外公有能力把这事办妥的,对不?”陆小芒绕过罗成功,又走了两步。 “那也不能去你的屋,万一这孩子死在你屋里了,以后你还怎么住,去堂屋!”罗成功又道。 陆小芒点了点头。堂屋里的灯泡瓦数最高也最亮,去堂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罗夏开始负责任地清场,罗成功则是把杨铁林和何青青扯到一边谈判立约去了。 林克跟着陆小芒进了堂屋之后,陆小芒就让他把堂屋门关上。 门关上之后,陆小芒飞快地把婴儿襁褓解开,快速地除去了婴儿身上的衣物,把他光赤赤的放在桌上,用手指在他腹部摸了摸,这才对林克说:“你会扎银针?” “我刚开始学的就针灸,我师傅还是晚清最出名的杏林圣手,你要说其他的我不敢吹牛皮,要说针灸我还是能拿得出手的。”林克自信满满地道。 说完这话之后,林克又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继续道:“嗯,小芒,我真没有祸水东引的意思,要是一会儿这孩子没办法救活,你放心,我会一力承担,绝不会让你一个孩子来背这锅的。” 第四百六十九章 我想让他活过来 “他这是腹内疝造成胃肠道梗阻,发生绞窄性梗阻,又没有及时诊断和处理,孩子一口气不顺畅就憋住了,气往上涌时,又形成了膈疝,通过横膈的膈疝让心肺等胸内脏器的受到挤压,所以暂时的闭了气,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我手指按着这几个地方就是堵塞的地方,你看准位置扎,如果你的技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的话,这孩子就绝对死不了。”陆小芒道。 “真的?”林克先是松了口大气,既而又兴奋无比地道:“大家都看到这孩子是死个死孩子,一会儿我们要是把他真救活了,我们是不是就算得上是起死回生了?” “那也得等你把他真救活再说。现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扎!一会儿真没气儿了就完蛋了。”陆小芒泼了林克一记冷水。 林克飞快地打开医药箱,把一捆卷成卷的白布摊开,银光闪闪的银针就慢慢呈现在陆小芒眼前。 林克下针的速度又快又准,陆小芒指哪儿他扎哪儿,最后又按照自己的理解多扎了几个穴位。 十几根银针全部扎完之后,屋外就响起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我儿子,我儿子还有救么?” “你们两口子最好安静的呆着,别在我这门外乱走,现在正是治疗的关键时刻,你们要是打扰到我们,一会儿有救变没救了可怪不得谁。”陆小芒想到这两夫妻干的混账事儿,语气就客气不起来。 她以为告诉杨铁林孩子是疝气引起的肚子疼,这家伙再怎么混也该请个正经医生给开点止痛消疝的药? 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为了省那笔费用,请了个兽医上门给这么小的婴儿割了一刀! “那,那我不乱走也不说话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孩子……孩子还能不能活?”杨铁林战战兢兢地问。 陆小芒没说话。 “小神医,我求你一定要救活我儿子,只要你救活他,你就是真要我全部的家产我都给你!”杨铁林又道。 “闭嘴!老实去一边呆着!再吵,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陆小芒正在专心看林克捻针的动作,杨铁林老在外头吵吵,她有两个手法都没看太清。 “小芒,你们放心治,外公刚刚已经让这两口子签字按了手印,不管孩子救得活救不活都不怨恨你。我现在就带他走,要是他再吵吵,我就把他绑了把嘴也给塞了。”罗成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还是外公厉害,哈哈,我就知道外公出马,一个顶俩。得,把人架走,他在这儿吵得我脑壳疼。”陆小芒道。 罗成功很快就把杨铁林拖走了,外头一下子安静了。 林克双手齐挥,不停捻动针尾帮助婴儿回气,陆小芒看他忙得满头大汗,顺手抄起医药箱子里的一块白纱布就给他擦了擦汗。 “林医生,针该扎的已经扎了,他怎么还没恢复呼吸啊?”陆小芒擦完汗之后又伸手贴在小婴儿胸膛用心感受,却依旧没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 “闭气的时间有些过长了……我该做的都做了……”林克叹了口气。 陆小芒鼻头一酸,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这可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啊……我真的好想,好想救活他…” “你有一颗医者的仁心,可是医生是人不是神……小芒,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可是我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我想让他活过来。”陆小芒掩面抽泣。 眼泪自指间溢出,滴到了婴儿脸上… 林克猛地揉了揉眼,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小婴儿的眼睑突然动了动,再定晴看时,那眼睑又是静止的。 第四百七十章 让他干干净净的走 林克不死心,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掀起小婴儿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状态,然后又失望地移开了视线。 陆小芒从箕张的手指缝间看见了一切,当林克移开视线的时候,她的心就猛地往下一沉,眼泪再次崩盘,像冲破闸门的水一样涌了出来。 听到陆小芒的哭声,林克也有些心酸,止不住的苦笑起来。 “我进师门第一天,师父就写了两副字给我。第一副上写的是:医者仁心。第二副上写的是:生死无常。 医者仁心我是懂的,可是生死无常我却不懂,当时师父也是苦笑着对我说,希望我永远都不要懂这个无常是什么意思。 他希望我遇到的病患都是能被救治的,那样,就不会体会到做为一个老医者在面对生命时的那种无能为力。 可行医时间越久,总会遇上让你无有为力的病和人…… 没有哪个医生,愿意看见病人在自己手中离去;更没有哪个医生,在面对死亡时能无动于衷。刚开始我们和普通人一样为他们哭泣痛心,可随着这种事情一再和重复,我们学会了把那些心痛和哭泣隐藏在平静的脸孔背后,但是没溢于表相的悲痛,总会徘徊于医生的体内,无法散去。 小芒……我说这些,只希望你心里能好过一些。 这个孩子,算得上是你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接诊的病患,第一次就让你遇上这样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陆小芒放下捂着眼睛的双手,用满是泪痕的手帮小婴儿拢了拢衣服。 “拔针!”陆小芒悲痛得无法自抑。他才出生不到五天啊…… 林克嗯了一声,默默地把银针一根一根的拔了出来,丢进全着酒精的瓶子里。 叮,叮…… 银针和玻璃瓶壁互相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像是生命最后的呐喊,细微,却无能为力,最终只能化作一片虚无。 针终于拔完了,原来扎过针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点儿…… 陆小芒用手指指腹抚过那些小点儿,摩挲着。 “姐姐帮你摸摸,你就不会感觉到疼了。对不起,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你。”陆小芒泣不成声,视线在婴儿沾满了泥污的襁褓上顿了顿,又冲林克道: “林医生,你出去问问杨铁林,有没有干净一些的衣服,让他拿来给这孩子换上。就算是走,也要让他干干净净的走。” 林克默默地转身。 陆小芒俯身在小婴儿的额头印下了轻轻的一吻,呓语道:“下辈子哪怕投一个贫苦人家,也不要再投到这种为了省点钱就能把儿子命丢了的大户有家,知道吗?” 眼泪顺着陆小芒的眼角一直向下流,一滴一滴的滴到了婴儿额角上。 小婴儿的眼一点一点的,慢慢地睁开了……一对黑黝黝的眸子缓缓地,慢慢的,轻轻地动了一下。 “哇……”他微弱地哭了一声儿。 陆小芒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婴儿。 婴儿的眼真的睁开着,那眼珠子还一转一转的…… “哇,哇……哇……” 婴儿刚开始哭的那一声还怯生生的,慢慢的就越哭越响亮,到了最后就变成了哇哇大哭。 陆小芒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探向婴儿的鼻端。 小婴儿泪眼汪汪地冲着她直翕鼻子,手指下是细弱却温热流动着的气体! “林医生,林医生,林医生!”陆小芒尖叫着,猛地冲向林克,一把拉住了他,语无伦次道:“活了,活了,他活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比比谁的脸皮厚 活了? 林克怔了怔。 陆小芒拉着他跑回小婴儿旁边,指着正眼泪汪汪兀自哇哇哭着的婴儿让他看。 林克高兴得手脚发抖,嘴里止不住的叫着好。 门被外头的人一下子推了开来,杨铁林和何青青冲了进来,直奔哇哇哭着的婴儿。 两口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婴儿的鼻下,确认孩子确实活过来了之后,何青青当场就大哭了起来,冲着陆小芒的方向就要跪下并大喊:“起死回生,真是神医哪!” 杨铁林也在一边语无伦次地道:“多谢神医,多谢小神医!” 林克看了看乐得快疯阗了的杨铁林夫妇,清了清嗓子,吭吭哧哧了一通,这才开口道:“人是给你救活了……这诊金……嗯嗯,你懂的。” 一提到钱,杨铁林立马清醒了不少,脸上的表情僵了好一会儿,才搓着手讪讪道:“这个,这个诊金肯定是要给的,是……可是个数目嘛,就得好好商量商量了不是……” “呵,你要是觉得孩子反正已经活了,想要讨价还价什么的,劝你还是省省。”林克提前把杨铁林的后路堵死了。 杨铁林干笑了两声音,心痛肉痛地道:“我,我可没这样说哈。都说这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自己也积了功德,对不对? 这谈钱什么的,多俗多伤功德嘛,是不是?” 林克摇头,杨铁林这脸皮厚度简直比城墙倒拐再倒拐还要厚了呢。 瞧这话说的……谈钱就俗了……积不了功德了…… “我们都是要吃要喝要拉撒的凡人,说什么俗不俗啊?不全都是大俗人一个么?”杨铁林不要脸,林克也豁出去了。 “之前杨老板在门外说的话,我可听得真真的。你说要是我们能救活你儿子,你全副身家都可以给我们的。我们也不要你全副身家,你思量着你这儿子一条命值多少钱,你就自己合计着给呗。” 杨铁林打了个哈哈,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要不,就照昨天讲好的那价,五十?” 林克看了杨铁林一眼,就在杨铁林认为林克不会同意的时候林克竟然直接点点头。 “可以。”林克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样子。 杨铁林高兴极了……赶紧从兜里掏了一捆大团结出来,数了五张给递给林克。 林克接过钱,冲杨铁林笑了一下,道:“等这孩子长大了,我得跟他讲讲这两天发生的这些趣事,然后告诉他,他爸觉得他的命值五十块呢!” 杨铁林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合着他这是高兴太早了哇,林克点头并不代表人家真的满意这个价码啊。 杨铁林一咬牙,又数了五张给林克,林克淡淡地接了往口袋里一揣,然后就望着杨铁林一直笑,“杨老板也四十好几了,好喝酒,这身子骨也不太健壮,生这么个儿子真心不容易哈。” 杨铁林捂眼,直接把那一团大团结往林克手里一塞,咬牙道:“给,全给你。” 林克假意推了推,实际却用两根手指夹住了捆着大团结的红绳头。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啊,这一捆少说也有两百来块啊……够庄户人家好几年开支了呢。杨老板太大方了。” 杨铁林心都在滴血,冲何青青打了个眼色,抱了孩子就要回家。 再在这儿呆下去,万一林克又继续巧舌如簧的要钱呢… 这钱啊,真是伤不起的啊。 两口子抱着孩子赶紧出了堂屋,陆小芒突然追了上来,叫住了杨铁林。 第四百七十二章 屋里的火光 “小神医还,还有什么话要说?”杨铁林胆战心惊地扭头看了陆小芒一眼,然后又赶紧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裤兜,以示他真的没钱了。 “付了这么多钱,心疼肚疼脾肺肾都疼了?”陆小芒睨着一脸苦相的杨铁林道。 “是,哦,不不不,不疼,不疼,应该给的,应该给的。”杨铁林本能地点了点头之后又赶紧摇头否认。 这两天的事让杨铁林明白了一个道理: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医生啊。 毕竟谁也不敢担保自己能不生病是不? 总有要求到医生门上的时候,能好好相处自然得好好处。 “心疼也是正常的,毕竟那可不是一笔小数。 不过心疼钱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会让你记得下次不要再犯蠢,再犯蠢要给你儿子请什么兽医来开刀的时候,你就想想你今天付出的这笔让你心疼肚子疼的钱。” “是是是,不会再犯蠢了,也犯不起蠢了。”要知道犯这一次蠢的代价就得付出两百块钱的代价,还差点没了儿子,杨铁林说什么也不会请兽医上门啊。 “之前你跟林医生有聊到积德这件事,为人做事多积点德想必不是什么坏事,像什么雇佣童工克扣口粮什么的事杨老板觉得这是积德还是损德呢?”陆小芒又道。 杨铁林面色微僵,连声道:“不会了,不会了。” 陆小芒该说的话已说尽,挥挥手放杨铁林离开了。 杨铁林和何青青一边往外走,一边千恩万谢地说着谢谢小神医之类的话。 外头看热闹的村民全都听到了,这一传十,十传百的,陆小芒这神医之名就这么被冠实在了。 林克也没耍什么滑头,直接按比例把杨铁林给的两百块钱分了一百给陆小芒。 两人各自把自己那份钱收妥当之后,林克就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瞟陆小芒。 陆小芒看了看外头已经泛白的天,困顿不已,很想赶紧把林克也打发了回屋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总看我干啥啊?我脸上生花了?有啥话赶紧说,说完了赶紧回你自己家去。” “之前太慌了没注意,现在细想起来,你说那孩子的病情的时候用了不少医学上的专业术语呢,陆小芒你以前学过医么?”林克疑惑地问。 “林克你是不是傻啊,那些医书都是从你家拿的呀?这内疝膈疝什么的,那书上不是全都写着的么?不止写着,还有图画啊……”陆小芒笑道。 “书?我家那些医书?”林克怔了怔,恍然道:“啊,啊,我想起来了,上次我来红星村打完人之后,大妍每天出门都会把家里的医书装几本。这些医书是你要的啊?” 陆小芒不住点头,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对啊对啊,我要跟你合伙,总得懂点皮毛,要不然万一碰上多嘴的病家,我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不就露馅了么?” 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合伙人,她也是下了不少苦工夫的呀。 “那些书你都看完看懂了?不会,医书都是十分晦涩枯燥的,你才上二年纪,好多字都认不全?你是怎么看懂的?”林克想想又觉得不太对。 “我认不全这字,我外公认识啊,唉呀,你忙活这么大半夜你不累啊,你不累可我累啊,我要睡了,你也赶紧回家去睡一觉。”陆小芒不耐烦了,直接把林克推出了院门。 陆小芒睡觉前想把这一百块给罗成功,结果她刚一走到罗成功的屋门外就发现里面有火光 第四百七十三章 大惊小怪 “外公!”陆小芒吓了一跳,猛地冲进了屋。 正蹲在一个旧搪瓷盆前烧东西的罗成功被陆小芒凄厉的声音吓到了,连忙扭头看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这么大反应?”罗成功问。 “我,我在外头看到火光,我以为着火了。”陆小芒明显被吓着了,声音兀自微微颤着 “只是烧几张纸而已,你这孩子,大惊小怪的,倒吓了外公一大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罗成功回过头把手里写了字的纸往火盆里扔,一边扔一边道:“梦梦,陆屿,你们的女儿会挣钱了,好像还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小神医,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你们要是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啊。” 原来是在给她父母烧纸报喜啊…… 陆小芒默默地走过去,蹲到了罗成功旁边。 纸一投进火盆里,很快就火红的火苗烧得滋滋作响。火苗映照着一老一小两辈人的脸庞,罗成功一脸悲喜交加,陆小芒泪盈于睫,默默无语。 烧掉的纸上写着罗夏梦,陆屿的名字……黑色的名字慢慢的随着纸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袅袅的青烟围绕着两人向上升腾。 罗成功用苍老如树皮的手遮住了眼,肩膀轻轻耸动,“烟子好薰人,眼泪都给我薰出来了。小芒,你也离远点,仔细眼被薰坏。” 陆小芒嗯了一声,眼泪掉落下来。 “是啊,外公,这烟子好薰人呢,我眼泪也被薰出来了。” 罗成功慢慢地站了起来,拉着陆小芒远离了火盆。 陆小芒把那一百块掏了出来放在罗成功手掌心。 罗成功低头,默默地看着手掌心的一卷大团结。 陆小芒仰脸,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突然像卸下了什么重负似的,变得轻松无比。 前世,荒地被发现,外公被扣了工分,家里的口粮不够,所以天强天富才会饿得去伙食团找吃的,才会被砸死…… 这一世,荒地被她提前用土炸药炸了,外公和舅舅掐的工分换的口粮勉强就能度日,再有了这一百块,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现天强天富饿得去偷吃被砸死的惨剧了。 一切都改变了,都在照着她所期望的路线上走。 那么……外公失踪和后来她变傻的事也会被改变的…… 罗成功犹豫了一下也没推拒,直接把钱收了起来,欣慰地看着陆小芒道: “本来外公不该拿你这孩子挣来的钱,不过家里确实极需要这笔钱,你舅舅的师父过几天满六十,有了这钱,你舅舅就能置办点像样的礼品给他贺寿去了。” “嗯,外公你觉得该用在哪就用在哪儿,我是个小孩儿,拿钱也没什么用。”陆小芒打了个呵欠,“外公,我去睡了。” “去去,中午要是起不来,我让天强帮你端饭回来。” 提到端饭这事儿,陆小芒就突然想到罗清明罗光明和村民吃得是不一样的伙食这件事来。赚钱的事干完了,这种阴阳伙食的事儿,也该好好计划计划了。 陆小芒离开后,罗成功也回到床上和衣躺了一会儿,只是他的眼睛却一直没闭上,定定地看着蚊账顶。 有些事,是该要好好计划计划了。罗成功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第四百七十四章 打击林益阳 陆屿进研究所的时候还是五月初,这一来二去就呆了三个月,时间就进入了盛夏八月。 夏天的太阳像个大火球,火辣辣烤着大地,研究所里唯一的一条柏油路上的柏油都好像被晒化了似的,软耷耷的倒在地面上。 邮件来往管理室前,站着两名身姿挺拔的哨兵。 太阳把他们的脸膛晒得红通通的,汗水早就湿透了他们的衣背,地上也滴落了一圈汗滴。 管理室的一名小老头探出头来看了看天,连忙又把脑袋缩回了荫凉处。 “这天,是要把人烤化啊。”老头拿起大蒲扇使劲给自己摇了几下,又起身去水龙头那边接了一盆水,哗啦一下泼到地上,地面便刺啦啦地响,像干渴的人一下子就喝干了一盆水似的。路两旁的树都被晒得垂头丧气,树叶也被晒得卷了起来。 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一手插兜,一手自然垂在身侧,面无表情地从研究所里走了出来,转瞬间就走到了管理室窗前。 小老头拿着空盆子冲着少年笑了笑,乐呵呵地打招呼:“又来了?” 林益阳嗯了一声,视线定定地看着屋内摆放信件的木头格子柜,手指在窗台上轻轻叩了几下。 “今天的邮件已经归置好了?” 小老头眼皮子突地抖了两下,心中暗笑起来。邮件归没归置好,你小子能不清楚? 次次都跟长着千里眼监视着这管理室似的,邮件一分门别类的归置好,这小子就掐着点的晃荡过来了。 “那,今天有寄到027研究室的信么?”林益阳表面漫不经心,插在兜里的手地握了起来。 小老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故意沉吟着没回答。 “我知道了。”林益阳转身就走。 这都一个多月了……陆小芒怎么一封回信也没写给他啊。她到底在忙什么? “有。”驼背小老头看着林益阳走了十几米之后才小小声地说了一个字。 林益阳立马扭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回来,半眯了眼瞪向小老头。 “信呢?” “是有一封给027研究室的信,不过是写给沈洪武的。”小老头砸了砸嘴,转身进屋拿了信,出来的时候,林益阳已经走没影儿了。 “哎,你不是要回027研究室么?顺便把信给沈洪武把信带回去一下不成么?”小老头冲着柏油路尽头大喊。 少年清冷的声音自尽头传来,“我又不是邮递员,带什么信?” 驼背小老头摇了摇头,又把信放回了木头架子上。 林益阳回到027研究室,沈洪武听到脚步声就扭头望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沉静,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立刻撒腿就跑。 “站住!跑什么跑?”林益阳喝道。 林益阳越喊站住,沈洪武越跑得快,两人也相处了几个月时间,沈洪武自然瞧得出来现在林益阳的心情不算好。 林益阳心情不算好的时候……倒霉的总是沈洪武,他不跑才是傻子呢。 “那个,我去拿他的检样报告,最后一份检样报告出来了,或许就能知道他皮肤溃烂的真正原因了。”沈洪武道。 听沈洪武这么说,林益阳才没追。 陆屿悠悠醒转,一眼就看到了像条狗一样蹲在椅子上的林益阳正瞪眼瞧他。 “怎么了?你小媳妇儿还没给你回信?每次你去拿信空手回来就这副爹不疼娘不爱的死样…” “明天,明天肯定信就来了。”林益阳自我催眠般道。 “自欺欺人。你那小媳妇儿怕是根本就没把你放心上才会这么久不回信给你?”身为孤家寡人的陆屿最讨厌人家成双成对的鸿雁传书什么的了,次次林益阳空手回来,只要他醒着,他就会打击林益阳一通。 “不会的!小芒说过她喜欢我的。”之前次次被打击了都选择沉默的林益阳终于生气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狠狠瞪着陆屿。 陆屿整个人剧烈地颤了一下,含笑的眼慢慢凝直,“你刚刚说小媳妇儿叫…什么?” 第四百七十五章 还刚好是我女儿 相处了几个月了,这几个月以来,陆屿每天都在接受检查。 他手臂上新生出来不久又开始溃烂的肌肤被沈洪武拿去切片研究了,每次得出的检样结果都令人惊奇,因为同一个人身上切下来的病灶片,检样的数据每天都有细微的变化。 到今天为止,027里光是陆屿一个人的检样报告就多达上百份,可是导致他皮肤在新生完后又慢慢溃烂的原因却一直没确认。 沈洪武给陆屿注射了一种可以延缓他新陈代谢的药物,这药十分霸道,也十分有效。 他的换皮周期从35天的周期慢慢延长到了50天,要不是怕持续注射这种东西,会造成难以恢复的创伤,沈洪武是打算把这周期不断延长,最后能延长到三个月换一回皮什么的……那样他就会得到更多的研究数据了。 陆屿自从在山腹里拉着林益阳说了一天一夜的话之后就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仿佛他想说的话,在那一天一夜之中已经说尽。 他除了接受治疗,每天除了吃睡还是吃睡,愿意醒来的时间不多,醒来后也不愿意和人交流,顶多问沈洪武一句检查结果之后便不说话了。 直到后来,林益阳每天去等信,每天又空着手回来,每次陆屿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林益阳那张明明很不高兴却偏要装着若无其事的脸庞。 看到林益阳这副脸孔,陆屿心情也不好。 心情不好就想打击他一下…… 以前林益阳提起陆小芒的时候总是说他小媳妇怎样怎样,研究室里现在只有林益阳一个人有对象,陆屿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到林益阳提小媳妇就会想到早逝的妻子和女儿,所以心情就更不好了。 原来林益阳无论陆屿怎么打击都不吭声,今天估计也是忍不住了,才吼了这么一嗓子,陆屿也是第一次从林益阳口中听到小媳妇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他觉得林益阳这个小媳妇的名字,跟他女儿的小名很接近很接近,几乎怜惜一模一样了。 “林益阳,你刚刚说你小媳妇叫啥名儿来着?”见林益阳吼完一嗓子之后又不吭声了,陆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就又重新问了一遍。 林益阳挑眉,看了陆屿一眼,“不想跟你说话。” “跟我说话呗,跟我说话呀,跟我说话啊……”陆屿恢复了话唠模式,几一句话变换了几种语气几种神态。 林益阳不理陆屿。 陆屿急了,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你跟我说话,我教你哄小媳妇儿。” “成交!”林益阳立即道。在山腹里那一天一夜,陆屿就吹嘘过他年轻的时候就是坐牢,那看牢的牢头都想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 如果陆屿能给支支招,出出主意,小芒一字会更喜欢自己的。 “你这小子,你不会一直等着这一句的?”陆屿总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林益阳不说话,但是表情已经告诉了陆屿答案。 “得,上当就上当,现在,你跟我说说小媳妇的名字,是哪两个字?是小……小王么?”陆屿很艰难地才从嘴里挤出那个名字。 “不是小王,是小芒!芒果的芒!”林益阳道。 陆屿眼中的光一下子尽碎,脸上的表情变得不像哭也不像笑,倒像是自嘲。 “我以为……也是…世界上哪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刚好是九岁,又刚好救了我,还刚好叫小王,还刚好是我女儿……” 第四百七十六章 发现秘密 “你女儿?” 关于陆屿的身份,林宪东没有跟林益阳透底,他只说陆屿是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需要借用林益阳的身份进研究所,也需要林益阳随时保护在侧,直到陆屿被治好或者治不好死去那一天。 陆屿也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过他的女儿。 “是啊,我女儿,如果她还活着,就和你小媳妇儿同岁。当然,我的女儿肯定比你小媳妇漂亮可爱。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陆屿垂目,似乎想让这样的动作掩住他眼里的痛楚和绝望,他却忘记了他已经没有长眼睫毛了,再做垂眸耷眼的动作时,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遮住眼睛了。 “小芒最漂亮,小芒最可爱!”林益阳不认同陆屿的话。 “小王真漂亮,小王最厉害……”陆屿的耳畔突然又响起了那个奶声奶气的女音…… 他整个人突然蜷缩着四肢剧烈地颤抖起来。 “小王真漂亮,小王最厉害……爸爸的小王最漂亮最可爱,爸爸最爱小王……那小王给爸爸亲一下……” “不,不……胡子…胡子扎人。剃,剃…”肉乎乎,白生生的小手掌用力撑开了他的脸。 “那爸爸剃了胡子,小王多亲两下行不行?” “剃,剃了再说。” “那要是剃了过后小王不亲爸爸,爸爸就白剃了啊……妈妈不喜欢爸爸剃胡子,因为爸爸剃了胡子特别显年轻,妈妈觉得爸爸越丑越安全呢。” “爸爸不丑,爸爸好看,妈妈丑……” “谁丑?你说谁丑?我怎么听小王说妈妈丑?” “爸爸丑,我说爸爸丑……” “哈哈,这才对嘛。小王漂亮,大王也漂亮,就陆屿丑。” “对,小王漂亮,妈妈漂亮,爸爸…丑!” 陆屿陷进了失落的回忆里,整个人越抖越厉害,皮肤又崩裂了,床单瞬间被染红了。 “醒醒,你醒醒!”林益阳摇不醒陆屿,立刻冲出门去找沈洪武。 一出门,他就看到屁股对着这边,蹲在一棵树下好像在数蚂蚁的沈洪武。 林益阳黑着脸冲过去,抬起一脚就踹向沈洪武屁股,一下子把他踹倒在地。 “快点,里头出事了,你赶紧去看看!”林益阳居高临下道。 沈洪武顾不得被踢得生痛的屁股,爬起来就往研究室里冲。 看到陆屿跟个血人一样,沈洪武也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拿了针筒就给陆屿扎了一针,扎完针之后,陆屿渐渐的停止了颤抖,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沈洪武皱眉看着林益阳问:“他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可能是想起了他死去的家人……”林益阳小声道。 “家人?老婆还是孩子?”沈洪武把从一张新的报告单放到属于陆屿那厚厚一沓报告单最上面,转头就看到了半眯着眼已经无声无息摸到他身后的林益阳。 “怎么?发现了你们的秘密,你要把我杀了灭口?”沈洪武笑了一下,“其实第一天从他身上取样时我就发现了,他一定不是林家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是一个起码三十五以上的中年男人。” “那你怎么没向组织上报告?”林益阳放下了高高扬起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没报告?” 第四百七十七章 隐藏着一个惊人的大秘密 “你跟谁报告了?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谁?”林益阳以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沈洪武控制住了。 沈洪武的嘴被捂住,脖子也被掐住了,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 嘴都被捂住了,自然也回答不了了,林益阳又不想冒险放开他,万一放开了他就扯着喉咙叫救命把外头那些人惊动呢? 林益阳皱眉把人打晕,往陆屿床底下一塞,然后找了几卷医用纱布出来搓成了细布绳,直接把沈洪武给五花大绑了。 