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妖怪生存指南》 第一章 入洞房 程知勿的手轻轻抚上了面前陌生女人的脸。 女人的脸很粗糙，有一种饱经风尘的感觉，摸上去像是上世纪职工宿舍楼的那种水泥墙面。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到程知勿这里来，她既不缺钱，也不缺爱。从她脖子上那条串着圆润珍珠的项链可以看出来，她应当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但她还是到程知勿这里来了。 “程先生……”女人对程知勿的抚摸并不抗拒，甚至还伸手盖在了程知勿的手背上，引导着他一点点摸索自己的脸。 “嘘。” 程知勿发出短促的声音，示意女人不要说话。 这种时候怎么能出声打扰自己？ 房间里的光线不太好，四周门窗紧闭，仅有的光线是一盏老式台灯发出来的，那盏灯和女人一样上了年纪了，发出的光就像是被墨渍晕染了一样，昏黄又暗沉，懒惰无力地打在女人的下侧脸。 而程知勿则向后缩了缩身子，将自己置于光线之外。 显然他很适应这里的环境，那暗沉的灯光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动作。他的手在女人脸上摩挲了许久，从脸颊开始，依次是鼻子、嘴唇、眼眉，这还不算完，程知勿还仔细感受了女人的颧骨和下颌骨的位置。他的手在女人的左眼眼尾停顿了数秒，从触感判断，那里有一个柔软的凸起，直径大约两毫米，那是一颗痣。按照相面的说法，这个位置的痣意味着夫妻分离，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颗痣，点了。”于是他说。 女人顺从地点点头，甚至连为什么都不问。您还会看这个呢？她张了张嘴想要感叹，但想到刚才程知勿那短促的“嘘”声，便把话头咽了回去。 这时那盏老式台灯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滋滋声，本就微弱的灯光也随着滋滋声开始了闪烁，它老这样，程知勿习惯了，线路老化引起的毛病，可能是火线的包胶氧化掉了。反正对程知勿没什么影响，所以他也就没想着换，不过这会儿灯光不住地闪烁也确实让人有些心烦。 “我关灯了。”程知勿没有跟女人打商量的意思，伸手探向了灯的开关。 不过往常熟练的动作这次却似乎因为不停闪烁的灯光而出现了一点失误，程知勿误判了距离，手指碰撞到了灯罩上，使得灯光的方向往上抬了抬，将女人的大半张脸笼罩了进去，描绘出了她的面容。 这张脸对于这个小城的居民来说有些眼熟，关注政治新闻的人也许在报纸上见过一两次。 女人的脸在昏昏沉沉的光线中只出现了不到一秒的时间，程知勿很快就摁下了灯的开关，咔哒。 七八分钟后，女人整理着头发从那让她感觉有些压抑的房间里走了出来，面色不显，从包里掏出了一架大框墨镜戴在了鼻梁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她没想到程知勿竟然这么快，司机之前被她支走打发去了别的地方，这会儿再突然叫回来有些不太合适，她只能拦一辆出租车了。 程知勿真的很快，是有本事的人。 在女人离开后，程知勿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同样戴着一架墨镜，走出来之后松松垮垮地靠在门框上，手里捏着一沓钱，全是红色的百元大钞。他一张一张捻过手里的钞票，心里点着数，但和一般人点钞时不一样的是，程知勿的脸对着别处，似乎在分心留意着别的什么事情。很快，他点完了，女人应该给他四千，但手里的钞票却有四十二张，程知勿从最上面抽出来两张，压在柜台上，剩下的四十张则收进了抽屉里，这部分才是他应得的。 他手里没有女人的联系方式，只能等下次对方来的时候再还回去了。 如果她还会来的话。 程知勿也拿不准，他能感觉到这次的顾客心事很重，似乎并不想被认出来，所以才选择了找他，这样的人大概不会再来第二次。当然了，心事不重的人哪儿有来这地方的。 他很感谢那些默默帮助他的人，但这约定之外的两百元他绝对不会收。 程知勿摸索着走到了柜台后面，坐到了椅子里，熟悉的皮面质感和椅子发出的吱呀声让他的心情舒缓了不少，他摸了摸椅子坐垫的缝皮，手感有些像刚才那个女人的脸，她真的该好好保养一下自己。程知勿很遗憾自己的工作效率实在太快，毕竟按照惯例来说，那个女人也许就是今天甚至这周唯一的大顾客了，这意味着他又得在这柜台后面一坐一天地发呆。 但不发呆又能干什么呢？程知勿将身子往椅子里挤了挤，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日子就这样，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生活好起来又坏下去。 倒是听听别人的生活挺好玩的。 只要别他妈的来管老子的闲事就好啦。 程知勿双手枕在后脑勺下边，上半身往后一仰，椅子就被翘了起来，四条腿中的前两条离开了地面，斜斜地向后倒去。失重感瞬间传到了程知勿的大脑，刻在基因中的本能让几乎所有生物都对这样的失重感到紧张或恐惧，但程知勿依然抱着后脑勺，任由自己和椅子向后倾倒。 咔。 椅背稳稳地卡在了墙上，与地面构成了一个接近五十度的夹角。 这个位置程知勿太熟悉了，失重感并不足以让他恐慌，他知道椅子会被墙顶住，而他只有一百二十斤的体重也不会使得作用在地面上的分力大于摩擦，这是一个稳定的三角结构。 程知勿摘下墨镜正准备眯一会儿，但店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他的耳朵动了动。 “汪汪！” “小多你慢点！慢点啊！” 犬科动物的爪子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又充满节奏的声音，昭示着这个声音的主人愉悦的心情，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有力的吠叫，声音不大，只是在表示开心的情绪。 一只黄色的大拉布拉多快步走了进来，黑色的鼻头湿润润的，不住地抽动着。扣在牵引带上的绳子绷得笔直，如果不是程知勿特意给它换了不勒脖子的牵引带的话，恐怕每次都会给它勒得气息不畅。绳子的另一头也随着小多的脚步进到了店里，那是个满脸青稚的小男孩，穿着眉州一中的校服，抓着绳子的手被勒出了道道红印。 男孩稍微松了松手里的绳子，让拉布拉多往前窜了两步，他可没把握在这会儿还能完全拉住小多，稍不注意自己就得摔个人仰马翻。 机敏的大狗跑到了程知勿的面前，尾巴呼呼地扇着，激动的四只爪子一直在原地抬起又落下，啪嗒啪嗒的声音连成了一条线。它没有直接扑到程知勿的身上，那样违背了它接受的训练规范。 毕竟，它是一只导盲犬。 程知勿低头看向小多，虽然这样做并不能让他看见除了一些模糊的色块之外的任何东西，但他仍然习惯于看向自己的注意的方向，并不存在的视线也能让小多知道自己注意到它了，不然它会发出焦急的声音。无神的双眼传达着无声的语言，这是一般人感受不到的。 程知勿蹲下身来抱着小多用力搓了搓，后者很享受这种接触。 “哥。”男孩走到小多身后，揉揉自己满是红印的手，对程知勿说，“小多在外面拉完屎撒完尿了，我本来想带它去公园找找其他狗玩，但它一直往这边走，我拽都拽不动，非要回来。”这不是他头一次带小多出去溜达了，但导盲犬毕竟是导盲犬，不会离开自己的主人太远太久的。 “嗯，麻烦你了，梦阳。” 小男孩叫周梦阳，是程知勿的弟弟，上高二了，闲暇的时候会来这里看看程知勿，顺便帮他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遛遛小多。 周梦阳将牵引绳的另一头交到了程知勿的手里，眼睛瞥到了压在柜台上的那两百块钱。 “哎呀。”他叫了一声，连忙伸手过去把那钱拿了下来，随手放在了一边，无奈又心疼地将程知勿之前顺手拿起来压住两张钱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柜台后面，那是一枚独山玉整雕出来的小狮子，坐态威严，宛如镇守一方的名将，底座打磨圆滑，在底面留了白，可以刻做印章用。这枚小狮子的上一任主人显然是长了心思的，否则不会给程知勿送这样一枚半成品玉印章来。 “老哥啊，你对这东西上点心，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姓袁的，但跟啥不过去也不至于跟钱过不去啊。” 周梦阳口中那个姓袁的就是这枚小狮子的前主人，是程知勿的一位客人，当年踏进这家店的店门的时落魄到食不果腹，但如今却已经是住进了价值千万元的别墅里。 对于弟弟的教训程知勿充耳不闻，他确实不喜欢那个姓袁的。 又帮着程知勿收拾了一下店里的卫生后，周梦阳道了声别离开了这里，他还要去上晚自习，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要是被老班发现了又要告诉他爸爸，到时候爸爸又要跟程知勿吵架……踏出店门后，周梦阳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一间坐落在闹市的小巷中的老店，听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工商局注册的，有个俗气中透着一丝雅气的名字： 入洞房。 狼开新书啦！芜湖~ 第二章 花 成都市，市中心的一处商业园区，如钢钉一般林立的写字楼矗立在园区里。在楼宇间隔之中是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或夹着公文包，或不住地对电话另一头磨着嘴皮子，修剪齐整的园林植物在道路两侧随风招摇，像是迎宾的主人，这让被压榨的劳动力们心里得到了些许宽慰，微微挺起了一些腰板。 其中一栋写字楼的天台上水声潺潺，这里不像位于百米高空的天台，反而像是一处深宅的后院。栽培讲究的复叶槭和珍珠红各占了生态空间的高位和中位，互为交错，生长在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运输上来的园艺土里。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天台入口走出，几乎要泻地的长发束在脑后，宛如一挂银色的丝幔，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会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压迫感不仅来源于她的身形，还源于她那像是从大理石上雕刻出来的五官。 她双手背在身后，从容地踱着步子走到了天台的边缘，将整个商业园区的景色尽收眼底，她的脚下是百米高空，冷冽的风从更高处刮向她，在她的身前一分为二。这栋楼是整个商业园区最高的写字楼，她就站在这里俯瞰这一切。 看了一会儿之后，她也许是感到了一些无聊，从天台边缘退了回来。 “老罗。” 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闻声出现在女人的身后，谁也不知道他刚才藏在哪里，男人鬓角花白，背头梳得一丝不苟，他在这里的位置已经足以让大多数人仰望，但在这个身材修长得如同美型模特一样的女人面前却连头不敢抬起来，只能在对方喊到自己的时候才露面。biqμgètν “您吩咐。”老罗说。 “’花‘现在在哪儿？” “’花‘……您说的是哪一朵？我们监视着几乎全部的’花‘，随时准备应对计划中情况的发生，我可以保证，我们绝对不会失去任何一朵。” “我说的是哪一朵？”女人平淡地重复了一遍，之后她的声音突然拔高，“跟丢的那一朵。” 被称作老罗的男人的额角冒出了冷汗，他没想到对方已经知道了，本打算趁着出纰漏的事情还没被捅上去赶紧摆平，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 真是急啊…… “我亲自去找，今天之内必定找回来。” “去。” 女人又恢复了之前那高山一般傲寒的姿态，对于老罗试图欺瞒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追究的意思，年岁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女人早就看开了很多东西，也看懂了很多东西。但是“花”的事情实在太过重要，虽然他们有很多的“花”，但她仍然不愿意放过其中微不足道的任何一朵。 …… 程知勿在周梦阳走后又跟小多玩了一会儿，感到疲惫之后才回到了柜台后面坐下，小多也乖巧地在程知勿的脚边趴了下来，不吵不闹。自己这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程知勿捶了捶因蹲久了而有些酸痛的腰，明知身体健康水平一点点滑落却没有丝毫的解决办法，他是个盲人，所有人都告诉他：盲人做什么运动都是危险的，只要安心待在家里就行了，别出去给别人添乱。 程知勿知道，他们说了那么多，真正想说的却只有最后那句。他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但多次的尝试表明：他真的不方便做运动。 他拿出手机，在语音引导下打开了一款有声小说软件，虽然看不见，但是对程知勿来说使用手机并没有太大的困难，比起正常人最多也就麻烦一点罢了，飞速发展的科技惠及大众，也没有忘记他们这些被老天关上了一扇窗的人。程知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他触碰到的地方便被框选了出来，听筒里传出了对他框选中的区域的文字描述。很快他就找到了上次听到的章节，双击点了进去，沉稳的声音从手机中响起，叙述起了一个关于幻想和生活的故事。 程知勿后仰着又一次靠在了墙上，细碎的头发随着重力缀向下方，大部分的盲人都不太在意自己的外表，但他是个例外，又或许是先天条件不错的原因，程知勿长得很耐看，他有时会对着镜子，看着视野中那斑驳模糊的晦暗色块想象自己的模样。 他并不是先天性失明，而是在小时候的一场大病中伤到了视神经，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感受这个世界的方式并不是只有看这一种，程知勿不想回忆那狼狈的几年，但他不得不承认，正是那几年教会了他与世界交流的最合适的语法。 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儿，程知勿突然想出去走走，没什么确切想去的地方，就是去外面溜达一圈，不然老待在这间老店里，自己的骨头似乎也在随着店铺老去。“入洞房”是一家婚介所，注册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六年前被程知勿盘了下来，原店主是个快要入土的老婆婆，当了半辈子现代媒婆，见惯了太多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没什么好执着和追求的，索性低价将店铺给了程知勿。 “随便干点别的啥，婚介这行就算是女性也难干，更何况你个大小伙子。”老婆婆当时是这么说的，说完之后还嘟囔了几句什么，声音很小，似乎是在可惜程知勿是个瞎子。 程知勿满满点头，但始终都没有改店名和店铺经营范围的意思。他很喜欢这家店那又俗又雅的店名，入洞房，喜庆。每每透过这三个字，程知勿都感觉自己仿佛能看到那个老婆婆年轻时风华正茂的模样，充满了活力，又深深扎根在了最有力的土壤中。 反正他盈利靠的也不是婚介这码事，真正能让他赚到钱的也不是那些抱着探究心思走进店门的零散顾客。 他真正主营的行业在工商局没办法注册，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就像他之前在那个女人的脸上摸索一样，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摸什么，大概也就是装装样子，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像个骗子。当然了，来找他的人大多也都是有一种偏执信念的，不管他说什么都可能会相信。 程知勿靠回答问题赚钱。 这里的“问题”的范围很大，可能是夫妻关系，也可能是行业形势，这些问题就算是爱因斯坦也不一定能回答出来，但是程知勿可以，他能在心里看到一个人未来的一些模糊的画面，并可以根据对方心里想的事情来看到更具体的方向。这项能力就是他立足的根本，在一个小圈子里，程知勿这个名字已经成了相当神秘的象征，在第一次踏进“入洞房”店门之前，谁都不信那位所谓的大师竟然只是个表情恹恹的小伙子。 刚刚那个女人问的是她丈夫的病到底该怎么治，程知勿回答了她一个地名，就收到了四千块。 而实际上，就连程知勿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地名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指女人该去找那里的医院吗，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他就靠这么个方法赚钱，并将其伪装成了看面相或算八字的样子。 无所谓，反正这么久了也没人来砸他的招牌。 程知勿牵着小多的牵引绳，唤了一声，那只拉布拉多犬便欢腾地站了起来，紧紧地贴着程知勿的身侧，指引着主人的走向。 程知勿熟稔地在门口跨出了脚，走下台阶。“入洞房”不用关门，这里虽然处在闹市，但却是闹市中的一处偏僻地界，少有人来，而且那家三十多年的老店看上去对小偷也没什么吸引力。一人一狗走出小巷，沿着人行道缓缓走着，程知勿的右手牵着小多，左手握着盲杖嗒嗒嗒地在地上点着，这样的动作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失去视觉的世界也不是那么的让他感到无助和恐慌，完全能够从容地迈出步子。 路上的行人在看到他之后也纷纷礼貌地侧过身子或让出一条路来，对于这种“优先路权”，程知勿是坦然受之的，和女人多塞给他的二百块钱不同，后者是同情，前者则是道德。程知勿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特权阶级，他只是一个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人罢了。 突然，程知勿的脚步顿住了，他的前面没有任何的障碍物，停下不是因为被挡住。他的鼻尖在微微地抽动，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人群来来去去擦肩而过，不少人疑惑他在干什么，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驻足在此细心嗅一嗅。 除了小多，这只敬业的导盲犬在程知勿停下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敏锐地注意到了程知勿抽动的鼻尖，它知道主人是闻到了什么气味，于是也抽动自己湿润的鼻子分辨起了空气中的味道。这对它来说很简单，几乎只是一瞬间它便注意到了那有些特殊的气味，好像是某种花香，小多不知道那气味特殊在什么地方，但就是感觉到有些特殊，它确信这气味就是吸引主人注意力的那一个。 小多往前走了半步，特意握得短短的绳索上传来的拖拽感让程知勿领会到小多在带着自己往前走，往那气味飘散的来源走去。 第三章 九隐山 程知勿在小多的带领下往不知名的方向走着，在他的视线中，晦暗模糊的色块一片又一片地出现又消失，就像是掉进水池的各色颜料，构成了诸多无意义的画面。在这样的画面变幻中，程知勿感到四周的温度稍稍降了一些，他的汗毛有些耸动，视线中的色块也比之前更加晦暗了，像是被阴影吞噬了一样，他猜想小多也许是把他带到什么地下停车场里来了，刚刚确实有一段是下坡路。biqμgètν 前面就不要再走了。程知勿轻轻拽了拽牵引绳，以这种方式向小多表达自己的意愿，如果前面是地下停车场一类的场所的话，小多也许会迷失方向，那地形太复杂了。虽然之前闻到的特殊气味还在鼻尖萦绕，表明小多确实没有带错路，但程知勿仍然决定不往前走了。 他有轻微的不甘心，那气味实在是太奇怪了，仿佛勾着他心里的一块痒痒肉一样，就这样放弃的话恐怕会永远错过了，但他也只能选择放弃。程知勿早已习惯了失明带来的一切遗憾。 可是小多这次没有遵循指令，它执意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出乎了程知勿的预料，他本以为小多会乖乖掉头离开这地方，于是在小多用力走出那一步的时候，程知勿手中本就绷着的牵引绳被大力拉得弹了起来，小多是一条成年的拉布拉多巡回猎犬，别说程知勿了，就算是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在这里也不一定能拉得过它，就像周梦阳那样，为了避免被它拽倒，只能稍稍松一松绳子。 可是程知勿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牵引绳在他的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哪怕松开一圈也能缓冲掉这突如其来的力量。 程知勿看不见周围是什么样的，但作为运动调节中心的小脑中传达出的信息却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仿佛在空中打了个跟斗，四周天旋地转一般晃荡起来，阴影中的模糊色块仿佛被一只舔满水的毛笔狠狠涂抹着，混杂在一起，调和出了一种古怪又让人目眩神迷的色彩。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眼前的色彩逐渐稳定了下来，依然那样晦暗，任明空的世界仍然被无边的阴影一口吞入，但是这晦暗中透出的颜色却让他感到惊疑：那不是在日常生活中能看到的色块，整个视线都充满了一片暗沉的墨绿，宛如最深的暗夜中张开的一只眼。 “小多？”程知勿唤了一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明明应该在刚才小多的拖拽下摔倒在地，但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仿佛从梦中惊醒，刚才的一幕恍如隔世。 没有声音回应他，也没有熟悉的温度贴上他的大腿。程知勿有些发慌，小多难道出事了？他拽了拽手中的牵引绳，绳子顿时被绷紧，另一头显然系在重物上，程知勿慌忙蹲下顺着绳子的方向摸去，他摸到了温暖的躯体和短粗的毛，那起伏的胸口和稳定的呼吸让程知勿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多没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晕了过去。 “有人吗？我需要帮助。” 程知勿扬起了手中的盲杖，大声呼喊着，他感觉自己之前应该没有走太远，还在闹市区的范围内，即便是在地下停车场，也不会一直没人来。 可是他的声音就像是没入了无边的黑暗一样没了回应，程知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地下空间一般都比较空旷，因其独特的构造很容易形成回音，而自己的声音却没有引起任何的回音现象，这很不对劲。更大的恐慌像是一桶从头浇下的冰水那样浸透了他，由于自己身上的玄学成分的存在，程知勿比大多数人都更加相信鬼怪和神佛的真实性，他隐约意识到自己这是碰上正主了。 坏事到头，好事做尽，程知勿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种事对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来说还是太遥远了，程知勿信鬼神但不信因果。 而且哪儿趁着自己摔跤把自己拽到这不知道什么鬼地方的因果？ 一阵咕噜咕噜的蠕动声音响起，程知勿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发出那声音的东西从黏稠的液体中钻出的画面，这让他有点反胃。要是那东西打算吃了自己的话，自己就吐它一脸，死也要恶心恶心对方。 “啊，人类。” 一个声音夹着咕噜咕噜的响动出现在程知勿身前，说着人类的语言，这让程知勿很惊讶，甚至忘了恐惧，那个声音接着说：“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叫外面怎么样了？程知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个瞎子，他哪儿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谁？”他反问。既然对方能够交流，那就好说。 那个声音这时也注意到了程知勿的眼睛不能视物，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听上去像极了那咕噜咕噜的声音。“我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家伙罢了，你好像看不见我……不用害怕，人类，你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这家伙显然不太会聊天，哪儿有这样安抚人的。 程知勿的脸色白了一下：“这是哪儿？” “九隐山。” “九隐山是什么？” “九隐山就是九隐山。”那个声音咕噜咕噜了一会儿，又说，“人类，你的好奇心很重，这会要了你的命……你也许能帮我一个忙。”它的话里前后逻辑很跳跃，突兀的转折让程知勿愣了愣，眼下情况不明，他打算先听听对方怎么说。 “什么忙？” “帮我照顾一些小家伙们。” “小家伙？” “咕噜咕噜……我的同类，在人类的口中被称作‘妖怪’的生物。”那个声音在程知勿消化信息的间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的好奇心很重，但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懂得分寸，咕噜，你不会死太早的。” 对于身前这个不明生物嘴里时常冒出的含有威胁和警示意味的词语，程知勿已经摸到了一点深层的含义，对方没有要自己命的意思，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喜欢这样吓唬自己而已。另一个可能是：在对方的语境中，生死是一个很普通的衡量标准，当它觉得程知勿不值一提时，会说“不够塞牙缝”，而当它认为程知勿的好奇心有价值时，会说“不会死太早”。 程知勿不知道是否该骄傲于自己在对方眼中的价值在短短几分钟内连连跃级。 随后他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词：妖怪。 是妖怪啊。程知勿默默噢了一声。就是不知道身前这家伙是什么妖怪。 “它们在这里吗？”程知勿问。 “在外面，在你来的那个世界，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但肯定还有。” “我要怎么照顾它们，怎么找到它们？” “看到了帮一把就行，不强求。” 看到？别说程知勿是个瞎子，就算他双眼能正常视物，也没什么把握能找到混迹在人类社会里的妖怪。但他的脑子很快就转了过来，在摆脱短暂的恐慌后，程知勿的思维飞速跳跃。 “给我。”他伸出手去，大约伸出一臂长的距离时，感到了一片冰凉的空气。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没有那么懂分寸，但是你很聪明，看得出来你很倚仗自己的头脑，咕噜咕噜，这比分寸更重要。懂分寸的人不会死得太早，有头脑的人则能爬得更高。”那声音的音调稍微抬高了一点，似乎在欣喜，“既然这样，你说说看我会给你什么。” 程知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最少会给我三件东西，第一件能让我找到妖怪。” “对。” 声音落下时，程知勿的双眼感到了温暖，像是沾了水的热毛巾敷在眼上一样，同时，视野中的色块发生了某种变化，大部分的区域保持原样不动，声音传来的方向则像是被一点点浸湿的宣纸一样显露出了深蓝的色彩，那深蓝的色块并不像周围的环境那样一动不动，而是在以微小的幅度颤动着，像是呼吸，或者心跳。 他瞬间明白了那色块代表什么。 妖怪。 虽然仍无法看见具体的画面，但任明空已经能在自己的视野中分辨出妖怪了。 “第二件，能让我应对妖怪。”以他残疾的人类身躯，单纯能看到妖怪反而是一件坏事，必须拥有另外的力量才行，起码能够证明自己没有恶意。 “对。” 随后，一个奇妙的音节从那妖怪的口中发出，在汉语发音中没有这个音节的位置，它听上去像是山风的呼啸。 “它的意思是‘联合’，能让你被其他妖怪认可。” 程知勿的脑海中被塞入了一点东西，那是关于那个音节的知识，没有这些知识，就算模仿得再像，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他张开嘴，轻而易举地发出了同样的声音，仿佛关于这个音节的使用是刻在他习惯中的东西。 “第三件……”程知勿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如果正确，那他可能摊上了不小的麻烦。 “咕噜咕噜。”妖怪又发出了那招牌式的咕噜声，像是探寻。 “第三件，能让我在应对来自人类社会的威胁。” 第四章 咕噜咕噜 “很对。”那声音不再掩饰自己的欣喜。“来自人类社会的威胁，这个描述和我那个时代的组词风格不太一样，但表达了同样的含义。恭喜你成功摸索着走出了第一步，妖怪与人类修士的争斗从未停止，这也就是我让你帮忙照顾小家伙们的原因。” 程知勿暗骂了一声，他就知道这里面有麻烦。 “不过我们的修炼方法并不适合你，而且以你的情况，也不适合战斗，只能借助外力迂回一下了。” 确实，就算给程知勿一把利剑，他也不知道往哪儿挥。他手上突然一沉，抓住了一个硬质圆盘，通体冰凉，摸上去一面粗糙一面光滑，程知勿认出来这是一面镜子。 “这面铜镜你挂在家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寻常人类修士就注意不到你这里的异常情况。” “寻常人类修士？”程知勿谨慎地提出了问题，“什么程度算寻常，什么程度算不寻常？” “以你的实力，就算厉害的家伙发现了你这里的情况也是懒得费力去看一眼的，不用担心。”那妖怪的语调扬了扬，似乎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我对你的要求不高，一是教会它们隐藏自己，二是教会它们融入人类社会的生活。” “听上去妖怪们过得不是很如意。” “是的，比不如意还要不如意一些。” 程知勿突然感到自己的腰板挺直了一些，他突然意识到人类在这场持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中是强势方，妖怪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制到只能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苟延残喘了。 但是…… “你怎么知道外面的妖怪们怎么样了？” 那声音叹了口气：“你看看这里……噢你看不见，你如果能看见的话，你就明白了，这里破败蔓延，暗无天日，衰草连天，水死了，山也死了。这里是九隐山，九隐山衰落了，妖怪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程知勿没有计较对方有意无意冒犯自己的话，他更想知道九隐山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他得到的回答还是那句话： “九隐山就是九隐山。” “好了，你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会被九隐山困住的……咕噜咕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就送你回去了，如果你完成得不错的话，我可以帮你恢复你的眼睛。” “真的？你能做到？”程知勿的语气急促了一些，比起对方给予自己的那三件东西，他真正感兴趣的只有刚才的那句话。 “能做到。” “我该怎么称呼你，又该怎么找到你？” “……” “你忘了你的名字？那我就叫你咕噜咕噜。”程知勿想到了对方那招牌式的咕噜咕噜声。 “可以。”妖怪没有意见，“你不需要找到我，九隐山无处不在，你还会再进来的。” 它的声音像是燃烧殆尽的烛火，摇曳着摇曳着便渐渐熄灭了下去，在程知勿的耳中逐渐微小得如同扇动翅膀的蚊蝇，程知勿眼前的色块也随之黯淡了下去，又是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知勿终于醒了过来。嘈杂的车流声钻入他的双耳，其中还有喇叭的鸣叫和被揉在一起的说话声音。但是让程知勿顿时清醒过来的是那高频扇动翅膀的声音，这个声音意味着有一只蚊子围绕着自己在飞！程知勿登时向着那嗡嗡声拍去，也不管打得着打不着。 万物有灵，蚊子除外。 毫无意外的，他打了个空，还差点从床上掉了下去。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一个男声响起。这里是一辆大面包车的后厢，车皮外贴着殡葬服务的字样和联系电话，这辆车和许许多多的私家车一起行驶在成都二环拥堵的道路上，他们已经在路上跑了两个小时了，本来以为程知勿会一路睡到目的地，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程知勿的记忆还停留在和咕噜咕噜对话的时候，他的脑子有点懵。 “我在哪儿？” “在车上，您将去参加一个会议。”男人适时止住了程知勿追问的打算，“关于这个会议，我知道的不比您多多少，具体是什么内容，半个小时后您就知道了。” 程知勿搓了搓脸，从折叠床上坐了起来，明媚的阳光从车窗帘子的缝隙中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像是阴暗世界中泄下的天光，无神的双眼被放到了最闪耀的位置。一声犬吠从床边传来，程知勿紧绷的心舒缓了一些，小多在自己身边，而且醒了。他伸手摸了过去，触碰到了熟悉的皮毛和湿润的鼻头，小多处在陌生的环境里并不感到紧张，这让任明空放心了很多，这只拉布拉多的智商不低，它能够判断现场的情况是否危险。 程知勿摸索着将窗帘拉上了一些，转头看向了说话的那个男人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这是习惯。 而且咕噜咕噜给了他从人群中找到妖怪的能力，程知勿猜测也许这种能力还能看出人类的存在。但是当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却在斑驳的色块中看见了一抹显眼的深蓝，与看着咕噜咕噜的时候别无二致。 任明空的呼吸停顿了一秒。 “你是妖怪？！”他脱口而出。 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中等身材，有两撇上翘的小胡子，他对于程知勿的惊讶感到很迷惑：“当然了，先生，我当然是妖怪，不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辆车上？” “我要去的那个什么会议……也有妖怪？” “全是妖怪。”男人的表情古怪了起来，眼前的先生不会是脑子不太好使，罗老板为什么会要求尽快把这个人送到会议上去？ 程知勿撩开车窗帘，匆忙向窗外的车流看去，入眼尽是一个个青色的色块。很显然，青色代表人类，或者说非妖怪。他又把头转向了小多的方向，试图看见同样的青色，但是他又一次顿住了。 深蓝。 程知勿揉揉眼睛，这个动作对他来说陌生太久了。 “小多……你也是妖怪？”程知勿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和小多相处了好些年，对方在自己身边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有些聪明的导盲犬，没有任何征兆表明它是妖怪。biqμgètν 小多汪汪叫了两声，回应了程知勿。 旁边的男人插嘴道：“当然，我说了，不是妖怪的话怎么会出现在这辆车上？” “那它为什么不会说话？” “怎么不会，它叫了啊。” “我指的是汉语。” “它凭啥一定要学人类的语言？” 程知勿语塞了，一想也是，妖怪有妖怪自己的语言，自己是先入为主地认为妖怪必须学习人类的语言了。他又想到咕噜咕噜说的妖怪在人类社会中生存得并不好，也许就是有一部分妖怪更愿意保持原始的模样，伪装成普通动物的姿态，虽然很委屈，但是总比失去性命要好。妖怪也有自己独特的生存智慧。 男人见程知勿沉默了下去，嘟囔了一句“奇怪的家伙”后就坐到一旁去了。这辆车是殡葬服务的运输车，程知勿躺的那张折叠床是用来放置遗体的，除此之外车厢里还有几个坐的位置。 咕噜咕噜说的没错，程知勿有着极强的好奇心，他在很快接受了小多是妖怪的事实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 “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一片荒地上。”男人有点不耐烦，摆摆手，“我知道的东西不多，到地方了你去问罗老板。” 见对方又一次拒绝了谈话，程知勿索性撇撇嘴不再说话，谁乐意跟你聊天似的，不声不响把我搬到了殡葬车上，又不声不响地要把我送到什么会议上去，还一路上都装谜语人？ 当老子好欺负呢？ 他的脾气上来了，不过形势所迫，程知勿愿意耐下性子去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坐在行驶在二环路的殡葬车上，睡了几个小时的床曾经躺过许许多多的尸体，其中有小孩、老人，有男人、女人，有穷人、富豪，一想到这里，程知勿就有种异样的感觉，他并不觉得恶心或是别扭，他甚至用手去轻轻摩挲钢架折叠床的床面，这是他感受世界的方式，也是他与世界交流的语法。程知勿突然觉得自己在驶向一个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就像是他熟知的那个人类世界的影子，如同附骨之疽一样紧紧贴在人类世界上的影子，这个影子终于在今天向他露出了一抹笑容。 如果说之前答应咕噜咕噜照顾在人类社会碰上麻烦的妖怪们是一个荒诞的梦的话，那现在这个梦就快要具象化了。 车上的气氛很沉默，空气像是被蒸熟了一样翻腾着，司机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男人则不愿意多说话，小多似乎心虚于被戳穿了妖怪的身份也不怎么活跃。任明空虽然看不见世界，但是此时此刻，坐在这辆黑色长方形的殡葬车里，他感觉自己仿佛少走了起码八十年弯路，提前住进了小盒里。 如果说这是一个小盒的话，那自己在驶向的，大概是坟墓。 第五章 妖理会 没有任何预兆的，程知勿产生了这样恍惚的错觉。 前面会是坟墓吗？当然不是，但那个正在等待他的会议一定充满了如同坟墓一样凝滞到让人难以呼吸的气氛。好消息是程知勿什么都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他大可往后一仰开始摆烂，就像他在店里时那样。但坏消息几乎和好消息一样引人注意：程知勿马上就要进一个妖怪窝了，按《西游记》的剧情来阐述的话，他马上就要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清蒸，二是红烧，如果他有选择困难症的话，还可以小火慢炖，给他思考的时间。 好在这里不是西游记剧组，程知勿也不是妖妖分而食之的三藏。 殡葬车在路上又开了半个小时，从二环下来之后便往成都市东南方向驶去，一路上远处的山岭轮廓在车窗上向后流去，程知勿虽然看不见，但能从空气中的气味里大致判断出自己已经来到了接近城乡结合处的位置，刚才他问了一下，知道自己到了成都，便不难推想自己现在是在往成都市的某个边缘行政区划前进。 吱呀的刹车声后，程知勿被示意下车，到地方了。小多被戳穿了身份后也不装了，直接不需要指挥就牵引着程知勿下了车，车子停在了一处别院前，四周没什么人烟，到处都是茂盛的荒草，唯一能够指出这里仍然处在现代社会中的标志就是这所别院。 那个男人走在最前面，小多牵引着程知勿趋步跟上，脚下是石子路，程知勿走得很快。男人在别院门口停下了，由门口的岗哨带领程知勿继续往里走，别院里面的世界和外面截然不同，一堵院墙分隔了两个世界。在外面，是荒无人烟的山岭，在里面，则是现代化的庭院，两人行走的小路两侧紧贴路沿嵌有压力感应式的氛围灯，当有人踩到这段路面上，灯光就会缓慢亮起，抬起脚后又缓慢熄灭。草坪上有两架自动除草机在工作，噪音不是很大，青草的芬芳被刀刃甩出，弥漫在空气中。 这样的布置很奇怪，看得出来别院的主人是一个很偏爱科技的家伙，而别院外欠缺打理的布景说明他并不喜欢远离城市喧嚣的这里，以他的财力，在二环附近搞一套比这里更加自动化的智能别墅还是不难的。 “我需要注意什么吗？”程知勿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两人已经走到了别院中的小屋里，眼前就是一间紧闭的会议室，带路的人伸手按在门把手上，剩下的时间只够他嘱咐程知勿一句话了：“你闻到过一个奇妙的气味吗，好好回忆一下。” 会议室的大门拉开，里面是一间昏暗的静室，看上去不像是寻常会议的架势，程知勿纵然看不见，也能从四周的氛围中感受出那仿佛要把每个人都死死攫住的凝滞感，这里越来越像一个坟墓了，坐落在荒凉山中的古怪小院，这难道是是古代妖怪占山为王惯例的流变吗？改成占山建别院了？ 程知勿对光线明暗的变化很敏感，会议室中昏暗的空间扣动着他的神经。他看见里面有七八个深蓝的色块，没有青色，正对着他的位置上的蓝色是最深的，程知勿不知道这种区别意味着什么，是更强大吗？ 小多带着他踱步向前，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关上，这里越来越像那种小盒了。 “最后一位与会者到了，请坐，程先生，会议马上开始。”一个老成的声音响起，程知勿听出是从正对面传来的，看来对方是会议的主持者，他摸索着在会议桌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这里是一间不过十几个平方的房间，和大气恢宏的会议室有着很大的区别，中间布置着一张长条形的会议桌，两端各是一个半圆，沿着会议桌两侧对称布置了六张椅子，在两端还各有一张，总共八个位置，每个位置前的桌面上都摆放有一盏台灯，散发着鹅黄色的光，将位置上的人的影子投射到身后的墙上，仿佛巨大的怪兽。 在这八名与会者中，只有两端的两人由于身后的墙壁较远，故而身后没有那怪兽一样的影子。 为首者是一名鬓角花白的男人，也就是被殡葬车上的那个家伙称作罗老板的人，其余六人有男有女，昏黄的灯光下面容模糊，但他们彼此都对在座的每个人知根知底，除了刚刚进来的程知勿。 但只有一个人看向了他，其他人都将自己的心思深埋在了阴影中。这就显得那道目光如同黑暗中的炬火一样耀眼，哪怕是失明的程知勿也感到了如同实质的打量。程知勿将头转向了目光的来源，无神的双眼在灯光中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金辉，但那道目光只是暂顿了一下便再次迎了上来，仿佛能和程知勿进行一次不存在的眼神交流。 两秒之后，那个目光的主人终于敛下了打量的意思，“程先生初来乍到，就由我向你简单介绍一下目前的情况。”他的声音很平稳，像是黑暗中无波的水面，探不到底。 “感谢。”程知勿轻声道，他很需要掌握情况。 那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背后的影子也折到了天花板上，“是这样的，这个会议是临时召开的，罗老板召集我们聚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朵花的踪迹。”他往罗老板的方向微微示意，不过很快意识到程知勿看不见，“那朵花本来是处在我们的监视下的，但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它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据我们掌握的最后一条线索来看，它目前活动的范围正是眉州城附近。”ъitv “什么花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是一朵凤凰花，凤凰木开出的花……这个不重要。它会散发一种独特的气味，程先生应该已经闻到过了。” 程知勿点点头，他知道对方说的气味是什么，正是那把自己吸引到九隐山去的原因。他想了想，“那朵花的气味有什么特殊功能吗？” “当然，不然你为什么会在阿文的车上醒来？”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程知勿并不气恼，反而若有所思地微微点了点头，对方在讥讽他的愚蠢，他又何尝不是在借着自己初来乍到极易被轻视的这一特点来套话。从这讥讽的话里，程知勿听出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凤凰花的气味会致人昏迷，而且应该只有这一种功能。 这样一来，自己进入那奇怪的九隐山就与凤凰花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了。 程知勿莫名想起了咕噜咕噜的话：九隐山无处不在。或许……自己进入九隐山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正是有这样的猜想在前，程知勿才会提出那样的问题来套话。 为程知勿介绍情况的人默不作声地向讥讽者投去了一个眼神，没人注意到这一眼。他没有发表更多的意见，接着说：“这也是我们邀请你来参会的原因之一：你和花有过近距离接触，甚至极有可能是前后脚的擦过。”看得出来，这群人不愿意放过任何一条线索，哪怕程知勿根本见都没见到过目标。 “第二个原因呢？” 几位与会者在昏暗的静室中交换了一下眼神，“我们听说程先生有些特殊的能力，也许能帮助我们更快地找到花。” 程知勿毫不意外地嗯了一声，双手叉在一起抵在下巴上，“入洞房”的生意做得不算广，在程知勿有意的压制下往往一个月都碰不上一个真正冲着他的特殊能力来的顾客。但是对于身前这些位身怀神通异术的妖怪来说，这不算什么太难打听的秘密。 难怪要等我到才开会，不能往后一仰直接摆烂了啊，好可惜。 不过既然这样，事情就进入到程知勿熟悉的阶段了，眼前就是一场生意，和之前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这次的顾客是妖怪，“能否告诉我你们找那朵花是打算干什么？”他问道。 这不关程知勿的事，但他很好奇。咕噜咕噜认为好奇心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他。 “不，程先生，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要找凤凰花的不是我们……”八名与会者中，除了程知勿和讲述者还有六人，这六人在他说到这里时纷纷向他投去了谨慎的注视，就连程知勿都能察觉到会议室内突然焦灼的气氛。 不该说，不必说。 “杨，你画蛇添足了，他不需要知道这些。”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不是刚才讥讽程知勿的那个，里面还夹杂着蛇类吐信的嘶嘶声。 “他是人类，他不能知道这些。”这是一个女声，情绪绷得很紧，生怕出问题。 “如果我能证明我对你们是没有威胁的呢？”程知勿的声音突兀打断了他们对“杨”的批判。 “你要怎么证明。” 这个声音程知勿听到过，是为首者，也就是那位罗老板的声音。 “先告诉我实情，我再证明给你们看。”程知勿将球打了回去，这一方面是出于工作的需要，他必须要搞清楚真实情况才能更好地看见未来的画面；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好奇心。 “如果你证明不了，那这间屋子就是你的坟墓。” 听到“坟墓”一词时，程知勿差点乐出声，没有什么能比前后呼应更让人会心一笑的了。 “杨”从被打断开始便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坐下，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话题会继续下去，被打断的那几分钟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此时重新回到正题。 “妖理会。”他简洁地吐出了三个字。 程知勿没听明白，“妖……什么？” “寻找凤凰花的是妖理会，全称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 第六章 超界打击 这整整十一个字的名号让程知勿愣了足足五秒钟。每个字的含义都是那么的清晰，但是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却让人感到迷惑，在程知勿的刻板印象中，妖怪们聚集在一起就是应该占山为王的，就算能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那顶天了也就是个小团体而已，但是妖理会的存在似乎说明着妖怪们披着一层更好的保护色。 在座的除程知勿之外的七名与会者显然都是妖理会的成员，“杨”之所以说不是他们要找花而是妖理会要找花，是因为他们不能代表整个妖理会，他们只是妖理会的一部分。 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程知勿琢磨了一下，“在别的地区还有类似的理事会吗，或者说各地区的理事会同属一个去地域性的组织管理？” “有的，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稍后再聊。” 所有的昏黄灯光后的眼睛都落到了程知勿的脸上，那双无神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现在到他证明自己“无害”的时候了。“杨”坐了下去，与其他人，或者说其他妖怪一同向程知勿投去注视，这是一场审查，所有的与会者是考官，唯一的考生程知勿能否交出匹配的答案决定了他能否活着离开。 非常突兀地，一阵悠长连绵的低啸声在静室中响起，让这间完全封闭的静室仿佛在一瞬间来到了崇山峻岭之中，绵长的山风在每一位与会者的脸上拂过，一种原始且自然的感触在每个人的心里升起，它们不需要任何解释就读懂了这个音节的含义：联合，和平，友善。 没有任何一只妖怪会质疑从本能深处汩汩淌出的亲切感，他们对程知勿的无害不再有任何的怀疑——这个人类，是同类。 在这声低啸响起的前一刻，所有的目光都在关注程知勿那无神的双眼，没有任何人留意他的嘴，所以在程知勿发出咕噜咕噜教他的这个音节时，所有人都没有丝毫的准备。 程知勿的座位前方和其他与会者一样都摆着一盏台灯，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本来就这样：这里台灯比“入洞房”的那间小屋里的台灯还要黯淡，台灯上的老式大灯罩更使得光线只能照到台灯附近不大的范围，其余地方的光线都很暗，程知勿的眼睛刚好就处在那条明暗的分界线上，看上去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金箔纸的油画，达·芬奇也读不懂这幅画的含义，所有的意蕴都被隐藏在了画纸的背面。 仿佛是错觉一样，所有人都感觉程知勿眼前朦胧的金辉在慢慢变亮，渐渐地甚至能够看清他的全脸。 不！这不是错觉！ “危险！！”罗老板最先反应了过来，他的身形瞬间融入了阴影中，下一秒便出现在了程知勿的身后，一把抓住了程知勿的衣服，猛地将他抛了出去，在那金辉膨胀到极限之前把程知勿从笼罩范围内救了下来。与此同时，其他的与会者也纷纷反应了过来，脸色都不太好看，手上开始忙活起来。 程知勿和小多被罗老板扔到了会议室的一角，一人一狗直到现在也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金辉膨胀为了一个球形，外层是虚幻的光芒，最里面有一颗光点流转的内核，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看上去像是一颗镶嵌在黑暗的会议室中的小太阳。不过这颗小太阳并没有持续燃烧太长的时间，它在成型的那一瞬间便开始了爆炸和湮灭，程知勿刚才坐的位置被火焰的风暴笼罩。 从金辉闪烁到小太阳爆炸，整个过程只花费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如果不是罗老板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恐怕程知勿就在小太阳里化为灰烬了。 “那，那是什么？”程知勿心惊胆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虽然看不见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强烈的光焰和小太阳湮灭的声音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有多危险。 没有人回答他，他们忙着处理突发情况的余波。 罗老板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和其他妖理会成员一样伸出了双手，十指无规律地弹跃着，仿佛在挑动琴弦，“程先生，请少安毋躁，我们需要先把超界打击的痕迹从这里剔除出去，否则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暴露。”一阵阵无形的波纹从每个人的指尖散播在空间中，那些波纹像是在水面上传播一样扩散，偶尔会出现碰到障碍物一样的屈折，每当这样的屈折出现时，就会有人上前抚平那看不见的“障碍物”，那就是罗老板口中的“超界打击的痕迹”。 后来程知勿从妖理会了解到，这样的痕迹会被用于定位，如果不剔除掉的话，被这片区域很快就会有人来仔细搜查。 超界打击？ 这个新奇的词很难被忽略掉，程知勿意识到这是对刚才的危险的称呼。不难对这个词做出词义的拆分理解：“超界”的意思是不受空间界限限制的，“打击”词如起名，总而言之，这是一次毫无征兆且无可溯源的攻击，不管程知勿刚才在哪里，哪怕他往地下深挖三十三千米，在莫霍不连续层中筑起一个人防工事并躲进去，也逃无可逃。 是谁发起了这次打击，又为什么要杀死自己？ 程知勿的椅子已经被小太阳焚成了灰烬，他索性就坐在地上思考了起来，小多在一旁有些茫然无措，虽然在本质上它属于妖怪，但是它显然不是很聪明，刚才的动静也吓到了它，一个劲往程知勿怀里钻。 几分钟后，七名妖理会的成员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松了一口气，超界打击的攻击力度对程知勿来说是致命的，但是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上心的东西，他们重视的是超界打击留下的可以被定位的那些痕迹而已。听见场面安静了下来，程知勿也猜到其他人忙完了，正好他也结束了思考，“是因为刚刚我发出的那个音节吗？” 即便程知勿找不到逻辑联系，但是这两件事一前一后毫无顿挫地连续发生，让那个音节成为了最大的怀疑对象。 “是的。”罗老板环视了一圈，静室又回到了昏暗的灯光中，“那个音节引动了超界打击的感应阵列，你也就被识别为了打击对象，幸好这里是妖理会的控制范围，超界打击没有那么在沿海地区那么迅捷，威力也不是很大。” “能请您讲讲什么是超界打击吗？那个音节又为什么会引动它？” “超界打击是……悬在我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罗老板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沉重，其他人也默默垂下了头，“它是由猎妖人布置在天空中的诸多大型阵法重重堆叠调节后形成的智能阵列，能够感应并识别妖怪的特征，在经过复杂的运算后输出为一个特征参数，一旦暴露在超界打击的感应之下，并且特征参数超过了打击阈值的话，超界打击就会自动锁定目标并触发。” “人类飞速发展的科技给了他们太多的便利，就连这种阵法都智能化了。”之前的那个女声叹道。 “所以，是因为我刚才的那个音节的特征参数达到了打击的阈值？” 罗老板默然点点头，又意识到程知勿看不见，就嗯了一声。 在座的妖怪们显然都不太愿意聊这个沉重的话题，虽然超界打击威胁不到他们，但是谁也不喜欢被枪指着，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 程知勿点点头，明白了。九隐山看上去已经衰落很久很久了，咕噜咕噜教给他的那个音节显然是一种远古的妖怪语言，不止能传达信息，还包含着更深一层的东西，这样的动静比罗老板当场现出原形还要更符合“妖怪”的特征，不触发超界打击才怪了。 但是咕噜咕噜会想不到这一点吗？即便它的那个时代没有像超界打击一样的智能感应阵列，但它知道妖怪们过得不好，那应该也会想到那个音节可能引起猎妖人的注意。 程知勿摸了摸怀里的圆形的硬质金属，冰凉的质感透过薄薄的内衬传到皮肤上。这面铜镜怎么没起作用？ “这个东西能屏蔽掉超界打击的感应吗？”程知勿从怀里拿出了铜镜，他本来不想暴露自己拥有这样的东西，所以在车上的时候还专门把铜镜贴身放好，但这会儿不能不拿出来了，否则即使如咕噜咕噜所说把铜镜挂到“入洞房”的墙上，程知勿也不会安心的，谁知道下次发出那个音节的时候自己还能不能从超界打击下活下来。 铜镜在昏暗的静室中折射着台灯的光，镜面下的世界仿佛比这个房间还要深邃无数倍。距离程知勿最近的妖理会成员靠近瞧了瞧，又拿手摸上去像是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面铜镜是个不错的宝贝，对妖怪有很强的屏蔽作用，但一定要挂什么地方才能生效，这样放在怀里是没用的。妖理会在各处也设置有可以绕开超界打击的设备或房间，这次之所以没有使用是因为我们也没想到你竟然能触发超界打击，而且那种房间和设备的造价太高昂了，我们也不能到处都弄一个……” 言下之意是：你小子从哪儿搞的这东西？ 第七章 橄榄枝 程知勿悚然一惊。这话怎么那么像准备强抢？真要抢的话自己也没招。 好在这时“杨”说话了：“不用担心，除非你主动说，否则我们不会逼问你的任何事情，也不会抢你的东西，妖理会有自己的规矩，如果连我们都不遵守规矩的话，那世界上的所有妖怪就都乱了套了。”他看人是那么的准，安抚的话语几乎和程知勿的想法同时出现，程知勿差点要怀疑对方有读心的能力了。 “杨”的话得到了其他所有与会者的佐证。程知勿几乎感觉自己活在梦里，这也太荒谬了，妖怪比人类还要讲道德义务和契约精神？ 他的不真实感没有持续太久，会议还得继续。 有人给他重新搬了一把椅子进来，之前的那把在超界打击中成为了灰烬。程知勿在小多的牵引下回到了会议桌上，一阵昏黄的光从视野边缘掠入，停在了程知勿的身前，他知道那是一盏新的台灯，之前的台灯和椅子走向了同一条末路，程知勿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每个与会者面前放台灯，如果说其他人需要的话，那自己是一定不需要的，反正也看不见。 “会议继续进行……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噢对，程先生提出了问题：找花干什么。这个……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这里对这件事最了解的人是罗老板。罗老板？” “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转向了罗老板的方向。 罗老板摇摇头，没有明确表示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 “杨”重新转向程知勿，语气略带歉意，“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影响我找花。” 找东西是程知勿接到的订单中种类最多的一项，也是最简单的一项，因为找东西的目标往往很明确，如果能让程知勿多了解一点要找的那件东西的话成功率就更高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像是寻味犬，在熟悉了味道之后才能开始工作。 “我需要一个媒介。”他举了举手，“随便谁都可以，和那朵花有关就行。” “杨”说：“那我来，上个月我监视过那朵花几天的时间，算有联系吗？” “足够了，请到我身前来。” 笃笃的脚步声响起，“杨”的步伐和他的声音一样平稳，任何人都别想从这脚步声中听出任何的一点信息。“杨”走到了程知勿身边，后者敏锐的听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请伸出手。” 程知勿在工作时往往会装出一副看面相或是算生辰八字的样子，这是为了迎合顾客，不这样做的话他的可信度就会下降，就像是人们总会信任发际线堪忧的医生而质疑年轻的、头发浓密的、风度翩翩的医生一样。程知勿对这种心理嗤之以鼻，他认为这是一种刻板偏见，人们总爱用自己的眼光去衡量世界。他非常庆幸自己不会这样，自己压根就看不见。 非要让他在工作的时候搞得神神叨叨，这件事就好像是逼着婊子立牌坊。程知勿很难喜欢这样的顾客，柜台上那枚独山玉小狮子的前主人就是极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程知勿这么讨厌那个姓袁的。 好在这次他不用了，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间会议室里的家伙们更加神神叨叨的东西？不过他想要看见凤凰花的下落，还是得和媒介有接触才行，这不是走形式，而是不可免除的。 “杨”依言伸出了一只手，说：“在你面前了。” 在黑暗的静室中，台灯只能照亮附近不大的一块区域，“杨”的手臂就好像是从光暗的分界面上突兀长出来一样，有一个平滑且明显的截面。程知勿缓缓伸手向身前摸索去，凭着经验他很快找到了目标，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杨”的手很硬，关节凸显，指节相当粗糙，手不算大，感觉像是长期从事文案工作的人，而且还很爱运动。 妖怪们也有自己的工作，程知勿知道，否则他们无法融入人类社会，那样的话就很危险了。 有了媒介，程知勿立刻开始了工作，他将寻求的对象深深刻在脑海中，眼前的色块像是被滴入了清水一样缓缓晕开，逐渐交融在一起，又重新组合分离，构成了全新的画面。这样的画面在程知勿看来就和梦境是一样的，没有太多的逻辑可循，但是仍然能从中捕捉到一些信息。 “一片湿地……升起了大火。”他说。 “怎么解释？” “那片湿地我没看错的话是眉州的湿地公园，有很明显的人工痕迹，但大火我不明白，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可能是象征着毁灭和重生一类的意象。”程知勿把手一摊，“也有可能就是会起一场大火。”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思索，会议室沉默了几秒的时间。 “那是什么时候？”罗老板问。 程知勿想了想，“四天之后，一周之内，你们有很充分的时间去准备。” “怎么判断的？” “看月亮。” “那是在晚上？” “是的。” 七名妖理会成员互相交换了眼神，事情比他们想象中要顺利，除开超界打击引发的插曲之外，整场会议都太顺利了，知道了花的下落后，他们没有更多的东西想要从程知勿这里了解的了。现在只需要再把可能出现的后患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所谓“后患”，也就是指程知勿了。 当然，他们没有杀人灭口的想法，按照妖理会的章程中关于类似事件的处理规范，这个时候只需要向程知勿支付相应的报酬然后再把他的记忆删去一部分就好了。 没有任何一名妖理会成员敢于随意杀死人类，哪怕他们拥有可以随意拿捏生命的力量，这不仅是妖理会的规定，更是对超界打击的畏惧。击杀人类很有可能会暴露自身，乃至于进一步暴露妖理会的更多人。 “——听上去妖怪们过得不是很如意？ ——是的，比不如意还要不如意一些。” 咕噜咕噜有很好的预见性。 就在众人准备执行处理程序的时候，“杨”突然站了起来，他的动作不快，但却仿佛挑动了其他人最敏感的神经，“杨”每次这样都会说出耸人听闻的话或做出类似的事来。嘶嘶的蛇信声响起；另一个座位前，会议桌上的桌布被攥起了一角……唯独没有动作的只有罗老板。 “各位，我以妖理会行动部二队代理队长的身份发起一项提议，提议内容如下：邀请程知勿先生加入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具体部门待议。” 他的话仿佛一颗震荡弹在会议桌上炸开。 程知勿终于感受到了他在殡葬车中预感的那种凝滞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窒息，他视野中的色块似乎也被窒息得黯淡了下去，每个人的呼吸都粗重到清晰可闻，仿佛要把这密闭的静室中的空气都抽走。 程知勿又觉得这里像是一个小盒了。 过了很久，不知道是谁咽了一口唾沫，也许是罗老板，也许是“杨”，也许是小多，没人关心，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杨”刚刚说的话上，但这个咽唾沫的声音总算是打破了窒息的凝滞。 与会者们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一样恢复了动作。 “不，不行！”为程知勿检查铜镜的那个人说。 “他是个人类，杨研，你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从未出声的一名成员也在此时表态。 “代理队长，别忘了你只是代理队长。”蛇信的嘶嘶声紧随其后。 对于这些抨击和反对，杨研没有反驳，他在等待这里最大的那个声音：罗老板。只要罗老板点头，这事儿就有的谈。其他人也抱着这样的心思，杨研这人向来行事诡谲，如羚羊挂角摸不到踪迹，但公然试探妖理会底线的事儿还是太……冲动了。 那蛇信嘶嘶声的主人说得对，杨研只是个代理队长而已。 所有人都在等待会议桌尽头的那个人表态。 片刻后，罗老板抬起头来，“杨研，你的理由是？” “首先，《妖理会组织运行章程》中没有任何一条明确指出人类不能加入妖理会；第二，程知勿先生所展现出的能力各位是有目共睹的，我认为这值得妖理会破例一次。”杨研显然早已打好了腹稿，一口气说了出来。 其实在罗老板询问理由的时候，所有人就知道这事儿已经成了，杨研的理由只是推了他一把而已。 果然，罗老板只是思索了两秒，便在昏暗的灯光下点了头，“我同意杨研队长的提议，但按照妖理会的成员举荐流程，还需要现场过半数的成员同意，这项提议才能通过。” 虽然说了投票的事，但谁都知道，这只是走个流程而已。罗老板亲自点头同意，明确持反对意见的又只有三人，投票已经没有意义了。 投票表决开始。 四票同意，两票反对，一票弃权。 投票表决结束。 这一刻，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的橄榄枝头一次伸到了一个人类的面前，不管是对于妖理会还是人类来说，这都是一个划时代的瞬间。 程知勿会接下这条橄榄枝吗？ 第八章 偏袒 从杨研提议邀请程知勿加入妖理会开始，这场争论的主角便一言不发，风暴的中心总是最平静的，同时也是最深邃的。程知勿是个瞎子，但他看见了伸到面前的那根橄榄枝。虽然妖理会和妖理会背后的妖怪们活得并不怎么如意，可这仍然是一把金钥匙。 接受，他将开启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拒绝，他也可以回到原本那平淡却不失滋味的生活中去。 小时候的一场大病夺去了他的部分视神经，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无疑是最残忍的打击，程知勿艰难地撑过了最初的那几年，他曾摔得遍体鳞伤，也曾被其他小朋友欺辱谩骂。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中，程知勿逐渐学会了隐藏自己，他把真实的内心深深地埋了起来，把自己从世界中抽离了出来，而当他这样做了之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不再怨恨那场大病。 再之后的几年，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观察着所有的人，他渐渐懂了很多道理，很多朴素又平凡的道理，也终于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残疾。 但这些同时也让他成为了一潭死水，难以与世界产生交互，也拒绝被过分打扰，他常常认为自己会和“入洞房”一起慢慢朽坏。 可是现在，深陷黑暗的旁观者终于有了不再旁观的理由。 程知勿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妖怪的世界会比人类的世界要好很多吗？ 或许。 他还是决定问问另一种可能，“如果我拒绝的话你们会怎样处理？”经验告诉他，想要搞清楚一件事值不值得答应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问一问如果不答应会发生什么。 “给你一笔报酬，然后删去相关的记忆，从此之后若无意外，妖理会将从你余下的几十年中彻底消失。 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那面铜镜我们也会带走，你是个聪明的人类，应该知道，一旦你不记得妖怪，这东西留在你手里就是个天大的麻烦。” 不，这不行。 “我加入。”于是程知勿缓缓开口。脸上的表情像是融入了阴影之中，让人琢磨不透。 “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类了，欢迎你，程知勿。”杨研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欣喜，他只是在执行欢迎的流程，“由于本次会议的议程安排没有新人加入的环节，所以我们也没有抽调无关的人事部成员过来，而你加入的后续事项还得报上人事部之后由那边来安排……这样，你留个联系地址，我过几天去找你。” 程知勿点点头，给出了“入洞房”的地址。 “后面的会议内容会比较无聊，和你的关系也不大，不如请程先生先回？阿文的车还在外面，你如果不喜欢殡葬车的话我们也可以再叫一辆别的过来……” “不用，就那辆挺好的。”程知勿少见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好，程先生再见。” “各位再见。” 程知勿说完之后便站起身来转身要走，早就等得无聊的小多见状也兴奋地站了起来，抖落抖落毛，紧紧贴上了程知勿的大腿外侧。 “程先生……”杨研又叫住了他。 “还有事吗？”程知勿习惯性地转过头来对向杨研的方向，他的身后是半开的会议室大门，灿烂的阳光从外面倒灌进了这间幽暗的静室，程知勿的身影在阳光中仿佛消去了立体感，只是一张二维的平面剪影。 杨研眯了眯眼，露出了从程知勿进来到离开为止的第一个笑容，“妖理会不成文的规定，从会议离席时要把自己面前的灯熄掉。” 程知勿顿了顿，“好，我记住了。” 他回到座位旁，摸索着关掉了自己位置上的那盏昏暗的台灯，再次转身离去。 阿文和司机果然还在外面等，殡葬行业的工作量不算大，这辆车也不是他们殡仪馆唯一的一辆，阿文有大把的时间在这里休息。他一见到程知勿从别院出来，便连忙凑了上去，“刚才里面发生什么了？我听见了爆炸声。” 程知勿本来不太想搭理他，之前在来的路上的时候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不怎么好，但转念一想，自己或许还有用得到他的时候，便言简意赅地说：“超界打击。”ъitv “谁引发的？！”阿文被吓了一跳，超界打击这四个字对里面开会的那些妖怪来说不算什么威胁，但对于阿文这样的小妖怪则是相当恐怖的东西，他的一个朋友就是死在了超界打击之下，阿文曾眼睁睁看着他灰飞烟灭。罗老板的总结很精辟：超界打击是悬在所有妖怪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程知勿指了指自己，阿文有些难以置信，但也没再继续追问。能在超界打击之下活下来的家伙不是他能招惹的。 挣扎求生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去问不该问的事。 殡葬车发动，在程知勿的要求下放弃从高速原路返回，走了另一条路况不太好的老路。一路上，满是坑凼的路面让殡葬车颠簸个不停，阿文感觉自己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转眼一看程知勿，却发现对方仿佛乐在其中。 对于程知勿来说，和世界交流的方式就是触感，他抚摸大地，大地回他以颠簸，他总是将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行驶的过程想象为坐在摇摇车上，前面都是大地为他铺就的路。 只有在这样的路面上行驶，他才能真切感受到空间的流动。 快要到眉州时，程知勿向阿文打听了一下关于别院中那些与会者的事情，阿文表示那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他这种拉死人的怎么可能有交集。 不过在阿文思索了一下之后，还真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听说杨队长上位的过程有蹊跷，他那个位置的前任好像是莫名失踪的。” 这是一条关于杨研的传闻，内容模糊其词，没头没尾。 杨研……程知勿的脑海中复现出了那个似水面一般平稳的声音，那是一个将自己隐藏很深的人，总是将话题落在出人意料的地方。虽然杨研主动为程知勿介绍了会议的情况，甚至还力排众议提出了向程知勿发出邀请，但程知勿从头到尾都没觉得杨研是一个好人。 最起码不会是一个单纯的人。 眼窍不通，心窍敞亮。程知勿是看不见，但他却比其他人要看得清楚得多，杨研那个家伙……始终都在把其余的与会者当枪使，通过有意无意挑起争端的方式，借他人之口向自己施压，最后他又出来救场。 杨研就凭借着这样的小把戏，一点点地将程知勿从天平上拽向了他的那一侧。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程知勿对杨研和妖理会越来越好奇了。 …… 别院会议室，程知勿走后。 杨研所谓的“其他会议议程”并没有被提出来，相反，会议室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微不可察。超界打击引起的灼烧使得整个会议的后半段都笼罩在一股焦糊味中：那是木质会议桌燃烧后释放出的氮、硫氧化物和桌布燃烧后释放出的氯化氢气体，以及少量的金属氧化物。 所有的气味糅合在一起后形成了一种古怪的味道，杨研竟从中闻出了一丝凤凰花的感觉。 “杨研，他要是真拒绝的话……”这句话的尾音拖得很长，像是要延伸到时间的尽头。显然，说话的人非常犹豫。 “你真敢收走那面铜镜？”罗老板接上了后半句。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问题，他们在听到杨研回答程知勿“如果不加入会怎么处理”的问题时，都想要出声打断他，但又怕一旦打断后会让程知勿反被动为主动。 “不敢。” 杨研的话一出，几道愤怒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 “你太冒险了。” “那个音节和那面铜镜的来历没有搞清楚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试探他，谁知道他背后是哪个老家伙？妖理会的足迹虽然已经遍及了世界上的大部分地区，但仍然有一些古老年代存活至今的老家伙们没有被我们发现，那个音节绝对是属于古老年代的语言。” 对于这些意见，杨研全然不反驳，“我接受你们的意见，我刚才是在赌，而结果是我赌对了。”我赌对了，程知勿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东西有多重的分量。 罗老板微微摇了摇头，杨研这人，像是一把没开锋的利剑，光芒尽皆收敛在鄙陋不堪的毛胚之中。他不属于这里，代理队长的名头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摘下去了，“好了，这事就到这里，结果是好的就行了，我们的重心还是得放在凤凰花上，在找到那朵花之前，其他的都不必深究。” 见罗老板下了定论，众人也纷纷不再多说。 偏袒！赤裸裸的偏袒！ “都散了，程知勿说的内容各位都听到了，四天之后，一周之内，总共四个晚上的时间，就轮流值班等待花的出现。杨研，你记得去人事部给程知勿走一下新人加入的流程。 散会。” 妖物志「杨研」（一） 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档案库——人事部次级档案 ———————— 案卷题名：杨研_004； 归档时间：「隐去」年「隐去」月「隐去」日； 保管期限：50年； 保密等级：机密； 页数：3页； 档案编号：gp0139-l; 归档人签字：向乐永（附加指印）； 校验人签字：向乐永（附加指印）； ———————— 本卷提要：妖理会行动部二队队长蒋明光与二队成员杨研在对超界打击进行了长达两年的研究后，成功破解超界打击的感应阵列运行原理，第一台超界打击屏蔽器诞生。 ———————— 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来人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堆积遍地的耐火防爆建材上略过，天花板上每隔三米就安装有一个防火喷水装置，原本只有五十厘米厚度的承重墙的外表面甚至铺上了比承重墙本体还要厚的耐火防爆材料，在整栋建筑的外墙还有着数层性能良好的隔音毛毡和吸光板，二楼天台的每一个角落上都放置着一个黑色金属箱，这些金属箱伸出数根长短不一的狰狞“触角”，这些是大功率全频段信号屏蔽器。 这里就像是一个次次次……次级黑洞，任何信息只要跌入其中都无法逃脱的黑洞，很难想象这是一座私人研究所应有的保险等级。 来人踩在这里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逐渐的，咚咚声缓慢了下来，一双黑色的厚底皮鞋停在了某个房间的门口。另一阵咚咚声在更高一些的位置响起：那是敲门的声音。 房间里没有回应。黑色的厚底皮鞋上面，熨烫妥帖的裤腿呈现出两条笔直的裤缝，像是两枚钉子稳稳地钉在地上。 敲门声没有得到回应，但他一点也不着急，仿佛一片连阳光也避之不及的无波深潭。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一分钟的时间，凌乱的声音终于从房间里传出，房门被打开了，一名不修边幅的男人出现在门后，他穿着白色的大衣，但衣服上到处都是说不清的污渍和褶皱，插在胸前口袋里的圆珠笔从兜底的破口伸出了一个笔尖。门后是一个长宽高都为三米的缓冲室，用来彻底隔绝里面的房间和外面的走廊，在缓冲室的墙上挂着几件实验制服和几条毛巾。 “蒋队。”平稳得如同永远不会有波动的声音从来人口中发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身着白色大衣的男人本来还皱着眉头在埋怨谁这个时候来打扰自己，但在看到来人的瞬间便立刻咧开了嘴，眼中露出欣喜之色，“杨研，你终于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这一阶段的测试正进行到关键步骤，你的脑子一向灵活，快来帮我出出主意！” 研究员打扮的男人是二队队长蒋明光，敲门者则是杨研。 蒋明光看上去似乎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面色疲倦，眼圈浮肿，但是他的眼神却闪着灼人的光。这是一个痴迷研究的人，以至于在行动部中只挂了一个二队队长的名头而没有实际的团队，当杨研主动申请到蒋明光手下时，所有人都以为杨研是被有某些坏心思的家伙蒙骗了，多半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想办法调走，无论谁都看得出来在这样的一个人手下做事是很难干出成绩的。 但将要令他们惊讶的是，杨研这片幽暗的深潭在碰上孤身一人的蒋明光之后，发生了无比暴烈的化学反应…… 不过此时，这个化学反应尚在酝酿之中，还需要一双手来向其中投下最关键的反应催化剂。 蒋明光为杨研换上了一件实验制服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其拉到了缓冲室后的房间中，厚重的安全门在液压阀的控制下缓慢而平稳地在身后合拢。而此前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地观察着这栋仿佛能够隔绝世界、独处一隅的建筑的杨研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终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吃惊表情，这样的表情落在蒋明光的眼中，使他忍不住嘿嘿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二队总部的大门前，当时的你眼神阴郁，我从你的脸上读出了你对妖理会未来无比的悲观态度。” 蒋明光脚步轻快，丝毫不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杨研跟在他的身后默默迈着步子，两人的左侧是一堵巨大的透明墙，杨研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最顶级的防爆玻璃材质，嵌真空隔层并特意制成了曲率极低的弧面以从力学角度平均压力。围成一圈的防爆玻璃在这间实验室的中央圈出了一个巨大的鼓形空间，两人脚下的路面是一处二层台的步道，距离地面有着三米的高度，杨研算了一下，这里应该是把一楼和地下一楼打通了。 “在你之前，二队来过很多人，都陆陆续续走了，我知道是因为我不争气，不能给他们能够肆意生长的发展空间，甚至我知道当时的你也是这样想的。” 杨研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但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这条步道是沿着中央的实验区搭建的，绕了一圈，蒋明光似乎想带杨研去什么地方，而不止满足于站在这里看。突然，耀目的闪光将两人的侧面照得炽白一片，那是试验区中的爆炸产生的亮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杨研的脚步滞涩了一瞬间。 “但是，但是——说来可能有点好笑，你可不许笑我——在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一股郁愤：我要让这个年轻人以加入二队为荣。凭什么二队留不下人？难道武力就是和猎妖人抗衡的唯一依凭吗？我搞了那么多年研究，我不信。” 杨研没有说话，他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玻璃罩中发生的一切，直到蒋明光拽着他的衣服往前走才反应过来。由于真空层的嵌入，所以整个实验区的声波传导效率都极低，就连刚刚的爆炸也只能传出如同拍炸了一个膨胀的塑料袋一样的声音，杨研刚才凝视的正是实验区最中央的那一堆在冒着白烟的渣滓，显然那就是实验对象。他分明记得在几秒钟之前那堆渣滓还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妖，是自己的跨种族同类。 “当时我还在纠结是否要启动这项实验计划，我知道这严重违反了妖理会的规矩，一旦被发现，等待我的将是……哎杨研你快点，一会儿实验样本的数据丢失了……一旦被发现那等待我的就将是最残酷的刑罚，但是主动选择了二队的你让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你看到的这些就是‘折剑’计划项目的研究成果，我希望你能和我共同享受项目成功的那一刻的喜悦，我希望我们能亲手折断高悬在我们头上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蒋明光越说越激动，他的眼中闪出了更加明亮的光。 两人走下了一段楼梯，来到了这片实验区的底层，蒋明光掰下泄压阀，身侧的玻璃罩便打开了一个豁口，杨研立刻闻到了其中飘出的的焦糊味。任何一只在最近十年刚开蒙了灵智的妖怪都会在灵魂深处刻下对这独特的焦糊味的恐惧——这是超界打击的残留气息。 蒋明光在研究的东西……是超界打击！！ “快帮我把超界打击的痕迹消除一下，我得去记录实验样本的数据，这是最后的一份了，要是浪费了的话我……” “你的实验样本是妖怪。”杨研打断了他，两人都突然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哪儿来的？” 蒋明光收敛了笑容，他是个科研疯子，不是科研傻子，他在把杨研叫来的时候就料到了自己会面对这一关的考验，“都是自愿的，我保证，我给了他们的家人远超抚恤标准的报酬。你也是从阴沟里摸爬滚打起来的，比我更清楚那些妖怪每天都是怎么苟且偷生的，这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杨研没有说话，他看着蒋明光的眼睛，这一瞬间，他们竟互相从对方的眼底看见了同样的偏执。 “好。” 这个字犹如定身法的解咒，让蒋明光重新笑了出来，这一次他比之前都要笑得开心，“快快快，先干正事。” 几分钟之后，杨研完全抚平了空间中的褶皱，也就是超界打击残留的可以被猎妖人用于定位的痕迹，另一边的蒋明光也把那堆渣滓来回翻腾了很多遍，陆续走过了好几台实验仪器的检测窗口，各种杨研看不懂的程序的滴滴声陆续响起。蒋明光看着电脑上输出的图像和数据表，又露出了之前开门时脸上挂着的那种愁闷。 “怎么了，数据有偏差，还是不够？”杨研不是搞科研出身的，但跟着蒋明光快大半年的时间，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实验的关键。 蒋明光摇摇头，“够了，都够了，我对超界打击的样本目标上的研究已经完全足够了，这台电脑上的数据足以拟合出一条‘妖怪特征参数-打击强度’的曲线来，甚至还能对超界打击的响应时间做出精确的分析。” “这很不错了，罗老板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你还记得刚才我说的这个项目的名字吗？” “‘折剑’计划？” “对，不管是‘参数-强度’拟合曲线还是对响应时间的分析都只是在为我们讲述那把剑有多快、有多锋利。但若想要折断它……还远远不够。” “你说得对，这些只会数据化我们的恐惧。” “没错，所以我还需要更进一步的研究！” “关于什么？” 蒋明光指了指头上，杨研抬头只看到金属光泽的天花板，但他知道蒋明光真正指的是高空中那无形的大型阵法结构，那被名为超界打击阵列的东西。 “有突破口吗？” “有，刚刚被你抹平的那些就是。” 杨研讶异地指了指超界打击残留痕迹的位置，“你是说它们？但是它们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就像是生活在幽深海底的鮟鱇鱼的小灯笼一样，放之不管的话会引来猎妖人。” “是的，这就是最让我为难的地方，想要研究它就必须保存它，但是它一旦长时间存在，就会引来猎妖人。” “我进门的时候你说让我帮你出出主意，指的就是这个吗？” 蒋明光点点头，他对超界打击残留痕迹的研究和对超界打击样本目标的研究是同时开始的，两手各抓一边，但是这个实验项目进行了快半年的时间，蒋明光甚至已经将样本目标研究透彻，但对于超界打击残留痕迹的研究却和半年前一样，始终在原地踏步。 “我们科研圈子里一直有一个说法，大概意思是：当你的思路陷入死循环的时候，不妨求助一下圈外人，它山之石或可攻玉。” 杨研听着蒋明光的话，低垂下了脑袋，思考了起来。过了几分钟之后，他抬起了一只手，在超界打击痕迹残留的位置上顿住，仿佛在抚摸那道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希冀着能够与它沟通。蒋明光静静地等在一旁，他相信杨研，这个年轻人有着与其他妖理会成员截然不同的气质，他纵然对反抗感到绝望，也从未熄灭过心里的火苗。 那时的杨研就像西沉的落日，颓靡但炽热。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杨研终于缓缓开口：“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你说。” “我是在一片混乱的城区长大的，现在那座小城优美富饶，民风和善，但当时那里却是罪犯横行的阴暗角落，尤其以入室抢劫和偷盗居多。小时候的我迫于生计也加入过几个犯罪团伙，由于年龄太小，所以经常被安排去负责踩点和联络一类的工作，深谙其中的全部暗语和手段。”杨研前言不搭后语地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童年。 蒋明光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些事情，但是现在似乎并不是忆苦思甜的时候，这和超界打击有什么关系？蒋明光等着杨研继续往下讲，他感到自己在越来越靠近那个惊喜。 “每当我们谋划犯罪行为的时候，都会对目标进行一个长周期的踩点，以此确定具体情况。而为了防止一些意外的发生，踩点的成员往往是不能直接参与到犯罪中去的，于是便会在踩点目标的附近做上记号，用这样的形式来告诉其他人：这里就是目标，不要找错了。同时，经验老道的踩点者还能在标记中加入许多只有内部人员才看得懂的信息。”说到这里，杨研话锋一转，“超界打击的残留痕迹就像是踩点时留下的记号。” 猎妖人就像是循着记号找来的犯罪人员。蒋明光懂杨研的意思了，这个比喻有不恰当的地方，但完美描述了其中的精髓，他的眼神又亮了起来：杨研啊杨研，成功与否就看你的了。 蒋明光是如此地振奋，以至于他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只分岔的犄角，那只角就像是树枝一样插在蒋明光的头上，在杨研的提醒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显露出本体特征了，幸好这点暴露还不足以引动超界打击。 “我继续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剩下的蒋队你自己都能想到。”杨研笑了笑，他只是提供了一个点子，究竟能不能用还得看蒋明光，“算了，我还是说完，免得你理解错了。你知道什么样的目标是我们永远都不会去打主意的吗？” 蒋明光皱着眉说：“有权势的目标？警察局？法院？” “呵！”杨研乐出声，这个反应在他身上是很罕见的，“蒋队你可真是幽默天才，警察局和法院我们确实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但你有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些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强大到让我们不敢去打主意，这和妖怪们之于人类的处境是有迥然差异的。” “你直接说，我想不出来。”蒋明光有些颓丧地放弃了。 “有一种目标是我们永远也不会打主意的，那就是被同行的记号标记过了的目标。” 这句话像是一道平地惊雷，让蒋明光僵在了原地，他原本滞涩的思绪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黑暗中的突破口，如同浩海江涛奔涌而出。杨研没有直接指出对超界打击的残留痕迹的处理方法，而是提供了一个可以类比的逆向思路：在一个危险的地方，弱者想要不被危险盯上，最好的办法不是躲起来，而是敞开大门，伪装成已经被其他人盯上的模样。 转换到超界打击的研究上，想要保留超界打击痕迹而又不被猎妖人注意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超界打击的残留痕迹伪修改已经被猎妖人光顾过的模样。 超界打击的残留痕迹能在很大的空间尺度上被观察到，这也就是它能用于定位的原因，而修改的目的就在于传达一个信息：这里已经被猎妖人清理，不用再跑一趟了。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技术和信息环节上的缺省，想要达到保留痕迹而不被猎妖人盯上的目的，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摸索，例如搞清楚猎妖人在清理完超界打击的现场后会对超界打击痕迹做出什么修改——一定会做出修改的，否则会有源源不断的猎妖人一趟又一趟地过来查看情况。与其将“已清理”的信息报到上线然后再由上线逐一通知到个人，这样直接修改痕迹显然是更加方便的做法。 蒋明光激动到说不出话，他用力握住杨研的肩，猛地摇晃了几下，“杨研，你掀开了妖理会历史上崭新的一页！这将是一座高耸的里程碑！上面……”蒋明光顿住了，他本来想说：上面将刻着你我的名字。但是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不符合妖理会规矩的研究早晚都是会曝光的，届时他的名字会从那座里程碑上被抹去。 后人将只知杨研，无人再念蒋明光。 “我们将亲手折断那把剑。”他改换了说辞，虽然很僵硬，但是杨研并没有多问。 妖理会的历史在这栋只有两个人的建筑里悄然拐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条将影响妖怪与人类这两个群体的未来的道路，而亲手将历史引向这条道路的蒋明光此时还沉浸在研究有所突破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杨研那无人可以看透的表情和背后的思想。 ———————— 杨研与蒋明光在那间实验室中提出的理论被称之为“记号假设”。 记号假设被提出后半年，蒋明光成功破解超界打击感应阵列运行逻辑。 记号假设被提出后两年，蒋明光造出了第一台超界打击屏蔽装置，其屏蔽率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八。 这是妖理会历史上光辉的一页。 第九章 姜诚知 程知勿回到“入洞房”后就将自己摔在了床上，明明只是出去了不到半天时间，却感觉仿佛物是人非，他知道自己已经打开了一道隐藏在隐秘角落的大门，从此之后，世界像是一只狡诈的巨兽，终于向他展现出那不为人知的真实形态。程知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过，语音报时声响起：现在是2017年7月23日晚10点35分。往常这会儿他差不多也该上床准备睡觉了，但是今天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这样睡过去，白天发生了太多的事，程知勿必须要好好梳理一遍。 九隐山，咕噜咕噜，妖理会，杨研……在程知勿知晓妖怪存在的第一天，他就遇上了这么多事情。 程知勿犹豫过要不要把九隐山一事在会议上说出来，妖理会一定是知道九隐山的，但在不小心引动超界打击之后程知勿就断然否决了这个念头，他意识到九隐山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在搞清楚咕噜咕噜的身份之前，自己最好还是保密。 “小多。”程知勿唤了一声。黄色的拉布拉多犬闻声走了进来，小多今天也累坏了，自从跟了程知勿，它从来没有连续工作过这么长的时间。 在程知勿眼中，一片蓝色的色块从视线之外移动到了自己跟前，他使自己的脸正对着小多的方向，他知道小多在看着自己，这家伙以往就很聪明，程知勿一直怀疑它是不是会察言观色，直到今天才知道：小多竟然是妖怪！ “你听得懂我说话是不是？是就叫一声，不是叫两声。” “汪。” “你不会说话……不会说人类的语言？” “汪。” 程知勿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算了，妖怪就妖怪，挺酷的。他想了想，又问，“你之前知道妖理会的存在吗？” “汪汪。”这次是两声，妖理会虽然是一个有严密组织纪律的统筹系统，但其视线终究还是有边界的，在大部分妖怪只求自保的当下，妖理会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已是难能可贵。程知勿在心里大约勾画出了妖理会的轮廓，越看越觉得熟悉，这可不还是古时候占山为王的那一套嘛！只不过把山的概念扩大化了而已。 “入洞房”是一栋二层的建筑，隔壁是一家早餐店，另一边是空地，前店主在装修的时候就把二楼改成了住宅的样式，一楼营业，二楼住人。“入洞房”实际占地面积不过七十来个平方，但由于上下楼的缘故倒也宽敞，程知勿平常就住在这里。 弟弟周梦阳那个家没什么回去的必要。 程知勿把咕噜咕噜给他的那面铜镜挂在了楼梯间拐角的墙上，那里正好有一枚钉子。铜镜挂上去之后没什么变化，要不是妖理会鉴定过，程知勿几乎要怀疑其有效性了。 做完这事儿他就准备洗漱睡觉了，妖怪两个字突兀地闯入他的生活，却又好像没改变什么。 十一点的时候，程知勿轻车熟路地在不借助盲杖或小多的情况下走到了楼梯口，“入洞房”的店门还没关，他得下去把锁落上，但就在这时，一阵叮铃当啷的铃声从楼下响起，程知勿脚步一顿，这是他托周梦阳给自己挂在门框上的一串小响铃发出的声音，一旦有客人推门进来就会碰到它。“入洞房”的门面和大多数婚介机构一样都是玻璃墙，门也是对开的钢化玻璃门，这样做的好处是不需要在室内额外开设采光窗口，而且也能让店里的人一眼就能看见推门而入的客人，可是这样的设计对程知勿来说没有太多的意义，所以才有了那串响铃的存在。 程知勿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摸着扶手往下走，他有一种被老板拉起来加班的感觉——这就是社畜吗？我他妈明明是自由职业啊。之所以没太多好脸色，除了被迫加班的感觉外，还有程知勿知道这次的客人多半是冲着婚介来的，那些来找他问问题的客人基本都是老主顾，不会这样不打招呼就闯进来。 什么样的疯子会在半夜十一点来婚介所啊？ “入洞房”的主营业务婚介只是掩饰，但程知勿又不能弃之不用，颇有一种吃完饭了骂厨子的意思。 还没走到楼梯拐角，另一阵响动便从二楼传来，那是小多的爪子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嗒嗒声，像是上世纪文字工作人员在打字机上敲击的声音，程知勿回头看去，发现代表小多的深蓝色块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二楼楼梯口，“小多，你是闻到什……” 话只说到一半，程知勿的脸色就猛然一变，他知道小多为什么突然出来了：空气中飘散着一熟悉的气味，犬类的嗅觉比程知勿灵敏几百倍，小多刚才就闻到了这个气味。 是花，凤凰花。 程知勿无法忘记这个气味，正是这个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气味将他引到了咕噜咕噜面前，又撬开了妖理会的门。他被“请”去参加的那个会议商讨的内容就是找到丢失的那朵花！虽然他们话里话外都以“花”来称呼目标，但是程知勿不难推测那应当是一只妖怪，所有凤凰花都是妖怪，而不是真正花的模样。花很危险吗？程知勿不知道，但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在会议上多嘴问一句，或者要一个杨研的联系方式。ъitv 为什么是杨研？程知勿说不清楚，虽然那个男人一直在利用其他人，但是他很可靠。 希望只是碰巧遇上。程知勿咬了咬牙，继续往下走，这老式楼梯总是在有人走动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如果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恐怕会引人生疑。 刚走下楼梯来到一楼的店里，程知勿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深蓝色块，大约是个人形，四周的花香也味越来越浓，程知勿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花香像是海水从四面八方往他身体里灌去。果然是花……程知勿心里一沉，凤凰花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可是，就在心里没底的程知勿走到柜台旁边时，那名客人突然低声叫了起来，语气半是意外半是犹疑，“小橙子？” 小橙子。 小橙子……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毫无阻碍地打开了程知勿记忆深处那道同样锈迹斑斑的沉重大门。他的小学有一半时间是在眉州正常念书，但自从视神经受损后，养父周桦便把他送去了成都的残障学校，他在那里度过了剩下的小学和之后的中学。失明像是一把铡刀，无情地将程知勿的学生时代斩成了两断，对于前半段，程知勿早已记不太清了，但是“小橙子”三个字却还是那么熟悉。 当时在小学时，班上总共有五十六名学生，除去程知勿还有五十五名，这五十五人对程知勿的称呼分成了三类：第一类是直接叫名字的，这是普通同学；第二类是故意揶揄着喊他“诚知勿”的，虽然发音完全一样，但是从语气上能够轻易区分第一类和第二类；至于第三类，就是叫他“小橙子”的，程谐音橙，加上当时的程知勿沾点婴儿肥，脸蛋又红嘟嘟的，所以被起了这么个外号，用第三类称呼程知勿的只有一个人，她叫姜诚知。 “姜……诚知？”程知勿每次喊姜诚知的名字都有些别扭，后两个字的发音和自己前两个字完全一样，总感觉是喊自己喊到一半却掐住了。 “还真是你！”姜诚知捧着手机惊喜地喊了一声，手机屏幕上是导航画面，导航目的地是“入洞房”。刚才她在看到摸索着走下楼的程知勿时还有些犹豫，因为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和当年完全不一样了，要从感观上来说的话，“小椰子”可能比“小橙子”更适合现在的程知勿。 姜诚知朝着程知勿的方向走了两步，老同学好久没见了，这样的热情并不出格。但是姜诚知却看见面前的小橙子后退了一步，而他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双无神的眼落在姜诚知的眸中，让她感到又心疼又委屈。当时程知勿很久没来上学，她一打听才知道小橙子生了一场大病，转学了。 从那时起，两人便再也没见过。 程知勿后退的原因并不是对姜诚知感到陌生和防备，而是因为姜诚知在他的眼中是一片仿佛被打翻在粗糙画布上的蓝色颜料，充斥房间的那股气味更是让程知勿产生了本能的警惕。在他意识到自己让姜诚知的热情扑空的时候，姜诚知只是笑了了两声来化解尴尬，绝口不提自己的委屈。 “坐，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程知勿指了指靠墙的沙发，摁下了柜台上饮水机的烧水开关，“喝点什么？” “有什么？” “冷水和热水。” 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地弥补刚才下意识后退带来的伤害了，但是收效甚微，姜诚知面容疲倦，随口答了一句“温水”，便像一滩烂泥一样靠在了沙发上，这段时间的压力和焦虑都在见到小橙子的瞬间涌了上来，她不想再绷着了，这里应该很安全。 第十章 作者与读者与梦 虽然双目失明，但程知勿的其他感官比正常人要敏感许多，在姜诚知有气无力地说出“温水”两个字时，他便察觉到了异样。程知勿坐到了另一个的沙发上，两张沙发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正常营业的时候程知勿会在上面摆点瓜果小吃，前店主是个唇舌灵巧的老婆婆，这两张沙发和中间快要起包浆的桌子不知道听了多少她和客人之间的闲话。 它们随着店面一起留给了程知勿，这几年倒是也没被亏待，老有闲话听。 “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做一个梦，梦到我变成了一朵火红色的花，那花大约是托盘状，有一圈分裂的花瓣。我在风里飘啊飘，从川西高原飘到塔里木，又从塔里木飘到海南，从未落脚……这个梦其实小时候就做过，但当时没有在意。让我没想到的是，随着我长大，这个梦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梦中的那朵花也去往了越来越多的地方。”姜诚知的话带着惶恐，这个梦就像是有意识的怪物，如影随形。 “那些地方你都去过？”程知勿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里的水杯，他发现姜诚知似乎并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份。 不排除在装，但不太像是装的，想在程知勿面前编谎话太难了，他能听出语气里的细微破绽。花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花吗？程知勿又一次懊恼自己没问。 “都去过。”这就是最让姜诚知恐惧的地方，她不止一次地产生一种错觉：自己的背后有一双并不存在的眼睛在时刻注视着自己，“但这不是全部，真正让我崩溃的是最近的梦，梦里那朵花头一次不再像游子一样四处飘荡，它随着渐缓的风落到了一棵光秃秃的树上，那树有着纷杂的枝桠，每根枯瘦的枝桠都像是从沼泽中伸出的手臂，那些枝桠朝向阴沉沉的天空，我好像能听到无数个声音在喊：救救我，救救我。随着那朵花越来越接近光秃秃的树，我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你能想象出绷紧的琴弦被拨动的画面吗？琴弦颤动出一片虚影，又在嗡鸣中缓缓归于平静。那些声音就是这样，刚开始好像颤动的琴弦，全是虚影，但很快，所有声音都被束成了一股，四周万籁俱寂。 “救救我！ “突然，一个凝聚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分贝是那样大，情绪是那样猛烈，没人可以忍心拒绝他的求救。 “那朵花终于落到了枝头，下一秒，阴暗的天亮了起来，是太阳升起来了吗？我在心里祈求太阳的光辉，但是我发现那不是太阳，那是无数的，细小的，火红的小花。”姜诚知用力咬着那三个形容词，牙齿都发出了嘎吱声。 “然后呢？”程知勿不动声色地将接好的温水递了过去。姜诚知接过来捧在手里，喝了一小口便接着讲，“接着，最开始的那朵小花突然烧了起来，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明明眼前就是火焰，但我却感到无尽的寒冷。” 那个梦到这里就讲完了，姜诚知苦笑两声，“你一定也觉得很莫名其妙，但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没人会编造疯狂的故事，除非他也是个疯子。”说实话，她叙述的这个故事实在太像是瞎编的了，尤其是她还频繁无意识地将书面用语的习惯带入到口语中，这是长期从事文字工作才可能会有的习惯。 程知勿耳朵微动，姜诚知最后那句话是引用最近一本网络小说里的内容，正巧，他这几天在听的有声小说就是这本。说起来那个作者有好几天没有更新了，发了单章请假去看病，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等等。程知勿一愣，那个作者的笔名叫什么来着？两个字，是什么来着……噢对了，橙汁！原来橙汁就是诚知的谐音。 “你是橙汁？《无人接听》的作者？” 姜诚知听见这句话也愣了一下，“我的笔名确实是……诶，你看过我那本小说？”说到自己的作品，她的情绪明显高涨了起来，几乎将那个梦给抛到了脑后去，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要讲。 “你的每本书我都看了，大概是从10年开始的，到现在已经有七年了。”程知勿的语气也轻松了起来，接近二十年未得谋面的陌生感在这瞬间被融化。但是下一秒，程知勿感到另一堵近乎无法翻越的墙突兀地拔地而起：橙汁在初期确实没什么人气，但现在的她却已经是积累了数十万忠实拥趸的金牌作者了。自己只不过是数十万分之一而已，在橙汁的世界里，那只不过是后台飘过的一个不起眼的数据，谁会去关注呢？ 比起无声交流了七年的朋友，程知勿此时感觉自己更像是一名偷窥狂。 “七年前？那会儿我刚开始写作啊。”姜诚知很吃惊，她迅速在脑海中锁定了几个名字，不多会儿便笑了出来，“噢，原来那个头像漆黑一片，昵称是系统自带编号的读者就是你啊。”以程知勿的情况，确实没有包装自己那个账号的必要，他也看不见。 姜诚知声音不大，她的话明明也只是一道涓涓细流，却轻易地冲垮了刚刚才被程知勿树立起来的那堵高墙。 看着程知勿惊愕的神情，姜诚知笑着说：“谁会不记得跟了自己整整七年的读者呢？” 程知勿也笑了，他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听到姜诚知那纯净又充满欢乐的笑声，一如她在故事中描绘的那个摆脱现实后进入的美好幻想世界。 两人又聊了几分钟，宾主尽欢。但不可避免地，话题还是回到了那个梦上面。 姜诚知说起了她的来意：“我跑了很多医院，甚至去了成都四院的精神科，但都没办法解释我那个梦。今天下午一个朋友告诉我，眉州有一家叫入洞房的婚介所，那里的老板程瞎子很有本事，说不定能解我这一结。” 程知勿一点也没在意“程瞎子”这个听上去说不清是敬拜还是调侃的称呼，他的关注点放在了姜诚知随口说出的那个时间点上：今天下午。程知勿语气急促，“你是说你今天下午之前都不在眉州？你确定吗？上午的时候你在哪里，大概十一点过那会儿？”十一点过正是程知勿牵着小多出门遛弯的时间。 虽然不知道程知勿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但姜诚知还是严肃地想了想，点头说：“我确定，我上午在医院里，有门诊病例可以证明。” 听到姜诚知的回答，程知勿垂下了头。如果上午姜诚知不在眉州的话，那她就不是自己碰到的那朵花，这样一来……眉州还有一朵花？接着，他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妖理会在寻找失落在各地的凤凰花，那姜诚知会不会也在监视中？不，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真正的麻烦在于，如果姜诚知自始至终都处在妖理会的视线之外的话，那他们一旦知道这里还有一朵花的话会干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 程知勿悚然一惊，他意识到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是他必须去做的了，那就是搞清楚妖理会找凤凰花到底是要做什么。在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前，姜诚知绝对不能被他们找到。 狼说：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biqμgètν 今日冬至，各位记得加衣。 第十一章 照片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姜诚知告别程知勿离开了“入洞房”，她家在眉州老城区有一套房子，在岷江边上，是上世纪末的小区了，位置不错，程知勿记得自己小时候还去过她家里做客。姜父和姜母都是老一批的知识分子，言谈举止带着书卷气，对女儿带回家的这个失去了亲生父母的同学没有任何歧视，反而连连称赞程知勿小小年纪就自立懂事，嘱咐他有空多去坐坐。姜诚知在长大后能走上搞创作这条路也是受了姜父姜母的很大影响，程知勿记得她家里有一面墙的大书柜，左边是中国名着，右边是外国名着，中间是一些程知勿看不懂的东西。 之后程知勿也被姜诚知拽着去过家里好多次，这个女孩儿打小就活泼好动，程知勿拧不过她。他在姜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摆弄姜父的那堆高科技玩意儿，姜父在报社工作，经常接触到比较前沿的东西，诸如最新的科技成果和发展趋势之类的，时间久了也渐渐被那些东西吸引，成了“半个业余的口头科研工作者”。 这是姜父的原话，程知勿还记得，他头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这么多谦虚的词儿用得这么恰如其分，丝毫没有做作的意思。 有一次姜父说要给程知勿拍照，把腼腆的程知勿高兴坏了，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照相机，少有人家愿意花不小的一笔钱去置办这么个没有实际价值的玩意儿。姜父也是因为工作需求才有这么一部，那是日本产的奥林巴斯330型相机，不过巴掌大小，模样很古怪，侧面看上去就像一个逗号，头大一些，尾巴尖短一些。 这种只需要装胶片和电池，在拍照的时候只需要摁一下快门的相机在当时被称作“傻瓜相机”，但能用得上这种相机的人里可没有一个是傻瓜。这大概也是一种酸葡萄心理。 拍照场地选在了姜家的书房，姜父先给程知勿拍，拍完又给姜诚知拍了一张。小孩哪儿知道摆什么poss，只能姜父先给程知勿摆好，然后再退回去找角度拍照。 到给姜诚知拍照的时候，程知勿就在姜父旁边看着对方摆弄相机调整镜头。小姜诚知不需要父亲帮忙调整动作，她有很好的镜头感，取景框中的她站在书架前，柔和的阳光透过院子里那棵香樟树树叶的间隙稀稀落落地洒在书房的地板上，一阵微风吹过，同时姜父按下了快门键。 过了一会儿，姜父把冲洗好的照片从暗室里拿了出来，每张照片他都冲了两份，一份给程知勿，一份留家里。 “小程长大后一定是个英俊潇洒的帅小伙，有意向的话可以考虑去影视行业发展呢。什么是影视行业？哈哈哈，你还小，姜叔叔就随口唠叨唠叨……。”姜父把程知勿的照片递给了他，又拿出姜诚知的那张，佯装严肃审视的模样，“小程你看看，姜叔叔这张拍得怎么样？来点评点评。”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逗小孩，倒不是真想从小孩子口中得到什么深刻的评价，那太难为人了，姜这么问其实也就是想勾着腼腆内向的程知勿多说说话。 姜父严肃的表情感染了小程知勿，他也立马肃然地看向了照片，仿佛那张薄薄的相纸上记载了天下最大的秘密。过了几分钟，就在姜父都要憋不住笑的时候，程知勿终于放弃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这张照片，他盯着相片中的画面看：背景是高大的书架，姜诚知那小小的站在书架前的身影仿佛是从书里走出来的角色。由于两人还是小孩，所以姜父拍照时取景的高度很靠近地面，镜头也扬起了一个微小的角度，使得这张照片中的背景呈现倾斜的角度。 程知勿啊了一声，这样看去，姜诚知背后沉重的书架仿佛随时都会倾倒下来，整张照片充满了不稳定的危机感，而画面中的那个小女孩儿却丝毫不害怕——当然不害怕了，这只是视觉差罢了——于是小姜诚知就成了这个不稳定的画面中唯一稳定的因素。 “照片里在崩塌，但……她除外。”小程知勿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崩塌”这个词，只有小学三年级的他没什么词汇量，崩塌对他来说是个很高级的词语了。 姜父憋在心里的笑意随着程知勿说出这句话猛地烟消云散了，就像是被烈日下薄薄的积雪。他慎而又慎地盯着程知勿那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看了几秒，但除了模仿他而刻意装出的严肃之外没有读出任何别的东西。他又看向手中的照片，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这一次真的感受到了程知勿口中的“崩塌”感，世界仿佛正在成为一片废墟，而姜诚知就是站在这片废墟中唯一坚韧的花，但也在摇摇欲坠。 把女儿拍到了危险中的姜父背后冒出了冷汗，小程知勿的灵感和敏锐远超他的想象，虽然这只是一张照片，只是他不经意之下微微扬起的镜头带来的视觉误差，但他绝对不能接受女儿被拍成这样。 “这些……我看不懂。”程知勿又出声说，姜父一个激灵，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程知勿的手指落在照片里姜诚知背后的书架上，那是位于中间的书架，也就是程知勿完全看不懂的那部分。姜父舒了口气，这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回答嘛，他将手里的照片一收，准备过会儿就拿去烧掉，至于给了程知勿的那张就算了，已经送出去的东西他也不好意思再要回来。 “小程，走，叔叔给你讲讲那些书，你感兴趣吗……” ———————— 程知勿站在“入洞房”门口，双手拄着盲杖，面朝姜诚知离开的方向，这条街没有路灯，好在程知勿的店距离街口能被路灯照亮的地方并不算远，站在店门口的他甚至能在视线中寻到那一抹不太明晰的暖黄色块。他知道，那个女孩儿就走在一片黑暗之中，此时的她和自己一样，眼中唯一的光亮就是那远处的灯光。 “小多，把手电给我一下，在柜台后面，从下往上数的第二个抽屉里。”程知勿唤了一声，按以往他是不可能对小多发布这么复杂的指令的，小多也不敢表现出能听懂的样子，但是现在两边都摊明了，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小多叫了一声表示听到了，然后走到柜台后把手电叼了出来。 盲人家里备手电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这就和夜间行车一样，开灯的目的不止是照亮前路，还能让来车看见自己，程知勿备这么个手电也是出于这种考虑：他有时候晚上会出去溜达，打个手电能防止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没注意到自己。 “喂，给你打灯了，走到街口喊我一声，我就回去了。”程知勿接过手电，冲着姜诚知的方向大声喊道。biqμgètν 姜诚知听到声音，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预想中的光柱并没有出现。只看了一眼，她就明白是咋回事了：程知勿把手电拿反了，他举着手电抵在侧腰，手电的光把他的侧身照得亮如白昼，而对着自己这边的却是手电的底部。 姜诚知：“……”算了。 走到街口时，她配合地冲着程知勿喊了一声：“我到了，你收起来！”话音落下，她看见那个光团熄灭在了黑暗中，程知勿逆光的身影走回到了店里去，不多时之后，“入洞房”的灯光也被程知勿逐一关上，黑暗吞噬了一切。 他真的能帮我吗？ 第十二章 失窃的玉狮子 第二天一大早程知勿就起床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选定后轻轻点击，人工合成的声音播报了时间，“现在是2017年7月24日早7点10分。”程知勿摸索着完成了洗漱，这个流程他已经做了无数次，没有什么难度。对程知勿来说，一天的摸鱼从起床开始，不管他的生活里有没有妖怪，可是当他坐到柜台后面的时候就立刻意识到：今天大概不会那么平静了。 “哪个龟儿子把老子的玉狮子摸走了？！他妈的，日你仙人板板！” 程知勿震怒的声音让隔壁正在煮面的早餐店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早餐店是老两口开的，他们跟程知勿做领居有好些年了，平日对他多加照顾，程知勿也一直是和颜悦色、礼数周到，老两口这还是头一次听见隔壁目盲的小伙子这样生气。他们商量了一下，赶紧收拾了一下手里的活计，能熄火的熄火，能放一边的先放一边，对客人连连道歉：“对不住啊对不住，麻烦你们多等几分钟，隔壁的老板是个残疾人，我们得去看看。”客人听到这里都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老两口便往店外走去了。 老板娘从灶台后面出来的时候拿上了一串钥匙，上面有家门的，有店门的，有电瓶车的……还有一把是“入洞房”的。程知勿在确认老两口是真的关心自己之后，架不住他们的热情和关心，把店门钥匙给了他们一把，以防落锁后有什么意外情况，老两口也方便进来帮忙。 当他们来到“入洞房”门口时，隔着玻璃就能看到程知勿坐在柜台后面骂骂咧咧，右手还不停地在柜台台面上拂过一次又一次，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联想到刚才那一嗓子，老两口立刻意识到是失窃了。 程知勿没想到“入洞房”这么一小破店还有进贼的一天，姓袁的那个家伙送自己的那枚独山玉小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昨天还拿那玩意儿压钱来着。现在想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放在柜台上被外面路过的人看见才被盯上的……程知勿恨恨地咬了咬牙，他确实不喜欢那个姓袁的，但也并不意味着别人能随便拿走自己的东西！程知勿一点没怀疑自己的弟弟周梦阳，周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也是一点也不缺钱的，养父周桦在眉州有三处房产，其中一处是当年的婚房，一处是买在新城区搁那儿增值的，第三处是专门为了周梦阳上下学方便，在学校附近买的学区房，周梦阳于情于理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玉狮子。 程知勿对闻声而来的老两口解释了一下，让他们别担心，自己会报警的，老两口这才回到了早餐店去。 “喂，东坡区警察局吗？我有东西被偷了……独山玉雕的小狮子……大概多少钱？我哪儿知道，别人送的，挺贵。”程知勿一大早起来就发现店里进了贼，自然是没啥好脾气，他知道立案调查那一套程序，询问丢失物品价值是必须的流程，所以只能先在警局备个案，真正要让他们开始调查的话自己必须出具相关的价值证明材料才行。不管在哪里，警局都是很繁忙的地方，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能闹到警局去，要让他们分出人力物力来调查这么一起失窃案就必须要走流程。 况且，程知勿还是个盲人，除非有人证明，否则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不小心把那玉狮子放到别的什么地方去然后就给忘了。挂掉电话之后，程知勿想了想，袁老三给自己玉狮子的时候好像是带着合法机构的鉴定证书一起给的，他叫了小多过来，一起找了一通也没找到，最后还是求助隔壁的老两口才在衣柜上面找到了那个证书。 看着上面的一片专业术语，老两口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但他们知道沾了鉴定证书的玉一般都不会便宜。程知勿又给警局打了个电话，那边听到找到了鉴定证书，价值也达到立案标准，便立刻抽调了人手过来。ъitv 警车到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分了，程知勿把凳子搬到了店门口坐在那里等，他双手拄在盲杖上，脸色极臭，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好。警车靠近的时候趴在程知勿脚边的小多就叫了几声来提醒程知勿，后者耳朵动了动，刹车的声音在他耳中被转换为了大致模糊的距离和方向，他转头朝着那边“看”了过去，“警察同志，麻烦你们了。”自家门前的路程知勿还是相当熟悉的，不需要盲杖辅助他便自如地朝着警车的方向走了几步。 主副驾驶的车门拉开，车上下来了两个人，都穿着制服，副驾驶下来的那人年岁较长，他眉头一皱，俯身摸了摸车胎，“小郝，这就算是单位的车也不能这么造啊，你看看刹车印，这要是被交通部门的同志看见都快要怀疑这里出车祸了……” 一转头，他们见报案的店门口坐着一名残疾人，哪儿还敢让程知勿走过来迎接，赶忙两三步走上前去，“您好，是您报的案吗？我们是眉州市东坡区警局的，我姓郝，他姓方，这是我们的证件您……呃，您摸一下。”说话的是一名年岁比较轻的警察，眼神机敏，身材瘦高，就是嘴比脑子快，他旁边明显更有经验的方警官连忙阻止了他要把警员证硬塞到程知勿手里让对方摸一摸以验真假的行为。 “不用，我相信你们。”程知勿拍了拍跟在身边的小多，这家伙没瞎叫就说明没问题。他转身将两名警察带进了店里，说明了情况后抬手一指房间天花板的一角，那里有个黑漆漆的镜头，是监控录像。 “我这里的安保是委托安保公司做的，两位也看见了，我这个情况就算装了摄像头也看不见录像，得麻烦你们跑一趟社区办公室了，监控的数据最后都是汇总到了那里。”这是程知勿第一次用上这个监控摄像头，但是却仿佛了如指掌，这是因为他对自己居住的环境有着一种强烈到近乎病态的安全感需求和占有欲，即便是个跟他的生活无关的摄像头，他也要搞清楚来龙去脉。 姓郝的那名警察从进门开始就在四处打量程知勿这家店里的布置：正对店门的是一座l型的木质柜台，上面摆着资费标准的牌子和一盆蔫蔫的茉莉花，柜台后的墙做了半掏的壁橱，摆着一些落了灰的小物件，右侧靠墙有两张沙发和一张小桌，左侧靠墙是摆放整齐的一堆箱子，靠着箱子立了一台饮水机，亮着绿灯……只是扫了一圈，“入洞房”的布置便尽收眼底，哪些地方值得留意已经在他心里打好了标记。 他没有因为自己面前的是一名盲人就肆无忌惮地到处翻动，只是跟在方警官的身后默默观察着这里的一切，那个摄像头自然也是在一开始就落到了他的眼中，在程知勿说出找社区调监控录像的下一秒，他就按下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拨号键。 简单的沟通后，两位警官便准备带着程知勿一起去社区办公室取证，程知勿嚯地站起身，盲杖在地上点出了宛如机枪扫射的节奏，快步走在了两名警官的前面，他已经在心里把进店里的那个贼问候无数次了。临走时，郝警官又回头扫了一圈“入洞房”，目光在楼梯间的入口处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刹那。 “小郝，有什么不对吗？”方警官停下了脚步，他了解自己的这名搭档，思维敏锐，观察细致入微。同事调侃他眼睛跟开过光一样，老能看见一般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郝姓警官闻言收回了目光，“没事，走。” 第十三章 郝昭 社区办公室里充满了一种让程知勿感到不舒服的味道，好像是消毒水，他不喜欢这个气味，总让他想到医院的病房和忙碌的白大褂们，那里既沉默又压抑，程知勿还记得自己看到世界的最后一眼就是在病房里。小多连打了几个喷嚏，它也不喜欢这味道，喷嚏的动静引得附近办事的人朝这边看了看，发现是两名警察带着一个瞎子，瞎子身边还跟着一条大狗，便又把目光移开了。 “消毒水味儿太重了。”方警官皱着鼻子，对一旁的同事说，后者微微点头附议，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很有可能是在掩盖别的什么东西的味道。可是这里是社区办公室，难道还藏了尸体不成？他们的目光在办事大厅快速扫过，这里大约有十来个人，他们有的在与警察的视线对上后就立刻将头低了下去，这倒不奇怪。 郝警官的双眼像是一台高速摄像机，迅速收集了所有细节，“左边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去年有寻衅滋事的案底……其他没有可疑人员。” 这时负责管理监控的工作人员也接到安排找了过来，是一名女性，和大厅中等待办事的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最起码在程知勿的世界中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不同，一样是一团青虚虚的色块，一样带着平淡到近乎漠然的语气，一样在为生活奔波。女人用尖锐的眼光对三人打量了一个来回，尤其在程知勿的墨镜和盲杖上停留了足足一个哈欠的时间，对于小多，她倒是懒得多看一眼。 “请带我们去调一下古塘路七号的监控，疑似贵重物品失窃，这是我们的证件……” “知道了知道了，跟我来。”女人打断了郝警官的话，虚着眼直接转身往里走去，嘴里还小声地嘀咕着什么，程知勿仗着听力敏锐隐约听见了残缺的句子，“一瞎子……有啥值钱……” 他伸手抚在了小多头顶，再慢一步这家伙就要叫出声了，它当然也能听到女人的嘀咕。 走过大厅是一条走廊，监控室就在走廊的尽头，女人穿着高跟鞋哒哒地走在前面一言不发，郝警官抽动着鼻子，他感觉这里的消毒水味儿越来越浓了，正巧这时小多又打了个喷嚏，他便借机问了一句：“你们这儿怎么这么大股消毒水的味道？” 女人说：“保洁早上做卫生的时候把消毒水弄洒了，半天了味儿都没散出去，忍着得了。” “洒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问保洁去啊，我看上去像是拿一份工资干两份活的冤大头吗？”女人斜着侧过头来给了郝警官一个不太友好的眼神，她那枯黄的头发搭在脖子上，给她那死气沉沉的表情添上了一份再合适不过的饰品。 被呛了一句的郝警官眼角跳了跳，“你有保洁的电话吗？或者她现在在这里吗？” 女人很是不情愿地从包里拿出手机，甩给了郝警官一串号码，末了抬着眼皮盯着他，“我说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你们是眉州的警察？” “同志，我们是眉州市东坡区派出所的正式警员，这是我们的证件，刚刚让你看……” 郝警官的话又一次女人被打断，她嗤了一声，“噢，我还以为你们是太平洋的警察呢。”太平洋的警察——管的宽。 “同志，我们在执行公务！”这下连老成的方警官也看不下去了，他拔高声音瞪着女人，“再阻挠我们的话就只能麻烦你走一趟了！”不只是他，一旁默不作声的程知勿早就不耐烦了，以他的性格，既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麻烦，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到处表现出恶态的人。 女人听到这里方才收敛了一些，既不道歉也不再继续折腾，带着几人来到了监控室，“你们自己看，我去上个厕所。” 等女人走后，郝警官把保洁的电话号码交给了方警官，“老方，那边先交给你了，动作记得快一点。”他虽然是方警官的后辈，但在安排任务的时候却不自觉地站到了领队的位置，而方警官也一点不反驳，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同事的本事。安排完之后，郝警官略带歉意地转向程知勿，“不好意思先生，发现了一点意外状况，得分出去一个人。” 程知勿沉着气闷闷嗯了一声，盲杖在地上用力点了一下，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只有在极其烦躁的时候才会这样，程知勿是一条滚滚大河，但大河也有洪汛时，“没事，消毒水味不可能半天都挥发不掉……那个女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态度比较恶劣，她应该不知道消毒水的味道只能残留很短的时间。对了，你不如把你的同事叫回来，多半是白跑一趟。” 郝警官有些诧异地看了程知勿一眼，这个男人似乎有着超然的敏锐灵感和灵活的思维，老天爷毁掉了他的眼睛或许不是坏事，这样的人一旦拥有完整的身躯，那他要么成为闪耀的星星，要么转向黑暗，彻底背离他生长的土壤，甚至……背离他的种族。 “为什么会白跑一趟？”诧异过后，他饶有兴致地问道，同时一点点挪动双脚，不着痕迹地向房间出口的方向靠去，一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程知勿找个凳子坐了下来，把盲杖缩到成半米长的短棍，一端杵在凳子上，双手交叠按在另一端，前倾着身子把下巴也搭了上去，随后呵呵笑了一声，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因为是你叫他去的啊。”你自己知道为什么还问我？我还想知道呢。 听见门轴转动发出的轻微嘎吱声，程知勿适时补了一句，“我劝你别关门，不然超界打击下来的时候你多半跑不掉。”他顿了顿，脸上的表情让郝警官感到有些诡异的眼熟，“别怀疑我敢不敢，老子今天很烦。” 郝警官突然看懂了那熟悉的感觉源于何处：那副表情和自己刚才的饶有兴致如出一辙，仿佛就是从自己脸上转移到了程知勿的脸上。而诡异的来源则是程知勿那双无神的双眼，那双眸子明明没有任何的深度，却仿佛灰色的漩涡，郝警官恍惚之间竟将程知勿的脸看成了自己——双目失明的自己。 驱散掉心里怪异的幻觉后，郝警官重新整理情绪看向程知勿，那个瞎子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身子前倾，脖子随之往前伸了一截，使下巴能够抵在交叠的手背上，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斐克林的怪诞画。郝警官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怒火：他以为他已经掌握局面了？ 但仿佛是想到什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无名火压了下去，唰地一声向坐在凳子上的程知勿伸出右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郝昭，观察者。” “观察者？”程知勿没有拒绝与郝昭握手，他对观察者这个称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他在咀嚼了两遍对方的名字后，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你叫郝昭？和历史上那个拒蜀兵于城下的郝昭同名？” 郝昭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他说： “不，我就是郝昭。” 第十四章 人事部 杨研专心致志地开着他的大奔行驶在成渝环线上，车厢里播放着他最爱的音乐，杨研忍不住跟着节奏微微晃动着身子，但即便是在独处时，他也仍然完美地将自己隐藏在深邃的眼神之后，杨研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跟着某个盗窃小团伙四处犯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杨研对妖怪与人类之间的嫌隙和争斗已有了模糊的认知，但是缺乏妖怪前辈教导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两个种群之间巨大的鸿沟，以至于差点葬送了性命。 那是一次团伙间的械斗，杨研最好的朋友被对方偷袭打断了大腿，怒火瞬间侵蚀了他的心，还是小孩子的杨研不顾一切地展露出了他真正的力量。后来，那场械斗毫无意外地赢了，在没有热武器和庞大人数差的战斗中，拥有特殊力量的杨研无疑是战场上无敌的存在，他轻而易举地砸断了那个偷袭者的四肢，将所有敌人吓得屁滚尿流。但这样做的代价也是相当惨重的：他所在的小镇被猎妖人扫荡了一遍，小杨研在那一天失去了母亲和妹妹，就连他之前待的那个小团伙也被无差别地清理掉了，只有他自己在母亲的帮助下逃了出来。 这样的场面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无数次，甚至即便是现在也仍然在暗中上演，妖怪们生活在阳光下，却丝毫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杨研还记得二队前队长蒋明光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你也是从阴沟里摸爬滚打起来的。是啊，哪只妖怪不是呢？慎而又慎地伪装着自己，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杨研唯一庆幸的是，他小时候还没有超界打击阵列这种东西，否则他恐怕当时就得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从小镇逃生之后，杨研流落到远方的另一座城市，在那里战战兢兢地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碰上那个人……杨研还记得他的声音，但却记不清他的模样了。那个人教会了他妖怪在人类社会生存的基本法则，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能够去市里的学校上学，做完这一切后那个人就准备离开了，临走前他对杨研说：“杨研，你要记住，在人类面前你绝对不能暴露，你暴露一次，失去了亲人，再暴露一次，失去的可能就是自己。把自己藏起来，藏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包括我。” 那个人的声音比冰川还要寒冷，但真正让杨研记忆深刻的，是那冰川之下难以估量的部分，杨研的语气风格大半都是学习那个人，但他自认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学到。对了，除了那句话，杨研还记得那个人曾经如此介绍过他自己：“你好，我姓张，观察者。” 加入妖理会之后，杨研终于搞大概知道了观察者是什么样的一群人，他们的身份是个谜，不管是在警察局还是民政局，反正但凡能从官方部门渠道查到的关于他们的身份信息无一不是虚构的。但是他们却又是真实存在的一个群体，活动隐秘，除非主动暴露身份，否则极难被认出。即便是在妖理会内部也只存留着两次与观察者的接触记录，其中一次还是杨研提交的。 刺目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杨研的脸上，把他的思绪融成了碎片，夏天的太阳就是这么毒，杨研不得不把遮光板打开来，这才不再虚着眼。昨天开完会后他们先大致协商了一下值班的时间，杨研由于要去总部给程知勿走新人入会的流程，所以自然而然地被安排到了最后一天，这就意味着他大概率没有再去一趟眉州的必要了，不过一旦前三天都没有收获的话，那他就一定能在眉州碰到那朵花。 妖理会的总部在市中心，表面上是一处大型商业园区，实际上却是西南地区妖怪们最大的庇护所。妖理会并非只是一个形式上的议会，他们是真的拥有庞大的现实资产，即便是有心人去查那处商业园区的资金流动也不会发现任何异常，这就是妖理会能够大隐隐于市的基础。 杨研的车驶过了园区的大门，在园区入口处横着一块石碑，上面刻有园区的名称：swc，这是英文简写，全称为the_uthwest_onster_jot_nference，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当然，全称是不可能说出去的，对外都只需要报swc这四个字母就够了。swc园区规模非常庞大，占地面积接近五千亩，其中大部分的建筑都是对外开放的，甚至其中有一部分作为新兴企业的典范还登上过报纸，杨研要去的地方是园区中不对外开放的部分：那是整个园区中最高的那栋楼，它被直接冠以swc的名称。 在经过了身份验证后，杨研乘坐电梯来到了妖理会人事部的楼层，这栋楼的层间距都很大，达到了惊人的七米，装修风格类似于古希腊那种大刀阔斧中带着一丝细腻的样式，不过摒弃了其中西式的部分。墙面铺着厚厚的黑色大理石砖，让整栋楼的内部看上去都像是某种朝圣的大厅。 杨研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上，这里没有任何的身影，人事部在编成员不多，而且都有固定的工作地点，swc里的这层楼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地方而已。不过平常这里仍然还是有人值班的，杨研运气很好，今天值班的是人事部部长林寄风，一个言谈举止都很秀气的女人，她是那种把秀气刻在了骨子里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一切都寄予清风。 值班岗在走廊尽头的墙下，实际上这层楼除了这条走廊也没太多别的房间。走廊两侧都是高大的黑色大理石柱，杨研从这些石柱中穿行而过，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某种远古遗迹中。他隔着很远就看见了林寄风：那是个很容易让人留意的人，她不管在哪里都自呈一种清隽的气场，一双轻灵的眸子落在杨研的身上，不用开口就已经说了千万句话。“来办新人入会的手续？”林寄风轻声问道，她的语气很轻，但在这安静的走廊中能传出很远，经过石柱的吸收与反射最终落到杨研的耳中。 杨研点头，“嗯，新加入了一个成员，是个人类。” 原本想调侃杨研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林寄风在听到这句话时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缓步走来的杨研，仿佛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任何一丝开玩笑的成分，可是她失望了，她从来没见过杨研开玩笑，这次也一样。 “人类？”林寄风单手托着脸，凝眉重复了一遍，“是混血吗？”她口中的混血是指人类和妖怪结合的后代，这样的成员在妖理会中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但也不是没有。但杨研摇了摇头，“不是，纯人类，此前从未接触妖怪和妖理会……这是他的信息，麻烦你录入一下，部门的话，先留空，我过几天去问问他有什么意愿。” 听到杨研的话，林寄风虽然还是很惊讶，但比刚才好很多了，“你不会想拉他进二队？”她没有质疑妖理会是否能接纳人类，杨研既然把材料拿到了这里来，那一定是开会表决通过了的。biqμgètν “嗯，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林寄风很快为程知勿办完了手续，将进出swc园区的身份卡和妖理会徽章递给杨研，“对了，本季度的全体成员例会取消了，我这儿是第一手消息，你们应该很快就会收到通知……听说上头有什么大动作，罗老板也抽不出空来，加上没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就取消了。” 杨研接过东西的动作顿了顿，但他的眼神仍然什么都没有透露给外界，像那名观察者嘱咐的那样，他把自己深深地藏起来、埋起来了。 “我知道了。” 第十五章 小女孩 “啧啧，谁能想到历史上的古人竟然活到了现在，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你难道一直在更换身份？”程知勿毫不掩饰自己惊诧的情绪，不过相较于眼前郝昭已经活了一千多年这件事，他更好奇的是对方现在是在做什么。一开始他察觉到郝昭的不对劲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猎妖人，不然也不会在郝昭准备关门的时候就拿引动超界打击来威胁对方了。 比起程知勿的惊诧，对面的郝昭则淡然了很多，无尽的时光已经让他拥有足够容纳一切的心态，“刚开始那段时间确实是这样的，不停地寻找新的地方生活，不停地更换身份，我那个时代虽然信息非常缓慢，但身为一城守将的我仍然被不少人记得，如果被认出来的话会有大麻烦。不停更换身份的时间持续了大概有那么三四百年的时间，我先是往北走，在草原上跟匈奴人混得不错了之后又往西走，走到半路的时候停商队说再往西就是一片混乱的罗马，他们分裂成了整整五个势力！这可比三国鼎立刺激多了……不过我最终还是没抵达罗马，并不是条条大道都能通罗马的，特别是当你迷路到了黑海去的时候。总之我到了黑海就回程了，一来一回耽搁了大概三十年的时间，等我回到中原的时候却猛然发现家被司马老贼偷了，但这跟我的关系其实也不大了，我的社会身份早在我永生的那一刻就彻底死去了。” 他边说边盯着监控大屏，屏幕上以五倍速播放着“入洞房”昨天从程知勿出门到晚上回来的内容，左上角飞快跳动的时间已经显示到了下午三点过，店里仍然没有值得留意的情况，偷走玉狮子的那个人还没露面。郝昭突然觉得很奇怪，这个摄像头的位置非常显眼，一定程度上能够警示有异心的人，真要想偷东西的话起码也该把监控给处理掉？ “你的经历听上去很有趣，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徒步跨越半个大陆去异国他乡……你还是没说，观察者又是什么人？”程知勿坐在一旁，郝昭讲的故事一点也没分散掉他对观察者的好奇心。 “简单地说，观察者是一群记录历史的人，我们用我们的双眼去观察整个世界的变化，这种观察和普通的史官有很大的不同，当一件事被放在极大的时间尺度上的时候，它看上去就和一张二维的画没有什么两样了，再也没有复杂眩目的内部构造，没有混淆视听的阴谋阳谋。”郝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但又反应过来程知勿看不见，遂放下了手，“观察者是一个很松散的组织，没有领袖，也没有计划性的活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出了事自己负责就行了。” 郝昭的话里带着一种程知勿很熟悉的倾向，他琢磨了几秒后，问：“你不会是想拉我入伙？”昨天杨研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语气，程知勿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夜之间成了什么香饽饽，随便碰上什么组织都想邀请自己加入。要不一会儿找个猎妖人再试试……？ “啊那倒是没有，虽然你有敏锐的洞察力，但还不满足加入的硬性标准，我告诉你这些是只是想如果以后你碰巧满足了条件的话可以有一个去处。”郝昭笑笑，继续盯着屏幕。 “满足什么条件？” 郝昭回过头来，又露出了那个古怪的笑容：“死一次。” 程知勿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郝昭的语气就是他表情的完美复刻。死一次，这三个字听上去就像是什么无稽的玩笑话，可是郝昭是认真的，他在说完之后便转过头去继续注视屏幕，目光刚一落到监控画面上，郝昭便坐直了身子：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里。 “找到了！”郝昭一拍桌板，掏出案件记录仪，对着屏幕拍了起来，便拍边对程知勿描述着他看到的人，“身高在一米四到一米五之间，你店里的那个饮水机是多高的？……噢，那这家伙大概一米四八左右，穿着大兜帽的褐色风衣，兜帽扣在头上看不清脸，等会儿他往店门口走的时候应该就能看见了……” 郝昭突然不说话了，程知勿疑惑地问道：“咋了？” “是个小女孩。”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把东西给我还回来。” ———————— 鸣笛的警车在车流中穿行，来往车辆行人在听到尖锐的警笛声后都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通路来，郝昭的车技用方警官的话来说就是“要不他死，要不犯罪嫌疑人死”，前几年速度与激情剧组开拍的时候郝昭跃跃欲试想去参演来着，后来被领导给拦下来了才没去成。 “保洁那边联系不上，不过我找到了消毒水味儿的源头……”老方的眼睛往后座的方向挤了挤，示意有空了再说。 你要是能发现什么问题才怪了。程知勿撇撇嘴，他在知道偷自己玉狮子的家伙竟然是个不到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的时候就感到了一阵头大，早上的气到这会儿本来就消了不少了，对方又是个孩子，即便犯了什么罪，他也不至于抡起盲杖揍一顿，最多骂两句然后交给法律审判就行了。 郝昭通过警局的人脸识别系统和身份库比对后确定了那个小女孩儿的行踪和身份信息，这才开着车一路找了过去，“她叫余小小，是个孤儿，和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儿住在一起。”郝昭在孤儿两字上咬得很重，还朝程知勿那边偏了偏头，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看在她身世凄惨的份儿上别动手，有话好好说。郝昭可还记得刚才程知勿想要跟自己同归于尽的决心，就冲这狠劲，他就知道这家伙如果真生气的话完全不会在乎余小小只是个小孩子。 “喏，看见那边那片老城区了么，余小小就住那里。”郝昭努着嘴朝高架下的一处房屋示意了一下，他这话是跟老方说的。郝昭指的地方与其说是老城区倒不如说是城乡结合部，到处是凌乱排布的居民楼，缺乏规划的街道，其中还有好几根大烟囱把这片居民区划分为了几个碎片，当然，那些大烟囱早已停止了工作，连通风口都被砖砌了起来。余小小就住在这种地方，程知勿听着郝昭大概描述了一下那边的情况，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间，一声巨响震散了所有人的思绪，响声传来的方向正是那片居民区，程知勿听得很清楚，但更具体的位置光凭听觉是很难定位的。郝昭和方警官一个在专心开车，一个在思索保洁的事情，都没有看到巨响发生时的场面，不过当他们将目光投向居民区时，便很轻易地通过冒起的滚滚黑烟定位了具体地点。 “那里好像是余小小家的位置。”方警官大致对照了一下地址，皱眉说。警方刚刚查到地址即将赶到就发生了刚才的大爆炸，方警官不相信这是巧合，他宁愿谨慎地多观望一会儿，也不打算鲁莽地过去查看情况，他想说服郝昭把车停在高架上，但是郝昭拒绝了，他说：“我得去救那个小女孩，万一她还活着呢？老方你先去联系最近的消防部门，安排人手疏散群众，这里的人口太密集了。” 方警官倒没觉得郝昭这是在嘲讽他怯场，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安排了，于是他便在离开高架之后下了车，刚走没两步突然想起来车里还有个残疾人，刚刚自己和郝昭一门心思都在处理紧急情况上，怎么把那个小伙子给忘了！方警官一拍脑门，心里焦急，连忙给已经把车开出去一条街的郝昭打电话，但连打了三个都打不通。 第十六章 尸体 此时车里，程知勿不动声色，虽然不知道那爆炸的巨响是什么，但郝昭既然没有把他和方警官一起赶下去，那就一定是有什么特殊情况。郝昭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把车开得飞快，程知勿坐在郝昭的车上总有一种飞驰在黄泉路上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车上没了正常人类之后尤甚，他不得已分出一只手来抓住顶篷上的把手。 “为什么把方警官支开？” “那爆炸不正常，没有前兆。” “爆炸有什么前兆？” “一种恐慌……压抑的气氛，我能感觉到的，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上，一旦有突发情况就会这样，但这次爆炸没有。”郝昭轻轻拍了拍胸脯，他正是靠着这与生俱来的特殊天赋才成功将诸葛亮的追兵拦在了陈仓城外。 “你的意思是……” “超界打击。”郝昭轻轻吐出四个字，只有猎妖人的超界打击阵列引发的爆炸是他感受不到的，所以他才支开老方却留下了程知勿。在这种人口密集的城区发生超界打击是妖理会和猎妖人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往往游荡在各处的观察者才是这种情况的处理人员，某种程度上来说，观察者不止是游离在人世之外，他们更承担着离岸平衡手的角色。 程知勿将脸朝向了爆炸传来的方向，空气中飘来了一股焦糊味，“妖怪……”他呢喃了两个字，咕噜咕噜委托他碰上遇到麻烦的小妖怪就帮一把，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小妖怪可真不少啊。他摇了摇头，对于妖怪的处境他没有太强的同理心，这并非是种族之间的滤镜，而是他对世界就是这么个看法，如果妖怪和人类易地而处，那程知勿也不会对人类有丝毫的同情。 在他眼里，世界都是一样的，不需要区别对待，快二十年来尽皆如此。 郝昭的车开得很快，这里的居民都被那巨响吸引到了街上，但郝昭却依旧把油门踩到了很深的位置，一路鸣着警笛冲到了一栋四层小楼下面。程知勿扶着小多下了车，到处都是嘈杂的议论声，他听见了诸如“活该”、“扫把星”之类的的词，看来余小小和她那个没血缘关系的姐姐在这里的人缘不怎么好啊。 “眉州市派出所！无关人员退到安全的地方去！”郝昭挥动自己的证件大声呼喊着，但周围的人基本没怎么理会他，只是象征性地退了小半步后便继续议论起来，郝昭没办法，一头钻进了车里，猛地砸下了方向盘上的喇叭键，刺耳的锐鸣终于让附近围观的人们忍不住捂着耳朵往后退去。这倒不能怪郝昭执法态度强硬，毕竟超界打击都出来了，谁知道楼里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妖怪，不把人群逼远一点的话很容易出意外。 “走。”郝昭锁了车，一拍程知勿的肩，往楼里走去。 “我不去。” “不去没玉狮子。” “得是你狠。小多，我们跟上。” 这栋房子的楼道入口在背阳面，下午四五点的太阳虽然还是那么耀眼，但架不住楼道口太深，郝昭跺了一下脚，顶上的声控灯在一阵咝咝声中发出了微弱的黄光，然而即便是这微弱的光也没持续太久，似乎是接触不良的缘故，那枚钨丝灯开始闪烁了起来，就连程知勿都能感受到整个楼梯间充满了迪厅一样的光效。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股陈腐的味道，上了年纪的楼和上了年纪的人一样。 焦糊味在楼道里更加明显了，四周都好像被火燎了一遍，见到过超界打击的程知勿对这样的气味并不疑惑，那枚小太阳爆炸产生的能量不亚于高爆手雷。 一个微弱的哭声传入了两人的耳朵。刚才程知勿在楼下听见这栋楼里的住户都已经撤了出来，那这个声音就只能是余小小的了。两人加快了脚步，虽然说超界打击一般来说在短时间内只会对一个地方启动一次，但谁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猎妖人游荡，要是被抢先那就白跑一趟了。 破旧的房屋内，一具古怪的尸体躺在地上，说是尸体，其实用尸体残骸来形容更合适一些，到处都是焦糊成碳块的肢体碎片，唯一还能看出原本形状的就只有面目平和的脑袋。是的，面目平和，这太奇怪了，就好像主动敞开双臂迎接那小太阳的光辉一样。 纵然是郝昭这见多了猎奇场面的人，在看到房间里的景象时也忍不住皱眉，超界打击的目标——也就是那具尸体，从特征上来看应该是一只鸟类妖怪，但是尸体的残肢中混杂着鸟类特征与人类特征：羽毛从皮肤中生长而出，腿骨弯曲成了反转的模样，十分诡异。郝昭有点羡慕程知勿，起码他看不到这让人悚然的画面。在尸体的旁边靠墙坐着一个小女孩儿，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余小小，小姑娘刚才还在哭，但这会儿却已经晕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哭缺氧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郝昭想上去看看，但程知勿却拉了他一把，“那个余小小，也是妖怪。” 郝昭停住脚步，惊奇问道：“你能辨别出人类和妖怪？” “这很奇怪吗，你们不能？” “一般来说，没人可以，除非妖怪表现出足够明显的特征，否则他们一旦混杂在人类中都极其难以被识别，你熟知的超界打击阵列就是目前精度最高、范围最大的识别器了。要不是因为这样，妖怪们现在的生存环境还要恶劣得多。”郝昭顿了顿，他发现程知勿观察这个世界的方式和大多数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才会产生这种错觉，“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你能直接看到的东西都是表象，只有将自己藏起来的人或妖怪，才能安稳地活下去。” “都藏着么……”程知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余小小怎么办？” “我先把超界打击的痕迹处理掉，然后把余小小带回去看看……至于这里的现场，会有特殊部门来收拾的。对了，你到底是妖怪那边的还是猎妖人那边的？”郝昭这会儿才终于想起来问问程知勿的身份，倒不是他大意疏忽，只因为他是观察者，一个游离在纷争之外的群体。 “昨天刚在妖理会挂名。”程知勿很坦诚。 “有行动部的联系方式吗，让他们来处理一下现场，否则的话就只能交给猎妖人了。”郝昭这话无疑是在说他和某个猎妖人有联系。 程知勿虽然接触这个全新的世界时间还不长，但仍然对郝昭的话产生了古怪的感觉，竟然真的有这样一群人能够开口妖理会闭口猎妖人，就好像这两个阵营在他眼中是能够等价替换的一样。 “没有，我刚加入。”程知勿摇摇头，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懊恼没有要个杨研的联系方式了。 郝昭对此没什么多余的反应，他嗯了一声，道：“那我们走，我去抱余小小，这里不能待太久，我有点犯恶心，从来没见过这样古怪的尸体。” 程知勿沉默着，他不知道什么样才算古怪，但尸体又哪里有好看的呢？ 他又想到了郝昭告诉他的那尸体面部表情很平和。 哪里会有人活得好好的就愿意平静迎接死亡的呢？ 第十七章 无光之地 第二天，古塘路七号，“入洞房”三个大字招牌在这儿已经挂了几十年，几十年如一日。它像是一位沉默的看客，看着这座小城的点滴变化，看着眼前的这条街道从一开始泥泞的黄土路变成繁华的街道，又在短短几年间被繁华抛弃，再次冷清了下去。如果它有思想、能言语，那一定会是一位见惯了世间起落波折，度尽劫波的老者。 “入洞房”内是布置简单的店面，让人很难生出往里走走看的欲望，作为一间婚介所，它早就到了该跟着它的前店主一起退休的年纪。在l型木质柜台上，摆着一枚做工精良的玉狮子印章，小狮子呈端坐姿态，微微张着嘴的面部威严十足，不过米粒大小的獠牙竟在这样的材料上被雕琢得栩栩如生。一只手从柜台后伸来，略微摸索后终于抓到了玉狮子，但把玩了一番便缩了回去。 玉狮子是郝昭在余小小家的卧室里找到的，虽然当时急着离开，但还是抽时间把这东西找出来还给了程知勿。 但程知勿现在并不是很开心，他的脸往楼梯口的方向偏了偏，几秒后啧了一声，这动静引得在外面晒太阳的小多从门口探了个头进来看看程知勿是不是在叫它，没有任何一只狗狗能抵抗“啧啧啧”的声音。不过小多看了一眼就发现程知勿并没有朝着它这边，而是在“看”着楼梯口的方向，那里是一楼的厕所。 “余小小，你已经在厕所里蹲了半个小时了。”终于，程知勿实在忍不住了，出声提醒。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倔强的声音从厕所传来：“嗯。” 就一个“嗯”，没有多余的字眼，程知勿沉着声长长叹了口气：非常无奈。昨天他和郝昭把余小小带出来之后就回到了警局，一方面是把玉狮子失窃的案子结一下，这需要他这个报案人去过一遍手续；另一方面则是商量该怎么安置余小小。这小家伙已经在程知勿的确认下是妖怪无疑，那就不太方便把她送到福利院去了，郝昭很清楚缺乏前辈教导的妖怪会成长为什么模样，不，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成长的机会，难以控制的力量随时都可能引来超界打击，这样的妖怪根本活不到长大。 “要不你先照顾她一段时间，我试着找一下她的父母。” “她要是在我店里搞破坏我就拿她祭超界打击。” 最终程知勿面无表情地接受了照顾余小小的任务，作为咕噜咕噜的委托对象和妖理会成员，他也算是没有消极怠工了。他跟郝昭说好了，他不会照顾余小小太长时间，再过几天就把这个包袱甩给妖理会去头疼。但是，刚刚跟余小小接触还不到一天的时间，程知勿就在心里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了：我他妈当时到底为什么不找杨研要一个联系方式，求求了赶紧来把这小妖怪弄走！ 实际上，余小小并不是一个太让人头疼的孩子，相反，她没有同龄人的那种叛逆和怪脾气。但是，她就好像是一块河床中的鹅卵石，没有任何波涛能够对她产生一点影响，她就在那里，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程知勿不知道这小孩儿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总之他在短短半天之内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对牛弹琴。 就像上厕所这件事，程知勿早在十分钟前就催过一次了，但余小小的回应和这次一样：平淡又倔强的一声“嗯”。程知勿感觉，如果说自己是因为失明而与这个世界难以共鸣的话，那余小小一定是因为自闭而拒绝和世界同频振动。 不仅如此，余小小似乎还有着奇怪的固执，她试图把生活的环境营造成自己喜欢的、适应的模样，但这一举动简直触碰到了程知勿的底线，尤其是她把程知勿挂的衣服重新整理而让程知勿一时间没找到衣服的时候，程知勿直接吼了她一顿。程知勿是一个对居住环境有着强烈到近乎变态的安全需求和占有欲的人，余小小的举动在他眼里无疑是这片安全区域中亟待清除的不稳定因素。 不过，余小小虽然既固执又沉默，但对于程知勿的询问还算坦诚，在提到玉狮子的时候，她直接承认了是自己偷的，向程知勿道了歉。 “姐姐生病了，但我们没有钱。”她如此解释自己的行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程知勿的脸，但却仿佛撞上一堵密不透风的灰色高墙。程知勿之于她，就如同她之于程知勿，难以沟通，隔墙对望。 说到她的姐姐……程知勿问过那怪异的尸体是怎么回事，但余小小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姐姐的病好像就和那有关。 病？程知勿还记得郝昭对那怪异尸体的态度：疑惑，恶心，以及前所未见的惊讶。有什么病是这位活了快两千年的观察者都没见过的？对于余小小的解释，程知勿和郝昭都只信了半分，但他们知道余小小恐怕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之一，她的姐姐并没有告诉她全部的真相。至于那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跟程知勿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并不关心这件事背后的原因，他现在只想让余小小赶紧从厕所里出来，再不出来他就要去隔壁借厕所用了。 终于，两人都收拾完毕，程知勿坐在沙发上把余小小招呼了过来，小姑娘很听话，知道自己人在屋檐下，而眼前的男人也不是好说话的脾气。程知勿看见视野中青色的光团来到了面前，便一指身侧，“坐，有点事需要你配合你一下，放心，没有危险。”他要借助自己的特殊能力找一找余小小的父母在哪里，她自称是在两年前和父母失散了，一直也没有再联系上。余小小对程知勿的话没有质疑的意思，顺着他的手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双眼看着程知勿，嘴紧紧地闭着。 “现在，闭上眼，在心里想你的父母，慢慢勾勒一个轮廓，再回忆一些关于你父母的事情，越详细越好，不要自己虚构画面，要真实发生过的，少一点也无所谓……记不清脸的话可以隐去，就是想象成被一团雾气笼罩。好，就是这样，继续重复那些画面，我说停再停。”程知勿完成了对余小小的引导后便沉静下来，开始尝试在心中观想，渐渐的，一个黑漆漆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程知勿感到疑惑，怎么会一片漆黑？他又试着向别的地方推进视野，但依旧是一片漆黑，光明在这里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肆无忌惮地喧嚣。这很不寻常，程知勿虽然将自己的这种特殊能力称之为“看”，但实际上他脑海中的画面是直接被“感知”到的，如果画面中一片漆黑，那就说明那里真的一丝光线都没有。 “好了，可以了。”程知勿示意余小小可以停下了。光的坟墓？他退出了观察，心里满是疑惑，那到底是什么地方？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吗？ 他思索了几分钟，恍然想起来余小小还坐在自己旁边，小姑娘一句话都没有问，只是静静地瞪着双眼看向沉思的程知勿，就像沉默着等待主治大夫宣布病情的病人。 程知勿想了想，撒了个谎：“失败了，我没找到，也许他们在很远的地方。” 第十八章 妖孽 时间很快过去了四天，“入洞房”的大门冷清得和古时候皇城的冷宫有得一比，好在程知勿一点也不在乎，直接把店里的椅子搬到了门口去，一躺就是一下午，就连路过的大爷都夸他会享受生活。余小小依旧天天都让程知勿上火，有好几次程知勿真的差点把余小小赶出店去，但消气之后想想还是算了，自己现在毕竟是领工资的人了，要注意一下企业形象，不过妖理会发工资吗？那天也没说过……这段时间，姜诚知又来过一次，上次来的时候是深夜，她不方便久留，也怕打扰到程知勿休息，简单聊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正事都还没办。 她回到眉州的目的是听了朋友的介绍，来找“入洞房”的程瞎子解梦、解结，对于自己小学同学就是朋友口中的“程瞎子”这件事，姜诚知虽然很诧异，但偌大一个“入洞房”就算翻过来颠两下也找不出第二个“程瞎子”来。 可是这次程知勿真的失手了，他什么都没有看见，这和从余小小那里看见的一片漆黑不一样，程知勿对于姜诚知寻求的答案根本连任何的画面都观想不出来，这是他自发现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以来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就好像姜诚知所寻求的那个答案有一个屏蔽器，将自己的“视线”分毫不差地挡在了外面，他很难推测这意味着什么。程知勿没有将真实情况告诉姜诚知，而是说自己需要思考一下，过几天再告诉他结果，而姜诚知一点也没怀疑自己的这位小学同学。 会是因为凤凰花吗？这是程知勿想到的第一个可能，他的能力在妖怪上使用过三次，一次是杨研，之后就是余小小和姜诚知，杨研那一次毫无阻碍地看见了结果，但后两者都出了意外，余小小那次还能解释为她父母处在特殊环境里来解释，那姜诚知这次的问题只能是出在她的身份上。 下次看到杨研的时候一定得把凤凰花的事情问清楚。 ———————— 程知勿给出的凤凰花可能出现的时间是四个晚上，杨研被安排到了最后那天。当前两天值班的成员都没有任何收获的时候，杨研就有一种预感了：自己这个被排到最后的人大概真会撞上那朵花。程知勿的入会手续在几天前就已经办好了，但杨研实在不愿意平白来回跑一趟，所以干脆在安排到自己值班的前一天才动身前往眉州。 “听说眉州那边前段时间发生了一起超界打击事件。” 在行动部二队的基地大厅中，一名队员对正准备动身的杨研说道，顺手递给了他一份调查报告，杨研神色有些疲惫，接过来扫了一眼，在调查报告的撰写时间比超界打击发生的时间晚了一天时就不想再往下看了，因为这基本就意味着猎妖人已经先妖理会一步介入了。他看上去好像有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实验室里的工作实在过于繁重，在蒋明光走后，这个支撑二队发展起来的实验室和其延伸实验项目都交到了杨研的手里，而杨研也没有辜负二队的名头，在这方面表现出了极强的韧性，不畏艰难，一心钻研。 而原本只有个光杆将军的二队，在超界打击的研究成果向妖理会内部公布之后也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不过杨研审查的标准很是严格，直到现在二队也总共只有七位正式成员而已。 刚刚跟杨研说话的就是继杨研之后第二个加入的人：君谨名，他是个很有学术气质的男人，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时常都拿着研究资料和相关的文件在阅读，也是杨研在项目上最倚重的人。君谨名见杨研把调查报告丢到了一边，又接着说：“听说队长你这次去是准备带个新成员回来？” 君谨名乐乐呵呵的表情也让杨研熬夜后的疲惫稍微舒缓了一些，他笑了笑，“是有新成员，但暂时不会过来跟你们见面。”说着，杨研脱下了实验室的制服，拿起自己的车钥匙往外走去，“对了，说了多少次了，我是代理队长，要把代理两个字加上。” 君谨名无奈，虽然杨研接管二队已经有了接近一年的时间，但仍然没有转正，而杨研本人也始终强调自己只是代理队长，哪怕所有人都早已默认他就是二队的精神中心，但杨研依旧固执。 队长的心里始终还是记挂着前队长蒋明光的啊。 ———————— 当天下午杨研就驱车赶到了眉州，七月底正是一年之中白昼最长的时段，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天边仍然还挂着那轮炽热的火球，杨研跟着导航一路来到了一条小巷子前，对照路牌后他驶入了古塘路，作为眉州早期规划出的一批街道之一，这是一条东西朝向的老街，正好他的车就是往西行驶的，刺眼的阳光让杨研试图伸手把遮光板掰下来，与此同时他还分出余光注意着街道两侧的店面。 突然，一道逆光的人影出现在了前方，正在往下展开遮光板的杨研赶紧踩下了刹车，那道逆光的人影听见刹车的声音，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面上的墨镜似乎闪过一道微光，“你终于来了。”杨研在车里盯着那个人影看了两秒后，拉开车门走了下来，“你在这儿干嘛，等我？”杨研摊手示意了一下四周，这家伙真不怕有超速行驶的车辆从他脸上碾过去？ 程知勿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反手越过肩头指了一下，杨研顺着他的指示看见了白底红字的大招牌：入洞房。 “我但凡能在店里安稳坐一分钟我也不至于出来，里面有小祖宗在排兵布阵，我奈何不了。”程知勿伸手拉住杨研的袖子就往“入洞房”的方向走，他的动作流畅得不像个盲人，杨研心里疑惑，也不反抗，任由程知勿拽着他走，“你来得正好，赶紧把这妖孽收了去。” “妖孽？”杨研重复了一遍，难道程知勿遇上什么不得了的隐世老怪物了？ 第十九章 藏起来 “入洞房”内，原本布置整洁的店面现在到处都是杂物，程知勿堆在墙角的纸箱和用不上又不想扔的东西也都被翻了出来，一把扫帚唰唰地在地上擦过，掀起漫天的扬尘，碰到杂物的时候就猛地抡一下把杂物推开。杨研不住咳嗽着从灰尘中钻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环顾了一圈，终于看见了一个矮小的身影，对方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雨衣，似乎是为了防止漫天的灰尘落到自己身上。 “这是你弟……咳咳……弟弟？”杨研以掌扇了扇面前，本想把灰尘驱散一些，但没想到卷起的气流却吸引来了更多的灰尘，他明白程知勿为什么宁愿站在大街上也不在店里了。余小小穿着雨衣又戴着大兜帽，倒也不怪杨研把性别看错，毕竟之前在打听程知勿的时候也了解到了他有一个弟弟。 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漫天的灰尘里，把杨研拽了出去。程知勿收回手去，抱着胳膊，“不是，那是个小女孩，因为一些事扔在我这儿的一个包袱，说来话长……总之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她送走？” “人在你店里你找我干什么？” “这小姑娘是妖怪，得归妖理会管，我不是拿她没办法，主要是……”程知勿咬了咬牙，余小小让他上火不是一天两天了，但那个小女孩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就像今天一样，她只是想把店里的卫生打扫一下，但是打扫的方式不是那么恰当，程知勿堆在墙角的那些纸箱在她眼里都是可以拿去卖废旧的东西，所以全都搬了出来，但那些东西在那里放了好几年的时间，余小小一搬就弄得到处是灰，于是只能先把店里的东西全都挪一挪，一点点把灰尘打扫干净。 对程知勿来说灰尘不是什么大事，真正让他待不下去的原因是余小小把店里的东西都挪了个地方！ “起码她会主动帮你忙。”杨研安慰了程知勿一句，然后想了想，“妖理会对这种小妖怪的处理办法都是就近给他们安排监护人，以免发生其他意外……”说着他就看向了程知勿：我就算把这小家伙的事报上去那最后安排下来也是扔到你手里，干嘛麻烦一趟。 程知勿脸色一垮，他可没想给店里添个常住人口啊，郝昭那边是肯定指望不上了，余小小的父母在哪儿连程知勿都看不出来，“试试，尽量把这小屁孩给我送走。” “行，我一会儿跟后勤说一声看看。”杨研点头，又看了一眼满是扬尘的店内，遂放弃了进去坐下谈的想法，“你的入会程序已经完成，欢迎你加入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他又说了一遍之前在会议上时说过的欢迎词，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两样东西，一是身份卡，二是妖理会的徽章：那是一颗明亮的星星，有八个尖，四长四短，交错排布。杨研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了程知勿，“身份卡是进出妖理会总部用的，别丢了，徽章的名称是‘北极星’，这是妖理会的标志，我建议你随身携带，有的时候妖理会三个字就能救你一命。” 程知勿点点头，接了过来，用手触摸着那两样物品，冰冷的金属质感在手指的摩挲下发出轻微的莎莎声，“部门呢？我记得你当时提过一句。” “行动部，二队，如果你没意见的话。” “有意见，我他妈是个瞎子，请让我去坐办公室。” “二队代理队长是我。” “让给我都不去。” 程知勿的眼皮在杨研说到“代理队长”四个字的时候跳了一下，他还记得开殡葬车的阿文跟自己说的话：杨研那个位置的前任好像是莫名失踪的。指的就是上一任二队队长了？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麻烦事程知勿不知道，反正他一点也不想掺和进去。 “不需要你到一线去工作，行动部也可以坐办公室。”杨研耐心地说服着程知勿，即便程知勿拒绝了两次，他的语气也没有丝毫的急躁。在杨研的眼里，和程知勿的谈判就像是拔河，用力过猛会把绳索拉断，而用力过小又会让对手越来越振奋，杨研必须一点点地将程知勿拉向自己这边。但是，他发现自己惯用的谈判技巧竟然在程知勿这里失效，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去。”程知勿把脸扭向了“入洞房”的方向，要是杨研继续拧着要他加入二队的话，他就回店里去。 杨研不再说话了，他看出了程知勿的意图，如果自己的下一句话还不能起到作用的话，那这场拔河他就输了，但程知勿也没赢——绳子断了，两边都输了。店里余小小扫地的唰唰声像是计时的沙漏，一颗又一颗的沙砾落在两人的心头，时间过了几分钟，杨研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从阿文那里听说的，关于我，或者关于二队？ “你这么问，那起码是有什么东西是我现在不方便听说的，对？”程知勿又反问了回去，杨研是个很厉害的家伙，但同时也是个危险的人，郝昭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把自己藏起来的人或妖怪才能更好得活下去，如果他说得没错的话，那杨研一定是能活到最后的那种人，他把一个信息摆在了明面上：我就是在藏。但又没人知道他到底在藏什么，这才造成了杨研给人那既值得信赖又极度危险的感觉。 “你知道蒋明光这个名字吗？他是之前的二队队长，你想问的应该就是关于他的事……” 杨研给程知勿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他和蒋明光如何在那间实验室里碰撞出了思维的火花，最终成功制造出第一台超界打击屏蔽器。 “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了，我知道你最关心的是蒋队现在在哪里，但我不能告诉你，这是一条保密的信息。”杨研看着程知勿，后者全程不动声色，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故事结束也没有任何的反应。杨研的肚子叫了起来，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将半张脸都藏进了高楼的背面，“你考虑考虑，我真诚希望你能加入二队，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安排到别的地方去。好了，我先走了，罗老板还等着凤凰花的消息，我得去跟今天晚上值班的家伙了解一下情况。”biqμgètν 杨研的脚步往他停车的方向迈去，他是真的饿了。而如同石雕一般的程知勿在听到凤凰花三个字的时候终于有了反应，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要搞清楚凤凰花的话看来是非得跟着杨研不可了，这是自己无法回避的一堵墙。 “不用考虑了，我加入。”程知勿向杨研的背影伸出了右手。 杨研听见期待中的声音，转过身来与程知勿的手握在了一起，微微一笑，“合作愉快，你不会后悔选择二队的。” 直到杨研离开，程知勿也克制着自己没有多提一次“凤凰花”这个关键词，他不能让杨研看出来自己是因为凤凰花才同意加入二队的，这是自己的尾巴，得好好藏起来。 第二十章 疯子 7月29日晚，在湿地公园值守的妖理会成员没有等到凤凰花的出现。这一消息在天还没亮时就发送到了杨研的个人联系账号上，并在消息中隐晦地提出了对程知勿预言的怀疑，示意杨研这段时间在眉州的时候多试探一下程知勿，如果那只是个空有吹牛的本事而无实际能力的瞎子的话，那就尽快把他给处理掉。 7月30日是程知勿预言中的最后一天，杨研看着初升的太阳，心如深潭一般平静。 不管别人怎么想，程知勿是从未对自己所看见的画面产生过任何怀疑的，今天那朵花必然出现。他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贸然去向杨研询问凤凰花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他必须和杨研一起去了，只有这样才会让自己对凤凰花的好奇显得更加自然，不会招致妖理会的怀疑。就在他思索要怎么向杨研提出自己要加入晚上的值守队伍时，杨研却主动给程知勿送上了一个理由：来得太急，人手不足。 杨研从成都离开的时候二队留守的空闲人员就只剩君谨名，其他几人要么远在别的城市，要么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有杨研独自来到了眉州。 虽然说那朵凤凰花在妖理会的记录中并不是什么强大的妖怪，它唯一的能力就是那让人闻久了会昏迷的花香，并且中过一次的人就会具备极强的免疫力，至于其他方面，那朵花和普通的人类不会差太多。所以在当时的会议上罗老板才会那么放心地将与会的几人安排去轮流值守，等待凤凰花。不过，眉州湿地公园毕竟有着三千亩的覆盖范围，其中地形复杂，高低交错，水陆环扣，不熟识路线的人进去都有迷路的风险，谁也不知道那朵花会出现在公园的哪个位置，光凭杨研一个人肯定是监视不过来的。 对于杨研的邀约，程知勿只是佯装犹豫了几秒便答应了下来，两人约在晚上十点见。 夏日的一天炎热得让所有人都厌恶，恨不得太阳早早得落下去，但不管人们怎么咒骂怎么厌恶，也于天时无所碍，太阳在七点半左右终于把所有的光辉都收敛到了地平线以下，整座城市从炽热的火球笼罩下解脱，向着夜空蒸腾出一整天的热量，像是一位从桑拿房中出来的客人，浑身都冒着热气和水雾。 程知勿打发走了试图从他嘴里套出几句邻里之间的八卦闲言的老婆婆，独自一人倚墙坐在柜台后面，右腿一挑一挑地晃荡着，嘴里发出不明就里的哼哼声，似乎在低唱什么歌谣。余小小被他赶去了楼上，现在正坐在前店主留下来的黑白电视机前看着中央六台的电影，这电视程知勿是一天也没用上过，本来都以为坏了，但余小小捣鼓了几分钟之后竟然正常接收到了信号。ъitv 一阵脚步声从古塘路的街面上响起，程知勿耳朵动了动，这声音有点熟悉，但不是杨研，杨研的脚步像是掷入深潭的小石子，落下之后便渺无声息。 “小橙子，你果然还没关门。”一个声音夹着欣喜出现在了门口。 姜诚知怎么来了？程知勿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无措，自己在这里生活惯了，他已经忘了考虑会突然来找自己的姜诚知。与杨研约定的时间是十点，现在已经八点过一些了，杨研可能会早一些来……不能让他们俩打照面。 “姜诚知？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笑呵呵地问道，在那与所有人都不同的视野中，又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一抹蓝色在渐渐走向自己，程知勿莫名有些心痛，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小学同学会是一朵奇怪的花，如果姜诚知是花，那姜父姜母又是谁？ 人活着的每一天都在走向死亡，花盛开的每一天都在拥抱凋零。 程知勿实在不喜欢“花”这个意象，太美丽又太短暂，如果姜诚知要与“花”划等号的话，那也太残忍了。 “我明天就准备回成都了，《无人接听》的后续情节也终于有了灵感，再不更新的话编辑都要来眉州找我了……”她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在她面前的就是她最忠实的读者之一。 虽然姜诚知的语气很轻快，但是她最忠实的读者同时也是她小学时最好的朋友，在这样程度的了解下，程知勿轻易地察觉到了姜诚知话里掩饰得很好的一丝疲态，那个梦仍然折磨着她，每一次阖上眼对于姜诚知来说都是一次心悸的体验，她亲眼看着自己化作的那朵花落在枝头，又无可挽回地燃烧自己，直至意识一点点陷入无尽的空虚深渊。 这个过程能把人折磨到发疯，姜诚知仍然能保持正常的心智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程知勿握拳的力道增大了一些，好像想把什么东西攥在手里一样。姜诚知明天回成都的话，那自己今天晚上刚好就是打探杨研口风的最好时机，希望一切顺利，让我找到打开那个怪梦循环的缺口…… “那你找我是想叙叙旧咯。”程知勿叉起了手，悠然朝向姜诚知，“要喝点什么？” “温水。” “我买了点茶。” “不用，温水就可以了。” 燥热的风掠过城市的每一寸沟壑，古塘路在通明的灯火之外仿佛遗世独立的隐者，“入洞房”是这位隐者唯一明亮的眼。两人聊了很长时间，从小学的第一次碰面，到分别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明天见”，又好像是“来我家玩吗”，谁也记不清了，但他们就是热衷于回忆这些脑海中的碎片。 “说起来……我那些梦真像是一个疯子的错乱幻觉。”话题又一次回到了梦，姜诚知故作不经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哪有正常人会深夜专程来跟一个瞎子闲谈呢？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程知勿笑笑。两人很有默契，都没有再次正式地去思考梦的含义或是解决办法，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有这样一间灯光明亮却又寂静的小屋，谁还会愿意说一些满是愁苦的话呢？ 古塘路的夜色把所有的声音都压小了，它沉重又安静，不管在这里说什么，都只有夜色能听到你的细语，所有事情都和外面燥热的城市无关了。 “是啊，我挺希望我是个疯子，听说疯子眼里的世界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我如果能把那样的世界展现在纸上的话，会有很多人愿意看？” 可是，真实的世界与你看到的就是不一样的啊。程知勿心里有些发苦。 “我看看时间……啊，马上九点了，你快跟我来。”姜诚知看了一眼手机，突然低声惊呼，又起身拉住了程知勿的胳膊，好像想带他去什么地方。 “干嘛？” “看烟火，九点开始。” “啊？” “啊什么啊，快点，还得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 “去楼上天台，这附近也没什么遮挡物……不是，你带我去看烟火？讲真？” “我逗你干嘛。” 两人来到了“入洞房”的楼顶天台，这里摆着一把椅子，程知勿有时候会上来吹吹夜风，四周还拉着绳索用来晾晒衣物或被单。姜诚知把老同学摁在了椅子上，自己则在一旁直接坐在了地上。 咻~砰！ 远处，一颗明亮的光点摇晃着升上了夜空，在漆黑的天幕之下炸开成了绚丽的花朵。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这颗烟火像炸裂的气球，只有最外层一圈的颜色鲜明……这一颗像棒棒糖，一圈一圈的，很有层次感……啊，这一颗好好看！你等我想想怎么描述……” 欢快的声音在身侧说个不停，程知勿坐在椅子上面朝光芒闪烁得最耀眼的方向，他知道那就是烟火升起的地方，为什么今天晚上会有烟火？程知勿不知道，可能是什么楼盘落成的仪式，这不重要。 他突然想笑，姜诚知也许真的是个疯子。 毕竟只有疯子才会带瞎子去看烟火。 第二十一章 望月台 杨研来到店里的时候程知勿正在换衣服，七月底的天气虽然炎热，但到了晚上还是会降下去接近十摄氏度，况且两人要去的地方还是一片湿地，那里的昼夜温差比城市的街道上更大。杨研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以示意自己到了，其实他不用敲门的，在程知勿的感官中，杨研的脚步声比敲门声的辨识度要高得多。 他披了件黑色的冲锋衣，穿上厚底的靴子，以防公园里的湿地有涨水漫道的情况。 “什么安排？”程知勿简短地问了一句。 “我们分别值守一边，巡逻路线自定，妖理会借着swc的名义在几天前向公园管理处打了招呼，这几天都不会安排夜间的巡逻，所以我们在里面能看见的除了彼此之外就只剩下那朵花，游人不会待到后半夜的……一旦发现可疑的踪迹，通过短信联系我就行了，不需要你和花正面对上。” 杨研一点也没担心双眼失明的程知勿能不能很好地完成值守的工作，就算他不行也还有小多，那条拉布拉多犬会提醒他的。 准备好之后，两人便驱车来到了湿地公园的正门入口，这里往里走会遇上一条左右分岔的路口，杨研和程知勿便在这里分开，各自巡逻一个方向。和程知勿预计的一样，夜间的湿地温度比白天低了许多，即便换上了冲锋衣，他也感受到丝丝的凉意直往肌肉里钻，就像是甩不掉的寄生虫一样，没走多一会儿，程知勿就打了个喷嚏。“身体素质真差劲啊……”程知勿擤了擤鼻涕，在小多的牵引下把卫生纸丢进了垃圾桶里，他继续往前走，视野中是一片漆黑，公园的地灯和路灯都在十一点的时候断电了，程知勿在这里唯一能看到的颜色就是那朵花呈现出来的深蓝。ъitv 他的脚步缓了缓，程知勿感觉到了下坡的趋势。 “前面是什么地方？” 程知勿遥遥指了一下面朝的方向，莫名地，他产生了一种感觉：自己好像是骑白马的大和尚，望见一处山林就问身旁的孙猴子“悟空，前面是什么所在啊？”小多哪儿知道程知勿在想什么，它丝毫没有“悟空”的觉悟，它只能拽着程知勿往一个方向走去。 “汪。”小多停了下来，程知勿通过手里的盲杖探出身前大概是什么导游牌之类的东西，顿时知道了小多是什么意思：这上面的文字是可以触摸辨认的，或者干脆就是盲文。他伸手摸了上去，那是弯弯扭扭如蚯蚓一样的七个字：望月台沉水步道。在认出那七个字之后程知勿就立刻把手抽了回来，先是甩了甩，又在旁边的灌木上用叶片擦了擦，那七个字的凹槽里积了一些水和青苔，摸上去手感很恶心。 望月台沉水步道啊。程知勿知道这个地方，这是修筑在湿地水体中的一片建筑，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如弦月落到凡间，架设两岸之间，飞临水面之上，下半部分则沉到了水中，两侧用高耸玻璃筑起厚厚的透明墙。上下两部分看上去像极了以水面为镜互作倒影。 阿嚏！ 程知勿没来过湿地公园，虽然料到了这里很冷，但没想到自己会往沉水步道这边走，宽广的水面散发着冷意，让他后悔没有多穿两件衣服。好在他走上半部分就行了，那里视野也好一些，说不准能看到预想中的深蓝色块。程知勿动了动右腿，轻轻蹭了蹭小多的侧腰，后者会意，带着程知勿往前缓步走去。 嗒，嗒。厚底皮靴踏在木质的栈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程知勿拾级而上。他的心情有些愉悦，湖水的腥味，植被的清香，夏虫的鸣叫，沁人的月光，这些东西在无人的夜幕下像是被一支柔软的毛笔一一沾了起来，再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涂抹到辽远的画布上，霎时间所有的东西都活了过来，它们欢腾，它们喜悦，它们在静谧的世界中悄悄讲着人类不知晓的秘密。程知勿知道，自己是这一刻唯一的旁观者，唯一一双能够听到这些悄悄话的耳朵，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失明，如果用那双浸透了世态炎凉的眼睛去看的话，恐怕什么也看不到了。 程知勿突然理解郝昭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了，他原本猜测如果自己能活两千年的话，大概早就在无尽的时间中失去了所有的好奇心和生存下去的欲望，又怎么可能像郝昭一样到处游览了一番后回到这片土地上继续默默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除非，他能看见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观察者，观察的不止是朝代更迭、历史兴衰，在观察这些之前，他们需要先学会观察自己，观察世界。 想着这些，程知勿的心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突然，他探路的盲杖挥空了，这意味着前面没有向上的台阶了——他走到了这轮“上弦月”的顶端，于是他告诉小多带他去这处平台的边缘，一人一狗走了十来步，程知勿便摸到了护栏，他向后翻下了冲锋衣的兜帽，清冷的月光洒在那双无神的眼中，让程知勿的视线稍稍亮起来了一些。他向斜下方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公园的哪个方向，这里不是很高，只能看到不大的范围。 没有看到蓝色，倒是看到了一些青色的色块，那是还没散去的游人，不多，只有一两个。程知勿又走到平台的另一边，还是没看到。这没什么好气馁的，整个湿地公园有着接近三千亩的面积，而他站在望月台能看得到范围最多也不超过三百亩。 又站了一会儿之后程知勿便决定继续往前巡逻。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自己当时看到的画面中除了这片湿地公园和能够用来确定大致时间的月相之外，还有一片古怪的大火，可不管是他还是妖理会，都没有搞清楚那火到底是什么意思。 湿润的空气涌入程知勿的鼻子，在这里还能起火？那朵花总不能劫了军火库然后带了俩燃烧弹来？ 突然，一串微弱的嗒嗒声传入了程知勿的耳朵，他警惕地转向了那声音的方向，自己没判断错的话，那是望月台的另一端，刚刚站在平台上往下看的时候那里是附近唯一的死角，竟然刚好有人？他刚刚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小多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样靠在程知勿的脚边坐了下去。 淡淡的花香比人影更快一步蔓延到望月台上，程知勿即便有些感冒也能认出这个熟悉的味道。 凤凰花。 杨研说自己不用跟花正面对上，只要发现花在哪里然后告诉他就行了，可是在这孤悬水面的望月台上，自己又能躲到哪里去？高挂天幕的明月向望月台洒下清辉，正应了这个名字，程知勿单手拄着盲杖，另一手牵着小多，虽然花没什么战斗力，但他在没有搞清楚自己看到的那场大火意味着什么之前是绝对不会主动和花发生冲突的。 现在给杨研发消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应对花。 很快，一抹蓝色出现在了程知勿的视线中，刚开始那抹深蓝只是一道浅浅的线，就好像画手随意撇下的一笔，但很快，蓝色渐渐升起，显现出了人形的轮廓。那是花在沿着望月台的台阶一步步往上走。 一个面目和蔼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了台阶的顶端，如果程知勿能看见的话，他会发现这个女子与姜诚知的面貌竟有几分相似。 “你身上有很奇怪的味道。” 这是花见到程知勿时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十二章 照顾好你的花 是姜诚知的气味吗？我考虑到了杨研，但是怎么忘了考虑这朵花……程知勿的心提了起来，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谁也不知道对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总之她既然认出了自己，那就不能用装傻躲过去了。 装傻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是人类发展出的最独特的行为，但也是最无用的举动。 “你好，你是……”程知勿想说“你是花”，可是对方却打断了他的话。那面目和蔼的中年女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轻轻吐出一口气发出“嘘”的声音，“请不要再跟我说什么花什么树了，也不要叫我花……我的名字是齐凤林，乐山人。”她的话带着浓厚的口音，程知勿听得出来那确实是乐山话，而她的名字也和她的年纪一样爬满了岁月的气息，程知勿看不见她的脸，但却能从这句话中想象出这样一副面孔：她有着细长的眉，不大的眼透露着对生活的妥协，这种妥协在岁月的沉淀后变成了流露在外的和蔼，她还有明显的法令纹和粗糙的皮肤，脸上一定有一颗痣，或许是两颗。 程知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回应以自我介绍吗？该怎么说呢？我是妖理会的人，是来抓你的？ 长久的沉默在望月台上蔓延开去，这里明明高出水面接近十米的高度，却让程知勿感到了彷如溺水一样的窒息，好像真的有看不见的黏稠的水灌满了整个望月台，又从两侧的间隙中倾泻进下面的湖。 大概过了五分钟，程知勿听见靠近的脚步声，视野中蓝色的人形色块也渐渐放大，花……不，是齐凤林，那个中年女人在向自己走来，她想干什么？劫持自己吗？程知勿攥了攥手中的盲杖，如果打起来的话，那一定是扭打在地的场面，太可笑了。 可是程知勿的猜测落空了，齐凤林从他的身侧走了过去，一步也没有停顿。 直到嗒嗒的声音响起，齐凤林已经在走下望月台的路上，程知勿才听到一句话从她的方向传来：“小伙子，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很显然齐凤林口中的“她”是从程知勿身上闻到的姜诚知的气息，这种气息对杨研来说或许完全无法分辨，但是同为凤凰花，齐凤林轻易地认了出来。 程知勿的身子依旧杵在原地，连转身看着齐凤林离开的想法也生不出来，嗒嗒的声音越来越远，就像渐渐淡出画面的一缕风。 他在刚才的那几分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齐凤林会脱离出妖理会的视线？此前她知道自己是花吗？从她的话来看应当是不知道的，大概也正是从知道了自己是花开始，她生出了摆脱妖理会的想法，那妖理会找到她又是想要做什么……这个问题不止是为齐凤林问的，也是程知勿来这里的目的，他希望杨研能告诉他一些东西。 杨研……对了，杨研。程知勿赶紧掏出手机，往杨研的手机上发送了一条语音信息，告诉他花在望月台沉水步道附近。 对方回复得很快：注意安全，尽量跟上，我马上到。 程知勿想了想，还是转身往齐凤林离开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慢，似乎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又似乎是刻意不愿意走太快，总之没过多久他就看不见那点蓝色了。而这时，杨研的身影从一侧的岔路中闪了出来，他远远地就注意到了程知勿在这里，快步寻了过来。 杨研身上沾着一些露水，他是抄近路走草地穿灌木过来的，看见程知勿之后他先是留意了一下程知勿的状态，确认自己的队员安然无恙后才问：“还跟着吗？我有点迷路，在一处栈道绕了个圈子，来晚了。” 程知勿摇摇头，但抬手向前方一片范围指了指：大概是这个方向。 “对了，你还记得我说过的火吗？” “嗯，那个意象一直没有定论，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想……”程知勿的眉毛往中间蹙去，挤出了一个浅浅的川字纹，他对自己的猜测很困惑，但这是他在见过齐凤林之后从心底深处冒出的一个想法，“我想，也许她会化作一场大火，在自己选择的结局中离去。” 杨研正欲往前的脚步顿住了，他把程知勿的这句话攫了起来，仔细揣摩了两遍后说：“我没猜错的话，你跟花说话了。”他看着程知勿，就好像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花的容貌。 “不可以吗？” “没有这个规定，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还好，她没有做什么，只是从我旁边经过。” “但是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话？” “我也不知道。”程知勿撒了谎，他不能告诉杨研那朵花从自己身上发现了另外的花的气息。 杨研相信了程知勿的话，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找到花。他对程知勿嘱咐了两句后便独自往前方赶去，只要方向没错，那即便耽搁几分钟应该也不会追不上。杨研的速度很快，比程知勿印象中奥运会的百米冠军还要快上一线，呼呼的风声在他身后卷起，夹杂着一些积水和落叶。 程知勿在岔路口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便唤小多继续往前走。 另一边，杨研飞快地缩短着和齐凤林的距离，那个中年女人似乎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但又完全没有转向的意思，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着，很快她就来到了一片临水的草地上，这里还留着白天露营过的痕迹，这片草坪大概是被人为修剪过，外面的一大圈很茂密，中间的部分则只有浅浅的茬，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可以看到比人还要高的芦苇丛。 “就这里了。”她一屁股坐了下来，很快，草叶与泥土中饱含的水分就浸润了她的裤子。她听到了风声，很烈的风声，完全不像是这里应该有的自然风。 齐凤林看向风声传来的方向，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面庞方正，目光却比望月台下的湖水还要深邃，她的喉头咕哝了一下，“啊，原来就是你一直在找我。” “不是我，是我们。”杨研纠正道，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跟我们走，我们这是在帮你。” “我都不知道你们是谁。” “跟我们走，你会知道的，请相信我，树正在死去，每一朵花都可能是它的一线生机。” “你们有很多花吗？” “目前找到了上百朵。” “那为什么一定要揪着我这百分之一不放？我只是个普通人。” “不，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凤凰花。” 齐凤林没有再说话了，她突然有些想再见见刚才的那个小伙子，虽然那小伙子是个瞎子，但嘴里没这么多自己不爱听的话，想回去找找的话那个小伙子聊聊天好像也来不及了。 她那粗糙的皮肤不知何时竟浮上了一层火红的光晕，杨研起初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当那抹火红越来越浓烈时，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她会化作一场大火。 炽热的火焰从齐凤林的每一个毛孔喷涌而出，黏稠得像是火山中的熔岩，她的身体在火焰中竟轻盈了起来，人至中年的她再次感受到了幼儿时躺在襁褓里的轻松。齐凤林的身体随着火焰升腾，在火焰摇曳的光芒中飘摇，热气流从地上升起，把她吹向了更高处，她就像是一朵盛放在火海里柔弱的花。 灼热的火是无情的使徒，不会因为是齐凤林召唤了它们而对她笑脸相迎，反而更加卖力地舔舐着她的皮肤和血肉，渐渐的，烧焦的碳渣从她的身体上一层层剥落。 大火蔓延到了草坪上，杨研不得不后退。 很快，齐凤林的身躯在大火中燃烧得只剩下了胸膛以上的部分，可她竟还存有意识。杨研发现她似乎在凝望着什么，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看到了悠悠走来的程知勿。 数米高的烈火在齐凤林的胸膛之下跳着欢腾的舞，看上去像极了她穿着一条全是火焰组成的长裙。 火焰攀附上了她的脸颊和双眼，她丝毫不觉疼疼，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程知勿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笑容，如果程知勿能看见的话，可以很轻易地读懂笑容的含义：小伙子，照顾好你的花。 第二十三章 剑鞘 灼热的浪冲击在缓步走来的程知勿脸上，冷热空气对流产生的风将他的头发一缕缕掀起，大火卷走了部分的氧气，这让程知勿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在他的视野中，这场大火就像是毕加索和梵高共执一支画笔后涂抹下的世界，充满了满溢但无稽的思绪和不该存在于现实中的美。 “啊，她果然烧起来了吗。”程知勿在杨研身边站定，无神的眼朝向那火海中央正在一点点化为飞灰的齐凤林的脸，蓝色正在急速褪去，再过一会儿程知勿就看不见她了。 “你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啊，现在果然是晚上吗。” “不，我不会那样说，白天和晚上对我来说区别不大……杨研，不管你信不信，对她来说，白天和晚上的区别实际上也不大。”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不是区别不大的话，谁会在半夜来到公园里游荡呢？”程知勿的语气有些讽刺。 杨研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想了想说：“妖理会是在帮她，凤凰木快死了，只有它抛出去的花能救它，虽然每一朵花都只有几百分之一的希望，但我们任何一朵都不能轻易放过。” “但这是帮她还是帮凤凰木？”说罢，程知勿又摇了摇头，他只是有些感慨，还没闲到去管这么些麻烦事，即便今天晚上没有任何人来找齐凤林，她也会在这里燃起一场大火的。随着齐凤林的脸在大火中渐渐被吞噬，这场似乎会蔓延整个公园的火竟毫无征兆地弱了下来，并向火源收缩去，程知勿接着说：“如果可以的话，跟我讲讲凤凰木？”一旁的杨研并没有注意到程知勿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凤凰木……当然可以跟你讲，这件事在妖理会内部是公开的。那是一棵已经活了快一千年的树妖，与妖理会有长期的联系，在妖理会建立之初提供过不少的帮助，像是一名寡言的长辈。但是在三年前，这名长辈看到了自己的落日，妖理会了解到想要延续它的生命的话，只能从它每年抛洒出去的那些花入手，你可以理解为人的器官衰竭了，而最佳的替代就是用自己的干细胞分化培养出来的那个。 “当足够多的花回到它的身上，它就能拥有如同凤凰涅盘一般的能力去寻到一条重生的路。” “那花会怎么样呢？”程知勿问。 沉默是最佳的回答。 火势已经弱了许多，但仍然把两人的面庞映得通红，杨研认为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于是他又开口：“这是循环的道理，凤凰木创造了他们，就有权利收回他们，这里不是人类律法的辖区，即便是最高明的法官也无法将传唤的声音送达这里，妖理会也许配不上正义二字，但我们起码能活下去。实际上，她并非没有逃脱宿命的办法，她只需要……” “藏起来。”程知勿突兀地接下了杨研说到一半的话，“她只需要藏起来，永远不被找到。” “是的，你很快就明白了这里的道理。”杨研突然意识到程知勿并没有在责怪自己，这个失明的男人被剥夺了观察这个世界的权利，但他却从世界那里夺走了更多宝物。程知勿看似在怜悯齐凤林的遭遇，在谴责妖理会的所作所为，可实际上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听一个故事，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旁观这个故事，这是最让杨研沉默的：除了程知勿，他没有见过任何人能在一个故事里同时扮演参与者与旁观者。 程知勿冰冷又精密的逻辑让他身边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一些，这个被光明抛弃的人向杨研揭开了他不为人知的世界一角。 杨研想到了那个姓张的男人，那个在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救了自己的观察者，不由得说道：“你比观察者还像观察者……那是一群神秘的家伙，你以后或许有机会能见到他们，好奇的话以后再给你讲。” 火焰彻底熄灭了，在最后一朵火苗“噗”的一声燃尽之时，所有的声音都好像被盖了过去，火海的中心——齐凤林坐的位置，此时只剩下了一片被压倒的草叶还能证明她曾经存在过。奇怪的是，四周的植被完好无损，那火海就像是虚幻的一样，只会灼烧召唤出它们的人，而不会对其他东西造成任何影响。 杨研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检查过后对程知勿招了招手：“走。” 程知勿点点头，他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答案，可以回去睡觉了。他突然想到齐凤林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个和蔼的中年女人大概是认出自己是妖理会的人了，但自己身上的花的气息让她在犹豫过后决定继续往前走。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几滴悲痛来，但只是顷刻后，就被他掐掉了，这种事后的悲痛是最无聊的情绪，是旁观者高高在上时施舍下的金子，一旦痛苦的火燎到了旁观者的身上，没人还能这样淡然。 这样的施舍不如还是收回去，别把自己搞得跟悲天悯人的圣人一样，真正的圣人应该在几分钟前走到那场火里去。程知勿自嘲了几句。 “花死了，你会受到责罚吗？”程知勿对杨研说。 “不会，这是不可抗力，她是第一朵摆脱妖理会视线的花，我们没有经验，不知道她有这样的能力。”杨研顿了顿，侧过头来看着程知勿，“罗老板是很好说话的人，不用把妖理会想象成什么阎罗大殿，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里没有任何一只妖怪是为了权势和金钱才加入的。” 程知勿嗯了一声，这话他是信的，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超界打击没有反应？刚才那场火应该是很不寻常的特征了。” 杨研笑了笑，从风衣的兜里掏出来一个金属球，那个球看上去像是由三个不同的分离体组合焊接而成，中间有着深深的沟壑，他把这颗金属球塞到了程知勿的手里，后者顿时感觉手心一沉，仔细触摸后对金属球的外表有了大概的认识，也猜到了它的用途：“这就是超界打击的屏蔽器？怎么做到的？” “对，它的运行原理其实很简单，我和蒋队当年在证实了记号假设之后其实就已经将这条路走完一半了。” “记号假设？”程知勿头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当时我在实验室中提出的安全研究超界打击痕迹的方法论。” “噢，你继续。”biqμgètν “在证实记号假设后，我们就对超界打击阵列的运行逻辑有了一个最基本的猜测：它是一套以阵法为核心，以科学手段为输入\/输出引导的控制系统，当然，这是最简单的框架，实际的超界打击阵列比这个要复杂数百倍，但我要是那样讲的话你就听不懂了。总之，记号假设的存在表明了这套系统的运行逻辑之一：它是完全自动化的，即便是猎妖人也没办法或很难去手动控制它，否则‘记号’不会存在，也不会那样麻烦。 “然后我们以此为基础，在长久的研究后建立了超界打击阵列系统的状态方程组，这套方程组能够用来描述系统任意时刻的状态。状态方程的建立为我们砌上了最后一块砖，你手中的这颗小球被我们称作‘剑鞘’，是折剑计划的阶段性成果，它能够将超界打击接受到的特征参数偏移一定范围，使其进入到超界打击的盲区，这样既不会引发系统报错，又能够解除打击的威胁。作用在状态方程组上的话，就会得到一个不平衡的初始量，被认作无意义数据后丢进数据垃圾库中去。” 杨研讲述“剑鞘”的原理时，脸上的表情有压抑不住的欣喜。 “剑鞘”的名字恰如其分，他和蒋明光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套上了一个鞘，无锋之剑是很难伤人的。 “像这样的便携式‘剑鞘’，因材料和技术限制，在整个妖理会内部也只有六个，但二队独占了三个，所以现在的二队才会那么炙手可热。” 第二十四章 求助 夏日的燥热恒久地吮吸着大地上的水分，八月的眉州不仅不比七月舒适，甚至有时还更加让人烦闷。湿地公园中燃起的那场火已经过去了许多天，游人来来去去，没有谁知道七月底的一个晚上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倒是有几名喝多了酒鬼那天晚上在湖对岸隐约瞥见了公园中的火光，可没人认为那是真的。 “入洞房”里，程知勿听着刚更新的《无人接听》的有声小说，姜诚知在第二天回去以后就发了新的章节，看来确实有了灵感。 那天早上程知勿和她通了一个电话，聊了会儿天，找机会问了一下姜父姜母的情况，得知二老现在搬去了位于川西南的西昌市老家，边修修书，边颐养天年，过得很是惬意。程知勿之所以询问姜父姜母，是在担心花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老两口，一听两位老人过得挺不错，便也放下了心。 “他们俩上半年还念叨你来着，说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你干嘛去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他们啊？” “你干嘛不自己去，我一瞎子满四川到处跑什么。” “当然是我们一起去啊，我还担心你一进山就迷路呢。” 一阵金属碰撞的清脆铃声响起，程知勿耳朵动了动，懒懒地从躺靠的姿势挺起了身子，勉强端坐了起来，“哪位？”他朝门口的方向问。 没有回答，但是有一串细碎的脚步声，程知勿立刻就知道这是余小小回来了。这个小女孩还是那么沉默寡言，进门从来不跟程知勿打招呼，哪怕程知勿出声询问也不说话，要是被斥责了，她就站在原地乖乖听着程知勿生气，没有抱怨和不耐。 在那场大火过后，杨研回到妖理会就把余小小的事情报了上去，得到的批复果然是就近安置，也就是继续在程知勿的店里住着。 对于这个安排，程知勿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同意余小小在店里常住。一部分原因是咕噜咕噜的委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于另一部分原因，程知勿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对余小小没地方去的同情，也可能是某种“同样无法很好融入世界”的共鸣。 可是要常住的话，就意味着程知勿必须要对这个小姑娘上点心了，不能让她继续这么野下去。而要想让余小小回到正常生活中的话，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上学。 “学校的事儿你挑得怎么样了？”程知勿问，他打发余小小出门就是让她去看看附近的中学，喜欢哪个就去哪个读书。这样的做法对一般的家庭来说实在过于荒谬，但程知勿知道，如果不这样的话，余小小大概率不会去上学，这个小女孩用她固执的双眼想要将身边的一切都布置成她喜欢的模样，只有她自己选的学校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走进校门。 脚步声站住了，余小小看着程知勿的脸，像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而程知勿一点也不着急，余小小不是没听懂，她这个反应是在思考。 看来有戏啊，还真有这小姑娘满意的？程知勿略略高兴了一些，他本来都准备好听见余小小直接脱口而出一句“不去了”。 “想去哪儿，你说，只要你能考上，其他的都不是问题。”程知勿不是说大话，虽然“入洞房”看上去有些寒酸，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手里也寒酸，光凭他随意摆在柜台上那尊价值几万块的玉狮子都能窥见程知勿的大致身家了。而且这事儿有妖理会给程知勿补贴，不需要他往里搭多少。 “没想好。”余小小说。 程知勿又躺了回去，“没事，九月才开学，你慢慢考虑。”实在不想去就算了，他也没必要操那个心。 余小小嗯了一声，回楼上去了。 本以为今天下午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的程知勿并没有躺多久就又被一阵铃声吵了起来，他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哪位”，随后听见一个颤抖的声音回应道：“您，您好，请问是程知勿程先生吗？” 来人身材矮小，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却丝毫没有穿出西装应有的挺拔气质，反而更加显出自己的缺陷，他就像是列夫托尔斯泰笔下一辈子碌碌无为的小职员，尽管社会地位已经很低下，但仍然整日都在为保住这种地位而忧心忡忡，坐在狭小的隔间里处理繁琐又永远都做不完的工作，不敢向上多看一眼。 程知勿看不见他的长相，但他的声音仍然足够具有特点，这让程知勿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家伙。但来者皆是客，像袁老三那样烦人的家伙也能在进到店里之后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是程知勿，请问你是……？” 那瘦小的男子方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回答程知勿的问题，连忙前趋数步致歉：“抱歉，抱歉程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不回答您的问题，但我无趣的名字对您来说并不重要，请容我向您讲述我的来意。”他那卑躬屈膝的语气不是装的，仿佛他生来就该处在这个位置上。 程知勿感到心烦，压着耐心说：“来者是客，你讲。” “感谢您的宽容，我是受赵嘉平女士所托，前来请您去帮忙的。”男子顿了顿，似乎是因为说得太快了而有些换不上气，“赵女士，也就是我的雇主遇到了一点麻烦，她认为只有您能帮助她从困境中走出来，更详细的信息您可以直接询问赵女士，她没有告诉我太多。” 赵嘉平？程知勿摇了摇头，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也可能认识但只是不记得名字。这么想似乎显得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但赵嘉平这个名字确实没有印象。 “赵女士说，如果您想不起来的话就让我转告‘四千二’这个数字。” 噢，她啊！听到四千二的时候，程知勿就想起来了，那是自己的上一位顾客，付给自己报酬的时候多给了两百——那两百块钱现在还放在柜台的抽屉里，好像是从上往下数的第二个抽屉。 “看您的表情应当是想起来了，那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麻烦您跟我一起去一趟吗？赵女士已经等得很焦急了，但她没有您的联系方式，只能委托我来这里请您。”男子的卑微就像是刻在灵魂中的一样，他卑微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程知勿越来越不喜欢他了，但是一想到那位“四千二”毕竟是自己的在册客户，程知勿也不得不遵循自己的规矩。 去是要去的，但总不能因为眼前这家伙的一席话就贸然跟上去，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程知勿拿出手机，问：“赵嘉平的电话是多少？” 男子报上了一串十一位的数字。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面的声音让程知勿回忆起了他触摸下的那张脸，他不可能听错声音。 “喂，是程先生吗？”赵嘉平似乎一直在等程知勿的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就在程知勿开口之前问了出来。 程知勿顿了顿，说：“是我，有个男人说你委托他来请我去帮忙，不知道你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和我丈夫好像碰上了不得了的事情，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一两句话很难跟您在电话里说清楚，但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帮助到我的就只有您了，还请您跟胡伟来一趟！”赵嘉平的语气有些急促，但并不是很恐惧，不管她碰到了什么，起码还没威胁到她的安全。 程知勿挂掉电话，转向面前那战战兢兢的瘦小男子，“你叫胡伟？” “是的，这是我的名字，先生。” “我们走，去哪儿？” “黑龙江，伊春。” 第二十五章 航班 “哪儿？”程知勿愣了一下，刚刚想要站起来的动作也僵在了中途。 “黑龙江，伊春。”胡伟重复了一遍，他将遮阳的宽边小圆帽取下，双手握住帽檐扣在胸前，垂着头却尽力抬起眼来看向程知勿，“程先生，我们要去这个国家的最北端，那里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辈子都不会踏足的地方，但我向您保证，那里不会让您失望的。” 程知勿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答应早了，谁知道赵嘉平那个女人竟然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自己还以为就在四川某个山区里，左右也不过三四百公里的路程，但是现在这个数字直接翻了好几倍。 前几天还在跟姜诚知抱怨自己一个瞎子干嘛要满四川跑，没想到转眼这个瞎子就要从四川盆地这个腹地位置跑到极北的边境线去了。 “等我收拾一下。”程知勿转身上了楼，他还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远门，对一个瞎子来说，他的活动范围往往就是门前的一亩三分地，但如今却要前往千里之外的黑龙江，这如果是换了从前，程知勿是断然一口拒绝的，即便赵嘉平是自己的在册客户也一样，但自从接触到了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后，程知勿原本沉寂的心渐渐活泛了起来。 他在床下翻出了一个满是积灰的行李箱，不大，也就二十寸，刚好能够作为随身行李带上飞机。“小多，来帮我收拾下衣服。”程知勿喊了一声，但是几秒之后，余小小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他这才想起来小多出去玩了，这个点是它的遛弯时间。 “你要去黑龙江？”余小小看着程知勿，用她那独特的语调问。 “听力真好……我出趟远门，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楼下这几天就歇业。”程知勿站起来往衣柜摸去，小多不在的话就只能自己收拾了，倒也不难，就是不太分得出来哪件是哪件。 一只手伸过来，把程知勿摸索的衣服从衣架上取了下去。 程知勿的动作顿了顿，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把手收了回去，“帮我拿两件薄外套，还有短袖t恤和裤子……嗯，内衣我自己找。ъitv “谢谢。” 余小小没有回应，专心踮起脚挑选着合适的衣服。她的身高只有一米四，程知勿卧房里的衣柜下层是抽屉，抽屉往上才是挂衣服的空间，挂衣杆的高度和程知勿的下巴差不多是平齐的，但是对余小小来说就太高了一些。 不一会儿，程知勿就拖着行李下了楼。身材瘦小的胡伟仍然站在那里，双手在胸前捏着帽檐，他看到程知勿下楼便立刻迎了上去，“请让我来帮您拿行李。”但是程知勿抬起手掌做了个拒绝的姿势，他是残疾人，又不是人上人，这点事还是能自己做的，况且他是真的很不喜欢胡伟。 明明不喜欢胡伟还腆着脸让胡伟帮自己拿行李？程知勿想想都觉得这样的自己还不如胡伟。 他把行李放到了柜台旁边，绕开胡伟走到店门口，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属于小多的那抹蓝色，于是屈起右手食指，与拇指扣成了一个圈后放到嘴唇上，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稍等，我要等一下我的导盲犬。”他对胡伟说。 “当然，您不用向我解释。” 没过多久，一阵有节奏的吠叫声就从古塘路的街口传来，小多撒开四爪狂奔着向程知勿的方向冲刺，那声口哨就是有急事的信号。当它在店门口堪堪刹住车，看见程知勿身边站着的一个猥琐男子后，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呜”声，它又看了一眼那名男子，顿时产生了和程知勿一样的厌恶感。 “走，小多，带你出趟远门。” ———————— 临近夜晚，成都双流机场。 当程知勿和胡伟拿着登机牌去办理手续的时候，却发生了预料之外的突发情况。 “不好意思先生，您所乘坐本次航班由于天气原因已取消原定飞行计划，请您改换其他航行线路或交通方式，为此造成的不便请您谅解。”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程知勿和胡伟都傻眼了，最近两天双流机场飞伊春林都机场的航班就只有这一趟，如果取消的话那就只能转乘目的地为佳木斯东郊机场或牡丹江海浪机场的航班，但是下飞机之后又还得转车换乘，实在太麻烦，尤其对于程知勿这个盲人来说，能尽量简便就不要繁琐。 但也没办法，两人只能再去看飞佳木斯和牡丹江的航班，可是在看了半天后却发现：最近的一班早已没了空位，而下一班则要等到明天早上。 这怎么办？ 程知勿想了想，决定尝试性地给杨研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办法，以swc的财力和能力，说不定能在待会儿的航班上给自己腾出一两个位置来。 “喂，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要去一趟黑龙江伊春，但是预定的航班取消了，我想问一下swc那边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往返的交通？最好是能今晚就走，两个人一条狗。” “这么急？怎么突然想着去黑龙江？算了，当我没问……往返交通吗，我打个电话帮你问问看，先挂了，一会儿给你回消息。” 挂掉电话之后，过了几分钟，程知勿的手机滴滴响了几声，收到了来自杨研的一条短信：安排好了，九点的航班，十一点半降落，登机信息附在下面的二维码里了，直接去扫就行。你运气不错，她刚好闲着，能送你走一趟。 她？程知勿注意到了杨研的用词，对方是个严谨的人，不会犯错别字的问题，那这个“她”说的难道是机长或者乘务员？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八点过一些了，距离起飞时间不到一个小时，程知勿便带着胡伟赶紧往办理登机服务的窗口走去。 “这里有大型宠物航空箱售卖或者出租吗？”程知勿指了指跟在身边的小多，虽然的导盲犬可以上飞机，但那需要提前办理许多相关手续，尤其是他自己的残疾证早就过期了，哪儿来得及去弄，就只能委屈这家伙在货仓里待两个半小时了。 “有，就在那边。”值机员抬手指了个方向，语气有些踟蹰，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后才接着说：“但是我这边根据机票信息显示：您的导盲犬可以直接登机，不需要托运。”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是这样的，很奇怪，但系统显示您可以带您的导盲犬登机，不需要额外的手续。而且……它还有个座位。” 虽然很惊讶，但是一想到这是妖理会给自己安排的航班，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谁知道杨研到底从哪儿给自己调了一架飞机过来。swc也真是大气，随随便便就愿意花费高昂的航空燃油费把自己这几十公斤从成都运到黑龙江去。 很快，程知勿就带着小多和胡伟登上了飞机，说来也怪，不管是在登机口还是对应的候机区竟然都没有其他人。 还真单独给我排了个航班？ 在机舱入口有两名着装得体的乘务人员，她们似乎是专程在这里等待程知勿一个人的，“程先生请跟我来，胡先生直接往后走。”看得出来她们对程知勿和胡伟的态度完全不同，胡伟倒也不介意，反而比乘务人员还要客气，一路道着谢谢朝客舱方向走去。 程知勿被带到了飞机前方的舱室中，这里的布置和客舱完全不同，没有一排一排的椅子和位于座位上方使得整体空间看上去无比狭窄的行李架。与其说这里是机舱，倒不如说像是一间布置典雅的客房。带程知勿进来的乘务员向他详细描述了这里的布置。 第二十六章 呼吸龙 一个目光熠熠的男人掀开另一侧的门帘走了进来，他戴着一顶风帽，甩开双腿大步走向程知勿，伸出戴着白色棉手套的右手，“程先生，欢迎乘坐本次航班，能为妖理会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是我们全体机组人员及本机的荣幸，请坐。”在他说话的时候，嵌在舱壁内的照明灯微微黯淡了一下，又缓缓亮了起来。 看着眼前向自己走来的蓝色色块，程知勿没有感到太多的惊讶，这里有妖怪挺正常的，而且从对方的话来看，这趟航班的乘务都是自己人，不对，自己妖。 “您好，突然让你们深夜加班，不好意思。”程知勿与对方握了握手，随后扶着椅子坐了下来。 “没关系，妖理会那边会付我们工资的。”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三倍工资。” 难怪，难怪服务态度这么好。 “不过，你们跑这一趟的成本应该远远不是那点工资能补得上的？”程知勿在心里算了一下，这样的小型客机每小时大约消耗二至三吨的航空燃油，这一趟单线就会消耗掉大约六吨的燃油，这可不是八块钱两斤的普通工业煤油，航空燃油的单价大约在两千五到四千每吨之间浮动，算下来这一趟单线的成本少说也上万了，更别提还有保养维护和返程的消耗。 “不是那点工资，是三倍，三倍工资。”对方又咧出了那排洁白的牙强调了一遍，看得出来他很满意加这趟班，而对于程知勿的疑问，他笑着轻轻拍了拍舱壁，只见舱室内的灯光又如呼吸一般快速明灭了一次，“我们没有什么成本，她也拿工资，按加班的三倍算。” “它？”程知勿听见了拍舱壁的声音，飞机还拿工资？等等，杨研说的“她”指的不会就是…… “这架飞机也是妖怪？！”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话，舱室内的灯光再次缓缓明灭，以示回应。程知勿惊讶万分地摩挲着金属舱壁，谁能想到自己现在正坐在一只大型的妖怪体内？ “是的，她的种属名是呼吸龙，如您所见……”他摊手双手，微微仰起头，舱室内的灯光在他的动作下渐渐黯淡，柔和的夜色随之涌了进来。在舷窗外，停机坪上的大型探照灯向每一架飞机都打去光柱，地勤工作人员隔着远远的距离彼此间用简洁的肢体语言沟通，更远处，一辆即将进入飞行轨道的客机正在加速，轰鸣的引擎声在空气中跳跃，程知勿的呼吸不由得随之平缓了下来，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就像是宁静又温暖的被窝，充满了安全感。 过了几秒，灯光重新亮起——显然，刚才这条呼吸龙做了一次深呼吸。 “感觉怎么样？” 程知勿睁开了双眼，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意义不大，但能表明他有在听。他想了想，说：“很不错，刚刚的感觉是呼吸龙能力的影响？”程知勿认为单纯的改变灯光不应该引起他这么深的感触。 “是的。”对面的男人笑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好了，我得回驾驶室了，这个大家伙有点路痴，一会儿在天上的时候我必须一直给她导航，不然谁也说不好会飞哪儿去。有事的话可以按一下椅子旁边的按钮，噢对了，我姓崔，本机机长，叫我小崔就行。” 晚上九点正，双流机场中，一辆特殊加急客机从停机坪缓缓驶入了加速跑道，按照航空规定，它在跑道停驻了接近三十秒的时间来做起飞前最后的一次各指标校验。完成校验后，它搭载的电台向地勤部门发送了起飞信号，这个信号是不需要等待回复的，只需要准确送达即可。 轻微的隆隆声从客舱中下部的两侧响起，庞大的身影在加速跑道上滑过，飞机在极短的时间内加速到了每小时三百公里。下一秒，机头抬起，前起落架折叠，明显的超重感攀附上了机舱内的每一个人，后起落架也紧接着收了回去。 无言的钢铁巨兽向着同样沉默的广阔夜空飞去。 对于呼吸龙来说，不管是引擎还是起落架都只是一个伪装，真正的起升动力和加速动力都源于他们自己。 程知勿坐在固定与舱室地面的椅子上，盲杖被他放在了旁边的储物盒内，用绑带固定在一处台面上，以免在飞行过程中掉落。 “呼吸龙……”他无神的双眼转向舷窗的方向，此时舱室内的灯光已被总控室调节到了最黯淡的程度，一切浸润在了茫茫夜色中，程知勿突然好奇这样的妖怪到底是怎么诞生的，如果说什么猫妖狗妖还能理解的话，那呼吸龙又是怎么一回事？真的有这样品种的龙类吗？它们又为什么会演化成为现在这能够作为航空客机存在的模样？ 当然，程知勿知道这“飞机”上的大部分外壳和物件都是人为做的伪装，真正的呼吸龙起码还是有个生物的外形的。 小多被程知勿解开了牵引绳，从未上过天的它在摆脱了最初的恐惧后现在开始兴奋地到处嗅来嗅去，小多毕竟是有着灵智的妖怪，很快它就发现了在这里不太能站稳，尤其是有气流颠簸的时候。于是它回到了程知勿的身边，纵身一跃跳上了椅子，舒舒服服地趴了下来，程知勿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小多便哼哼唧唧起来。 小多这样的妖怪虽然和杨研、和妖理会的成员有着巨大的差距，它只是具备了妖怪的特征而已，但即便是这样的妖怪，它们也有着自己的生存智慧。小多的生存智慧就是成为一只敬业的导盲犬，一辈子都能在人类家里不愁吃喝，不管是妖理会还是猎妖人，都离它远远的。小多纵然如此，那呼吸龙也是这样吗？她也是为了生存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尊敬的旅客，我们的飞机已经达到巡航高度，客舱服务开始运行，厕所已可以使用，请各位旅客……”即使这趟航程只有程知勿和胡伟这两名旅客，航空播报也按时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舱室中的灯光开始缓缓变亮，直至能够完全照明又不至于晃眼的程度才停下，恍惚间，程知勿产生了一种幻听：那是一个绵长悠远的呼吸，高空寒冷的空气从气孔被大口大口地吸入，又转化为二氧化碳排放出来。不同速的气流互相挤压，产生了低沉的呼鸣，程知勿曾经随养父养母去过一趟西藏，他在草原上时听到牧民发出过这样的呼鸣声，但又和现在的声音有所不同，把草原换成夜幕下的山巅就像了。 程知勿听说，当一个人处在万米高空无依无靠时，会感觉到自己脱离了人类群体，地面上的点点灯火看上去触手可及，实际上却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当人类不再属于大地，那人类还是人类吗？ 程知勿长长叹了一声，和那悠远绵长的呼吸声融在了一起，“高处不胜寒，苏老乡诚不欺我啊。” 就在他沉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舷窗外突然闪过了一道黑影，程知勿慵懒的情绪顿时被打破，在他的视野中，那不是黑影，而是一抹蓝色的图像，拖着长长的尾迹，像是书法上的飞白。 第二十七章 梦游 那是什么东西？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程知勿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如果说普通人在夜景下会比较容易产生幻视的话，那以程知勿的独特视角则绝无这个可能，外面刚才绝对闪过去了什么，蓝色的，是妖怪？这么高的地方除了呼吸龙竟然还有别的生物？这里可不是什么十几层楼的天台顶，而是万米高空。 程知勿想了想，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崔机长。他摸索了一下，找到了崔机长说的那个呼叫按钮，按下之后便立刻连通了驾驶室内的通话设备，无需那边确认接听，这是为了防止驾驶室内出现意外。 “请继续沿此直线飞行七百五十公里，之后在尽头向西偏转十三度角……”一个机械合成音从一侧的通话器中传出，正是驾驶室里现在的声音。 这就是崔机长说的给呼吸龙开的导航吗，还真是导航啊…… “程先生？”崔机长的声音响起，他发现了来自贵宾室的直连信号，便出声询问。 “崔机长，我注意到了一点意外情况，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意外情况？您可以描述一下吗？” “很难说，那东西的速度很快，一闪就过去了。” “您稍等，我查询一下外载图像收集器。” 崔机长听着程知勿的描述，心里不由地升起了一个疑问：程先生的双眼不是看不见吗？那他又是怎么看到外面的情况的？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疑惑。妖理会的大人物们总有些自己想不到的手段，不然他们怎么能承担起庇护其他妖怪的重任呢？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驾驶室中响起：“那是我的孩子，不用担心，他在我附近飞行是不会被卫星发现的。” 崔机长习惯性地仰起了头，虽然他知道这个动作没什么意义，因为自己就在她的内部，“小家伙成长挺快啊，这才三个月就能飞这么快了，让他小心点，不要又跟丢你了，上次一个没看住，他愣是差点飞到秦皇岛去。” “知道了，我们龙类都有很好的方向感，他那是太小了没经验。”这个声音有些难以掩饰的尴尬。 “也不知道遗传的谁……”崔机长小声嘀咕了一句。 通讯器另一头的程知勿听了一会儿也搞清楚了，原来那个身影是呼吸龙的孩子。谁能想到在空寂的夜空中，在稀稀落落的星光下，还有这样一副画面，庞大的钢铁巨兽拖着长长的尾迹划过天幕，轰鸣声包裹着云层，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中里穿行，时隐时现。 这是与人类无关的世界，却也有着足以独享的乐趣。 程知勿感到有些困倦，他猜想可能是呼吸龙安慰心灵的能力在起作用，不知不觉中，他靠在椅子上渐渐地眯了过去。 程知勿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九隐山，但这一次他看见了附近的景象：那是一片衰败的世界，遍地都是枯黄的草，满是死气的风无休止地吹拂着，自己的面前是一座倾塌的青铜高台，高台有八个角，八根支柱，但如今已经垮塌了六根，向着程知勿的这一侧倾倒着。他抬头望去，视线越过高台的废墟，在更远的地方隐约有一片连绵的轮廓，不知道是什么。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程知勿的视线朝着更远的地方投去，那里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那山的坡面几乎垂直于地面，山巅往无穷高处生长而去，刺入低沉灰霾的天空，不见尽头。 在程知勿身后十几步的地方则是广阔的无底深渊，程知勿走到陆地的边缘向其中望去，那深渊中的黑暗仿佛拥有生命一样，贪婪地吞噬着所有跌入其中的东西。 这里的一切都浸润着衰败的死气，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纱。 转回身来，程知勿朝着青铜高台的废墟走去，越靠近那高台他便越觉其庞大的规模，它几乎有十几层楼那么高，垮塌后的断壁残垣在地面上砸出了深深的凹裂，绵延出去上百米。 突然，一只墨绿色的巨眼在倾斜的台面上猛地睁了开来，毫无征兆。 程知勿被吓了一跳，视觉上的冲击对他来说已经是有些陌生的东西了，但这只眼给他的感觉像极了之前真正进入九隐山时视野中的画面，让他恍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那只巨眼没有任何的依凭，似乎是凭空出现的，暗沉的墨绿物质在眼球中层层晕染，透过晶状体和虹膜的折射，看上去里面像是装满了无数细碎的晶体。越靠近中心，墨绿色边越来越浅，转而作为填充的是一种诡异的明黄色光泽，在明黄色部分的中央则是一条纤细如缝的瞳孔。 下一秒，那纤细的竖瞳顿时向两侧膨胀开去，变成了圆形瞳孔，“咕噜咕噜……是你啊，这次你的状态好像有点特殊，我第一眼没认出来。” 熟悉的声音传来，程知勿愣了一下，“咕噜咕噜？”说着，他语调一扬，若有所思，“你竟然长这样？” 但是咕噜咕噜没有回答他，那巨大的眼球往上抬起了一定的高度，望向视线尽头阴云密布的低矮天空，程知勿随着它的视线看去，只见那片天空的云层深处泛起了越来越亮的淡淡金辉。即便间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程知勿仍然能感受到那金辉带来的巨大压力和威慑。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那是什么？ 巨眼重新看向程知勿，瞳孔像是缩水一样回到了竖瞳的模样，“你好像有很多的疑问，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咕噜咕噜……我先送你回去。 “你与九隐山的联系已被加固，你会再回来的。” 现实中，靠在椅背上的程知勿猛然坐起，大梦初醒的迟钝和恍惚还在脑海中徘徊，他狠狠地甩了甩头，终于恢复了清醒的思维。刚刚发生了什么，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他的脑中闪过了最后出现在天边的那抹金辉，就像是流金的粉末蔓延渗入到了云层中，壮丽奇异的同时还有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ъitv 咕噜咕噜也正是因为那抹金辉的出现才把自己送了出来，看来九隐山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用视觉感知世界的体验是如此的美妙，以至于程知勿在醒来之后颓然坐在椅子上回味了半个小时，咕噜咕噜说自己这次进入的状态有些奇怪，可能也正是因为这奇怪的状态才让自己摆脱了身体的桎梏，以另一种方式的视觉来观察到了画面。 程知勿吐了一口气，九隐山的秘密如同夜幕下的繁星，数不清也摸不着。但可以确定的是，那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咕噜咕噜许诺的为自己恢复双眼并非空口胡言。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程知勿在迷迷糊糊中又睡了过去，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梦游九隐山，而是一觉直接睡到了十一点，被舱内的播报声给吵醒。 “尊敬的乘客，我们的飞机即将开始降落，请收起小桌板，调整座椅靠背……” 这就要到了啊。 第二十八章 五仙儿 钢铁巨兽缓缓在跑道上降落，根据指示灯往前滑行了几分钟后进入到了停机坪中，地勤人员将一架舷梯推了过来与舱门进行对接。“噗嗤”一声，舱门在液压系统的控制下向外滑开，程知勿牵着小多走了出来，胡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仍旧是那副谦卑的模样，崔机长站在舱门口朝两位乘客离去的方向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一盏灯也随之明灭了一次。 “伊春林都机场欢迎您……” 程知勿听着机场广播中的声音，转头朝胡伟问道：“赵嘉平的位置离这里远吗？”这里已经极度靠近边界线所在的位置，不管是人口密度还是城镇密度都急剧下降，虽然赵嘉平在伊春，但搞不好离机场很远。 “挺远的，程先生，她和她的丈夫在汤旺县，在林都机场的北方大概一百公里的位置，不过222国道直接连通了这两个地方，交通并不麻烦。” 一百多公里，那起码也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了，深更半夜的恐怕也打不到车。程知勿点点头，决定今天晚上就先在机场附近的旅馆住下，明天起了再做打算，赵嘉平那边看上去也不太急的样子。 胡伟早就料到了程知勿会在机场附近住一晚上，在后者提开口的时候，胡伟就径直带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了。 没走多会儿，几条街道就出现在了前方，看上去不是很繁华，一层薄薄的灯光在这片街市上浮动，为它增添了一丝烟火气，程知勿搓了搓胳膊，从背包里翻找出了一件薄外套披在了身上，这里不愧是中国的最北境，东西伯利亚山地的寒风从黑龙江的江面上毫无阻碍地闯入到这里，即便是八月初的时节，深夜气温也跌到了十六摄氏度左右。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我们快到了，前面是一个小镇子的区划边缘，依靠机场的便利修建起了这么几条街道，为游客提供必要的服务。”胡伟注意到程知勿有点冷，又解释了几句，“啊，非常抱歉，我忘了提前告诉您，今年的伊春由于受洋流的影响，夏季缩短了许多，现在已经几乎是初秋了。” 程知勿摆摆手，他还算耐冻，在外面吹吹冷风无所谓，一会儿在旅馆有热水就行了。 十几分钟后，两人在一间旅馆中办理了入住手续，这里果然没有让程知勿失望，热情的老板娘把热水烧得滚烫，洗完澡出来的程知勿浑身上下都蒸腾着白色的雾气。 老板娘告诉程知勿：整间旅馆都有暖气，不用捂得那么严实。她一眼就看出来程知勿是从南方来的，还不习惯北方秋冬季的供暖，“我们这儿啊，算是供暖最早的一批地区了，没办法，你也瞧见了，这才八月初，晚上就已经在嗖嗖刮冷风了，哎妈那个冻啊……” “是挺冷的，成都那边现在还正是最热的时候。”程知勿一面应着，一面端着一杯热茶小口小口地喝，水蒸气腾在他的脸上，被细密的眼睫毛挂住，又凝成小水珠滴落在地。 不久前，洗完澡后舒服多了的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想了想大概是在飞机上休息得太好了，那条龙绵长悠远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让乘客的心灵和身体都得到了放松，哪怕只在里面待了两个半小时，程知勿也觉得自己现在精力充沛。 她确实是干这个的好手，简直就像是为了客运行业而生的。 于是睡不着的程知勿就从房间溜达了出来，在前厅遇见了值夜班的老板娘。老板娘姓朱，叫朱雪梅，程知勿主动管她叫朱姐，把快大了程知勿一辈的朱雪梅喊得直乐呵，两人便也聊了起来。 “小程，你这眼睛是真看不见？”朱雪梅盯着程知勿无神的双眼看了半天后问，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冒昧了，补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刚才一路走过来也没磕磕绊绊，挺好奇的。” 程知勿倒是不觉冒犯，这些年冒犯他的人多了去了，朱雪梅有没有恶意他能分辨出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能看见一点光，也就勉强能看出哪儿是亮的，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至于刚才……”程知勿嘬了一口茶，这茶比他以前喝过的都要苦，但回味浓郁，像是大兴安岭的松涛，又像漠河的雪，他打算走的时候带一些走，“至于刚才，我说句不太吉利的，您要是跟我一样从小就瞎了双眼的话，您也能跟我一样熟练——刚才没有磕磕绊绊，是因为前面的十几年都磕绊完了，一条路我只要走过一遍，就会本能地将大致路径刻到脑子里去。” 朱雪梅听懂了，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也是惨，这么好的人怎么能让狗日的老天爷给亏待了，可惜啊……”ъitv 她叹着可惜，程知勿又嘬了口茶。 “朱姐，我问您个问题，您觉得我这样有什么不好？” 这个奇怪的问题把朱雪梅搞得愣了一下，她想了想说：“不好的地方多了去了，普通人看得见的景色你看不见，电视节目你也看不见，对面来个人要是不跟你打招呼你也看不见，不过……”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不过倒也看不见那些烦人的事儿了，眼不见心不烦嘛。” 程知勿笑了笑，比出个大拇指，“朱姐，直爽。” 朱雪梅也笑了，跟着程知勿的姿势也竖了个拇指，“小程啊，敞亮！” 直爽是人直爽，敞亮是心里敞亮。两个来自南北、素昧平生的人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种共同的默契，无关籍贯，无关性别，无关年龄，大兴安岭的风有时也能吹到蜀南竹海，岷江的水未尝养育不了东北儿女。 “对了，小程你这次来伊春是干啥啊？”一波默契的交谈后，朱雪梅也不像刚开始那样保持着距离了，而是像朋友一样跟程知勿聊了起来，琢磨着程知勿的事儿她要是帮得上忙的话就尽量出点力。 “跟朋友去趟汤旺县，有点工作的事情……”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程知勿的话头突兀地停住了，就像被一把铡刀猛然斩断。而他的手比铡刀更快，在“事情”二字尚未落地之时就已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盲杖，翻转手腕奋力打向了脚边的一个小身影。 别看他身无肌肉，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但腕子力却不输身材壮硕的人，这一打之下，空气都发出了咻咻的摩擦声。一旁的朱雪梅顺着程知勿的动作看去，发现了他脚边那个溜达的小身影，连忙大声喊到：“打不得！打不得！” 听到朱雪梅的声音，程知勿赶紧收力，挥出风声的盲杖终于堪堪在那道身影上方一尺的位置顿了下来。 朱雪梅快步了过来，蹲下身去把那只小家伙用双手托了起来，那是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褐家鼠，不怕人，在朱雪梅的掌中到处嗅嗅，“哎呀，这可是灰仙，怎么能打呢！小程你差点就冲煞了。” 冲煞是风水术语，朱雪梅的意思是说程知勿要是打下去的话，就要倒霉了。 灰仙？程知勿听说过这个名号，在东北有五大仙：狐黄白柳灰，分别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和老鼠，其中老鼠就是五仙中的灰仙，难怪朱雪梅不让打。最开始那几年，程知勿在“入洞房”里的时候时不时会听到有老鼠的声音，时间久了也练出了一手“毙鼠杖法”，几乎把店里的老鼠给灭了满门，所以刚才他的反应才那么快，都是形成了条件反射的事情。 狐黄白柳灰这五种动物在东北的传说中有着诸多怪异的面孔和地位，这也让它们被渐渐神化，成为了被摆上供桌的五仙。 想到这里，程知勿抬眼看去，被朱雪梅捧在掌心的小老鼠并没有在他的视线中呈现出蓝色，他不由地无声笑了笑，五大仙极有可能确有妖怪原型，但哪儿那么容易随随便便就碰上妖怪。 朱雪梅给了那只小老鼠一块饼干，它嗅了嗅，顿时被香甜的味道所捕获，张嘴叼起饼干悠哉悠哉回到了阴影的角落里去，不一会儿就不知道从哪个洞钻走了。 两人继续起了刚才未完的话题。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你要去汤旺县的话我可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不过朱姐给你个忠告，在东三省这片土地上，你能得罪高官，能得罪大老板，但一定不能得罪五仙儿。”朱雪梅的表情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其口吻仿佛在讲述亲身经历，“而且，说不准你还有求到五仙儿的时候哩……” 程知勿若有所思地笑笑，“大概。” 第二十九章 废弃矿场 第二天一早，程知勿便告别了朱雪梅，启程往汤旺县赶去。程知勿本来想叫辆网约车，但是胡伟直接制止了他，“您没来过这边，不知道情况，在这里叫网约车很难，何况还是去汤旺县那个偏远的地方，就算从昨天晚上刚下飞机就开始约车，现在也没可能约到。” 说完胡伟直接站在路边，抬手招呼了一辆半挂货车，上面拉的都是成捆成捆的干草。向司机说明意图后，对方也很爽快地答应了两人搭顺风车的请求，不过车头的驾驶室没位置了，只能委屈两人到后面跟干草挤一挤。胡伟身材矮小，程知勿眼瞎目盲，爬上货厢的时候都费了老大的劲，最后还是小多蹭地一下跳上去再回过头来把程知勿给拽上去的。 跟司机聊了两句后，程知勿得知这车不去汤旺，在中途就会拐去附近的一个林场，到时候还得再换车。他倒是不介意耽搁这点时间，但赵嘉平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于是程知勿又给赵嘉平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还是那个神秘兮兮的口风，很紧张但不害怕，非要程知勿到地方见了面再跟他详述。 222国道是一条没什么人气的公路，在这条路上跑的车辆多半都是附近的工作车，胡伟说最近几年省上在大力搞边境基建，不然这里还要荒凉得多。说着，他抬手往公路一侧指去，公路的地基高出附近半米左右，铁皮护栏外是茂密葱郁的林木，大部分都是桦树和松树，光秃秃的地面时时不时冒出一撮蔫了唧的青草，“您要是看得见的话，就能往天边的山上望一望，那里山上的树木长出了各色交错的叶，深浅不一，很漂亮。这叫五花山，秋季特有的景象，今年降温较早，不然现在还看不见到。”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程知勿微微点头，能听别人描述这些景色他就很满足了，“你是本地人？”他问。 “是的，我就是汤旺县的人。” 怪不得一路上对什么都很清楚，程知勿又问：“能讲讲汤旺县吗？我想先多了解一点信息。” “汤旺县……”胡伟想了想，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将脑海中家乡的模样更好地描述出来，“那是一个依林场而建的小镇子，您知道的，这边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自然资源的开采，汤旺县也正是这样一个靠着大自然的慷慨馈赠才渐渐发展起来的地方，在上世纪中叶的时候，它还只是一个林业局而已。” 一说到上个世纪，胡伟口中的汤旺县就似乎被浸入了回忆的显影液中。 “后来这个林业局扩张成为了公社，大概就是大炼钢铁那几年，再后来公社不搞了，改成了区，一直到最近几年，才变成了汤旺县。和这里的大部分城镇一样，那是地广人稀的地方，有几个景区但不出名，来边境旅游的游客们大多也不会选择这么个没名气的地方，经济发展也就那样……” 随着胡伟的讲述，程知勿像是打着瞌睡一样不时微微点起头来，那个小县城已经在他心里有了一个速写的大致轮廓。 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沉闷的声音，程知勿敏锐地转过头去，想听得更清楚一点，两三秒后，程知勿意识到那好像是什么重型机械的工作噪音，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刺鼻气味也飘了过来，是柴油机。 “那边是林场的范围了，您听到的声音是伐木机发出来的。” “林场靠公路这么近吗？” 首发&：塔>-读小说 “起初没这么近，但开采的范围一直在扩大，慢慢的就在公路上也能看到林场的伐木工作了。” “这样伐木合法吗？” “您想太多了，既然林场敢在那里砍树，那当然是批准了的，而且，在这里合不合法是一回事，五仙儿准不准又是另一回事。” 程知勿的耳朵动了动，又是五仙儿，好像那五种动物能把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杂事都给管完了。他无声笑了笑，要是五仙儿真能跟林场动手的话，估计现在又是不同的局面了。可是，所有生活在天空下的妖怪都有一个共同的恐惧，那把无形的剑让它们寝食难安。 程知勿闭上了眼，无形的剑啊……折剑计划是个大工程，也许，杨研正在将妖怪和人类的命运带向另一条路上去。 半挂货车在柏油路上缓缓行驶着，和私家车的速度没法儿比，大概一个小时后两人换了一辆顺风车，继续往汤旺县赶去，等抵达汤旺县界牌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过了。快到的时候胡伟打了个电话，程知勿没细听，好像是叫人来接他们，过了几分钟，一辆皮卡从城里的方向开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车窗摇了下来，冒出一颗卤蛋脑袋，大嘴一咧，“胡哥，你可回来了。哟，旁边这位是……？” “胡哥”这个称呼和某明星有谐音的嫌疑，但是胡伟的名字就俩字，摘后面那个字叫哥不太合适，卤蛋就一直叫的胡哥。跟在程知勿身旁的胡伟看见车窗后露出的那个脑袋后就挺起了一点胸膛，仿佛之前在程知勿面前表现出来的谦卑和恭敬都是假的。 “这位是程先生，你别多打听，带我们去住的地方就行了。”胡伟说完，看向程知勿，矮小的身材又缩了下去，“事情不急，先落脚再说，您认为呢？” 听见胡伟的话，程知勿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反应。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不是他高冷，而是在刚才看见那颗卤蛋脑袋的时候，程知勿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了。那颗锃亮光秃的脑袋上挂着一张大众的脸，两条眉毛的眉峰耸得很高，但在程知勿的眼中这些特征都被隐没在了淡蓝的色块之下——这是一只妖怪，而且看上去和胡伟的联系紧密。 落脚的地方是一处民居，在市区里，打扫得很干净，程知勿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向胡伟提出打算待会儿吃过午饭就去处理赵嘉平的事，胡伟依旧用着他那让程知勿感到很不舒服的语调表示一切都随程知勿安排，他的任务只是赵嘉平委托他把程知勿带到而已。 胡伟的反应让程知勿犹豫了一下，在发现胡伟身边有妖怪的时候他本以为这家伙打算害自己，可是如果要害自己的话，为什么会让自己随意安排行程，摆出一副任务完成就撒手不管的样子？ 可是胡伟真的离开了，走前还把房屋钥匙给了程知勿。 独自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之后，程知勿又给赵嘉平打了个电话，这一次对方终于说了叫程知勿过来是要做什么，“程先生吗？你终于到了，太好了，我和我的丈夫现在在城外的一处废弃矿场，我们在这里发现了奇怪的东西，您一定会感兴趣的！”她的情绪比起昨天晚上有了很大的改观，紧张感退去了不少，反而多了些兴奋的意思。 “废弃矿场？” “对，废弃矿场，没有名字，不过您向当地人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在哪里。”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地方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本地人应该都知道这个矿场……好了，我们继续探索去了，您到了再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程知勿挂掉电话后思索了很长时间，赵嘉平这是什么意思，听她的口风好像是在那个矿场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但是干嘛要不远千里把自己叫过来？想不明白。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最后，他拿出手机，语音输入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收件人是杨研。 很快，杨研的回信就发到了程知勿的手机上，而程知勿在听完了杨研的回复后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牵着小多出了门。 第三十章 柳仙 当程知勿重新回到民居的时候太阳已经转到了西边，他联系了带他来这里的胡伟，希望对方能提供一辆车和一名司机，带他去赵嘉平口中那个城外的废弃矿场。胡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能为程先生服务是我的荣幸。” 来接程知勿的车很快就到了，不是上午那辆皮卡，而是一辆灰扑扑的面包车，车面上到处都是凹坑、划痕还有泥点，一看就是经常跑恶劣路况的工作车，车不一样了，司机也不是那颗卤蛋脑袋了，程知勿扫了一眼，蓝色，又是妖怪。车门拉开，胡伟的身影出现在了后座上，他微微躬着身子为程知勿引上了车，待坐好之后，车子发动向城外开去。 “您要去深林矿场？！”胡伟在听完程知勿的描述后果然一下就知道了那个废弃矿场的位置，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极大的惊讶。 “有什么问题？那里不让外人进？” “那倒不是，深林矿场已经废弃好多年了，没人管，但是……那里曾经出过事，很危险。” “出过什么事？赵嘉平都在那边待了好几天了，不也没问题吗，你们如果担心的话，一会儿把我放在矿场外面，我自己进去就行。” “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说的出事是指那种有些灵异的事情，听说当时那里的二十多名工人死的死、疯的疯，所以才被废弃掉了，不过您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我这个本地人不可能干看着，我得跟您一起去。” “灵异事件啊。”程知勿的脸皮扯了扯，好像是在笑，胡伟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表情。 口口 其实像是矿洞的灵异事件这类的传说在上世纪经常出现，不过这类传说背后的本质往往远比它神乎其神的各个传说版本都要简单得多，那就是矿洞塌方。这种意外一旦发生，矿老板不敢声张，也不敢上报，只能编出个吓人的故事来让真实的情况被鬼怪的面孔掩埋。 面包车很快就驶入了一条狭窄的小路，路面很久都没有修缮了，到处都是被压裂的树状纹和坑坑洼洼的凹陷与突起，道路两侧的景色也随着行程的深入出现了越来越多高大的林木，程知勿隐约中又听到了那巨大的机械轰鸣声，伴随着刺鼻的柴油味和松柏独有的清香一股脑地钻进他的感官中，显然这里又是一片林场。 林场会不设哨卡吗？有趣。 车子行驶了很长的时间，大约接近一个小时，期间赵嘉平主动给程知勿打了一个电话，催促他赶快过去，不然又要等明天。biqμgètν 终于，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司机踩下了刹车，他们停在了一片满是铁锈的简易栅栏外，附近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人身处这种密林时难免会生出渺小之感，大自然总是以其平和的面目给人类以猛然的冲击。程知勿下了车，地面踩着很松软，林场里最不缺的就是地上厚厚的落叶，他似乎是坐久了有点僵硬，转了一圈活动活动身体。 胡伟和司机走到了那简易的栅栏旁边朝着里面看去，那就是那片被废弃的矿场。随处可见年久失修的采矿器械，几个黑漆漆的洞口开在山体上，斜斜地向下延伸去，看久了总让人怀疑那些洞口究竟通向何方，在矿场的边缘还有几间早已垮塌的小屋，那是以前工人们居住的地方。 程知勿跟着小多慢慢走了过来，盲杖哒的一声触到栅栏，他便停了下来，“这里就是矿场了？”他左右转了转头，就像是拥有正常视力那样在寻找赵嘉平的身影，看见这个动作，胡伟几乎以为程知勿其实看得见了。寻找了片刻后，程知勿并没有发现视野中多出任何的色块，于是他拿出手机，摁了几下后放到了耳边。 胡伟站在一旁，他的目光原本远远地落在那些荒芜的矿洞上，但当程知勿举起手机时，不管是胡伟，还是那名司机都悄无声息地转动脑袋，朝向了程知勿。 他们脸上的表情像极了等待猎物走出最后一步的猎人。 胡伟在心里默默掐算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之后他嘿嘿笑了起来，那声音回荡在荒无人烟的矿场前，“程先生，怎么样，电话是不是打不通啊？”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程知勿点点头，但他仍然举着手机。 当然打不通了，那个电话从头到尾都是伪装的，程瞎子啊程瞎子，你还是大意……这时，胡伟心里对程知勿的嘲讽戛然而止，那谦卑中混杂着张狂的诡异表情也凝固在了脸上。 他看到程知勿缓缓放下了手机，将屏幕的那一面翻转过来，朝向他这边。 而那屏幕上的内容，根本不是什么通话的界面，仅仅是程知勿的手机桌面——汤姆猫而已。他根本就没打电话，只做了个样子给两人看，这让胡伟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你早就知道了？”胡伟声音阴郁低沉，与之前判若两人。 程知勿笑了笑，“也不是很早啦，说实话你藏得已经够好了，最少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这样的，但对我，很不幸，爷是个瞎子，看东西不靠眼睛。”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程知勿没说，那就是他最近这段时间见过许多藏得非常好的人了，以至于他熟悉了那种感觉，但胡伟身上没有那种感觉。 拿他和杨研、和郝昭比？他还不够格。 “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不要想走了。”胡伟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置于更安全的地方，虽然程知勿是个瞎子，但他仍然抱有十分的警惕。 听到他的这句话，程知勿歪了歪头，状若疑惑，“不要我走啊，就凭你们这……一二三……四五……六个人？” 程知勿一手握着盲杖，一手在四周看似随意地点了六个方向，他每点一下，胡伟的神色就多惊异一分，那六个方向正是他安排了人手藏身的地方，程瞎子难道看得见？！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噢对了。”程知勿一抖手腕，盲杖触发弹性机关，自动回收为了一根大约只有小臂长的短棍，他握紧手中的短棍，猛地一拧腰身，大力抽向了身后静步潜行过来的第七个人，对方毫无准备，直接被程知勿砸到了正脸，顿时倒在地上哀嚎起来，程知勿接着刚才的话说：“老子是瞎子，又不是瞎，你从旁边摸到身后去真以为不会被发现？” 盲杖抖开，程知勿双手拄在顶端，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他一下车就发现了四周的七个青色色块，哪儿还能这样被阴了？毙鼠杖法岂是浪得虚名？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把我骗过来干嘛的？” 胡伟还沉浸在那句“老子是瞎子，又不是瞎”带来的迷茫中，一听程知勿问自己，冷哼了一声，说：“别以为有点本事就能从这里离开，看在你即将成为死人的份儿上，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跟赵嘉平的老公是生意场上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本来我都要把他的公司给吞并掉了，但你却插手进来，让他缓了一口气，害得我差点血本无归！” “噢，他的病原来是你下的黑手。”程知勿恍然点头，那语气像是在聆听信徒忏悔的神父，“行了，赶紧把你那几只妖怪同伙叫出来，我也算代东北地区妖理会清理辖区了。” 说完，他的嘴里喃喃念起了古怪的词句，听上去就像是祭祀时的玄言异语。 “……那叫声老仙儿往前要走，往前的行啊，走过三里桃花店，路过五里杏花营啊……我这老仙儿~这回你们扎营啊别扎低洼地……” 随着程知勿仿佛唱念一般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后渐渐出现了一个极其透明的虚影，而当程知勿越唱越快，声音越来越大，那道虚影的面容终于凝实。 那是一截蛇的身子，下半截仿佛是从程知勿的背上生长出来，一双冰冷的眼在程知勿的上方死死盯着面前的胡伟。 “请柳仙现身。” 第三十一章 祥瑞小区 要说程知勿身上这柳仙是怎么来的，还得从杨研回的那条短信讲起。 程知勿在听完了杨研回过来的信息后就牵着小多出了门，算了算时辰对应的大致风水六合后一路直奔西南而去，他不是看风水的好手，但装神棍装久了，多少也会一点。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一人一狗来到了城郊的一片树林，这里荒草不多，但菌类生长密集，一脚下去总能发出噗噗的声音。 程知勿又往林子深处走了走，这片树林不大，密度也很低，树木最高也就两三米的样子，不过树冠展开后将整片林地都笼罩了在树荫之下。程知勿只走了百十来步就差不多来到了树林的中央，他站定了身子，琢磨着差不多就这儿了，再精确的位置自己也看不出来了。 他俯下身去，抓了一把土，这里的土壤湿润黏着，轻轻一抓便附在了程知勿的手掌上。他轻轻揉搓了一下，黏着感固然让人不适，但微凉的湿润土壤让程知勿隐约感觉自己和这片北方的土地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对于华夏民族的几千年历史来说，土地始终是贯穿其中的关键词，可是史官常常不愿意花费珍贵的笔墨来为这文明的根基描上一笔。但无论如何，生命终究还是和脚下的土地建立了不可磨灭的联系，而一些有本事的家伙就能从土地中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恰巧，程知勿有这个本事，也许是他和九隐山的联系在起作用，也许是妖理会成员的身份影响着什么，总之他成功和土地“沟通”上了。 不过，土地只是沉默的倾听者，程知勿真正要找的另有其人。 “欸……那叫声老仙儿往前要走，往前的行啊，走过三里桃花店，走过五里杏花营啊……我这老仙儿~这回你们扎营啊别扎低洼地，低洼之地出困龙……” 他跟着杨研发给他的词缓缓唱念了起来，长长的词足足五六分钟才唱完了一个循环。 随着程知勿的声音响起，他手中湿润的土壤竟仿佛被蒸干了一般一点点变成了细碎的小土块，从掌心沙沙落回到地面上。 可是当程知勿唱完之后，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他在原地蹲了一会儿，确定真的没变化，挠了挠头。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没唱错啊，地方也没算错，感觉也有了。 想了想，程知勿又换了个方向，重新抓了把土，把土里的菌类摘干净之后又唱了一遍，这一次他仔细感受着四周的变化，那古怪又摄人心神的词句使得附近的温度都低了一些，可是直到掌心的土落尽，也没什么变化发生。 不过这次，程知勿终于发现了问题出在哪里，当他唱到中间的时候，附近有些凝固的空气骤然被放松了下来。 杨研发错词了？ 程知勿直起身来正准备给杨研打个电话再问问，就听见身旁的小多发出了警惕的呜呜声。 一个声音从程知勿身后传来，“后生，刚刚这词，是谁教你的？你唱错哩，是‘路过’杏花营，不是‘走过’，错一个字我可要绕不少弯路才能找到你。” 小多警惕的目标也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穿着毛皮大衣的男人，走路时双腿的姿势看上去分外别扭，仔细观察后能发现男人在走路的时候双腿是紧贴着一点一点往前扭动的。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那不是人类的面孔，从大衣的领子中生长出来的竟然是一颗长满了黑色鳞片的蛇头，在蛇头的顶上还像模像样地戴着一顶狗皮帽子，蛇头下的脖子伸得很长，在半空曲了一个圈。 这要是被普通人看到，怕是要直接吓晕过去。 程知勿转过身来，看见了一抹蓝色。 “您是大仙儿？”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那诡异的蛇头吐了吐信，上下一点，“是也，是也。后生你还没回答老仙儿我的问题哩，这出马仙的《请神搬兵决》唱词是跟谁学的？” “是一名前辈教的，说出来名字您应该也不认识。”程知勿拱了拱手，礼数要周到，“请大仙儿前来，是有事想问。” 那双蛇眼泛着冰冷的光，柳仙吐着信子嘶了一声，“有话且说。” “请问大仙儿晓得妖怪联合理事会么？”跟面前这地域乡土气息浓重的妖怪打交道，程知勿不知不觉带上了一点方言。 “知道的，不过老仙儿我不是他们的成员。” “那大仙儿是否知道这汤旺县里有没有妖理会的人手？” 是的，程知勿专程招了大仙现身，就是为了问问这里有没有妖理会的人，他需要一些眼线和实际战力的准备，能背靠组织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老仙儿知道是知道，但五仙儿和妖理会关系良善，后生你得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老仙儿才好知道要不要回答你的问题呐。”柳仙摇了摇头，眼前这个小瞎子有几分本事，可是想要自己平白帮他还不行。 对于柳仙的问题，程知勿早有准备，他拿出了杨研给他的妖理会徽章和属于自己的身份卡。 在那枚八角星模样的徽章出现在程知勿掌中时，柳仙的两只冷眼就稍稍和缓一些了，“北极星，后生原来是云贵川的人，老仙儿我早些年曾在山海关遥望过那边……让老仙儿看看身份卡，唔，程知勿么，好名字。”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大仙儿可以说了么？” 柳仙点点头，指向汤旺县城区，“那边，去祥瑞小区的物业办事处，找姓刘的就是。” 程知勿记下了位置和姓氏，对柳仙告了一声谢，便转身离开了这片树林。在他身后，人身蛇首的柳仙无言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蛇类构造的喉咙中发出不知是笑是哭的嗬嗬声，“请神搬兵决啊，这样的唱腔老仙儿也好久没听过了，那一脉的出马仙应该早就没有传承了才对……”他的身影在树林的荫蔽中仿佛黏稠的雾一样缓缓消散，渗入到了泥土之中。 另一边，程知勿顺着柳仙的指引，问了问路之后没多久就找到了祥瑞小区。还好汤旺是个小地方，这要是换了成都，名字叫祥瑞的小区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 祥瑞小区的物业办事处在单元楼里，程知勿顺着地方找过去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歇班的时间，物业一个人都没有。 “小多，认字儿吗？” “汪！” “看看哪个房间门口挂的值班人员牌子上有姓刘的。” “汪！” ……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哟，老刘，中午又喝酒了？” 刚吃完饭的刘老瘪对于迎面走来的招呼，直接懒得搭理，白了对方一眼，剔着牙就走了。自己喝点酒怎么了！管的真多，值了这么多年班，每天就好喝口酒！妖理会都没管我还轮得着你？ 刘老瘪是汤旺土生土长的本地妖怪，本体是一只獐子，跟随前辈的引荐加入了妖理会，背靠大树乘了一手好凉，虽说混不上高官厚禄，但生活倒也悠闲自在。 而且妖理会内部对人类社会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没必要不出风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就能活得最久。 刘老瘪一直很得意，自己可算得上是将这条共识践行得彻头彻尾的人了，小区物业，嘿，哪个猎妖人能想到这儿藏着一只妖怪？ 他的办公室在右数第二间，负责小区的供水工作，平常少有人来打扰他的悠闲生活，但今天他的手握住门把手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一点不对，没有任何证据，但妖怪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刚刚还在洋洋得意，难道下一秒猎妖人就找到我了……刘老瘪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左思右想之下他咬了咬牙，该来的躲不掉！ 刘老瘪拧开把手大步走了进去，还没站定，一个毛茸茸的黑影就向他扑了过来。 第三十二章 请神搬兵 刘老瘪刚才提起来的胆气顿时被吓没了一半，一嗓子嚎了出来，连房间里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就转身想跑，但他刚一抬脚就被那黑影咬住了裤腿边。 “嚎什么嚎，东北地区妖理会就这样没见过世面？”一个无奈中带着调侃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听到妖理会三个字的瞬间，刘老瘪像是被灌下了镇定剂，不再嚎着要逃跑，转身看向了自己的办公室，哪儿有什么满脸杀气的猎妖人？只有一个站在窗边满脸玩味的瞎子罢了，那毛茸茸的黑影也只不过是一只大型拉布拉多犬而已。 “你是？”镇定下来的刘老瘪瞪了瞪眼，仍然有些谨慎。 程知勿照例拿出身份卡和徽章给他看了看，“西南地区妖理会行动部二队，程知勿。” “噢，妖理会的人啊，吓我一跳……”刘老瘪在看到那枚八角星的时候就完全放松了，嘟嘟囔囔着走到自己的桌子后面坐下，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布沙发，“坐坐，咋不打招呼就来呢，下次别这样了啊，老刘我经不得吓。” 程知勿注意到了对方在说西南地区妖理会的时候直接简化为了“妖理会”，这样不会混淆吗？ 对于程知勿的问题，老刘眼睛一眯，拿出了前辈的姿态来，“混淆啥，只有西南地区妖理会才能简称妖理会，像我们这儿都要加地区前缀的，毕竟西南地区妖理会是首个统筹了整个片区的组织，像东北妖理会之类的组织都是后来效仿罢了。” 程知勿恍然，原来是这样，他记得那天在会议上他问过这个问题，但是杨研没有急着回答，再后来就给忘了。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简单寒暄了两句后，程知勿向刘老瘪说明了来意：第一件事，他想问问关于胡伟的事情，对方自称本地人，那必然会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许多痕迹。第二件事，他想让东北妖理会查一查近期有没有一个叫赵嘉平的女子出入过汤旺县。第三件事，如果前两件事的结果都符合自己心里猜测的话，那他就需要一定的战斗力支持。 对于程知勿第一个要求，刘老瘪完全不需要调取资料，随口就说了起来：“那家伙啊，是个生意人，为人和身材一样猥琐，最擅长的就是装，不知道有多少生意伙伴被他装出来的谦卑外表骗到过，你进城的时候看见一片林场了吗，噢你看不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反正那片林场就是他在管，做得很大。” “他这样的，没人报复？” “有啊，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当然有人报复，但是那家伙不知道上哪儿认识了几只有点能耐的野生妖怪，生意场上的寻常手段干不过他。” 所谓野生妖怪，也就是独身生存，知道妖理会但不依靠也不加入妖理会的妖怪，甚至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对妖理会有强烈的抵触。 “难怪了。”程知勿点点头。 “你打听他干嘛，那家伙招惹你了？” “算是。”程知勿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一转话锋问道：“那帮我查查赵嘉平这个名字最近有没有出入过汤旺界。” 比起第一个要求，这第二个就麻烦了许多，刘老瘪打了好几个电话，等了快一个小时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没有，别说汤旺，连伊春都没来过。 妖理会虽然在猎妖人的阴影下勉强维系着活动，但这样体量庞大的组织不管何时也仍然有着相当强大的实力，查个把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于是，程知勿现在得到了两个消息，其一是胡伟是个混蛋，其二是这个混蛋骗了自己。 好了，现在程知勿需要刘老瘪解决一下自己的第三个要求了。 但是刘老瘪却踟蹰不定了起来，“那个……我不建议你去跟那家伙动手，他身边的那几只野生妖怪不是什么只会变戏法的小家伙。” “无所谓。”程知勿扯着嘴角呵了一声，“老子今天就要让那个猥琐的家伙知道什么叫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刘老瘪嘬着牙花子：“你才是朋。” “少说那些，你直接告诉我上哪儿找厉害的战斗力就行了。”程知勿一点也没考虑把刘老瘪拉上，这家伙看上去还没自己能打。 “战斗力吗，你如果要求不高的话其实挺简单的。” “什么？” “五仙儿啊，在东北这旮瘩，啥事儿不得归五仙儿管管？比起妖理会来，他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本土妖怪。” 程知勿一愣，事情兜兜转转怎么还是回到了五仙儿上，自己自从踏上这片北境的黑土就莫名听到过不少次五仙儿了，那五种动物真的深深扎根在了这里的土地里。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他们其实还挺好说话的，最起码跟妖理会是这样，而且他们好像也早就想动胡伟了。” “那胡伟还能蹦跶到现在？”程知勿还记得那柳仙刚才跟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可一点都不像是什么和善之徒。 刘老瘪的神色颓丧了几分，“五仙儿不动他的原因，和我不建议你跟他动手的原因一样。”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向天上指了指，吐出四个字来：超界打击。 那四个字落下时，仿佛有一片阴云从四川一路追着程知勿来到了边境，或者说，实际上所有的妖怪都笼罩在这片阴云下，没有谁敢在天空下直起腰来抬头望望那湛蓝的天。 程知勿沉默了几秒后，告别刘老瘪离开了祥瑞小区。 他沿着原路往城郊的树林走去。 当他走到林子边缘的时候，熟悉的蛇信嘶嘶声响了起来：“后生，你果然还是回来了。”柳仙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他一直在这里等待程知勿，仿佛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会回来一样。 程知勿来回走了快五公里的路，腿都酸了，听见柳仙的话没什么好气，“您知道我会回来之前还让我走。” “不亲自搞清楚情况的话，你能相信老仙儿吗？” 程知勿有些怀疑这家伙到底是柳仙还是狐仙了，神神叨叨难道是大仙儿的共同特点？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摇摇头，直入主题，“请大仙儿帮我除掉胡伟，这对你们五仙儿和东北妖理会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蛇头人身的柳仙没有立刻回答，盯着程知勿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后生，你知道我们在怕什么，如果你不能为我们打消这个后顾之忧的话，老仙儿也帮不了你呐。” “五仙儿的实力也会怕这个？”程知勿指了指天。 “我们怕的是它背后的那些家伙，而且一旦和胡伟身边的妖怪打起来，那老仙儿也无心它顾，超界打击的迅捷你应该见过，不专心应对是很难躲过去的，硬抗一下的话……”柳仙没有再说下去。 “这样的话，您大可放心，我会让战场成为超界打击的盲区。” “老仙儿需要你证明。” 程知勿笑了一下，还好自己之前找杨研拿了那个东西想研究研究，这可不就派上用场了。他从兜里摸出了一颗金属圆球，由三个分离体组装而成，科技感十足，正是折剑计划的阶段产品：剑鞘。 “您可以试一下，展露一些妖怪特征，看看超界打击会不会有反应。” “不需要了，老仙儿认得你手里那东西，听说是两个年轻后生搞出来的。”柳仙顿了顿，似乎在酝酿情绪，“很厉害，真的很厉害，老仙儿不如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土地才能养育出这样的妖怪？” 程知勿翻转手腕把剑鞘收了起来，这东西可得仔细着，整个妖理会也只有六枚。他听见柳仙的感叹，回应道：“您若是真感兴趣，大可去看看，我代表西南地区妖理会诚挚欢迎您。”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哈哈哈，不行哩，后生。”柳仙嘶哑着嗓子低声笑了笑，“你对东北五仙儿只是一知半解罢了，你可知道，五仙儿是不能出关的。” 他口中的关即山海关。 程知勿想起来之前柳仙也说过“曾在山海关遥望西南”之类的话，当时没留意，原来还有一层深意。 “为什么不能？” “因为老仙儿是这片土地的灵魂，这片土地也是老仙儿的根。” 第三十三章 本生相和伴生相 在回到民居的路上，程知勿接到了余小小的电话，听见手机语音念出这个号码的时候他还很是惊讶，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店里出事了”。刚一接起来，他就听到那头余小小急促的声音，“你小心点，那家伙在骗你！” 程知勿被余小小的声音震得有点耳鸣，这小姑娘头一次用这么大的嗓门说话，他不由得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你小声点，那家伙要是在我旁边指定都听完了……我知道他在骗我了，你那边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了啊。”余小小的声音立刻恢复了往常的那种语调，好像没有感情的说话机器，“刚才那个叫赵嘉平的姐姐来找你，我跟她对了一下消息，就发现之前很猥琐的那个男人是在编瞎话了。” “噢，不用担心我，现在他才是要倒霉的那个人。” ————————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深林矿场中，胡伟带着一群人围住了程知勿，那蛇头的虚影从程知勿的背后长出，凌空俯视着所有人，冰冷的双眼像是两把寒光四射的刀子剜过它注视的人。 “大仙儿又怎样！”胡伟大声给自己壮着胆，他向两侧挥了挥手，之前埋伏的人都退了下去，开车的司机往前踏了一步，程知勿上午打过照面的卤蛋脑袋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两人站在胡伟身前，身上冒出了丝丝的烟气，这些烟气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般聚拢在了他们的面部，很快就凝聚出了一张烟气缭绕的面具。 司机的面具是熊，卤蛋则是鸟，这是他们妖怪本体的半显，是多年来试探出不被超界打击检测的极限，当然，以他们的实力，这差不多也就是他们的极限了。 大仙儿固然强大，但超界打击就是胡伟的倚仗所在，如果那诡异的柳仙准备动手的话，也只能被限制在极限之下。不得不说，猎妖人编了一张好网，既限制住了妖怪的活动，又能让小妖有了和大妖叫板的能力，加剧了妖怪的内耗。 当两名手下显露出妖怪特征之后，胡伟找回了底气，冷笑着看向程知勿，除非柳仙准备同归于尽，否则这只能是一场没有胜负的仗，但柳仙是程知勿用请仙的办法借来的，不会存在太久。 只需要拖时间就行了。 可是胡伟脸上的笑容还没持续三秒钟就被面前的剧变给打破了。 那柳仙的虚影起初只是和程知勿的体型有着差不多的比例，但仅仅是个眨眼的工夫，它就像是充气一样猛然涨大到了二层楼的高度，掀起一阵腥风袭向了面前的对手。别说胡伟，就算是卤蛋和司机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当他们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柳仙的獠牙已近在眼前。 不止如此，他们还惊恐地发现那颗硕大的蛇头虚影同时攻击向了位于不同方向的两个人，仿佛分出了两颗头颅，这不是速度快能做到的，以诡异灵变着称的柳仙在一照面就给他们施以了重创。 情急之下，卤蛋只来得及举起双臂交叉在身前，低下头护住面部。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冲击在了他的手臂上，卤蛋隐约中听见了清脆的一声“咔嚓”，但疼痛还没传递到他的神经，他整个人就被撞飞了出去，伴随着轰隆的声音砸在了树干上，背后的树干出现了龟裂的纹路和炸裂开的木刺。ъitv 扣扣 司机的状况要比卤蛋好一些，他的本体是黑熊，防御力要比卤蛋高上许多，柳仙的头颅撞上去时竟发出了金属震荡的嗡鸣，让对方摔倒了下去。 仅仅一击就几乎将胡伟这边的两只妖怪击溃，这就是大仙儿和他们的差距。 两颗仿佛分身一般的蛇头同时缩了回去，在半空中合二为一，重新回到了程知勿的背上，一双蛇眼中冰寒的气息随着刚刚的发泄终于缓和了一些，胡伟仗着超界打击之限制，在这片土地上行了不少为非作歹之事，如今终于有了清算。 “这……这怎么可能？！”胡伟被惊吓得不轻，柳仙出手的时候他几乎三魂散了其二，还以为对方真的怀了同归于尽的心思，想要引下超界打击来一窝端了，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超界打击的征兆。 程知勿上下抛着金属小球，低声笑道：“没见识了，这叫剑鞘，便携式超界打击屏蔽仪。”说完，他把胳膊抡圆，猛地将手中的“剑鞘”朝胡伟掷了过去，开有沟槽的金属小球在空中发出呜呜的风声，以极快的速度转眼就飞到了胡伟的面前，“咚”的一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势大力沉，直接把胡伟砸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之前，胡伟心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程瞎子到底还是能看见！ 在程知勿解决胡伟的这一小会儿工夫，降身在他身上的柳仙也干净利落地把那两只妖怪给处理好了，都没杀，和胡伟一样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你不怕把那东西砸坏了？”柳仙卷着昏迷过去的两只妖怪，把他们甩到了面包车上，转头有点心疼程知勿扔出去的剑鞘。 “挺结实的，它外边这层壳的主要功能就是防震和防冲击。”程知勿走到胡伟的身边把剑鞘捡了起来，又想拽着胡伟的衣服把他也给拖车上去，但是拽了一下程知勿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拖不动这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最后还是柳仙看不下去了才卷着胡伟给扔到车上。 “后生，得多锻炼啊，咱这儿的老娘们儿都能手扛两袋米上六楼都不带大喘气的。”柳仙微微笑着说。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程知勿一点也没把这话听进去，左耳进右耳出，转眼就忘了，他一手按在车门上，看着车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三具身体，问：“您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妖怪交给本地妖理会，人类我带走。” 柳仙没说带走干嘛，但有时候没说也是说了。 程知勿没什么意见，他一路依着胡伟的意思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想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顺便把他给做掉，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了。 可是，柳仙的一句话却让他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别急着走，后生你就不好奇这片矿场到底为什么废弃吗？” “胡伟说是灵异事件，但是……” “但是大部分的灵异事件都是人为编撰的，你想说这个？老仙儿也知道，但这里不是，这里不一样。”从程知勿背后生长出的蛇头转向矿场的方向，嘶嘶吐着信子，那条分岔的红色蛇信肆意吸收着附近的气息，而这气息让柳仙确认了自己没有判断错。 “这里真有灵异事件？”程知勿闻言有些悚然，但很快，好奇就盖住了害怕的情绪。 “等老仙儿的伴生相过来，你就知道了。”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程知勿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前辈，您说的伴生相是指什么？” “后生，你的好奇心很重，听老仙儿一句，以后要收敛一些……至于伴生相，所有的妖都有一种名叫本生的相，也就是妖怪本体，而通过后天的练习，我们还可以获得一种名叫伴生的相，一般伴生相都是人类的外貌。这应该是传承在血脉中的东西，你怎么会不知道？” “前辈，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妖怪。”程知勿咧了咧嘴，朝自己头上那颗硕大的脑袋摊手说道。 柳仙：“啥玩意儿？” 第三十四章 烟杆 过了十几分钟，柳仙的伴生相终于从密林中走了出来，这次的他没有顶着一个蛇头了，而是化作了普通的男人相貌，他迈着奇异的步子，双腿紧紧地贴在一起一点一点向前扭动，但速度很快，看似只迈出了一小步，但实际上却转瞬之间就出现在了数米开外的地方，若是有人跟上他的脚步，就能在满是枯枝落叶的泥土上看见一条浅浅的蛇行轨迹。 “啧，老仙儿还是想不通呐，妖理会怎么会主动邀请人类加入。”柳仙仍然还在感叹刚才的话题，程知勿不是妖怪这件事对他的震撼不亚于胡伟下一秒突然坐起来一拳给把他撂倒。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程知勿撇了撇嘴，杨研极力举荐的动机不可能那样单纯。 刚才请仙请下来的柳仙虚影早已从程知勿的后背上消散，如胡伟所料，那确实存在不了多久，可是柳仙的实力比他的两名手下强大了太多，一旦放开手脚完全就是碾压的姿态。至于胡伟带来的其他几个普通人，则被柳仙勒令站在原地不得走动，现在还缩在那辆面包车旁边发抖，他们过会儿得跟着那两名妖怪被一起交给东北妖理会，清理掉关于妖怪的记忆后再回归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中去，人类社会需要有人传播关于妖怪的只言片语，但用不着这么多，按照章程还是处理掉比较好。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柳仙转过头去看了他们一眼，同时又露出了蛇头，把那七个人吓得不轻，柳仙问：“你们有人会开车吗？” 三个人举起了手。 “你，把其他人都送到祥瑞小区物业，找姓刘的，不用多说什么，他会明白。”柳仙随便点了一个，便转身朝废弃矿场的方向走去了，一点也不在乎那群人会不会照他说的做，在这里，五仙儿说的话就是铁打的规矩，没人敢乱来。 程知勿跟着柳仙翻越栅栏来到了矿场内部，被废弃十余年的矿场早已充满了大自然的痕迹，虽然荒草长满了每一个角落，但四处散落的矿镐和尚未处理的渣土堆都无不说明着这里被废弃时的情况是多么紧急，一些锈蚀到螺纹都没了的螺丝滚落在矿车旁，这里就像是靠无数的螺丝强行钉在密林中的一幅画，当螺丝都脱落的时候，这幅画也将从墙上掉下来了。 柳仙走在前面，很贴心地为程知勿踢开了一路的障碍，他背负双手缓步慢行，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后生，你还记得老仙儿跟你说的那句话吗？” 程知勿想了想，“嗯……五仙儿是这片土地的灵魂，这片土地是五仙儿的根？” “对咯。”柳仙的语气上扬了一些，似乎很高兴程知勿记得他说过的话，并且还能准确地猜到它，“五仙儿本来不是五仙儿的，但这片土地给予了我们生命和力量，也教会了我们和人类相处的道理，而我们呢，没什么好回报的，就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好好守护这片土地罢了。” “这里……”他的脖子仰了一点角度，如果说这片矿场是强行钉上的一幅画的话，那此时的柳仙就像是千百年后漫步在美术馆中的游人，他看着这幅画，眼角泛起了泪花，仿佛这样就能勾连时空，回到过去，“老仙儿没有守护好这里，老仙儿对不起你啊。” 他的声音像极了令人闻之悚然的呜咽，试想蛇类哭泣的声音，没有谁不会感到诡异瘆人。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这片矿场废弃的原因确实如胡伟说的那样，当年出了一个很大的意外，进入到矿洞中的八名矿工全都疯了，没人知道他们在矿洞里看到了什么，任何探查手段都无法生效，矿老板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这里。” “那他们到底挖出了什么？”程知勿接过了柳仙的话茬，适时问道。 柳仙呵呵笑了笑，此时两人一狗已经来到了其中一个矿洞的入口，他停了下来，颇有些神秘地对程知勿说：“后生，你见过蛇吗？” 说完，不等程知勿回答，柳仙的身体如同融化的奶油一样发生了变化，四肢缩回了身体里，一条长长的尾巴长了出来，不过两三秒的功夫，一条接近二十米长的巨蛇就出现在了程知勿面前，它螺旋式地盘踞着身子，漆黑的鳞片宛如坚硬的岩石，紧密贴合在一起，而最让人胆寒的则是那双琥珀一样的眸子。 现出本生相的柳仙伸展着身体，扭动着向矿山攀附而去，随着它的爬行，一些碎石块也滚落了下来，小多赶紧把程知勿往后带了两步。 而此时的程知勿正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金属球，“剑鞘”竟头一次开始了发光，这个光芒是如此的耀眼，以至于在程知勿那模糊到只剩色块的视野中仍能占据一席之地，不过很快程知勿发现那三个分离体只有一个在发光，其余两个仍然处于沉寂的状态。不难猜测这是因为什么，发光代表着剑鞘的工作载荷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阈值，也就是说它为了不让超界打击降临此地，已经几乎发挥出了三个分离体之一的额定功率。 那二十多米长的巨蛇很快就爬上了倾斜的山体坡面，不过它没有再继续往上爬行，而是沿着一定的轨迹在山体上蜿蜒行进着，不多时便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个图案：那是一个不太标准的圆，在圆形的内部还有一些抽象的线条。而在这个图案中，巨蛇的头颅正处于最中心的位置。 程知勿手中的小球越来越亮，几乎快要赶得上在眼前放了一颗白炽灯的亮度。 巨蛇的鳞片突然颤抖了起来，沙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呓语，这声音通过震动一点点渗透到了山体之中，很快，山体里的某种东西被巨蛇举行的仪式给唤醒了。先是轻微的咔咔声响起，那东西在一点点挣脱岩石的压迫和束缚，没过多久，咔咔声变成了岩石砸落的响动，又过了一会儿，一点绿光从矿洞中亮了起来，它沿着矿洞快速往外飞行着，转眼便离开了漆黑的矿洞。 那是一杆通体透亮的烟枪，翡翠的杆儿，紫檀的嘴儿，白铜的掴儿，在末端还挂着一口烟袋。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巨蛇从山体上爬了下来，又变回了伴生相的模样，抬手一招，那杆烟枪便飞到了他的手中，柳仙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老仙儿终于找到你了。”他伸手在烟枪上抚摸着，那沉浸的表情像是在抚摸女人的脸。 “这是……？”程知勿看不见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老仙儿早些年和猎妖人对抗的时候丢的烟枪，几经辗转被埋进了山里，当年矿场的变故也是它引起的。老仙儿也是前些年才终于找到它的下落，但这片林场被胡伟的人把守着，再加上超界打击的注视，老仙儿才一直没想到好办法把它拿回来。”找回了丢失多年的东西，柳仙的心情也分外愉悦，话都多了不少。 “恭喜大仙儿了。” “哎，老仙儿听你这话有些酸哩，放心，五仙儿向来恩怨分明，你又是妖理会的人，怎么可能让你白忙一趟。”说着，他抬手一掷，将烟枪抛给了程知勿，“后生，你摸摸那烟袋里还有多少东西。” 程知勿接住烟枪后连连摆手：“我不抽烟，您这玩意儿我更使不惯。” “你先摸摸。” 程知勿只好依言将手伸进了那只烟袋里，奇怪的是，那烟袋看上去明明只有一点点大小，可程知勿足足伸进去半截胳膊才摸到了底。里面确实有东西，零零散散的一堆，质地坚硬，但摸上去感觉很温和，这时柳仙让他把东西拿出来，程知勿便随便抓了一把拿了出来。 “抓出来的这些玉，就都给你了，别嫌老仙儿小气，这些可都是质地上乘的暖烟玉，价格贵重，用途也多多哩。” 原来是玉，听上去还很罕见，可是……为什么在自己的特殊视野中，这些玉里竟然混进了一抹紫色？ 第三十五章 「哔——」 程知勿没有把自己看到的紫色告诉柳仙，虽然两人刚刚经历了一次互帮互助的合作，但他并不完全信任柳仙。在搞清楚九隐山到底是什么地方之前，程知勿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秘密，不管怎么看，咕噜咕噜都远比柳仙要可怕得多。 下次见到咕噜咕噜的时候再问问紫色是什么意思。 程知勿跟着柳仙一并回到了汤旺县城里，这座边陲小城怡然自得地坐落在小兴安岭之巅，没有任何人知道刚才在郊外发生过了一场战斗，妖怪的世界对普通人来说仍然只存在于想象之中，也许终有一日这层面纱会被揭开，但那一天还是太遥远了。 祥瑞小区，刘老瘪一面指挥着面包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一面联系自己的上属部门，他是东北妖理会驻汤旺县唯一的成员，碰上这种事情只能上报后处理。 程知勿和柳仙过来的时候刘老瘪正好挂断了电话，他看见两人便迎了上来，简短聊了几句后，程知勿说：“这件事我其实还有个想不通的地方，也就是胡伟能把我骗过来的原因：我确实在电话中听到了我一个客户的声音，对我这种盲人来说，声音是辨别一个人的唯一特征，我不可能听错。”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市面上的变声器也做不到完全模仿一个人声音的程度，至于更高精尖的东西，胡伟应该搞不到。”刘老瘪竟然对这方面也有些了解。 柳仙插不上嘴，他在一旁检查那两只被打晕的妖怪，可是没多会儿，他的表情古怪了起来。 “大仙儿，有什么不对的吗？”刘老瘪的眼睛滴溜转着，凑了上去。 柳仙一指司机，“这家伙没问题。”他又指向了卤蛋，迟疑了半秒，说：“这家伙……老仙儿没见过，似乎不是本土妖怪。”仅仅不是本土妖怪的话还不足以让柳仙感到奇怪，山海关以外的妖多了去了，可柳仙真正疑惑的是他完全看不懂卤蛋的本体是什么。 三人讨论了一会儿，没有结果，可是这时卤蛋却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他过了好几秒才搞清楚自己在哪里，卤蛋一转头就看见了同样晕倒的胡伟，立刻激动了起来，几人本以为他要拼命逃跑，可没想到他竟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了起来： “几位大哥，大爷！请你们救救我的同族！他们就被关在胡伟的木材厂里！我是被胡伟要挟之下才助纣为虐的啊！” “同族？”几人对视了一眼，“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我的本生相是「哔——」鸟。” 程知勿、刘老瘪、柳仙：“……？” “什么……鸟？”刘老瘪掏了掏耳朵，他万分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一个尖锐的“哔”声，不，与其说是听见，不如说是直接出现在了脑海里，这一点程知勿比刘老瘪更加能够确定。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哔鸟。”卤蛋的表情有些尴尬，这次的“哔”不是突兀又尖锐地出现在脑海中，而是他嘴里说出来的，他看向身前三人各自脸上的古怪神情，忙解释道：“这是我们族群的特点，当有人处在我们附近一定范围内时说话时会受到一定的限制，有时候是一些词，有时候是更准确的句子，这对于我们族群中的每个个体都是不同的，不过，种族名称是对每个个体都生效的限制词。我们的正式种族名称是「哔——」鸟，但是由于种族特性限制了我们说出这个词，所以干脆就叫哔鸟了。” 程知勿一脸震惊：“你是说你们是一个自带屏蔽词的种族？”他听明白了卤蛋头的意思，那个所谓的“哔鸟”族群中的每个个体都会对某个词语自动产生反应，一旦在他们旁边说出那个词语，那就会被替换为「哔——」的一声，而除了种族名之外，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特有的屏蔽词。同时，因无法说出自己种族的名字，只会被替换为「哔——」，所以这个种族直接被称作了哔鸟。 卤蛋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难怪老仙儿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你们，实在太奇怪了。”柳仙摸着下巴，缓步踱着，眉头皱在一起，仍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妖怪。 “先带我们去胡伟的工厂，你最好说的是实话。”程知勿扬起盲杖在卤蛋的腿上点了点，示意对方起来带路。 他倒是不惊讶这个种族的特殊性，在见过了更奇怪的呼吸龙之后，程知勿感觉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样的妖怪都很正常了，他猜想也许将来在妖理会内部会开设一个部门，就叫“妖怪多样性保护处”，专门负责记录各地出现的奇特妖怪并施以更全面的保护。 刘老瘪摆了摆手，他不去，他得守着地上这些人，直到他的上属部门来将他们的记忆给处理好。 柳仙从烟袋中摸出了一枚不规则的暖烟玉，约莫指节大小，卡到了烟杆的烟锅里，说来也怪，那玉在程知勿手中分明是坚硬的质地，但一被卡到了烟锅里，它就仿佛解离成了细小的粉末，柳仙从烟嘴那头缓缓吸上一口，这边的暖烟玉就会泛起幽幽的绿光，随之消散一部分。柳仙的脸上露出了舒缓的表情，待到那口气在身体里打了一个圈之后才慢慢地从鼻孔中将其吐了出来，吐出来的烟气就不是青翠的绿色了，而是淡淡的靛蓝色。 柳仙从袖中伸出手来在空中抓了一把，那片被他吐出来的靛蓝色烟气就仿佛有形一般被捏住了，他又将那片烟气向着面包车的方向抛洒了出去，氤氲的烟气很快就笼罩了车里所有的人。 “好了，老仙儿的烟气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不乱跑，你就放心陪着程小子跟那……卤蛋脑袋去一趟工厂，他自己去可不行。”柳仙跟程知勿一样管那个秃头叫起了卤蛋。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您不一起去？” “不去，兄弟姐妹们还在等着消息。那只鸟既然是被逼的，老仙儿就不多为难他，后面怎么安排还是交给妖理会处置，但那头熊和胡伟老仙儿得带走，这些年他在这片土地上犯的事儿该对五仙儿有个交代才是。”说着，柳仙又咂了一口烟，将靛蓝色的烟气朝着熊妖与胡伟轻轻吐去，随后将烟杆往腰上一别，自己也走进了烟气中，在全身都被烟气遮蔽之前，他回过头来留给了程知勿最后一瞥，“程小子，保重。” 待到烟气散去，柳仙、胡伟和熊妖都失去了踪影。 “他们去哪儿了？”刘老瘪惊讶地走过去在地面上又跳又踩，确定这里没有暗道。 程知勿咧咧嘴，“你问我？” 这里是你的地盘还是我的地盘？ 柳仙的最后一瞥他看不见，但是程知勿能猜想到柳仙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冰冷的眼半眯着，靛蓝色的烟气从眼前缕缕飘过，使那只眼的注视看上去仿佛是来自异次元。 程知勿放松似的吐出一口气，柳仙固然是自己这边的，但跟这种老家伙待在一起的感觉并不轻松，尤其他的本体还是冷血动物。 “两位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卤蛋看起来很迫切，他很想去营救自己那被胡伟囚禁的同族。 “走。”程知勿说。 读者身份证- 【题外话之“狼说：读者群来了，号见本书简介。”】 第三十六章 蛋 胡伟的木材加工厂建设在汤唯县城的南郊，在这地广人稀的地方拥有接近两千亩的占地面积，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股木屑和松香的气味，苦涩中带着一丝自然的芬芳，让程知勿不由得拍了一下大腿，“哎呀”叫了一声，说：“坏了，忘跟朱姐要她那茶叶了。” 坐在车子副驾的刘老瘪听见后座程知勿的嘟囔，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咋了老弟？”他倒是挺自来熟，左右认识了没半天时间就跟程知勿称兄道弟上了。 程知勿摆摆手，抱着胳膊斜靠在车门上生闷气去了，自己怎么能忘呢？ 前排的刘老瘪见程知勿如此模样，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几眼后猜测程知勿大概是有什么心事，自个儿的心事自个儿解决，于是便又把头拧了回去，跟卤蛋聊起天来。 “我说你以前的生活过得可真够窝囊的啊，被胡伟要挟着给他当打工仔，怎么不想着阴他一手？” “老婆孩子都在他的监视下，我哪儿敢啊。”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哎你还讨老婆了？！老刘我单身快五十年了，连女人的手都没咋摸过……不过有家室可真他娘的累，你说说，你要是孤身一人还不直接想走就走了。” 两人一言一语地聊着，没过多久车子就开进了木材厂，守门的保安一见车窗后的那颗卤蛋脑袋便直接放行了。一进入工厂，各种嘈杂的噪音就包围了程知勿的耳朵，锛凿斧锯在这里轮番上阵，木屑漫天飞扬，整根粗壮的树干进入流水线后要不了几分钟就变成了尺寸标准化的木材，胡伟虽然为人劣迹斑斑，但在产品上一向拿捏得很严格，否则光靠一手见不得人的手段他也发展不到如今的规模。 卤蛋驾驶着车子直接开往了木材厂后方的员工住宿楼，那是几栋水泥外墙的五层小楼，没什么外部装潢，看上去就感觉是赶时间盖起来的房子。 车子停在了其中一栋楼前，卤蛋说：“麻烦您两位在这里等一下，我先进去跟大家伙说一声。” 程知勿和刘老瘪也不怕他跑了或者干啥，就由他去了，不过车子上坐着也无聊，两人都下车在附近闲逛了起来。刘老瘪本来想跟程知勿搭话，但后者还在懊恼那天为啥会忘了找朱雪梅要点那茶叶，抱着胳膊直接就走远了，刘老瘪便悻悻地在墙角一蹲发起呆来。 程知勿也不知道自己在朝哪个方向走，反正有小多带着，自己总不会走到工厂的流水线上去。盲杖被他别在腰上，不知道为什么，程知勿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对盲杖的需求渐渐变少了，有时候单凭敏锐的听力和直觉就能在路上正常行走，速度虽然会慢一些，但基本不会被绊倒。 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手上的牵引绳紧了一下，明白小多这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想要过去看看，便往小多拉拽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十来步，小多停了下来，冲着面前空旷的草丛汪汪叫了两声。 有什么东西吗？程知勿在跟着小多往这个方向走的时候就把盲杖抖了出来，以防万一不小心踩到什么，而这时程知勿手中传来的感觉让他意识到前面好像是一堵墙，小多要找的东西是这堵墙？不，不是，它的声音冲着斜下方……程知勿的持着盲杖移动到了小多身前的位置，立刻就感受到有什么坚硬的物体挡在了盲杖前方。 这是？他收起盲杖，蹲下身拿手去摸了摸，摸到了茂密的草丛，当他把草丛拨开后，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椭球体。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而蓝色在程知勿的视野中代表的是妖怪，椭球体代表什么？ 答案是蛋。 程知勿在意识到那藏在草丛中的椭球形物体是一枚妖怪的蛋时，豁然瞪起了眼，即便他是瞎子，也仍然习惯使用这个表情来表示震惊。他伸手把那枚蛋捧了起来，蛋的表面摸上去很粗糙，和这里的墙一样，还有些温暖，不是那种残余的、正在消散的温暖，而是这枚蛋本身就在散发一定的热量。 在哔鸟族群生活的楼栋附近发现的妖怪蛋只能是哔鸟蛋，程知勿赶紧把蛋的上上下下都摸索了一遍，确认它完好无损。 也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妖怪父母搞丢的，还好蛋壳够坚硬。想到这里，程知勿便打算把蛋抱到车里去放着，等一会儿卤蛋下来了再交给他去给小家伙认亲。 可是程知勿还没走两步意外就发生了。 清脆的咔咔声在掌心响起，一些细碎的钙化物残渣沿着蛋壳掉落到程知勿的手中，他的脑子当即懵了一下，这是要孵化了？于是程知勿加紧了脚步，想给小家伙放到车内软和的坐垫上。 但是哔鸟雏鸟破壳的速度显然超过了他的预料，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程知勿连刘老瘪都没来得及喊，那枚蛋就在他的手中裂出了一个大窟窿。 当程知勿低头看去时，椭球形的蓝色色块中赫然已经多出了一个正在活动的身影。 “「哔——」！”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听到这特征显着的屏蔽声在脑海中响起，程知勿可以确定这是哔鸟的蛋无疑了。 而此时，卤蛋也慌慌忙忙地从楼梯口跑了出来，来到外面之后就不停地四下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刘老瘪刚想招呼他，两人就同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哔——」。 卤蛋先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心里就咯噔了一声，赶忙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转过一个拐角，他就看见了捧着已然破裂的蛋壳的程知勿。 “程先生！”卤蛋喊了一声，两步三步跑到了程知勿面前，双眼盯着他的双手不住游移，寻找着那个小身影，可是他什么也没看到，裂开大窟窿的蛋壳里空空如也，卤蛋急匆匆地问：“那个！那个小家伙呢？蛋里孵出来的雏鸟呢？” “这不就在这儿吗？”程知勿也不计较卤蛋不怎么客气的语气，对方心急情有可原，不过心急归心急，也不能急到晃一眼过去能看不见自己手里那么大只雏鸟？ 卤蛋愣住了，“哪儿？” 程知勿掂了掂手里的蛋，在他的视野中，那只雏鸟还在蛋壳里往外一点点蛄蛹着。但刚想开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和卤蛋看到的东西好像不一样了，于是问道：“你难道看不见？就在蛋壳里。” 卤蛋彻底懵了，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最后谨慎地伸出手往蛋壳的裂口触摸去，这才在看上去空无一物的地方摸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自己的崽儿，隐形了？！ 狼说：读者群来了，号见本书简介。 第11章 请假 狼说：学业繁忙，今日无更。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啾咪。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十七章 暗室会议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swc总部，顶楼宽广的会议室中只有主位背后的一扇落地窗能照进明亮的光，这使得坐在主位的人在其他人眼中只是一个黑色的剪影，就像是小孩子随手裁剪下来的图片，而非实际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既充满了不真实感，又让其他注视过来的眼生出本能的敬畏。这间个房间是swc召开最高规格会议时才会使用的，因其没有额外的光源，如果主位不拉开落地窗的窗帘的话整个会议室就都会陷入黑暗之中，故妖理会内部也将这种会议称作“暗室会议”。 这是杨研第一次参与暗室会议，以他的职位和实力向来是没有资格进入到其中的。他快步踱在狭长的走廊上，这条走廊左右两侧的间距不过七十厘米，刚好能容一人通行，而如果前面有别人的话，那就只能耐心地跟在后面慢慢走，这也就是修建成这样的意义。 不过杨研的前方并没有别人，他是被临时通知与会的，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与会者都早已到场了，被从二队的实验室里拽出来的杨研还没搞清楚叫他来有什么事，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他大概能理解程知勿那天的心情了。 杨研把手套摘了下来，手套内层已经被汗液洇湿，足以表明他心里的激动和紧张。在大衣上随意擦了擦手后，杨研按上了会议室的门把手，轻轻一拧推门走了进去，门内是一片黑暗的寂静，正如这场会议的名字一样，除了那十几双或明亮或阴暗的眼，杨研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正当他无所适从时，高高的吊顶上亮起了一盏灯，灯光像是被约束在了狭小的圆柱内，直直照射向地面，照亮了一把椅子，显然那就是杨研的座位。biqμgètν 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能参加暗室会议的都是妖理会中的大人物，他小小行动部的代理队长在这些人的记忆中或许连名字都没留下过。 待杨研坐下后，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行动部二队代理队长，杨研，折剑计划的现行代理人与主要研究员。” 这是在介绍我。杨研听出了那个声音，那是罗老板，自己的直属上级。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回应罗老板的介绍，在正常的会议场合中这会儿他应当站起来鞠个躬，但在这里好像没必要。 “嗯，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一个沉闷的男声说。 除了这个声音之外杨研没有听到其他的回应，参加暗室会议的人都不爱在这种场合说话，绝对的黑暗意味着绝对的压力，每个人的心里都绷着一根绳，每一句话都是在这根绳上跳舞。杨研想到了古代皇帝的早朝，听说那时殿上站的每一个大臣都以能进殿上朝为荣，但同时每一次上朝都会湿一层衣服，他感觉自己就是初次参加早朝的一个从四品的国子监官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间金銮殿。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但是，一个小小的从四品京官何德何能在早朝上被点名介绍呢？杨研沉静的眼神往黑暗中的主位瞥去，那里和四周没有什么两样，他甚至看不出来那里到底有没有坐人。 他的心绪在黑暗中反而越发平静了，这泓深潭抚平了水面的波纹。一般来说，早朝上被点名的官员都会在接下来被要求发言，杨研的神色平稳，闭上眼在脑中迅速略过了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尤其是那些可能招致他被破格邀请至暗室会议的。 “杨研，请说明涅盘项目的进度，你是该项目最后动态的记录者。”还是那个沉闷的男声，他在这里似乎有很高的地位。所谓涅盘项目，也就是拯救凤凰木的计划，取凤凰涅盘之意命名为了涅盘项目。 杨研心里一动，果然是这件事，他睁开眼，用平缓的语调叙述道：“涅盘计划由三年前启动至今，妖理会已掌握共二百七十七朵凤凰花的踪迹，据数据统筹处的分析，这个数字已经占了凤凰木抛洒出的现存凤凰花中的百分之八十……” “说重点。” 被打断的杨研顿了一下，有那么半秒的时间里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所有人都认为他在思考。 “在七月三十日晚，我与二队队员程知勿共同前往眉州市湿地公园对一朵逃脱的凤凰花实施重新捕获的行动，但行动因花的而以失败告终，后续处理交给了后勤部门，我不清楚。”在绝对的黑暗中，杨研的情绪是那样的清晰可见，哪怕他已经尽力控制了自己的声音，但暗室中的会议仍然无限地放大了他的紧张，如果说他的话是一条浮动的直线的话，那每一次紧张就是这条直线上一个高耸的波峰。 “说说你的看法。”依旧是那个男声。 杨研无从猜测对方在妖理会中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单凭对方能够在暗室会议中完美控制自身的语气，就绝对不简单。但是……我的看法吗？说实话，杨研对涅盘项目了解得并不算多，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折剑计划上，之所以参与到涅盘项目中还是因为自身归属行动部，这是分内之事。 妖理会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庞大组织，每时每刻都有着成百上千的人员调动和项目方案被肯定或否决，不管是涅盘项目还是折剑计划，都只是其中比较显眼的一个罢了，非要说区别的话，也就是折剑计划的潜力要大一些。所以杨研会被问到对于涅盘项目的看法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就像是三轮车师傅不会去问网约车司机最近行情如何一样。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以我的拙见，花会逃脱妖理会的掌握本身就是一个信号，有一就有二，这种事发生一次还好，一旦接二连三的发生，那势必会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处理，更严重的是会引来猎妖人和普通人类社会的关注。” “中规中矩的行动部视角。”这是评价。 “可以了，杨研，出去，在外面等我。”罗老板的声音响起，对杨研下了命令。 听到罗老板的声音，杨研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他本以为自己被破格传唤到swc大厦顶楼的暗室会议上会参与进什么重大的决策中，起码也会是旁听，但没想到仅仅在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之后就让自己离席，他确定自己说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合规范的地方。 这就好像是宾馆的门缝里塞进来的小卡片，打完电话之后那等待的激动心情都在开门看见对方起码比自己大两辈时瞬间熄灭。 “杨研。” 杨研从催促声中回过神来，往后轻轻挪了挪椅子，站起身后又把椅子推了进去，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终于小步走出了暗室。耐心长廊不是适合等人的地方，杨研又往前走了几分钟，直到走出那狭长的走廊后才在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了，罗老板从暗室中出来，走过了耐心长廊，在杨研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并肩坐了一会儿，神态自若，仿佛是在候车大厅中等待列车到站的两名旅客，各自都在计算着时间，又各自都沉默不语，直到其中一人打破默契的沉默。 “暗室会议从不轻易邀请外人。” 首发&：塔>-读小说 “罗老板，我算是外人吗？” “对暗室会议来说是的，妖理会诞生于暗室会议，里面的每一双眼睛都是猎妖人最想要杀死的存在。” 又是几分钟的沉默。 “为什么要叫我来？”杨研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这个问题，罗老板既然叫自己在外面等，那就不能是仅仅为了跟自己寒暄两句。 但是罗老板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着： “妖理会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涅盘项目能维持现在的投入力度已属很不容易。你应该接到本季度例会取消的消息了，取消的原因不是没什么事儿可说，而是事情太多了，所有人都忙不过来，而这些事情中最让暗室会议关注的一件直到现在也压着消息，没有告诉你们。” “是什么？” “监狱出问题了。” 杨研的眼皮猛地一跳，“有人从监狱跑出来了？哪一层？”监狱是妖理会用来关押一些棘手人物的地方，既不方便杀掉，又不方便放掉，其中的家伙一旦逃脱，就意味着行动部的事儿来了。 罗老板抬起头来，看着杨研，说：“最后一层。” 首发-：-塔读小说 杨研知道为什么暗室会议会压制这个消息了。监狱的最后一层关押的罪犯只有一个人，如果说其他人在监狱中的原因是既不方便杀掉又不方便放掉的话，那最后一层的那个家伙在其中的原因就是妖理会无法杀掉也不敢放掉。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所有的事务都将被尽可能地加快进度，妖理会不想耽搁时间了，谁也不知道每多耽搁一秒会带来多大的后续影响，所以涅盘计划将提前收尾，这是叫你来的原因之一。 “折剑计划很重要，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重要，它的现阶段成果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这是叫你来的原因之二，也是主要原因。” 杨研的表情平静，罗老板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听到他缓缓嗯了一声。 “这就对了。”罗老板笑了，“你知道这次叫你来意味着什么了。” “我知道。”杨研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空旷的墙，那墙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简约得如同妖理会一贯的风格，低调不张扬，但杨研知道，在那面墙的后面藏着许许多多的电气管线，所有的东西都被厚厚的水泥和墙皮埋了起来，密不透风，他接着说，“意味着我也是猎妖人最想要杀死的妖怪之一了。” “现在还不是，但早晚会是。” 第三十八章 屏蔽词 直到卤蛋认出了那破裂的蛋壳真的是自己老婆生的，他也没想通自己的崽儿怎么隐形了，如果不是程知勿对手里有一只小妖怪言之凿凿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哔鸟这个种族很奇怪，自带屏蔽词本身就是难以解释的事情，但在卤蛋记忆中还没有碰上过幼崽隐形的先例。 除此之外，现在还有个麻烦的事情：对于鸟类来说，它们往往会将破壳后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当作是自己的亲人。不管这枚蛋之前是谁在孵，总之它破壳后看到了程知勿，就会坚定地认为程知勿才是自己的亲人。 程知勿一巴掌摁在额头上，不光是卤蛋欲哭无泪，他现在也垮着脸，谁能想到会平白无故捡个崽呢。 这时，卤蛋出来的那栋员工住宿楼中又涌出来了好几个人影，刘老瘪伸着脖子望了望，发现他们的中间好像还簇拥着一个人，不，与其说是簇拥，倒不如说是押送。那群人走到了卤蛋和程知勿身前，自动散了开来，露出了中间的那个家伙，那是个相貌很普通的女子，目光不住地左右闪烁着。 “恩人。”旁边一个人上前一步，对程知勿说，“之前胡伟就是逼着她模仿那个女人的声音，才让您误信了消息，但我们也都是被逼无奈，请您从轻处置！” 她？程知勿打量了一下身前的淡蓝色块，“你们能模仿声音？” “是的，我们族群能够模仿听到过的声音，哪怕是最专业的设备也分辨不出真假。”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原来是这样。程知勿打消了心头的一个疑惑，对于那名女子，他也无心追究，杀人者人也，非器之罪也，他受咕噜咕噜之托看顾夹缝求生的妖怪们，胡伟已经付出了代价，对哔鸟不必太过苛责。他摆摆手，“自己好好生活，切记不可以再为非作歹，天上有剑，地上也有眼。” 那女子感激地对程知勿鞠了一躬，退回到了人群中去。 比起能模仿赵嘉平的声音的哔鸟，程知勿现在更头疼的是自己手里的小家伙，如果知道来一趟会捡个蛋的话，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来。 家人们，捡个蛋，它想跟我回家！ 但老子不想要啊…… 可是现在的情况即便是卤蛋也没招，他的老婆认出了程知勿手里的蛋壳，挤开人群跑了出来，在听卤蛋说完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后也是一脸惊疑。她刚才还在满屋地找这枚蛋，直到卤蛋带回了胡伟被生擒的消息，才暂时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跟着族人出来感谢恩人。 结果就看见了自己的蛋裂在程知勿手心。 对于现在的情况，三人商量了一下，最终被迫达成了一个一致的意见：这只幼崽交给程知勿收养。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不管是幼崽把程知勿当成了亲人，还是其本身的隐身特性，都意味着哔鸟夫妇不合适养育它了，现在只有程知勿这个“亲人”能看见这小家伙在哪儿，不交给他养交给谁养？ 刘老瘪拍拍程知勿的肩，语重心长地说：“老弟啊，都说成家立业，生儿养女，你这是直接跳过前半截剧情了，恭喜啊。” 程知勿烦着呢，一巴掌把刘老瘪的手拍掉，整理了一下心情后转身对哔鸟夫妇说：“眼下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对于捡着你们孩子的事情我很抱歉，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等它长大懂事了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你们是他的亲生父母。” 塔读app，小说网站 “非常感谢您。”卤蛋郑重地说。 几分钟后，程知勿跟哔鸟族群互相告别，离开了胡伟的木材厂，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妖理会接管，到时候他们仍然可以生活在原来的地方，或者去别的更良好的环境。哔鸟这个奇怪的族群只是东北大地上的一片小雪花，他们的喜怒哀乐和生死存亡一旦没入宽广的雪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们仍然为程知勿埋下了一个疑惑的种子：这样的种族究竟是如何出现的？ 坐在刘老瘪的车上，程知勿思索着这一路发生的事情，他在心里念了几遍“回去的时候路过林都机场一定记得找朱雪梅要点茶叶”，确定自己记住了之后又低头看看匍匐在自己腿上的小家伙。 他视野中的蓝色色块是不规则的，并非完全是真实形状的投影，只能大概看出一个鸟类的轮廓。卤蛋说哔鸟的雏鸟期非常短，出生后不久就能自主觅食，算是早成鸟，不需要父母一点点给它往喉咙里喂，所以程知勿照顾起来还算方便，这一路上看住不让它乱跑就行了。 至于说话，那还得等一阵子，妖怪归妖怪，一出生就能说话还是不太可能的。 “给小家伙起个名字？”刘老瘪看了一眼程知勿说，他一路上都对小哔鸟的各种事情显得兴致勃勃，用程知勿的话说他就是单身半辈子父爱泛滥了，不如赶紧去讨个老婆。 “嗯……”程知勿把小哔鸟捧了起来，说归说，小家伙确实该有个名字，走之前问了卤蛋，他说交给自己养那就由自己取名，“卤蛋姓陈，小家伙得跟他姓，陈什么呢？” “陈建斌？陈振华？陈东方？”刘老瘪出着主意。 程知勿沉默半晌，“算了，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还是别讨老婆了，起码别生娃了。” 说着，他又想起来哔鸟这个种族的特性，每个个体都有一个独特的屏蔽词，那自己手里这个小家伙的屏蔽词会是什么呢？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这时，前面的岔路上突然拐进来了一辆高速行驶的小车，把刘老瘪吓了一跳，急忙踩下刹车，这才堪堪没有撞上去。惊魂未定的刘老瘪气得摇下车窗破口大骂：“哎我操你「哔——」！没长眼睛啊！” 骂完的瞬间，刘老瘪和程知勿都僵住了，他们清晰地听到了脑海中的那一声「哔——」。 程知勿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问：“你刚才说的什么？” “「哔——」。”刘老瘪又重复了一遍。 程知勿面无表情，“是「哔——」吗？” 刘老瘪点了点头，虽然两人都听不见对方说的是什么，但都默契地听懂了那个词。 程知勿在心里大声地喊出了被屏蔽掉的词语： 他妈的！ 狼说：花雪随风不厌看，更多还肯失林峦。 今日小雪，降温。 第三十九章 书 回去的路上，程知勿的在途径林都机场时去了一趟留宿过的那间旅店，本来想找朱雪梅讨要一些那种茶叶，可惜刘老瘪告诉他店里坐着的是个老爷们儿，程知勿想到大概是朱雪梅白天休息，她老公值班，遂悻悻作罢了，毕竟那男人要是问起来，自己可不能说什么“跟你媳妇儿半夜相谈甚欢”。 我非曹贼也。 刘老瘪也就把程知勿送到机场，他还得回去物业上班，拢共就请了半天假，再不回去就得被扣工资了。 回程乘坐的航班是正常的飞机，与许多乘客同乘，期间程知勿一度担心飞机上有人爆粗口触发小哔鸟的屏蔽词，好在并没有发生，小家伙也很乖巧，在程知勿的身上睡过了大半程。 当程知勿回到“入洞房”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余小小起得很早，六点过一些就把店门打开了。程知勿换了身衣服后把余小小叫了出来，问她：“我不在的这两三天有什么事情吗？”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余小小伸出两根手指，表示有两件事，“那个女人，来找过你。” 程知勿点点头，她说的是赵嘉平，不需要在意，大概是要上门感谢之类的话，真有急事儿就从余小小那里问出自己电话打过来了。 “收了一个，快递。”余小小似乎总是很难一口气说完一个整句，她很喜欢在中途停顿。 快递？程知勿想了一下，自己没买什么东西，会是谁寄的？ “能帮我拿过来一下吗？” 余小小的脚步噔噔噔跑开了，过了十几秒，又噔噔噔跑了回来，她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纸包，包装精细，不难看出是手工一点点包装的，上面还贴着一张硬质便签卡纸，卡纸戳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点。 程知勿接过快递，对余小小说了一声谢谢，但小姑娘却坚称程知勿不需要说谢谢，程知勿伸在空中的手停顿了半秒，没有多问什么。他不关心余小小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在他的世界里这只是一个过客，愿意真诚以待也好，成天虚与委蛇也罢，都于他无影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失明更能让人看清生活的了。 而现在，程知勿要拆开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过客寄来的快递。他快速摸索了一遍包装纸，发现了那张硬质便签卡，在触碰到卡片上的小点时，程知勿的手慢了下来，那是一个个由横二纵三六个点构成的长方块组成的盲文，在不同的点位戳下小孔就能组成不同的字，有许多种排列组合方式。 收件人：小橙子。这是程知勿辨别出来的信息，原来是姜诚知寄的快递，会是什么呢？ 他拿来剪刀拆掉了快递包装，里面是一本厚厚的书，每一页都是能够用来书写盲文的硬质卡纸，所以在外面的包装上看着像是一个方块，如果印在普通的纸张上的话，这本书最多也就两三厘米厚而已。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余小小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程知勿触碰卡纸，又拆开快递，她看见了上面的小孔，也看见了那本书，但书上仍然全是小孔，就好像有一群小人拿着针在书的世界里打仗一样，他们戳穿了书页，也戳穿了无法用双眼感受的世界与正常世界之间的隔膜，那是一群无声的小家伙，对程知勿来说就像是这样的。 封面上的盲文的意思是“无人接听”，程知勿翻开书，在内页摸到了一行字：特意定制的一本书，赠我最忠实的一名读者。这几个字占去了书页整整一行的区域，程知勿的手在这些小孔上抚摸过去，微小的凸起在他的指纹中划过，他又读了一遍这句话，如此反复。这短短的一行字仿佛是程知勿见过的最晦涩的古籍卷宗，他就是一名刚刚涉及古文领域的学者，学者面对这样的文字，感到如此的激动和难以言喻的波澜。 再往后翻就是《无人接听》的正文内容了，程知勿唰唰翻到了最后一页，作者总会在末尾加上结语或者别的什么，他想看看姜诚知会不会写。但是这本小说还没有完结，最后一页的内容只是最新的章节罢了。 他把书合上，放到了柜子上面，在书的左侧是他从收养他的周桦家带出来的一盆花。 “还有什么事吗？”程知勿抬眼一扫，这才注意到余小小还站在自己旁边，便开口问她。 余小小双手插在衣兜里，跟程知勿对视了两秒，她经常这样做，好像这样就可以和程知勿做到精神层面的沟通从而避免开口交谈一样，可是每一次她都发现这是徒劳的，语言是两人交流的唯一媒介，但遗憾的是，他们两人都是不善言辞的人。“我给你买了，一件衣服。”最终她妥协了，说道。 程知勿闻言愣了一下，他不知道余小小这到底是什么心思，但能送自己礼物那起码也是一件好事，“什么样的衣服，能给我讲讲吗？” 余小小用力摇了摇头，抓着程知勿的手摸向了衣柜的方向，她不愿意说，更宁愿让程知勿自己去感受。 程知勿摸到了那件衣服，是厚厚的棉服，快要入秋了，是该买点冬天穿的衣服预备着了，成都的天气喜怒无常，四天变幻四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他随口问道：“这是什么颜色的？” “黄色，我看你没有这个颜色的衣服。” 首发&：塔>-读小说 “啊这样……”程知勿脸上的表情一僵，“你要不猜猜我为啥没有这个颜色的衣服？”说着，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哔——」就不喜欢黄色。” 本来余小小是听不清这个声音的，但是程知勿忘了小哔鸟还在旁边，随着他的话，一声清脆响亮的屏蔽音在两人的脑海中响起，把余小小整得懵住了，她茫然地睁大眼巡视了一圈，“刚刚，那是什么？”她知道程知勿带了个隐形的小家伙回来，但是程知勿并没有跟她说过哔鸟的特性。 “啊，是小哔鸟，它们会屏蔽一些词。”程知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希望能过蒙混过去。 可是余小小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比同龄人有着更多的敏锐感知，她很快弄明白了程知勿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问：“那你刚刚说的，是屏蔽词？是什么？” 程知勿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黑着脸把余小小赶了去看电视。 他确实也需要休息一会儿，从边境回到腹地这一程不是那么轻松的，程知勿累得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在把余小小赶出卧室后他倒头就栽在了床上。 “小多，帮我盖下被子。” “汪。” ———————— 当程知勿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他打着哈欠推开卧室门，听到了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声，其中一个是余小小，另一个有些熟悉，是个男声。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哦，是郝昭，他来找自己那大概是那次超界打击的调查有后续发展了。程知勿想起死在那场爆炸中的余小小的姐姐，郝昭将其形容为“从未见过的怪异尸体”，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追寻背后的线索，希望找到那只鸟妖发生异变的原因。 “你终于醒了。”坐在一楼沙发上的郝昭看着从楼梯一步步走下来的程知勿说。他穿着警服，帽子摘了下来放在茶几上，露出一头短发，郝昭是典型的阳刚硬朗面相，局里老说他有种沉淀的古典美，殊不知在他们眼前的就是实打实的快两千年前的古人。 “这么晚登门来访，想必上次的事情有眉目了，但是为什么要来找我？”程知勿不认为自己跟那事儿有什么必要的联系。biqμgètν “你的眼光很毒，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不去，小多，送客。” “你又这样拒绝我，就不能对老祖宗友善一点吗？” “我只会对躺在盒里的抱以尊重，但是像你这种活蹦乱跳到处作死的家伙……没必要。” “那好，那你可能就要错过一次目睹妖理会阴暗面的机会了。” 程知勿眼角一挑，这个人到底上哪儿去惹的这么多事儿，妖理会的阴暗面……如果他不是骗自己的话，那确实有走一趟的必要了。 “在哪儿，什么时候去？”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郝昭的目光在程知勿满是褶皱的外衣上扫过，上面还有隐约可见的赭黄色土渍，“你先休息几天，不是很急，那里大概率已经被废弃了。” 第四十章 奇怪后遗症 程知勿度过了平静安稳的几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妖理会从未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日子，除了店里多出的两张嘴以外，一切都让程知勿感到熟悉又陌生，明明只是与这样闲适平淡的生活阔别了不到半个月，却仿佛感觉已经是上半辈子的事情。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郝昭没告诉他准确的时间，反正大概等两人都有空的时候再说。 这天，程知勿没等来郝昭，但是等来了赵嘉平，那个塞给他四千二的女人，这个记忆是如此深刻，以至于在听到赵嘉平的声音时，程知勿差点脱口喊出一声“四千二”来。 “程先生，听说您前段时间出了一趟远门。”赵嘉平是老主顾了，再次来到这间看似破旧却藏有高人的店铺，她没有之前的拘谨，放开了视线打量起了这里的细节，看了一圈之后，她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余小小，“说起来，您竟然还有个妹妹，之前两次来都没有见到过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程知勿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他不想对无关紧要的人做任何解释，他只与客人聊生意，“你丈夫的病如何了？” “托您的福，好了大半，不过……好像有点后遗症，所以我才又来找您。” “坐下说，虽然我不提供售后服务，但你老公是个好企业家，我听说过他，这一单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并且给你。”程知勿一指那两张沙发，对赵嘉平说。按他的习惯，还真不是每一单生意都会接的，他不缺钱，也不缺生意，世上多是坎坷波折，累死他也没办法普度众生。 “谢谢。”赵嘉平感激地点头致意，并拢双腿坐了下来，她穿着一袭旗袍，姿势异常优雅，“之所以将那情况称为后遗症而不是副作用，是因为我丈夫的状况看上去不严重，甚至基本上不会影响生活，只是……确实太怪异了。” 程知勿十指交叉，靠在沙发中，灰暗的双眼朝向另一侧的墙，没有接话，他不喜欢在客人讲故事的时候催促对方。 赵嘉平捋了捋头发，似乎这个动作能够帮助她捋清思绪，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那天过后，我们按照您的指点去了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您去过那个地方吗？噢没有吗，那您也许可以去看一看，我想那有助于您搞清楚我丈夫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好意思，扯远了，我先向您描述我丈夫的情况，他白天没有任何的异常，但是一到晚上，就会有一些区别，比如：他会对热量和光极其敏感，还很喜欢和我亲热，以前他没有这种激情的，当然，这不是什么坏事，真正促使我来找您的是昨天晚上……他……他，竟然对冰箱里冷冻的生牛肉产生了兴趣。” 赵嘉平说着难以克制地抿起了嘴，丈夫的表现有点吓到他，但一想到那是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枕边人，就也不是太恐怖。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听上去像卟啉病。”程知勿勾了勾脚尖，这是思索的表现，“我不太熟悉病理学，你有带他去医院检查过吗？” 所谓卟啉病，也就是俗称的吸血鬼症的医学术语，具体表现为光敏和嗜血，以及多种并发的神经性疾病，程知勿做出这样的判断也正是基于赵嘉平描述的症状和卟啉病很像。 但是赵嘉平摇了摇头，“查过了，血红素合成正常，不是卟啉病。请您相信我，您真的得去那个地方走一趟，我认为这就是后遗症。”她倒是没有怪程知勿给她指的地方引起了这后遗症，要知道她丈夫的病在之前几乎已经危及了心脏，能够治愈完全是奇迹了。 “你丈夫的病是什么来着？什么什么自我免疫缺陷?” “红细胞自我免疫缺陷，发作于心脏瓣膜上，不发病的时候一切正常，一旦发病那就是在跟死神赌命。” 程知勿的腿微微上下晃荡着，闭着眼眉头紧蹙，这次的情况似乎有些复杂，他看到“答案”的能力一般只能对简单的逻辑生效，如果赵嘉平丈夫的情况真是什么古怪的后遗症的话，那自己多半是看不出来的解决方法的。 想归想，程知勿还是试了试，但结果和猜想无二。 看来得跑一趟了。 “我那天说的地方……何家山是，具体在哪儿？”他问。 “就在成都，成都东北方向一个叫金堂的小县城范围内。”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金堂县啊。程知勿经赵嘉平这么一说，就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还去过那边，养父周桦有个表弟在那边工作，程知勿跟着去探亲来着，他还得管对方叫表叔。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过几天给你消息。” “麻烦您了，这是定金……” “这单不收钱。” “您不必……” “我不需要被人同情，赵女士，你是我的老客户，咱摊开了说，如果我真需要钱的话我现在应该在股市里翻云覆雨，而不会在这里摆平你和其他人碰上的破麻烦。而麻烦是会传染的，我早晚会给自己也惹来麻烦，你知道吗。” 说着，程知勿站了起来，赵嘉平还以为他生气了，慌忙起身跟上想要道歉，但话还没出口就看见程知勿从柜台后的抽屉里拿出了两张红色的钞票递了过来。 “这是……？”她很是迟疑。 “你上次多给了两百，还你。” 赵嘉平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眼前的目盲男人像是一片无力撼动的阴云，哪怕其中风暴轰鸣，她这个外人也只能捕捉到偶尔闪过的声和光。她被程知勿吓到了，闪烁的目光不敢与那双无神的眼对视哪怕一秒，游移着在四周逡巡着，似乎想找到什么足以倚靠的东西，直到她看见了静静站在一旁的余小小。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但是这个正处于天真无邪年纪的小女孩儿并没有为她拨开云霭。 赵嘉平最终接过了程知勿递过来的两百块钱，道了一声谢谢，转身离开了“入洞房”。 “稍等，给我一个你的手机号。” 赵嘉平报了一串数字，程知勿输着输着却挑起了眉：这和胡伟告诉自己的号码是完全一样的。他没有告诉赵嘉平这件事，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别的事了。 等赵嘉平走后，程知勿试着给这个号码打了过去，但电话那头却提示空号。看来胡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自己的手机动了手脚。 算了，直接换个手机好了，手里这个也用了四五年了，正好，家里还有个小家伙也需要配个手机，上次都是用店里的座机给自己打的电话……他瞥向余小小的方向，小姑娘一直站在那里听自己和赵嘉平谈话，他合理怀疑赵嘉平最后被吓到有一半的原因是站在楼梯间跟雕塑一样的余小小。 第四十一章 月圆之夜 买手机的事情，程知勿联系了周梦阳，那小子的暑假班在七月底就结束了，这两天正好闲着，手机这种科技产品还是他们那样的年轻人比较了解，想到这里，程知勿哂然一笑，自己明明也才二十六岁啊，果然是被“入洞房”的陈旧气息影响了，活像六十二岁的老大爷。 周梦阳在听说程知勿要换手机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在他的认识中，他这个哥哥就跟橱柜里放了两年的老腊肉一样，又老又硬，接手了一家半死不活的婚介所，摆出了一副要活在上个世纪并与其共存亡的架势，像这样的老年人主动提出换手机真是太稀罕了，尤其是程知勿还说的是要两个手机外加一张电话卡。 “要什么样的？”虽然老哥看不见，但是周梦阳知道这家伙有自己独特的格调，就像衣服从来不穿黄色一样，所以最好还是多嘴问一句。 “随意，续航久就行。”程知勿说完又想了一下余小小那倔脸，补了一句，“不要太明亮的颜色，尤其是粉色。” 周梦阳满是疑惑地应下了老哥的要求，他本来还猜测程知勿那个老年人是不是突然开窍喜欢上了哪个姑娘准备送个礼物，但哪儿有姑娘讨厌明亮的颜色的？还尤其粉色。 密码 且不管周梦阳怎么想，程知勿这边是挂断了电话，想了想又把余小小叫了过来，问了问她选学校选得怎么样了。 “你小时候，在哪儿读的？”余小小反问。 “我中学是在成都读的，没在这边。” “噢。”她吐出一个字，就转身走开了，显然是还没想好。 程知勿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由她去了，不然她要是想去自己念书的中学的话还得搞个残疾证，而且程知勿也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去外地，余小小这几年的成长可以说是完全与社会脱节的，她没有很好的和别人相处的能力，也就是自己脾气好，不然早揍她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妖怪。程知勿叮嘱过余小小，留意楼梯拐角处挂的那面铜镜，要是钉子掉下来了的话记得及时换个地方摆放。 如果不是咕噜咕噜给自己的铜镜，程知勿也不敢随意收留余小小。 现在是下午五点过一些，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后，程知勿准备连夜前往成都市东北部金堂县的何家山，白天黑夜对他来说区别不大，但是赵嘉平丈夫的状况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那样的话自己要想找到原因也只能从夜晚下手。 他打了个车，一路上又断断续续睡了一会儿，等司机把他叫醒的时候月亮已经高高悬在了东面的天空上，程知勿被清冷的月光一激才想起来今天是农历十五，正是月圆的时候。耀白的辉光像是从夜空中那颗星辰上层层剥落的壳，但它们是无体积无质量的二维图像，被风一吹就散落在了城市的灯光中，散落在深夜的梦中，散落在远行人的脚下。 小时候的程知勿很不喜欢月圆之夜，在他还能正常视物的时候，最害怕的东西就是狼人，而月圆之夜就是狼人变身的时段。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现在他倒是不怕了，不管是狼人还是别的什么人，在他眼里都没有区别，但每逢月圆之夜，程知勿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生物，诸如吸血鬼、狼人和范海辛。 何家山脚下有一处名为何场的小乡镇，程知勿就是在何场的街上下的车。虽然说是乡镇，但是这里也就只有沿着公路分布的两排低矮楼房而已，往公路两侧的乡镇小路走的话就没什么灯光了。 程知勿随手拦了个路人问了几句关于何家山的事情，他主要的怀疑点集中在可能存在的跟何家山有关的传说上，但连问几个人都没有收获，在当地人的口中，那座不过几百米的小山只是一个高一点的土堆而已，没有任何敬畏的理由，也没有任何的传说。 走着走着，程知勿感受到公路的一侧有明亮的灯光，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碘伏和酒精味。 那是医院，赵嘉平说她丈夫就是在这家医院中治好了那个古怪的病，但是他们都全然不记得任何的过程，仿佛躺在手术台上被全身麻醉的不只是病人，所以程知勿才会怀疑会不会是山上的什么东西跑下来了，但是以当地人对那座山的态度来看，那上面不应该诞生什么妖怪才对。 程知勿在门口往里“看”了几秒钟，医院里传来细碎的话语声，那是夜间门诊的病人和医生在对话。 这是一间小医院，与其说是医院，其实不如说是乡镇上的卫生所，门诊也不怎么讲究，不分白天和晚上，都是在一间门诊室里问诊，就在临门最近的那间屋里。 “小伙子，有什么事吗？”门卫室的大叔看了程知勿好一会儿了，出声问道。 程知勿转过头去，“啊，请问住院部的楼在哪里？” “就这一栋楼，不分门诊楼住院楼，喏，看见三四层的灯了吗，那儿两层楼就是住院部。” 口口 程知勿一愣，往脸上一摸这才发现自己墨镜没戴，盲杖也收在口袋里没拿出来，对方没认出来自己是盲人也不奇怪。对大叔道了谢之后，他抬脚走了进去，空荡的一楼只有零星的脚步声，程知勿为了防止被匆忙来回的医生护士撞上，把盲杖掏了出来嗒嗒点着。 这有节奏的嗒嗒声没过多久就吸引了一名值班医生的注意，他探头往走廊上看了一眼，发现了程知勿。 “你找谁？”他问。 程知勿还是对门卫室大叔的那个说辞，不过这次加上了赵嘉平的名字，称自己是赵嘉平的朋友，来看望她和她丈夫。那名值班医生思索了一下，他这几天都只负责门诊，不清楚住院部的病人，对赵嘉平这个名字也没印象，于是指了指楼道，“你上三楼找宁主任，我这儿还有病人，走不开，只能你自己去了……对了，大晚上的不要在医院里乱走动，有些病人需要好好休息，你直接去找宁主任就行了。”他瞥了一眼程知勿的盲杖，嗒嗒嗒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外真的很吵。 程知勿道了一声谢，从那间诊室外走过，同时诊室的门也嘎吱一声从里面被关上，似乎医生并不想让程知勿看到来问诊的病人。 盲人也防啊。程知勿摸了摸鼻子，继续往前走，他降低了盲杖点地面的频率和力度，但嗒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仍然让人感觉分外刺耳，这里寂静得像是荒山野岭，程知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每家医院都这样，哪怕是在人挤人的大医院，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和人气。他不喜欢医院。 他在小多的带领下找到了楼梯，拾级而上，来到了远离地面的三楼，这里比起一楼来更多了一丝凉意，即便是酷暑夏夜也沁人肺腑的凉意，让程知勿感觉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 他轻轻在身前的地面上点了点，走上了最后三楼的最后一级台阶，耳畔听到了一些低声的碎语，那是住院病房里的睡不着的病人还在聊天，这点对话声多少给这里添上了一点点的生气。 一名查完房的护士从病房里出来看见了程知勿，问了他的来意后就把他带到了三楼宁主任的办公室里。 宁主任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常年负责住院部的夜间值班，面色不比病人好多少，但精神头很足，双眼放着精光，每一份病例他都能看一遍就发现其中的关键点和错漏，程知勿被带进门的时候宁主任正在歇息，站在窗边仰望着今夜的满月。 第四十二章 蚊子 “宁主任，他来找一个在住院的朋友，您帮他查查在哪间房。”说完护士就走了。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门在身后关上，程知勿嘴角挂起了一丝古怪的笑，挪着脚步，轻轻点着盲杖，走到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小多唔了一声，它没见过程知勿这么自来熟，好像这里的主任是他而不是那个姓宁的中年男人一样，它抽动着鼻子闻了闻，这里的味道让它不是很舒服，不光是碘伏和酒精，还有一股一时想不起来的气味。 “你要找谁？”宁主任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右手紧紧地把大衣的衣缝攥在中间，左手则依次将扣子扣好。 “赵嘉平。” “赵嘉平？我不记得这个名字，这是病人的名字还是病人家属的？”他说着点开了电脑，登入医疗系统开始查询赵嘉平这三个字，结果仍然是空白，宁主任皱起了眉头，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程知勿一眼，确认对方真的看不见之后面容稍微缓和了一些。 “满月好看么，宁主任？”程知勿话锋突转，把宁主任听得一愣。 “很不错……”他随口答出了三个字，却突然像是被噎住一样僵住了，这不是个瞎子吗，怎么会知道自己刚刚在窗边看月亮？ 程知勿仿佛没有察觉到异样一般，笑着问出了另一个让宁主任脸皮一颤的问题：“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是？” “没有，我们一向以病人为重。”宁主任的手已经悄然摸向了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面有一把小刀，他的动作很隐蔽，以至于程知勿完全没有看出来，但是他那毫无逻辑的话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程知勿从靠背上坐起了身子，这个动作把宁主任吓得几乎要站起来，还好那名护士离开了这个房间，否则宁主任会比现在还要慌乱。程知勿手腕一甩，把盲杖拄在了地上，这个姿势让他看上去更具压迫感，不过他不打算再跟宁主任开玩笑了，自己树立威严的目的已然达到。 “我该称呼你为宁主任，还是吸血鬼爵士？”程知勿用他那透着空无的双眼看向办公桌后的宁主任，明明只是无神的眸子，却把对方逼视得咬紧了牙关。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你怎么发现的？”宁主任语气沉了下来，已经被戳穿的情况下，他再紧张也没用了，现在该思考的是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历。 程知勿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做扇风的姿势在鼻子前扇了扇，他也没想到竟然诈胡成功了。 多亏了咕噜咕噜的馈赠，自己才能分辨出妖怪和人类，这种视觉在某些时候可比正常视觉好用多了，正是凭借这双眼睛才看出了宁主任的妖怪身份，但之所以猜测对方是吸血鬼，还是因为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的淡淡血腥味，联想到满月和自己小时候的恐惧，程知勿才随口猜测对方是吸血鬼。 不过，西方的妖怪也归妖理会管吗？ 眼见宁主任的反应在朝着激烈的方向发展，程知勿终于摊明了自己的身份，“不用这么紧张，自我介绍一下，妖理会行动部二队，我叫程知勿，找到这里来是想问一些事情。” 听到妖理会三个字，宁主任脸上的表情顿时从凝重变成了欲哭无泪，合着自己刚才白紧张了。 “您这……大晚上会把人吓出毛病的。”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瘫在了座位上，擦了一把自己锃亮的脑门，甩出一手的汗。 “无所谓啊，这里就是医院，有病立马就可以治。”程知勿揶揄地笑着说。 宁主任哪儿有心情跟程知勿开玩笑，虽然知道对方是妖理会的成员而不是猎妖人，但他心里还是提着一根警惕的神经，听说妖理会有时会清理一些为非作歹的妖怪，这个叫程知勿的男人不会是来调查自己的？ “您是来调查我的吗？我虽然是吸血鬼，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伤过人类，也只有在月圆的晚上才会喝一些血，血也是从农贸市场买的血旺。”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程知勿嘴角扯了扯，这家伙好像把自己当成来清理他的了，“不是，别紧张，我来真的是为了赵嘉平的事儿，没想到能遇到你。” 宁主任半信半疑地看着程知勿，想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别的隐藏的目的，可是他失败了。 也不赖他谨慎过分，作为妖怪生活在人类世界里，要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一旦被发现就会面临彻底清除的风险，不管是妖理会还是猎妖人，都不会放任一只暴露在人类社会中的妖怪存在，妖理会担心被顺藤摸瓜，猎妖人则干脆就是以此为使命。 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认真回忆起赵嘉平这个名字，程知勿的身份让他的思索有了一个指向，对方既然找了过来，那一定是那名病人或者那个人的家属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 程知勿在一旁提醒了一下病症的表现，宁主任才终于一拍大腿，“噢我想起来了！” 他拿出一本纸质的笔记本，翻开找了找，在上面找到了赵嘉平和她丈夫的名字，“这份档案是不记录在医疗系统之中的，因为上面的病人都是用现有的医疗手段无法治愈的，但能够通过特殊的手段治疗，赵女士的丈夫有很严重的血液性疾病，在传统医疗上只有更换心脏或全身大换血才能治疗，并且还有很高的复发率和后遗症，所以我选择用种族能力来治疗他。” 说到专业领域，宁主任的语气一下就泰然自若了起来，若不是程知勿示意他长话短说，他还能继续滔滔不绝地讲半个小时。 “种族能力？”程知勿问。 “是对血液的控制力，我虽然不算我们族群中最厉害的，但治疗个把血液疾病还是十拿九稳。” “那后遗症是怎么回事？”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什么后遗症？”宁主任愣了一下。 “你不知道？”程知勿把赵嘉平描述的症状复述了一遍。 对面的宁主任听着听着就嘶了一声，满脸羞愧地说：“真是万分抱歉，他这个症状好像是混进了我的血，一定那天手术的时候我分心了。”他坐在那里，却仿佛凳子上洒满了铁钉一样不自在，强烈的责任感让他感到万分惭愧。 “先别急着道歉，这事儿该怎么解决？他总不能一直那样。” “好办，好办，我去一趟把那部分血再抽出来就行了。”宁主任连连点头，说着就起身走了两步，似乎想现在就出发一样。 程知勿拽了他一下，“别急，我还有事要问。这件医院是怎么回事，我看门诊室那大夫也是妖怪。” “那是我的朋友，我们晚上会给妖怪看诊，您知道的，现在妖怪过得都不太好，猎妖人给的压力太大了，大部分同类的收入都不高而且不稳定，像我这种混得不错的，基本都愿意自掏腰包帮一点是一点。” 程知勿点点头噢了一声，“他也是蝙蝠？我是说，吸血鬼？说起来你们西方的妖怪怎么也归妖理会管？” “不是。”宁主任的脸上露出另一个古怪的表情，“您搞错了一件事，我们不是西方妖怪，也不是什么蝙蝠。” “那是什么？”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蚊子。” 蚊子，嗡嗡嗡的蚊子。程知勿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嗡了一下，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总觉得自己接触的妖怪世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四十三章 造访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话说回来，倒也没人规定吸血鬼不能是蚊子，实际上这种小昆虫远比蝙蝠更符合“吸血鬼”三个字，两者唯一的区别在于，蝙蝠会让人联想到神秘和黑夜，蚊子只能让人联想到痒和灭蚊器，后者远没有前者那样高贵冷艳，充满神秘色彩。 在绝大多数影视与文学创作的误导中，吸血鬼都是和蝙蝠划等号的，可真实的妖怪世界总能给误导一个响亮的耳光。 如果说伊春之行让程知勿感受到了妖怪世界的千奇百怪的话，那前往金堂的这一夜就让他对“真实的妖怪世界”中的“真实”二字有了更深的感触。他记得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万物有灵，蚊子除外。可是在这间医院，程知勿见到了平常永远不会正视一眼的小昆虫的另一面，它们也能凭借自身的能力帮助其他人。 由于已是深夜，程知勿便在医院留宿了一晚，第二天方才告别宁主任，准备返程。 不过他没有选择直接打车回去，一是出发点和目的地都是小地方，不好打车；二是程知勿准备顺路去一趟成都市内，看望一下姜诚知。 自从齐凤林燃起大火的那个晚上之后，程知勿便再也放心不下独自在外的姜诚知，凤凰花绵延出了太过严苛的命运，这不是那个笔下生花的女孩儿应该承担的，他不知道那棵凤凰木会在多久之后开始滑向死亡的深渊，也不知道妖理会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总之在那发生之前，一定要把姜诚知好好地藏起来。 姜诚知寄给他的快递上有寄件地址，在地图上对比之后，程知勿发现那是一处居民小区，应该就是姜诚知的住址，这样也不用多嘴问她一句住哪儿了，省得她还得忙里忙外收拾家里。 从高铁站出来之后，程知勿随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听声音司机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还有点话痨。 “去华府上城，谢谢。” “好嘞，请系好安全带，预计四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诶您这狗看着挺有灵性的啊，它还看我，是不是听懂我说什么了？”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程知勿扣上安全带后就倚靠在了座位上，在医院的夜晚没有休息太好，他还想再补会儿觉，听到司机跟自己搭茬时就意识到这是个爱跟乘客聊天的家伙，有些头疼。 “小多，别盯着别人看。”他拍了一下小多的头，没理会司机的话。 这不太礼貌，但程知勿不在乎，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自己没必要对谁都客气，所有的人和事都会有终点，都会离自己而去，只有自己本身不会。 好在司机懂了程知勿的暗示，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车在路上跑了快半个小时的时候终于遇上了堵车路段，伴随着刹车被踩下，程知勿也从半梦半醒中彻底清醒了过来，“师傅，还有多久？” “不好说。”司机昂着头望了望前面的车流，“得看前面要堵多久，正常来说还有大概十分钟的车程。” 程知勿点点头，没再说话，他突然有些莫名的惶惶感，在十八线小城市待久了突然来到容量庞大的现代化大都市，程知勿总感觉自己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生活比眉州更快，人走得更快，红绿灯似乎也跳得更快，人和人摩肩接踵，在万千人海中擦肩而过的路人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第二次，他就像是一滴跃入大海的浑浊的水，不知该如何自处。 更重要的是，姜诚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了她的整个高中和大学，以及毕业后的这么多年，她已经彻底融入了成都。程知勿惶恐的是他从来不知道姜诚知有怎样的生活，她会几点起床，几点吃饭，是自己做饭还是出去吃，她养猫吗，或者养狗？ 在这个他陌生的大都市里，有一个他熟悉的人，过着他从未了解过的生活。 他真的了解姜诚知吗？ 口口 当回忆带来的暖意被冷漠来往的人群冲散，程知勿是否还能重新触摸到那泛黄的童年？ “说起来，帅哥你是去找女朋友的？” 听到前面司机的问题，程知勿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外泄得这么明显吗？ “为什么这么问？” “那是个情侣小区啊，情侣入住水电全免什么的，优惠不少。” 程知勿的脑子里猛然绷起了一根弦，情侣小区？姜诚知为什么会住在那里？刚刚升起的惶惶感终于溺过了他的口鼻，程知勿感到了难以言表的窒息，他的思维在这一刻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姜诚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从自己的童年回忆中走出来的小女孩儿，她生活在这个色彩斑斓的都市中，每天都有丰富的经历，她会遇到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司机注意到了后排乘客的不安，他或许没什么学问，但看人很准，程知勿刚沉默下来，他就读懂了其中暗含的指意。 “虽然说是情侣小区，但实际上那里还有不少是伪装情侣入住的，就为了能够节省一点开支，嗯……还有一些工作室租下了那里的房子作为活动中心之类的地方，你好像不常来成都？这里很多地方都是这样的，住宅可以兼商铺的作用，只要工商那边给批就行。” 车流动了，前面有声音在喊什么“路面已清理完成”之类的话，听上去堵车似乎是因为发生了车祸。biqμgètν 程知勿乘坐的这辆出租车也被车流裹挟着缓缓往前驶去，往目的地——华府上城驶去。在这重启的车流中，乘客的情绪却无法连贯，程知勿不知觉地用力往后压去，把座椅皮套都挤压得陷了进去，他希望这一程能慢一些，但自己的力量于整辆车毫无影响，十多分钟后，司机踩下了宣告到达的刹车。 读者身份证- 程知勿心神摇摆地下了车，在小多的牵引下往小区大门走去，在他的视野中尽是青色的人影。 顺着快递上的寄件地址，程知勿来到了一栋楼的七层，这层有四家住户，姜诚知的门位于最右边，一对楹联贴在门框两侧，上面是手写的字，门口还有一张门前垫，程知勿踩上去时感受到柔软的塑胶把他撑托了起来。 他敲响了面前的房门，里面很快传来了回应，“来了来了，谁啊？” 程知勿舒了口气，是姜诚知的声音，虽然这不能证明什么，但总比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来得要好得多。 他没有答话，又敲了敲门，门内的姜诚知倒是没什么防范心理，甚至没有通过猫眼往外看一眼就拉开了防盗门，然后她就看见了门外端端站着的老同学，程知勿穿了一身休闲的衣服，但瘦削的面容和手里的盲杖让他看上去像是高耸的孤峰一样难以被任何人攀登。 “小橙子？”姜诚知愣了一下，程知勿的突然造访实在超出了她的预料，但旋即她便露出了笑容，“快进来快进来，你怎么来了？是跟着快递的地址找过来的？” “是啊，我一个瞎子跑这么一趟可麻烦了，你要请我吃点好东西才行。”程知勿说笑着跟着眼前的蓝色身影走到了屋内，小多在身后把门给顺爪关上。 