怕沈洪武醒了会乱叫,他又直接把搓绳剩下的那整团纱布直接塞进了沈洪武嘴里。 陆屿一醒,林益阳就通知他:“事情有变,沈洪武发现了你不是林益阳,而且已经打了报告上去,我们得马上转移。” “我不走,我必须要活下来,这里是我唯一的希望所在。我没死,说不定我的家人朋友也会有幸存者,只要我能活下来,这有生之年,我和他们或许还有团圆的一天。 如果我离开了……什么指望都没了。”陆屿不同意离开,“大不了就是被发现我的真实身份,我的身份一旦暴光,想杀我的人自然会疯涌而至,但想保我的人也会来!” “我不知道我爷爷为什么要让你冒名顶替我的身份进这地方接受治疗,不过我答应了我爷爷保护你周全我就必须做到。 你要走我带你走,你坚持不走我也不走,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打一对。”林益阳平静道。 “呵,小子口气倒挺狂!跟徐太岁有点像,可徐太岁狂人是有真本事,可你……”陆屿嗤了一声,“你在地方上能横着走,那些人只怕也是看你爷爷面子故意让着你,到了首都,你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这可不是能任由你撒野的地儿!” 林益阳两手抱臂,默默地盯着陆屿看了好一会儿。 “你是不是痛得不行的时候就喜欢说话?这样能转移你的注意力么?”林益阳一字字道。 陆屿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道:“不停说话能让人暂时忘记身体上的疼痛,却忘不了心里的痛。” “心里的痛,我懂。”林益阳道。 陆屿嗤之以鼻,“小小年纪,懂什么心里的痛?你跟林解放相处时间不长,来不及累积情感,他的死在你心里留不下什么伤痛。有林宪东护你,在丰收岩营部,谁又敢来让你心疼? 你懂,你懂个屁啊!” “我懂!”林益阳垂目,“痛失所爱,遍寻不遇,你找遍全世界,再也找不到她,看不到她,甚至想听她骂你一句混蛋都成了奢望…… 你以为有生之年总会重逢,总还有机会……可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这种痛,我懂的。” 林益阳的声音低沉哀伤,脸上是陆屿从未见过的绝望和悲怆。 就在这一刻,林益阳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历经了沧桑和悲痛,一个同样失去了挚爱却再也无法找回的人! 眼前这个气质突然沧桑似心如枯槁的中年人的少年,好像真的明白这种疼痛…… 陆屿一瞬间沉默了。 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默默对望。 过了一会儿,陆屿问:“林益阳,你很奇怪,有时候我感觉你根本就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年仔,你的心底,一定隐藏着一个惊人的大秘密,对不?” 第四百七十八章 出尔反尔,反复无常 “谁的心里没有秘密?我俩不过是半斤对八两罢了。”林益阳淡淡道。 那倒也是的,陆屿十分赞同林益阳这话。 “突然看你小子有些顺眼了,那我帮你,帮你哄好你的小媳妇。看得出来,你很是在乎她。” “小芒是我唯一在乎的人。”林益阳唇角微微扬起,双目如电,亮若繁星。 “唯一么?呵呵,总有一天你会改变这个想法的。”陆屿想到自己当初也觉得这辈子只要和大王在一起,大王就是他的唯一。 可后来大王怀孕了,生下了小王,那个小小的婴儿被医生放在他的臂弯里时,他知道,他爱的人从此又多了一个,那一刻,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差点当场就哭了。 “不会变的,是小芒,就永远是小芒了,只要小芒了。”林益阳一字一顿,十分认真地道。 “哈哈,那万一小芒给你生了孩子,你也不喜欢么?” “孩子?不要,不要孩子,我只要小芒。孩子会跟我争小芒的,有了孩子小芒就成天顾孩子不会顾我了。”林益阳只要想一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孩子是千万不能生的。 “怪胎!像这么怪的少年,我活了这么些年,统共就见着你这么一个。”陆屿乍舌,“孩子是一对男女相爱的证明和成果,是生命的延续,你要结婚了不生孩子,你爷爷肯定会气得想要打死你。” 林益阳挑眉,呵了一声,“反正我就要小芒,不要孩子。爷爷想要孩子,他自己生去!” “你这样子,倒特别像林解放了。听说当年你爷爷逼着你爸娶媳妇儿,你爸也是对你爷爷说,要娶你自己个儿去娶,反正我不娶!” “你对我们家的事好像很熟悉……”林益阳抬眼,定定看向陆屿,“那你知道我妈是哪一个么?” “你妈?”这个问题可把陆屿问住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估计你爷爷都不知道你妈是谁。这个世界上,除了死去的林解放,还有那个生你下来的女人外,只怕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妈是哪一位了。” “我爸身边就没出现过什么女人?”林益阳微微皱眉。 “你爸身边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但是没一个对得上号的。你十好几岁了,十几年前,林解放才二十二岁,那个时间段……在他身边的女人好像只有一个……” 陆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好了。 “但是那个人,肯定不是你妈,因为那会儿那个绑走你爸的女人才十七岁…” “十七岁就不能生孩子么?万一她是呢?”书上说女子那什么来了之后就能受孕,不可能十七岁还没来那什么。林益阳费解地盯着陆屿一直看。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她!”陆屿道。 林益阳眉头拧得更紧了,注意到陆屿又开始发抖,他立马伸手按住陆屿的肩膀。 “哎,不是就不是,你别激动,你一激动这皮就绽开。沈洪武现在被我绑了起来,你要是皮绽了都没人给你处理。” “我突然又不想帮你哄小媳妇了,之前就帮你那话你就当你没听见我也没说过。”陆屿突然闭了眼,不想再理人了。 林益阳愕然。 这,这人怎么这么反复无常呢? “喂,醒醒,说过的话怎么能收回呢?” “027,027,我给你们顺手把信带过来了,开下门。”是后头那个跟林益阳讲过不少养生经的老教授的声音。 “我们?除了沈洪武的,还有谁的信?” 第四百七十九章 阿牙,我有事和你说(hcy2008盟加更九) 罗成功花了十块钱置办了一堆像样的烟茶酒类的礼品,又塞了十块钱到罗夏手上。 “去,到了骊山后,给你师父带个好。”罗成功边把罗夏往车站里推边说话。 罗夏不情不愿地望着罗成功,连声道:“爸,我不去啊。我是师父最小的徒弟,也是唯一个半途而废的徒弟,师父又最是看不起学手艺不专心的人,我们两家又这么些年没来往,我这去了也是惹师父不开心,我也不想去。” 罗成功见劝说无效,直接扬起了巴掌,“不去老子打你屁股你信不信?你要想在这人来人往的车站被老子打屁股,你就跟老子继续犟! 你师父六十大寿,你那些师兄弟都会去,就你一人不去像话不? 老子跟你说,你赶紧给我滚,我给你买的票是下午一点半的,要是误了火车浪费了车票钱,看老子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罗成功一强势,罗夏就没招了,生生被推进了车站里。上了火车之后,罗夏才犹豫着跟罗成功道:“爸,那个,我这去骊山一来一回怕得要好几天,这家里,家里的孩子……还有阿牙,你都多照看着点儿啊。” 罗成功挥了挥手,道:“放心,孩子我肯定会好好看顾的,至于阿牙,我也一定会好好的照顾的。” “爸,那我就走了哦,这车站里头人多,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走慢点,别被人撞着了。”火车一开动,罗夏赶紧跟罗成功又说了两句话。 罗成功眯着眼,不停冲着罗夏挥手,眼看着火车轧轧的开出车站之后,罗成功才不紧不慢地出了车站。 回到家已经两点多了,外孙女和俩孙子已经回学校上课去了,院子里静悄悄的。 罗成功站在院子里,闭上眼睛,风把他花白的头发吹得向左翻了又向右翻回来,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又站了一小会儿,罗成功慢慢走进灶房,从灶膛里掏出两把驳壳子枪别在腰间,随即就转过屋角快步走向小木屋。 站在小木屋的门外,罗成功先是伸手推了推门,发现门被抵着的之后,他又伸手敲了敲门。 屋内传出阿牙弱弱的询问声:“谁啊?” “开门,是我。”罗成功道。 “啊,是公公啊,我已经睡了。”阿牙没有起床开门的意思。 “有事和你说,起来开门。”罗成功佝偻的身子突然站直了些,精气神也有些不同往日,要是这时候有人站在他的正对面,一定会被他眼中那慑人的光芒吓一跳。 细碎的脚步声音拖拖沓沓地响起,在门后的位置停了下来,紧接着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拉开了,阿牙苍白无力地倚着门,默默地打量罗成功。 阿牙穿着背心,背心上只披了件衣服,一颗扣子都还没扣。 她的头发也有些乱乱的,眼睛也略显惺忪,一副将睡未醒的迷糊样。 “公公,有什么事?” 罗成功冷冷地看着阿牙,然后抬起一脚把她踢进了门内,自己则是跨门而入,脚后跟随意向后一踢,门砰的一下被关上了。 阿牙倒在门后的阴影里,一脸震惊地望着罗成功,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踢。 罗成功没管她,径直走到窗户的位置,迅速拉上了半开的窗。 啪……一杆驳壳枪被罗成功扔到了床前的小木头桌上。 “阿牙,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支走罗夏,单独来找你!说……你是怎么和冯坚强搭上线的?” 第四百八十章 书生意气(hcy2008盟加更十) “冯坚强?他是谁?”阿牙虚弱无比地趴在地上,眼里满是不解,“公公你说的这个人是谁?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罗成功冷笑着拿起刚刚扔到桌上的驳壳子枪,一拉一拍,就把子弹夹退了出来。 他把装满了子弹的子弹夹放到阿牙眼前晃了晃,然后又装回了枪里,瞬间打开了枪的保险,以食指扣着扳机,举起枪对准了阿牙。 “公公,你,你这是要干什么?”阿牙吓得面无人色,上牙敲着下牙发出格格格的声音。 “阿牙,别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没用的。我不是罗夏。你进我家门前,对我家的情况都是了解过的。罗夏是什么人,我罗成功又是什么人,相信你比这红星村任何人都清楚。 我年轻那会儿喜欢温水煮青蛙,是因为我有闲情逸致逗耍着别人玩;可我现在老了,没啥耐性陪人耍,喜欢简单直接些的方式。 你要是老实交待,兴许我还会留你一命,要是妄想耍什么花招,这六颗花生米全赏你吃!” 罗成功平时佝偻着腰背,做着面朝黄背朝天的农活,跟个普通的老农民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阿牙心里头清楚,罗成功是怎样一个狠角色! 他虽然老了,可是握枪的手却一丝一毫的颤抖也没有,面上古井无波,眼里一片冷淡,似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在看待。 “公公,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过。”阿牙心念急转,迅速的把所有环节都再仔细过了一遍,确信那件事做得十分干净,而且冯坚强已经死无对证之后,她的心就完全放了下来。 罗成功手里没有握着实证,他这是在诈她。 “你一定以为我在诈你,更不会把你怎么样,对?”罗成功慢慢地蹲了下来,把枪口抵在阿牙眉间,然后又用力地戳了一下,“感受到了么?其实完全不用六颗花生米,一颗花生米就能把你脑袋打开花。” 阿牙吓得闭上了眼睛。 “公公,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冯坚强李坚强……” “呵,阿牙,以前那个罗成功或许不会乱杀人,还有点书生意气,讲什么杀人得有理有据,可是自从桐娘离开我,我女儿又横死之后,我就没那么在乎什么仁义道德了。”罗成功轻声道。 阿牙心头一跳,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抱住了罗成功的腿,不停地叫着公公:“公公,别杀我,公公,我已经被你关了十来年了,你不让我出屋我就一步也没出去过,我已经全都按公公你说的做了,公公你不能过杀我! 我,我可是天强天富的亲妈啊,你要杀了我,他们俩就成了没妈的孩子了!” “之前我就想把你解决掉的,可是罗夏说你好歹替我们老罗家生了俩个大孙子……我就又心软了,想着再看看。”说到这里,罗成功再次冷笑起来。 “结果呢,你把冯坚强找了来,想让冯坚强把肺结核传染给我! 单是想传染给我也就罢了,因为你有恨我的理由。可是我和天强天富可是睡在一屋的啊,那传染病又不是你说传染谁就只传染给谁,是接触过冯坚强的人都会被传染! 第四百八十一章 作戏哪家强,罗家有阿牙(浅笑打赏一万点币加更章) “你根本不是想对付我一个,你是想连天强天富都一起弄死! 从你想出这个毒计的那天起,你就已经不再是天强天富的亲妈了,因为世界上没有会害自己孩子的亲妈! 哪怕有,那也是畜生变的!既然是畜生,那就该打的打该杀就要杀了,以免继续害人咬人!” 罗成功在外闯荡的时候,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哪怕是生死面前,他都从来没觉得害怕。 来自外部的敌人,拼的就是智慧和手腕,实力。智慧和手腕,个人能力方面,罗成功真不怕别人。 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再坚固的堡垒,如果遇上了有内贼里应外合,那也不再坚固,迟早会被攻破。 上一次是有惊无险,可为什么无险,那是前有罗成功提防在心,后有将军守在窗外,林益阳又恰好把冯坚强逮个正着休理了一通,陆小芒又识破冯坚强是携带传染病的病家,及时让林克开了药给全家人喝了,这才化危险于无形。 后来冯坚强把罗夏引入雷区,意图自不需要人明说,罗成功都知道设下这计的人是想要罗夏的命! 如果那一回,罗成功,陆小芒,林益阳,任何一个人少做了一个环节,等着罗家人的就是全家染病,罗夏炸亡的惨烈结局! 一股郁气抑在心头,不吐不快,如此恶毒的计谋,如果真出自本家之手,罗成功都有心要背弃承诺,再与本家斗上一场…… 寄出去的那封信,字字句句皆夹枪带棒,锋芒毕露,本家的人似乎也有些心惊,直接正面回应了罗成功。 叶氏后人这次真没参与! 接到回信这一天,罗成功把前尘往事都想了个透彻,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家里这棵毒花阿牙。 从那一天起,罗成功就在谋划着支开罗夏,直面阿牙,了结此事。 可是罗夏愚鲁归愚鲁,经历了生死之后,戒心却非常重,寻常理由把他还支不开,所以罗成功才想到了借罗夏师父的六十岁做文章。 可要去做寿,千里迢迢,车票要钱,礼物要钱,说到什么都要钱……罗成功这家底儿又早就掏空了,掏不出啥钱来。 就在这种骑虎难下的时候,陆小芒竟然一次就挣来了一百块钱…有了这一百块,罗成功的所有计划就能顺利实施了。 罗成功见阿牙到了现在都还在作戏,瞬间心冷如铁,枪口微微向内顶,扣在扳机上的拇指微微使上了几分力气,一字一顿道:“阿牙,一步错,步步错,当年我就不该顺着罗夏的心意,同意让你这样狠毒的女人进我罗家门。所幸现在悔悟,还不算太晚!” 阿牙浑身如筛糠般颤了起来,眼泪扑扑地往下掉,小脸吓得苍白,如同风中不堪吹落的蒲公英,看上去十分可怜。 “公公,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公公,你要是想让我死,那也得再等大半年……不然罗夏回来,一定会恨死你的!”阿牙突然侧头干呕起来。 “公公,我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是罗夏的孩子,更是你的孙子…” 罗成功听了这话,浑身剧烈一震,昏黄的老眼倏地眯了眯,瞳孔瞬间收缩成了一条竖线。 第四百八十二章 真假(魔法小帅打赏万币加更章) “你又怀孕了?”罗成功瞪着阿牙。 阿牙一边干呕一边点头,眼泪纷飞,“是的,三个多月了……” 三个多月…… 那就是罗夏死里逃生回来后那段日子。 罗夏从苍泣岩回来后,和阿牙的关系的确有所缓和,也重新搬回了小木屋里面睡,小日子还过得挺恩爱的。 罗成功曾经犹豫过要不要放弃,却始终对阿牙这个人放不下心。 哪怕罗夏会难过,他也决定做把这个恶人做到底。 “你怀没怀孕,只需要找林大妍来检查一下就知真假,这件事你说不了谎。你早几个月死,晚几个月死,其实对我没分别。”罗成功一枪托就把阿牙打晕了,把人拖回床上之后,他收了枪出了小木屋,从外面扣上了房门并上了锁,这才急匆匆地出门去了趟水井公社。 水井公社到红星村大约一小时路程,一来一回就是两小时。 罗成功去到林克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等了大半个小时才看到林克一个人回来了。 “小林医生呢?”罗成功有些着急,上前就问。 “肯定是去给人接生去了,最近要生孩子的人挺多的,她天天都早出晚归的,我也不知道她今天去了哪儿。怎么,你找她有事?” 罗成功是陆小芒的外公,陆小芒现在在林克眼里就是财神爷,两人合伙以来干的第一单挣的钱比他干大半年挣的钱还多,他见到陆小芒的外公,自然十分热情。 “要是没太大忌讳,事情又太着急的话,我跟你走一趟不就得了?”林克主动道。 罗成功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带了林克直奔红星村而去。 一来一去两小时,加上中间等人这大半小时,这就耽误了快三个小时。 阿牙被打晕后,睡了不到半小时就醒了,醒了之后她就猛地一翻身下了床,先是去拉了拉门,发现门被从外头锁上之后,她立马就跑到窗那边拉开了半边窗子往后头张望。 正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村里大多数人都上工去了,学龄儿童也全都去了学校,留在家里的,一般都是老头老太太还有些不够年龄上学的小孩子。 阿牙举目望去,没看到一个人影。 不能靠别人,就只能靠自己。阿牙搭了根板凳,颤巍巍的爬到了窗台上,整个人跨出去之后,她根本不敢往下看,闭着眼睛猛地一跳。 落地的时候阿牙摔了个狗啃泥,痛得她差一点又晕过去。 在阳沟里趴了一小会儿之后,她才慢慢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又用干净的手背擦了擦脸,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就一步一晃地往罗有德家那边走。 她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气儿,像是走这几步的工夫就把她累着了似的。 等走到罗有德家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她停下来歇了歇脚,又继续动身越过了罗有德家往后走。 罗有德家后头不远处就是罗光学家…… 阿牙走到罗光学家院子边时,整个人都跟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汗透衣背。 “有人在家吗?我是阿牙。” 阿牙话音刚落下,一个人影就从罗光学家里冲了出来,拉着阿牙就往屋里拽。 “你不要命了?这大白天的就来找我了?小心叫人给看见。” “我没办法了,罗成功想要杀我,罗夏已经被他提前支走了,我感觉得出来,他这次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第四百八十三章 鹿死谁手 “那现在怎么办?”年轻男人慌了神,拿眼看着阿牙,指望她出个主意。 阿牙吭哧吭哧喘了好一会儿,似乎累得够呛。 男人给阿牙倒了杯水,阿牙咕咕的把一杯水全喝进了肚里。 罗光学家自家院子里凿了口井,平时喝的水也是井里打起来的,夏天的古井水凉丝丝的,一喝下肚就把阿牙心里那丝慌乱给镇了下去。 她看了看眼前略显慌乱的年轻男人,沉默半晌,突地拉过年轻人,附耳说了几句悄悄话。 年轻人越听越是心惊,一把推开了阿牙,满脸惶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同阿牙之间的距离。 “这,这可不行。我,我可干不了这样的事。” 阿牙眯眼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年轻人赶紧窜了回来,一把捂住了阿牙的嘴,紧张道:“你笑这么大声音,给别人听见了,我俩都完了。” 阿牙不笑了,年轻人又松了手。 阿牙笑眯眯地看着年轻人,看得他心里发毛。 “不用给别人听见,一样会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罗成功如果要我死,我一个人怕黑,总得拉个伴儿,你说我会拉谁呢?” 年轻人打了个冷战,止不住颤抖起来。 “魏牙,你到底想我怎样?” “照我说的办,兴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要是不按我说的办,大家一起下黄泉!”阿牙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色字头上一把刀,年轻人这一瞬间悔得肠子都青掉了。 “不用做到那种程度?你现在已经逃出来了,不如趁罗成功还没回来之前,我送你离开?” “知道我为什么身子越来越差,走几步就喘得不行么?那是因为我生完天富第三天就想逃,罗成功把我抓了回来,给我拴了根绳子,大冬天的把我扔进了那结了薄冰的湖里泡了大半个小时!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想把我弄死,只是临时心软了,才放了我一条生路……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了…… 我有些怀疑,他去请医生,根本不是为了来验孕,而是来查我怀的胎到底多大了……如果他查出这孩子不是罗夏的……一定会刨根问底问出这孩子是谁的种…… 你觉得我逃走了就算完事儿了么?你根本不清楚罗成功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农村小老头到底有多大能量!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罗有权……我连十里地都跑不出就会被罗成功抓回来…… 我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兵行险着,反制罗成功。 那样,我们才可以不用死……我还可以替你生下这个孩子…… 还有,罗家还有传家宝,是一副价值连城的画……这副画的下落只有罗成功知道……” 恐吓,威逼,利诱,攻心……阿牙都用上了。 罗有权不过就是一个乡村里有点小聪明的农民,落入魏牙的算计中,除了乖乖听命行事之外还能做啥? “价值连城的画?罗家真的有这种东西?” “有的。罗家祖上可是显赫无比的金吾卫上将军,掌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皇帝身前的红人,光是每天收礼都收到手软,俗称捞金圣手,你那个叫叶李的姨都知道罗家有宝,这几年都明里暗里的想要指使孩子来偷呢…” “要真是这样,我们不就要发达了?”罗有权两眼放光,之前的害怕恐惧完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你愿意按我说的办了?” “一切听你安排。” “那现在,趁罗成功还没回来,你赶紧把我送回小木屋……然后,你按我的计划行事就成。罗成功支走了罗夏是为了方便他自己行事,但是更方便我将计就计,呵呵。” 第四百八十四章 祸害总是不易死 下午五点左右,罗成功带着林克回到了家。 罗成功给林克倒了杯开水,让他在堂屋等着,转身就小木屋那边开了锁,又查看了一下屋内的情况,发现阿牙已经醒了,正躺床上发呆时,罗成功松了口气。 阿牙没有趁他离开时逃走……如果一会儿再证实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罗夏的,罗成功觉得再让她多活几个月也不是不可以的。 阿牙眼圈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嘴唇抿在一起,看上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 罗成功根本没理她,径直去把林克带了过来给阿牙把了脉。 怀孕是真的,但是孩子怀了多久了,这个林克真弄不清楚。 罗成功送林克离开的时候,林克实在是忍不住凑近罗成功说了一句:“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怀疑自家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儿子的?你那儿媳妇天天都呆在小屋子里,从来没见她出来过,这村里谁都可能偷汉子,唯独你这儿媳妇根本没条件偷啊。” “要是偷了倒还好。”罗成功叹了口气。如果阿牙对不起罗夏,他就可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把人处理了。 要是为了处理个外人把自己亲孙子或者孙女什么的误杀掉了……那这亏欠可就大了。 林克一脸古怪地走了,走到很远之后回头看到罗成功还站在院中发呆,他又摇了摇头。 这罗成功是不是老糊涂了啊…… 罗成功想了又想,又去了小木屋一趟。 阿牙依旧泪眼汪汪的躺在床上,见了罗成功之后又一个劲的叫冤,哭哭啼啼的。 “公公,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冯坚强,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千万不要受了别人的挑唆,做出什么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啊。” 罗成功默默坐到窗口下的那张木头椅子上。 阿牙见罗成功不为所动,翻身坐了起来,下了床之后就猛地往罗成功面前一跪,泪如雨下地道:“公公,我真的是冤枉的。” “这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冯家人十几年不来往,突然找上门来,想要把病传染给我们,然后又有人刻意把罗夏和事败的冯坚强引进雷区,想要炸死他俩。 阿牙,这很像是你的手笔,你也不用急着辩解,因为我根本不会相信。 我提起冯坚强的名字的时候,你的表情很平静,你说你不认识冯坚强……可是罗夏死里逃生那天回来后,我曾详细盘问过他,他曾告诉我,冯坚强来的那天,你问过家里来客的一些情况,他很肯定地告诉过你,冯坚强是谁。 所以阿牙,在冯坚强这件事情上,我绝对没有冤枉你。 你现在的筹码不过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可要是这孩子没了,你不就没筹码了么?” 罗成功盯着阿牙,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丝表情。 阿牙一脸骇然,猛地探身抱住了罗成功一条胳膊,凄声喊道:“公公,你不能这样做,那可是一条命啊。” 罗成功坐着不动并使劲把阿牙往外推,“阿牙,如果你懂得人命的可贵,就不会想出那样的毒计,找来冯坚强。” 阿牙死死抱住罗成功,就像是藤缠在树上似的,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完全推离。 就在这个时候,半开的窗户外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了罗成功的嘴,然后又用另一条胳膊勒住了罗成功脖子使劲往反方向提…… 第四百八十五章 倒霉 六十岁老翁对上二十几岁的青壮年,这力气上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先有阿牙吸引住了罗成功的注意力,又抱住了他一条胳膊,两人正在拉扯的时候,罗有权突然自背后出手勒人,罗成功实在是很难招架得住…… “阿…牙…”罗成功两眼悲愤得几欲喷出火来,无奈嘴被捂住,脖子被人狠命勒着,他根本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阿牙根本没有松手,整个人压在罗成功身上,不停催促:“用点力,先把这老东西勒晕!” 罗有权使出了全身的气力…… 罗成功却怒瞪着阿牙,纵使脸憋得由红转紫绀也坚持灵台清明,不肯晕厥。 阿牙被瞪得心里发虚,口中不断念念有词骂着老不死,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咬牙切齿道:“胳膊勒不闭气,就用绳子勒!” “胳膊的气力可以控制,可是绳子会一不小心把心勒死的啊!”人要是勒死了,找鬼问那什么传家宝什么价值连城的名画下落啊…… 罗成功听出了罗有权的声音,猛地两眼一闭,脑袋一歪,似乎是撑到了极限不得不晕厥过去。 罗成功晕了之后,罗有权第一时间放开了罗成功,伸出手指往他鼻子下面摸,摸到微弱的气息之后才松了口气。 阿牙看着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嘴角微微扯了一下。 “找绳子,绑起来,塞住嘴,拖回你家里去慢慢问。”阿牙气喘吁吁地指挥。 罗有权犹豫了好半天才道:“拖回我家?就在这里问不行么?干嘛要费那大力气?” 阿牙看了看昏迷中的罗成功一眼,冷笑道:“这死老头不会那么容易告诉你图的下落的,而且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学生们陆续就要回村来了,再过一会儿,收工的村民们也要回了,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罗有权想了想,阿牙说得对,要是给人发现,不仅财发不了,还会去坐牢吃牢饭,听说牢里的犯人都是穷凶极恶的,很喜欢欺负新人……罗有权才不想去坐牢呢。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当然要怎么稳当怎么来。 罗有权从窗户那边跳进了小木屋,不一会儿就把绑了手脚又塞了嘴,昏迷未醒的罗成功从窗口位置推了出来,扔在阳沟中。 他自己也重新爬窗跳了出来,把罗成功扛在肩膀上就要往自己家走。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对面罗有德家传来吱呀一声…… 罗有权吓得赶紧趴回了阳沟里,探了一个头往罗有德家张望。 门一拉开,罗有德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活动手脚。 罗有权骂了声倒霉,他竟然忘记了罗有德还在家。 伤筋动骨一百天,罗有德的腿其实早就好了,但是卢芳那小娘们怕罗有德没好实在,硬又让他在床上多呆了一个月。 要想把人带回自己家,就得经过罗有德家门前…… 罗有德一直在院子里来回转悠,半点回屋的迹像都没有。 罗有权在阳沟里猫了好一会儿,不敢走也不敢乱动。 罗有德在自家院子里只了十几分钟才回屋。 罗有权一脸汗地从阳沟里重新站了起来…… 吱呀…… 罗有德家的门又打开了……罗有德站在门口,朝这方望了过来。 罗有权吓得赶紧往下蹲。 第四百八十六章 补救 砰,门再次关上,罗有权手脚发软地窝在阳沟里直喘气,明显被吓得不轻。 “怎么还没走?”阿牙趴在窗口,探了个脑袋出来,不悦地盯着罗有权。 “走什么走?罗有德在家!怎么走?”罗有权被吓得够呛,心里正窝着火,阿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训斥他,他哪里能有好语气,当场就发起了脾气。 “没时间了,带不回你家就把人再弄回来,就放我床底下。”阿牙沉默半晌,像是半点没生罗有权的气。 “那怎么行?一会儿你儿子放学了还得给你送饭来,他要是看到自己爷爷被绑了塞了嘴,这事不就发了么?”罗有权连连摇头。 “最危险的地方未必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把人往我床底下一放,推到最里面,然后绑在靠墙的那根床脚上,我再把床单放下来遮住,只要那老不死的一直晕着,谁会来搜我床底?”阿牙有条有理地道。 罗有权一想也对,就又把罗成功抬了起来,从窗户塞了进去。 按阿牙说的步骤把罗成功绑牢实之后,罗有权坐在地上直喘气儿。 等着从背后勒人的时候他一直紧张,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勒人的时候虽然和阿牙配合得不错,可当时他的腿一直在打闪闪… 这后来把人抬上窗台,然后又扛身上准备走,后来被罗有德开门吓了一跳,当时只记得往下蹲了,一时之间竟然忘记把罗成功从身上卸下…… 直到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罗有权才发现自己还扛着罗成功,那时候已经是罗有德第一次出门活动筋骨的十来分钟以后的事了。 罗有权赶紧把人放了下来。 罗有德一回屋,他又把人扛了上来,然后罗有德又开门……罗有权又吓蹲下,罗成功自然还压在他肩膀上…后来又要把人塞进窗户也需要使力气…… 反正这一通出窗户再爬回去,罗有权差点被累成狗。 “阿牙,你怎么不早说把他就直接拴你床底下啊,非得来回折腾我一通,累死我了。”罗有权一边汗如雨下,一边埋怨道。 “之前一时间没想起来。”阿牙皱眉,“好了,你赶紧离开,晚上再来把人弄走。” “那他要是一会儿醒了,你能搞得定?”罗有权问。 阿牙勾唇,轻笑道:“你到底是在担心这老不死醒了给我惹出麻烦事儿,还是担心我把你支走后独吞那财宝?” 罗有权被说中心事,瞬间哑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时候该说点什么补救的话:“我就是担心你,不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么……我俩也好了那么长时间了,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阿牙只是笑,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 罗有权被笑得心里发虚。 “阿牙,要不,我也一起呆床底?这样,万一那老头中途醒了,我便能及时发现再补他一下打晕他……”罗有权腆着脸说。 “也行。” 罗有权就高高兴兴地钻进了床底下,和罗成功并排躺在一起。 阿牙把故意放在窗口下的那张椅子移回原位,又把屋内的痕迹收拾了一通,关上窗户,自己也回床上躺去了。 陆小芒带着天强天富放学回来后,三人习惯性的开了堂屋写作业。陆小芒先写完,天强后写完,两人都写完了,天富还在咬笔杆子。 陆小芒给天富读题,天强站了起来,说要给他妈端碗水去。 天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又拿了铅笔和一个本子往后走。 陆小芒连忙问:“你作业不是写完了么,拿着笔和本子去小木屋做什么?” “我妈说躺着无聊,要我给只笔和本子画点东西。” 画东西?以前没听说过舅妈喜欢画东西啊……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外公不见了 陆小芒眯起眼看了看外头的天,晴空万里,也不像是要下雨啊,可心里为什么闷闷的怪怪的,有些不舒服呢? 天富写作业也有点心不在马,同一道题目,陆小芒给他讲了两遍了,他还是不会做。 “天富,你上课的时候又开小差了?”陆小芒把笔头从天富嘴里硬拉了出来,又用手指弹了他的脑门一下。 天富被弹得叫了起来,连连摇头:“没有,我没开小差。我就是心里不高兴,不想写作业。我在生气。” “生气?生什么气?学校里有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明天帮你打回来。”陆小芒沉声道。 “不是学校里,是生我爸的气。”天富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生舅舅的气?舅舅不是去骊山给他师父拜寿去了么… “啊,天富,你是不是想赶路被舅舅拒了,所以才这么生气?”陆小芒恍然道。 小孩都喜欢赶路,大人要去谁家做客,小孩也想跟着去,要是被拒绝了的话,确实是会不高兴。 “不止这个原因啊,我爸他骗我啊,他明明说他不会去的,说要去肯定会带上我的…”天富气乎乎地扔掉了手里的铅笔,“我不想写作业了,烦。” “舅舅不会说谎人的,他说不去就应该不去,除非外公硬架着他去。这个时候村民们还在田里干活,舅舅和外公应该都在那边。 不就没去走人府么,你用得着气成这样么?不写作业可不行,赶紧把笔捡起来给我写,不然我揍你了哈。” “才不是呢,我爸肯定走人府去了,他骗我!”天富开始闹腾。 “诶,你怎么知道你爸肯定是走人府去了不是上山下田干活了?我们平时这会儿回家,原本就是见不着外公和舅舅的呀。”陆小芒捡起铅笔硬塞进天富手里,并帮他纠正了握笔的姿势。 “放在堂屋里的那些烟啊酒啊的都不见了,我爸肯定是走人府去啦…至于我爷爷,他才是去干活去了?”天富伸手指着墙角空空如也的旧柜子顶让陆小芒自己看。 陆小芒一看,原本放在那里的东西果然不见了…天富这家伙,眼睛倒尖哦,她都没注意到的小细节,他给发现了。 “哈哈,那估计是外公打着舅舅去的,舅舅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不要生气了,好好写作业,过两天姐带你去赶场,买糖糖。”陆小芒边知边哄天富。 天富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我才不吃糖。” “那你要吃啥嘛?” “是不是我吃啥表姐都会买给我?”天富砸了砸嘴。 “买,但是不能超过五角钱。”陆小芒伸出一只手晃了晃。 “要得,我就想买个五分钱的冰棍尝尝味道。”天富笑了。 陆小芒也笑了。 小孩的心思就是这么单纯,哭和闹都是为了求关注或者要点吃的,只要你问清楚了,啥事儿都解决了。 三姐弟做完了作业就去伙食团吃饭,吃饭的时候陆小芒没看到外公,回来之后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也没见着外公,她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了。 把天强天富赶去睡了之后,陆小芒去灶房打了碗水端在手上,直奔小木屋。 第四百八十八章 覆水难收 陆小芒连小木屋的门都没进得去。 阿牙口口声声说已经睡下了,门都不来开。 端在手里的土陶碗,盛的原本是满碗水,一波一荡的走到小木屋前时,就已经只剩下半碗了。 透过清水,碗底的裂纹清晰可见。 陆小芒低着头,定定地看着碗底,像是要把碗里看出朵花来。 阿牙的声音轻轻的,透着病弱,“小芒,晚上喝太多水早上起来脸都会肿一圈,再说了,天强端来那碗水还剩下不少呢,你这碗水我真的用不上。” 陆小芒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像是一没有丝毫重量的烟。 “用不着就算了罢,我再端回去便是。”小手一扬,一碗水全部洒向地面,淅淅沥沥地流了好几秒。 陆小芒的手和地面之间,瞬间多出一道白色的水瀑。 倒完了水,陆小芒拿着空碗默默地回了前院儿。 放了碗回到自己那间屋时,陆小芒没有开灯,摸黑坐在床沿,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覆水难收好像是个挺有意思的成语。” 说完这话,陆小芒倒头就睡。 小山村里,一到了晚上十点,除了几声狗吠,就只剩下风声。 万籁俱寂。 盛夏的夜,屋里既没开窗门又紧闭着,那屋里就跟一个小型蒸笼一样闷热。 陆小芒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汗水打湿了衣衫,在席子上印下一个人印子。 前面的旧印子和后面汗水滑落下来的新印子完全是重合的,一丝一毫的错位也没有。 十点半的时候,小木屋里的灯突然亮起。 罗有权爬出床底,一手牵拽着绳子一头,把罗成功也顺带着从床下拉了出来。 阿牙光着脚坐在床沿上,居高临下看着晕厥过去的罗成功。 罗有权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阿牙赶紧瞪了他一眼,拿起早就写满字的一张纸递给他。 罗有权把纸上写的字都看了一遍,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扛起罗成功就要走。 阿牙拉了他一下,转到他身后,伸手从罗成功后腰处摸出两把枪,自己留了一把,把另一把放在罗有权手掌心。 罗有权背对阿牙而立,手里猛不丁被塞进一个铁家伙,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脸色陡然大变,差一点就惊喊出声。 阿牙嘴动了动,做了个防身的口形。 罗有权抖抖索索地把枪别在裤腰带上,总感觉像别个了炸弹似的,走路都有些有些不敢快步走了。 阿牙光脚踩在地上,走路只发出一点细碎的摩擦声,这样的摩擦声,就是罗有权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她走到门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拉开小木头插梢,又缓缓地扶住门,尽量不让门发出大的声响。 罗有权背着捆成粽子样的罗成功横着往左侧那条小路,绕了很大一圈之后,才从另一个方向上了村中唯一的大路,一路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往牛棚那边走。 牛棚那边刚好在大部分村民居住的茅草屋和村长工分员两兄弟居住的中间地段,那里晚上除了两头牛之外,根本没有人。 罗有权把罗成功背进了放草的牛棚子里,找了根空木头桩子把罗成功像拴牛一样拴到了桩子上,又把人弄醒之后,他先就狞笑着给了罗成功一个下马威。 阿牙说这老头嘴特别硬,骨头也硬,不砸是问不出话来的。 第四百八十九章 破个财,免个灾呗? 罗有权只要一想到那副价值连城的画,想到阿牙说那画能换到的那钱的数目,他就感觉到口干舌燥,心里也像揣了个火炉似的,烧得他两眼发红,恨不得立马就拿了画兑换了钱财。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丰,他罗有权发大财的机会就在眼前… 一家人自然比外人更清楚家里人的禀性,阿牙说这罗成功骨头硬嘴巴硬,非得砸烂了才套得出真话,罗有权自然是深信不疑。 他抡着枪,一枪托一枪托的砸向罗成功。 罗成功果然是个硬骨头,只是怒目圆睁地看着罗有权,都被打得鲜血长流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到了最后,罗有权自己抡枪都抢到膀子酸了,罗成功依旧须发皆张,双目含怒,一副打死也不点头的架势。 罗有权自己倒瘫坐在地不停喘气。 “这老头是真硬气……可越是硬气的老头我越是讨厌。你说都乡里乡亲的,何必搞得得这么血淋淋的?不就一副画儿么?破财免灾破财免灾,你破了财才能免去灾啊,你这老头活了几十年还不明白这个理儿? 告诉我,画在哪儿?” 罗成功摇头,他的嘴被两双袜子完全塞死了,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他的嘴却连蠕动也没蠕动一下,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意思。 罗有权握着带血的枪,把枪杆子往罗成功脸上使劲戳,一边戳一边道:“做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嘛,你这死老头不肯就范,这是逼着我弄死你啊。” 罗成功还是瞪着罗有权,两眼睁到极致,其中燃烧着怒不可遏的火焰,如同怒目金刚。 罗有权心头一颤,情不自禁地移开了视线,不敢正眼看罗成功。 牛棚外的草丛里,一人一狗静静趴伏,狗和人都竖起了耳朵,人和狗都全身绷直,伺机而动。 陆小芒一手紧紧攥着,另一手捂在将军嘴上,轻轻地摇了摇头。 枪在人手上,枪杆子抵在外公太阳穴上…… 距离太近,怎么算怎么都没胜算…… 罗有权砸了外公十七下…… 陆小芒默默地记下了这笔帐…… “死老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真的不怕死啊…也对,你都活了好几十年了,婆娘抛夫弃女跑了,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女儿听说也横死他乡,剩下一个蠢货儿子空有一身蛮力… 你觉得活着没意思也是正常的。 可是你想没想过,现在你儿子不在,你又落我手里了……你家还剩下啥?三个屁都不知道臭的小孩儿和一个早就想要你全家死绝的儿媳妇… 你要再死了……你儿子又被你亲自支走了,你家那三小只,唉哟,只怕还会比你早死呢。” 罗有权把阿牙写在纸上的攻心之语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 罗成功浑身一震,眼角瞬间迸出一条口子,血丝隐隐可见。 “怎么,终于说到你害怕的地方了?原来,你不在意你的命,倒是很在意你大孙子二孙子外孙女的命嘛。得,既然在意,那就把藏画的地方告诉我,破个财,不就免了灾么?” 眼见罗成功神色大变,罗有权终于松了口气。 罗成功猛地闭了闭眼,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就把下巴一抬,嘴往前一伸,示意罗有权把塞他嘴里的袜子拿掉。 第四百九十章 我求你 罗有权呵呵笑着,摇了摇头。 罗成功眉头一拧,疑惑不已。 罗有权一手伸进裤兜里掏了掏,掏了半天却没把东西掏出来,他低头骂了一句。 罗成功也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这才发现他的裤兜里鼓鼓囊囊的,有一只笔样的东西横在中间了,好像是卡住了,他一只手掏不出来。 罗成功目光一凝,整个人都泄了口气,软耷耷地向后靠。 罗有权一只手怎么也把笔和纸掏不出来,索性丢了右手的枪,两只手去掏。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听到了簌簌的声音,好像还有急促的脚步声正在靠近,他一下子就慌了,赶紧抱起旁边堆放着的牛草往罗成功身上手忙脚乱地盖,然后自己又往剩下的牛草里一钻,蜷缩了起来。 已经从草丛里潜行过来的陆小芒和将军突地再次趴了下来,陆小芒皱眉看向牛棚外的四道人影,三男一女,两个年轻男人,一个老男人,一个村中闻名的最爱嚼舌的长舌妇。 四个人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夏天的夜里偶有凉风,可还是很热,跑这么小半里路,个个都跑得满头大汗。 “快进去,找到那不孝顺的东西,先给我收拾一顿。”罗光学两眼放光,紧盯着牛棚里头。 叶桃只穿了件背心,胸前下垂的两幅像是两个干瘪的袋子一样耷到了突出来的小肚子上,她一喘气,那几样玩意也跟着一起一伏。 罗光学嫌恶地瞥了一眼就赶紧移开了视线。 罗有钱罗有粮两兄弟根本不多话,径直跑进了牛棚找人去了。 罗光学和叶桃一看,也赶紧窜了进去。 陆小芒咬牙,小小的身子止不住打了个颤,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五个大人带把枪,外公还在他们手上,她这边只有将军和她……家里那边又只有两个表弟和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万一那毒妇趁这会儿对睡梦之中的表弟们下手… 一边是外公的生死,一边是两个表弟,去喊村里人来?万一喊人的时候,外公就被那一家人弄死了呢? 不喊,趴这儿又能做什么?要是等不到下手机会,一样救不了外公…要是到最后外公也救不了,表弟也没了… 一时间,陆小芒心乱如麻。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陆小芒的聪明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要是这个时候,益阳在就好了…… 陆小芒紧紧咬着下唇,牙齿陷进肉中,咸腥的血渗出来也没觉得痛。 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附在将军耳朵边上压低声音道:“将军,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办法了,事到如今,我只能赌一把。我在这儿,你回去,把小木屋里那个女人给我咬死!咬死了之后,再叫几声,把村里的人全引过来!” 将军用脑袋拱了拱陆小芒,不走。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是最敏锐的。将军感觉出了这里的危险,它不愿意离开,想要驮着陆小芒一起走。 “不行,我不能走,我怕我一走,外公死了被随便埋哪儿了都不知道…”前世,外公的去向一直是个谜… 看到今夜这一幕,陆小芒如何不明白,前世的外公…是死了,然后被埋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成为了失踪人口。 “将军,我求你…帮帮我。外公和天强天富都不可以死…” 第四百九十一章 把村里人都招来 将军一步三回头地潜行而去。 陆小芒咬牙不断冲它挥手。 牛棚内,罗光学一家五口已经会了面,罗有权被罗有钱罗有粮从草堆里扒了出来,顶卫头牛角草,松了口大气,随即就笑着打起了招呼。 “大哥,二哥,妈,爸,你们怎么全都来了?” “不来?不来那好处不全被你一个人吞了么?”罗有钱一脸愤然,“老三,我知道你机灵,可真没想到,你在家人面前都要耍小聪明,有了发大财的机会也不告诉我和老二一声,尽想着一个人独吞,这么大笔横财,你一个人吞得下么?” “小心撑死你!”罗有粮冲着罗有权吐了口口水,“什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全他么的是狗屁。小三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和老大两个哥哥?”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还有我这个爸?” 一家四口真恨不得把这想独吞的罗有权打一顿。 罗有权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道:“大哥,二哥,妈,爸,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哪里能一个人吃独食儿呢,我换了钱不还得分你们一人一份儿的嘛。你们着啥急啊…” “真的会分我们?”罗有钱罗有粮根本不信。 “肯定分肯定分。”罗有权点头如捣蒜。 一家人勉强达成了共识,开始拧成一股绳去对付罗成功。 罗有钱伸手就要去扯罗成功嘴里的袜子,“不是说快问出来了么?这嘴都塞着的,咋告诉我们那宝在哪儿?” 罗成功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希冀,只待这人一扯开他嘴中袜,他就中气十足拼命一身吼… 啪… 罗有钱的手被罗有权瞬间打开。 “傻啊你,这牛棚虽然晚上没人,可要扯开他的嘴,他吼上一嗓子把村里人都招来咋办?” 被打了正准备还手的罗有钱听了这话,立马把高高扬起的手放了下去,“那他不说话,我们咋能知道东西在哪儿?” 罗有权掏出纸和笔晃了晃,得意地解释道:“我们问,他写字画地图啊…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罗有钱和罗有粮顿时怔了,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发笑,不住称赞起罗有权聪明。 罗有权就趁机问了问他们四个是怎么知道他在牛棚的… 罗有钱罗有粮罗光学齐唰唰地看向叶桃,叶桃扒开俩个儿子,走到最前头,十分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自从上次你们几个去嗅了卢芳把我一个人撇下之后,你们几爷子干啥我都盯着。有权大中午不睡觉总跑出去,我跟了几回,看得清清楚楚,他是钻进了罗夏媳妇儿那屋胡天胡地了。 这种干了又不用给钱的好事,我当然看见了当没看见啊… 所以今天我们收工回来发现你不在,我就知道你肯定跑那边去了,你娃儿晚上都没回来,我怕你给人逮住了,就打算去要人,阿牙这才告诉了我们有这等发财的好事,所以我们全都来了。” “那你们没有吵吵嚷嚷的惊动其他人?”罗有权略有些担忧地问。 “没,我们又不傻,这事传出去不好听,只能偷摸着的啊。放心,没人看见我们,村里的人早就睡了。儿子,你赶紧让罗成功把藏东西的地方写出来,再给我们画一副地图,我们趁夜把东西取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恐惧远远没有结束 “老东西,赶紧写!”罗有权把笔塞进了罗成功被绑得合在一起的双手中,“你放心,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把值钱的画交出来,我回头就去给阿牙吹吹枕头风,让她放过你那俩孙子和你的傻儿子还有你那个苦命的外孙女。” 罗成功低头,认命地在纸上写下乌玛山地堡十三号门,并画了一副简易地图。 罗光家一家五口脑袋扎堆挤在一处,把纸上的内容全都看清楚了之后,各个都兴奋地打了个抖抖。 叶桃和叶李好歹是姐妹,叶李一直想从罗成功那里拿到什么东西的事她也是有听到点风声的。叶李没弄到手的东西,她叶桃马上就要弄到手了,转手换了大钱,她就要过上有钱花随便花的富贵日子了! 兴奋过后,五人又看了看被绑成大粽子还一脸是血的罗成功。 杀人夺宝,才能据为己有… 罗家四个的目光齐齐看向罗有权,“三儿,这人咋整?” “放心,阿牙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罗成功肯定是要死的,但是不需要我们动手。你以为我为什么费神费力所人弄牛棚来啊?”罗有权呵呵笑了起来,“那疯牛把我姨给踩成了个半生不死的瘫货,要是再把罗成功踩死什么的也不稀奇。” 罗家四人连连点头,不住说好。 罗成功是自己被牛踩死的,别人也不知道他死前发生的一切,这宝他们一家拿了也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心安理得的安享富贵了。 “那你们先去乌玛山,我把罗成功处理了就跟上来。”罗有权道。 罗光学叶桃罗有钱罗有粮就拿着那张纸兴冲冲的出了牛棚,直奔乌玛山而去。 牛棚里再次剩下罗成功和罗有权这一老一少。 罗有权用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红布蒙住了罗成功的眼睛,然后就把他从木头桩上解了下来,推搡着往关了牛的屋子里赶。 “罗成功,这事你真怪不得我,所有主意都是阿牙出的,我只是个跑腿的。枪是她从你身上搜出来给我的,话是她写好让我一字一字背下来照着说的,这红布也是她剪的旧背心做的,善后的事她也早就打算好了…” 牛一见到红色东西就会发疯,更别说罗有权故意拽着绳子头把罗成功拉来拽去的晃,吸引牛的注意力。 两头牛都被拴在钉入一面好几尺的铁桩子上,绳子和牛头之间只有一两米远,牛被激怒之后不停用蹄子狂躁地踏着地面,牛棚里瞬间腾腾作响。 罗有权看时机差不多了,猛地使劲把罗成功往两头中间一推… 两头牛齐齐扬起牛蹄迎向罗成功… 罗有权看唇阴阴一笑,冲着即将被踩成一滩肉泥的罗成功挥了挥手… 脖后突然有劲风袭来,罗有权还没来得及转头看,一道黑影就突然越过他的头顶,窜进了扬起两蹄,狂怒暴躁的两头成年公牛中间… “敖敖!”吼叫声大得整个屋子都在颤动,两头被逗红了眼的牛也被吓得愣了两秒。 黑影叨着绳头,硬生生把罗成功从疯牛的蹄下拖了出来,疯狂地向外冲… 罗有权正好站在关牛的屋子门口… 将军直接把他冲倒在地,从他身上踩踏而过… 罗有权完全吓懵了。 可他的恐惧远远没有结束… 第四百九十三章 将军,咬他! 罗有权倒在地上,一道人影慢慢走近,倒映在他的眼瞳中。 那是一个满面泪痕,紧咬着唇瓣,眼神却越来冷冽的小姑娘。 一条黑长毛大狗把罗成功拖到了小姑娘脚下,她蹲下来,快速抽出罗成功嘴里那两双袜子,冲着罗有权冷笑了一下。 “你…”罗有权刚说了一个字,嘴就被原来堵过罗成功嘴巴的袜子堵了起来。 罗有权觉得不对,忍着痛翻身爬起来就想跑… “将军!咬他!”陆小芒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罗有权。 黑色长毛大狗子像一道闪电般扑了过来,只用一只前肢就把罗有权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罗有权想要挣扎,怎么挣都没能挣得脱那只狗爪子。 他想要喊叫,嘴却被堵得牢牢实实的。 他只恐惧无比地看着正慢条斯理解着罗成功身上绳子的陆小芒,不住地冲着她摇头,满眼哀求之色。 他这哀求的眼色全部抛了个空,陆小芒根本就没看他这边,只是低头默默地解着绳子,一圈一圈又一圈。 腥臭的狗嘴在他脖子上碰了碰,口水糊了他一颈… 罗有权心胆俱裂… 陆小芒终于解完了绳子,罗成功也终于打起了精神,缓过了气儿。 一老一小互相看了看彼此,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阴阳相隔了啊… “好孩子…好孩子…”罗成功牙被砸掉了好几颗,一张嘴就血淋淋的,说话也漏风。 “坏外公!坏外公!”陆小芒扑进罗成功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哭成了个小泪人儿。 “不会了…不会了,外公以后再也不会以身犯险了…”罗成功也是满心的后怕。 “我已经没了爸爸,没了妈妈,如果我再没了外公…以后谁还能庇护于我? 外公,你明明知道她是个坏女人,你为什么不跟我通下气,而是要独自行动…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还有点小聪明…你今天晚上就算是死了被人随便挖个坑一埋,我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如果你死了,舅舅又没什么心眼,家里又有那么一个毒妇,她想弄死完全没有防备的舅舅,天强天富还有我,那不过就是轻而易举动动手指头的事啊。 如果,如果重来一次,我依旧没能救得了你…那么我怎么还有脸活下去… 外公啊,你以后,可不能再孤身犯险丢下我了啊……” 罗成功也反手抱住了陆小芒,老泪纵横,一脸悔恨。 将军终于找到了适合下口的地方,咬住罗有权的胳膊猛力一撕一扯。 血雨喷薄而出… 一条胳膊被生生扯了下来。 罗有权痛得像个跳蚤似的在地上颤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将军,把人叨走,这人血都是臭的,我闻不惯。”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陆小芒掩鼻皱眉。 “小芒,不可杀人!”罗成功忙道,“杀人脏了自己的手。” 呃,忘记了外公是个有点迂腐的老书生… 陆小芒叹了口气,“他都要弄死你了啊,外公……” “活埋了呗…不脏手。”罗成功又道。 陆小芒愕然……原来外公不是心软迂腐书生气……他就是觉得活埋干净些而已。 “那将军你先把人按住,我和外公回去换把铲子,给他选个风水宝地什么的。”陆小芒扶着罗成功往牛棚外走。 阿牙手持驳壳枪,阴笑着站在外面,枪口对准了面前用绳子串成一串的两个面色惊恐,嘴里同样塞了两双袜子的孩子。 第四百九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还好我不放心,跟过来看了看……我承认,我的确小瞧了你俩,不过虽然中途出了点小差错,结果却没差太多。 罗成功,你那么喜欢白发人送黑发人,就让你一次送俩!”阿牙面目狰狞,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陆小芒眉头紧紧皱作一团。之前让将军回去把阿牙咬死,将军来去很快,回来后冲着她直摇头,她就知道事情有变,却来不及细问,因为当时罗家四个刚好出来,罗有权又要把外公推到牛蹄下… 现在,当阿牙挟持着两个表弟出现时,她终于知道将军摇头是什么意思了,将军回去的时候,阿牙已经把表弟绑了藏了起来。 将军扑了个空,无功而返。救下了外公……却没救得了表弟们…… “外公…”陆小芒担忧地看着气得浑身直打哆嗦的外公。 “阿牙,放了天强天富,我可以当今天晚上这些事没发生过,还会放你走,而且绝不追踪!”罗成功一字一顿道。 “我不用你放,我一样能走,不过在我走之前,我得让你亲眼看着你疼爱的俩个孙子死在你眼前。”阿牙阴笑着朝草丛里看了看,喊了声:“都出来……想要泼天的富贵,也得把事办好了才行。” 陆小芒和罗成功同时脸色大变,紧张地盯着草丛那边。 草里一阵乱摇,罗光学,罗有钱,罗有粮,叶桃慢慢地从阿牙身后几米开外的草丛站了起来。 陆小芒的心再次往下沉。 “陆小芒,知道什么叫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么?你自以为是最后的黄雀,其实只是只有着小聪明的螳螂而已,而我,才是真正的黄雀。” 阿牙站在月光下,月光照着她白得有些病态的脸庞,她兀自轻笑着,笑得花枝乱颤,眼里不无得意。 陆小芒心底一片冰凉,脑子瞬间僵了一瞬,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那种无力感最终催生出了一种叫绝望的情绪…… “罗成功,不止你孙子要死,你和你外孙女也一样要死……不亲眼看到你们这一家子死绝完,我如何肯甘心离开?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恨你么? 那是因为你生了个女儿,你女儿抢走了我喜欢的男人,生生破坏了我尾牙一家的大计划;你还生了个儿子,可你这儿子竟然发现了我和秘密,你儿子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形势所迫,为了留在陆屿身边我才答应和你儿子处对象,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他结婚给他生孩子… 我每每想起和他同床共枕的片段,我都恶心得吃不下饭;我每每看到这俩个孩子,我都恨不得亲手掐死了他们…… 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呵,阿牙,要不是罗夏肯要你,你早被当成间谍抓起来枪毙了,你非但不感恩,还把所有气都撒在他身上。 