第四十四章 背叛 “坐，我去洗点水果……对了，你中午想吃什么？附近好吃的馆子可不少，我一会儿给你推荐几家你随便选。”姜诚知在把程知勿引到沙发坐下后就到一旁张罗去了，她从冰箱里取了一串葡萄和一块西瓜出来，端到茶几上。 程知勿从进门开始就在极尽自己的一切感知去“触摸”姜诚知生活的这个地方，他先是闻到了一股独特的清香，有些像是凤凰花，又掺杂着别的味道，然后是脚下传来的柔软质感，进门的时候脱了鞋，程知勿意识到自己是踩在了厚厚的地毯上，真是姜诚知的性格啊，喜欢柔软温和的东西。客厅的采光比较一般，好在今天天气不错，不需要额外开灯就能采集到充足的光线，以及高楼的风。 程知勿抿了抿嘴，他很少做这个动作，这意味着他在做自己也没有把握的事情，“随便吃什么都行，我不挑食。”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谁问你挑不挑食了，我是问你喜欢吃什么啊！”姜诚知噗嗤乐了一声，在程知勿旁边坐了下来，随手用牙签戳起一块切好的西瓜，把牙签另一头交到了程知勿的手里。 “都行。”程知勿耸了耸鼻子，他的发现自己的嗅觉最近好像比以往敏感了许多，在医院时也是凭借嗅觉闻出了宁主任身边的血腥味，而现在，坐在沙发上的他则闻到了和姜诚知格格不入的气息，他不确定那是什么，不过很难不往最坏的方向猜想。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眉州离这里可有一百多公里，下车后还得转好几次交通工具。”姜诚知问。 “去成都附近办了点事，顺便来你这里看看。” “噢，顺便啊。” 程知勿听不出姜诚知的这句话里蕴含着怎样的思绪，因为他听到了另一个微弱但难以忽视的声音，那是内屋房门开合时门轴发出的嘎吱声。 果然还有人。程知勿全身力气都拄在了盲杖上，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知道姜诚知和别人同住一所房屋内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唯一的好消息是刚才姜诚知回了一趟卧室，她去的方向和这个声音的方向不一样，两人起码还没有同居。 “小姜，我出去……噢来客人了啊，你朋友？”是个男人的声音，清爽开朗，有他这个年纪相符的活力。 姜诚知站了起来，“嗯，是我小学同学。你要出去的话，能顺便帮我把我门口的垃圾丢一下吗？谢谢啦。” “没问题。” 塔读app，小说>网站 待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之后，姜诚知开口道：“他是我工作室的同事，叫艾礼杰，跟我一起租了这套房子，房租平摊。人挺不错的……啊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的工作室，那是个文学爱好者组成的小团体，我们打算慢慢往编辑社的方向发展。” 她说得越多，程知勿越觉得她在自己眼前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黑布。 “你不会以为他是我男朋友？”姜诚知突然把握住了对话的本质，她笑了起来，“你的脑袋瓜在想什么呢，艾礼杰有对象了，那个女孩儿在北京读研究生，也知道我跟他同租一套房。” 程知勿的握住盲杖的手紧了紧，他不知道姜诚知是不是在骗自己，但对方似乎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可是程知勿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姜诚知，他太清楚先入为主的偏见了，也太清楚这种偏见有多容易被矫枉过正成为另一种蒙蔽双眼的偏见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选择与姜诚知开门见山地坦白。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后，随便吃了点午饭，程知勿便提出了告辞。 “有空记得去看看我爸妈，他们真挺想你的，不用担心找不到路，我和你一起去。”姜诚知对出租车车窗后的程知勿如是说。 “好。” 车辆发动，往离城的高速驶去。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程知勿侧着头看向外面的人群，那是一片青色的光影，当车速快起来之后所有的青色就连成了一片，像是流动的水墨。但突然，程知勿发现了一抹象征着妖怪的蓝色混入了青色的海洋中，那抹蓝色是如此显眼，他立刻叫停了司机，“不好意思，师傅，能麻烦前面靠边停一下吗？我去旁边小卖部买点东西。” 待车子停下之后，程知勿轻轻拍了拍小多，示意快步走。 那只妖怪似乎在附近徘徊，并没有往某个固定的方向行走，程知勿很快就来到了对方不远的位置。 这里是一处小绿化区，有几棵树和几条曲折盘绕的行道，程知勿注意到的妖怪是一个女人，她穿着普通的夏日衣装，一手食指抵在下巴上，鼻子不住地抽动，边漫步边在思索着什么，牵着导盲犬的程知勿的靠近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皱了皱鼻子，似乎很不喜欢自己被打扰。 但这里是马路边，不是什么私人住宅，她索性直接往反方向走去。 程知勿见状直接叫住了她。 女人转过头来，看向程知勿，仔细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似乎在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盲人，又或者是否真的完全看不见，片刻后，她微微摇了摇头，这人也不知道找自己干嘛，上面交待的任务催促得越来越急了，可不能在这种路人身上耽搁时间。 她决定随便应付两句就转身离开，不，一句就够了。 可是程知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失去了转身离开的理由。 “你好，妖理会行动部二队，程知勿。”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看着对方手心那枚熟悉的徽章，女人愣愣地站住了脚跟，不是没有妖理会的其他人遇到过她，但是她没想到妖理会中竟然会有盲人，而且对方是怎么看出自己是妖怪的？如果不是那枚徽章的真实性摆在眼前，女人大概会直接远离这里，没有任何一只妖怪愿意在这种事上冒险。 “你好，我叫段昕年……和你一样来自行动部，四队。”女人想拿出身份证明晃一晃，但看了看程知勿脸上的墨镜，又放下了手。 在行动部中，队列编号越靠前的队伍，往往越强，也越有话语权和决定权。 不过这里面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二队。不管是曾经的二队还是现在的二队，都不太符合第二的排名，曾经的二队弱到连最末尾的六队都瞧不上，但现在的二队则几乎是整个行动部的核心。 这也就意味着段昕年在程知勿面前天然就矮了一头，后者可以相当于是前者的上级。 “我可以问一下你在这里游荡是有什么任务吗？”程知勿说。 “当然，是凤凰花的事，上面最近一直在催，好像很快就要有所行动了，我们了解到这附近似乎有一朵隐藏很深的花的踪迹，所以派我来找找看。” “这样啊。”程知勿平静地回应着，心里却陡然一紧。 附近的花？只能是姜诚知了，她终于还是被妖理会注意到了吗。 “怎么了，你有什么线索吗？” 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段昕年的声音让程知勿恍然回神，他在心里短暂地纠结了一下后，还是毫无阻碍地偏倒向了保护姜诚知的那一边，“没有，没有线索，我最近住在这附近，花不在这里，你得去别的区域找找。” 段昕年噢了一声，对于程知勿的话她没有任何怀疑，反正就这么几条街需要调查，程知勿能减少她的工作量当然是件好事。 程知勿站在原地看着目中那片蓝色走远之后方才回到了出租车上，他深呼一口气，靠在了座椅上。 他不可能放任姜诚知落入妖理会的视线，哪怕对方和另一个男人同租住，这无关任何爱恨情仇，这是程知勿对自己童年最后的扞卫，但他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和妖理会这个庞然大物抗衡的，姜诚知已经暴露，早晚都会被发现，程知勿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自己的身份在其中斡旋并拖延时间，只要撑到凤凰木涅盘，姜诚知就安全了。 他或许愧于妖理会，但如果不这样做，他会愧于自己。 有的人就是要在两难的境地中生出背叛的芽。 第四十五章 厂房 从成都回来后的日子平静了一段时间，期间杨研跟程知勿通过一次电话，大概是向他告知妖理会正在加快涅盘项目进度的事情，不过鉴于程知勿的特殊情况，妖理会并不需要他履行行动部队员的义务，只要了解现状就够了，而这件事程知勿已经在几天前从段昕年那里知道了。优先级如此高的消息过了这么多天才送到自己手里，程知勿毫不意外，毕竟自己确实不太能帮上忙，他的能力在寻找凤凰花上起不到作用，就像他那天“看”姜诚知的未来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至于为什么能找到齐凤林，那是因为齐凤林本身就曾处在妖理会的监视下，有这样一层关系在，两者之间便有着紧密的联系。 回来之后，程知勿没有和姜诚知有多余的联系，但仍旧每天关注《无人接听》的更新，隔着网络的距离让他多多少少重新找到了之前的感觉，不再去纠结艾礼杰到底跟姜诚知是什么关系。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这天，郝昭终于再一次踏进了“入洞房”的大门，他这次没有穿警服，上身是一件拼色的卫衣，下身则是很随意的休闲裤，看上去比值班的时候要年轻了好多岁，没人能想到眼前这个比年轻人还要有活力的的男人来自一两千年前，是所有人的曾曾曾曾……曾祖那辈的老家伙。 “走。”早已准备好的程知勿从柜台后站了起来，对郝昭说，和之前郝昭说服他一同前往的时候不同，现在的程知勿有了深挖妖理会的动机。 两人上了郝昭开来的警车，程知勿一瞥头，说：“公车私用不会被罚吗？” “这你就不懂了，我可是有特权的。”郝昭勾着嘴角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活了快两千年的我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用得到的东西？我早在上一个身份废弃的时候就为这个身份做了铺垫，具体不详说了，反正我现在算是官运一路亨通，升迁只需要熬资历就够了，基本上不去作死的话就是直眉瞪眼朝着局长的位置去的，你说说，用个车怎么了？” 程知勿点了点头。郝昭这个观察者，千百年不死的身躯在常人眼中无异于异类，他必须时不时更换身份，让上一个身份“死掉”，这样才不会惊动普通人。 观察者不入迷局，只作壁上观，须始终保持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姿态。 “说说那地方？”程知勿问。 “行，那是一处废弃的厂房，早在四五年前就注销了营销执照，表面上看那里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附近许多居民都经常在厂房周围散步，有时候也有小孩儿会把里面当成是遗落的废墟之类的地方去探秘，但他们从来都没有接触到过那厂房真正的核心，呵呵，妖理会的隐藏手段再次也没那么容易暴露在普通人的眼中。 “实际上，我也是通过一位老朋友才了解到那间厂房的。在那天和你一起收拾了超界打击的现场后我便一直在调查那具古怪尸体的事情，我本以为凭借观察者的身份和人脉调查起来会易如反掌，但事实比我想象的要艰难许多，我惊讶地发现每一条线索都被埋藏得那样的深，以至于碰了许多次壁之后我才找到真正的目标，那是一所位于成都城郊的生物研究中心，他们长期致力于物种演化的研究，似乎是受了达尔文的开蒙。 “当然，这些都是表象，当我顺着这条藤一路摸下去的时候，终于摸到了一个大瓜：那个生物研究中心和妖理会有联系！而且他们真正从事的也并非自然动物的研究，而是对妖怪的研究，余小小的姐姐就曾经在那个研究中心里工作过一段时间，我怀疑她那渗人死状就和她从事的工作有关。”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程知勿若有所思地点着下巴，他倒是一点不意外妖理会能和这样一间生物研究所有联系，对于不了解妖理会的人来说，或许会错误地把这个组织当成是某种从事隐秘地下活动的团体，但实际上妖理会是一个盘根错节、牵扯无数线条的庞大集合体，它高效、集中，但也不乏与外界的联系。biqμgètν “那和你说的废弃厂房有什么关系？” “那个厂房似乎是这间研究所的前身。”郝昭咂巴了一下嘴，虽然是猜测，但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我在找到那间研究所后就试图潜入其中，但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强行获取其中的秘密容易暴露自己。于是我着手调查了其中主要人员的出身，发现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在那个工厂工作过相当长的时间，一群高级知识分子在脏污的工厂干活？不现实，所以我笃定那里一定有问题。 “之后，我动用了我上一个身份的人脉，终于在一个老朋友那里打听到了有用的消息，他告诉我，那片厂房有一个特殊的入口，从那个入口进去的人仿佛消失在了工厂中，他怀疑那里面就是工厂真正的秘密，不过，他也不清楚入口到底在哪里。” 程知勿接着分析道：“既然那片厂房至今还遗留着，没有被挪做他用，那一定是因为它对某些人来说还有用，他们即便搬离了那里，也舍不得将其彻底销毁。” “确实是这样的。”郝昭赞赏了程知勿的分析，“这几年有好几位老板想要买下那片地，但都没有成功。” 说着，郝昭在路口打了个九十度的弯，从柏油路拐到了水泥路上，城市的特征在这里已经渐渐消失，四周更多的是田地和二层小楼，他们来到了乡下，远处传来的鸡鸣狗吠诉说着远离城市喧嚣的宁静。 程知勿抽着鼻子，他闻到了泥土的气息，眉州这边多种果树而少种水稻和麦子，八月初正是橙子花渐次开放的时候，那是一种白色的小花，经常朵凑成一团，有淡淡的清香，若是早上趁着露水未散摘下来放在嘴里嚼的话还有一股清甜的味道。 橙子，小橙子……程知勿轻轻摇了摇头，他注意到自己想太多了。 警车在乡间小路上缓缓地行驶着，郝昭告诉他前面不远就是目的地，而这时，程知勿也听到了一点嘈杂的声响，他皱着眉分辨了一下后，指了指某个方向，示意是从那边传来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郝昭疑惑地挑了下眉，随即凝重了起来，那个方向正是工厂。 他加快了车速，在心里暗念着千万不要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可是越担心的事情总是越容易发生，转过几个弯后，一片占地面积不大的工厂出现在了道路的左侧，郝昭的视线越过不高的砖土围墙看见了工厂里高高举起的挖土机的铲斗，只等工头一声令下就要把面前的所有建筑都推平。 这里卖出去了？！郝昭猛地踩了一脚油门，把车子甩进了工厂的大门中，同时摁响警笛，进入了工作状态。 尖锐的警笛声让工厂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讶异地转过头来看向这辆突然杀出来的警车，随后他们看见车里下来了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和一个牵着导盲犬的男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后，似乎是工头的人走了出来，询问着：“你们是警察？” 郝昭上下摸了摸，出来得急，也没想到会碰上需要鸣笛的情况，他没带证件，只能指了指警车，“当然是警察，眉州市东坡区警局，我的警号是xxxxxx，没带证件，你要是怀疑可以现场打电话查询。”说完他又看向工厂内的场景，这里围了一圈人，大概十来个，都带着明黄色的安全帽，看上去都是工人，最中间还有一台挖土机，铲斗比郝昭刚才看见的时候放下来了一些，他要是再晚到一步可能就已经把其中一间厂房给推掉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问。 工头毕竟只是普通人，被警察这么一问就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我们……准备把这里拆了。” 他慌张的表情毫无保留地出卖了他，郝昭把眼一瞪，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严厉地问道：“你们有许可吗？让你们老板过来一趟，把地产交易凭证一起带上。” “这个……这个……”工头急得额头出了一层汗珠，他们哪儿有什么许可，他跟老板有点私交，知道这次工程是瞒着相关部门偷偷干的，这处厂房已经被废置了四五年也没见有人动过，所有发出的收购意向也都石沉大海，他的老板便心一横决定先把地皮吃下来再说。 郝昭伸出手指点了一圈，眉峰倒竖，“你们啊，你们就这么施工的，啊？走走走，快走，把这些都撤了！我告诉你们，得亏我喊得快，要是那铲斗落下去了，你们就得跟这里的老板法庭见了。”其实他这还是说轻了，如果这片厂房背后的拥有者是妖怪的话，法庭可能都解决不了全部的问题。 塔读app，小说网站 随着郝昭话落下，那十几人和那台挖土机都在几分钟内撤离了这里，工头还连连对郝昭道歉。 第四十六章 墙画上的星星 待人都走后，郝昭才认真打量起了这处厂房。这里的规划很整齐，以横二纵三的布局修建了六个车间，除此之外还有一处位于角落的杂物室兼仓库，路面两侧尽是齐膝的荒草和爬得高高的爬藤类植物，偶尔有微弱的虫鸣从草丛里传出，所有的一切无不说明这里早已是大自然的地盘了。 “这里原来是做什么的？”程知勿点着盲杖，跟着小多慢慢往一个方向走着，顺嘴问道。 “生产猪饲料的。”郝昭走到一个车间前，铁门上的铭牌早已被锈蚀得看不清字迹，他用手掌用力抹了抹，终于把那厚厚的污渍抹去，隐约认出了几个字：配料间。他又看了看其他五个车间，估计也都是一套生产流程的不同工序车间，便不打算挨个擦一擦了。 这里比他想象中还要简洁许多，根本不像是能藏什么秘密的样子，不过郝昭没有泄气，千年的岁月早已把他的耐心打磨得无比圆润，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能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掀起来仔细检查一遍。 搜索入口的任务就交给郝昭了，程知勿的眼睛在这个时候派不上什么用场，他在刚才就试过了，特殊能力没有答案。 他在工厂里四处随意地走着，身旁的小多边牵引他边伏下脑袋在地面上四处嗅闻，虽然已经废置了四五年，但这里仍然残留着一股配料的味道，尤其是地面上的污渍里。程知勿也闻到了，他不知道自己的鼻子是怎么回事，不应该有这么敏锐才对。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了，郝昭把六个车间大致检查了一遍，什么异常也没发现。程知勿也溜达完了一圈，不管是他的眼睛还是小多的鼻子都没有找到可疑的东西，两人一狗重新回到了工厂的大门口。 这也不奇怪，如果这样就能找到入口的话，那这里早就暴露了。 唯一没有搜查过的就只剩下那间杂物室，程知勿和郝昭一并走了过去。杂物室和其他车间不一样，这里落了锁，很结实的那种大铜锁，想要暴力破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时间和偷鸡摸狗的混混给了两人另一个选择：在正门的旁边，水泥和砖土砌的墙被砸开了一个大缺口，四周散落了不少砖块，看得出来是被人为掰下来丢在一旁的。 郝昭往里探了探头，杂物室的顶篷是彩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出了一个窟窿，阳光从那窟窿中泻下，照亮了里面的空间：这里堆满了原配料和一些建材，但时间过去了四五年，所有的有机物都早已腐烂成了黑色的残渣，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气味，这让程知勿和小多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只有郝昭走了进去仔细搜查。 几分钟后，黑着脸的郝昭边甩着手上的黑泥边走了出来，他确定这里面除了快把他上一顿饭恶心出来的腐烂物质之外什么都没有。 “会在哪儿呢……”程知勿边嘀咕边随意溜达着，但没走两步盲杖就被前面的车间的外墙给抵住了。 郝昭看向他的方向，视线在那堵墙上停留了几秒后，突然眼中露出了思索的光，他眯了眯眼，饶有趣味地问：“老程啊，你说在猪饲料厂里作墙画的人是什么目的？” 程知勿懒得辩驳那声“老程”，他听完郝昭的话后就仰起了头，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还是朝向自己刚刚差点撞上的那堵外墙，且不管在猪饲料厂里作墙画的人有什么目的，反正这墙画一定别有用心，“你说这里有墙画？是什么样的墙画？” “底色是深蓝偏黑的大海……不对，是星空，图面上有一些无规律分布的星点和尘埃云，我看不出什么特征来，早知道当年跟袁天罡那老小子多学点星象知识了……” 程知勿嘴角扯了扯，郝昭口中的“当年”和“袁天罡”都是隋朝末年了。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两人一远一近地站在那堵墙前，程知勿拄着盲杖仰头深思，他仍然帮不上什么忙，郝昭拧眉努力打量每一处细节，千年观察者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这片工厂有异常的话，那这片有些卡通风格的墙画一定就是入口了，问题在于究竟该怎么打开那尘封的门。 突然，郝昭发现程知勿站立的位置正上方的一颗星星似乎比其他的天体都要清晰得多，雨水的冲刷把这片墙画洗了一遍又一遍，大部分都早已模糊，以至于郝昭第一眼甚至把星海认成了大海，可是程知勿头上的那颗星星实在太清晰了，之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郝昭注意到之后，便再也无法从那颗星星上转移开注意力。 “你头上的那颗星星。”郝昭出声说。 “我头上？”程知勿疑惑地仰头望去，眼前尽是一片模糊的色块，但他还是试探着伸出手摸索向了郝昭口中的那颗星星。郝昭看见程知勿的手触摸上了那颗星星，但等待了几秒后仍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又皱起了眉头，怎么会不是这里？ 身后沉默的思索并没有影响程知勿，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那是妖理会的标志：伸出八个角的北极星。 会不会是……他从怀里摸出了杨研给自己的徽章——一枚闪着银白冷光的八角星，四角长四角短，中有棱线，杨研说它是北极星，是妖理会的标志。 程知勿将北极星握在掌心，伸手探向了墙画上那颗星星的位置。 就在他手心的徽章接触到墙画的瞬间，一股微妙的震动从墙面传递到了程知勿的胳膊上，他神色一动，竟然是这样……终于找到了。下一刻，在郝昭惊讶的注视中，那颗星星的图案缓缓向着地面的方向移动了起来，而整幅墙画也仿佛被一根手指拖拽着一样，朝着星星移动的方向发生了拉伸扭曲。 很快，那颗星星就来到了程知勿的正前方，几乎和他平视的位置上，在这里，星星膨胀了起来，仅是几个呼吸的工夫，那颗星星便变成了一扇门的形状，而原本坚实粗糙的水泥墙面也在这时变得虚幻了起来，仿佛一层朦胧的幻影笼罩在墙面上。 门开了。 第四十七章 安保系统 郝昭走到程知勿的身边，那扇白色的门在两人身前以微小的幅度不断膨胀收缩着，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它整体看上去都是乳白色的，后面的空间完全不可见，郝昭试探着把手伸进了其中，没有任何阻碍，他又收了回来，“里面应该是安全的，不过我们得加快探索的时间了。” “怎么了？”程知勿问。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郝昭一摊手，右手握着的手机上显示着他们警局内部的联系群，“那几个人去打电话查我警号了，他们老板还真是不甘心啊，然后现在老方要过来看看情况，你还记得老方？就是上次跟我一起的那个大叔。” “记得，他还有多久到？” “快了，可能十几分钟，我也是才看到消息。” “那就加快速度，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实在不行就先进去看一眼，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来。” “你想好了，来之前我告诉过你，这里很有可能隐藏着妖理会不为人知的阴暗一面，你作为妖理会的成员，了解这样的东西是会被认定为对妖理会不利的因素的。”说着，郝昭拽了迈步欲往前走的程知勿一把，目光带着探寻的色彩，程知勿的主动性超出了他的预期，这和几天前他磨着嘴皮子才很不容易把程知勿拉来的情况完全不同，不过每个人都有秘密，观察者从不插手其中。 程知勿沉默了片刻，说：“比起不利，我更愿意搞清楚我所在的组织究竟是什么模样。”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在暗地里给行动部的任务使了一次绊子了，如若之后没发现或者杨研不追究还好，一旦追究的话，程知勿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知道妖理会的全貌之于应对是很有用的。 郝昭松开了拉住程知勿的手，“那我们进去，你跟好我，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不要乱跑。” “你职业病犯了是，我不需要你保护，这里是妖理会的地盘，咱俩在里面谁更安全还说不定呢。”程知勿嗤了他一声，率先迈步踏入了白门之中，郝昭被噎了一下之后也立刻跟上。 白门看上去仿佛没有尽头，但实际上程知勿走进去之后瞬间就穿越了那扇门，来到了门后的世界。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郝昭紧随他身后出现，凝神望向这片空间，这里似乎是那片工厂的翻版，一样是横二纵三的车间布置，一样有不高的围墙和位于角落的杂物室，他向后看去时还同样能看见那幅墙画。如果不是工厂外只有一片虚无的话，郝昭几乎就要怀疑自己是在门里走了一圈又被扔回到了工厂里。 这里是一个和工厂看上去完全相同的空间，像是镜子中的倒影。 郝昭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程知勿，却发现程知勿似乎并没有专心听，对方偏着头，一脸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妖理会有没有可能给这里装个监控？” 程知勿的话音落下后，郝昭顿时陷入了沉思，他的眉头皱了皱，逐渐意识到程知勿说得有道理，白门只是入口，能够拦下绝大多数的人，但绝对称不上完整的安保系统，但如果这里还有另外的防卫措施的话，是否就意味着自己和程知勿已经暴露在妖理会的注视下了？ “不过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就算妖理会真的留了一手，他们也不会即时注意到……你找找附近有没有疑似监控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的设备，我试试能不能用我的权限把记录抹掉。” “行。”郝昭感觉自己像是被程知勿指挥的跟班，但谁让对方看不见呢。 “快一点，一会儿老方到了就难解释了。”程知勿又催促了一句，“我先去那几个车间里走走看，效率低也没办法，时间紧急只能分头行动了。” “你去？”郝昭有些怀疑，他担心程知勿在里面遇上难以应对的情况，这里究竟是否安全还不好说。 但是程知勿呵呵笑了一声，盲杖在地上自信地点了点，“你以为我刚才半个小时都在工厂里瞎溜达？既然这里和外面互为镜像，那所有的地形就都已经在我的脑子里了。”虽然有点瞎猫撞上死耗子的嫌疑，但程知勿确实有记忆路线和地形的习惯，这次只是刚巧派上用场了而已。 首发：塔&读小说 见程知勿这样说，郝昭也就任他去了，自己则在白门附近找起可能存在的安保措施来，这事儿容不得闪失，观察者还没打算跟妖理会闹矛盾。 另一边，程知勿沿着脑海中的路线朝着最近的车间走去，车间的大门在白门所在的墙的另一边，和外面不一样的是，这里要干净整洁得多，程知勿踩在地上感受到了坚实的地面而非柔软的荒草和泥土，四周也没有奇怪的腐烂气味，空气既清净又干燥。 他走进了第一个车间，示意小多搜寻可疑的东西，自己也顺着墙根慢慢摸索着。 没一会儿，他就搜索完了这个车间，可是除了一堆早已被搬空的操作台以外什么都没有，单从操作台上也看不出有用的线索，程知勿唯一的感觉就是这里的操作台都很大，上面放的东西应该也有相应的体积。他的脚步迈向了下一个车间，程知勿一点也不着急，他相信这里一定存在有价值的东西，否则妖理会不可能保留它这么久。 第二个车间和第三个车间仍然一无所获，不过这时郝昭喊了他。 “你别说，我还真找到了记录出入人员的设备。”郝昭略带庆幸地把程知勿带到了一个显示屏前，这个显示屏内嵌于白门所在的墙上，郝昭也是误打误撞触发了开关才让它从墙里露出来。显示屏被激活后显示出一个以时间轴排序的界面，但除了今天之外，所有的日志记录都是空，郝昭本来想往前翻翻，找找当年这里还在使用时的记录，但发现这套设备只保留最近三个月的日志。 郝昭打开了今天的唯一一条记录，显示屏上弹出一个图像，那是牵着小多的程知勿和郝昭通过白门的画面。 “能直接删除吗？”程知勿问。 郝昭试了试，摇摇头，“需要权限，不过这是件好事。” “确实，这是件好事。”程知勿笑着摸出了自己的妖理会身份卡，递给郝昭，“你再试试。”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郝昭接过程知勿的身份卡，扫了一眼，贴上了显示屏旁的感应区，滴的一声过后，系统读取出了行动部的身份代码，不过这套系统并没有和妖理会内部的人事调动实时互通。 程知勿说：“应该能够识别出行动部的代码，但认不出我，不过这也够了，谁知道它会不会对操作人员进行记录，认不出我反而是好事。”他说完之后，并没有听到郝昭的回应，在他的印象中，这名观察者是比二十岁的年轻人还要活跃的家伙，这种沉默不同寻常。 “它确实没有认出你。”郝昭说出这句话之后顿了顿，神色古怪，“但它好像把你认成了另一个人，有可能是这套系统上当时记录的人事信息中这个人的代码和你现在的重合了。”这不难解释，毕竟这个安保系统中记录的数据都是妖理会四五年前的人事信息，有可能是程知勿偶然接下了一位已经在外面的妖理会注销后留下的身份代码。就像是手机号一样，不用的手机号注销后还有可能被别人买下，并且还会接到打给这个手机号前主人的电话，这样做能防止频繁进行的变动导致号码不够用，妖理会的身份代码也是这样，一旦进行了人事调动，身份代码就可能会发生改变。 “谁？” “这个人的名字叫蒋明光。” 第四十八章 一些线索 “谁？”程知勿又问了一遍，不过这次他的声音好像咬紧了牙。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蒋明光。”郝昭也耐心地又回答了一遍，他不知道程知勿怎么会对这个名字有这样强烈的反应，这家伙明明才加入妖理会没多久啊。 程知勿的表情就像是在旁听一场审判会，严肃异常，又是蒋明光，他不信杨研不是故意把这个身份代码赋给自己的。杨研说蒋明光目前的信息是完全保密的，听起来似乎是加入了妖理会下什么神秘的部门或保密级很高的项目中，他的所有信息都被严格地限制流传，可是在这台四五年前的安保设备上却还仍然记录有当年的蒋明光。 这台设备是否录入了当时妖理会所有成员的信息？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意味着当年的蒋明光也参与到这里进行的活动中过。 程知勿越来越想搞清楚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前三个车间我搜过一遍了，大概率没什么东西，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再看一遍，不过还是把重心放在后面。”程知勿指了指那六个车间说。 “我相信你的感知，而且时间来不及了，直接去看看那三个车间。” 两人来到第四个车间，这里和前面有所不同，大门紧紧地锁着。“看来我们中奖了。”郝昭用力一把将铁锁拽断，一边对程知勿说，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程知勿听着那另人牙酸的声音，再次意识到观察者可不是什么苟活了千年的偷生者，他们能够在妖怪和人类之间斡旋是有一定实力资本的。 郝昭暴力破坏了门锁之后，两人进到了第四个车间内，这里的空气有些浑浊，那扇门把车间封得很好，空气都不太能流通。 那气味一钻进程知勿的鼻子，他就伸手捏住了鼻翼，不用进去他也能想象到里面有什么了，那是血肉腐烂的味道，不，比腐烂还要更深一些，已经结束了腐烂的过程，只剩下难以被微生物和岁月侵蚀的部分。郝昭面色难看地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向程知勿投去了一个难以描述的眼神，“再一次羡慕你看不见，里面全都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骨骼，看上去就好像最诡异最浮夸的抽象恐怖艺术展，肋骨连接掌骨，胫骨上长出下巴……” “好了不要说了。”程知勿脸色变了变，打断了郝昭想要跟自己有难同当的行为。 首发&：塔>-读小说 “不过奇怪的是，我没有看到任何一具完整的尸体。” 程知勿很佩服郝昭的心里承受能力，即便感到恶心难受他也认真检视了那些骨骼，还能从中看出没有完整的尸体来。 “你怎么想？”郝昭问。 “不好说，但联想到余小小的姐姐，我觉得这里是一个实验室，和外面的那处生物研究中心是承前启后的关系。”程知勿面露思索，又补充道：“这里是整个项目中最肮脏的部分，这部分结束之后，他们就把干净整洁的一面彻底搬了出去。” 郝昭缓缓点了点头，他的想法和程知勿差不多。 关上第四个车间的门后，两人又连续搜索了后面的两个车间，在第五个车间里有一台看不出用途的设备，它像是一台巨大的搅拌机，但是功能大概和搅拌机相去甚远，由于体积过于庞大而且直接和车间整体固定在一起所以没被带走。郝昭试着激活了那台设备的存储插件，但再一次被访问权限拦了下来，而这次程知勿的身份卡不管用了。 “看来只有内部人员能查看这些信息，他们搬走也没删掉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这样看来，蒋明光当年在这个项目中的参与度并不高，否则以程知勿现在持有的身份代码应该是能够满足权限的。两人又试了试其他的办法，但仍然没有办法查看这台设备上的记录或是把它们转移出来，只能暂时放弃。 退出第五个车间后，两人又来到了第六个车间。郝昭看了看手机的时间，“老方快到了，我们抓紧时间。” 第六个车间的布置相对复杂，郝昭向程知勿描述说这里看上去像是休息室之类的地方，有一些椅子桌子和书柜、文件夹之类的东西。面对这样的房间，两人的精神俱是为之一振，纸质资料被遗落的概率很大，虽然基本都不太重要，但能有任何一丝线索都是好的。 塔读 两人快速把第六个车间翻找了一遍，不管有用没用的纸张都一股脑叠在一起塞进了文件夹，除此之外还找到了一个硬壳笔记本和一些看上去像是涂鸦的东西，也都一并带上了。 回到白门前，郝昭又检查了一遍安保系统，确认没有遗漏的东西之后，两人再次通过白门离开了这里。 刚一回到工厂，程知勿就听到远处的路上传来一阵汽车行驶的声音，看来自己两人回来得刚刚好，再晚一会儿就要被老方看个正着了。 一辆银色的大众在警车旁刹下，老方的身影从车里走了出来。 郝昭整理了一下衣着后迎上去向他解释了这里的情况，老方四下打量了一圈，摇了摇头，“我听说过这里，这个饲料厂的老板曾经还跟我打过交道，后来他好像出国了，也不知道一直留着这个厂干什么。” 程知勿和郝昭听到老方的话都短暂地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老方竟然还跟这里的老板有过联系。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郝昭问。 “你要干嘛，你不会也想买下这里？”老方摸不着头脑地看了郝昭一眼，自己这个同事很能干，但有时候做事太跳脱。他啧了一声，说：“联系方式有是有，但早就过期了，你要是想联系他的话，我回头帮你打听打听。” “行，麻烦你了。”郝昭道了声谢，又说：“这里没什么事了，我们正准备回去。” “你们走，我得去这里的村委会一趟，他们敢强拆肯定是被村委会默许了，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老方摆摆手，示意程知勿和郝昭不用管他，不过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程知勿，他当然记得这个盲人，不知道郝昭又怎么和程知勿做朋友了。 ъitv 第四十九章 小男孩 回去的路上，郝昭找个地方靠边停了一下车，把从白门后带出来的那些资料大致整理了一下，两人商量后决定全都交给郝昭研究，但程知勿要一份复印件，说实话这没什么用，只是因为两人一同探索之后不能什么都不给程知勿。 散落的文件上的字迹很杂乱，看上去不止是一个人写的，而那本硬壳笔记本则相对规整得多，不过上面的内容接近于某种工作日记，冗杂无意义的成分居多，毕竟是没有带走的东西，想要从这本笔记本的内容中发掘出有意义的信息还需要很深刻的眼光。 至于那几张类似涂鸦的画，郝昭看不明白，只能之后有空了再慢慢研究。 警车停在了古塘路的街口，郝昭考虑了到自己开着警车把程知勿送到店门口的话，可能会影响程知勿在邻里眼中的形象。 “有结果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郝昭在摇下一半的车窗后对程知勿说。 程知勿点了点头，转身往古塘路里走去，汽车发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郝昭离开了。虽然刚刚才探索了一处被隐埋的古怪工厂，但是他的情绪没有生出太多的波动，好像只是出去散了个步回来而已，对程知勿来说这一行最大的收获不是那些文件，而是知道了蒋明光曾经在那里工作过。这位曾经的二队队长的名字似乎总是时不时出现在自己耳边，程知勿相信蒋明光这个人没那么简单，他对妖理会的影响还埋藏在深处，但早晚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算着迈步的次数，程知勿知道自己再走二十步左右就能到达“入洞房”的门口了，可是这时小多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冲着“入洞房”的方向呲牙呜呜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自己和郝昭离开总共也不过才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店里难道出事了？程知勿心里一紧，摸摸小多示意它不必惊慌，随后加快脚步走向自己的店。 甫一迈上店门口的台阶，程知勿的身形就顿住了，在店铺的地板上躺着一个青色的身影，从体型和轮廓上来看似乎还是个小孩。这是哪家的孩子来我店里碰瓷了？程知勿顿时感到了事情有点棘手，他把在楼上看电视的余小小喊了下来，但小姑娘也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个小弟弟，哪儿来的。” 是个小男孩啊。程知勿检查了一下确认那个孩子身体状况良好，应该只是昏迷，随后把他扶到沙发上靠着，嘱咐余小小暂时照看一下。他走出店门，想了想，还是没去找隔壁的老两口问，他们俩要是看见了的话不可能让那个小男孩倒在自己店里的。 程知勿给郝昭打了电话，说明了这里的情况，郝昭那边很是惊讶，自己刚把程知勿放下还没几分钟怎么又出事儿了，听完程知勿的描述后，郝昭答应一会儿帮忙查一下监控。 挂掉电话，程知勿回到那个昏迷的小男孩前，他蹲下来跟余小小并排，两人的头差不多平齐在一条水平线上，两人都盯着那个小男孩看着。看了几秒，程知勿对余小小说：“你搜一下他的口袋，看看有没有能够看出他身份的东西。” 这要是离家出走的小屁孩的话得赶紧给人送回去，家里大人现在不知道得多着急。 但是对于程知勿的话，余小小这次却没有听，她猛猛摇了摇头，“不可以，姐姐说不能跟男孩子随便接触。” “……行，我还是自己来。” 程知勿在那个小男孩的身上摸索了一遍，对方穿着很简单的衣服，上身是朴素的短袖，下身是一条牛仔裤，全身上下也只有俩口袋，但口袋里除了一串钥匙之外便什么也没有。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这钥匙……程知勿举着钥匙，摸了半天也没摸出钥匙有什么能够帮助辨认身份的特点，他又让余小小看了看，发现更奇怪的是这些钥匙的把儿上竟然都没有生产厂家的商标。这件事让程知勿感到小男孩的身份可能没那么容易探明了，对方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店里，身上带着一串奇怪的钥匙，如果不是自己的眼睛确认对方显示出来的是代表人类的青色，他都要怀疑这是慕名上门的妖怪了。 这会儿郝昭的电话也回来了，“很奇怪啊……从监控上看，你说的那个小男孩是一步一步从门外走进你的店里的，但是当我调了古塘路的监控录像时，却没有在任何时段看见过他的身影。你看他是妖怪吗？”郝昭是知道程知勿能分辨人和妖的。 “不是，纯种人类。” “我采集了他的面部图像，之后和数据库对比一下，这个过程需要很长的时间，有结果了我再打给你。” “那这孩子……” “嗐……”郝昭拉长了声音。 听着电话那头心虚的和稀泥的声音，程知勿的脸色就黑了下来，这是打算再扔个包袱给自己？我这儿很像托儿所吗？余小小还好，都到了上初中的年纪了，现在又来个看上去十岁不到的小男孩，再加上从伊春带回来的哔鸟幼崽，自己这店真能改成托儿所了。在六年前程知勿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中，是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兼职奶爸这一项的，虽然他的规划很烂，烂到还不如岷江江底的淤泥，但兼职奶爸还是太抽象了。 “先说好，我只管他这几天啊，妖怪寄养在我这儿也就算了，人类绝对不行，我没这义务。”程知勿撇下这么一句话就挂掉了电话。 这也就是他跟郝昭熟了，换了其他人来的话，谁敢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观察者这样说话？ 看样子暂时是很难把小男孩送走了，于是程知勿把他抱到了楼上自己的床上去，打算等他醒了之后再看看怎么安排，自己这里只有一间客房，还给了余小小住，哔鸟幼崽倒是不挑地方，在修炼出伴生相之前都可以睡在衣服堆的窝里，但是这小男孩睡哪儿是个问题。 塔读 实在没办法的话只能跟自己挤一挤了，程知勿叹了口气，太不容易了。这要是只妖怪的话，自己收留他没什么问题，既能完成咕噜咕噜的委托，又尽了自己妖理会成员的义务，可这是个实打实的人类，等他醒了还得让他接受这个世界上存在妖怪的事实，等把他送走的时候再处理一下记忆。 想到咕噜咕噜，程知勿就回想起在呼吸龙上时的那个梦，与其说是梦，更不如说是以梦境的方式游了一趟九隐山，咕噜咕噜承诺只要自己照顾需要帮助的妖怪就帮自己恢复眼睛，但也没说这个委托的标准是什么，要照顾多少，或者照顾多久，程知勿只能尽量相信咕噜咕噜不会骗自己。 妖理会知道咕噜咕噜吗？或者说咕噜咕噜知道妖理会吗？程知勿一开始以为妖理会是一个庞大无比、独掌权势的组织，但随着他对妖怪世界越来越多的了解，他越来越认识到妖理会也不过就是一个厉害一点的团体而已，还远远称不上得到妖怪们共同的认可，东北大地上的五仙儿不愿加入妖理会就是一个表现，而妖理会做的一些事情也隐隐让程知勿有些抵触。 最起码在凤凰花的处理上，程知勿已经明确要干扰妖理会的计划了。 第五十章 最后阶段 凤凰木就快要彻底死了。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那棵树生长在西双版纳，但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妖理会中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该怎样见到那棵存活了上千年的凤凰木，有消息传说妖理会从凤凰木生长的空间得到了启发，开发出了一些空间拓展的技术，除此之外，凤凰木给妖理会带来的好处数不胜数，两者之间早已结成了互帮互助的联盟关系，这也是妖理会费这么大的力气帮助凤凰木涅盘的原因。 但是凤凰木现在真的要死了，三年前，这棵古老的树木模糊地预见了自己的死亡，现在，这个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它的意识开始陷入混沌，枝叶逐渐枯败。 妖理会收到了它在坠入永恒的沉眠之前发出的最后一声求救信号，仅用半天的时间，整个妖理会就将事务的重心全面向涅盘项目倾斜而去，他们要尽上下之力，拯救这棵濒死的树。所有关于凤凰花的记录被汇总到了一起，等待最后的命运，那被安排、被强迫的命运。 在涅盘计划中，行动部是负责执行凤凰花收集工作的那部分，所有凤凰花的记录也在行动部被汇总，随后将提交至妖理会最高委员会。 最高委员会是妖理会中能够决策组织行动、政策及走向的一个部门，委员会的成员自下属各部门直接选拔提升，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妖怪代表大会，人数比神秘的暗室会议要多得多，但决策的优先级也比不上暗室会议。 杨研被从研究所里拉了出来，作为二队的代理队长，汇总凤凰花信息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了他来做，换了以往他倒是能随手把这工作丢给二队的其他人代劳，但是现在不行，因为把他从研究所拽出来的是他的顶头上司、行动部的领导者，罗老板。杨研有些惊讶，“罗老板，这事儿还需要你亲自盯着做，很着急吗？” “不太急，凤凰木虽然已经开始消逝，但这个仍然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我亲自过来另有原因。”罗老板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杨研，示意他现在就看一看。 杨研的目光在那厚厚的牛皮纸袋上停留了两秒，伸手解开了封口的细绳，抽出其中的文件，几秒钟后他的脸色产生了稍许的变化，但杨研仍然保持着平常那种深邃，他将文件平静地放回了牛皮纸袋，又耐心地将封口的细绳重新系好，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罗老板，简短地说：“我知道了，会处理好的。” “不用太激进，不是什么大事。”罗老板说。 “先把涅盘项目收尾，再说其他的事情。”杨研点点头，他转身打开了电脑，登录上自己的邮箱，顿时弹出了好几封未读邮件，分别来自行动部的其他几支队伍，邮件的附件都是他们各自收集的凤凰花的信息。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事关重大，杨研，千万细心，妖理会不能失去凤凰木，暗室会议对它看得很重，如果涅盘项目成功，那你代理队长的名头就可以摘掉前面的两个字了。”罗老板说完叹了口气，看着进入工作状态的杨研，默默摇了摇头，两人都知道他话里暗藏着什么，这是在妖理会不便提起的禁忌，但也是妖理会蓬勃至今的源动力之一。 待罗老板走后，杨研开始仔细审查起了每一份凤凰花的信息，并将其归类，按照关注度逐一划分了档次，以便当涅盘计划进入最后阶段时妖理会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凤凰花聚齐。 除了早已被妖理会掌握在手的凤凰花之外，近期在加快涅盘项目的进度之下也找出了一部分此前被略过的隐藏得较深的凤凰花，他们有的偶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故而躲起来，有的则只是运气好没有被发现。 杨研在看到四队提交的档案时，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份，他的目光在署名上扫过：段昕年，他记得这个脾气不太好并且特立独行的女人。段昕年虽然人缘一般，但是在工作上一向很细心，她署名的凤凰花信息有不少，但这一份被着意标红。 杨研很快看完了这一份信息，段昕年被安排去搜索成都市的一片区域，那里疑似有凤凰花的活动，但是她叙述说在那里碰到了一个盲人，对方是二队的成员，名叫程知勿，告诉她这一片没有凤凰花。 由于涉及内部人员，所以段昕年将其标红，以防后续工作展开时遇到麻烦。 杨研在看到盲人时就知道段昕年说的一定是程知勿了，二队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人，程知勿的特征再明显不过。他将条信息看了两边，鼠标在“回信”和“关闭”上来回徘徊了数次，终于还是点下了“关闭”，继续审阅起其他的信息。 随着涅盘项目最后阶段的临近，二队外派的几名队员也纷纷回到了队内，以备突发情况，他们这会儿大都在研究所里接手杨研刚才做到一半的实验，得闲在大厅中徘徊的只有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刚才杨研犹豫的表情被她看在眼里，不由讶异队长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纠结的事情吗？ 在她，甚至在整个二队的认知中，杨研都是一个果断坚决的人，没人见过他思考的过程，每当他站在大家面前时，都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安排和计划，仿佛一台电脑，操作者只能看见最表层的用户界面，而难以触及深层次的逻辑系统。故而看见杨研那纠结的表情对她来说就和看见狼吃草一样震惊。 “队长，什么事这么麻烦？”她凑上去问道，杨研在队内一向和气，没什么架子，所以她也很随意。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但谁知这一次杨研没有像往常那样，反而露出了一个像是面临重大抉择的表情，和自己的队员对视了两秒，摇摇头说：“没事，夏褚，你去看看君谨名他们的数据记录得怎么样了，中途接手容易出纰漏。” 名叫夏褚的女人双手撑在桌面上，她的身材高挑，这个姿势让她看上去很有压迫力，她并没有听杨研的话直接离开，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杨研在面对的抉择并不简单，她试图让杨研把压力发泄出来，“队长……” 可是，她刚喊了一声队长，就被杨研打断了，“夏褚，快去。”杨研的语气有些生硬，他并不适应这样强硬地命令别人。 夏褚的压迫力在杨研面前完全没有丝毫的作用，她发现杨研虽然看上去像是随意即可淹没的小岛，但实际上，这座小岛的地基连通了亿万年前的地质界面，无论怎样的压迫都无法使他屈服。 第五十一章 很坏很坏的家伙 那个小男孩睡了很久，直到第二天郝昭把数据库比对的结果告知程知勿的时候他都还没醒。 数据库比对结果让两人都感到头疼，小男孩的面部信息识别出来之后不能和数据库中的任何一个公民的身份信息相匹配，这个结果代表着两个后续的可能，其一是小男孩自打被生下来就从未在民政局登记，其二，小男孩并非中国人，而是偷渡来到了这里，但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小男孩要怎么通过各地的重重关卡来到位于腹地的成都是个问题。 程知勿试着在小男孩的身上使用自己的能力，虽然没醒，但如果他在做梦的话，那大脑仍然处于一个浅度活跃的状态，程知勿有可能看得到一些东西。 口口 但是他失败了，程知勿一点也不意外，这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尝试而已。 不过，当程知勿退出那种使用自己能力的状态时，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绷了起来，他感受到自己怀里挂着一个幼小的身躯，低头看去时，他发现那个小男孩竟然在自己尝试看透他梦境的时候醒了过来，并且一头扑在了自己胸口，瘦弱的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像是树袋熊一样。 “你……”程知勿嘬着牙花子，眼下的情况让他手足无措，“你下来。” “好舒服，不要下来。”怀里的小男孩嘟嘟囔囔地拒绝了程知勿的命令，说着还在程知勿的衬衣上蹭了蹭，一点没注意到那张快要比锅底还要黑的脸。 程知勿一手拎住小男孩的后领，另一只手绕到脑后把环抱自己脖子的双手分开，有些吃力地把这个小家伙提了起来，他可不惯着小屁孩，想要在自己这里待着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否则现在就滚，大不了扔孤儿院去，程知勿不认为自己有收养他的义务。 他本来准备好迎接震天响的哭号声，但谁知道小男孩在被程知勿提起来之后竟然连一点反抗也没有，只是呆呆地望着面前那张臭脾气的脸，片刻后，他注意到了脸上那双灰白色的眼眸，突然就啊呀呀地言语了起来，伸出小短胳膊往程知勿的方向轻轻挥舞着。他是在害怕吗，还是别的什么？程知勿被小男孩的动作消解了一些怒意，把他放了下来，但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可是小男孩的举动又一次在程知勿敏感的神经上挑了一下。 他在被程知勿放下后非但没有站在原地，反而大步往前跑了几步，一把抱住了程知勿的腿，就好像之前挂在他脖子上一样。 哔鸟幼崽也被这一奇怪的画面吸引了过来，它的羽毛还没有发育完全，只能勉强半是蹦跳半是滑行地从床上来到程知勿的身边。被光线穿透的隐形哔鸟幼崽滴溜溜转着眼睛，仿佛在思考眼前这一幕的意义，作为妖怪的后代，它生来即是妖怪，现在的智力和人类小孩差别不大，跟在程知勿身边不会影响它的成长，反而能够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 所有的生物在小时候都有着极强的模仿力，它看着小男孩的动作，突然觉得自己也该这样做，于是扑棱棱地扇着满是绒毛的翅膀飞到了程知勿的肩头，试图抱住程知勿。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程知勿感觉自己仿佛身陷囹圄的孙猴，空有一身能耐但用不出来。 当小男孩第二次抱上来的时候，程知勿意识到自己身上好像真的有什么对他有着特殊吸引力的地方，他对自己的依赖就像是哔鸟幼崽那样，甚至比那还要重一些。 程知勿敢对天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跟姜诚知之外的其他女孩子单独相处过，绝对不可能有什么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就算这小男孩跟自己有某种说不清的血缘关系，他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自己。 小男孩抱着程知勿的腿不再乱动，如果不是程知勿又给他抱了起来的话，他可能会就这样睡过去。 程知勿把小男孩放在了床上，往后退了两步，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对方不要过来，见小男孩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程知勿这才开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首先，你是从哪儿来的？” 小男孩不做声，但是身子往程知勿的方向倾了倾，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好好回答，就……给你抱。”程知勿咬着牙妥协，“你从哪儿来？” “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你爸妈呢？” “……”没作声。 程知勿深吸了一口气，小男孩每回答一个问题就往他的方向挪动一点点，到现在，程知勿伸出的食指已经能抵在对方的脑门上了。他要是真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还好，但是这一问三不知让程知勿很难平静，耍自己呢是？ “你知道点什么？”他闷闷地说，这个问题本是为了发泄情绪，没指望对方回答，但是小男孩却在犹豫之后第一次正经回答了程知勿的问题。 “我知道有，有一群很坏很坏的家伙。”小男孩眸子在眼眶中四下游移着，好像在担心他口中那群很坏的家伙会突然出现，过了几秒后他稍微放松了一些，接着说：“很坏很坏的家伙，他们想抓我。”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撩起了自己的衣服，抓住程知勿的手贴到自己的肚子上。 这触感是……程知勿愣了愣，那是一条巨大的伤疤，像极了生长在皮肤下的狰狞蜈蚣，大概从右肋下的隔膜位置一直蜿蜒着连接到了肚脐下方几厘米的位置，摸上去的时候小男孩还发出了低沉的哼声，说明伤口愈合并不久。这个伤疤的出现让程知勿忍不住轻柔了自己的动作，这太可怕了，他身上发生过什么？那些很坏很坏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还有。”小男孩又撩起了裤脚，在脚踝的位置还各有一条环状的伤疤。 “很坏很坏的家伙。”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在找你？”程知勿把小男孩的衣服给他穿好，又回退了两步，他不太懂小男孩身上的伤疤到底意味着什么，但那巨大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 小男孩点点头。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你暂时先在我这里住下，但是住在这里必须要遵守我的规矩。”程知勿一条一条地说：“首先，不可以随便抱我，这条很重要，不想被我赶出去的话你最好照做；第二，不可以隐瞒你记得的事情，如果因此给我带来了麻烦，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交出去以解决麻烦；第三，在店里看到任何奇怪的事情都不要惊讶，更不要到处说……暂时就这么三条，记住了吗？” 小男孩犹豫着嗯了一声，他对程知勿的条件不是很愿意接受，但他别无选择。 “奇怪的事情包括，包括……包括你肩膀上的那只小鸟吗？”小男孩好像有口吃的习惯，程知勿注意到他有过好几次重复说一个词了。 “是的，包括它……”程知勿理所当然地说着，突然，他意识到了一件很惊世骇俗的事情，“你看得到它？！” “看，看得到。”小男孩承认。 程知勿凝神看了他好几秒，小男孩被那双灰白无神的眸子打量得有些紧张，两只手不住地四下动着。程知勿直到确认自己眼中的小男孩真的是青色的纯人类之后，才移开了视线，“来，你照我说的做……” 他嘱咐小男孩开始努力回想自己的来历和其他相关信息，想不起来也不要紧，一定要有这个念头。随后，程知勿再次进入了感应的状态，试着运用自己的能力来窥探小男孩的身份，他做好了什么也看不到的准备，就像窥探姜诚知的那次一样。 过了一会儿，程知勿确实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这次的情况和姜诚知又有很大的不同。 程知勿惊诧地发现自己的能力在小男孩身上竟然如同泥牛入海，失去了所有的回应，他对姜诚知的窥探可以说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反弹了回来，他起码还能借助反弹的力量感受到那层屏障的存在，但是对于小男孩的窥探则像是投入黑洞视界面的光，没有任何一束光波能够从中逃脱。 怎么会这样？！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程知勿再次尝试，但结果没有任何的变化，自己明明已经使用了那神秘的能力，但是就跟什么也没做一样。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程知勿放弃了窥探的想法，他发现自己身边就没几个正常的生物，一个比一个更加神秘，照这样看的话，自己比小男孩更像是个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强大吸引力的黑洞，把附近的物质都吸纳到了身边。 他示意对方已经结束后站起身来往卧室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想了想，又转过头来，“在我这里，就不用害怕了，只要你不违反我的规矩，不管是什么很坏很坏的家伙，都不可能把你带走。” 第五十二章 热血青春 小男孩在“入洞房”住了下来，程知勿没想好要收留他多久，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自己会忙在凤凰花的事情上，没工夫管其他琐事，大概等涅盘项目尘埃落定之后，再回过头来考虑小男孩的去处，郝昭那边这次倒是直接说可以帮小男孩找领养的家庭，身份手续也可以帮他办下来，但是程知勿本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留他在身边一段时间也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既然留下来了，程知勿便给他起了个名字，跟自己姓，叫程祈。 程祈在“入洞房”住下来之后给店里添了不少的生气，他比余小小还要小几岁，正是哪儿哪儿都好奇的年纪，一天到晚除了想往程知勿身上蹭之外，便在店里到处折腾，仅仅过了一天，店里便没有哪寸地皮是他没踩过的了。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入洞房”里日渐多起来的小孩的动静也吸引了隔壁卖早餐的老两口的注意，他们抽了个空来看看邻居，一进来就差点跟跑来跑去的程祈撞了个满怀。 “程祈！”习惯性坐在柜台后的程知勿无奈地喊了一声，他这几天算是知道带小孩的艰辛了，这还得亏是程祈比较听话，不然一个我行我素的余小小，一个整天乐呵呵仿佛缺心眼的程祈，再加上一个强行不让自己骂街的哔鸟幼崽，程知勿真的要被折磨到掉头发。 老太太倒是没在意小孩子的调皮，笑呵呵地揉了揉程祈的头，看向在柜台后面坐没坐相的程知勿，疑惑地念了一遍名字，“程祈？”她的目光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一肘子捅了捅身旁心不在焉的老头子，又看向程知勿，斟词酌句地说：“小程啊，你们年轻人观念开放，我虽然不理解，但也支持，可是关系总不能没结婚就……”她没有再往下说，担心对年纪尚小的程祈造成伤害。 程知勿一个踉跄差点把椅子坐翻，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形，满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陈婆婆，您这可想太远了，您看我像是有女朋友的吗？这小屁孩就是我远房表弟，我就算有孩子，也可能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啊。” 老太太被程知勿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好像是不太可能，“哎呀，是我想多了。不过，小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得考虑……” “我知道我知道。”程知勿的额头起了青筋，隔壁老两口挺关心自己，但这样关心也不是个事儿。 “我看上次那个姑娘就挺好的，人也不嫌你，我说你啊，倒是好好在意一下自己这店，争取别让姑娘的心思打了水漂。”老太太说完，又给了旁边的老头子一个暗示，老头子连忙说：“就是就是。” 老两口是见过姜诚知一次的，他们很留心这个跟程知勿看上去关系不错的姑娘，陈婆婆的目光很尖，一眼就看出来程知勿对姜诚知是有意思的。 姜诚知啊……程知勿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婆婆见他不说话，心里一喜，知道这是有戏，于是又继续劝，“小程啊，你才二十几岁，就整天过得跟我俩一样，一点也没年轻人的青春朝气，女孩子不喜欢的，我听我孙子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什么热血啊，奋斗啊……”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程知勿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但又不好意思打断陈婆婆，只好继续听她说完，才堪堪把老两口劝走。 重新坐下之后，程知勿的脑子里不由得回响起了刚才陈婆婆说的话，热血，青春？他哂笑了两声，这两个词已经离自己太远了啊。他是要守着这家上个世纪的店并与之共存亡的家伙，陈旧的气息早就蔓延到了他的骨髓和血液中，如果不是姜诚知突然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自己是绝对提不起如今的干劲来的。 自从失明之后，程知勿就好像一夜之间走完了整个青年时期，他沉默寡言，木讷少动，从未追逐夕阳，也从未做过属于青春的疯狂的事情。 但好在他从未体验过，便也不会为此而感到惋惜。 陈婆婆说得对，程知勿活得跟他俩一样，都是直眉瞪眼奔着安享晚年去的，一点也没考虑过别的事情，结婚？生孩子？ 扯淡呢。 程知勿也说不好自己对姜诚知到底是什么感情，他甚至怀疑自己从未走出过童年的回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扞卫自己那早已泛黄的童年，双目尚存、光明尚在的童年。那童年里没有阴霾，也没有现在的臭脾气，程知勿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很温和的一个人才对。 他突然开始认真思考抽时间去看看姜父姜母了，也许这周末，也许明天，程知勿一旦打算去做一件事便不喜欢拖时间，什么时候想到就什么时候去做。 不过姜诚知需要准备时间，不能跟他一样说走就走。 想到这里，程知勿便给姜诚知编辑了一条信息，询问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看望姜父姜母，发完短信他就放下了手机，但没想到仅仅过了几秒钟，姜诚知就回信了。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后天就可以。 ——没在忙吗？ ——在看电视啦，工作室这几天都没有事情。 ——好，那后天见。 ——好。 放下手机后，程知勿发了会儿呆，他本来想打电话的，但是一想到如果姜诚知在家的话，那个叫艾礼杰的同事可能也在旁边，就突然不想打这个电话了。 程知勿聊天的语气很生硬，既生硬又古板，他学不会那活泼的网络用语。 突然，一阵刹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程知勿随之抬起了头，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是郝昭的车，看来那个工厂的事情有眉目了，对方带回去了不少资料，这么多天也终于找到了线索。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程知勿从半倚靠墙的姿势调整为了正坐，那位观察者的情绪好像有些难以自控啊，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郝昭走到柜台前，两手摁在桌面，神情振奋：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你绝猜不到我从那些凌乱的资料中破译出了什么！” 第五十三章 项目a “他们在研究妖怪本身？”程知勿说了一句看似废话的猜测，妖理会的项目研究的可不就是妖怪本身吗？而且两人当时在工厂白门后发现的那些骨骼也能说明这一问题。 但是郝昭却呲着牙皱着鼻子看了程知勿好一会儿，好像在看个怪物。 “你早就猜到了？” “差不多，不是我多厉害，只是观察的角度不同，坐的位置也不同，我们得到的信息是有一定差异的。”程知勿放下了二郎腿，如他所说，他之前也只是猜测而已，“而且我的猜测只有个大概方向……剩下的，你说。” 郝昭拿出了当时从白门后拿走的所有资料，这段时间他已经把这些东西分类整理完毕，其中毫无意义的信息占了百分之八十，但即便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让他隐约窥见了一个宏伟的计划。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这几张是日记……” “1999年6月20日，今天是xxxx「被刻意擦除，后文一律记为项目a」的第一天，我们被调派到了远离委员会的眉州市，几年前我就在这里建立了一家饲料厂以做掩护，但当时委员会认为我们将要做的事不宜在现实世界进行，即便有工厂作为掩护，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委员会从凤凰木那里得到了一些好处，拥有了空间拓展的技术，我们可以在工厂中建立一扇门，门外正常生产，门内则用于项目a。我已经迫不及待着手于那些美妙的研究了，他们还在安装门的框架，这个过程很漫长，我一会儿可能会去眉州城里走走看，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和「纸张撕裂，剩余部分遗失」。” “2008年6月20日，上个月的地地震摧毁了白门内外的一部分建筑，好在没有任何实验样本丢失，妖理会选择将我们的工作放置在这样一个封闭空间中是合理的，可是项目a仍然不得不暂停下来，我决定过两天开会向大家捋一遍进度。「此处有长久的顿笔，墨渍洇染开了一片」 刚才严xx「看不清，疑似名字」和xxx「看不清，疑似名字」来请假要求外出，他们搞得很神秘，我担心他们倒向了猎妖人，那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臭味的混蛋，妖理会要杀死他们每一个人，人类必将成为我们的奴隶！ 现在是下午，我搞错了，我在这里向两位同伴致歉，他们是可以信赖的同伴，外出并非向猎妖人通风报信，而是去买了一个生日蛋糕——今天是我的四十九岁生日，他们想给我个惊喜，诚恳致谢，我要切蛋糕去了。” “2010年11月15日，我听说妖理会的办事总部搬到成都市区了，他们让我回去看看，但是我拒绝了，项目a太重要了，我走不开，或许过几年……说来很奇怪，我这人早已将自己全副心思都扑在了项目a上，我掏空了自己的躯体与灵魂，将它们逐一浇灌自己的心血，可是那个妖理会派来请我回去看一看的小伙子竟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他没有对我们现在的进度评头论足，但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天生的研究者！以至于我几乎想要挽留他留在这里了，他的名字是蒋明光。” “2011年2月2日，过年了，给大家放了个假，北方来的同伴亲自给我们包了饺子，但我忘了告诉他们我不爱吃芹菜。” “2011年2月18日，项目a终于取得重大突破了！！「字迹颤抖」，近十二年的砥志研思和惨淡经营，终于有回应了！但事关重大，我不能在日记上写下任何相关的一个字。” “2011年5月5日，妖理会重新评审了项目a，他们认为很有价值，可笑！‘很有价值’？！我们所探寻的是亘古的真相，他们竟然只评价为很有价值？！他们会认识到项目a的重要性的！不过最起码他们同意给我要求的拨款了，我计划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的时候把白门后的所有东西都搬出去，这里虽然偏僻安全，但并不适合项目a的后续进行，我们需要大量的研究样本。” “2012年7月8日，搬迁的计划终于提上了日程，我们清点了所有的实验设备，准备统一运走，可惜趋同质化高速离心机无法拆除，只能把它留在这里了，这样一来其中存储的实验数据也无法带走，离心机的电脑在一开始便设定为了仅单向储存模式，这意味着我们如果需要这上面的信息的话，就只能再回来从这台老家伙上面调取了。剩余的实验样本将被集中处理，它们也难以被带走，我的打算是用它们来做一些平常看起来很疯狂的实验，不然也是浪费了。”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日记到这里便结束了，时间跨度从上世纪末到五年前，跨越了整整十三个年头，虽然内容散乱且毫无连贯性，但不难看出一些信息来：日记的主人是这个项目a的领头人，他已年过半百，也许目前在妖理会中的地位还算不错，而且他不喜欢吃芹菜。日记的主人见过蒋明光，这也让程知勿明白了为什么蒋明光的身份码能在那里刷出来。那所谓的项目a在11年的元宵节后有了重大突破并在来年搬走，也和工厂废弃了四五年能对应上。日记的最后一段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在走的时候没有干脆地毁掉那可能会被人发现的白门，果然是有带不走但又不能销毁的东西存在，可惜程知勿和郝昭都不具有查看那台设备记录的权限。 当然，这是郝昭筛选后的日记了，他们带出来的东西很多，经他筛选后有用的也就只有这么几段话。 “99年那部分日记里，他笔下提到的委员会是……妖理会的前身？”程知勿问。 郝昭点点头，作为观察者，他对这方面了解很清楚，“是，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这个称呼是2002年左右才出现的，在此之前是以委员会的形式存在，势力也仅仅涵盖了川东和小半个川西而已，不像现在，整个西南地区都在妖理会的庇护下。不过这个具体的转变过程是怎样完成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妖理会对自己的秘密护得很严实，我只隐约听说过一些。” “他在日记中说，他们所探寻的是亘古的真相，这个真相是指？” 