你为了摆脱罪名,你自己跟罗夏说你愿意嫁进罗家门,然后引诱了血气方刚的他,把生米做成熟饭,怀着天强跪在我的面前说你会洗心革面,好好做罗家妇! 为了成全罗夏一片痴情,为了摆平你的事,陆女婿还出了大力气……所以上头才同意换个地方,以小木屋为牢…… 你这个早就该挨枪子被枪毙的货,你觉得我罗家欠了你啥?要不是我女儿我女婿我儿子,你骨头早就化成土了… 天强天富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不疼你不爱,可是我宁愿拿命换那样疼爱着他们俩……阿牙,你放了孩子,我用我的命换他们俩!”罗成功道。 “没用的,罗成功,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陆小芒,你总是用眼角余光看屋里,是不是发现你的狗有点不对劲儿了? 我来给你解个惑,你的狗先头回来找我的时候,可能是跑累了渴了,就把我桌上那碗水喝干净了…那水里啊,我下了点三步倒… 你的狗能撑到现在,我都很惊讶…但你要是再指望它能替你做点啥的话,那你可就要失望了。” 阿牙说话说累了,喘了口气,又继续道:“陆小芒,我突然想到件事,罗夏跟我说有个姓林的少年好像特别喜欢你,好像他们家还条件还挺不错的。 或许你可以不用死啊,一会儿我解决了你外公那个老不死和这俩小的之后,我就把你撞成个傻子,然后像喂畜生一样喂大,把你当摇钱树一样卖给那姓林的少年,那样的话,我一辈子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你觉得我这个主意咋样?” 陆小芒已经气得全身发抖。原来,前世她痴傻的真相是这样……她不是生病发烧什么的傻了的,她是被这恶毒的女人生生撞傻的,难怪是半聋半傻,那是因为肯定是右边脑部和耳朵受到的撞击最为猛烈…… “你越是生气,我就越高兴啊。我没能力收拾你妈,可我可以折磨她的女儿啊…你说你妈要是知道她的女儿会变成那样,她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阿牙笑得全身发颤,握着枪的手也微微倾斜了一下…… 她的手指一直扣在扳机处,这一下笑得太大了些,扳机就被扣动了…… 砰…… 枪声响起… 陆小芒和罗成功的惊叫声出同时响起… “蹲下!” “天强!” 罗成功一把将陆小芒按在怀中,阻止她去看那脑浆迸飞的场面… “啊,不!”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夜… 那是阿牙的惨叫声。 罗成功定睛一看,瞬间呆若木鸡。 驳壳枪落在地上,阿牙手掌心赫然多出一个洞,鲜血正如泉水般涌出…… 陆小芒叫蹲下时,俩个孙子机灵的蹲下并窜出了大半米远,阿牙反应过来想抓他们时,他们直接发挥出惊人的跑步速度,径直跑到了罗成功身前。 阿牙以为这俩个孩子是砧板上的肉,所以只把他俩手绑了,然后又用剩余的绳子把两人拴到了一起串了起来。 孩子的脚并没有被绑…… 阿牙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有人后发先至,一枪打掉了阿牙的枪并打穿了她的手掌。 那个人开枪的时机算得刚刚好,早一秒迟一秒都不行,他开枪的时候,正是阿牙枪口偏离俩个孩子最远的那一秒! 这一枪打得很惊险,如果阿牙没有笑得手发抖,如果陆小芒没有及时喊蹲下,如果那人枪法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他的俩个大孙子就该脑花迸开了。 陆小芒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往阿牙身后望去。 黑衣黑裤,风尘仆仆的少年立在黑夜中,身姿挺拔,气势如虹,一手握枪,睥睨全场,杀意腾腾。 “谁敢伤小芒?!” 是林益阳! 陆小芒使劲抹了抹眼角,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林益阳……” “嗳,是我。”少年转眼看向陆小芒的时候,又完全变了副脸,一手扬起,冲她直招手。“小芒…我回来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将军,别死 黑衣少年站在那里,叫着她的名字,一句我回来了,引得陆小芒潸然泪下。 独自一人面对艰难抉择时的挣扎,绝望,恐惧,似乎都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的主心骨回来了,她的靠山回来了,只要他在,他就能护住她,护住她想要护住的人。 陆小芒泪眼迷离,伸手指了指手掌直冒血的阿牙,一字一顿,铿锵道:“益阳,她想把我变成傻子,还想把我当畜生一样圈养,然后养大了卖个好价钱!” “我听到了,你放心,我回来了,谁都不能再欺负你!”林益阳再次瞄准阿牙,这一次,枪口是对着阿牙脑袋的位置。 “嗯,她还给将军下了药,我得进去瞧瞧它。你要向我保证,绝不让这坏女人和她的帮凶逃脱一个!”陆小芒把天强天富拉到外公身边,转身往屋里走。 “嗯。”林益阳的枪口对着阿牙,冷冽如刀的目光却在罗光学,罗有钱,罗有粮和叶桃身上来回巡视了一圈。 罗光学一家齐齐吓得打起了哆嗦。 陆小芒走进屋内就看到将军身形已经开始摇晃,可它的前肢依旧把罗有权按在地上,嘴在罗有权左边肩膀上来回撕扯,扯一下就摇晃一下脑袋,那要闭合上的眼又清醒了一瞬间,然后它又继续咬继续扯… “敖敖……”将军的叫声透着无边无际的委屈和不甘,似乎在气恼咬了这么半天,都没能把罗有权另一条手给扯下来。 陆小芒走近,伸手摸了摸将军的头,将军慢慢头,鼻孔里汩汩地流着黑红相间的血。 “将军…”陆小芒把将军按在罗有权身上的那条腿轻轻地抬了起来,将军一个趔趄,像是失去了准头就要往地上倒,它强撑着身体维持了几秒,终究没撑住,轰然倒下。 将军开始抽搐,鼻孔里,嘴里开始大量的涌出黑血…… 陆小芒猛地抱住了将军,泣不成声。 那个毒妇没骗人,那水里确实下了药,将军也喝下了那掺了三步倒的药… 赶集的时候,她听到过卖三步倒的小贩是这样叫的:耗子药,三步倒,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没有效果包退钱! 三步就倒的毒药,将军喝了一整碗的量,从小木屋回来后也一直强撑着,帮她把外公从已经红了眼的两头牛蹄下扯了出来,又扑倒了罗有权,还生撕了他一条胳膊,哪怕它已经药性发作到了极限,它依旧没有松开按住罗有权那条腿… 哪怕它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力,它依旧试图扯掉罗有权另一条胳膊给陆小芒报仇… “将军,前世你死在我眼前,这一世,我不能让你死…”陆小芒慢慢放开将军。 “敖敖……”将军慢慢的合上了眼,眼角有晶莹的水液滑落出来。 “益阳!益阳!快进来,快救救将军!” 黑衣少年如同一道流光般窜向牛棚内,经过阿牙身前的时候,一枪托狠狠砸下,阿牙捂着被打凹进去右边脑袋,惨叫着倒到地上,然后就像是被捅了一刀的大白猪一样边流血边抽搐。 越过罗成功身边时,林益阳喊了声外公:“外公,外头先交给你。” 一把枪塞到了罗成功手中。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林益阳窜进了牛棚,罗成功接管了外头这些人。 阿牙还在地上惨叫打着滚,滚着滚着却滚到了掉落的那把枪旁边… 阿牙心头一喜,伸出没受伤那只手捡起了枪,就地一滚,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冲着罗成功的方向就要扣动扳机。 砰!砰!砰! 连续三道枪声,打中了阿牙持枪的手,还有左右两条腿的膝盖处。 阿牙坐在血泊中,不可置信地看着罗成功。 罗成功一步一步走近她,伸脚踢开再次从她手里掉落下来的那把驳壳枪,然后一并捡了起来,一手握了一枪,两手食指扣在扳机上,苍老的脸庞上只剩下雷霆震怒。 “阿牙,如果早十年我这么做了,我家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怪我做错了选择,所以我做错的决定,这恶果我自己来背!” “不…公公,别杀,别杀我。”阿牙想往后退,无奈手脚都各被打了一枪,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阿牙,我罗成功一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罗成功冷眼睨着阿牙,“我以自己为诱饵,引出你的姘头,本来这就是一场凶险至极的赌博,如果小芒没来,我死也就便死了,这条命就当为我自己和和我儿子的愚蠢付出了应付的代价。 现在,我既然没死,那就不假他人之手,还是我亲自来动手。” 阿牙知道罗成功不会放过自己了,她突然忍痛抓起地上的泥巴洒向罗成功,然后趁罗成功闭眼的时候大喊了一声:“跑!” 罗光学和罗有钱罗有粮立刻四散而逃,叶桃反应慢了半拍,一看自家男人和儿子都跑了,她也连忙追着罗光学去了。 “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么?”罗成功睁眼冷笑道。 “那你敢现在开枪打死他们么?之前那小子开了一枪,已经惊动了村里人,刚刚你又连开三枪,说不定这会已经有人过来了。 如果你现在开枪打死他们四个,你就是杀人行凶! 如果你不开枪,任由他们跑掉,就算之后报案让人来逮,他们顶多算个盗抢罪,谁来判刑都罪不至死,顶多坐几年牢! 可是我告诉你,想爬我床的男人多了去了,他们几个都是我的入幕之宾,不止他们,村里我还有不少老相好呢… 你也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可把罗成功家有传家宝的事告诉过不少人呢…… 哈哈哈,罗成功,我告诉你,尾牙家的人哪怕是死也绝不会让敌人好过!” 林益阳背着将军出了牛棚,厌恶至极地看了阿牙一眼,沉声道:“哪怕全村的人都是你相好,全世界的人都是你的入幕之宾,只要他们敢冒头对付小芒或者小芒的家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的下场绝对会比你还要惨!” “别跟她废话,先带将军去洗胃!将军比这几个烂人的命重要多了!”陆小芒拖着脸部被砸得血肉模样,完全没有人样的罗有权也走了出来,她的裤腰上,别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驳壳子枪。 林益阳点了点头,扛着将军飞快地跑了。 陆小芒丢下刚本来不久又被她用枪托生生砸了十七下再次晕厥过去的罗有权,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这才伸手去牵天强天强的手。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没妈的孩子了,跟表姐走,这儿不适合小孩子呆。” 天强天富犹如木胎一样被陆小芒牵着。 走到罗成功身边时,陆小芒又仰起小脸问了一句:“外公,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安排没告诉我?你要是没安排,剩下的事我就要自己安排了。” 罗光学他们以为跑掉了这事就能了了? 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第四百九十七章 拖延时间 “刚刚阿牙说的所有话中,我只觉得有一句话中听。”罗成功伸手,摸了摸眼神嗜血眼圈泛红的外孙女,“她也都说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我的安排用不用得上,明天就知道。如果过了明天还没结果,就轮到你来接手布置。” 哦哦,那就是有后续安排嘛,陆小芒放心大胆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陆小芒边走边把捆着两表弟的绳子给解了,然后扔进了草丛里,又往前走了一截之后,就看到陆陆续续往牛棚跑的村民,陆小芒一手牵天强,一手牵天富往路上一站,就挡住了大家的去路。 跑在最前头的是村里负责放牛的罗大贵,就是罗保国的爸,后面跟着的就是罗凯旋的大伯二伯四伯还有他爸罗三儿。 罗凯旋的爷爷奶奶挺会生,一共生了十一个孩子,五男六女,养活了四男三女,其他四个全都夭折了。 孩子多了,这起名就是件伤脑筋的事儿,罗凯旋的爷爷又没读过书,直接就按一二三四五六七这样起了名儿。 男的统一叫罗某儿,女的统一叫罗某丫。 罗大贵大半夜的看到陆小芒和天强天富,惊讶地停了下来。他一停下,后头的罗大儿罗二儿罗三儿罗四儿也都停了下来,五个男人扎堆望着陆小芒。 陆小芒笑眯眯地喊了一圈的伯伯,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瞳也滴溜溜转了一圈。 “小芒,天强,天富,你们刚刚听没听见打枪的声音?”罗大贵问。 “打枪?没有啊。”陆小芒一边摇头一边用力把天强天富往自己身边拢,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可疑模样。 “那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路上晃荡啥?”罗大贵疑惑道。 “没干啥,没干啥,我们没买鞭炮去牛棚那边放,也没炸牛粪池玩儿…啊,我怎么…”陆小芒话说了大半截连忙闭上了嘴,一脸懊悔地低下了头。 放炮炸牛粪池? 那是放鞭炮的声音? 这打枪的声音和放鞭炮的声音,对于没见过枪也没摸过枪的村人来说,是有点不容易分清。 陆小芒说完之后,连忙拖了两个表弟想从罗大贵罗大儿到罗四儿几兄弟间挤过去,看那着急慌忙的模样,跟村里那些惹了事儿着急逃回家的皮猴孩子没两样。 村里这条路就这么宽,个人一站就完全塞死了,陆小芒挤了几下没挤动,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赶紧又退了出来,踩着旁边的草丛绕过几人跑了,跑出几米远之后,还回头心有余悸地看了看他们会不会追,看到几人还站在原地时,陆小芒好像很是松了口大气的模样。 陆小芒这一通表演,成功的糊弄住了几人。 罗大儿四兄弟不想去凑热闹了,掉头就往村内走,碰上后头来的人,也把陆小芒那通说辞说了一遍,大半夜被惊醒,本就没睡够觉的村民们都纷纷打着呵欠各回各家睡觉去了。 只有罗大贵不放心那两头牛,怕那牛听到放鞭炮的声音会吓到,万一发疯扯脱了绳跑掉那可就糟了。 指不定会被罗光明扣多少工分呢… 陆小芒回头,定定地看着往牛棚走去的罗大贵,眉头拧得死紧。 也不知道她拖延的这会儿工夫,外公有没有把事情搞定。 万一罗大贵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外公在挖坑埋罗有权和阿牙…… 第四百九十八章 算总账的时候到了 陆小芒有心想要再跟回去看看,拦一拦罗大贵,可是现在突然掉头回去又太显眼了,转念一想外公又不是什么蠢人,哪怕他不够时间处理掉罗有权和阿牙,也应该够时间把人藏起来,也就略微放下心来,还是牵了天强天富回家去了。 罗大贵来到牛棚前时,一眼就看到拿了把平时他用来铲牛粪的铲子正用力铲着土,然后一铲一铲的把土掩到牛棚前路面上的罗成功。 “罗大爷,你家那皮猴儿放鞭炮把牛粪都炸到了路面上来了?我那牛吓跑没?”罗大贵三并并作两步走到罗成面前,着急无比地往牛棚里瞅。 罗成功原本正在想措辞堵罗大贵的口,罗大贵这么一说,他立刻明白是陆小芒把枪声刻意说成了鞭炮声。 这外孙女,果真机灵得不像个小孩儿。 驳壳子枪的枪声确实跟一种鞭炮的声音很相近…… 这炸了粪池子牛粪喷得到处都是,他这拿铲子铲土掩埋的动作,就像是在掩埋那些臭烘烘的牛粪,也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来查看这泥下面究竟掩的是血还是粪…… 而且,鞭炮炸响后,惊到了牛棚里的牛,牛又有过踩人致残的先例,罗大贵肯定没胆子进去仔细查看,这也就给罗成功预留了不少可以周旋的空间。 万一屋里那堆血迹没来得及清理,罗成功完全可以利用罗大贵的恐惧阻止他进屋,反正罗大贵只要确认牛没跑他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的。 “没跑出来,不过肯定吓得不轻,听说这些畜生一受到惊吓就会满屋子拉屎,这会子里面肯定满地都是新鲜牛粪,估计脚都没地儿下,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进去瞧瞧呗?”罗成功镇定自若,握着铲子铲土的手连抖都没抖一下。 “只要牛没跑就行。”罗大贵看了看罗成功,犹豫道:“罗大爷,那满屋子的牛粪……咋个整?” 罗成功扬了扬铲,平静道:“是我家孙子们闯出来的祸,我会清理干净,不会给你添麻烦。” 罗大贵听了这话,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又开始担忧起那牛会不会踩到罗成功,连忙劝道:“那牛骤然受了惊吓,一时半会儿回不过来神,既然罗大爷你这么讲究,我也怕你进去被牛踩了,要不然等明天再进去清理?” 罗成功默默看着罗大贵,乡下人多淳朴,村里上百户人家,多的是罗大贵这种能老实巴交的善良人,像罗光学一家和阿牙这种黑心烂肠的歹毒之人其实真不多。 “不用了,老年人本来就容易失眠,我就在这里等会儿,牛睡了我就进去把那些粪一并铲了清理了,说不定干了活回去还能倒头就睡,你要回你先回,今天这事儿是我这边对不住你了,等农闲的时候赶场打点酒,到时候喊你来喝啊。” 罗大贵点了点头,放放心心地走了。 罗大贵走没影了之后,罗成功才把扔在最密那丛苦蒿丛中那对背靠背绑在一齐,用旧袜子塞了嘴的苟/男/女提了出来。 绳子是阿牙先头用来绑罗成功的绳子,袜子也是之前用来塞过罗成功嘴和天强天富嘴的袜子。 罗成功用尖利的铲尖往阿牙膝盖的血窟窿上一杵,然后又往左往右转了好几下,阿牙痛得浑身剧烈颤抖,额头青筋突出老大一条,眼珠子也瞪得鼓了起来,像是一尾窒息的金鱼。 “阿牙,算总账的时候到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夏天的夜里,闷热无比,风也吹得懒洋洋的,到了十一二点钟之后,才偶有得劲的山我带来丝丝凉意,月朗星稀,凉风习习,正是容易睡觉的好时候。 牛棚前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阿牙,我罗成功这一辈子最不屑折磨女人,因为在我看来女人是娇花,需要呵护细养。但是你让我破了这个例!”罗成功慢悠悠地用铲尖戳着血洞,直到把伤处附近铲到血肉模糊,阿牙一次又一次的痛到抽搐,然后生生痛晕死过去。 “疼痛和绝望其实是好东西,正是因为在牛棚里濒死前的那疼痛和绝望,让我明白了一个做人的道理。有些坏人啊,从一开始就是坏透底了的,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改过自新,所以给这种人存活的机会,就是对世人和善良之人的残酷。 阿牙,你晚死十年,却还是没学会做个人,你依旧是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既然这样,我打杀一条畜生也没啥心理负担……” 罗成功看了看牛棚附近那片荒草坡,选了个土质最松软的地方开始刨坑。 两个小时后,他才用铲子一铲一铲的铲出了一个两尺多深,六七尺长的大坑。 他刨坑的时候,阿牙就在旁边看着。 这一铲子一铲子就像是铲到了她的心上,她的表情越来越绝望,到了后来那眼泪就疯狂地涌出,冲着罗成功不断摇头,仿佛在说我不想死,放过我。 罗成功把阿牙和怎么弄都已经弄不醒,不知道啥时候吓死过去的罗有权扔进土坑里。 “你嫌弃我儿子,喜欢外头这些姘头,那我就把你们埋一起。”罗成功用牛棚里放着的粪桶挑了两担牛粪过来,然后又用铛铛儿一铛一铛地舀着粪往阿牙头上浇。 “阿牙,你也就只配被这样的东西埋葬…” 粪慢慢的填满了土坑,阿牙在牛粪下不停地挣不停地挣,牛粪时不时会一拱一拱的起伏…… 又过了十几分钟之后,牛粪下终于安静了下来。 罗成功就开始把土往坑里填。 “阿牙,你总认为你自己是一朵鲜花,嫌弃我儿罗夏是牛粪不如的东西……现在我就让你一朵鲜花埋在牛粪下,你也算死得其所了。十年前你就是上了枪毙名单的人,晚死十年,也算是你赚了。” 收拾好牛棚内外,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 罗成功把铲子粪桶全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佝偻着背开始往回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罗成功把枪藏好就去了罗有德家。 卢芳带着天强天富已经睡下了,听到敲门声,赶紧披衣穿鞋起来开了门。 “成功大伯,进来。”卢芳睡眼惺忪地道。 罗成功摇了摇头,只问了一句:“有德出去了?” “嗯,出去了,估计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天强天富已经睡了。小芒把天强天富送来之后就说要去看她的狗。” 罗成功冲卢芳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回去睡,记得关好门。” 卢芳嗯了一声,重新关上门打了木头梢子,又用两根扁担抵住了门,迈着细碎步子回屋睡下了。 罗成功默默的向后走,又去罗光学家转了一圈。 罗光学家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罗成功在他们家的院子里驻足,转头看向乌玛山的方向。 他们这一家子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乌玛山,四条丧家之犬拿着地图,悄悄摸进了地堡。 第五百章 乌玛山地堡 所谓的地堡,其实就是一座入口隐蔽在山涧后的地下防空洞。 罗光学几人手里拿着简易地图,依旧在山里转了一个多钟头才找到真正的入口处。 罗有钱和罗有粮默默在前面探路。 罗光学走在罗有粮后头。 “有权也不知道咋样了?叶桃边走边往红星村方向时不时张望几下,唉声叹气道:“光学,有钱,有粮,我们真的不管他了?” 罗有钱罗有粮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装聋作哑。 罗光学扭头狠狠瞪了一眼叶桃,这一路上她就没停过嘴,这话翻来覆去的说了上百遍,要多烦有多烦。 “闭嘴!” 叶桃闭上了嘴,过了一小会儿又有些不落忍地道:“你说那罗成功该不会心狠到把咱有权打死?” “你真要那么担心,你一个人回去看看究竟不就知道了?”罗光学头也不回地说。 叶桃停下脚步,有些心动,又有些害怕,“我,我一个人不敢回,你跟我一路去。” 罗光学呵了一声,加快脚步追上罗有钱罗有粮,父子三人肩并肩。 叶桃抬步跟上,一边走一边碎碎念:“没事的,罗成功没那么大胆子把有权弄死的,弄死人是要犯法的,要坐牢的。叶李把罗成功大孙子牙都生钳掉了也没见罗成功放个屁,有权肯定没啥事。等我们找到了宝换了钱,回头再花点钱打点打点,哪怕有权给捉去坐牢了,也能过上好日子。” 叶桃就这样说服了自己的良心,不再担忧罗有权,加快步子小跑着去追前头那三人去了。 四个人走远之后,后面一道黑乎乎的影子突然冲着土坎上吐了口口水,“弄死人是犯法的?你们还知道这世上有法啊?” 走在最后头的叶桃突然扯住了前头罗光学的衣服下摆,疑神疑鬼地让他听:“听到啥没?刚刚好像有人在说话。” 罗光学张大眼睛往四周看去,荒山野岭,除了树就是草,鬼都不见一个,哪来的人说话? 用力甩开叶桃,罗光学一脸不耐烦地往山涧深处走。 前面突然传来罗有钱罗有粮惊喜夹杂着兴奋的呼喊声:“真有个洞子,找到了,找到了。” 两兄弟说着就要往里钻,可是那洞子明显多人没人打理,山上的泥已经把洞口封去了一小半儿,一个人进倒是没问题,两人齐头并进,那就有点困难了。 两人谁都想先进去,谁也不想让谁。 罗有钱说:“我是老大,洞子是我先看见的,让我先进,一会儿找到东西卖了钱我要占大头。” 罗有粮说:“是我先看见的,我才该先进去,要说哪个该占大头,哪个先找到哪个占大头。” 只找着个洞口,洞子里啥情况都不知道,这两兄弟就起了内讧,开始红眉绿眼的互相扯起皮来了。 两人你不让我进我也不让你进,一来二去的,不知道怎么的就给卡死在洞口处了。 罗光学走上去,一人甩了个响亮的耳光,然后飞起一脚就把两人蹬进了洞子里。 “俩个小狗/ri的不像话,占你妈的大头,你爸我还活着没死呢,轮得到你们俩争大头?” 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叶桃伸头看了看,有些害怕地问:“听说乌玛山的这儿旧时候驻过军,还弄了个什么百人坑,死了好多人,村里的老人还说这地方闹鬼,里面会不会有鬼啊?” 罗光学又反手给了叶桃一耳光,大半夜的说这些神神鬼鬼的,他们这身上又没带火柴,只能摸黑进洞,本来没啥的,听这婆娘东一说西一说,说得他心头都有点毛耸耸的。 “让你闭嘴,你再乱说话,老子一巴掌扇死你。”罗光学恶狠狠道。 人在恐惧的时候习惯大声作出凶相,不过就是虚张声势而已。 叶桃噤了神,跟着罗光学一道往里走。 那踹进洞的俩儿子半天都没说话了,也不知道是摔晕了,还是悄悄往里走寻宝去了…… 罗光学一边喊着两个儿子的名字,一边往里走。 过了好一会儿,前面才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回答声,听着已经离着洞口这边有好一段距离了。 罗光学生怕儿子占了先,赶紧冲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小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喊:“你们俩个走慢点儿,这洞里这么深,长年累月的没得人气,容易出蟒蛇那些东西……” 两个边走边还在你推我一下,我绊你一脚不安分的兄弟一听罗光学说这洞子里可能有蟒蛇,立刻停下了脚步,不敢傻乎乎的往前摸了,老老实实的等着罗光学和叶桃进来。 四人好不容易会合,又伸手摸着洞壁慢慢往前走。 罗成功画的那地图上标的是13号门里藏着东西,他们就一边走一边摸,倒是隔一段时间就能摸到一扇拱形像是桥洞一样的门。 罗光学还算有点见识,摸了几扇门之后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地下防空洞。 打仗的时候,飞机是轰炸过昆城和双庆,所以很多地方都修有防空洞。 不过这种防空沿一般是修在城市下面的,像山里这种,一般都是有兵的地方修来备用防空袭和当仓库一样藏枪支弹药或者粮食药品什么的。 越往里走空气就越少,总有点胸闷气短的感觉,罗光学一边摸门一边数着数。 “一,二,三……九,十,十一,十二,十三!找到了,就是这里头!” 第十三个防空洞找着了。 一家四口都兴奋得直跺脚。 第十三个防空洞的拱门上还修了道铁栅栏门,罗光学摸索着推了几下,铁栅栏门就嘎吱一声开了。 罗有钱罗有粮互相推搡着想要抢先进去,被罗光学再次一人扇了一耳光。 “老子先进去!”罗光学打了人之后就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走。 就在这一瞬间,两个儿子齐齐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力道很大。 砰的一声,罗光学直接被推得撞到了里面的石壁,听那撞击声就知道撞得不轻。 罗光学最先进去,却没机会先去找东西,因为他被两个儿子联手撞破了头,头上给磕出老大一血口子,还当场就晕了过去。 罗有钱和罗有粮一进去就开始摸东摸西。 他俩摸到了四四方方的木头箱子,然后像在比赛一样同时打开了自己摸到的那个木头箱了,伸手在箱子里掏腾,找一副像画一样的东西。 然后,他们俩齐齐找到了扎起来的像是药包一样的小纸包,凑近鼻子一闻就闻到了老大一股子像是过年放鞭炮时那种火药味儿。 火药味儿?! 火药! 第五百零一章 人为财死,没有后悔药 “我的妈呀,这里好像是个炸药库……还好我们没带火柴……”罗有钱庆幸不已。 罗有钱大叫的声音把地上滋滋啦啦的细微声音掩住了。 微弱的火光,从门外一直烧到了门内,然后又爬上了木头箱子延伸出来的白线上,然后烧进了箱子里… 罗有钱罗有粮喊了声妈呀,叶桃吓得连妈都喊不出…… 洞里没有蟒蛇,只有埋了引线的炸药包…… 是圈套! 连着刚睁眼醒来的罗光学,一家四口的眼里只剩下惊骇和后悔。 只是世界上哪来的后悔药? 人总得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有的代价你能承受得起,有的却承受不起。 罗成功……你好狠哪! 轰!轰!轰……巨大的声音响彻乌玛山。 血肉齐飞,防空洞连带着洞上面的山脉全都被轰的一下炸上了天,然后过了几分钟才落回了地面。 好好的一座山,直接塌了一小半儿…… 一道黑影远远围观,喃喃道:“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林克家里却灯火通明。 他这一辈子也遇上过不少农村里吵架打架后想要喝农村吓人或者了断自己的病人。所以那些洗胃的器具他家里是齐全的。 行医二十几年,他也从阎王爷的手底下抢回过好几条这样的人命。 可是给狗洗胃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干! 他一边扒开狗脸上的长毛,一边把橡皮管子往狗嘴里伸,那狗两眼紧闭,口鼻出血,身体一直在不停抽搐。 “它这样子,其实洗胃也已经没用了。只有内脏没有被药物腐蚀坏,没有出血性症状的患者洗胃才有用……” 林克看了看旁边面色沉凝,像是一具怒目金刚一样矗立在自家院子里的黑衣少年。 少年抬眼,瞪着林克,虽然一字没说,可林克就是觉得他这眼神比说一百句恐吓的话还吓人。 “真的没用,再说我是医人的,不是医……”林克一句话都不敢嘀咕完就赶紧闭了嘴,估计管子已经插进胃里之后,他就开始灌洗。 一盆盆干净的水液从管子里灌进将军胃里,过了一会儿又全部变成血水倒喷而出…… 林克的手开始发抖。 林益阳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冷冽的眼中一丝光亮也没有了。 他慢慢地蹲到将军面前,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将军……你要活过来,以后,我再也不薅你头顶上的毛了。” “等你好了,我给你找个最漂亮的狗媳妇,我知道你最喜欢那种白/的,一根杂/都没有的。” 躺在木板上的黑色长毛大狗子慢慢的停止了抽搐。 林克摇了摇头,哀叹道:“我真的尽力了。那药下得太重了。” “再试试?”少年抬起眼,眼圈赤红。 “林益阳,人力有穷时,我就是个医生。” “说什么丧气话?林克,你不是说我是能起死回生的小神医么,我能让死了的人都活过来,我就不信不能让还活着的狗继续活!” 全身上下都像被水浸透了的陆小芒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林克家的院子,含泪看了将军十几秒,又扭头看向林克,颤抖着声音问道:“林克,你会做肠穿孔修补手术么?” 看着陆小芒满是希冀和不安的眼,林克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给人刨过腹接过断肠也切过阑尾!” “太好了!”陆小芒喜极,“那你赶紧准备手术,从这儿下刀!” 林克照着陆小芒指的位置下刀,果然翻找到了穿孔处…林克就把这狗肠子当人肠子打理,一个洞一个洞的修补,然后再把伤口一层层缝合起来。 陆小芒和林益阳轮流守着将军,足足守了三天,第四天早上,将军慢慢睁开眼,伸出舌头舌忝了陆小芒一下。 与此同时,骊山祥瑞石雕场,罗夏提着大包小包,举目四顾,一脸惊讶。 第五百零二章 你眼里没我,我心里你已死 看着门可罗雀的石雕场,罗夏呆住了。 这哪里像是要过大寿的场面啊…… 他恍然道:“我爸是故意支走我的……” 不过来都来了也没办法了,罗夏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石雕场,刚一转过那尊天后娘娘雕像就看到了正在给后面一个石胚画线的赤膊老头子。 老头两鬓斑白,头顶中间光秃秃的,周围是稀稀的几根头发,脸庞圆圆的,一边用刷子蘸白灰在石头上画,一边冲着石头眯眯笑,嘴里还哼着小调。 罗夏走到他身侧,喊了声师父。 老头嗳了一声音,笑眯眯的转脸看了过来,看了好几分钟之后,他突然一刷子砸向罗夏。 “滚!”老头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罗夏又叫了声师父,老头把右手端着的那碗白灰也砸了过来,罗夏只来得及闭了闭眼,白灰从头洒下,落了他一身。 “滚!再不滚我拿扫把打人了!”卢祥瑞恶声恶气道。 罗夏抖了抖一头白灰,慢慢睁开眼睛,无奈地看着师父暴怒的脸庞。他是卢祥瑞的关门弟子,卢祥瑞一共收了三十五个学雕刻的徒弟,平时待人也都是和和气气,笑笑眯眯的,从来不像其他师父对学徒那样呼来喝去,但是所有徒弟进了门唯一要遵守的一条规矩就是要么不学,要学就必须学成才能离开。 罗夏是唯一一个没学成就私自离开的徒弟。离开后又没留下只字片语,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连个解释的理由也没有。 难怪卢祥瑞要气成这副模样了。 只怕在他的心里,认为这个突然消失的徒弟肯定是死在哪儿了……因为这些手艺匠人大多都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还保留着什么天地君亲师的旧礼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徒弟要不是死了,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七八年杳无音信? “你不见那天,我们都当你死了,年年那天都给你祭杯酒。不止是我,你那些师兄弟们都为你掉过眼泪。今天我才知道,你根本不是横捎不来只字片语,而是根本没把我这师父放在眼里。 那么……我也真当你死了,你滚!赶紧滚!今天是我满六十岁的生辰,你如果不是成心来气死我的就赶紧给我滚,从我眼前麻利的消失!”卢祥瑞气得一边打哆嗦一边看四周,好像在找打人的扫把。 罗夏本来就是一个不太会说什么讨巧话的人,见师父气成这副模样,话又说得这样没有余地,只得放下那些大包小饭烟酒茶,黯然离开。 都走出几丈远,他还能听到后面跺着脚喊滚的声音,“以后也不要再来了,你眼里没我这师父,我心里也没你这徒弟了!” 罗夏扭头,有心想要解释两句,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从哪说起的好。 就这犹豫工夫,卢祥瑞就已经找到了一把扫秃了头的扫把,又是不管不顾地扔了过来。 扫把打中罗夏后背后落在地上。 罗夏叹了口气,无奈地出了石雕场。 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从火车站到石雕场走了两个多钟头,这会儿已经六点多了,正是日暮西山的时候。 漫天的晚霞,犹如火烧着天边,边缘更是红得像透滴出来的血色。 罗夏不知道的是,他走后没多久,卢祥瑞就赶紧用扫把那大包小包藏了起来,又把地上的白灰扫干净了 刚扫得差不多时,有人突然急急忙忙的从石场内跑了出来,一见卢祥瑞就问:“刚刚是不是当年你那个和导弹射到骊山时同时失踪的小徒弟回来了?” 卢祥瑞低头扫着剩下的一点白灰,头也没抬道:“不是他。” 第五百零三章 自投罗网的罗夏 跑出来的人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的确良短袖衬衫,脚上蹬着一对擦得锃光发亮的皮鞋,皮鞋里是光脚,没穿袜。 “死老头,还敢当面说谎!找死是不是?”穿着大头皮鞋的脚狠狠地踹向卢祥瑞,三两脚就把卢祥瑞踹倒在地,他还是不觉得解气,又在卢祥瑞脸上踩了好几下。 “说,那小子往哪个方向走了?” 卢祥瑞顶着一脸的鞋底印,翻了翻眼皮,“不是他。”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石场上山下山都是一条路,他肯定是下山回镇上投宿去了。”那人一边往外追一边冲卢祥瑞放狠话,“死老头,等回头得空我再收拾你!我告诉你,要是追到人还好,要是追不着,我让你今天六十生辰变忌日!” 卢祥瑞慢慢地爬起来,一拐一拐地走到藏着罗夏提来的烟酒茶的地方,慢慢拆开了包封,掏了瓶江津白酒出来开了盖猛灌了两口。 “罗夏,你这趟真是不该来的,生生把你师父我撒的谎给拆穿了,这烂摊子怕就不好收拾了。”想到那个从骊山出现火光后就跟他翻了脸的中年男人,卢祥瑞又咕咕灌了自己好几口烈酒。 导弹…原来那天晚上落在骊山中的是导弹。原来这家伙捡了片残骸回来,又把他这石场给占了当成了他的老窝,是想拿这石场打掩护,偷这造导弹的师。 那年山中突然发大火,一群徒弟人多口杂的瞎嚷嚷,才发现罗夏不在场里,好像又跑山里打野兔子去了。这才让这个名义上是他二徒弟实际居心叵测的家伙盯上了罗夏。 其他徒弟都被他借各种理由给撵下山了……只有这罗夏,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真给山火烧死了还是跑了。 没想到今天这傻子竟然来自投罗网,他这师父受了他礼,怎么能忍心他送这个死? “说来说去,还是我这师父识人不清,竟然收了个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二徒弟,石场给他搞得乌烟瘴气,我一家人命都捏在他手里了…罗夏啊,还是师父对不住你了。” 卢祥瑞喝得酩酊大醉。醉了一会儿挨打的时候就不怎么会感觉到痛了。 这一把老骨头,打死就打死,要真打了人命来了,那叫冯松的狗东西只怕也不敢再呆在石场里了? 这样也好,也好。 “也好……”老头子醉倒在地上,脸上还顶着鞋底印儿,嘴里不停喃喃道,“也好。” 罗夏没下山投宿,而是沿着记忆中的路往深山中走。 那年的山火只烧掉了北边一片儿,他搭的那个树屋要是运气好的话,还勉强能睡人,给他遮个风挡个雨。 他走到林子边缘时,天就黑尽了。 罗夏把背包取下来掏了一阵儿,终于找到那杆他爸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手电筒。 有了手电筒,进山的小路也没那么难走了。 多少年都没打过野兔子什么的了,故地重游还有点小兴奋。 “师父这个人最好说话了,睡一晚上再去找他,他肯定就消气了的。明天就不会喊我滚了的。”罗夏自言自语道。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找到了他当年搭在老树上的那座树屋,好不容易爬上去之后,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一只生着黑长毛的爪子就从树屋窗口伸了出来,一把把他推了下来。 罗夏猝不及防,手电筒的光一晃,刹那间,他又看到了一张满是黑长毛的脸。 然后,他就直直地跌了下去。 完了,好几米高呢,摔死了咋办?他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啊… 还有刚刚那黑长毛的东西………好像是个人? 第五百零四章 我不是你女儿 “是个人,你推下去的是个人!他要摔死了!”树屋窗口处又伸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扎着羊角辫,声音脆生生的,明显是个小姑娘。 “哎,人是你推下去的,他要摔死了,你就成了杀人犯!”小姑娘见那黑毛东西依旧蹲着不动弹,着急地直推她,“你赶紧去把人接住啊。” “留下,救。”黑毛人生涩无比地说了三个字。 “留留留,你赶紧救人啊,快摔成肉泥了。”小姑娘急得不行。 黑影一闪,那黑毛怪物直接从树屋门那边窜了出去,直接跳了下去,往地上一趴,罗夏刚好摔在她身上,虽然没摔死,却也摔晕了过去。 “喂,你接到人没?”树太高,夜太黑,小姑娘趴窗口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下面的情况。 下面没人回答。 小姑娘只得自己出了树屋,双手抱着树干,哧溜溜地下了树,自己亲自下来看看究竟。 这一看,小姑娘鼻子都给气歪了。 让这怪物接人,不是让她趴下面当垫子啊。这么高掉下来一大活人,一百多斤,她这样垫底下,不被砸死也得被砸断骨头啊。 “笨死了。”小姑娘一边埋怨一边伸手去推罗夏,推了很久才把罗夏从那黑毛怪物身上推下来。 伸手去摸了摸黑毛怪物的鼻子下之后,小姑娘松了口气。就在她准备在拍醒黑毛怪物的时候,小姑娘突然想到了什么,手就僵在了半空中,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收了回来。 她低头在罗夏身边找了找,然后就从罗夏手中拿走了那杆手电筒。 小姑娘打着手电筒转身就要走,走了一步不到就发现迈不动脚了,她低头一看,一条长满了黑长毛的手握在她的脚脖子上。 地上的黑毛怪物慢慢地抬了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小姑娘,黑暗中,她咧列了嘴,冲着小姑娘露出一口大白牙,似乎是在笑。 “留下!”黑毛怪物的声音很难听,就像是铁片刮着陶罐子发出来的声音,艰涩刺耳。 小姑娘叹了口气,小手使上了几分力气,猛地拍了自己脑门好几下,似乎是在懊悔。她刚还骂这黑毛怪物笨,这会儿自己不也笨到家了么? 黑毛怪物摔晕那会儿,她应该一下树就逃走,出了林子直接回家去的… 这会说啥都晚了。 小姑娘蹲了下来,想要拨开黑毛怪物锁在她脚脖上的手。 黑毛怪物五指向内一收,握得更紧了些,生怕小姑娘会逃掉。 “留下,答应过。” 小姑娘的脚脖子被捏得发疼,“放开,好痛啊。你要把我脚都捏断了。” 黑毛怪物赶紧松手,然后低头趴下,冲着小姑娘被捏过的地方吹气。 “呼呼,小王,不疼了。” 小姑娘捏紧了手里的手电筒,犹豫了一下,突地用电筒砸向黑毛怪物后脑处。 正在给小姑娘吹脚的黑毛怪物根本没能提防,直接被砸得两眼一翻,眼前一黑就晕厥过去。 小姑娘咬唇望着黑毛怪物,幽幽道:“我不是你女儿……你趁我迷路就把我捡来当女儿养又不想送我回家,我爸妈会担心的。我走了。” 第五百零五章 骊山中的长毛野人 小姑娘罗夏晕着,黑毛对物也晕着,赶紧打着手电筒跑了。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反正月亮已经升上了树梢头,黑毛怪物的身子突然剧烈的颤抖了几下,含糊不清地喊了一个名字后就惊醒过来。 当她发现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不见之后,她慌了,赶紧爬了起来,朝着出山那条路狂奔而去。 一条带着黑色长毛的手前后摆动,另一条胳膊却垂落在一侧,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撑地的时候不慎折断了。 “王……小……王……别走”黑毛怪物凄厉的喊着,转眼间就跑不见了。 罗夏醒来的时候天还黑着,先是手慢慢地撑了撑,然后撑起了上半身,翻了个身之后,他又缓缓坐起,坐了一小会儿之后才试探着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他才震惊地发现,从那两三层楼高的树端摔下来,他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他扭了扭脖子,伸了个懒腰,又发了一会儿呆。 那长着黑色长毛,爪子却生了五指,还生了张人脸的东西……是他幻想出来的还是真见着了? 罗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积蓄气力往树上爬,爬到树屋附近之后,他没像之前那样直接往里钻,而是伸了个脑袋往那边看。 树端枝叶茂盛,冠盖如伞,月光只能从间隙透进了那么一丝儿半丝儿,树屋里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楚。 他那杆电筒也不知道摔到哪儿去了……要是电筒还在,用电筒照一照就知道屋内有没有人。 罗夏叹了口气,大着胆子钻进了树屋,然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他又长长地舒了口气,自嘲道:“原来是自己吓自己啊,我就说啊,哪有长着那么浓那么密的黑长毛的人,还偏就挑了我建这座树屋做窝。之前应该是被风吹过来的枝叶扇了一下,一紧张就给看差了?” 罗夏放下心来,舒舒服服的躺在树屋里重新闭上了眼睛,又睡了几个小时,直到天色大亮,一群鸟扑愣着翅膀从远处飞来,停歇树屋附近的一条枝干上啾啾吵闹,罗夏才再次醒了过来。 下了树,找到就近的小溪洗了把脸,罗夏就出了林子,沿着来路往祥瑞石雕场走,走到石雕场门口之后,他又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去了山下的小镇子。 空着手去找师父好像不太像话,好歹要再买点东西提着去啊,还好走的时候他爸塞了十块钱给他。 罗夏花了一块钱在山下的小镇供销社买了两斤咸干花生,又转悠到屠宰场那边割了一斤二刀肉,一手提着花生,一手提着肉就准备回石雕场。 快出镇子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无意间偏头看了看,正好看到一群拿了锄头镰刀钉耙从村屋里冲出来的人。 这群人个个气冲冲的,一边走一边喊打,十分吓人。 罗夏连忙往旁边一站,让这群人先过去。只有栽种季节需要抢水源什么的,这么多人出动,是要去打谁? 不过打谁也不关他的事……罗夏耸耸肩,继续朝镇子外走。 那群人是小跑着离开的,罗夏是慢慢走着出镇的,等他走到镇子外的小河边时,就看到了先头那群人围成了一圈,不停地挥动锄头钉耙往下砸,好像是在打中间的某个人。 “打死你个长毛野人,竟然敢拐我们家孩子…”打得最起劲的是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庄稼汉。 罗夏看到他的锄头每一次砸下再挥起来都沾着血。 第五百零六章 人不如狗 林益阳一听到陆小芒的哭声就从地铺上窜了起来,闪电般的扑向床边。 陆小芒紧紧抱着将军的脑袋,哭得一抽一抽的,上气不接下气。 林益阳眼神一凝,突然伸手捂住了心口,削薄的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陆小芒扭头看了看他,突然松开了手,将军甩了甩脑袋,冲着林益阳叫了一声:“敖……” 林益阳瞪大了眼,捂在心口上的那只手慢慢伸出,却又在离着将军鼻子十几公分的时候停了下来,似乎不敢再往前伸。 陆小芒伸手牵着林益阳的手,凑到将军鼻端。 将军调皮地打了个响鼻,一股粗重腥热的气体喷在林益阳的手背上。 林益阳垂目,空着那只手突然飞快地在将军头上薅走了几根最长最黑的狗毛。 陆小芒白了林益阳一眼,“你不是说将军要能活下来,你再也不薅它头顶上的毛了么?” 林益阳捏着那几根狗毛,嘶声道:“一高兴就给忘了,顺手就薅了它头顶上的毛。” 陆小芒呵了一声,你高兴也忍不住薅,不高兴也要薅,早晚有一天将军会给你薅成秃头。 秃头的狗再威猛都卖相不佳,想找个漂亮狗媳妇那可就会难上许多。 “看在将军陪了你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就行行好,别把它给薅成秃头狗了啊。”陆小芒语重心长,老气横秋地道。 林益阳默默地收回手,点了点头。 林克在门外晃了一下,探了个头进来,小小声地说:“今天早上你俩吃不吃?不吃的话,我少下点米。” 这几天这对小祖宗都是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天到晚守着那狗祖宗,陆小芒原本就尖的下巴就更尖了,明显掉瘦了一圈儿。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陆小芒和少年都点了点头说要吃早餐,林克有些惊讶,怕自己听错了,又重新问了一遍还是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他不由自主地跨过门槛走进来,就看到了被少年和陆小芒挡着的那条狗祖宗已经睁了眼,看上去精神头还不错,都知道看到陌生人就瞪眼睛了。 “咦,这狗命大。”林克摸了摸头,随口道:“不过这一醒了精神头就这么好,不太正常,该不会是什么回光返照?” 林益阳和陆小芒齐唰唰地转过头,盯着林克,异口同声道:“闭嘴!” 林克讪讪地摸了摸鼻头,一刻也不敢多呆,转头就出了屋。这年头,尽出怪事,人的地位竟然不如狗了呢… 吃过早饭,林克就找来了板车把将军小心翼翼地移了上去,林益阳把陆小芒也抱到板车一头,让她紧挨着将军坐着,一个人推着板车往红星村走。 将军活了,这是天大的喜事,两人都松了口大气,一路上就边走边聊。 陆小芒一直很好奇林益阳怎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就回来了,而且回来得那么合适,恰好就在出事那天晚上。 林益阳闷了闷,眉头微微皱起,“接到你的信我就马不停蹄的往火车站跑,往昆城的火车已经准备开了,我票也没买,是把那检票员打倒了之后硬爬上了那趟火车,路上有人查票,被我拎到厕所讲了下道理,就再也没查过我票了。 这几天我都还没空问你呢,你那信上是啥意思?花五毛钱邮票寄封回信给我,信上就只写一个字,阿屿大叔说是我惹你生气了,可我不知道哪儿惹着你了,所以亲自回来问问。” “信的事回头再说,你先告诉我阿屿大叔有得治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时不时会想到他……” “我拿到信那天,最后一份检测结果正好出来,我还没来得及问沈洪武就走了。”这阿屿能治不能治,哪有回来哄小媳妇重要哇。 自家小媳妇跟一外人哪来的可比性哪 第五百零七章 见死不救 包围圈中,黑长毛野人坐在地上,用一只手抱着头,手上横七竖八的全是伤口,血从伤口里流了出来,染了血的毛凝固成一团一团的。 “痛……好痛……”野人一边流血一边喃喃自语。 “痛?你拐走我们家孩子,我们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一闭眼就会胡思乱想,你没想过我们会痛?”砸得最起劲的中年庄稼汉扬起锄头又要往下砸。 野人抱着头的手突然放了下来,仰脸定定地看向庄稼汉,虽然身体还在瑟瑟发抖,眼里却露出了一抹坚毅。 “是我的,我的……小王,是我的……”说话着,野人突然用那只满是伤口的手一撑地就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这一跳把正喊打喊杀的这群人吓了一跳。 庄稼汉的锄头也吓得掉到了一边。 “我的,我的,孩子,小王,我的。”野人逼近庄稼汉,嘴一张,一口白森森的尖牙露了出来,她冲着庄稼汉不停地呲牙,逼着庄稼汉一步一步往后倒退。 “孩子,我的,还我。” 先前这野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知道坐地上抱着头缩成一团,大家就忘记了那个传闻,野人力气无穷,凶残无比,而且最喜欢手摘人头,把骨头拿来当尿壶…… 当野人跳起来还露出一口尖牙之后,大家终于记起了这个传闻… 这不想不害怕,越是想就越是害怕,越害怕就会手脚发软,虽然他们人多势众,而且手握武器,但是谁都不想把命丢这儿啊。 罗夏冲过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一哄而散的人群,而背对着野人跑掉的人们,也没看到野人的身体一直在摇晃,站都站不稳了,明显是强弩之末,装腔作势吓人而已。 罗夏看了看眼前这个身高和他记忆中的姐姐差不多高的野人,快走几步接住了她,野人仰头看着他,眼里迷茫了一瞬,血突然从她额头上的一条刀口中流了下来,她伸出那只伤痕累累地手摸了摸额头,然后咧嘴冲着罗夏笑了一下,嘴里突然不合时节地念了一串数字。 这串数字是七位数。 野人重复念了好几遍,突然眼皮一翻,直接晕厥过去。 罗夏粗略看了看野人身上的伤,发现手上脚上的都是皮外伤,只有额头上那道好像是被锄头一角挖出来的伤有些深,出血量很大,看着很是让人心惊。 罗夏把野人背到了镇子里那家中医馆,坐堂的老头一看是长了黑长毛的野人,撒腿就跑了,只剩下一个反应慢半拍来不及跑掉的小伙计被罗夏堵住了。 小伙计吓得面无人色,说话也不利索了,“我,我,我不是医生,不,不会看病。” 小伙计说完话就背靠着中药斗柜直往地上梭。 罗夏看他那样子也是个不中用的,只得让他捡了些洗伤口的药和止血药,罗夏自己上手给野人清理了伤口上了止血药又包扎了伤口。 在石雕场学雕刻的时候,一天到晚不是打石头就是抬石头,然后就是用凿子凿胚像,也会有粗心大意的师兄们把自己弄伤的情况出现,罗夏刚当学徒那半年,基本上都是在打杂,其中也包括给受了伤的人清理上药包扎伤口。 罗夏本来想把野人送回树屋那边的,结果背上山之后又发现这想法不可行,树屋建在好几米高的树端,这野人手脚都受了伤,上树下树都不方便,而且这野人身上的三两天好不了,要是扔她一个要深山密林子里,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野人也是人,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哇。所以最后罗夏背着野人进了祥瑞石雕场。 第五百零九章 再入虎口 罗夏没想到的是,一进石雕场就看到了被吊在那尊观音像手指上的卢祥瑞。 鼻青脸肿,门牙都被打掉了两颗的师父和背着黑长毛野人,脖子上挂着两斤花生一斤猪肉的徒弟打了个照面。 冯祥瑞呶了呶嘴,强提起精神冲着罗夏喊了句:“憨货,跑啊!” 罗夏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一个穿得人模狗样,脚上还蹬着一对油亮大头皮鞋的中年男人从观音像后头转了出来,阴恻恻地看着罗夏直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昨天我在镇子里打听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你,今天一大早才回到石场里把这老东西给吊起来打了一顿,这还没打二顿呢,你就自投罗网来了,嘿嘿,我今天运气可真好。” 罗夏瞪着眼前的中年人,牙咬得格格作响。 “冯松,那可是咱师父啊,你竟然把他老人家给打成这样,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知道这在欺师灭祖哇,你个狗/ri的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啊!” 冯松围着罗夏转悠了一圈,突然伸手摸了摸野人的肩膀,毛茸茸的,感觉很真实啊。 “罗夏,你咋背了只大猩猩啊?是给师父送的礼?” 头埋在罗夏背上的野人悠悠醒转,抬起头,冲着冯松咧嘴呲牙,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 冯松吓了一跳,倒退了好几步,“哎呀妈呀,是野人啊!” 惊吓之后,冯松的眼里突然燃起了两朵兴奋的火焰。只听说过深山老林子里出野人,还有众多子虚乌有的传说,他以前都是把这些话当故事听的,没想到今天竟然真见到活生生一大野人了…… “罗夏,把这野人给我,我得好好研究一下。”冯松伸手就要去扯野人。 野人突然低头咬了冯松一口,用尖利的牙齿撕开了冯松手背,生叨了一块肉下来…… 冯松用力推开野人,头也不回地朝石场内部跑去。 罗夏小心翼翼地把野人放下地,从观音像的莲座上往上爬,似乎想要把卢祥瑞给解下来。 卢祥瑞冲他直摇头,“趁冯松不在,你赶紧跑!这家伙手头有枪!” 罗夏没作声,继续攀着观音像的袖子往上爬,一直爬到了手上,伸手了胳膊去够那系在观音手上的绳头。 冯松已经抄了家伙跑了回来,看着趴在观音手上的罗夏和吊在手指上晃荡的卢祥瑞,冷笑了一声。 “哟,真是师徒情深呢。卢祥瑞,这些年我一直留着你这个老东西,不就是为了钓罗夏这个小东西么?既然罗夏已经来了,你这老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死了还能省不少粮食,我就先打死你。”冯松面目狰狞地举起了手中的54式。 卢祥瑞止不住的大喊:“罗夏,别管我,跑啊!”跑脱一个算一个。 罗夏眯了眯眼睛,扭头看向冯松,“你要是打死师父,我跟你拼命,不管你想从我身上得到啥子,你球都得不到一个。” 冯松愣了一下,印象中罗夏一直是个没啥脑子的笨人啊,怎么几年不见,脑子好像灵活了不少啊,还知道威胁起他来了。 就在冯松愣神的一这一瞬间,没人留意到那黑长毛野人突然匍匐在地,一点一点的接近了冯松。 第五百一十章 奇怪的野人 就在野人爬到冯松身后,握了颗尖利的石头忍痛举起手钉向冯松后脑勺时,冯松突然扭头,对准野人额头,食指在扳机上抚了抚。 “冯松,你要是打死她,我一样让你球都得不到一个!”罗夏再次大喊,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就是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告诉他,这个野人死不得。 冯松犹豫了一下,视线掠过被咬掉了一块肉的左手手背,蓦地下定了决心。 野人定定地看着冯松握枪的右手,眼里闪过一丝追忆,就在冯松伸出食指扣向扳机的那一秒,她突然出手了…… 野人双肘低放,然后猛向右转体并以左小臂打了冯松手腕一下,右手抓住枪管往上一抬,把枪口,与此同时,用左拳向下猛击冯松手腕,右手将枪朝向冯松那边用力一拧动,冯松猝不及防,扣在扳机上的食指被折伤了,他手一颤,握在手里的枪就松了一瞬,野人顺势接枪反手抡起枪托照着冯松的太阳穴就是狠狠一击。 夸嚓……冯松的太阳穴直接被枪托捶得内凹进去两三公分,太阳穴附近的骨头也因这一打击碎裂开来。 冯松瞪大眼睛,直直倒下,直到死时都不太明白,这野人怎么会陆军格斗术中的正面夺抢枪术… 罗夏趴在观音像的手肘处,不停地眨眼,眨一下睁一下,好像根本不相信自己看到这一幕。 野人抢了枪又打死人之后,自己也有些茫然,她呆呆地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迸裂了的伤口不停往外渗血。 罗夏回过神来,看了看在风中摇摆晃荡的卢祥瑞,赶紧伸手继续去够那绳子。 罗夏解了半天也没解开那绳扣,冯松把卢祥瑞吊上去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把人放下来,所以打的是死扣。 “师父,你再多等一会儿,我去里头拿把刀出来把这绳子割断。”罗夏梭下了观音手,沿着她的裙裾下到了莲花座上。 野人握着手枪,对准了观音手指。 罗夏一看,魂都被吓掉了,赶紧冲着野人摇头大喊:“那枪可是会打死人的东西,不能乱对着人,赶紧丢掉。” 野人似乎被罗夏的喊声吓了一跳,但是却依旧没有丢枪,反而眯了一只眼,冲着观音手指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吊在观音手指上的卢祥瑞应声而落,坠向地面。 罗夏顾不得多想,从莲花座上扑了下去,刚好接住了卢祥瑞。 两师徒面色如土,惊魂未定地对望了一眼。 “师父!”罗夏眼圈一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瓜儿!不准哭,你师父我又没死,你哭啥哭?”卢祥瑞不让罗夏哭,他自己倒泪流满面。 野人握着枪,呆呆地望着罗夏和卢祥瑞,慢慢开口道:“我的小王呢?你们看到没?” “小王,我还一对a呢”卢祥瑞看着野人,大笑道:“没想到,这野人竟然还会打牌。” 罗夏要重新给野人包扎,野人手握着枪不肯放,罗夏哄了好半天她才把枪扔了,乖乖坐一旁让罗夏给她上药包扎。 卢祥瑞抄着手盯着这野人一直看,只听说过里人会生摘人头,拿人头骨做尿壶,可没见过会夺枪开枪,枪法还不错,又会打牌的野人啊。 “喂,你到底是不是野人啊?你叫啥名字?” 第五百一十一章 野人的记忆 “名字?”野人似乎被问住了,仰着头望天半天没作声。 卢祥瑞见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后来也就没问了。今天要不是这野人在场,他和罗夏可能都会出事,这野人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了,所以罗夏说要让野人在这儿养伤,卢祥瑞一点推辞也没有就直接跑去给野人腾了一间屋出来。 中午的时候,罗夏从后山割了垄韭菜剥洗干净,把那一斤猪肉剁剁剁成了肉碎,又擀了面皮,做了几十个饺子,先给卢祥瑞端了一碗,又给野人盛了二十几个,自己才把剩下十几个饺子捞了起来,又就着那锅面汤把剩下的面皮儿一起下下去,面皮好后,他加了点葱蒜加了点豆瓣酱就那样拌了拌,呼啦啦就吃了一大碗。 野人蹲在桌前,伸了一只手去捞碗里的饺子,开始被烫了一下,她又转头看了看拿筷子夹着饺子正往嘴里塞的卢祥瑞,哦哦叫了两声。 卢祥瑞抽了双筷子给她,她直接把筷子握在手里,想学卢祥瑞的样子去夹饺子,夹了好几下却一只饺子也没能夹起来,她有些生气,呲牙冲着碗叫了一通,最后还是不死心,直接用筷子去插饺子,插了几次之后还真被她瞎猫碰上死耗子给插到了一个,她把饺子塞嘴里囫囵咬了两口就直接吞了下去,然后就依样画葫芦,用筷子一头像在水里插鱼那样插饺子吃。 虽然下才能插中一个,可每次插中的时候她都兴奋得哦哦直叫。 卢祥瑞吃完自己碗里的饺子时,罗夏立马把最后捞起来那十几个水饺端到了他面前。 卢祥瑞看了看罗夏自己碗里全是无馅的面皮儿,摇了摇头并伸手捂住了自己碗口,“肉是你花钱买的,这饺子也是你亲手做的,你自己也尝尝,我饱了。” “师父,你的食量我可还记得一清二楚,一顿可是能吃一斤水面的,这二十几个饺子肯定没饱。”罗夏笑着扒开了卢祥瑞的手要把饺子往他碗里倒,卢祥瑞把碗往后缩,饺子有两个就掉到了地上。 野人看看卢祥瑞,再看看罗夏,然后张嘴发出一声怪声,直接把那碗饺子从罗夏手里抢走了,哗啦一下把饺子倒到了自己碗里。 “我吃。”野人高兴地咧嘴直笑。 吃完饭,罗夏很快把灶台收拾干净了,卢祥瑞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午觉也不打算睡了,师徒俩就坐在灶房里聊天。 野人昨天晚上在山林里乱窜了一夜,到天亮才找到下山的路窜到了小镇上去找小姑娘,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趴在柴里就要睡。 卢祥瑞连忙指了指原来冯松霸占了的大屋,让罗夏带野人去床上睡。 罗夏好说歹说野人才从柴里爬了起来,眼皮耷拉着往大屋里走。 大屋里有一张很大的石桌,桌子上摆放着冯松从骊山中捡来的导弹残骸,残骸旁边还胡乱堆放着一些纸,纸上要么写满了字要么阵了些稀奇古怪看不懂的图。 野人刚一跨进大屋,就看到那金属残骸,她怔怔地盯着那金属残骸,原本困顿无比就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一点一点的撑开,最后竟然瞪到了极致。 她情不自禁地走近了石桌,伸手拿起金属残骸翻看。 “核…核心…核心舱…”野人喃喃自语,然后又疑惑地问自己:“核心舱……是什么呢?” 第五百一十二章 犯法 罗夏惊讶地看着野人,快步走近,盯着她。 “你认识这个东西?”很巧的是,他也认识这个东西。 