郝昭听到这个问题，便把日记推到了一边，将那几张奇怪的涂鸦抽了出来，“这就是他们探寻的真相，上古妖怪。” 程知勿闻言眉头一皱，等待郝昭继续往下讲。 “这些涂鸦初一看上去就像是天马行空的幻想，我本以为只是某人在思索时手握纸笔下意识的涂画，但归功于我千年积累的知识，我隐约看出这些涂鸦线条中的逻辑，它们并非毫无意义的涂画，而是勾勒出了一只只相貌奇异的上古妖怪，它们有的长着六条腿，有的像个肉球。” “《山海经》？”程知勿冒出了一个词。 “果然你也觉得像山海经中的妖怪。”郝昭欣喜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他的结论，“结合我们在白门后看到的景象，以及那家生物研究中心的情况，我猜测那个所谓项目a的终极目的就是使上古妖怪重新出现在世界上，以此获得扳倒猎妖人的力量。”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那亘古的真相又是什么意思？”程知勿注意到了其中不太合理的地方。 “不知道，或许是我们掌握的信息不足，也或许是他采用了某种不太恰当的隐喻。不过，我也觉得应该不会只是这么简单，但我们无法一步就做完所有的工作，从目前的信息来看，我们只能建立起一个大致的框架，可能错漏百出，但一切的裨补阙漏都是以框架为前提的。” 程知勿赞同地嗯了一声，虽然郝昭猜测的“使上古妖怪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骇人听闻了，但是程知勿总感觉以日记主人那狂放的口吻，事情不应该只有这么简单。 不过，在此之前他注意到了另一件事，若有所思地问郝昭：“你竟然也读《出师表》吗？”他没记错的话，裨补阙漏一词正是出自《出师表》。 “读啊，为什么不读。” “我以为你跟诸葛亮是死敌，而且同辈总是相轻的。” “是死敌不假，但那是战场上，战场外当各论各的，我老实告诉你，我在出发往北走之前，暗中去了一趟蜀军军帐，和孔明秉烛谈至了深夜，互相都很是佩服。”郝昭颇有些俏皮地挤了挤眼睛，他这也算是实际意义上的使眼色给瞎子看了，虽然程知勿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郝昭话语中那跨越了千年的怀念，历史仿佛就在他的眼前，观察者见证了千年的兴衰，但从未有哪一天是可以被他们随意遗忘的。 比起郝昭来，自己的回忆就显得轻浅单薄得多了。 第五十四章 礼尚往来 白门的调查到此暂时告一段落，郝昭和程知勿大致搞清楚了事情的起因，他们如果想继续往下探索的话，那将要面对的就是妖理会直接的注视，好在仅是搞清楚起因也足够解释余小小姐姐的尸体了，那就是项目a现阶段研究的结果，当然，也可能是研究事故，总之正是项目a引起了她妖怪特征失控的异常突显，招来了超界打击的灭顶之灾。 不管是郝昭还是程知勿，都暂时不打算再继续探索项目a的真相，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太过频繁密集的探索活动痕迹势必引起妖理会的注意。 不过两人都对项目a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日后或许还有与之打交道的时候。 ———————— 这天的天气很不错，太阳躲在云层后面洒下柔和的光辉，炎炎夏日中这无疑是一个好现象。从远山吹来的风也终于洗掉了燥热，温和地吹过城市的每一棵行道树、每一扇窗和每一条街道，当然也包括古塘路，程知勿搬了躺椅在楼顶天台晒着太阳，今天是8月15号，按照行业不成文的规定，“入洞房”在今天是要歇业的，程知勿不必像往常那样坐在柜台后面等着可有可无的生意上门。 他的胸口放着手机，手机里放着有声小说，小说里讲着故事。这是程知勿之前托周梦阳替自己和余小小买的新手机，两个都是三千多的价位，程知勿不是不舍得买更贵的，主要是现在的手机往往都在摄像上下功夫，这功能做得再好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 周梦阳在给程知勿送新手机的时候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但又很难抛之脑后的消息：程知勿的养母，周桦的夫人，吕淑容要二产了，预产期就在下下个月的国庆。 在程知勿的记忆中，吕淑容是个称职的养母，虽然对自己说不上如同生母一样亲近，但是她完全担负起了在程知勿成长过程中的所有应该做的事情，程知勿和周桦闹掰之后，吕淑容也多次关心过他的生活，周梦阳也是在她的默许下才敢顶着周桦的反对态度与程知勿来往。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自己的养母……程知勿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很普通的脸，有不少的褶皱，但皮肤没有被岁月留下沧桑的痕迹，吕淑容是很典型的传统母亲，她平等地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哪怕程知勿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是如此。 突然，程知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蹭地坐起身子，接通了电话。 “喂，程先生吗？” 听到电话那头响起的并非预想中的声音，程知勿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望，他回应道：“赵女士，是我，你给我来电话应该是你老公的事已经搞定了？” “是的，您可真厉害，他现在完全康复了，所有的后遗症都消失不见，真是非常感谢您！” “没关系，你已经付过钱了。” 电话那头的赵嘉平明显地被程知勿的话噎了一下，她还是不太习惯程知勿的思维方式，那话就好像在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你付过钱的基础上，其中不掺任何人情因素。赵嘉平没有在任何其他人身上见过程知勿一样的思维，她的丈夫，那名成功的企业家曾告诉她，程知勿如果从商的话，那他很难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因为他太独狼了，这样的独行者在商海中就像孤木板，随便一个浪花打来就沉没了。biqμgètν 赵嘉平感谢了几句后便被程知勿挂断了电话。 宁主任前段时间很忙啊，还是说找赵嘉平的住址找了很久？程知勿记得自己去何场已经是快两周前的事儿了，过了这么多天，那只蚊子才去收回不慎混入赵嘉平丈夫体内的血液，不像是自己见到的颇具行动力的宁主任的作风。 程知勿摇了摇头，管他呢，就算他遇到麻烦又怎么样，自己又不是照顾宝宝的老妈子，只要不进“入洞房”的门，任何麻烦都碍不着自己晒太阳。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他在听到赵嘉平的声音时，心里升起了一丝失望，这是因为今天是和姜诚知约好去探望姜父姜母的日子，他在等姜诚知的电话。 到了中午，电话虽然没等来，但是却等来了姜诚本人，她径直走到二楼天台，找到了正在晒太阳的程知勿。 “你怎么直接过来了？”程知勿快速翻身从躺椅上坐起，以至于姿势有些狼狈，他看向姜诚知的方向，果然看见了乖乖跟在对方脚边的小多。这臭狗，这么轻易就胳膊肘往外拐了，程知勿心里忿忿，小多这家伙一定是被姜诚知逮住了才没有出声提醒自己店里来人了。 “礼尚往来啦~”姜诚知双手背在身后提着包包，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程知勿身边。 程知勿知道她说的“礼尚往来”是什么意思，那是指自己前段时间一个招呼也不打就登门拜访，她也得这么来一次才算扯平。 真是小孩子气。 姜诚知见程知勿站了起来，便顺势占去了躺椅的座位，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仰起头时正午的阳光让她不由得眯起了眼，随口问：“店里怎么又多了个孩子？你别告诉我又是捡的，我一写小说的都不敢这么编故事。” “你别说，还真是捡的。” “噢？这次是哪儿捡的？” “天上掉下来的。”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行，回头我也在家捡一个，捡不到就拿你问罪。” 程知勿哭笑不得，他当然听出来姜诚知是在开玩笑了，但也听出来对方在委婉地询问自己程祈的真正来历，但真的就跟从天上掉下来的差不多啊，自己也好奇那小屁孩哪儿来的。 “好了好了，我们出发。” “嗯，我得去嘱咐两句，你先去……你咋来的？自己开车？行，那先去车里等我。” 等姜诚知回到了停在店门口的车里，程知勿才把三小只都叫到了一起，昨天他就说过自己要出趟远门的事儿了，现在就是简短再嘱咐一下，尤其是叮嘱余小小，她是三小只里最懂事的，但也是最容易惹事儿的。 几分钟后，程知勿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小多也一个窜跳，去了后座趴下。 车子发动，目的地：姜父姜母的老家。 第12章 请假 每月例行请假，简称：例假（划掉 最近感触颇多，送各位一句话好了：你我同入长夜海，不在白日放光辉。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五十五章 好久不见了 姜诚知的老家位于川西南的西昌市，那是一个素有“小春城”之名的城市，风景优美、四季如春。 驱车接近四个小时后，两人终于驶出了高速出口，在入城的环城线上，姜诚知一打方向盘拐向了另一个方向，她的驾驶技术和郝昭比起来就要让人安心多了，她摇下车窗，沉浸地呼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对程知勿说：“我家在城里有房子，但是他们俩硬是要去乡下住，嗯，其实算是城乡结合部的地方，旁边就是国道，对面是交警大队……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又没来过。”她有些兴奋，也许是好久没有回家了，也许是带着爸妈经常念叨的程知勿回家的缘故，姜诚知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表达欲拔高了许多。 “你说，我能想象出画面来。”程知勿抹了一把脸，也摇下自己这边的车窗，把半张脸探了出去，呼啸的风从他耳畔刮过，他很少跑这么长的长途，况且还是私家车自驾，一路上他恍惚有一种错觉：这条路仿佛漫无尽头，自己和姜诚知在路上飞驰，去往不存在的终点。 会有任何一条路是没有终点的吗？在路上，他请求姜诚知把导航的声音关掉，他说导航会播报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他不喜欢这样，一下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一下就知道这条路会在多久之后结束了。 “你能想象出来？空间想象力不错嘛。”姜诚知夸了他一句。 程知勿听着姜诚知的声音混进呼啸的风中，又随之远去，他仿佛看见了风的形状，看见了风的眸子，实在是太美妙了，程知勿从不认为自己缺乏感受世界的方法，他回答说：“能想象，我读你的小说的时候就是这样想象的，你说那里有一片长满灰白针叶的松林，我就看见了一片那样的松林，你说那个男人瘦弱又跛脚，我就看见了一个那样的男人……”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自己是在以读者的身份和她说话吗？还是以朋友的身份？ “你送我的那本书我‘看’过了，有些错字，但做工很用心了，我的手摸过那些小孔组成的盲文时，就像是能摸到你笔下的世界，摸到温热的风和清凉的雪，月亮也在我的指尖打转，所有的情感都像是丝线一样缠绕在了每一根指头上，难解难分。” 他的声音又大了起来，书是以朋友的身份送的，这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和姜诚知说话了。 首发&：塔>-读小说 程知勿没有察觉到的是，自己和姜诚知一样，越是临近姜父姜母老家就越难从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心里跳来跳去，干扰了心神。 车子驶入了国道，后座的小多闻着乡间的空气也兴奋了起来，在后面汪汪叫了两声，伸着爪子搭在程知勿的胳膊肘上，这是它跟程知勿约定的暗语，表示自己快憋不住了。 程知勿眉头一挑，想了想小多也憋了一路了，放它下去跑一跑，把该拉的拉干净也好，省得一会儿还得拉姜叔叔家院子里，于是他让姜诚知靠边停了车，自己也正好下去放松放松腿脚。 小多欢快地迈着步子一头扎进了路边长满荒草的农田里，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开始解决生理问题。 程知勿就近缓步溜达着，小多不在身边他也不敢走太远。姜诚知也下了车，她开了快四个小时没有休息过，这会儿也有些疲惫，不过前面几公里的地方就是自己老家了，也不用再专门休息，她漫步走到程知勿身边，搀住了后者的胳膊，这一动作让程知勿有些不适应地颤了颤。 “谢谢，但我其实没那么容易摔跤。”他说，被关心的感觉确实不错，可被看作弱势群体的感觉也让他不太舒服。 姜诚知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看出了程知勿的逞强。 两人沿着路肩往前走了几十米，又折返往停车的方向走，这条路是国道，来往车辆很多，行人走在路边也总感觉不太安全。在程知勿眼中，来往的车辆里都是青色的人影，过了这么快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个特殊的视野，习惯将青色默认为可以忽视的颜色，蓝色则代表需要提起注意。 就在这时，一抹蓝色从视野尽头闪入，快速朝着程知勿的方向驶来，又从他视线的边界离开。 自己在大路上都能撞见妖怪？程知勿在心里嚯了一声，这倒是不奇怪，妖怪活跃在人类不知晓的角落，但不意味着它们的数量稀少，尤其这还是在妖理会总部所在的四川，妖怪的密度比外省大得多。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一旁搀着他的姜诚知自然注意到了程知勿的视线，她看了看那辆车，说：“那是辆殡葬车……你是在看它吗？” 殡葬车？程知勿的脑中顿时闪出了一个名字：阿文，那个接自己去参加了妖理会会议的男人，事情有这么巧吗？ 回到车上之后，程知勿把小多叫了回来，两人继续往目的地驶去，过了十分钟，姜诚知缓缓踩下了刹车，打着方向盘转入了路边的一座农家大院，院门内，已是头发花白的姜父姜母已坐在院子里等了一个下午了，看见女儿的车后赶忙高兴地站了起来，打着手势指挥姜诚知停车。 在他们的脚边还跟着一条大黄狗，不是纯正的品种，看面相和毛似乎是和金毛串的，也跟着二老在他们的脚边来回窜跳着。 “你先别下去。”姜诚知停好车后，按住了程知勿欲解开安全带的手，嬉笑着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等会让我叫你下再下。” 程知勿面色一滞，“你……不会没跟他们说我也来了？” “真聪明。”姜诚知眯眼笑着，说完就拉开车门跳了下去，没给程知勿发表意见的机会。 姜父姜母虽然年事已高，但读书人的风度印刻在了骨子里，不像普通的农村老头老太太，反而颇有些隐士的风范，背脊笔挺，四肢活泛，脸上即便已爬起了皱纹，却总给人以年轻活跃的感觉。姜诚知看见二老，笑着喊了一声爸妈，张开怀抱跟两人都抱了抱，“这段时间还好吗？” 姜父姜母都不太习惯这种把热情摆在表面上的礼仪，但女儿这样开心，他们也哭笑不得地配合着。 “挺好的，挺好的。”姜父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上下打量着女儿，满眼噙笑，“我的宝贝女儿又长漂亮了，这得便宜了哪个小子！”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老头子！说好了不提这茬！”姜母佯怒，嘎嘣一声敲了姜父那头发稀疏的脑门一下。 这是催婚了，姜诚知一把抱住姜母的胳膊，依偎进了妈妈的怀里，瞪着爸爸嚷嚷起来：“还是我妈好！我刚回来你就想着赶我走，你还是不是我亲老爸了！对妈？”最后那句是对姜母说的，姜诚知的表情变得别提有多快了。 “我女儿说的是！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作人妇？”姜母笑着拔高声调，母女二人共同讨伐起了老父亲。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我一会儿先自罚三杯！”姜父借坡下驴，揉着姜诚知的头笑道。 “怎么就自罚三杯了！”姜母又是一记脑瓜蹦敲了上去，“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还会找借口喝酒的老头！” 一家三口嬉笑打闹了这么会儿，姜诚知终于想起来被自己嘱咐不能下车的老同学了，刚想开口跟爸妈说自己准备了惊喜，就听姜父倾着身子看向车子的方向说：“我说，刚刚是不是还在车上看到个人影来着？小知你还带了朋友吗？” “哎呀，被发现了，那就……”姜诚知走到副驾驶门外，拉开车门，“下来。” 一杆盲杖点在地上，程知勿从车里走了出来，知道今天要见二老，他特意穿得比较正式，没有穿短裤，上半身也是朴素的衬衫，这样的装扮配上他那陈年老腊肉一样的气质，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跟大了姜诚知十岁一样。以至于姜父姜母在看见他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僵了一下，他们心里不由猜测自己女儿是上哪儿交了这么个朋友。 最好只是朋友…… 程知勿在姜诚知的示意下只是抿嘴无奈地笑着，没有抢先开口，本就迷糊的二老在两人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神秘兮兮的笑容，更加摸不着头脑。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最后，还是眼神不济的姜父扶着那副厚底老花镜，惊讶地啊了一声，“你是……你是……！”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了姜母的胳膊颤抖起来，一旁的姜母好久没见过自己老伴这样的反应，讶异了几秒后仿佛也想起了什么，脑海中那个瘦小的身影和眼前的人缓缓重合，她脱口而出：“程知勿？！你……你是小程？！” 程知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眼眶突然热了一下，本想摘下墨镜的手放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自己能做到最灿烂的笑容：“姜叔叔，周阿姨，好久……好久不见了。” 第五十六章 酒后乱言 客厅里，姜父姜母各坐程知勿一边，把他夹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不停询问着程知勿这么些年都去哪儿了，怎么这么苦，姜诚知这个亲生女儿都被排挤到了一边，独自嗑着瓜子解闷。小多则在院子里跟那只大黄狗玩，它倒是一点不嫌弃对方只是普通的土狗，大概这也是小多能够在芸芸众妖中完美隐藏自身的原因。 “小程来吃西瓜，哎哟孩子，命苦的孩子啊。” “谢谢……我吃饱了，这都俩苹果仨香蕉下肚了，您二位还想让我吃晚饭吗？”程知勿哭笑不得地摆着手，身子不住后仰，说着还打了个嗝。 “男孩子怎么可以这么不能吃。”姜母说什么也要把这块西瓜给他喂下去，“一会儿晚上想吃啥，跟阿姨说，菜地里都是新鲜的。” “你就给小程吃菜啊！可得了，你歇着去，今天晚上我亲自下厨，整点大菜！”一旁的姜父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一顿言辞连带着把之前被讨伐的仇也给报了回来。 他们在知道程知勿当年是因为失明才转学之后连连骂了几句老天爷不公，后面便一句也没再多提这个话题，两人都清楚，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程知勿该接受的早都接受了，若是为了刻意展现自己的关心而揭开程知勿的伤疤，那就太伤这个孩子的心了。 在他们眼里，程知勿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在他们家里东摸摸西看看的小孩儿。 晚饭时，姜父还是喝了酒，姜母虽然心里无奈，但也理解老伴的心情，两人都没想到消失十来年的程知勿竟然能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姜母向来心境平淡，否则表现恐怕还不如姜父。而且平常除了村子里那几个酒友之外也没别人跟他喝，在得知程知勿会喝酒后，姜父可高兴坏了，说什么也要跟小程喝上几杯。 这时姜诚知趁着姜父倒酒，姜母盛饭的机会凑到了程知勿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爸酒量……挺难说的，你小心点。”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程知勿眼皮跳了一下，“听你着意思，我是有什么危险吗？” 话还没落下，程知勿就听到姜父兴致勃勃地大声嚷嚷了起来：“谁都别管我啊，谁都别管我！我今天就要跟程老弟喝个痛快，老弟，来！走一个！”说着他的杯子就怼到了程知勿的面前，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你这令的什么辈啊！”姜诚知气呼呼地拍了下姜父的手。 程知勿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个家里，除了那只大黄狗之外，姜父就是地位最低的那个，谁都能欺负一下，但这又何尝不是幸福啊。他笑着举起自己的杯子跟姜父碰了一下，“咱爷俩走一个，我干了，您……您要不还是算了？”程知勿的酒量是不错的，反正他还没碰上过能把他喝趴下的。 他可不敢顺着姜父的话把这辈分坐实了，不然一会儿姜诚知要揍自己的话可就不跟打她亲爹那下一样温柔了。 “什么叫算了！我这才刚有感觉！”姜父一点不含糊，二两的酒真是一口就没了，这可不是什么啤酒果酒，而是他自己酿的葡萄酒，里面含了不少的杂醇，后劲来得慢但很大，姜父倒是没说错话，这才刚有感觉，但是他没说出来的是，再过半个小时等后劲上来他就要上头了。 喝下这杯之后，他放下杯子，招着手走到程知勿身边，一把抓住程知勿的胳膊，“走走走，老弟啊，哥哥给你看点珍藏的东西！” 程知勿一脸茫然，这是什么剧情，说着说着还要离席？我看得见吗我，给我看什么啊。他求助似的转向姜诚知的方向，希望对方能救一下自己。 但是姜诚知却仿佛看不见一样，不住地夹着菜往嘴里塞，嘴角挂着一丝坏笑。 程知勿只能配合地跟着姜父来到了一个房间里，一路上姜父踉踉跄跄地拽着程知勿，要不是程知勿分心扶着他，两人可能得在路上就摔一跤。但一关上房门，刚才还醉得快趴下的姜父立刻神色一整，醉意尽退，仿佛换了一个人，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模样。 塔读app，小说>网站 程知勿虽然看不出细节，但在他的视野中，原本摇摇晃晃的姜父顿时稳稳地站直了身躯，“您这是……？” “哎呀，装的啦。”姜父皱着脸摆摆手，他又把程知勿拉到一把椅子上坐下，“找个借口跟你小子单独谈谈罢了，咱爷俩都是男人，有些话你知道的，给她俩听见准得闹我一晚上。” “您说。”程知勿见状，立马正襟危坐，姜父在他眼里是一位亲切和蔼的长辈，有尊敬的必要。 “话从哪儿说呢……”姜父挠了挠花白的后脑勺，他做了半辈子的新闻工作，却在这一刻不知该从何处开始编撰眼下的这篇稿子，片刻后，他才开口缓缓说起，“我是60年生人，到现在也五十七岁了，从小……哎这也扯太远了，重新说，我跟你周阿姨是在工作上认识的，那年我领命去报道一座村子的粮食大丰收，在那里遇到了同样来考察的她，我俩一开始还差点为了争优先采访权打起来……不行，这也不对，从哪儿说呢，哎。” 程知勿静静地等待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组织心里繁杂的思绪，是什么事能让他如此手足无措，程知勿心里也有数了。 过了几分钟，姜父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却没有哪次说过超过四句话，酒的后劲也渐渐上来了，他的脸红了许多。 “我当年在羌塘的时候……上个月刮大风……院里的茄子长得嘿……这个那个……”这哪还像个从事了半辈子新闻工作的老人，但凡拎个上过初中的孩子来也能造出比他完整有逻辑的句子。 在姜父语无伦次的叙述中，程知勿终于忍不住了，轻轻吐出三个字：“姜诚知。” 这三个字仿佛定风珠一般，瞬间止息了姜父心中狂躁的大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也坐了下来，沉默了几秒，终于说： “好好照顾小知。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这不是酒后乱言。 第五十七章 阿文 “你是个好孩子，小程，叔叔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独身事外，就像是从来不会被其他人的声音吵醒，但你又具有敏锐的眼光，你看得到许多别人也看不见的东西，这太奇怪了，既矛盾又和谐，从不被吵醒的人却最清醒。我无法想象你是怎么度过这十来年的，但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的你，你的眼睛很普通，甚至有些营养不良导致的浑浊，我想你用来观察世界的并非那双眼睛，而是另有一双，也许失明给了你很多痛苦，但也真正让你舍弃了原来那双被光学观测所约束的眼睛，开始真正学着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与世界对话。 “把小知交给你我很放心，你和她有共同点，你们看待世界的方式都不是基于肉眼的，我猜这也是你们在分别十几年后还能重新拾起当年友谊的原因……” 程知勿强绷着脸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姜父，“那个……叔，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和姜诚知只是朋友关系。” 姜父是个读书人，从来都是恬适淡泊的风度，但听完这句话后也瞪起了眼，盯着面不改色的程知勿看了好一会儿，程知勿也知道姜父在看自己，越发地绷起脸，不露一点情绪，他不喜欢被窥探，面对这样的目光从来都是把自己的想法藏起来。 过了大概有一分钟，姜父突然提起膝盖一脚踹在程知勿的腿肚子上，一点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风度也不见，他抬起胳膊指着程知勿低声咆哮起来：“小子，少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子是读书人，不是上个世纪的腐儒！你要是敢对我宝贝女儿不好，嗬，这一脚都是轻的！” 要不是顾忌着姜诚知和老伴就在饭桌旁边，姜父这一嗓子能把房盖给挑飞。 程知勿边苦笑边揉着自己的小腿肚，这一脚可真扎实啊，老爷子退休后没少下地干活。他倒是一点没被踹出火气来，正如姜父所说，俩人都是男人，有些话不言自明，不是自己装傻就能糊弄过去的。 塔读app，小说>网站 “一会儿可别说我踹你，知道了么！”姜父背手低声斥着，不过他的底气显然不如刚才那么足了，这句话是借着刚才的余威在恐吓程知勿。 姜父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老丈人想在未来女婿面前树立威严罢了，不然怎么能让小子照顾好自家闺女？ “知道了知道了，我还怕姜诚知埋怨我呢。”程知勿呲着牙说。 姜父在一旁看着程知勿疼得直呲牙，不由得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面心疼小程，一面又要拿捏住威严形象，姜父心里的矛盾不比刚才语无伦次时少多少。 “咳……疼么？”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蹲下来挽起程知勿的裤腿看了看，看到小腿肚上有一片青紫色的淤血时姜父的老脸也红了起来，但还是故作威严地不作声，只是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些药膏给程知勿抹了上去，说：“这次有经验了，你放心，我下次踹的时候轻点。” 程知勿差点就绷不住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姜母的喊声：“老姜！这灶又打不燃火了！你快点来弄一下！” 姜父答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看程知勿，说：“那我先出去了，嗯……你等几分钟药膏干了把裤腿放下去再出去。” 程知勿摆摆手示意自己无所谓，让姜父先去。 待房门关上后，程知勿方才靠椅背上长长吐了一口气，姜父的态度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这似乎也就是读书人特有的态度了，姜父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个瞎子，也不在乎自己那破店到底是盈是亏，他只在乎自己对姜诚知好不好，两个人究竟是不是能和到一起去。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老爷子是通透的人。程知勿突然想到了东北大地上的那个女人，那也是个心地敞亮的人，虽然生活在贫瘠的乡村，或许一辈子也不会亲眼走近大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但朱雪梅的生活过比那些拼死拼活内卷的“城市人”要舒服得多。 ———————— 吃罢了饭，老两口要去集镇上买点东西，放心地留程知勿和姜诚知两人在家，他们可不是古板的家长，知道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和隐私空间，再者说了，他们也不可能一直盯着程知勿。 事实上，他们还真不用操心什么，程知勿和姜诚知现在还不如姜父看得通透。 小多跟那只大黄狗玩了几个小时就累了，它好像还是更喜欢跟程知勿待在一起，同类固然亲近，但就是傻了一点，所以大黄狗毫无疑问地被小多嫌弃了。ъitv 程知勿和姜诚知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姜诚知问程知勿平常这个时候都在干什么，程知勿说散步或者发呆又或者听有声小说，姜诚知就说给他讲讲《无人接听》的后续大纲，让程知勿给点建议。 “你之前在车上描述听书和抚摸盲文的感受的时候，我就很惊讶，你的天赋真的不低，世界在你的眼中好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你要写东西的话，一定会自成一派的。”姜诚知说。 “我不会写东西的。”程知勿很果断。 突然，小多的爪子搭上了程知勿的裤腿，后者侧着脸不着痕迹地看向自己脚边那蓝色的狗形色块，小多在提醒他有什么事需要留意，但表述不是很具有指向性。 “我带小多去拉粑粑，院子外面可以吗？”程知勿站起身来说，在得到姜诚知的肯定后抬脚往外走去。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姜诚知本来想跟着他去，但她突然想起程知勿不喜欢被当作弱势群体对待，便又坐了回去。 程知勿跟着小多走出了院门，沿着院墙转过一个拐角后，小多停了下来，而在程知勿的视线中，也多出了一抹蓝色的光点，至于为什么说是光点，是因为那抹蓝色真的很小，而且还在空中不住地快速移动着，发出嗡嗡嗡的声音，而在听到这个声音时，程知勿本能地想要伸手拍过去。 那是只蚊子，准确来说，是蚊妖。 “阿文？”程知勿半是疑惑半是惊讶地开口试探道。 那只蚊子在一眨眼间变成了一个相貌普通的人类，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留有两撇上翘的小胡子，正是和程知勿下午在国道上擦过的阿文。阿文显露出伴生相之后满脸惊讶，“您是怎么认出我的？”在那次把程知勿送回去的路上他知道了程知勿加入妖理会的消息，故而才称呼对方为“您”。 “今天在路上看见你在车里，你不也是因为当时看见我了所以现在才能找过来的吗。”程知勿淡淡解释了一句，杨研也跟他提过一句阿文的本生相，所以才能联想起来。 “您不是……”阿文本来想问程知勿不是瞎子吗，怎么看见的，但转念一想，说不准妖理会的人物有自己的方法，所以又把话咽了回去。 程知勿才懒得管他在想什么，他跟姜诚知说的是带小多出来拉粑粑，这要是五分钟后再回去的话难道要跟姜诚知解释小多便秘了？ “有什么事吗？” 说到正事，阿文面色顿时焦急起来，“请您帮帮忙，我们好像被猎妖人盯上了。” 第五十八章 驰援 猎妖人？ 程知勿的表情肉眼看见地紧了一下，他从许许多多妖怪的口中听到过猎妖人三个字了，但这还是头一次感觉到猎妖人就活跃在同样的世界上。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什么叫盯上你们了，这附近有猎妖人，你们又是你和谁？”他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阿文加紧速度回答道：“根据同族的消息，这附近有猎妖人活动，疑似居住在这里，我们是我和我宁叔叔，猎妖人好像发现我们了，但还不能确定我们的未知，您得帮我们离开这里！” 这附近就有猎妖人。程知勿微微点了点头，那个神秘的群体，自己果然早晚还是有和他们碰上的一天。 不过…… “等等等待，你和谁，你宁叔叔？”程知勿语气很是古怪，他仿佛猜到了点什么，“你宁叔叔是不是在金堂县何场镇坐诊？” “您真是神了！”阿文目瞪口呆，他本是病急乱投医才想到下午在路上偶然碰面的程知勿也是妖理会的一员，想着来找他总比自己乱闯要好，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开口就喊出了自己宁叔叔的身份。阿文神情振奋，这下自己两人有救了，不管是自己还是宁叔叔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妖怪，妖理会不会坐视不管的。 “确实，我也觉得。”程知勿嘀咕了一句，他算是知道宁主任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去收回他不小心混入病人身体里的血液了，原来是他也遇上麻烦不得不求助了，“你仔细说说你们怎么回事？他怎么来这里了？” “是这样的，宁叔叔本来在何场医院上班，但前段时间他接待了一个病人，那病人是……退役的猎妖人，出来旅游的时候因心肺功能障碍引发急性休克被送到了宁叔叔的医院里，检查过后发现是血栓的问题，宁叔叔自然就揽下了手术的工作，但在手术的过程中，他发现了对方猎妖人的身份，犹豫过后他还是把手术做了下去，对方也很快就痊愈出院了，走的时候还握手感谢了医院。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但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那所医院就被猎妖人暗中清洗了，宁叔叔运气好，那天歇班，在得到消息的时候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赶紧离开了何场，在去成都市的路上遇到了我，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就让宁叔叔上了我的车，拉着他往远离何场的方向跑，希望能够逃过猎妖人的追杀。” “那你们怎么又到这儿来了？”程知勿问，要知道西昌距离成都可有四百多公里的路程。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阿文苦笑着，“猎妖人真是闻着屎的苍蝇……” 这么说对你自己不太有利啊。程知勿嘴角扯了扯，他听明白了阿文的意思，看样子是两人一直都没有逃脱猎妖人的追杀，甚至还有被包围的趋势，一路逃到西昌后，这个包围圈终于被生活在这里的两名猎妖人补上了最后一个缺口。甚至他怀疑那些猎妖人是有意把他们赶到西昌来的，围而不堵，正是为了能一网打尽。 程知勿想了想，阿文是怎样的妖怪他不知道，但宁主任是值得敬重的医生，他不能让对方落在猎妖人的手里。 “你等我几分钟。”程知勿丢下一句话，拉着小多回了姜家。 姜诚知还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看见程知勿回来，拍拍沙发示意对方坐下，但程知勿没有动，组织着语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刚刚我西昌的朋友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诚知就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嗑着瓜子说：“去去，注意安全，晚上想着回来啊，不然我爸妈得去找你。” 是的，程知勿的借口错漏百出，但姜诚知还是配合地没有追问任何一句。 程知勿松了口气，低声说：“谢谢。” 姜诚知不追问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儿，知道有些事情不点破是永远好过当面对质的，她只需要程知勿的态度就够了。 言罢，程知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姜家。 阿文等在院门口，面色比之前还要焦急了几分，他在这里多等一分钟，宁叔叔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大一分。在看见程知勿出来后，他的表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走，带我先去看看你宁叔叔。”程知勿轻轻点着盲杖上了阿文的车，他注意到阿文的呼吸急促，缓缓说“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他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阿文果真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稳稳地开着车带程知勿去找被他藏起来的宁叔叔。 “为什么不把他带在车上？”程知勿问。 阿文摇解释说：“之前是可以的，但是现在猎妖人靠得越来越近，带着宁叔叔在路上跑简直就是在黑夜里升起火把。” “你们到底是怎么被追踪的？”程知勿眉头一挑，听这话的意思，好像猎妖人只能看到宁主任，而看不到阿文一样，一路上都是冲着宁主任来的。 “应该是被那个病人打上了什么印记。”阿文的精神绷了太久，到了现在也有些崩溃，猛地摇了摇头，“该死的猎妖人，宁叔叔还好心救他！” 程知勿沉默了半秒，但现在不是讨论是否应该救人的时候，印记才是重点，“那个印记不能被抹掉吗？” 印记必须被处理，否则即便自己侥幸帮他们躲过了这一轮的围捕，也只是暂时脱离危险而已。 “可以的，但是需要宁叔叔变回本生相。”阿文往窗外啐了口唾沫，接着说，“但是被印记标记的情况下，宁叔叔一旦变回本生相就会被超界打击注意到，那时候直接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了。”阿文说到这里颤抖了一下，底层妖怪对于超界打击的恐惧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程知勿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就得想办法帮宁主任把印记给抹掉才行了，这个好办啊，剑鞘还在自己手上呢。程知勿拍了拍自己随身的挎包，那枚金属小球静静地躺在里面，杨研这段时间挺忙，一直没来得及要回去，索性就暂时放在程知勿这里，什么时候见面什么时候再收回就是了。 不过，程知勿发现自己似乎对猎妖人产生了一丝兴趣。如果不是眼下情况紧张的话，他或许会想办法找一找附近的那位猎妖人。 现在还是先解决宁主任的事儿。 阿文开着车行驶在路上，黑夜下的西昌仿佛镶嵌在大山旁的一颗明珠，散发着熠熠光辉，享受着夜生活的人们怎能想象，此时竟还有人在为一只蚊子的死活而奔走。 宁主任被阿文藏在了靠近城区的一处小区的住房内，住房的主人似乎很久没有回来过了，阿文变回本生相进去开了门，再把他的叔叔接了进去，躲在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能尽量拖延被找到的时间，猎妖人打下的印记也不是什么导航定位，没有那么精确。 宁主任看到程知勿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几十分钟前侄子阿文说出去搬救兵，宁主任本以为只是垂死挣扎，但没想到阿文竟然真的找到了能帮忙的人。 “您怎么在这里？”宁主任惊讶地问。 “碰巧而已。”程知勿走到宁主任的身边，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你没在路上开荤？” “怎么可能，你闻到的血腥味是因为我受伤了。” “怎么还受伤了？猎妖人干的？”程知勿边翻找自己的挎包边问。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不是……”宁主任好像有点羞于启齿，但纠结之下还是说了，“你不是跟我说有个病人混了我的血嘛，路过的时候就去顺便把这茬处理了，我怕我要是被猎妖人抓住，就没人能管他了。” “你真是个好医生，不过这跟你受伤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他媳妇儿挥电蚊拍的速度那么快啊！” 第五十九章 梦 程知勿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他不想听到诸如“某某品牌电蚊拍更好用”之类的结论，这实在太有损妖怪在他心中的形象了，妖怪应该是神秘又危险的，即便他们被猎妖人逼到了阴影中苟且偷生，但依然是传说中的生物，差点命丧电蚊拍之下实在是太…… 猎妖人随时都有可能找到这里，几人都不愿再多耽搁，程知勿拿出剑鞘，托在手心，对宁主任说：“好了，你现在可以放心变回本生相，把印记抹除。” “这是……？”不管是宁主任还是阿文，都不认识程知勿手心的那枚金属圆球，剑鞘在妖理会内部不是什么机密，但对于普通的妖怪来说，他们缺乏获取消息的渠道，并不认识剑鞘。在程知勿向他们解释了剑鞘的用途之后，两人都很是惊讶，难以相信那枚其貌不扬的金属圆球竟然是足以屏蔽超界打击的存在，在他们的认知中，超界打击就是点名的死神，死神的镰刀从来不会被任何东西所蒙蔽。 “妖理会真是厉害。”宁主任感叹着，他比阿文年长许多，亲眼见证了超界打击从构筑到成型，再到成为所有妖怪的噩梦的全过程，非常清楚想要针对超界打击做出对抗是很困难的事情，但妖理会做到了。 “这东西如果能量产的话，那……”阿文的神色激动起来，他和宁主任考虑的不一样了，他想到了利用剑鞘来武装所有的妖怪同胞，争得与猎妖人公平对抗的权利。 对于两人的态度，程知勿都不置可否，他对剑鞘的了解比两人要多得多，知道这其中艰辛的研发过程和制作难度，也知道剑鞘的屏蔽力度是存在上限的，尚未激发全力的柳仙都能直逼剑鞘阈值的三分之一，这东西的可靠性世界上没有看上去那么高。 首发-：-塔读小说 宁主任在感叹过后也不再废话，立刻变回本生相——一只嗡嗡飞的蚊子，落在了阿文的手中，后者则开始运转自己的力量帮助宁叔叔清除掉猎妖人施加的印记。 那印记的抹除并不困难，只是过了两分钟，宁主任就又变回了伴生相。 程知勿向两人确认没有其他情况之后，收起了手中因工作载荷而有些发热的剑鞘，说：“快离开这里，猎妖人多半已经发现印记被抹除了，恐怕很快就会赶过来。” 阿文和宁主任感激地对程知勿一再拜谢，三人回到阿文的车上，迅速离开了这处小区。 在他们离开后没几分钟的时间，就有两道身影落到了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他们扫了一眼宁主任曾落脚的民宅，其中一人摇摇头，“已经不在了，我们来晚一步，看来他们得到了妖理会的援手，但是……真有这么巧吗？” 另一人白了同伴一眼，“还不是你有意放慢速度，别跟我说你没有放他们生路的心思。” “哎……你不也是。” ———————— 阿文在姜家门口停了车，两人再次对程知勿千恩万谢，救命之恩难言报答，程知勿摆摆手不太在意这些恩情，只是分内之事罢了，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麻烦，能够不与其他人建立联系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你是个好医生，这是我救你的原因。”程知勿回过头来，灰暗的双眼在院门口的灯光下与宁主任对视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宁主任心里猛地一酸，这两天他一直在怀疑自己当时救下那名猎妖人究竟是对是错，不仅害了同在医院上班的另一个同族，自己也被追杀数百公里，几乎命丧天涯，如果他放任那猎妖人死在手术台上，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而他只不过会在手术失败的记录上多添一笔罢了。 如果……但是如果也只是如果。 但是程知勿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抛开种族矛盾，恪守医生的本分，竟换来了来自人类的援手。一切都像是个循环，宁主任见证了这一切。 程知勿没有再跟两人多说，他担心阿文和宁主任被姜父姜母看见，于是赶紧让他们离开了姜家院外，自己则牵着小多回到了房中，客厅里还是只有姜诚知的身影，那抹蓝色总是看得程知勿莫名有些酸楚的焦虑，他喊了一声姜诚知，问：“叔叔阿姨还没回来吗？” 姜诚知半躺在沙发上，没有什么地方比家里更让她感到安心的了，她回答说：“没呢，刚刚还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困了就直接睡，不用等他们。” “嗯……”程知勿不困，现在才晚上十点过，以他的作息还远没到困的时候，姜诚知也是一样。 两人在客厅等到了十一点，老两口才终于回来了，程知勿不免有些好奇，他们去买东西怎么能买这么久？刨去来回的时间，也花掉了两个小时。 姜父无奈地说：“路上碰上个当街抢人小女生包包的混混，我见义勇为了一下，后面又等警察到，然后做了几句笔录。” “您体格真好，快六十了还能打混混呢。”程知勿夸了一句。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姜父摆摆手。 首发：塔&读小说 老两口怎么也是上了年纪的人，经这么一折腾不免有些疲惫，简单洗漱之后就回房间睡去了。 “你睡这个房间，床单被褥我趁你出去的那会儿换过了。”姜诚知带着程知勿来到一个客房的门口，对他说：“因为长期不住人，所以我爸堆了不少东西在这里，都是他年轻那会儿拍的照片一类的东西，你走路的时候小心别被架子绊倒了。” 交代完之后姜诚知也回自己房间去了，她的房间和姜父姜母的房间紧邻，在客房房门的对面。 程知勿关上房门，看了看小多，这家伙倒是不挑地方，比起自己来，它找个软和的垫子就能睡一整天。他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床头柜，上面果然摆满了相框，大多已经落了一层灰，姜父年轻时是报社最活跃的记者，工作带动爱好，在各地拍摄了不少照片，留到了现在。 不知道那一张还在不在…… 程知勿的脑海中闪出了当年在姜家书房拍的那两张照片，一张是自己，一张是姜诚知。 那在平面薄纸世界中摇摇欲坠的姜诚知。 但是现在，那种摇摇欲坠越来越沉重地压在程知勿的心头，姜诚知现在的生活比那张照片中的背景还要脆弱，一旦被妖理会发现她这朵花，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顷刻间开始崩塌，就像他从那张照片中感受到的那样，直到最后连带姜诚知一并吞噬殆尽。 怀着对姜诚知的担心，他在迷迷糊糊中逐渐睡去。 程知勿坐了一个梦，梦里他的面前是一棵参天的凤凰木，而姜诚知则站在最高的那根枝桠上眺望远方，程知勿试着喊她的名字，但她听不见，高空的风太大了，吹得她的发梢贴在脸颊上飘摇，也把程知勿的呼喊声吹散在了风中。他沿着凤凰木粗糙疙瘩的树干一点点往上爬，想要喊姜诚知下来，他爬得很快，但是那高大的凤凰木却好像没有尽头，随着他爬向高处，四周的枝桠竟活了过来，密密麻麻地交错蔓延，遮挡了程知勿头上的天空，他只能无力地看见姜诚知的身影被那些枝桠一点点遮蔽。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他好像永远也喊不答应姜诚知，当他站在树下时，他还能看见姜诚知的脸，但当他越发急切地想要接近，却发现自己正在一点点失去她。 程知勿在半夜醒了过来，月光透过窗帘落在他的身上，照得他的身形无比单薄。 他突然发现自己才是姜诚知身边最危险的因素，作为妖理会成员的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妖理会的其他成员找上门来，而这时，姜诚知的秘密也会暴露。 他必须暂时远离姜诚知了，这是梦告诉他的。 第六十章 疯狂 程知勿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仿佛受到某种冥冥中的意志的驱使，连夜离开了姜家。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那个梦吓到他了，他不敢再靠近姜诚知，起码在涅盘项目结束之前是这样的，哪怕这样会让姜诚知和姜父姜母伤心，他也必须要离开。 他在国道上站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一辆愿意载他一程的大卡车，卡车司机是个粗糙的中年男人，身材敦实，不太爱说话，只问了程知勿要去哪儿就不再开口了，但他的眼神一直往小多身上瞟，好像很喜欢这只聪明的拉布拉多。 卡车行驶的方向是朝着南边去的，国道擦着西昌城区的边延伸向了四川的最边境处，这不是程知勿回家的方向，他该往东北方向走的，但他不在乎，司机问他的时候，他只说往前开就行了，无所谓去哪儿。 “这车是开去哪里的？”程知勿瘫坐在副驾驶位上，小多则趴在他的身上。座位的皮套早已磨损严重，面上的一层人造革被撕裂，露出棉纱的芯，屁股下面还有一根崩起的弹簧紧紧顶在皮套上。这里充满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程知勿用力抽着鼻子，他闻出了汗味和烟味，还有一些更难以名状的气息，这是属于卡车司机的世界，和程知勿所习惯的很不一样。 他感到陌生和迷茫，半夜突兀地离开被窝后又开始在公路上飞驰，这在他生命中是头一遭，巨大的无助感在黑夜中狠狠攫住了他，无法缓解也无法抗拒。 但是很快，程知勿的心敞开了一丝缝隙，流淌出了汩汩的名为“疯狂”的情绪，肾上腺素超常分泌之下，程知勿对脚下的旅途突然充满了期待，他从未这样疯狂过，从未在半夜离开过温暖的被窝，从未坐在充满了刺鼻气味的大卡车中和陌生的中年男人在公路上飞驰。 “去昆明。”司机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他不擅长与人交流，这也是他选择这份工作的原因。 程知勿抱着小多，斜靠在座椅上，屁股下的那枚弹簧顶得他不住地挪着屁股试图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听到司机的回答，他想了想，问：“要跑几天？” “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到。” 程知勿噢了一声，这个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许多，他不知道昆明距离西昌有多远，只感觉好像很远，四处是一片被群山包围的盆地，山里都很近，山外都很远。他本可以打一辆回眉州的车，但是他不想那样做，他预感到现在是自己这二十六年来最疯狂的一天，他不愿意就这样结束，他要跟着这辆车去昆明。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我感觉……好疯狂。”他犹豫着，决定对这个陌生人说出自己的心情，肾上腺素让他很兴奋。 司机沉默了几秒，说：“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程知勿精神一振，沉默的中年男人难道有着比外表细腻得多的心思吗，他能从自己短暂而一闪即逝的慨叹中听出自己的心事吗？程知勿怀揣起了隐隐的期待，甚至坐起了身子，任由那枚快要戳破坐垫皮套的弹簧顶在自己的屁股瓣上，他想听听这位过来人有什么经验之谈。 果然，司机继续说了下去：“你关掉所有的灯，钻进被窝的时候，一定无法想象自己会无奈地在半夜离开……” 是的，就是这样。 “……但你离开的难道只是被窝吗？你离开的是自己不愿面对的将来……” 没错。 “……但是，兄弟，别人的老婆终究是别人的，你寻觅这种刺激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嗯？程知勿懵了一下，对方说的和自己想的好像完全不是一码事，这他妈的，把自己当成曹贼了？他嘬着牙花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刚才的气氛尽数支离破碎。 但是，程知勿意识到，沉默的中年男人说的也对，生活不就是这样吗，自己看到的和别人看到的总是不一样的，我们总是在感动自己。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装满货物的卡车在夏夜的国道上飞驰，篷布被扯地哗哗作响，两盏大灯仿佛黑夜中沉默的钢铁巨兽的双眼，它扬起了一路的烟尘，将自己隐没在了满无尽头的旅程中。 程知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但他知道自己是被尿憋醒的。 远方的天空泛着鱼肚白，在四川，不管望向哪边都会看见连绵的群山，太阳从山后升起，又落回去，大山是四川人最好的童谣，也是这片土地最沉默的守护者，但是现在，这辆车仿佛站在了山上，没有什么东西能遮挡远望的视线了。程知勿问了问卡车司机，对方告诉他，他们现在刚刚出了四川的边境线，沿着248国道在前往昆明的路上。 “你不累吗？”程知勿问，他粗略算了算，自己在车上睡了大概四个小时，现在都无比疲惫，而卡车司机却还要开车。 “我在服务区睡过了。”他指了指车窗前放着的面包和饮水，“给你买了点吃的，饿了就吃点，下一次在服务区停靠得三个小时后去了。” 小多直起身来，搭着爪子把面包和水叼到了程知勿的手里，这一举动引起了司机的低声惊叹：“这狗真聪明。” 程知勿撕开包装把面包分了，一半自己吃，一半进了小多的肚子，边吃边回应道：“导盲犬都很聪明，他们需要帮助视障人士认识这个世界。” “倒也是，但我感觉你这只很有灵性，跟成精了一样。” 程知勿明显感觉到小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尾巴紧绷了起来。他拍了拍小多，又拿起手机，语音播报告诉他没有未接电话或者未读消息，看来姜叔叔和周阿姨都还没醒。半夜走的时候，程知勿是跟姜诚知说过了的，他敲了姜诚知的门，表达了自己离开的意图，姜诚知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点头。 她说她又做那个梦了。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于是程知勿再也不敢逗留。 起初，姜诚知去找他是冲着程瞎子的名头希望能得到一点帮助，但是当她发现那个“程瞎子”就是自己的老同学之后，她就再也没提过需要帮助的事情。但程知勿始终没有停止过寻找解决办法的努力，远离姜诚知是他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过了两个小时，大约六点半的时候，姜父的电话打了过来，没有预想中斥责他的无礼，反而很是关切地询问小程需不需要什么帮助，有的话尽管说就是了，不要自己一个人扛。 程知勿抽了抽鼻子，说了谢谢，他会在尘埃落定后给姜叔叔和周阿姨一个解释，但是现在……不行。 第六十一章 某种闪烁 2017年8月18日，程知勿第一次踏上了昆明这片土地。 这里的气候比眉州要湿润许多，环绕城市的茂密的丛林让整个云南地区都像是一颗地表上的水珠，夏日灼热的太阳不停蒸腾着其中的水汽，使得天空被笼罩在了厚厚的云雾下。 卡车司机要去昆明城边缘的一个小县城，程知勿则直接在城里下了车，当此时，那半夜的兴奋和激动褪去，他才正式开始考虑起接下来的事情，想了一下，程知勿打算在云南待个两三天再回去，好不容易来一趟。 家里不需要操心啥，十三岁的余小小能照顾好程祈和小哔鸟，而且有铜镜在，他们也不会被猎妖人发现。 程知勿给余小小去了个电话，向她说明了自己打算过几天再回去的事情，小姑娘嗯了一声，一句多的问题都没有。 余小小倒不是对程知勿放心，她只是习惯于这样说话。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程祈和你看不见的那个小家伙还好吗？” 余小小那头沉默了十几秒，听声音好像是她跑去看了看程祈，至于小哔鸟则一般都跟在程祈的身边，因为在店里除了程知勿就只有程祈能看到它。 过了一会儿，余小小说：“他们还好。但程祈一直闹着，要找你。”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自己在店里的时候程祈就经常黏着自己，这一离开还不得天天闹。程知勿嗯了一声，他打算回去之后就想办法把程祈送走，不管对方到底什么来头，那都不是自己该负责的范围，交给郝昭去头疼好了。 聊了几句，程知勿本打算挂断电话了，但余小小又说了一件事，“昨天晚上，程祈好像消失过一段时间，我找不到他。” “什么意思？”程知勿凝了凝神，余小小不会突然提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余小小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描述得云里雾里，“就是不见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他，过了几分钟，他又出现，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就像没有消失过一样。程知勿感觉到一点点异样，但考虑到程祈本身的特殊性，好像也没什么太奇怪的。 “他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他说他一直，在睡觉。”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程知勿想了想，嘱咐余小小今天晚上多关注程祈的情况，如果他再消失，自己明天就赶回去。程祈那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情况类似于闪烁，频率极慢的闪烁，而闪烁往往都意味着传达某种信号。程知勿不知道程祈的闪烁到底是在向谁传达什么信号，但他不喜欢这样。 挂掉电话之后，他牵着小多找了一处酒店住下。 睡前，程知勿在又给余小小发了消息，怕她忘了关注程祈，随后自己也躺在床上睡了下去，小多则跳上床睡在了程知勿的身边。 前半夜程知勿睡得很熟，在卡车上颠簸了接近一天的时间，他几乎是倒头就睡了过去，但到了半夜的时候，程知勿却被小多的动静给弄醒了，他在迷迷糊糊之中摸了摸小多，那只拉布拉多把嘴伸到了程知勿脸的上方，湿乎乎的鼻头不住地拱着程知勿的脸颊，见程知勿依然半梦半醒，它又伸出满是口水的舌头舔了两大口。 过了几秒，程知勿终于醒了，但不是被小多弄醒的，而是被电话的铃声吵醒。 通过语音播报，程知勿听见了余小小的手机号，他顿时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侧着身子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与此同时，小多依然在不依不饶地试图引起程知勿的注意，可程知勿心里忧心着店里的情况，只伸手轻轻按住小多的头。 “程祈又不见了？”他接通电话直接开口问。 “嗯。”余小小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人，她好像一直没睡，就为了关注程祈。 程知勿有些心烦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而小多见对方一直不理自己，终于激进地猛跃上前一大步，前爪踩在程知勿的腰上，张嘴衔住袖口就用力往后拉。 “你盯着程祈消失的位置，看看他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程知勿被小多的动作拉得差点没握住手机，忍不住转过头去训斥了两句，“小多，我在打电话，你干……”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可是，程知勿的话在转过头去的时候就被眼前的画面打断了，自己的床上除了属于小多的蓝色色块之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片青色的色块，从体型来看，那是一名熟睡的人类小孩，这就是小多想要告诉自己的事情。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又举起手机，试图让自己语气平静，对余小小说：“没事了，你回去睡，不用守着了，我找到程祈了。” “嗯。”余小小的反应就像是她从头到尾都知道程祈在哪里，她性格如此。 放下手机，程知勿习惯性地摸了摸小多毛茸茸的脑袋，皱着鼻子看向身边的那个小小身躯，程祈在床上睡得很香，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千里之外的眉州突然出现在了昆明的一家酒店里，他的左侧脸颊上还在缓缓肿起一颗刚刚被店里的蚊子咬过的包，熟睡的程祈感觉到痒痒，伸手挠了挠。 程知勿突然想到郝昭从监控中看到的那一幕，小小的程祈突兀地出现在店门口，但古塘路的监控摄像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真的就是毫无征兆地站在了那里，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和眼前的情况一模一样，而两件事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那就是程知勿自己。 昨天晚上余小小观察到的程祈的闪烁也有了解释的方向，那是熟睡的程祈试图定位程知勿，并闪现到他的身边，可能是程知勿离得太远，又处在运动中的缘故，程祈并没有一次就成功，所以又重新回到了“入洞房”的床上。而今天，他有了昨晚上的经验，终于顺利找到了程知勿的位置。 他的这种闪烁就像是他平常对程知勿的亲近一样，随时都想靠近。两人都在店里的时候不会触发闪烁，但一旦程知勿远离眉州，程祈就会自动出现在他的身旁。 难以解释，匪夷所思，如果不是接触了许多妖怪世界的事情，程知勿大概会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受到冲击。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喊醒程祈，反正喊起来也问不出什么东西，还是让小家伙好好睡觉，等明天再考虑安排。不过，经历了这样一出之后，程知勿只能暂时打消将程祈送走的念头了，小家伙自带gps定位和闪现系统，恐怕不管送哪儿去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程知勿将被子从程祈身上拽了出来，又给他盖在身上，虽然是夏天，但小孩子的抵抗力没有那么强，万一吹一晚上风就感冒了也不是不可能。在拽出被子的时候，程知勿的手碰到了程祈裤兜里某件坚硬的金属物，那是程祈出现在店里时身上带着的唯一一件或许能代表身份的东西：一串钥匙，程祈对当时穿着的衣服没有一点留恋，但唯独对这串钥匙具有极强的占有欲，始终贴身携带，从不放在别的地方。 程知勿问起原因，他也只说不知道。 第六十二章 采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年少时，杨研曾在日记中写下过这样一句话： 未来的杨研或许会是一名独身主义者，一名科学家，一名奋不顾身的革命家，但一定不会是法官、律师和警察。他不喜欢以正义之名审判任何人，哪怕对方真该死，那也不应该是由他来将其送上刑场，年少的杨研平等地尊重每个生命，生而为妖的他，在社会最底层被欺辱得满身是血，却仍旧坚持这样的信念。 可是现在，杨研却要将接近三百条生命终结，以此换来凤凰木可能的一线生机。 他站在曲率极大的弧面玻璃罩前，这是仿照蒋明光搭建的那个实验室而建成的另一处实验中心，归属妖理会管理，最高委员会采纳了蒋明光设计的结构，认为这样有利于诸多实验项目的展开，而其宽阔的面积也让玻璃罩内能够容纳数百人也不显得拥挤。 现在里面就有数百人，准确来说，是二百九十七人。 杨研站在二层台上，手捧着一本硬壳文件夹，深邃的双眼在那些人身上扫过，他们没有呼喊也没有吵闹，因为他们早在被带来时就注射了强力镇定剂，这种药品会使他们在接下来的变化中感受不到痛苦。杨研的眼神很好，他能看见每个人胸口的铭牌，这二百九十七人在被抬进去的时候就特意翻到了正面朝上，以便显露出铭牌，杨研现在做的就是将手中文件上的每个名字与玻璃罩内的每个人一一对应，进行最后的清点。 每对应一个名字，杨研就会在后面打一个勾，并操纵摇杆将玻璃罩内的那个人翻过身去，使其脸朝下趴在地上，这个循环他已经重复了二百二十次，还有七十七个名字没有被打勾，还有七十七个人仰面朝天地躺着。 在更远的地方，实验室墙上有一处透明的观察窗，此时在观察窗的后面站满了黑压压的人影，他们都是最高委员会的成员，在此见证涅盘计划的最后一环。 他们站在观察窗后，就像是静默的雕像。 杨研很快勾掉了最后一个名字，他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叫孔妮的女人，操纵摇杆将她的脸翻了过去。然后他看向站在玻璃罩另一侧的君谨名，对方向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杨研以手势回应。他又转动视线，二队的另一名队员颜缪，那是个浑身肌肉的男人，他的心思却比看上去要细腻许多，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场合。biqμgètν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颜缪负责的是超界打击的屏蔽，这里的妖怪特征信号波动已远远超出了剑鞘能够抑制的阈值，需要动用功率更大的屏蔽器，实验室里就配备了这样一台。大功率的屏蔽器意味着操作会呈几何级数上涨，不像剑鞘的傻瓜操作模式，这台屏蔽器需要手动输入参数，以便能够实现精准屏蔽，这就是颜缪的任务。 在杨研的目光扫过来时，颜缪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完成”的笑容。 杨研点头回应。 做完这一切之后，杨研转过身朝向观察窗的方向，透过那层厚厚的玻璃，他能看见最高委员会的每一个人，他们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人、有年轻人，他在其中看见了罗老板，罗老板站在最前面。在罗老板右侧半步靠后的位置是轻柔和煦的林寄风，人事部的部长。 杨研按住别在领口的通讯器，他的声音传达到了观察窗后，“所有凤凰花已清点完毕，清点人：杨研，请求执行下一步行动。” 罗老板左右顾盼，与身侧的几人交接了眼神，纷纷肯定之后，他上前一步，对着观察窗前的麦克风说：“准予执行。” 接到指令的杨研像是一台被编好了程序的机器，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起实验室中的每一个人，首先是颜缪，超界打击屏蔽器的绿灯必须保持常亮；然后是夏褚和君谨名，他们两人在君谨名的主导下再次检查操作系统中的各项数据，等待最后的指示；再然后…… 数分钟之后，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完成，杨研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目光平静如一泓无底深潭，他说：“所有人，开始提取凤凰花特征。” 他的这句话合上了机器的最后一个齿轮，所有部件都开始运转起来，玻璃罩最顶端缓缓亮起了白光，而那二百九十七个人的身上也同时亮起了光，与之呼应。君谨名依次按下操作台上的每一个按键，那些人身上的白光也缓缓凝结，显现出一朵朵凤凰花的轮廓。 随着时间的推移，玻璃罩中的所有人都陆续开始了微弱的颤抖，如果他们还清醒的话，这种颤抖将会表现为痛苦的扭曲和哀嚎。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将他们从人类身躯反向转化为凤凰花的过程是相当痛苦的，他们和普通的妖怪不一样，不存在本生相和伴生相，而是直接由凤凰花投入胚胎而孕育出人类身躯，所以普通的人类夫妻才会生下凤凰花。 颤抖的过程持续了数分钟，这期间甚至有一个人猛地弹了起来，他的意志渴望生存与独立，但却被强效镇静剂死死地压制住了神经活性，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无数凤凰花中的一朵。 杨研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并在最合适的关头下达下一步指令，提取凤凰花是一个复杂的工程，他必须全神贯注地指导每个环节。 “我们这算杀人么？”夏褚低声对旁边的君谨名说。 君谨名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上面的曲线正在不断攀升，他需要确保这条曲线不会突破稳定值，对于夏褚的问题，他想了想，说：“算。” 算，这是妖怪对人类能做出的最富同情的评价了。 是的，凤凰花在他们眼里不算妖怪，而是人类，起码妖理会是这么说的。 “那他很快就不再是‘代理’队长了。”夏褚看着那个伫立在二层台上宛若磐石的身影说道，她把“代理”二字咬得很重。 “是啊。”君谨名有些感慨，以杨研的资历和贡献，本早就可以升迁，但直到现在，却连代理队长的名头都没有去掉。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夏褚突然问：“周哥去哪儿了，他怎么没来？” 首发&：塔>-读小说 “周百燧啊……队长对他另有安排，别问。”君谨名摇摇头，好像不愿多说，作为继杨研之后第一个加入二队的成员，他知道很多事情，深得杨研信任。 得到答复的夏褚看出君谨名不想再多说话，她知道这个人痴迷于科研，眼下最吸引他的只有面前的电脑。 玻璃罩另一侧，站在二层台上的杨研面色平静，并不知道君谨名和夏褚在说什么，也或许他听见了却没有反应，总之没人看得出杨研的思绪，他真的把自己深深埋入了水潭之下，每道投向他的视线都只能看见一个普通的男人。 渐渐的，玻璃罩中的二百九十七朵凤凰花逐一成型，它们褪去了白色光辉，转而变成了如火的鲜红色，像是刚从染缸中捞出来的工艺品，滴滴答答往下滴落着染色颜料。而地上的二百九十七具身体也失去了的全部的声息，他们再也无法睁眼了。 “提取完成，开始采集。”杨研发出指令。玻璃罩的门打开，数十名身穿密不透风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涌入其中，他们背着一个独特的罐子，罐子底部伸出一根软管，软管另一头接在一个盘状吸口上，被他们握在手中。 他们按照编号，有序地逐一将每朵凤凰花都采集到了背后的罐子内，然后离开了玻璃罩。他们将去往另一个房间，将所有凤凰花都注入到统一容器中，那就不是杨研负责的步骤了，他的所有工作在此时都已完成。 于是，杨研转过身，按下领口的通讯器，对观察窗后的最高委员会说：“所有凤凰花已采集完成。” 第六十三章 水花 与此同时，姜诚知开着车刚从爸妈家离开，她已经待了两个晚上，再不回去的话工作室就要忙不过来了，她不在的这几天都是艾礼杰在帮她处理杂事，还得想想回去了怎么感谢室友。 也不知道小橙子到底是怎么了。 姜诚知不是没察觉到程知勿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但她不会去追问，就像前天晚上程知勿借口离开了一个多小时一样，可是这次情况不同了，程知勿竟然毫无征兆地在半夜匆匆离去，姜诚知感到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暗中驱策着程知勿去这样做，他无力抗拒。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随之而来的是潮涌似的难过和委屈，可姜诚知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外泄。 在情绪终于逐渐消化后，姜诚知也渐渐理解了程知勿的作为，起码她理解了“理解”本身，而她能理解的原因，则源自另一件事：那个梦。她又做梦了，这一次她清晰地听到了那棵树的哭喊声，她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悲恸，疯狂地奔向立于荒芜大地上的枯木，在最高的树梢上，她将化为第一朵火苗，照亮灰暗的天空。 这个梦与之前的情节并无不同，但这次姜诚知能够感受到更加清晰的情绪，仿佛自己正在亲身经历着一切，所有的悲恸和无畏都被注入了她的心脏。 有一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程知勿，就像程知勿绝不会告诉她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一样。 