当年那庞然大物就在他头顶上的高空解体,分成很多细碎零件落到骊山中,他把陆小芒从一个狭窄无比的金属壳子里弄出来时,旁边就躺着一个这样的东西。 他带着陆小芒走后不久,骊山中的金属碎片就被相关部门派人前来接管了,冯松应该是在相关部门的人到来之前顺手牵羊牵走了最核心的部件藏在了石雕场。 因为山火是石雕场的人最先发现最先报告给山下的公安的,所以来收集碎片的相关人员也没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没有搜石雕场,所以才让冯松把这核心舱零部件私藏了下来。 冯松为了这东西不惜要杀师父,还在石雕场设下圈套,等了罗夏七八年,足以证明这东西的重要性。 这样的东西,这个女野人竟然也认识…… 罗夏其实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笨,他只是不愿意一开始就把人往坏的一方面想。 女野人住在当年他建的树屋,又认识核心舱,会打枪,好像还会格斗……这些点点滴滴串在一起就足以令罗夏打起警惕。 女野人没说话,轻轻放下核心舱,又把石头桌子上的纸一张一张捡起来翻看。 女野人那模样分明还是识字的。 罗夏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盯着女野人,女野人现在拿在手上这张纸是放在上面的那张纸,上面的字迹很新,应该是冯松最近写的。 罗夏也是识字的,能进行简单的阅读,先前那些像鬼画符一样的画和数值他看不懂,可这张纸上的每个字他都认得。 核心舱一共布了300多个传感器,测量900多路信号,目的就是为了测量我们这个60吨的一个大家伙,在发射过程当中到底能够承受多大的载荷。 通过解析核心舱的传感器,我已获得大量关于这枚导弹的核心数据,这是不亚于5500射程的洲际导弹的一项发明,如果被中国拥有这项成熟技术,他们在这项领域类将处于领先地位,极有可能冲击我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对我国形成强有力的打击。 这字里行间不止透露出这东西很重要,更揭露了冯松不是我国人的事实。 冯松是间谍! 罗夏浑身一震。 女野人还在聚精会神看着剩下的记录了各种数值的纸张,罗夏顾不得多想,直接伸手抽走了她手里的纸,整个人往桌上一扑,把所有写了字的纸全部压在身体下面。 “不许看了!”罗夏大喝止道。 女野人愣了愣,又要伸手去摸核心舱,罗夏再次大声喝止:“那个也不许摸!这里的东西都可以再碰!” 卢祥瑞听到动静也一溜小跑跑了过来,一看罗夏扑在桌上,好像是护食的老母鸡就有些好笑。 “罗夏,你这是在弄啥?” “师父,冯松是间谍,这些东西也留不得,必须尽快交给相关部门,这些好像是很重要很重要的科研资料。”罗夏道。 卢祥瑞听了这话,先是愣了愣,既而高兴得直拍手。 “我刚在担心冯松死在我这石场里,公安肯定是要过问的,说不定我和这野人还有你都会有牢狱之灾,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放心了。 如果冯松真是间谍,这些资料也是很重要的资料,我们杀了冯松……是不是就不算犯王法,不用去蹲班房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浪费了你这个人才 罗夏让卢祥瑞守着这大屋里的所有东西,他自己赶紧下山去镇上找公安去了。 下山一个多小时,上山快了,坐着公安的车突突地开了回来,只用了二十分钟回到了石场。 车上一共坐了五个人,四个配枪的公安和罗夏。 车停稳之后,一个公安留下验看冯松的尸体,三个公安跟着罗夏去大屋里封存核心舱和那些纸上记录的珍贵数据和资料。 结果四个刚一踏进大屋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卢祥瑞,石桌上的资料和核心舱全都不见了,女野人也不知去向。 三个公安齐唰唰地看头看着罗夏,神色各异,但眼里明晃晃的质疑不言而喻。 罗夏心头咯噔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和师父的处境都不太妙。 如果没有核心舱没有那些资料,没有那张能证明冯松不是我国人而是间谍的纸,杀死冯松的女野人也不见了,罗夏和卢祥瑞极有可能会被当成杀人犯…… 早知道应该先把女野人捆起来再下山的……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罗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没说谎,这里原来确实有一个核心舱,是当年骊山山火时那些金属残骸中最重要的零件,还有好几十张写满了字的纸。”罗夏硬着头皮解释道。 站在最左边那个叫卢文成的公安已经掏出了配枪,板着脸冲罗夏道:“凡事都不是靠一个人说是怎样就是怎样的,你所说的一切之中,只有那具尸体是真的,把手举起来,跟我们走一趟。” 罗夏急得脸都白了,“我说的真的是真的,你们要是不信一会儿问我师父啊。” “你都叫他是师父了,说不定在下山报案前就早已经串过供了,你们俩的证言都能采信。”卢文成冷笑一声,又扭头冲着另两名公安道:“小王,你把地上这老头铐上一并带走,小李,你把这屋里屋外都搜了搜,看能不能找到凶器。” 小李在屋内外反复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那把打死冯松的枪。 罗夏和卢祥瑞都被铐了起来,扔在一边。 四个公安碰了头,围成一圈小声商量了一阵儿。 “必须找到凶器,不然无法给这俩杀人犯定罪。”卢文成说。 “屋内没有,那就把这石场里翻个底朝天,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枪找出来。” 卢文成看着罗夏和卢祥瑞,小王小李小陈一人划了一个区域,开始在石场各处以及那些石雕的犄角旮旯里掏掏摸摸。 “你们找不到的,那枪肯定被她带走了。”罗夏道。 “她?她是谁?”卢文成蹲到罗夏面前。闲着也是闲着,跟犯人多说说话,说不定能套点什么。 “是个浑身长着尺长黑毛的女野人。” “女野人?哈哈,你可真会扯!”卢文成被逗乐了。 “真的有野人,冯松就是她打死的,那些资料和东西还有枪也是她带走了的。” “你这人不去编故事还真是浪费了你这个人才。杀了人为了脱罪想出个受害者是间谍的故事,眼看着这故事编不圆了,又扯出一个浑身长毛的女野人……一会儿是不是还要说这女野人偷了资料和你说的那什么残骸是要做科学研究?” 罗夏突然不说话了。 对啊,女野人一眼就认出了那核心舱,一听罗夏说要去这些东西交出去,他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把师父打晕了,把东西全都带着跑了…… 她拿这些东西去干什么? 拿了这些东西又能去哪儿? “我知道了,她一定是回树屋去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脑袋不灵光的女野人 树屋附近的林子里一片狼藉,被子弹打穿的树叶和树干上暗红色的一溜血色,似乎都在诉说着这里刚进行过一场恶战。 罗夏带着他们找到树屋时,树屋座落的那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还有一行从下到上的血印子,应该是在不久前有人刚好爬上了树。 罗夏指着那触目惊心的血印子对小王小李说:“我没猜错,那野人真的回到树屋这里来了。她之前在镇子里被人围着打受了伤,混身上下都还带着血口子,她一定是强撑着一口气爬回了树屋。” 小王仰头看了看那红艳艳,仿佛还会流淌下来的血印子,砸舌道:“受了伤还要爬树,这野人脑袋一定不太灵光。” 小李已经掏出了枪,往后退了两步,“我不太会爬树,你上去瞧瞧,我给你押阵。要是真有什么长毛野人在上头,就把她给铐了扔下来,要是没有,回头我们就把这总说谎的小子胖揍一顿。” 小王呸呸往手掌心吐了两泡口水,然后双手抱着人粗的树干,两脚用力一蹬,像一只灵巧的猴子一样瞬间往上蹭蹭爬了一米多。 小王专心地爬着树,小李仰脸盯着树屋,罗夏也紧张地盯着树屋。 这个野人做事不地道,也不要怪他不仁义。 下山去报案之前,他还好心地让野人先离开,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公安把尸体和东西全带走之后再出来,免得公安把她当成有危险性的目标击毙。 结果他前脚一走,这女野人后脚就拿核心舱直接把他师父给砸晕了,卷了那些东西就跑了,给他留下一个百口莫辩的烂摊子。 只要俩公安能在树屋当中找着野人,还有野人带走的那什么核心舱和那些写满字的纸,他和师父就能洗脱嫌疑,不会被抓去坐牢或者枪毙了。 至于那个野人……击毙了就击毙了…… “那个……”罗夏看了看小李,说了两个字后又有些犹豫,“那个野人可能就是觉得这东西好玩,她现在也受了伤,根本就威胁不到谁,能不能先不动枪?” 那爬树的和拿枪对准树屋的俩人都没有吭声。 就目前这局势来看,罗夏根本就没有发言权,他说的话,两人只当没听见。 就在这个时候,手里握着一根超大棒子的女野人从另一棵树后突然跳了出来,猛地直扑那仰头盯着树屋眯了眼睛的青年。 女野人的速度很快,快到罗夏刚张大嘴巴准备喊,她手里的棒子就已经挥了出去,梆的一下就把拿枪的青年砸倒在地。 “你!你怎么会在下面??”罗夏瞪圆了眼,用手指着女野人,一脸的不可置信。 听到呐喊和有人倒地的小王这时候正好爬到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离地有两三米,离着树屋还有两三米,他知道事情有变,连忙腾了一只手出来,飞快地掏枪,扭头就要朝后射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毛茸茸的脸和一对黑幽幽的眼。 那张脸就在冲着他咧开了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尖叫,哦哦叫了两声。 野人! 第五百一十五章 陷阱 小王吓了一跳,刚要开枪,迎面又飞来个白生生的东西,一下敲在他的手腕上。 小王一吃痛,止不住的叫了一声。 一只毛茸茸的手直接从他的手背上拂过,直接夺走了他手里的枪,然后又一巴掌把他从树干上拍了下来。 小王掉下来的时候才看清楚,这野人竟然是从地面直接弹跳起来和他齐头并进的…… 他一落地,这野人也落了下来,两只毛茸茸的脚不偏不倚正好踏在他的胸口上。 然后,野人握着那只大白棒子慢慢地蹲了下来,照着小王的额头梆的就是一下…… 小王临晕过去之前,仿佛还看到了野人扯着嘴唇笑了一下。 野人解决了两个带枪的男人之后,就扭头定定地看着傻站在一边的罗夏,握在手里的大白棒子一会儿从左手换到右手,一会儿从右手又换回左手。 她的眼漆黑如墨,时不时滑动一下,更多的时候却是静止的。 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对付罗夏…… 她想了十来分钟都没想好,身上那些血口子又迸开了,滋滋冒着血。 罗夏一动也不敢动,不止是因为他看到了野人手里的大白棒子,还因为他看到了野人腰间拴着一条野地瓜藤,藤上还别着那把打死了冯松的枪和刚刚从这俩男人手里抢来的枪。 有三把枪的女野人,眯着一只眼就能把打断细绳子的女野人,身上这么多血口子,还能一蹦两三米高的女野人,罗夏能不怕么? 更何况这受伤的女野人之前没有开枪就解决了两个配着枪的男人,这两个男人这会一个被她坐在屁股下面,一个面朝下扑倒在烂叶里…… 罗夏站着不动,女野人也不动,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对方好一会儿。 后来,罗夏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这树干上染了这么多血,靠近树根的血凝固呈黑红色,真是往上越是新鲜红艳,你这会不该在树屋里么?而且这血印子只有这一排,根本就没有下来的印子,你又怎么会出现在地面上?”罗夏百思不得其解。 女野人哦哦叫了两声,指了指树背后那一面。 罗夏转到树背后一看,瞬间呆若木鸡。 是谁说这女野人脑子不灵光的? 她在显眼的地方爬上树留下了血印子,当别人认为她肯定在树上时,她其实早就已经从背面下来了,不仅下来了,下来的时候,还把那血印子用草擦得差不多了…… 当别人爬树要去逮她的时候,就已经掉进了她设计的陷阱里,她只需要猫在一边,伺机出手…就能事半功倍。 这如果还是脑子不灵光,那世上就没聪明人了。 女野人见罗夏没有要攻击她的意图,就低头从屁股下那人腰间翻出了手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下又扯了两下之后,她就研究透了这手铐的玩法。 丢掉手里的棒子,她一手拉着小王的腿,一手拉着小李的腿,慢悠悠地把人拉到了两棵树前,把人铐到了树上。 她慢慢地走向罗夏,一边走一边随意地从腰间的野地瓜藤上抽了一把枪出来,很是熟练地握了枪,枪口对准罗夏,然后又冲着树屋指了指。 “上去!” 被枪指着爬树,罗夏除了老老实实的爬还能怎么着? 把罗夏赶上树屋之后,女野人突然掏了枪,冲着罗夏放了一枪。 第五百一十六章 我姐也当过兵 子弹从罗夏面前的树叶里穿透之后,又把他耳朵旁边一根小拇指粗的树枝给打断了。 只差那么一丁点,子弹就射中了罗夏。 “你要想打死我,干嘛还要把我赶上树才杀?”罗夏脸色发白。 “不杀你,吓吓。”女野人咧嘴一笑,阳光下,一口细瓷尖牙白得吓人。 罗夏想明白之后,这才是真吓着了。女野人这随手一枪,竟然是算准了角度开的,目的就是为了给罗夏一个下马威,吓吓他… “不准下!不然,真打死!”女野人收了枪,背靠着树干坐下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半个小时后,罗夏刚准备下树,枪声就又响了…… 这一次,子弹是从他头发里穿过去的…… 原来女野人根本不是在睡觉,她只是累了,在坐着闭目养神。 “你在镇边救我一次,我在石头边还了你,我不欠你。你带人来抓我,让他们不开枪,所以…不打你。听话…不然一棒棒打死你。” 女野人说完这话,见罗夏不敢再乱动了,这才慢慢爬了起来,步履蹒跚地在林子里转悠,过了一会儿就捏着一大把草药回来了。 她重新坐下,依旧背靠树干,两手握着草药用力搓动,青绿色的草汁滴落在地,女野人把搓成一团茸泥般的草像揪面团一样一团一团揪下来,往身上冒血的口子上糊。 糊完了身前,她又反手去够背后的伤口,够了几下没够着。 她仰头看了看。 罗夏脸色发白地趴在树屋的窗口,也正探了头往外瞧。 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女野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 罗夏吞了口口水,心有余悸。 “下来。”女野人招了招手。 罗夏看着她腰间的三把枪不说话。 女野人说:“说话算话,不打你。下来。” 罗夏这才哧溜哧溜地从树上下来了。 女野人往地上一趴,露出血淋淋的后背。 罗夏看了看放在一边的大白棒子,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没伸手去拿棒子,而是学着女野人的样子把剩下的止血草药搓成了茸,糊到了她背上。 他低头认真糊草药的时候,女野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想我死,我也不想你死,好像……不能让你死。” 罗夏糊完了草药,偏头看着被铐在树上的两个男人叹了口气,“你最好还是把人放了,然后把那东西和资料都交给他们的好。要是他们的同伴发现他俩很久都没回,一定会带上更多同伴过来找人的。 到时候,你就会死。” “不能给他们。”女野人摇头,“重要,太重要,得给穿,穿绿皮儿的。” “穿绿皮儿的?” 野人想了半天,“嗯,绿皮儿,五星,红的,两口袋的。” “你是说,愿意把这东西给那些当兵的?”罗夏惊讶不已,这个女野人好像只信任穿军装的。 “两口袋。”女野人道。 罗夏仔细回忆了下,去丰收岩的时候,那些哨兵好像衣服是四个口袋,而那些军官好像是俩个口袋。 女野人的意思是,东西必须交给官队里的那些军官? 这女野人会开枪,会打架,只相信当兵的……她总不会也去当过兵? 不知道怎么的,罗夏突然想到了他的姐姐罗夏梦。 “我姐和你差不多高,我姐原来也是个当兵的,我姐打枪也很准,打架也很厉害。” 第五百一十七章 艰难的选择 “哦。”女野人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又强撑着睁开困顿无比的眼,瞥了罗夏一眼,“可是你没长毛…应该不是我弟。” 罗夏哭笑不得,随口反驳道:“你混身长着黑长毛,你也肯定不是我姐啊。” 女野人眨了眨眼,她记不太清楚了,她是什么时候开始长毛的呢? 算了,记不住就不记,先睡一觉。 女野人就地一趴,放放心心地睡觉了,不一地儿就呼呼地打起呼噜来。 罗夏再次瞪大了眼,这女野人竟然真相信他不会伤害她,还真是心大呢。 不过,他好像真的不忍心伤害她… 哪怕他明明知道,她不可能是姐姐,可是就冲着她和姐姐差不多高,她和姐姐枪法一样好,她还和姐姐一样打架很厉害,他也不会伤她。 “你要真是我姐就好了,哪怕你长了满身的毛。”罗夏喃喃道。 女野人似乎真的累极了,这一觉竟然睡了好几个小时。 罗夏就这样呆坐在一边守着她,有时候恍然一看,就好像看到了是姐姐趴在他眼前。他慢慢地低下了头,眼圈不可抑制地泛起红来。 姐姐死了有多少年了?七年多了?他这些年就好像刻意忽略了这个事实,不敢也不愿意去想这个残酷的事实,就那样稀里糊涂的过着小日子。 他和罗成功一样,一直不愿意相信罗夏梦就那么死了。毕竟没有见到尸体,不是么?没见着尸体的人,就可能活着,对? 姐姐一定没死的,她只是藏在了某个地方,和他那自知病重活不长了不愿意死在家人面前的妈妈一样,都只是生离,却一定没有死别。 这是罗夏心中唯一坚持骗自己去相信的执念。 一个像傻子般的坚持。 对面突然传来两声惊呓,小王和小李就相继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两人定定地看着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野人,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又望向呆坐在一边的罗夏。 小王先回过神来,冲罗夏喊了一声:“过来下。” 罗夏坐着没动,只是扭头看了那边一眼。 “你过来,帮我们掏钥匙开了手铐,等我们抓了这野人,回头就跟局里打报告,给你申请一笔奖金,如何?”小王道。 罗夏还是坐着,一动不动。 “我们局里最高能拨发二百块钱呢!二百块啊!普通庄户人家能嚼用好几年哪。”小李也开口了。 罗夏眼皮子抖了抖,天人交战。他知道两百块能干成很多事,能修三间砖屋,能给小芒和俩儿子交从小学到高中的学费,能买三四百斤猪肉…… “你如果不帮我们,就是这野人同伙,这野人先是杀了人,又袭击我们,抢夺我们的枪支,这可是重罪!她是主犯,你就是从犯,要是被抓着,十年有期徒刑是跑不掉的!”小王见罗夏有些动摇了,赶紧趁热打铁。 小李也在旁边一唱一和道:“是要二百块钱奖金,还是要十年有期徒刑,你自己看着办!” 罗夏叹了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绕过女野人往小王小李那边走。 第五百一十八章 姐姐,我是罗夏啊 “对啊,这才对嘛,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选二百块钱。”小王松了口气,扯着嘴笑了,眼中难掩得色。 小李也很开心,两手被人反背在后然后往树上一铐晕了这么长时间,他全身的肌肉都酸痛得不得了,早一点被解开就能早一些结束这种痛苦的折磨。 小王小李都期待无比地盯着罗夏,等着他走过来掏出手铐钥匙开了手铐把他俩从树干上放下来。 罗夏走了两步,也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身体摇晃了一下就朝前扑倒,他倒下的地方刚好有块磨盘大的石头…… 没有听见磕碰声,罗夏倒地之后却不动了。 小王和小李面面相觑。 小王问小李:“你看到他磕上那块石头了吗?” 小李摇头,“没有啊。” 小王疑惑不已,“这没磕到石头,咋就晕了呢?” 小李也觉得奇怪,扯着喉咙大喊起来:“哎,哎,起来啊!过来给我俩把手铐解了啊!” 小李喊完小王喊,树林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喊起来的声音…… “起来啊,起来啊。” “快起来给我们把手铐解了啊……” 俩人喊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罗夏依旧直挺挺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咋摔得这么狠啊?我们喊这么大声都没把他喊醒。”小王嗓子都在冒烟儿了,一说话就扯着痛。 “就是啊,咋就摔成这样的哩。倒霉。”小李刚说完倒霉,就看到女野人动了一下。 这是……没把罗夏喊醒,倒把女野人喊醒了…… 小李赶紧闭上了嘴。 但是这时候闭嘴还有啥用呢…… 女野人抬头看了看对面吵吵闹闹的俩人,左手往前摸了摸就摸到了那根大白棒子,她提着大白棒子就冲了过去,照着小王和小李的额头又各自重重敲下… 梆,梆…… 小王和小李再次被敲晕,树林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女野人走回来,用大白棒子的一头戳了戳装死的罗夏,戳背戳后脑勺的时候罗夏都没动,女野人把棒子往罗夏腋下戳的时候,罗夏终于忍不住夹紧了胳肢窝。 “原来没死。”女野人松了口气,丢掉棒子,坐到了罗夏旁边,又用手指去戳罗夏胳肢窝。 “唉呀,别戳了,我最怕人戳我胳肢窝了…也最讨厌人戳我胳肢窝…也就只有我姐拿我没办法的时候才会猛戳我…”罗夏倏地抬头,震惊无比地看着女野人。 女野人的脸上也长满了黑长毛。 罗夏慢慢地握紧了双手,盯着女野人,喊了声:“姐?” 女野人定定地看着罗夏,看了很久很久,摇了摇头:“你没毛……” 罗夏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把这女野人脸上的毛给剃了,看一看她原本长什么样子。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深山野林子里当然没有剃胡刀啊,所以罗夏是伸手去拔的女野人脸上的毛…… “啊,疼!你拔我毛!”女野人生气了,捡起地上的大白棒子照着罗夏就是一棒,“不乖,打晕。” 罗夏不甘不愿地闭上了眼睛,真的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还不死心地喊了声:“姐姐…我是罗夏啊。” 第五百一十九章 威风凛凛的女野人 “毛都没有,还想当我弟。”女野人撇了撇嘴,满眼的你以为我是野人我就傻可以随便骗的啊。 树林里相当安静,女野人就地一趴,又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警觉地睁了眼,侧过头用耳朵贴着地面听了听,立刻手脚并用匍匐在地往一棵大树后爬。 过了大约二十来分钟,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青年男子就出现在不远处,这两人穿着和那反手铐在树干上那两个年轻人身上一样的衣服。 正是在石雕场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小王小李和罗夏回来的卢文成和小陈。 卢文成一眼就看到了昏迷过去又被铐在树干上的小王和小李,他快速地掏出枪举在手上,这才飞快地往这边跑。 小陈紧跟在卢文成背后。 两人开始还很警惕,背靠背举着枪环顾左右并凝神细听。两人就这样站了大半个小时,却什么也没看到。 卢文成慢慢跟了下来,检查了一下小王和小李,顺便又转身把罗夏仔细打量了一番,三个人都是被同样的武器打晕的… 罗夏的右手指间还夹着几根黑色长毛,毛发尾端还带着一丝血腥气,应该是从什么动物身上扯下来的。 “小陈,你注意警戒,我把小王小李先解下来先。”卢文成蹲在小王跟前,他记得小王习惯性的会把钥匙放在右边口袋里,于是就伸了手去他右边衣服口袋里掏了掏,然后从口袋一角掏出一把小小的钥匙。 因为是小王是被反手背在背后再铐在树上的,卢文成想要开锁,就得转到树背后带锁孔的位置。 就在他转到树子背后,钥匙捅进锁孔正专心扭动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奇怪的破风声。 他扭头的瞬间只看到一条迎面挥过来的白色棒子。 梆…… 女野人砸完人立马就转身换了棵树后面继续蹲下。 小陈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她又故技重施……又是梆的一声,地上又倒下一个。 然后,一字排开的四棵树的树干上就被铐上了四个穿着同样制服的男人。 而女野人的身上就又多出了两把枪。 一条野地瓜藤拴腰间,野地瓜藤上别了五把枪,再加上她手上随时提擒着的大白棒子,还真有点威风凛凛的无敌模样。 山下的小镇名叫观骊镇,镇上治安一直都很好,偷鸡摸狗的事都很少,更别说什么伤人杀人类的刑事案件。 所以罗夏去报案说死了人的时候,卢文成在内的四名公安就开着局子里唯一一辆四轮车上了山。 现在,这四人又全都被野人拿下了。 因为没有人来寻找,所以女野人很是过了几天安宁日子,她伤口愈合得很快,不到两天就结了疤,到了第三天就开始长新肉。 这三天时间里,卢文成四人只喝了几次水,喝水的时候女野人会把他们叫醒,喝完水又是一棒子打晕图个清静。 所以到了三天后,他们四个都又累又饿,完全没有了和女野人一争高下的力气。 卢文成四人晕着的时候,女野人倒是给罗夏摘了不少果子让他果腹。 罗夏搞不清楚这女野人到底想干啥,但是扣留公职人员好像是犯法的,而且总把人铐树上也不是个事儿,要是再饿上两三天,指不定就把人饿死了。 第五百二十章 抢人了 罗夏有心要问野人,但是他每次一张嘴,女野人就拿着大白木头棒子冲他虚晃吓唬他,吓唬完之后还会警告他:“安静,不准再拔我毛…不然果子都不给你了。” 罗夏再三保证不会拔她毛,可是女野人却不愿意相信他了,次次丢完果子就跑掉了,罗夏趁女野人不在的时候爬到树屋去看过,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他猜测女野人应该另外在哪儿弄了个歇处。 不过,当罗夏每资蹑手蹑脚的摸到卢文成等人面前想要掏钥匙把他们解下来时,女野人都会从不同地方冒出来,有时候是从树上跳下来,有时候是从另一棵树上荡过来,有时候是从树背后滚出来,有时候是从罗夏背后窜出来,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你也想去背树?”女野人总是指着那四人后面第五棵树说。 罗夏当然不想啊,所以只能放弃趁女野人不注意把人弄下树的想法。 这一天,女野人一大早扔了一只死野鸡和一堆山果之后就走了,一直到下午都没再出现过,铐在树干上的四人个个额头上至少有四五个肿包,嘴唇因缺水干裂泛白,都开始掉皮了。 罗夏把一只野鸡拔了毛,用尖石头划开掏去内脏,又笨手笨脚地捡了两个石头互相擦来擦去想生火,结果擦了半天,手都擦破皮了那火也没生起来。 卢文成醒了,告诉罗夏他身上有火柴,罗夏去他身上掏火柴的时候,还摸到了手铐钥匙。 卢文成感觉到了,就满是期盼地望着他。 罗夏犹豫了一下,又探头看了看前后左右。 然后,他就把四人都放了。 开手铐的时候他还有些提心吊胆的,可是直到他把人全部放下来,那女野人都没再出现。 罗夏把那些野果子扔给卢文成四人,四人抱着酸涩的野果啃得津津有味,活像那是甜枣似的。 生了火烤好鸡之后,五人就把那只野鸡分着吃了。 卢文成几人亲眼见过了野人,对罗夏的话也深信不疑起来,获得自由之后又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活动好僵硬的四肢之后,四个人就要去找野人,丢失配枪可是大事,哪怕拼了命他们也得找到野人把枪要回来。 不过这一回,他们不会再那么容易被野人打晕便是。 四人在林子里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找着那女野人,只是找到了女野人的临时巢穴,这巢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里面有一堆用旧年枯草随意铺就的床,那些枯草上有被压过的痕迹。 卢文成不死心,把那堆枯草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就找到了一张写了字的纸。 纸上写着一段话:核心舱一共布了300多个传感器,测量900多路信号,目的就是为了测量我们这个60吨的一个大家伙,在发射过程当中到底能够承受多大的载荷。 通过解析核心舱的传感器,我已获得大量关于这枚导弹的核心数据,这是不亚于5500射程的洲际导弹的一项发明,如果被中国拥有这项成熟技术,他们在这项领域类将处于领先地位,极有可能冲击我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对我国形成强有力的打击。 罗夏一直远远的跟在卢文成四人后头,看到这张纸的时候,心里百味杂陈。他当然明白,女野人留下这张纸,无疑于就是一份可以证明冯松是间谍,而他罗夏没有杀害本国公民反而立下了大功的铁证。 女野人对他罗夏,始终是有情有义不曾亏欠的。 她一直在为他设想,哪怕她觉得他没有毛,不是她弟弟,她也像姐姐一样一直在照拂他。 直到离开骊山,坐上了回家的火车时,罗夏都在后悔,他总觉得他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火车到秦岭西站的时候正是晚上,没人看见,一个黑长毛的女野人正睁着两只黑幽幽的眼,趴在火车站对面山坡上的一棵枝桠间偷看火车上的人。 她有些苦恼,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牵挂这个叫罗夏的,没长毛的,好像不是她弟弟的家伙。 还有身上这些重要的东西……她要交给哪儿的穿绿皮儿的人呢? 女野人两手托腮,两眼发直,呆呆地盯着火车里左偏一下右偏一下就是睡不着的罗夏。 直到火车开动,她才蓦然惊醒。 脑袋冒着黑烟,轨轨压着铁轨的绿皮火车早已经离了站,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女野人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从树下跳了下来,飞快地窜进了密林子里。 绿皮火车翻山越岭,终于到达了终点站,罗夏下了车出了车站,低头慢慢地往城东的集市上走,今天刚好是初九,他记得昆城城东的集市逢九开墟。 开墟的时候,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凑热闹,有很多便宜又好的山货可以买。 去一趟骊山,遇了些怪事,罗夏直到现在都后悔,后悔没有趁野人离开前跟她说一句,跟我回石场。 石场里有剃刀…… 或许女野人剃了脸上的黑长毛之后,真的是他姐呢…而且哪怕就算不是,他也会把她当姐一样看待的。 世界上哪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身高,本事,甚至连爱戳他胳肢窝的癖好都一样…… “哎,你看了这么久,核桃都给我摸出水来了,你到底买不买啊你?”卖纸皮核桃的小年轻一脸不耐烦,两只眼珠子直愣愣地瞪着把他蛇皮袋里核桃左摸一下右摸一下却没掏钱动作的罗夏。 罗夏瞬间回神,笑道:“买买买,上称称一哈。” 卖核桃的小年轻又不高兴了,这人连价钱都没问就说上称,闹着玩哪?这一袋核桃少说也有二三十斤,人家那些真买主每次都称个一斤半斤的… “你有钱没钱?这口袋核桃起码得四五块钱啊。”小年轻道。 罗夏拍了拍口袋,豪气干云道:“称就是,我有钱。”他这袋里可揣着五十元的巨款呢。 那是清除潜伏间谍的奖金。 当然,这是占了女野人的便宜,但是他走之前还去过林子里找过女野人,想把钱给她的,但是女野人根本就没出现。 两小时后,罗夏下了从昆城到白马镇的小巴,蔫巴巴地往家走,离着村子还有大半里地时,他就看到了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娃。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声。 “抢,抢,抢人…” “长,长,长毛的……猴儿…把我同学抢,抢走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救命的稻草 陆小芒想骂娘。 这几天家宅不安,好不容易把那恶毒无比的阿牙和她的姘头收拾了,可是俩个表弟却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吓着了,已经连续几天晚上一天黑就开始哭,睁着眼睛不肯睡觉,她和外公一人哄一个,好不容易哄睡着了,他俩又总是会从恶梦中惊醒,醒了又是继续哭。 亲生妈妈要杀死他们,这样的事实,确实搁在谁身上都是个过不去的坎,何况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突然而充满血腥。 陆小芒已经好几天没睡上好觉了… 今天好不容易俩表弟状态不错,三姐弟在逃了好几天学之后终于复学,结果放学后又流年不利的遇上了抢人的糟心事儿。 他们经过那高坡地段的时候,有个黑影儿猛地从旁边的草丛里窜了出来,拖住一名扎着红头绳的女生就跑。 那女生吓得一边哭一边喊救命。 俩表弟当时就吓得愣住了,陆小芒原本也不想管闲事,可是她听出了那喊救命的人的女同学的声音,正是隔壁班教过她玩抓子儿的张玲玲…… 大白天的,那长了毛的野猴儿竟然下山抢人……还抢了个她认识的同学… 陆小芒好像真不能袖手旁观啊,所以她立即扯着嗓子冲那已经冲进了草丛,只露了个毛茸茸后脑勺并正在急速远离的野猴儿大吼道:“哪来的泼猴?!赶紧把我同学放下,要是不放,等我抓着你,一身毛都给拔光光你信不信?” 陆小芒为了壮胆,还随手从路边捡了一根小指粗的枯枝,边追边冲那野猴儿示威。 然后……那猴儿竟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陆小芒一眼… 就在这一瞬间,陆小芒才看清楚…那不是一只野猴儿,而是一个全身长着黑色长毛的女野人…… 女野人右手提着张玲玲,左手拎着一根老粗老粗的白色大棒子,腰上拴着一根叶子都枯掉了的山地瓜藤,地瓜藤上还别着一把手枪! 女野人两眼放光地望着陆小芒。 陆小芒看了看自己手里捏着的小的可怜的,有些腐朽了的枯枝,再看了看女野人左手的大白棒子,腰间的手枪,心里瞬间犹如有一万头泥马瞬间奔腾而过,幻化成了无数句麻麦皮想说又不敢说出来… 她很想转身就跑。 可张玲玲却眼巴巴地看着她,把她当做了那根救命的稻草,陆小芒就一下子热血往上窜,昏了头,竟然明知道不行还是硬着头皮冲女野人又喊了一句:“把人给我放下!” 女野人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瓷一样的尖牙,尖牙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女野人的声音十分难听,像是铁勺子刮着陶碗底。 “我不放呢?你真敢过来拔我毛?”女野人两眼里的光芒更盛了。 唉哟,还是个会说人话,会挑衅人的女野人…… 陆小芒头脑发热,想着输人不输阵,咬牙点了点头…… 女野人真把张玲玲放下了… 可陆小芒还来不及高兴,自己就双脚离了地,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女野人扛到了肩膀上。 “喂喂…不是这样操作,我让你把我同学放下,没让你放了我同学又捉我代替她啊!”陆小芒急得大喊。 第五百二十二章 我的小王 女野人根本不搭理陆小芒,只是兴奋无比地一边跑一边呦呦地叫。 张玲玲吓坏了,带着哭音两腿发颤在后头追,一边追一边哭喊:“抢,抢人了啊,长毛的猴儿,把我同学抢走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天强和天富见陆小芒去救人自己却被野猴儿抓了,也是吓得面无人色。 天富小脸憋成了青紫色,明显吓得够呛,可他却不由分说伸手地扯了天强就往前追。 附近那些看到这一幕的学生们立刻作了鸟兽散,纷纷绕道而行,生怕遭了殃。 秦筝心和夏晨曦站在十几米外,你看了我一眼,我看了你一眼,然后夏晨曦转身就往学校那边跑。 “我去叫老师,秦筝心你要不要去?” 秦筝心摇了摇头,“我跑得慢,怕误事儿,你去,我就站这儿,看那野猴儿往哪边跑。” “那也行。”夏晨曦头也不回地说。 等到夏晨曦跑没影儿了之后,秦筝心才扯着唇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被野猴儿抓走才好呢,最好永远都找不回来了,留在深山老林子里做个小野人。” 那样,林益阳和陆小芒自然就不能在一起了。 放学的路上竟然发生了野猴儿抢学生的事,校长赶紧组织了老师们前去救援。 夏晨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报了信儿之后根本就跟不上这些大人们的步伐了,只能在后头跑一阵歇两口气再跑一阵。 校长连着七八个老师追到高坡地段时,秦筝心故意指了个和女野人离开的方向相反的方向。 所以这一行人注定是追不到人,只能白跑一趟。 女野人虽然不是猴儿,可她弹跳力十分惊人,扛着一个人分分钟就能跳上一棵树,然后直接在树间跳来跳去,灵巧无比。 张玲玲和天强天富三人很快就被撇下了,想到陆小芒就这么不见了,三人瞬间哭作了一团。 罗夏听到喊叫声倒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那俩小子和一个扎了红头绳的女学生都蹲在地上嗷嗷哭。 “野人往哪儿走了?”罗夏大声问天强。 天强抬起头,伸出小手指了指乌玛山那边。 “你和弟弟先回家,我找到人就带着小芒一起回来,这事儿先不要告诉爷爷,爸爸一定会带着小芒回来的,相信我。”罗夏伸手摸了摸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子的额头。 “爸爸赶紧追啊,要不然一会儿就找不到人了。”天强边哭边催罗夏赶紧走。 罗夏顾不得多说,朝着乌玛山方向狂奔而去。 跑了大半里地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竟然还扛着那袋二十来斤的核桃… 扛着东西跑路自然没有空手跑路快啊,罗夏一边暗骂自己笨一边把核桃往草丛里一扔… 他扔了核桃果然跑得更快了,不一会儿就跑出了一里多。 “呦!”树林里窜出一个黑毛野人,直奔罗夏扔掉那袋核桃。 野人的肩膀上已经没有陆小芒,她扛了核桃又钻进了林子里,直接一跃上了树,像猴子一样灵巧地在树间穿行。 罗夏在乌玛山里找了两三个钟头,不要说野人,就是野兔子都没见到一只。 他根本就不知道女野人这会儿正晃悠着两只毛毛腿,两手放在脑后,斜躺在其实只离着学校两三里地的林子里的一棵老榕树上偷笑。 在她左手边的枝丫上趴着一个晕过去的小姑娘。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终于找着一个最像小王的小王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羡慕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太阳的余晖自茂密的树叶间洒下,光被叶子碎成了斑斑点点,映在女野人和陆小芒身上,风轻轻一吹,树叶摇晃,那映在身上的光斑也随之摇曳,像是一副会动的光影图,十分有趣。 女野人把陆小芒翻了个身,让她仰面朝天躺着。 她的视线痴痴地粘在陆小芒脸上,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陆小芒虽然生活在小山村里,成日雨淋日晒,不知道为什么却晒不黑,脸盘白白净净,没完全长开的五官也隐约看得出几分清秀。 女野人越看越是喜欢,不由自主地喟叹道:“我的小王真好看。” 女野人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扬起老高,形成最大的弧,明显是在笑。 “野人,你出来!你抢的是我侄女,她不是你女儿,是我姐姐的女儿,你赶紧出来,把人还给我!”罗夏的声音由远及近。 女野人趴在树干上往上看。 罗夏跑得满头大汗,衣服也被汗湿透了,紧紧地贴在前胸和后背,他一脸焦急地跑进了林子里,每棵树下都会站着喊一声,没得到回应之后就抬脚往下一棵树走,然后继续喊继续走。 明摆着是不确定人在不在林子里,只是在尽人事听天命。 女野人不说话,静静地趴着。 天渐渐的黑了下去。 罗夏从她和陆小芒所在的那棵树下走过,喊声渐行渐远,慢慢的就听不清了。 女野人放下心来,咧嘴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又闭了嘴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能把小王弄丢了,她是我的。大王,小王,炸,我们才是一家人。” 说到炸的时候,女野人挥舞着双手做了个很夸张的爆炸动作,然后眼泪就毫无预警地掉落下来,起先是一滴两滴,然后就一串两串,最后就成了开闸放水般奔涌不息。 “炸死了,都死了……没了…全都没了…”女野人摸着自己心窝,喃喃道:“好疼,这里好疼……屿…阿屿,好疼啊…好疼啊。” 女野人哭到声嘶力竭,最后竟然生生晕了过去。 罗夏这会儿也正蹲在树林几里外的山崖上,绝望得都快哭了,“找不到小芒,我怎么回去?女野人会来这里,一定是一路跟着我来的……我走之前就不该去林子里找她,不应该告诉她我要回家了。” 这一夜,罗夏就像疯了似的,把乌玛山上上下下都翻找了个遍,一边找人一边喊,直到最后累得不行,一头栽倒在地……就睡了过去。 陆小芒听到一阵嘎崩嘎崩咬东西的声音,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毛茸茸的怀里时,她连眼睛都不敢睁,生怕那野人发现她醒了。 那嘎崩嘎崩的声音一直在她头顶响个不停,听着有点让人心惊肉跳的,也不知道那女野人在咬什么吃。 虽然陆小芒不想承认,可是女野人的怀里很温暖,温暖到让她留恋,甚至有点想哭。 长这么大,记忆中被人抱着的次数很少很少,特别是年长的女性好像没有谁抱过她。 小时候同村的孩子骂她是没有爸妈的野孩子,她虽然打架打赢了,可是当对方的父母冲过来哄着他抱着他然后冲她示威时,她心里非常羡慕,羡慕对方有父母抱有父母哄着护着。 第五百二十四章 开枪啊 她曾和林益阳一样,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 前世林益阳因在地堡那一个拥抱决定娶她… 陆小芒天人交战,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因为这个怀抱而放弃杀死女野人…… 女野人别在腰间山地瓜藤上的那把手枪,在她醒后就被她悄悄摸了出来,陆小芒的手指在手枪的扳机上点了好几下,却始终不忍心真的扣下去。 可她是野人啊,抢人的野人哪……如果不杀死她,自己怎么跑? 就在陆小芒天人交战的时候,一条毛茸茸的胳膊突然横了过来,把她往怀里紧搂了一下,那只毛茸茸的手掌还小心翼翼地从她脸上抚过,轻轻的,像是生怕摸疼了她。 算了…… 陆小芒咬牙坐直了身子,枪口抵在女野人腰眼上,厉声道:“送我回家,敢反抗我一枪打死你。” “打腰一枪打不死的,你得打头。”女野人好像一点也不害怕,竟然认真地教授起陆小芒打人打哪里才足以一枪毙命。 “一枪打不死我打两枪!别废话,送我回去!”陆小芒又好笑又好气,这野人是不是傻啊,都被枪指着了,竟然还反过来教她打人该直接爆头。 “你一定要回家?”女野人问,声音低落。 “我又不是野人,我有外公,有舅舅,有表弟,我还要上学学文化,我不能跟你住在野林子里,过在树间荡来跳去的生活。” “哦。”女野人话音一顿,“那你打死我,我只要活着,就不会放你走。” 陆小芒气极,枪口又往内顶了顶,声音也比之前凶恶了许多,“我真的会打死你的!” 女野人视死如归,“那就开枪打死我,像你说的那样,一枪打不死就打两枪。” “我真的会打死你的,我真的会……”陆小芒握枪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又抖了一下。 “你舍不得打死我。”女野人幽幽道。 “我会!我真的会打死你的!”陆小芒气势十足,其实却下了不那个手。她暗中也在骂自己,同时也十分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这个女野人怎么都硬不起心肠。 难道就因为那个该死的怀抱? 可她真的不想当野人啊……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哪怕我打不死你我也要回家,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当野人,啊啊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既然下不了手杀死女野人,女野人也放话说她要是活着就不会放走陆小芒,陆小芒只能使出假哭赖皮的绝招。 她一边假哭一边用手抹着根本不存在地眼泪,然后透过指缝去看女野人。 女野人伸手掏了一个核桃,放进牙间,嘎崩一下咬裂了缝,然后就开始剥核桃。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哪怕我打不死你我也要回家,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当野人,啊啊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陆小芒继续假哭,一轮不行再加一轮,再哭几轮,女野人说不定就心软了。 女野人把剥好的核桃仁放到一边摊开的树叶上,又伸手掏了一颗核桃,嘎崩一咬……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哪怕我打不死你我也要回家,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当野人,啊啊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陆小芒开始哭第三轮。 这一次,女野人终于不拿核桃了,而是腾出两手往自己脸上一捂,十指撒开,露出指缝,两只黑幽幽的眼珠从两手的指缝间露出一大半儿…… “啊啊啊,你要回家我就死给你看,死给你看,死给你看……” 陆小芒目瞪狗呆。 第五百二十五章 花样作死 陆小芒和女野人一直在较劲儿,较了一夜又一天,战场也从树林东头移到了西头再移回东头又移到了乌玛山南边的一片野地里。 陆小芒假哭耍赖皮也假哭不过女野人,女野人比她更会假哭更会耍赖皮,陆小芒觉得在赖皮这一道上她一直稳赢没输,只是因为过去那么些年没碰上女野人这种耍赖皮的祖宗。 她有点后悔当时醒来没狠狠心咬咬牙一枪崩了女野人,可是这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遇上能说哭就哭说躺就躺说寻死觅活就寻死觅活,说打滚就往地上一瘫就能从东头滚到西头不停歇的牛人,陆小芒一个头两个大还完全拿她没办法。 女野人寻死的方法也相当别出心裁。 第一次陆小芒趁女野人睡着后逃跑,女野人追上来当着她的面就地一滚,然后咳了几声,说要用自己的口水把自己呛死在陆小芒眼前…… 第二次陆小芒忽悠女野人吃下那用生巴豆填进肚子里再用泥巴糊上烤熟了的鸡,趁女野人拉得稀里哗啦,两脚打闪闪时再次逃跑……女野人真哭了,那哭声比山鬼哭起来还难听,陆小芒都跑出几百米了,还能听到那呜呜咽咽的哭声,扭头一看,发现女野人爬到了最高一棵树梢上,双臂伸展,像一只大鸟一样就要往下跳…… “小王不要我了,大王不活了……” 陆小芒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听到女野人哭声之后两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怎么跑都跑不动了,不仅跑不动,看到女野人真的不管不顾闭眼跳下来时,她的心就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 在那一瞬间,她立即折返,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回赶。 然后…… 想到这个然后发生的事情,陆小芒真的想哭哇。 那女野人哭也是真的,流眼泪也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可是跳树摔死什么的就真是假得不能再假了。 她一看到陆小芒往回跑,明明直直掉落下去的身体就打了个弯,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偏偏就挂到另一棵树伸出来的一条枝干上去了。 六七米高的树梢真坠落下来也就是一分钟不到的事。 而陆小芒要从几百米之外赶回来,就是飞毛腿,也得跑上几分钟。 所以按照常理来推断,女野人摔成肉泥了陆小芒也接不着,对? 可是……女野人摔下来的时候左挂一下右飘一下,到了最生竟然轻飘飘,是轻飘飘地落在了陆小芒伸出来的想要接人的怀抱圈中,还很得意地冲陆小芒笑了下,然后又假得不能再假的晕倒在陆小芒肩膀上,整个人往陆小芒身上挂…… 一股洪荒之气在陆小芒肚子里撞来撞去,差点就化作麻麦皮冲出了嘴间。 这是神马野人啊? 最后的最后,女野人把陆小芒扑倒在地,抱着她一起在地上欢快地打滚儿…… “你要走,我就死给你看……我有很多很多种死法……” “我管你去死!”陆小芒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野人跟她又不沾亲又不带故,她干嘛要受她威胁? 都一天一夜没回家了,外公和俩个表弟估计急都急死了… 不行,无论如何她得再尝试逃跑一次,这一次,无论女野人咋花样作死她都不会再心软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回村 “苍天啊,大地啊,你干脆一个雷劈下来把我劈死算了!”陆小芒站在红星村半里地外的那棵桃子都摘完了只剩下稀拉拉老叶的桃树下,仰面望天,生无可恋。 女野人嘻嘻笑的声音从她脚下传来。 在陆小芒身后,趴着一个浑身长着黑长毛的像野猴一样的人,她两只手圈在陆小芒脚脖子上,陆小芒前进一步,她就向前一步…… 陆小芒走得步步维艰。 每次她拖人拖累了停下来喘气儿的时候,女野人就腾出一只手把落在身侧的核桃桃子拎到前头,然后掏出一颗核桃嘎崩一下吓裂,剥成核桃仁,装进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另一只蛇皮袋子里。 而剥完一只核桃的工夫,恰好够陆小芒换气儿。 陆小芒刚一抬脚走,她立马双手就握住陆小芒的脚脖子,借着陆小芒拖动的力量,再双脚一蹬,就这般被陆小芒拖着走。 陆小芒觉得自己比那犁了一百亩田的水牛还要累。 “你再不放开我,等走到村口,要是别人瞧见你,一定会把你当怪物一样打死!”陆小芒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打死就打死,正合你意,也正合我意。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我这叫…求仁得仁…”女野人满不在乎道。 “反正活着,我是不会再离开我的小王了。” “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不叫小王,我叫小芒,芒果的芒。你到底是咬字不清楚还是故意装糊涂?还有,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和你没那么熟,你不要一副离我就要生要活的模样好不?” 陆小芒总感觉她和这女野人掉了个个儿,她一个九岁小姑娘倒成了苦口婆心劝人的那方,而这看不出岁数的女野人反而成了有事无事就赖地打滚撒泼要人哄的小孩儿。 “人们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恐惧的,恐惧到一定程度了就会产生清扫掉这个危险的想法,我们村里上百户人家,青壮年都有两百来人,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成个塘,把你淹死在口水塘里面。” “淹死就淹死。”女野人明显就是一刀怎么切都切不开的滚刀肉。 讲理耍赖比拼身手陆小芒全都输了…… 女野人曾经为了震慑陆小芒当着她的面打中了百米外的一片小树叶……带陆小芒找吃的的时候,又一棒飞出去就砸死一只野兔,一棒砸出去就砸碎了一块石头…… 她实在是拿这女野人没有办法了。 “我肯定是要回家的,不可能和你当野人。而你说活着就不会再离开我……其实就是想和我在一起,对?”陆小芒拖着人又往前走了几米,实在是走不动了。 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寻个折中的法子。 “对啊,反正你想把我丢下,除非我死。”女野人的态度也十分坚决。 “那就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了。”陆小芒叹了口气,头痛无比地看着又开始掏核桃剥核桃仁的女野人。 女野人自顾自嘎崩咬着核桃。 “我带你回村!”陆小芒咬牙道。 第五百二十七章 吓人 刚与女野人约法三章完,远方就出现了一片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陆小芒抬头一看,如遭雷击。 村子里除去罗光明罗清明两兄弟住湖对面,这边居住的几十户人家全是盖的茅草屋,这种屋子可耐风雨,却独独不抗火,要是一家着火不及时扑灭,火势牵连出去,全村都可能被烧掉。 而能把村子上空都映红的火光……天知道已经烧了多少间屋子才能映红半天边…… 陆小芒目眦俱裂,猛地冲向村口。 女野人犹豫了一下,也紧跟着要窜过来。 陆小芒扭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茂密的草丛。 女野人咕哝道:“我长着这么好看的油黑发亮的毛,那些山林里的猴不知道多爱慕我,我躺在树屋都有猴送山果送水,偏就你们这些没眼光的没毛人一点眼光也没有… 我哪里长得吓人了?你们这些没有黑油亮长毛的人才吓人好不好?” 陆小芒瞪了她一眼。 女野人就絮絮叨叨的钻进了草丛,往最密的那丛草里一蹲,不动了。 陆小芒刚跑到村口,就跟上百个举着火把正准备出村的村民狭路相逢,撞个正着。 “是陆小芒!”走在前面的人全都惊叫了起来。 陆小芒抬头看了看连接成一条火龙般的火把,又瞅了瞅村子上空的方向,那火光已经不见了,移到了眼前…… 她瞬间就明白了,那片火光不是屋子着了火映红了半边天,而是上百人举着火把把天空照亮了。 陆小芒松了口大气,伸手默默地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怦怦直跳像要跳出嗓子眼的心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小芒…” “小芒。” 罗成功和罗夏从人群里冲了出来,跑到陆小芒身边,拉着她上下打量。 陆小芒是昨天下午被拖走的,罗夏在乌玛山找了一夜又带一个白天,才最终绝望地回村报信儿。 所以就有了全村青壮年打着火把准备去搜山找人这一幕。 罗成功围着陆小芒转了一大圈,确认了陆小芒没受伤之后也彻底地放下心来,连声庆幸着:“谢天谢地,终于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罗夏表情复杂,看了看身后的村民,想说什么又没说。 他不说,村民们却七嘴八舌地开口了。 “陆小芒,那野人呢?” “对啊,野人呢?” “大白天的就敢抢小孩,我们村有二三十个学生娃娃,为了这些娃娃不再被抢走,我们得先把那野人逮了才能完全放心。” “对啊,陆小芒,你跟我们说那野人跑哪儿去了,我们好去逮,逮到了的话,明天娃娃们就能放心大胆的上学去了。” 火光中,村民们个个脸色铁青,义愤填膺。 陆小芒暗自庆幸野人藏得及时,不然就该被上百人逮个正着,看大家这义愤的样,要是真逮着那野人也不知道会如何折磨她…… 她得想个法子打消村民们去围捕女野人的念头。 陆小芒低着头,眼珠子轻轻转了转,瞬间计上心头。 可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不远处的草丛中就传来了嘎崩一声… 那不听话的女野人竟然跟了过来,习惯性的又在草丛里剥起核桃来了…… 全村的村民齐唰唰看向了草丛中。 第五百二十八章 抓野人 “什么声音?” 一群人疑惑地看着草丛,不自觉地高举了手中火把,打算走过去瞧瞧。 “啊!”陆小芒突然跳着脚大叫了一声。 村民们立马转头看向陆小芒。 “陆小芒,你怎么了?” 罗成功和罗夏也一脸紧张,两道视线又开始上下扫射她。 “是不是哪儿疼?” “哪儿不舒服?”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那野人朝南边跑了,你们要是想抓野人的话,就赶紧朝南边走……那野人跑起来特别快,跟一阵风一样,你们再不出发就追不上了。”陆小芒高声道。 “走,南边儿!” “抓野人!” “抓野人!” 村民们高举着火把往南跑,一百人哗啦啦的就跑光了。 火龙瞬间远去,远处的天空被映成了一片火红火红的颜色。 陆小芒拉了罗成功和罗夏赶紧往村子里走,生怕那女野人再给嘎崩一声惊动了外公和舅舅。 罗成功看了草丛里一眼,眉头紧皱,脚下一动就要抬步往那边走。 “啊,疼,头好疼啊。”陆小芒赶紧装头疼。她记得,次次一说头疼,天大的事儿外公都会放下赶过来。 这次也不例外,罗成功立马放弃了去草丛中瞧瞧究竟的想法,让罗夏把陆小芒背起来。 “罗夏,你把小芒赶紧背回去,我去找叶大妍。” 罗成功直接往罗玉成家跑,他记得叶大妍今天来村里给叶李送药,来得时候就快天黑了,所以晚上就歇在村子里了。 陆小芒趴在罗夏后背,扭头看了看草丛里,伸出左手做了个迂回跟上的手势。 草丛里那边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五指并拢做了个点头的姿势。 罗夏突然回头,看向草丛中。 那只毛茸茸的手又冲着罗夏摇了摇,像是在打招呼。 陆小芒傻了眼。 这野人脑子突然坏掉了?你还冲我舅舅打什么招呼? “你是不是傻啊?”陆小芒脱口道。 女野人含着一颗核桃从草丛里突然站了起来,又把陆小芒给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站起来做什么?你这傻子,真想找死啊?” 女野人咧嘴一笑,伸手指了指罗夏:“没事儿,他认识我的。我就是跟着他来的。他坐火车,我坐火车顶,他坐小车,我就趴在小车下面……他也喜欢我呢,舍不得让我死的。” 罗夏看着女野人,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最好藏牢实一点,我确实不想伤害你,可是那是因为我心软。你要给我爸或者其他人瞧见了,肯定会把你逮去剥皮抽筋。” 陆小芒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女野人,又探头看了看罗夏,喃喃道:“孽缘啊。” 女野人左手提着一个蛇皮袋,右手提着一个蛇皮袋,背上级着一个大布包,腰间拴着山地瓜藤,地瓜藤左边别着大白棒,右边别着驳壳枪,从草丛中一跃而出,跳到了罗夏面前。 “叫你藏起来啊!” “对啊,你跑出来干什么?” 遇上这根本不听话的女野人,陆小芒和罗夏俩舅甥同时头大无比。 “怕什么,这会儿又没其他人。”女野人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是么?呵呵。”有一道声音陡然自三人前头不远处响了起来。 第五百二十九章 挨打 ?>3f-?e???檲zc??x??w?4?c~?;vp??h,??}?h??;3声音,陆小芒呆若木鸡,傻不愣登地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罗夏也脸色大变,犹豫了一下,突然伸脚踹了女野人一下,“快跑。” “不跑,我要和小王在一起。”女野人把手中的蛇皮袋子往地上一放,顺手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大白棒子晃了晃。 “我知道你厉害,可是前头那个……他更厉害!”罗夏小声道。 女野人晃动着棒子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道:“厉害不厉害,要打过才知道……” 少年如同只下山猛虎般冲了过来,女野人毫不示弱地迎上前去,两人瞬间打作一团。 那画面太猛,陆小芒简直不敢看。 女野人确实打架有一手,战斗经验也很丰富,硬生生抗住了林益阳几记重拳,而她瞅着空当挥着棒子也大力砸中了少年的左边肩膀,可少年只是眉头微微一拧,好像竟然半点疼痛都没感觉到似,两拳虎虎生风,硬生生砸了过来… 女野人瞬间挨了好几下,每一拳砸落下来,她都觉得自己像被大铁锤砸中了似的,疼得她心肝脾肺肾都缩了一下。 “啊…”女野人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听到女野人喊痛声,陆小芒心头颤了颤,止不住脱口喊了起来:“林益阳,别打了,别打了,够了,够了。” 林益阳冷哼了一声,又挥了一拳把女野人打倒在地,这才半眯了眼看向陆小芒。 少年的脸色铁青,像是雷雨天气里被厚重无比的云遮住了光亮的天空。 他死死盯住趴在罗夏背上想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陆小芒,一字一顿道:“陆小芒,我离开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陆小芒瑟缩着,根本不敢正视林益阳的眼。 “我,我说,我会照顾好自己,不逞强不管闲事儿,除了上学之外就呆家宅,不去找罗大乐玩,也不乱跑乱走。”陆小芒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来连她自己也听不清了。 “那你告诉我,这野人开始就捉住你了吗?”林益阳沉声道。 “不,不是。” “那你是不是管了闲事才被捉走的?”少年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又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了满腔的怒意。 “是,是管了闲事儿。可是我当时真没想到是野人,我真的以为是深山老林里窜出一只顽皮的猴,就像那些猴儿喜欢抢路人的帽子什么的闹着玩儿。”陆小芒弱弱地解释了一通。 “呵。”少年冷笑了一声,“你就算知道是野人,只怕也是会冲上去多管闲事逞英雄的?” 陆小芒不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所以,你的保证什么的都作不得数。你根本照顾不好自己,你外公这一家子也根本就没能力护住你!”少年迁怒地看着罗夏。 “上一次我回来的时候,你命悬一线!这一次更离谱,干脆人都被人抢了,要不是宋宇用了营部的电话通知我,你要真遇上事儿,被这野人生啃活剥炖了我都不知道呢。” 倒在地上的女野人赶紧挣扎着坐了起来,高喊道:“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吃我的小王!” 林益阳瞪了女野人一眼,厉声道:“挨打还没挨够?” 第五百三十章 告状 眼见林益阳又要挥拳,女野人立马躺地,作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挨够了,挨够了,再来一下就要死了。” “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插嘴。”林益阳冷冽道。 女野人立刻闭紧了嘴。 “下来,自己走过来。”林益阳又冲陆小芒道。 “小芒说她头疼。”陆小芒想要下来,罗夏不让。 林益阳皱眉,“真头疼?” 现成的台阶,陆小芒自然要顺坡下驴啊,连忙点头如捣蒜。 “疼,真的疼,越来越疼。”陆小芒扁着嘴,一脸委屈。 林益阳顾不得自己还在生气,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走到罗夏身边,伸手把陆小芒从罗夏背上接了过来。 “哪儿疼?额头?脑门?后脑?耳侧?” “哪哪儿都疼,都疼。” 少年挫了挫牙,看出了陆小芒在装病,陆小芒望着他,小声喊:“林益阳,下次我再也不逞能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明知道这小媳妇是在跟自己耍心眼,少年还是硬不下心肠继续训人,只得叹了口气,认命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见林益阳消了气,陆小芒止不住扯唇偷笑起来。 林益阳又叹了口气,他总觉得自己这夫纲,再怎么都振不起来了。 “这次不管你说得再好听我都要带你一起去首都了,我一不在你身边,你就出事儿。我怕哪一天我真的来不及。” “外公说本家的人不让我们这一支的人去首都的。”陆小芒轻声道。 “有我在,哪里去不得?”林益阳挑眉。 经过躺地的女野人跟前时,林益阳抬脚就要踩,女野人赶紧往旁边打了个滚,躲过林益阳那看着好像不显山不露水,说不定落下来能把她肋骨给踩断几根的脚。 “哎,不是说不打了么?怎么又想踩我?” “你挡着我路了。”林益阳面无表情地道。 林益阳抱着陆小芒走远了,女野人才敢悄悄的爬起来,然后冲着林益阳的背影挥舞她那只大白棒子。 林益阳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似的突然扭头看了过来。 女野人赶紧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又原地转了一个圈,转完之后才冲林益阳咧嘴道:“嘿嘿,我在跳舞,跳舞。” 林益阳默默扭回头,抱着陆小芒继续大步朝前走。 女野人把大白棒子往腰间一别,捡起地上那一袋没剥的核桃和另一袋已经剥成核桃仁的蛇皮袋子,一拐一拐地跟了上去。 罗夏走在最后,时不时拿眼去看女野人身上黑而亮的浓密长毛。 女野人也突然回头,冲着罗夏呲牙咧嘴,恶形形状道:“盯着我好看的毛一直看什么看?是不是想打什么坏主意?我告诉你,我打那个家伙打不过,可一只手就能把三个你打得哭爹喊娘。” 罗夏怔了怔,突然小跑着越过女野人跑向林益阳。 “喂,不是,你要去找那小子告状,想让那小子再打我一顿?”女野人跳脚道。 罗夏冲到林益阳旁边,附耳说了一句话。 林益阳和陆小芒都瞪大了眼。 然后,林益阳就把陆小芒小心翼翼地往地上一放,转身朝女野人走去。 第五百三十一章 真相 e??h}(?n??l}??_?y k4??"_??&d??n??益阳走过来,女野人明显惊呆了,她以为罗夏真的跟林益阳告状了,林益阳是回来捶她的,“好哇,罗夏,你竟然真的叫他来打我!” 林益阳当然没再打女野人,只是把女野人捉住了,拖着回到了陆小芒身边,侧头问:“要关哪儿?” 罗夏想抓住女野人只是突然起意,还没想过抓了之后咋办,林益阳这么一问,他就回答不上来了。 “带到罗光学家去。”罗光学家现在是空着的,而且背后靠山,左右再没有其他人家,陆小芒觉得真要做那件事,放在罗光学家做应该是最好的。 林益阳嗯了一声,直接把女野人拖到了罗光学家。 女野人被扔在地上,林益阳拉了一条长凳,自己坐了一半,又让陆小芒紧挨着他坐下了,两人就这么盯着野人上上下下看。 女野人被瞧得心里发毛。 罗夏回了自己家,找到了绳子和一把尖刀,正要往罗光学家走的时候就看到罗成功一脸焦急地跑了回来。 罗成功看到罗夏手里拿了刀和绳子,吓了一跳。 “罗夏,你这是想干什么?” 罗夏犹豫了一下,“爸,你跟我走,我有事跟你说。” 罗夏直接拉着罗成功往罗光学家走。 走到罗光学家院门口时,罗成功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罗夏,神情复杂。 “罗夏……你带我来罗光学家,你是不是知道阿牙和罗有权的事了?” 罗夏从骊山回来之后就遇上了陆小芒被野人拖走的事,独自一人在山野中找了一夜一天,回家报了信儿之后还没去过小木屋,他还不知道他走后家里发生的这一系列惨事。 可罗成功看罗夏带他来罗光学家,就以为罗夏背陆小芒回村这么小会儿工夫陆小芒可能已经跟他说了阿牙的事,所以罗成功就没再藏着掖着。 罗夏当场就愣住了,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瞬间完全退尽,变得有些惨白。 他是不喜欢动脑筋,也没他爸那么会安排事情,可是他也不傻。 阿牙是他媳妇儿,而罗有权是罗光学家的小儿子,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事?而且罗成功的表情和语气已经告诉了罗夏答案。 罗夏浑身一震,手指一松,提在手里的刀就掉了下去,要不是罗成功快手一抄,这刀就直接钉在罗夏右脚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罗成功终于意识到罗夏其实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他才会有这种大受打击的神态。 “罗夏…”罗成功担忧地喊道。 罗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小小声地问:“爸,你没搞错么?” “没有,罗夏,你已经三十来岁了,不是需要爸妈哄的三岁孩子。有的事,你应该知道真相,也应该承担了。 你可能也猜到了,我是故意支走你的,你走后我就找阿牙对质了,冯坚强背后那个出谋划策的人就是阿牙,想让我们全家死绝的人也是阿牙。” 罗夏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两手慢慢地握紧了。 “可是阿牙跟我说她会好好跟我过日子,会孝顺你,会把小芒当亲女儿一样看,等她身体好了,她还要好好教养天强天富。” “罗夏,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在冤枉阿牙?” 第五百三十二章 恨 ":obd?k??|9??r4???`??=zq)赡\n(峈h?y+? 满眼失望,语气不自主地变得尖利起来,“罗夏,你知不知道阿牙还做了什么? 她发现我识破了她之后先是说她怀了身孕,又伙同罗有权把我勒晕过去绑了起来,运到了牛棚,逼问咱家那副图的下落。 你知道罗有权怎么逼问我的吗?是阿牙一字一字写下来,一步一步教他怎么针对我的软肋来逼问的! 阿牙用小芒还有天强天富的命来威胁我就范! 我就范之后,阿牙让罗有权把牛用红布逗发疯,然后把我扔到了牛蹄下! 罗夏,这就是你喜欢的阿牙,是你口中要和你过恩爱日子,孝敬我好好教养孩子们的阿牙!” “所以,爸,你就不该支走我的啊。你应该告诉我,告诉我这一切,爸,我知道我不够聪明,可是你一直把我当个小孩一样护着,什么事情都自己私下解决,从不跟我商量,每次都是在事后告诉我或者依旧隐瞒我真相。 你把我当个小孩,我又怎么能长大,怎么成为一个能独挡一面的真男人?! 爸,是你没给我机会让我长大,是你从来都没给过我选择!” 罗夏掩面,双肩不住剧烈颤抖,情绪几近失控。他的声音中夹杂着痛苦,悔恨,懊悔,自责,听得人心里塞塞的。 “爸,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在恨我自己蠢,恨我自己再一次相信了阿牙,恨我没有像你一样发现她是那么一个人,恨我在她身上付出了那么多感情…… 我恨我没能保护好我该保护的人…… 爸,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我让姐姐姐夫失望了,我让你和小芒还有天强天富都身陷危险中…… 爸,有我这样的儿子,你一定很难过?” 看着头快埋到地上的罗夏,罗成功心里百味杂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蹲到罗夏旁边,伸苍老得像树皮一样的手,轻轻摸了摸罗夏的头顶。 “罗夏,你那么喜欢阿牙,我以为你知道之后会怪我……会跟我闹,会不信我… 罗夏,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不难过,我只是心痛。 正因为我知道你那么喜欢阿牙,如果让你去下这个手,无疑是把你放在火上烤,我不想让你面对这样的煎熬,所以我才支开了你。 不过你也说得对,我不应该这样矛盾,既希望你成为一个真男人,又一直把你当个小孩一样护,你放心,以后,爸什么事都跟你商量着办,你有什么事也跟爸商量着办,如何?” “嗯。”罗夏慢慢抬起头,咬了咬牙,又道:“爸,这个世上,哪怕我再喜欢一个女人,我也不能容忍这个女人伤害我的父母伤害我的孩子。其实,我之前就发现阿牙和人有染,伤害我我能原谅,可是伤害我的家人,我却无法原谅!” “傻儿子哪……”父子俩说开了,罗成功就指了指地上那把尖刀,“那你拿这刀和这些绳子来罗光学家究竟是想干啥?” “啊!我把正事都给忘了,爸,爸,我告诉你一件事……”罗夏凑近罗成功。 话还没说完,罗成功就迈着老腿直往院子里冲去。 不久之后,屋内就传出了女野人惶恐不安的叫声。 “不要,不要,不要,我这毛又黑又亮又可爱,你们这些丑陋的人类,不能因为你们长不出这样漂亮好看的毛发,就要暴殄天物,把我的给刮了啊! 不要,不要过来……啊,我的毛……” 第五百三十三章 老流氓 kn??}7?e?4>?r??? l 0?b???d/??<[??cj?叫得相当凄惨,陆小芒都听不下去了,拿眼看着林益阳。 林益阳接收到了小媳妇儿的眼神,无奈地站起来,走向围着女野人的两人。 女野人身上被绳子缠满了,从肩膀到脚踝全缠满了,只有一张毛茸茸的脸露和一截脖子露在外头。 罗成功坐在小板凳上,正襟危坐,两手轻轻握了起来,放在两个膝盖上,视线片刻也没有离开过女野人的脸。 罗夏拿着那把尖刀,要去刮女野人脸上的毛,女野人头左偏一下右偏一下,一边叫一边躲。 “爸,她总晃来晃去,咋刮?” 罗成功扭头,看了刚好走到自己身后的林益阳一眼,“你来得正好,抱住这女野人的头,不要让她动。” 林益阳默了默,看看罗成功,又回头看看陆小芒,权衡再三,开口道:“小芒是让我过来阻止你们的。” “你听小芒的,小芒听我的,我让你把她头固定住,好让罗夏刮!”罗成功道。 “小王,救命,救命啊,他们要把我这性感可爱漂亮的毛给刮掉……”女野人趁机向陆小芒求助,喊得越发凄惨了。 “那个,外公,舅舅,你们为啥非得要把她脸上的毛给剃了啊……我听说这野人的毛就相当于是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剃她的毛,就相当于是剥她衣服…… 这个,有点不太好?”陆小芒扶额,这女野人也太能吵吵了,她脑仁都被吵疼了。 “对对对,你们两个不知羞的,你们刮我毛就是在脱我衣服,你们耍流氓!”女野人不住附和。 罗夏愣了愣,转头看着罗成功。 “你见谁脸上穿衣服?刮脸上的毛,又不是刮身上,这就唬住你了?”罗成功瞪了他一眼,“看老子做啥子,给老子刮!林益阳,你来把她头给我固定住,罗夏,赶紧给老子剃。” “啊啊啊,你这老流氓,我讨厌你,讨厌你……”刚骂了几句,女野人见罗成功铁了心要刮她毛,立刻就慌了,眼珠子溜溜地转着,最后竟然嘤嘤哭了起来,刚开始并没有眼泪,后来挤着挤着终于挤出了一滴眼泪,她不停地吸着鼻子,作出可怜无比的模样。 “大爷,求你了,高抬贵手,放过我的毛……求你了,求你了,大爷!”为了保住自己的毛,女野人也真的是豁出去了。 “我不是你大爷!”如果说之前只是一个不成形的猜测,现在看女野人这又哭又闹的模样,罗成功心里的两分可有可无的期待已经加升到了五分。 “刮!赶紧的!” 林益阳无奈地走上前,直接用两手抱住了女野人的头不让她动。 罗夏手持尖刀,开始从额头往下刮。 女野人真的哭了起来,眼泪一串儿一串儿的往下掉。 “小王,小王,救命啊。” 陆小芒叹了口气,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外公要做的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挡不住哇。 “叫得我心慌,外公,把嘴塞了行不行?一会儿把其他人招来了,不好交待啊。” 黑而亮的毛发自空中慢慢飘散而下,女野人的脸部轮廓一点一点的显现而出。 罗夏手里的尖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罗成功定定地看着女野人的脸,缓缓地,慢慢地道:“我不是你大爷,我,我是你爸爸!” 女野人翻了个白眼。 第五百三十四章 夏梦 ass1?c? ??pr~??`?~{7sly??nfx+?-???;[[n??嘴被塞了,要是没塞,她一定会大叫:“毛都没有,还想当我爸?你真当我傻啊?” 虽然她没说,可是她那个表情却已经把这意思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罗成功激动无比地站了起来,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点了女野人的脸一下,然后就突地转头,看向了另一边,肩膀开始不停颤抖。 罗夏慢慢地抽掉了女野人嘴里的布团,然后伸手把女野人往怀里一拉,紧紧地抱住了她。 “姐!姐姐!我是你弟啊,我是罗夏啊。”罗夏哽咽道。 林益阳像半截木头一样呆呆地戳在女野人后面,两手还放在女野人脑袋两侧。 他慢慢地抬眼,看坐在长板凳上,和他一样像被雷劈透了,表情呆滞的陆小芒。 陆小芒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她走路的姿势十分奇怪,像是木偶一样,直手直脚,根本不打弯。 “外公,舅舅……你们刚刚说什么了?我怎么没听太明白。”陆小芒颤抖着嘴唇,声音轻轻的,像是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 罗成功转头的瞬间,用手背抹了抹眼角,转过头来之后,老脸上竟然扯出了老大一个笑容,他朝陆小芒招了招手,喊了声小芒,“小芒,过来。” 陆小芒走近。 罗成功把罗夏扯开,把陆小芒拉到了女野人跟前,让她和女野人面对面站着。 罗成功牵起陆小芒手,用她的手去摸女野人的脸,然后问她:“摸到了吗?活的……小芒,小芒,她是你妈夏梦啊。” “我,我,我妈?她是我妈?”陆小芒瞬间泪流满面,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让陆小芒感到自己就像是一片可怜的小叶,在惊涛骇浪中被无尽的颠箥,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女野人从之前罗夏抱了她之后就一直没说话。 当罗成功牵着陆小芒的手摸她的脸时,她突然浑身一震,然后,她又听到了夏梦这个名字,她就更沉默了。 她的眼前突然闪过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段。 在那些片段中,她看到了一只白生生的小手,胡乱在她脸上拍,然后奶声奶气地叫着:“妈妈,妈妈。” 旁边有一道清朗的男人笑声,他边笑边叫:“以后,夏梦是我家大王,女儿就是我家小王,而我是两位女王最忠实的奴仆炸,哈哈哈,大王,小王,炸!” 眼泪慢慢地自女野人眼睛里流出来,绵延成线,滴落下来。 “大王,小王,炸!大王是我,小王是你,爸爸是炸……小王,我的小王……”夏梦像从恶梦中突然清醒过来了,“对呀,我是夏梦,罗夏梦……罗成功的罗,夏霸的夏,梦回黑风山的梦。” 罗成功再一次老泪纵横,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擦去眼泪。 “对呀,你是夏梦,罗成功的罗,夏霸的夏,梦回黑风山的梦。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爸一直都不愿意承认你死了……爸一直在等你回家!” “姐,我很高兴爸把我支去了骊山……我很高兴,你跟着我一起回来了…” 陆小芒咬着唇不说话,只是一直一直望着罗夏梦。她很想说,我也很高兴,妈妈,你终于回来了,可是她突然很害怕,害怕这是一个像她做远无数次的美梦一样,只要她一开口,梦里那个叫妈妈的身影就会不见了。 同样不说话的还有林益阳,他这会子内心像一锅翻腾的滚油,煎着他的五脏六腑。 自家小媳妇的亲妈好像他应该叫丈母娘……他之前,好像,不仅打了丈母娘,还想踩她,然后还和外公舅舅一起强剃了她引以为豪十分喜欢的黑长毛? 第五百三十五章 难题 “妈妈…”陆小芒把罗夏梦紧紧抱住,久久也不愿放开。 林益阳低头默默地给罗夏梦解着绳子,一边解一边想着心事,少年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黑,就没放睛过。 解完绳子之后,林益阳就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角落的阴影里。 罗夏梦活动着有些发僵的四肢,然后用毛茸茸的手碰了碰陆小芒的脸颊,又有些紧张地问:“我这样摸你脸你痒不痒?” 陆小芒摇头,“不痒,很舒服。” 罗夏梦咧嘴直笑,“我真的找到小王了,真的小王,这次真的找对了。” “嗯,我也很高兴被你找到。”陆小芒满心欢喜。 罗夏梦低头,看了看地上,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我这么好看的毛毛…不过还好,过两天就又长出来了的。” “你以后要和小芒在一起生活,不止是脸上的毛,身上的毛都得剃了。”罗成功突然道。 罗夏梦浑身一震,“不要!这毛毛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剃!你这个死…”她本来想骂死讨人厌的老头的,蓦然想起这老头好像是她亲爸爸,女儿又在面前,这骂人的话无论如何都骂不出口了。 “不剃毛会吓着其他人的。”罗成功语重心长劝道。 “不剃,说啥也不剃,毛是长在我身上的,谁敢来剃我打谁。”罗夏梦瞪着罗成功,不愿妥协。 罗成功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你也知道你在路上抢人这举动惹了众怒,村里上百青壮年现在还在外头找你呢,你要不剃毛,万一被别人看到了给抓走了咋办?是不是又要母女分离?” 罗夏梦直勾勾看着罗成功,突然喊了声:“爸!” “嗳。”罗成功一边答应一边伸手抹眼角,“二十多年了,终于又听到你喊我爸了。” 年轻的时候,为争一口气长短,他长年累月在外,家里上上下下全靠夏霸操持,直到夏霸生病他才回来,那时候女儿已经好几岁了,儿子刚出生不久还在吃奶,夏霸交待好后事就离家出走了,女儿说妈妈是因为他这个爸爸不负责任而累病了的,所以自那以后,她再也没叫过他一声爸。 她只喜欢别人叫她夏梦,别人要是叫她全名罗夏梦,她就会冲出去打人,村里比她大的,跟她同龄的基本都被她打过。 那年月,村里人大多淳朴,大家邻里之间又处得很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罗夏梦打人又基本不打脸,专打那些皮厚不容易打出伤的地方,那些孩子当时疼啊,哇哇哭着回家跟大人告状的时候,大人拉起衣裳一看,又不青又不红更不肿,就以为夏梦下手挺轻的,也就哄哄自家孩子就算了。 但是后来,这打架的范围由村里延伸到公社,再延伸到学校之后,被打的人就越来越多,那会子,罗成功家门前,天天都是带着孩子上来要道理或者要赔偿的家长和其他公社的村民…… 回想往事,罗成功又是一阵唏嘘,就在这个时候,罗夏梦突然凑过脸又喊了声爸。 “爸,这漂亮的毛反正我要留着,要是别的人有意见,爸你去帮我解决。” 罗夏梦咧嘴一笑。 罗成功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年在外头打了人回来,一进自家院子就冲他挑衅地笑,好像在说,又有烂摊子要你去收拾了的青葱少女。 儿女债,儿女债,他这辈子都还不完了哇。 不管是没毛的正常人,还是有毛的野人……这女儿就喜欢给他出难题。 一直站在角落阴影里,刻意把自己虚化的林益阳突然走了出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找回场子 林益阳一手半握放在唇前咳了两声,本意是清清嗓子,顺便引起大家注意之后好开口说话。 结果罗夏梦一听到林益阳的咳嗽声,突然就想起了那些砸在自己身上的拳头,那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处突然更痛了,她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慢慢扭转头去看站在身后的少年。 “你,你又想干啥?还想打我?”罗夏梦一边说一边往罗成功和罗夏身边靠,然后把罗成功往前一推,让罗成功挡住她半边身子,她又牵着陆小芒往后缩了缩,这才觉得安全了。 “你想打我,先问过我爸。”罗夏梦用手指戳着罗成功后背,然后又虚虚指向林益阳,“爸,那个人打我!好痛好痛……” 罗成功怔住。 在罗夏梦的成长岁月中,需要他这个爸出马的机会根本不多,打架她自己能打赢,干活她力大无比,赖皮她比谁都在行…… 刚开始上那几年学要开家长会,他都收拾整齐穿上干净衣服准备去了,结果罗夏梦告诉他,家长会不开了,后来他才从同村其他孩子口中得知,家长会罗夏梦自己去开的,老师问罗夏梦妈妈呢,罗夏梦说不见了,问爸爸咋没来呢,罗夏梦说她爸被她打得躺床了,然后老师就哑口无言,让罗夏梦自己当了自己的家长开了家长会……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女儿从正常人变成了一个长毛的野人之后,他罗成功这个罗夏梦的爸爸突然有了用武之地! “爸,他把我打倒在地之后,还想拿脚踩我……”罗夏梦指着林益阳,说着说着那声音就变得充满了委屈,“爸,我现在一看到他就怕,我胆儿都被他吓破了,爸,我好害怕啊……” “有爸在,不要怕。我帮你打死那小子,反正我早就想打他了。”罗成功一下子站直了。 罗夏梦站在罗成功背后,语带哭音,活像个被欺负惨了的怯懦女子。 “爸,你可真好,爸,打他,打他!打哭他!”罗夏梦又道。 林益阳瞪圆了眼。 因为他和罗成功,罗夏梦,陆小芒,罗夏都是面对面站着的,他能清楚地看到罗夏梦在告状的同时,还冲他挑衅地扬了扬那差点跟毛发一起被剃没了的几根眉毛。 这个丈母娘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林益阳觉得那板上钉钉的小媳妇儿,就跟那煮得快熟了的鸭子一样,就要飞了…… 罗夏梦把罗成功往前推了推,“爸,帮我报仇。” 林益阳闭上了眼,他知道这顿打是铁定免不了了,“外公,打人不打脸。” 陆小芒也闭上了眼,她自己的亲妈怂恿她亲外公要打人,她能咋办? 外公好像这么多年没在女儿面前表现过,这好不容易有个当好爸爸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抓住? 而她的亲妈之前确实被林益阳打得够呛,这会子有机会找回场子,她能不找回来? 罗成功走上前,照着林益阳乱挥拳,林益阳不闪不避,任由他捶。只要不打脸,一切都好说,左右外公已经老了,这拳头砸身上也不痛不痒的,但是就算不痛,罗成功每砸一下,林益阳也配合不无比地惨叫了一声。 只是他惨叫的时候,那表情太过于镇定了……所以罗夏梦觉得这人叫得太假。 “爸,这小子这么厉害肯定是练过了,他身上一定硬梆梆的,你打他反面会把自己手打痛,打他脸,打他脸,脸上肯定没那么硬!” 林益阳心想,这丈母娘真的很恨他啊…… 第五百三十七章 坚定立场 ??e|??x??x??c!&??uoi?8?w`??g\g8?>gi]?a??小子,对不起了,我女儿说打人就要专打脸!”罗成功扬起手,一脸无奈。可仔细看他那双半眯的眼里,却有着一丝暗藏的兴奋。 让你这小子拐我外孙女,还半夜跑我家来爬床… 你要没这张俊脸,肯定拐不走我外孙女,我想打你这脸好久了……现在终于等到机会了。 罗成功两手齐挥,林益阳头都没偏一下,任由他打。 这画面太美,陆小芒简直不敢看,只听到了有人的脸被打得口手白口手白那样响。 打完了之后,林益阳突然呵了一声,“我原本有个可以解决不剃毛又吓不着村里人的法子想要告诉你们的。” 正打算拍手叫好的罗夏梦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什么办法?什么办法?” 林益阳摸着自己肿起老高的半边脸,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字一顿道:“现在我突然又不想说了。” 罗成功目瞪口呆。 罗夏梦僵住。 罗夏完全没发现这风起云涌,只是跟着发呆。 陆小芒连忙低头掩住了嘴角的笑。林益阳是啥人她最清楚了,他这明摆着是知道女野人突然变了丈母娘,打算先使苦肉计,然后再翻身为王! 可能他之前只是想身上挨几下的,没料到罗夏梦会火上浇油让罗成功打他脸……这苦肉计的苦肉程度超过了他的预期,他这下就要拿乔了…… 林益阳抛了个诱饵出来之后就老神在在的不吭声了,那对好看至极的眼里风平浪静,完全看不出深浅和情绪。 没人说话,气氛就尴尬了。 罗夏梦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朝向林益阳,“你真有办法?” “嗯。”林益阳道。 “这个,这个,老话都说不打不相识,那个那个,我给你赔个不是,要不然你就把那办法告诉我呗?”罗夏梦嘴咧得老大,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不打不相识,肯定打的不是脸!”林益阳冷冽道。 罗夏梦眼珠疾速转了几转,又拿眼睨着罗成功,罗成功心头一跳,然后又无奈地点了点头。 儿女都是父母身上的债啊。 “打你脸的是我爸,不是我啊,对?”罗夏梦继续笑。 “要不是你在旁边跳着脚喊打他脸,外公怎么可能会打我脸?”林益阳不为所动。 “误会,这肯定是误会……嗯嗯,你也看到了,我爸都五六十岁了,对?这人年纪一大就会眼花耳朵背,对不对? 我其实一直喊的是别打他脸,别打他脸……我爸给听成打他脸打他脸了,这误会可不就闹大了么……” “外公耳朵背,可我不背。” “哦,那就可能不是耳背听错了,可能是我爸眼花,想打你身上结果眼一花就给呼脸上去了,这个更是误会了,对?小子,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要是真有办法就告诉我呗?” 林益阳无语,这丈母娘不单止难对付,还很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这小芒跟她长久呆在一起,会不会近墨者黑呀。 “我希望以后这种眼花啊耳背啊打脸的事都不要再出现。” “阔以,阔以。” “还有,我要做你女婿,你得答应我,不管以后谁跳出来阻挠,你都要坚定不移的站我这边!” 第五百三十八章 恼怒 林益阳的办法十分简单,当他把这法子说出来之后,罗夏梦立刻就觉得自己这亏吃得太大了。 “不想剃毛又怕吓着人,穿上衣服鞋子遮住就成了。” 她竟然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办法,一个其实等在场的每个人情绪平静下来之后都能想到的法子,承认了林益阳的女婿地位,还答应了他一系列条件,答应以后不管再遇上啥事儿都坚定不移地站在女婿这边。 好怄呀。 这小子简直不是人,竟然挖那么大的坑让她跳! 林益阳一直留心盯着罗夏梦在看,发现她眼珠转来转去,脸色不对之后,赶紧开口道:“人无信而不立,长辈就要有长辈的样子,出尔反尔什么的就太掉价了。” 原本准备赖账的罗夏梦直接被将住了,指着门口的方向:“你走,趁我没失去理智之前赶紧走,不然我拿刀砍死你信不信?” 林益阳啥话也没说,直接出了门就消失了。 反正他该争取到手的都争取到手了,可能屋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一个坚定站队的承诺是有啥用,可是他自己心里头清楚,他占了多大的便宜,这时候不走,等到这群心潮澎湃的人静下心回过神的时候,万一发现了他的打算,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闷声发大财这理儿他比谁都懂。 林益阳第二天就回了首都,没有带陆小芒。一来是罗成功不同意,二来是他有自己的考虑,怕弄巧成拙。 “我会给你写信的,记得及时回信给我。”林益阳挥挥手就走了,留下了满腹疑惑的陆小芒,还有高兴得咧嘴直笑的罗夏梦及罗成功。 两父女都不待见这蔫坏蔫坏的臭小子,巴不得他早点走。 罗夏把林益阳送出院子,说了句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林益阳嗯了一声,头也没回就走了。 关于阿牙和罗光学一家都失踪的事,村里也开始有风言风语传出来。 叶桃发现自家小儿子和阿牙有染之后,曾在叶洪和叶李的面前提过几嘴,而关于罗成功家有价值连城的传家宝的事,也是经由阿牙的嘴借了叶桃传到了叶李叶洪耳朵里。 这三姐弟都想发横财,就各自想办法去夺。 突然之间阿牙不见了,罗光学一家都不见了,叶洪就去找了瘫痪在床的叶李,两姐弟一合计,都认为是罗光学这一家肯定得拿到了罗成功家的那件宝贝,然后和阿牙一起远走高飞了。 叶李和叶洪心心念念都没弄到手的东西,被叶桃一家给弄走了,人家还根本不念姐弟情,一点汤汤水水都不愿意分出来,直接趁半夜就远走高飞了,你让这叶李叶洪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找不着那几个,她俩就怪起罗成功一家不识好歹,罗夏被阿牙绿了的事便被传了出来。 同样罗成功家家底被儿媳妇伙同外人一家掏空的事也人尽皆知了。 罗夏每次上工放工都会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作孽啊,咋娶了那么个女人进门。”同情的人是这样说的。 “所以说啊,找媳妇不能光图她长得漂亮,得看人品,罗夏这不就是吃了大亏了么。”嗯,这是村里那些长着大众脸的村妇们说的。 “人品好不好跟长相没啥直接关系?你瞅罗有德那媳妇儿卢芳,照样长得水灵灵的,人家还不是好了的。”这是有点见识的村民们说的。 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也就当个闲话扯一扯,没存多大恶意,大多数还是十分同情罗夏的。 唯独算计了那么多却毛都没捞到一条的叶洪,一看到罗夏就想到那跟他无缘的横财,心中就恼怒不已。 第五百三十九章 死无对证 x/??r-??t??a?v""u??k??q?+??uxp?f4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