那就是她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那个梦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就是凤凰花，并且还是最特殊的那一朵，是凤凰木想要涅磐重生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她找程知勿并非为了解梦，而是需要有人帮她捋清思绪，究竟是坦然面对自己的使命，还是为了抵抗命运而斗争。ъitv 她和其他凤凰花不一样，她对将它们抛到世间的凤凰木是有感情的。 姜诚知看见前面的路边站着一名男子，他举着右胳膊正在轻轻招手，好像是希望搭一程顺风车。姜诚知前倾着身子仔细看了看那个人，那是个很奇怪的男子，大热天穿着一身褐色的长风衣，头顶也戴着一顶小礼帽，身材瘦高，四肢修长，像是一个挂着大衣的衣架子。 姜诚知踩下刹车，停在了那人的身边，摇下车窗投去疑惑的眼神。 “我可以搭一趟车吗？不远。”对方很真诚。 “上来。”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男人拉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对姜诚知感谢了几句之后就靠着椅背缩回到了自己那宽敞的大衣里去，好像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就会很难受一样。姜诚知趁对方上车的时间瞥了他一眼，那个男人真的很瘦，瘦到似乎只剩骨头架子，但他的身体又很柔韧，真让人感到奇怪。 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路，那个男人就像是死了一样瘫在座位上，之前说的“不远”究竟有多远？他不再说，姜诚知也不再问，素不相识的两人仿佛在这一刻达成了诡异的默契。 终于，姜诚知开口了，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你是在找……凤凰花吗？” “是。”男人像是被姜诚知的话给惊醒一般弹坐了起来，不再缩着靠在椅背上，不过车厢的空间有些低矮，他只得低着头，伸手抬了抬帽檐，似乎是想要以更加正式的姿态与自己的司机对话，“请跟我走，你知道的，它需要你。” 姜诚知沉默地把着方向盘，迟迟不语。又过了几分钟，她问：“是程知勿让你来的吗？” “谁？”男人发出疑惑的声音，他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思索了片刻，恍然，“噢，不是，不是他让我来的，他不知道这件事，队长说他现在正在昆明。” “你也要带我去昆明？” “不一定，你梦到过它，应该知道它并没有现实坐标，而是位于一处空间气泡内，而那个气泡的投影就正好在云南境内，我们有很多种方法可以从云南的大部分地区直接进入气泡，见到垂死的它。” “那他在那里做什么？” “哪个他？你说程知勿？我不知道，大概是想要从根源上断绝你的宿命，但只凭他的力量很难，所以妖理会没有管他。”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你说的妖理会……是你和他背后共同的那个组织吗？他在其中是什么样的位置？” “你好像很关心他，嗬嗬，他只是个刚加入不久的边缘人物罢了。”男人捋起袖口，看了看表，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解答姜诚知的问题上，“好了，还有什么问题路上再说，前面的路口掉头，我们去云南。” 他的话语很轻松，就好像他们是一对习惯了平淡生活的老夫老妻，此时正在规划结婚纪念日旅行的路线，于是他说“去云南”。 可是他真正在做的事情，是在将姜诚知推向死亡的深渊。 这样的反差让姜诚知感觉分外不真实，她从未接触过这样将生命当做消耗品的世界，可是她又转而意识到，程知勿程知勿正在做的，就是将她从这样的世界中狠狠拽出来。那个男人口中的“妖理会”暂时不会处理程知勿，可是之后呢？ 突兀地，姜诚知的心里汩汩流出了名为“疯狂”的情绪。人总要疯狂一次的，为了相思，为了别离，为了热血的青春。 这一刻，驱使着程知勿的那无形的力量也作用在姜诚知的身上了。 她在路口猛地打了一圈方向盘，掉头往南边驶去。一旁的男人有些惊讶于她决断的速度，但这样是好事，他没有发表意见。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百燧，隶属妖理会行动部二队，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家伙是我的同事。” ————————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第二天，程知勿醒得很早。 再次看到身旁熟睡的小小身躯时，他还是感到有些惊异。 没多会儿，程祈也醒了，他并没有任何惊慌的情绪，最少当他睁眼看到身旁的程知勿时，他丝毫没有惊慌，他本想一把扑上来，但是想到程知勿嘱咐过的话，纠结之后也作罢了。 程知勿跟他面对面看了一会儿，程祈非但不紧张，反而咯咯笑了起来。 他只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他能知道什么？ 这一天，程知勿带着程祈和小多在昆明城里逛了逛，他本以为这会是一段轻松愉快的旅途，但走在街上时，程知勿却发现这里的妖怪密度似乎有些异常，几乎每条街上都能看到一两个蓝色的身影，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云南是妖理会的控制范围，虽然和妖理会的直接驻地四川有所区别，但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差异。 唯一的可能是妖理会在这里将有大动作。 他略带不安地给杨研拨去了一个电话，可是那头却只有一阵忙音。节奏稳定的嘟嘟声加重了程知勿心里的不安感，杨研在干什么？电话打不通或许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眼下的时刻，程知勿却近乎本能地认定事出反常。 他在房间里踱步来去，程祈就坐在床上用小眼睛盯着他，不住转着脖子。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程知勿又给郝昭去了电话，这位观察者近期的注意力都放在白门后的研究上，并不知道妖理会在做什么，不过他说会帮程知勿问一下其他观察者，但别抱太大期望，每位观察者都有自己的关心的领域，妖理会闹的动静再大，也只不过是历史的滚滚长河中扬起的一朵水花。 可是这朵水花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程知勿的头上，浇了他一个通透。 第六十四章 玄先生 在程知勿焦急地等待着郝昭回电的时候，最高委员会已经将装满提取出的凤凰花的罐子抵达了云、川的边境，当他们翻过最后的那座山后，罐中的凤凰花突然泛起了强烈的红光。 带队的人并非杨研，而是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神秘人，这样的装扮即便是在最高委员会也不常见，意味着黑袍之下的那副枯瘦身躯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他，或者她是来自数百年前的老家伙。 杨研面无表情地跟在黑袍的身后，在他们后面，是四辆小型卡车，卡车的货箱位置装载着类似油罐车那样的大金属罐子，里面装的就是凤凰花。 在装载队列的中心，是一架中等功率的屏蔽器，屏蔽效率不如实验室里那台，但胜在可以缓慢移动。 金属罐中泛起的红光使得队伍暂时停了下来，黑袍转过身看了看那四个大罐子，“他们，也感受到凤凰木了……别急，老朋友，我已经在来救你的路上了。” “玄先生，您认识凤凰木？”杨研问。 被称作玄先生的黑袍神秘人缓慢地点了点头，他的思绪似乎被这一句话引到了漫长的时光之前，他已经活了快五百年了，见证了明清二朝兴亡的他仿佛永远也没有消亡的那天。可事实是，他也快要死了，这种预感来得是那样突然，但却切切实实地在告诉着他：不久后他也要步入凤凰木的后尘。 而种族特性决定了他无法像凤凰木那样涅盘，他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这让他很想把凤凰木救回来，那棵和他几乎同时代的树如果成功涅盘，那将会代替他活下去，这对他没有任何实际好处，但仅仅是“代替”的意义，也足够让他渴望了。 在片刻的歇息后，这支队伍再度启程，他们要走的路不多了，凤凰木所在的空间气泡在云南地区很大范围内都存在投影，只要他们抵达投影区域即可通过预留的渠道随意出入那个空间。而将这支队伍交给黑袍玄先生来带领，也是因为他的能力足够一次性将整个装载队列进行转移，既能方便赶路，也能方便进入空间气泡。 在决定再次启程的时候，黑袍之下扬起了一只皮肤枯皱的手，他轻轻招了招，整支车队便被笼罩在了一片扭曲的光辉之中，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而此时，周百燧也搭乘着姜诚知的车即将抵达云、川交界处，这是程知勿前一天晚上走过的路，姜诚知正沿着它飞奔，去迎接她既定的宿命。 ———————— 郝昭的回电让程知勿的心绪彻底凉透了，据可靠消息，妖理会的相关人员已经运输着所有凤凰花在前往云南的路上，涅盘项目迫在眉睫。 云南！ 这个地名像是黄蜂的蛰咬，深深刺痛了程知勿，他知道驱使自己来到这里的那股力量是什么了，那是名为直觉的不可抗力。他将在这里和涅盘项目做一个了结，不过好消息是这个时间终于到来了，他不必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担忧姜诚知的安危，只要她这几天不来云南就行……想到这里，他有些不放心地给姜诚知打去了一个电话。 但接下来的忙音让程知勿慌了。 忙音，又是忙音，姜诚知不可能不接自己的电话，她的手机关机了？她不在服务区？她会在哪里？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杨研和姜诚知接连两个电话打不通，程知勿已经不能再等待事情的发展了，这不可能是巧合。他开始尝试向自己提问，将自己的特殊能力作用于自己身上，试图找到杨研和姜诚知的位置，他之前这样做过，但他的特殊能力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往往只有极低的成功率。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毫无阻碍地成功了，程知勿顾不得惊讶，集中精神看向脑海中呈现的画面：姜诚知正开着车飞驰在一条公路上，在她身侧的副驾驶位上还坐着一个程知勿不认识的男人，如果不是他知觉敏锐，恐怕第一眼会把那个男人当成一套衣架子。至于杨研，程知勿的观察失败了，对方的状态好像有些特殊。 而失去了从容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动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时，坐在床上盯着他的程祈身上有一道光一闪而逝。 退出特殊能力状态的程知勿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行动，毫无疑问，姜诚知从旁人那里得知了凤凰木的事情，正在往自己这边赶来，大概率是她身边那个男人告诉他的，那是谁？是妖理会的人吗？程知勿不清楚姜诚知到底知道多少实情，或许她是被骗过来的，又或许是她真的原意来到凤凰木身边，总之她被妖理会发现已是不可逆转的事情。 程知勿打算先揪一只妖怪问问清楚情况，大街上那些蓝色的身影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妖怪，他们其中一定有大部分是妖理会的成员。 很快，程知勿凭借二队的身份连哄带骗地将一只妖怪带回到了自己入住的酒店内。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开门见山。 “我不知道，上面的命令是在收到信号后念诵一段咒文。” “什么咒文？” 那名妖怪将拗口的咒文念给程知勿听了一遍，不过他是分段念的，两段之间间隔了数秒时间，这样才不会触发完整咒文的效果。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程知勿跟着念了一遍，确认自己记住了咒文的发音。 “你留在这里，收到信号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念。”程知勿对那名妖怪说。 对方虽然感到很奇怪，但还是没有违抗来自妖理会总部直接任命的行动部成员，他自己只不过是地方上的一个零散编制罢了，甚至根本不属于昆明。 说完之后，程知勿就靠在床上休息起来，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得养足精神。至于那个咒语，程知勿知道的东西比那只妖怪多得多，他知道凤凰木的存在，也知道他们聚集起来是为了什么，如果那个咒文有什么效果的话，那只能是将分散在各处的同时念咒的人都聚拢到一起，相当于某种传送。 程知勿的猜测已经很接近真实情况了，而他准备做的，就是在传送之后先妖理会一步将姜诚知找到并带着她躲起来。 他没想过怎么躲，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是个很困难的工作，妖理会这次出动的人力起码数百，而姜诚知只不过是这些蓝色中毫无特色的一抹，以程知勿的视觉根本无从分辨。 他在心里呼唤起了咕噜咕噜和九隐山，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九隐山究竟要怎样才能进入？！ 程知勿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神秘的咕噜咕噜上，就算对方能赊给自己完好的双眼，但失去视觉十余年的自己真的能在短时间内习惯吗？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自己真的不能在数百人中分辨出姜诚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第六十五章 潜入 对郝昭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机会。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在短短个小时内，妖理会几乎所有高层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涅盘项目上，这意味着前不久被搁置的对项目a的后续探索或许能在今天有所突破，郝昭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他要独自一人前去探明那家生物研究中心，白门后的遗留的研究痕迹无不表明那本日记的主人正在一步步迈向一个宏伟的目标，截止日记的末页，也就是五年前，对方已经成功迈出了很重要的一步，那么在五年后的今天，那个计划又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呢…… 郝昭不得不感谢程知勿，如果不是程知勿委托他询问妖理会的动向，他也不会知晓这个机会。观察者之间向来是没什么联系的，他们不会聚集也不会闲聊，各自在漫长的时间中做着各自的事情。 他驱车来到了位于成都市西南郊的一片工业园区，那所生物研究中心就在其中，远远看去，那是一处类似蛋形的建筑，横躺在地面上，宛如静静等待孵化的巨蛋。研究中心的门口没有保卫，但是大门上配备了高精度的人脸识别锁，这里谢绝一切形式的来访，只允许内部人员进入。 实际上，在这枚巨蛋的“蛋黄”界面上，还有另一处更加严密的防护层，那里才是绝对的核心，也是郝昭的目标。 早已打探好周遭地形的他直接将车子开去了距离巨蛋最近的一栋三十层高楼，乘坐电梯来到最高的天台上，这种地方有监控，但监控的力度不会太严密，郝昭只要小心不引发别的动静，哪怕他大摇大摆从摄像头前走过也不会有一直盯着屏幕的人发现他。 他站在天台的边缘看向脚下的大地，巨蛋白色的椭圆形顶部支架就像是仙人用柔软的毛笔点下的一滴白色颜料。 郝昭估算了一下自己和目标点的距离，这个过程他已经在电脑上模拟了一遍，但面对实际情况还得实际考量。几分钟后，郝昭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穿着一套古怪的服装，看上去就像是在紧身衣外套了一层只有框架结构的轻甲，这套服装恩能为他在潜入的过程提供诸多便利。 估算完距离之后，他伸出一根手指，蘸了点口水后竖在身前，感受大致的风速和风向，他对风的要求并不严格，只要不是刚好吹和他需要的方向完全相反的风就行了。 做完这一切，郝昭从腰间的工具包中拿出了一个提前备好的真空密封塑料袋，一支长长的黑色羽毛躺在里面，从特征上来看，应当是鹅毛或者鸭毛。郝昭撕开封口，随着真空环境被破坏，那支羽毛竟表现出了要溶解在空气中的趋势，它的边缘微微卷曲，渐渐虚化。 见状，郝昭捏住黑羽的羽根，举至眼前细细地端详了两秒，若有所感地叹了一声，轻声道：“孔明兄，借风一用。”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言罢，这名观察者毫不犹豫地从三十层高楼的天台纵身跃出，有那么一瞬间，重力拉扯着他的身躯开始疯狂下坠，但这时，郝昭手中的黑羽突然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加快了溶解的速度，以至于它的表面上不断升起了黑色的烟气，这烟气并没有逸散到风中，而是吸附到了郝昭的身上。 郝昭下坠的速度被大副减缓了，他就像是坠入了极度黏稠的透明液体中，几乎可以完全与他的重力相当的浮力推举着他的身躯。 作为活了接近两千年的观察者，郝昭不敢说自己有多厉害，但绝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在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可能有谁的手段能比观察者还多，他腰间工具包中的那堆小玩意儿就是最好的明证。他用于降落的那片黑羽是当时造访蜀军营帐时从诸葛亮那里学来的一个小把戏，制作简单，但是效果并不太尽如人意，所以没有被用在战场上。 郝昭的降落速度被控制在了一个相当安全的范围内，但他觉得这个速度有些慢，于是用手微微罩住黑羽，使其溶于空气时产生的黑色烟气被打散，这样一来推举着他的那股浮力也随之减小了一些。 与此同时，郝昭身上的那层只有框架的轻甲突然从钢制骨架结构中喷薄出了一层薄到几乎看不见的膜，那层膜上绘满了古怪的符文，在被阳光照射到的瞬间，这些符文骤然亮起，将所有光线都反射了出去，使得被膜遮蔽的郝昭像是隐身在了天空中，不过这种隐身的可靠性较低，他刚刚跳下的那栋楼中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还是会发现一片扭曲的空气的。这是某个不喜欢阳光的西方术士教给他的，作为交换，郝昭给那个性格乖戾的术士讲了一晚上的华夏神话故事。 随着郝昭的小玩意儿被激活，他开始悄无声息地向着巨蛋的顶架“游”去，不一会儿，他便精准地降落在了巨蛋顶架的最中心位置，郝昭不清楚“蛋黄”核心到底在哪个区域，但起码不会偏离巨蛋的几何中心太远。 生物研究中心的外壳是曲率不规则的蛋形结构，但由于其庞大的规模，所以某些区域看上去就和平地没有什么区别，郝昭稳稳等站在顶架的最上方也不会担心滑倒的问题。他在降落之后收起了反光膜，左右环顾了一圈，看见了一处修建在蛋壳外的观测台。 观测台不大，只有八九平方米，靠边的位置上还有一架升降梯的深井。 郝昭没打算从升降梯下去，那简直是自投罗网，他选了一处远离观测台的位置，从工具包里又摸出了一个纽扣大小的圆饼，轻轻将凸起的那一端按在了脚下的钢板上，圆饼顿时开始膨胀，几秒之后就展开成为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空心圆环，而圆环中间的部分则被掏出了一个大洞，钢板光滑的切口在圆周上清晰可见，郝昭探了探头，下面是漆黑的一片，只有一些缝隙中渗出亮光来。脚下的钢板只是巨蛋的最外层结构，里面还有作为骨架的一层天花板，所以郝昭并不担心自己这样做会被里面的工作人员看个清清楚楚。 他打了个手电，找到落脚点之后跳了进去，那支黑羽最后一点残留的功效使他没有在落下时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他在穿过洞口时顺手将展开后的圆环抽了下来，那个大洞瞬间恢复如初。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现在他已经来到了生物研究中心的内部，只要再穿过脚下的吊顶天花板就可以进入其中。 郝昭沿着吊顶层小心翼翼地移动着，他要选择一个无人的房间进入，现在他的脚下似乎是大厅或者过道，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发出任何的响动，实际上如果这是平时，他哪怕完全静音也难逃被发现的结果，但现在不一样，妖理会关注着涅盘计划的进度，没人分心留意这所生物研究中心。 郝昭往前走了一段，四周缝隙中渗出的亮光开始减少，他猜测自己来到了没什么人活动的区域，最后，在一片完全的漆黑中，郝昭停止了移动，脚下大概是什么无人看守的库房，正是合适潜入的位置。 他又摸出了那枚纽扣，重施故技，打开了一个洞口，洞口下就是研究所的房间了，仍然是漆黑一片，郝昭跳了下去，打开手电照了照，两侧是一排排的储物架，上面堆满了各种材料，果然是个仓库。郝昭试着从仓库中堆放的东西上判断出这间仓库的重要性，如果重要的话，那仓库附近大概率会有保密级较高的档案室和实验室一类的地方。 第六十六章 演化法则 郝昭的手在杂物堆中突然触摸到了一片薄而脆弱的纸张，他将那张纸小心地抽了出来，手电的光打在了上面，他本以为这会是什么不小心遗落在这里的档案，事实并不是，但纸张中记载的内容比起任何档案都要让他惊喜兴奋，甚至有一丝怀疑的惊讶。 那张纸上记载的内容不是其他，正是另一份日记！ 从笔触和斟词酌句上简单看来，这份日记是白门后那份日记的主人亲笔所写，郝昭难掩惊喜之情，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的日记为什么会丢失在这里，但是以对方团队首脑的身份，日记中记载的东西必然有着相当高的价值。 郝昭将那张纸放在一旁，埋头在杂物堆里仔细寻找了起来，不多时他就找到了十余张类似的日记纸，都是零零散散的被埋在各个地方，有的还缺了边角或直接只剩半张。郝昭本来想找齐所有的日记，可是那样的话就得把整个仓库翻个底朝天，动静太大了，只能作罢。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他将收集到了十几张日记放进了包里，熄灭手电来到了仓库大门前，检查过后发现这扇门从内部可以直接开启，不需要任何钥匙。 郝昭想了想，尝试性地将耳朵贴在大门上，想听听外面有没有声音。 过了一会儿，郝昭基本可以确定门外没有人的活动，于是他将大门沿着导轨向一侧轻轻滑开，露出一条缝隙，郝昭双指从怀中夹出一片反光度极好的方片，将方片伸出门的缝隙，左右观望后确认无人，但他没有急着从仓库中出来，因为从方片反射的镜像中郝昭还看见了数个对着这个方向的摄像头。 这个些像头就不能不管了。 郝昭收回方片，蹲了下来，从工具包里掏出了一沓长方条形的黄纸，又捻出一颗水溶性膜包裹好的圆珠子，在水溶性膜之下是调制好的朱砂墨，郝昭将蘸了点口水点在那颗珠子上，没过多久，水溶性膜就溶解开了一个豁口，朱砂从圆珠子中流淌而出，装满了郝昭事先准备的容器。 “忘带笔了……”他翻了翻工具包，咕哝了一句。 没带笔也无所谓，郝昭直接以指作笔，蘸起墨水在黄纸上快速地写画起来，不一会儿他就绘制好了十几张一模一样的符箓，只在细节处有些许误差，郝昭非专业符师，能画到这个水平已殊为不易。 画完之后，他调动自己的力量注入其中，将符箓激活。郝昭将一张张激活的符箓抛出仓库大门的缝隙，那些符箓在风中鼓荡了一会儿之后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朝着摄像头飞去，死死地将镜头包裹在内。 做完这些，郝昭将现场收拾了一下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仓库，被他物理性黑掉的摄像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不过从走出来的这一刻开始，郝昭就需要加速了，他不知道那些监控画面后面是否常时有人注视，如果有的话，那他们或许已经发现研究所已经被入侵了。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走出仓库的郝昭四下环顾，他站在一条走廊中，走廊两头都是感应式安全门，郝昭索性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去。 安全门感应到有人靠近，向两侧打开，郝昭别在腰间的剩余符箓瞬间飞出，几乎在他迈出步子的同一时间就黑掉了前方的摄像头。就这样，郝昭大摇大摆地向前走着，“蛋黄”作为内部最核心的区域必然没有多少闲人，研究员们大部分都有各自的工作，不会在走廊上闲逛，只要安保部门没有发现监控的异样他就能一直畅通无阻。 但这只可能是个幻想，没过多久，就在郝昭站在一座看上去很有科技感的大厅前时，四下突然开始闪烁起了充满警告色彩的鲜红灯光，同时刺耳的警铃也开始奏响。但郝昭只是毫不在意地抬眼看了看最近的警报装置，拉起了面罩继续往大厅中走去。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不过自己的身份还是得保密一下。 这座大厅似乎是某种集中处理单元，在墙上有一块巨大的显示屏，郝昭走到操作面板前，尝试着调用起了其中的数据，成功了，这里的负责人似乎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没有设置权限锁，让郝昭毫不费力就进入了数据库之中，他点开了一份高亮的文件。 演化法则？郝昭记下了这份文件的名字，但文件中的内容似乎是还没来得及录入，显示为一片空白。 郝昭有些惋惜，以他的经验来看，被高亮的文件一向有着相当高的重要性。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不远处惊呼起来：“你是谁！” 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的郝昭没有回话，毫不犹豫地向着那人伸出了手，做出抓握状，只见与他相隔数米的人竟被无形的手死死捏住了脖子。 塑形之手，从一名戴着尖顶软帽的老法师那里学到的，但力量体系不同，郝昭运用起来有些吃力。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他没有杀人的打算，只是控制着力道将对方打晕过去便松开了手。他还打算继续查看起这台电脑上的其他信息，可是随着入侵警报的响起，整间研究所的隐藏安保措施都活了过来，开始对郝昭这名入侵者施行追捕。 四面的墙壁突然裂开了数个豁口，几块不规则的凹状金属块从其中飞出，向着郝昭笼罩了过来，它们的边缘像是被巨人掰折一般呈现参差的断口，但这些金属块之间的断口都是互补的，也就意味着它们能够拼合在一起，将人或者别的什么困在其中。 它们来的速度太快，郝昭甚至没反应过来，当他开始往外掏东西的时候，所有的金属块都已经猛地撞击在了他身周的轻甲框架上，撞击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每一部分的金属块都在试图朝中心聚拢，它们合为一体的渴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和那些框架挤压出了火花。 见状，郝昭叹了一口气，这些家伙的反应也太快了。 不过这里毕竟是妖理会的地盘，而且还是一项极为神秘的工程，要是自己随意的闯入就能把所有秘密带走那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轻甲框架被锁死，郝昭便不打算再在这里多留了，他做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口中轻斥一声：“开！” 话音落下，整套轻甲框架都仿佛被注入了无穷尽的动力一样，猛地向外膨胀了一圈，甚至将那些金属块都顶了开去，郝昭也趁机闪身逃了出来，身后，那身轻甲框架瞬间反客为主，将所有的金属块都死死地箍在了原地。 不能多留了。郝昭已经听到了远方的脚步声，还好他留了离开的后手，这是个好习惯。 他解下缠绕在腰间的腰带，那腰带缠了一圈又一圈，足足在地上堆起了厚厚的一沓，全解下之后，郝昭握住腰带的一头轻轻地摩挲着，他将这头打了个奇怪的结，那结就仿佛是一只锚的形状，随后郝昭将打结的这头猛地向头顶掷去，那腰带并没有在动力耗尽后下坠，反而像是有人在另一头拉着它一样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上升。 这间大厅的天花板不高，只有七八米，可是那腰带却始终触碰不到尽头，它以一种难以描述的状态攀升着，很快，郝昭打的结就看不见了，接着，靠近天花板的那部分全都虚化了下去。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腰带的攀升停了下来，郝昭纵身跃起，手脚并用将自己坠在了腰带上，用力一拽，停止攀升的腰带便又一次飞快地向上移动了起来，随之将郝昭也带了上去。 不一会儿，他就彻底消失在了研究所之中。 腰带的另一头连接着研究所旁那栋三十层高大楼的天台，郝昭在跳下之前就在上面留下了用于固定锚形绳结的靶标。 绝技，神仙索，郝昭馋了三十年才学到的把戏。 第六十七章 耳语 装载队列再次出现时，已是位于云南境内的一处密林之中，四辆小型卡车横向排列开，整个队伍规整得如同行进的军队，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那一袭黑袍。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可以了。”玄先生荡开黑袍，原地坐了下来，丝毫不嫌地上的泥土和枯枝败叶。 一旁的杨研见状，抬手示意后面的队列原地休整。在玄先生荡开那笼罩身体的黑袍时，他瞥见了对方那枯瘦到和树枝一样的四肢和躯干，听罗老板说，如果不是涅盘计划，玄先生现在应该已经选择沉睡，等待将来可能会有的延续生命的方法了。 “你说，还要等？”玄先生开口问。biqμgètν 杨研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他走到玄先生身边，默算了大概的时间，周百燧办事他一向放心，那是个没有感情的家伙，为了达成目标无所不用其极，而且周百燧还有一项鲜为人知的能力：他能够使自己的话语富有极强的说服力。 谁能想到那个寡言少语，看上去跟衣帽架一样的男人竟然每一句话都如同洗脑一样具有煽动力呢？没有防备的凤凰花不可能抵挡这种煽动的。 至于程知勿……杨研轻轻搓着指肚，他没有事后在程知勿面前辩解的打算，相反，他会直接承认自己安排了周百燧去把姜诚知带来。 他对玄先生回答道：“是，请再等一会儿，很快。” ———————— 在房间中等待的程知勿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煎熬，他一遍又一遍地窥探姜诚知的位置，对方已经极度接近云、川的边界了。 被他抓来的那只妖怪比他还要煎熬，即便程知勿对他很客气，他还是缩在房间的角落，找了把椅子坐着。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终于，那只妖怪收到了信号，他从椅子上直接弹了起来。 “开始了！” 程知勿点点头，但并没有立刻开始念那句咒文，而是对那只妖怪说：“你先念。”他在防备对方使心眼在咒文上动手脚。 随着念咒的声音响起，在程知勿的独特视线中，那只妖怪对应的蓝色色块就像是被一张接触到水面的纸一样迅速被液体浸透，所有被浸透的部分都转为了灰暗的颜色，又在转眼间彻底消失在眼前，这张纸被水面吞噬，渐渐沉入到水下的世界中去了。 程知勿又等了几秒，确定没有别的变化之后，他也准备念动咒文了。 “程祈，乖乖待在这里，如果今天我没有回来的话……”程知勿张了张嘴，他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回来的话会怎么样，程祈也不是想待在这里就能待在这里的，只要自己离开太远，他还是会直接闪烁到自己身边。他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程祈的脑袋，没再说什么。 “小多。” “汪！” “你要跟我去吗？可能会有危险。” “汪。” 密码 “好。” 程知勿俯下身抱住小多，开始念起了那句默记十余遍的咒文，这与刚才学的时候的感觉不一样了，随着咒文的缓缓出口，程知勿有了一种被某种界面包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肥皂泡泡在试图把自己笼罩进去，或者说，是自己试图进入这个肥皂泡泡才对。 咒文念完，程知勿终于完全穿过了那层界面，他来到了凤凰木的空间气泡之中。 这里是一片有限的空间，边界极为辽阔，但如果愿意花费时间去探索的话，仍然可以在不长的时间内见到这个空间气泡的边界，而在气泡内部，则是一片荒芜的世界，大地龟裂而干枯，似乎已经将所有的水分都消耗殆尽，天空是灰蒙蒙的，看上去满是阴云，实际上那只是边界的投影。 在大地的尽头，不论在空间气泡的哪个位置，都能看到一棵垂死的枯木，那就是正在迈向死亡的凤凰木，它在远方看上去和普通的园艺凤凰木一般无二，但如果走近，就会惊讶地发现这棵凤凰木是如此的高大，它的树干上爬满了虬结的纹路，干枯的枝桠比薄饼还要脆。 程知勿极目远眺，他能看到凤凰木，那是一片难以被忽视的巨大的深蓝色块，不，不止如此，在程知勿的眼中，那棵凤凰木的细节被隐去，只剩茕茕孑立的轮廓，而那轮廓则像极了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他还在靠近凤凰木的位置看见了许多蓝色的小点，粗略看去大约有上百个，那都是进入这里的妖理会成员。 程知勿往凤凰木的方向走去，不过他绕了一个弯，这样能和妖理会的人避开。如果姜诚知的那个梦真的有迹可循的话，那自己到凤凰木附近去等她是最好的选择，前提是那时还来得及阻止姜诚知变成凤凰花回到那棵快要枯死的树上。 即便来不及，他也只能这样做了。 这片空间很大，绕过妖理会去往凤凰木的另一边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程知勿快要走完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聚集在凤凰木前的那些妖理会成员开始行动了起来。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黑袍玄先生看着那棵高达数百米的枯树，张开双臂仿佛想要与之拥抱，他颤抖着双手，呼喊了一声老朋友的名字，可是凤凰木没有给予玄先生回应——它已经快死了，如果它是人类的话，那它现在的状态就相当于刚刚闭眼，还没死透。 一旁，杨研指挥着装载队列就地展开，四辆小型卡车拉来的金属罐都被小心翼翼地卸了下来，竖直地立在地上，他没有急着命令打开罐子，凤凰木已经失去了意识，无法主动吸收它抛洒出去的这些花，也无法主动完成涅盘，妖理会需要帮它一把，而且，最重要的那朵花还没有到。 许多的金属支架和构件从卡车上被卸载下来，从云南本地调集的妖理会成员此时派上了用场，数百人被分别部署到了不同的位置上，有条不紊地快速将一个个支架组装成了完整的台座，在外界，这是需要大型工程机械帮助的工作，但在这里，却依靠数百人的力量替代了工程机械。 这些台座是用来储放那四个装满了凤凰花的罐子的，它能够控制凤凰花的外流速率，以防接近三百朵花同时被释放引起不可把握的麻烦。 台座的搭建需要一定的时间，杨研并不着急，他平静地站在一块高凸的岩地上，注视着搭建的进度。他看见了在凤凰木前颤抖着身躯，悲恸难忍，久久不能自已的黑袍玄先生，也看见了协调有序搭建台座的数百名妖理会成员，他们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 玄先生和他的老朋友快要赶不上这个时代了，他们不懂时代的风向，也难以理解妖理会取利于人类科技的生存方式。 “颜缪。”杨研喊了一声，二队的成员中，他只带了颜缪一个人过来，其他人都在完成凤凰花的提取后回到了基地中去。 身材壮硕的男人被叫到名字，拉高音调哎了一声，小跑着来到杨研面前，“队长，有什么事？” 杨研倾着身子，在颜缪的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哎，好，俺知道了。”颜缪边听边点头。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夏褚曾评价颜缪为“二队最像杨研的人”，这个男人看上去像是一截实心的木头，但只有了解他之后才会发现他的心思比迷宫还要复杂，他就是那种什么事都不会表现出来的家伙，和杨研一样难以被看透。 “好了，去。”杨研嘱咐完，拍了拍颜缪的肩，这个动作很怪异，因为颜缪比杨研足足高了一个头还要多，杨研只得抬高手臂才能完成拍肩的行为。 第六十八章 敷衍的阻拦 程知勿疾步行走之下，终于在十几分钟后绕到了凤凰木的后方，在这个位置上，他和妖理会正好位于凤凰木的两侧，有粗壮的树干遮挡，谁也发现不了靠近的他。 小多看上去很兴奋，它知道这里没有超界打击的存在，任何妖怪处在这样的地方都会本能地放松下来。 可是过了一会儿，程知勿发现蹦蹦跳跳的小多突然放缓了脚步，脑袋死死地朝向前面的一个方向，尾巴也渐渐垂了下来。看到小多这个反应，程知勿心里一紧，前面有什么？他什么也没看见，也许那不是活物，又或许对方躲了起来。 心里打了个转，程知勿当即决定转向，绕更大的一个圈再前往凤凰木。 可是他刚刚准备后退时，一个声音就从身后响了起来：“凤凰木周围太危险了，你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去，俺不骗你，一会儿当它开始涅盘的时候，连玄先生也不敢靠近。” 程知勿听到这个声音时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不光是自己，小多也没有发现。 很有可能刚才小多警戒的人就是他，但他却在瞬间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程知勿谨慎地转过身去，从对方的话里听来，他没有和自己动手的意思。他看见了一片蓝色的人形轮廓，对方身材壮硕，步态稳重，程知勿没见过这个人，他问：“你认识我？” 颜缪露出一个耿直的笑容，他像是刚从田间地头干完活回家的农夫，没有一点弯弯绕的心思，对于程知勿的问题，他很爽快地回答并解释了更多，“俺不认识你，但是队长说你会从这边过，让俺在这儿等，所以你就一定是队长让我等的人了。队长跟我们提过你，是叫程知勿对？俺叫颜缪。” 塔读app，小说>网站 “队长，你是说杨研？” “是啊。”颜缪见程知勿好像有更多的话想问，赶忙摆了摆手，说：“俺不知道更多了，你别问，队长只告诉俺了这些，你要问你就去问周哥，不过周哥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说的周哥是不是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看着跟衣架似的？”程知勿灵光一闪。 “对咯，他叫周百燧，是个看上去疲软无力、风吹就倒的病秧子，但他下手可狠了，要不是因为手下沾了几条人命，恐怕早就升迁了。在二队他除了队长的话谁也不听，我们跟他的交流都很少。” 颜缪的话让程知勿的呼吸为之一滞，姜诚知竟然被这种狠人抓住了。 颜缪见程知勿不说话，又劝道：“跟我走，凤凰木真的很危险。” 程知勿抬起头来，灰暗的双眼看着颜缪，“如果我一定要去呢？”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被强行带走的心理准备。 可是颜缪只是摇摇头，脸上依旧挂着那个耿直的笑，“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一定要去就去呗。” 听到颜缪的这个反应，程知勿愣住了。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密码 “我阻止过了啊。” 程知勿试图从颜缪的语气中听出那么一丝开玩笑的意味，但是颜缪是那样的真诚。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杨研的意思？” “是队长的意思。”颜缪回答说。 程知勿想了想，突然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去，颜缪就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那个背影，就好像刚才警告程知勿的人不是他一样。实际上，颜缪也不明白杨研为什么会就这样放任程知勿去找死，队长明明很关心这个家伙。 程知勿很快就来到了凤凰木下，再往前走几步他就能触摸到这棵活了数百年的老妖，但他站住了，程知勿注意到，在他的视线中这棵树不单单呈现出象征妖怪的蓝色，那不是正常的蓝色，而是死寂的蓝色，色彩停止了流动，就好像被风干了一样。 程知勿停住脚步后，略带迟疑地抬起了头，看向凤凰木最高的树梢，他曾在梦里看见姜诚知站在那里燃气火焰，他害怕自己一抬头，梦里的那一幕就会重演。 好在那只是梦，树梢仍然是光秃秃的树梢，谁能想到，在百年前这棵树的树梢曾孕育出了一朵又一朵娇柔却又坚韧的花朵？可是……树孕育花的目的难道不是繁衍吗，为什么在将死之时却要收回所有的花来涅盘呢？ 程知勿之前就在想这个问题，但他并不知道这是不是这棵凤凰木的特性。 小多也安静了下来，乖乖地坐在地上凝视着面前那棵散发着枯寂死亡气息的树，它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绝大多数妖怪的末路：孤独地躲起来，再安静地死去。但比起这样的妖怪来说，凤凰木还是幸运的，起码还有一位老朋友和一整个庞大的组织记挂着它，试图救回它的生命。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小多不是很聪明，但它在此时仍然很庆幸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平和，等到未来，它死去的时候，程知勿会在它身边的？ 不，小多或许会活得比程知勿要久，它是妖怪，生命周期已经和寻常人类相差无几，而它现在也才五岁而已。但程知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平均寿命不过七八十岁的人类，等到程知勿老去的那一天，小多也许还能活蹦乱跳地在外面奔跑。 虽然那一天的到来还很远，但在面对快要枯死的凤凰木时，小多也不由得想到了这些问题。 且不论小多在想什么，程知勿现在则正在犹豫是直接试着与凤凰木沟通，还是静静等待妖理会那边的动静，从刚才那个自称颜缪的家伙说的话来看，姜诚知好像并不在这里，否则他不会有空这么悠闲地来找自己。 但就在程知勿做出这样判断的同时，凤凰木所处空间的边界上突然燃起了一片通红的火烧云，这不是什么形容词，而是天空真的烧了起来，所有人都被那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包括程知勿。 程知勿的心猛地一跳，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是姜诚知来了。 第六十九章 勇士？疯子？ 染红天边的烈火在很短的时间内向中心收缩成了不大的一朵火苗 姜诚知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在跟着周百燧念了那句咒文之后就陷入了一种灵肉分离的状态，身体和意识就好像是断开了连接的网络，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名喝醉了的旁观者，脑子又晕又沉重。 她看见自己的身躯升起了团团烈火，但她一点也不害怕，这就好像在看电影，姜诚知感觉不到任何的真实，她的身体难以将感知传递到意识。 那团烈火灼烧着自己的身躯。姜诚知看着，产生了一丝疑惑：这一幕有点熟悉。 在烈火中，姜诚知的身躯像是被丢进锻炉的钢铁一样，融化变形，去除了所有的杂质，只剩下最纯粹的核心：那是一朵娇柔的花，有五个小瓣，像是一朵凝固的火苗。它在烈火中被煅烧出了琉璃的色泽，一道微弱到难以看清的凤凰虚影从火焰中腾起，绕着它转了三圈。 在此之前，没人知道为什么姜诚知是最重要的那朵花，哪怕是安排人把姜诚知带来的杨研也不知道，他只是接到了罗老板的消息，说如果没有这朵花，那涅盘项目便是一场空谈。 可是这一刻，在看到那个凤凰虚影时，所有人都明了了：这是一朵被真正的凤凰祝福过的花，它真的拥有涅磐重生的神力。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琉璃一样的花朵在火焰中舒展开自己的花瓣，冥冥中，它感受到了什么东西。 是将死的凤凰木。 姜诚知看着自己的身躯在火焰中成为凤凰花，她无法反抗，也无心反抗，好像那跟自己毫无关系，但是现在，她却不能这么说了，因为她感受到了凤凰花的情绪，一模一样的情绪：那是悲恸、哀伤与惋惜。所有的情绪就像深海的洋流，完全感染了姜诚知，她再也没有理由无视凤凰木的死亡。 这就是一定要把她带来这里的原因，根本不需要什么勉强的手段，她和凤凰木之间的那种联系就足以摧毁她。 很不幸，程知勿没有料到这一点，也可能他料到了，但是不愿意相信会这样。 凤凰花开始飞向了大地上最高大的枯木，这一幕姜诚知曾在梦里见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清晰。 与此同时，黑袍玄先生从凤凰木旁边退开，回到了队列前方。 “开始释放！”杨研的声音在队列中响起，刚刚被搭建好的平台上树立着四个六米多高的金属罐，从罐子底端伸出一个接口与平台连接在一起，随着杨研的命令发出，负责控制平台的人逐一拉下了开关，凤凰花从四个罐子中涌出，进入到平台的储存仓中，它们将在那里被在场数百只妖怪的力量冲刷，以便能够更好地被凤凰木吸收。 这也是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这些凤凰花已经在世间活跃了太长的时间，它们沾染了复杂的气息，无法被凤凰木直接接纳，必须要在释放出来之前经过一次“过滤”才行。 随着姜诚知的出现，所有的凤凰花也开始了躁动，光芒不住地闪烁。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另一边，程知勿看着那团从天边缓缓飞来的凤凰花，在心里大喊：不！不不不！！他想起了自己的梦：自己站在凤凰木下呼唤姜诚知的名字，但对方却没有回应。 那团火快要飞到凤凰木枝头的时候，程知勿大声喊了起来，他喊着姜诚知的名字。 他开始往树上爬，虬结粗糙的树干让程知勿不需要摸索，随便抓一把就能触碰到着力点，可是凤凰木实在太高了，程知勿即便是个身体完整的普通人也难以在这样几乎垂直的树干上一口气攀爬到顶。他没爬多久就感到肌肉酸胀，胳膊比面条还软，完全不听使唤。 自己难道会在这里被拦下吗？程知勿咬死了牙关，可一个普通人的潜力再怎么激发也是有限的，他艰难地攀上了一根枝头，颓然扶着树干，肺叶就像是在燃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时，姜诚知化作的凤凰花缓缓飘落在了最高的树梢上，花蒂蔓延出了碧玉一般的茎攀附在枝头，它就像是从未离开过这里。下一刻，伴随着空气猛然膨胀的“轰”的一声，凤凰花和树梢全都笼罩在了鲜艳的烈火之中，凤凰木是那样的高，以至于在最高树梢上燃起的火就像是在焚烧浩瀚的苍穹，它要把苍穹都烧出一个窟窿来。 远处，巨大的平台前，杨研下达了最后的指令，被“过滤”好的凤凰花从储物仓的开口处喷涌而出，它们迫不及待地朝着凤凰木的方向飞去，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它们。 一片火雨在大地上蔓延，但这片火雨并非从天上落到地上，而是从地面升向天空，飞向凤凰木高高的枝头。它们环绕沿着树干向上流动着，就像是汹涌而绚烂的河流，霎时间，整棵凤凰木都被点燃了，它那飞速流逝的生命力好像被这些花截停在了树干中，它们为它带来了全新的活力。 站在树枝上的程知勿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可以踩着这些花……跟随这条火焰的河流升向凤凰木之巅！ 他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再耽搁下去的话那条火焰河流就快要从自己面前流淌过去了。 程知勿看准下方一朵快速升起的凤凰花，猛地跃了出去，这些花不是妖怪，但它们都散发着明亮的光，以至于在程知勿模糊的视野中呈现出显眼的光源，所以他能确定位置。他跳得很准，虽然姿势有些狼狈，但好在这些凤凰花都很大，它们基本上都有半米的直径，而且五片分离的花瓣也让程知勿有良好的抓握点。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所在的这朵凤凰花上升的速度越来越慢，在过了几秒之后甚至开始呈现下降的趋势。 程知勿的体重相较于它们来说还是太重了，这不是电梯，只是一朵轻柔的花。 不行，不能在一朵花上待着。程知勿又一次跃了出去，跳到了不远处另一朵花上，跟着这朵花又上升了一朵距离，然后再次更换，循环往复。他每一次跃出都是在冒险，一旦看错了位置，他就将从这几十米的高空坠下，在地上摔成一滩肉泥。 绚烂的火焰之河包裹着凤凰木的树干飞速流动，穿行在其中的程知勿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虫子，试图在河流中寻找一点落足的空间。biqμgètν 他的动作没有一点遮掩，当然，他也没有遮掩的余力，这让远处妖理会的成员注意到了他。 “没劝下吗？”杨研侧过头，对刚刚才回来的颜缪轻声问。 颜缪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队长，你如果下不去手的话，我丝毫不介意代劳。”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他虚弱到好像随便一阵风就能被吹走，可却依然奇迹般地杵在这里，如果一定要解释个原因的话，那可能因为他像个衣帽架，能扎进泥土里去。 周百燧的话没有让杨研有任何的反应，他早就习惯了周百燧的办事风格。 不过，为什么不强行阻止程知勿？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周百燧站在侧面，帽檐下那双深陷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杨研的脸，他看不出队长在想什么，究竟是另有打算，还是本意如此？杨研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这也是周百燧只听杨研的话的原因，他在害怕，他害怕杨研。 “那是谁？”玄先生怒气冲冲地朝杨研走了过来，他听见了几人刚才的对话，也看见了不断向上攀升的程知勿。 对于玄先生的问话，杨研不能再沉默了，他斟酌着语言，缓缓吐出几个字：“一位勇士，或者一个疯子。” 狼说：抱歉！今日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回家的路上，只有一更了。 第七十章 焚魂 程知勿借着凤凰花往上升的时候，姜诚知也在经历着变化。 她回忆起了自己还是一朵花时的一切，从长出花骨朵到被抛洒向人间，姜诚知在这个枝头待了接近一百年。花是树生命的延伸，在凤凰木上，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但姜诚知是觉醒独立意识最慢的那一个，以至于和她同一年开的花都以为她没有产生独立意识的可能性了。 后来，突然有一天，思维尚处于混沌中的她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流，她用简陋的感知努力地去辨认那是什么，但是她的认知太有限了，她只听见她的兄弟姐妹在一齐欢呼，分外活跃地展示着他们自己。 过了一会儿，姜诚知感觉更热了，散发出那股灼热气流的源头好像靠近了她，她又听见了兄弟姐妹们的声音，但这次她们不是在欢呼了，而是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很快，那灼热的气流离开了她，这让她稍微舒服了一些，再被烤一会儿的话她都担心自己会烧焦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所有凤凰花中最幸运的那一朵，她被凤凰祝福了。 后来她终于产生了合格的独立意识，也在某一天被凤凰木抛洒向了多姿多彩的人间，临走时，她问凤凰木为什么要让花去人间生活，凤凰木告诉她，所有的花都是它的孩子，孩子长大之后总要去闯荡的，它不想让孩子们作为花挂在枝头度过漫长的时光。 当时的姜诚知还不明白，作为花的他们能够活很长很长的时间，并不会随着四季变化之理而凋谢，可是一旦成为人，他们的生命便只有那么不到一百年的时间了。 如果说当时姜诚知忧心的是自己的死亡，那现在的她，却已直面了凤凰木的死亡。 她是被凤凰祝福过的花，其他的花都会被她所吸引，那火焰的河流就是最好的明证，她的意识向下看去，发现了冒险攀升的程知勿，如果是平常，她早就叫喊出了声，可是现在的她依然处在头脑昏沉的状态中，她是一切的旁观者，是无声的看客，她只惊讶于程知勿的毅力和执着，却没有、也不能出声提醒他。 这条火焰河流看上去像是在燃烧一样，但大部分都只是光效，真正的温度还远远不到火焰的水平，可是对于血肉之躯的程知勿来说也是相当恐怖的温度。 他的头发和眉毛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卷曲干枯迹象，皮肤被蒸得通红，嘴唇上满是白色的死皮和龟裂纹路，程知勿很早就闭上了眼，以减少水分从眼球上散失的速率，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快要接近脱水和晕厥的边缘，杨研说得对，他是个勇士，也是个疯子，以残疾之躯做出这种事，很难不让人惊叹程知勿的毅力。 他距离树梢越来越近了，但是火焰之河也渐渐流淌殆尽，凤凰木的涅盘过程即将开始，接下来只要吸收掉所有归位的花，它就能重新焕发生命活力。 程知勿在脚下看不见任何另外的花了，他又抬头看了看，距离姜诚知大约还有十多米，不算很远但在垂直方向上仍然是一个让体能耗尽的他难以企及的距离。但他也不能在站在脚下这朵花上了，否则会越来越沉下去的，于是程知勿使出最后的力气，纵身跃向了不远处一根粗壮的树枝，他看得很不清楚，但大致能分辨出那是一根树枝。 手脚并用之下，程知勿终于在树枝上站稳，他仰头看向姜诚知，在这枝蔓交错的树冠上，他的头顶只余下了很小的一片空间，属于姜诚知的那朵花在空隙的那一头随风摇曳。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所有的凤凰花都一一落在了枝头，一朵一朵火苗似的花点燃了整个树冠。 程知勿大声喊着姜诚知的名字，可是仍然得不到回应。 终于，最高的树梢上，被凤凰祝福的花真的燃烧了起来，它的每一个花瓣都成为了燃料，那琉璃一样的蕊在这不同寻常的火焰中渐渐化为了最纯粹的生命力，顺着茎倒流回凤凰木的枝干中，涅盘开始了。 不止是姜诚知，她的燃烧就像是一个信号，从上往下，所有的凤凰花都渐次点燃了自己，整个树冠真正成为了一片火海。 身处其中的程知勿开始气闷、头晕，他如果再不离开的话就要死了，这还只是涅盘的第一阶段，之后的凤凰木对他来说只会更加危险。 但他仍然不愿意离开，他相信姜诚知还没有死，他只要攀上最高的树梢，将那朵花从凤凰木上摘下来就能保住姜诚知的命，而且涅盘已经开始，这样做甚至不会影响到凤凰木的复生。这就是程知勿在看到凤凰木之后的打算，他必须要在妖理会和姜诚知之间保持平衡。 他又一次摸索到了树干前，但此时凤凰木的树干已经被烈焰焚烧到了很高的温度，程知勿根本无处下手。 他把衣服撕了下来，撕成长长的布条裹在手上，可是这样抓不牢，很容易掉下去，于是他只能又把手指头露了出来，布条只缠绕在手掌和指根部分。 即便这样，程知勿依然被烫得面目痛苦，手指就像是直接被按进了沸水中，不，比按进沸水中还要更加折磨，他不是固定在那里就行了，他还得借助摩擦力往上爬，被烫得皮肤脆裂的手在粗糙的树干上不断地摩擦，鲜血顺着树干上的沟壑往下流淌，但又很快被高温蒸发为了一片黑乎乎的血渍，像是烙印一样留在了树干上。 也许是引入树干中的鲜血起了作用，被分离出身躯的姜诚知的意识在这时突然回到了自己已经变成花的身体中，她脱离了那看客的状态，周围的一切都再次与她有关了。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在恍惚了那么一瞬间之后，姜诚知猛然想起了程知勿。 她半透明的轮廓从凤凰花上浮现，焦急地看向那个满身焦糊的身影，她几乎已经很难辨认出那是程知勿了。 可是看见了又如何呢，姜诚知无法言语，也无法被程知勿感知。 就在她焦急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程知勿好像正在看向自己的方向，表情半是惊讶半是欣喜。他能看到我？姜诚知的精神也振奋起来，她想让程知勿快离开，恢复了记忆的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包括涅盘的本质，也包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程知勿确实看见她了，咕噜咕噜给予他的视野好像能无视一切生命形式。 在程知勿眼中，此时的姜诚知既不是青色也不是蓝色，而是此前从未见过的红色，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他确实看见了姜诚知，她果然还活着！ 程知勿刚卯起劲准备继续往上爬，就看见姜诚知的身影冲自己大幅度地左右摆动着胳膊，那意思很明确了：不要过来！ “我要救你离开！”程知勿大声呼喊着。 但是姜诚知依然拒绝。她估算了一下时间，心急如焚，程知勿再不离开的话，凤凰木马上就会爆发出一波焰浪，这可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沾染了凤凰气息的焚魂之火，程知勿根本无从抵抗。 第七十一章 踹一脚 很快，姜诚知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凤凰木的躯干中渐渐孕育起了一股磅礴的力量，那是一团火，它要用这团火冲刷自己的每一根枝桠，唤醒死寂的树干，这就像是医疗上的电击疗法，用高能的刺激使失去活力的各部分重新活跃。 塔读app，小说网站 即便程知勿这个时候离开也来不及了，他将在焚魂之火下被灼烧殆尽。 姜诚知努力回忆凤凰木曾经告诉过她的那些事，试图找出拯救程知勿的办法，她想起了关于涅盘的一切，也想起了凤凰在她身旁停留时说过的话。 “吾之火无物不焚，独被吾赐福者可免。” 是了，姜诚知自己就是焚魂之火无法燃烧的对象，她霍然抬起头，生涩地从记忆中学习着一个技巧。 不多时，她的虚影像是一团灰烟渐渐消散，但是一只全身都由火焰构成的鸟却从属于她的那朵凤凰花中升起，轻轻啼鸣了几声后，振翅冲向了程知勿。 火光汇聚为了它的羽翼，灰烬是它的绒毛，它的面容没有实际的形象，而是一团不断变化的火焰。 火焰凤凰从凤凰木的枝头升起，穿过重重交错的树枝，那些树枝直接从它的身躯中划过，但却无法损伤它分毫，仅仅在瞬间过后，火焰又重新填补了空缺。 凤凰在程知勿惊讶的神情中没入了他的身躯，与此同时，凤凰木体内孕育的焚魂之火彻底迸发了开来，那是一道无形无色的火圈，眨眼间就掠过了程知勿的身体，他在触碰到火圈的时候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灵魂被消融的疼痛，那明明只有一瞬间，程知勿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小时，但就在他差点喊叫出声的时候，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了他的灵魂，将焚魂的烈焰阻挡在了外面。 姜诚知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了程知勿的脑海中，她的身上燃着和刚才那只火焰凤凰一样的火，并且从脚尖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化为灰白色的尘埃，就像是被烧尽了所有的可燃成分。 “你快离开这里，凤凰木的涅盘过程已接近尾声，再过会儿你就要被妖理会抓住了。”她在程知勿的脑海里焦急地说，声音直接传递到了程知勿的意识中去，而他也看见了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姜诚知，这次是真真实实地看见了。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程知勿注意到了姜诚知正在飞快消散的身影，他大概猜到刚才发生什么了，嗫喏着嘴唇，颤抖的牙关发不出任何一个完整的音节，这是他与姜诚知所见的最后几秒了。 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成为了一片火海的树冠在这一刻发生了异变，所有的火焰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影片一样静止了下来，这种静止只持续了短短的半秒左右，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变化，明明已经快要完成涅盘的凤凰木在霎那间像是漏了气的皮球，蓬勃的生命力如决堤一般往外泄去，浓重的死气再一次笼罩了它，而这次，它没有复生的机会了，刚刚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而此时，这个人终于吐出了最后的一口气。biqμgètν 万年老山参也救他不回了。 怎么回事？程知勿凝重地警惕着四周的变化，姜诚知不是说涅盘已经接近尾声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姜诚知的身影已然消散到只剩肩部以上的部分，她通过程知勿的感知也发现了外界的变化，那沉沉死气笼罩着的凤凰木让她神色陡变，张嘴想要高声喊叫什么，但仅剩的头颅也消散在了程知勿的脑海中。 姜诚知，以生命赐福，使程知勿免受焚魂之苦，但代价却是自己的消散。 她在最后关头留给程知勿的，是一个惊惧的眼神，深深地刻在了程知勿的脑海中。 程知勿来不及回味那个眼神，来不及悲恸姜诚知的消散，天空突然低沉了下来，这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真实发生的景象，本就低矮的天穹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巨手从外压了下来，随后一股力量笼罩住了正在飞速凋零的凤凰木，程知勿只是感受到了一点那力量的余威就如坠冰窟，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定是自己看一眼都会死掉的存在。 他萌生了离开的想法，可是身处树梢，他就是插翅也难以飞出那力量的笼罩范围。 现在还有凤凰木的气息包裹着程知勿让他不至于被那股力量发现，但是再过一会儿，当那力量彻底渗入了凤凰木的时候，程知勿就再也无法遁形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了程知勿的身后，飞起一脚踹在了程知勿的屁股上。 程知勿只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差点被这一脚踢出身体去，他被踹得头晕眼花，一个踉跄就往前扑去，他记得自己面前是树枝的边缘，这一扑恐怕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白瞎姜诚知救了自己。 程知勿苦笑一声，也不知道哪个狗娘养的龟孙在这个时候还要偷袭老子，算了，一会儿连骂街都没得骂了。 可是当他踉跄着扑向身前的时候，并没有如预料中那般往百米高空下跌去，也没有任何的失重感传来。 噗通的声音响起，程知勿的脸猛地砸到了坚硬的地面上，他惊讶地站起身，手掌的触感告诉他：自己脚下的地面是坚硬的巨石打磨而成，上面还铺着一层泥土与浮尘，像是许久没人打扫一样。自己难道是直接摔到地府来了？程知勿知道人的大脑会本能地遗忘一些心理难以承受的画面和经过，他疑心自己是不是已经摔死，但是却在人的本能的操控下忘掉了这一事实。 “汪！” 熟悉的叫声从身侧传来，程知勿一扭头就看见了蓝色的狗形轮廓。 小多也死了吗？也是，它离凤凰木也那么近……程知勿想到这里，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清醒，怎么能做出这种判断？ 但如果自己没有摔死，小多也没出事的话，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程知勿抬眼四望，一片深沉到几乎浓墨一样的绿填充满了这个空间，从无穷远处吹来的风掠过苍茫荒芜的大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黏液中爬了出来。 自己被一脚踹到了……九隐山？！ 第七十二章 复活之道 “咕噜咕噜？”程知勿试着开口。 “咦？”熟悉的声音响起，程知勿能在脑中想象出那颗大眼珠子正冒出疑惑的目光，“你又来了，这次和之前两次的状态都不一样了……我能感觉到你身上黏附着复杂的妖怪气息，这些气息闻起来都很温和，看来你在外面遵守了我们了约定。” 程知勿可以理解为什么和之前两次的状态都不一样，第一次自己是误闯进入，第二次是梦游进入，这一次则是被不知道什么人踹了一脚强行给踹进来的，他还想问问咕噜咕噜这是怎么回事呢。 说起来倒也要感谢对方的那一脚，否则自己几乎是十死无生。 咕噜咕噜听了程知勿的疑问，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自己跟这件事的瓜葛，“我不知道……咕噜咕噜，或许只是个巧合，九隐山早已封锁，除了你，这里没有任何生灵离开过，也没有任何生灵进来过。” “那我又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上次我看到的那东西……” “噤声！”这是程知勿第一次听到咕噜咕噜拔高音调说话，这两个字就像是被划花了的老唱片中播放出来的声音，充满了细微的杂音与扭曲的声调，这让程知勿不得不捂住耳朵，但依然感到耳膜鼓胀的疼痛，好在咕噜咕噜只说了这两个字，似乎是为了打断程知勿的提问，“不要问无关的事情，古老的秘密在这里被埋葬，死者已死，生者遗忘，过去的就应当留在过去。你上次是通过梦境与九隐山连通，相当于神游，这让我措手不及……至于你为什么能进来，咕噜咕噜，我不知道，问题在你自己身上。” 在我自己身上？程知勿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是思前想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非要说的话，也就是自己的能力有些奇怪。 首发：塔&读小说 他神色一黯，想到了自己用能力看到的在公路上飞驰的姜诚知。 “我想求您一件事。” “你说。” “您能不能复活一个人，我的朋友，刚刚死亡。”在程知勿的认知中，位于神秘的九隐山中的咕噜咕噜应该就是他所接触到的最强大也最难以捉摸的存在，所以他才尝试性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如果咕噜咕噜都做不到，那恐怕也没有谁能复活姜诚知了。 对于这个看似天方夜谭的要求，咕噜咕噜却不假思索地问了程知勿几个问题：“怎么死的，有完整的尸体吗，是普通人还是妖怪？” 竟然真的可以？！！ 程知勿慌忙答道：“不是普通人，是凤凰花在人类中的化身一类的存在，没有留下尸体，怎么死的……” 他也不知道姜诚知到底算是怎么死的，按说被凤凰木吸收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算是死了，但是仍然用最后的生命给予了自己赐福，于是程知勿把事情的全程讲给了咕噜咕噜听，这是个漫长而又遗憾的故事，其中还充斥着自己的隐私，但是程知勿丝毫不觉得讲这些事情讲给咕噜咕噜会有什么不好，活了无数年岁的老妖怪怎么可能还会拿自己的爱情取笑？ 程知勿承认这是爱情了。 对于这个被程知勿讲得一团糟的故事，咕噜咕噜的耐心出奇的好，它一言不发……准确来说是一“咕噜咕噜”不发地听完了整个故事。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我知道凤凰木，我知道……”它拉长了语调，似乎在回忆什么，片刻后接着说：“焚魂火是凤凰的火焰，那棵凤凰木应该是沾了一丝，所以才成长到了那样的规模，焚魂火是很厉害的东西，一丝就是它能承受的上限了，想要让一个人免疫焚魂火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最少对你那位朋友来说是这样的，她是在用生命完成赐福…… “我救不了她。” 这五个字彷如最后的宣判，在程知勿的头上狠狠重击了下去，他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被小多抵住了后背才停下来，虽然早有预料，但在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无措。 他难以面对姜诚知死去的事实，他要怎么告诉姜叔叔和周阿姨这件事？ 纵然这件事完全不怪他，但是他总有一种难以摆脱的自责，程知勿是潇洒无依的人，他几乎不在乎任何事，他说那没有意义，这一次除外。 “你看上去陷入了漩涡，我希望你能自己走出来，九隐山很久没有像样的客人了，如果你就这样沉沦下去的话我会感到惋惜。” 程知勿摇了摇头，又再一次摇了摇头，他忘了自己刚才有没有摇头了，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梦里，他的意识开始紊乱。 “不要这么消沉，你知道吗，我曾碰上过更大的麻烦。”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让程知勿涣散的思维聚拢了起来，“我只是说我救不了她，但你好像产生了某种错误的认知，把我当成万能的了，咕噜咕噜，我如果是万能的，那我还会和九隐山一起葬在这里吗？” “你的意思是有别人能救她？！”程知勿奋力抓住了这根稻草。 “不是别人。”咕噜咕噜说出这句话之后，程知勿似乎感觉自己面前的空气都黏稠了几分，他能想象那枚大眼睛从高台上飘到了自己面前的景象，咕噜咕噜就贴着自己的脸，这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是说我？要怎么做？” “找凤凰，她有办法，但是一定要你去，你那位朋友不止赐福了你免受焚魂之火的侵袭，她还给了你别的东西。”biqμgètν “什么？” “眼睛，她给了你另一双眼睛，她蕴含的那一丝凤凰气息在你的眼中住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你的眼睛，我想，等过段时间你就能看见东西了。你的这双眼睛也就是她复活的依凭，她既然是凤凰花，那就只能这样。” 程知勿愣在了原地，他缓缓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双眼，似乎有些温暖，是心理作用吗？ 姜诚知给他留下了一份巨大的馈赠，但他却宁愿这份馈赠被收回。 “只要找到凤凰，她就能复活吗？” “咕噜咕噜。” 找到凤凰。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无比，但做起来却比自己复明还要困难，纵然从来没有了解过凤凰，程知勿也知道那是百鸟之王，是妖怪中地位极其尊崇的存在，就连那棵凤凰木也只沾染了凤凰的一丝气息和一缕焚魂之火而已，数百年的时间，也仅仅有了那么一次的机会。 但无论如何，复活有了一丝的希望。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好了，你得离开了，除非你想永远留在九隐山，否则还是不要在这里待太久为好。”咕噜咕噜例行下了逐客令。 程知勿点点头，任由对方送自己离开了这片空间。 在程知勿走后，漫无边际的风中突然出现了一条腿，接着是另一条，然后是身躯和头颅，他缓缓从风里走出，站到了破败的高台前，巨大的眼球倾斜着看向这个突兀的闯入者，瞳孔骤然收缩又猛地放开，咕噜咕噜虽然有所预料，但真正在看到他的时候还是震惊到几乎难以自制。 “果然是你。” “……” “哦，我还好，理智尚存。” “……” “原来你一直在那里，难怪如此虚弱，这个状态恐怕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我没有嘲笑你，我比你更惨，你看到了，誓约台被劈成了废墟，我连散步都做不到。” “……” “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千万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不差这一眨眼。”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 “咕噜咕噜。” 第七十三章 遗物与理由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程知勿和小多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昆明的那家旅馆之中，和自己进入到凤凰木世界前的位置一样，小程祈正躺在床上睡觉，看起来已经睡了很久了。 他按开手机停了一下语音报时，“咦”了一声，自己有离开那么久吗？难道是发生的事情太多，加上自己当时的思维不稳定，对时间的感知出现了偏差？这倒是有可能的，程知勿不再纠结这件小事，比起这个，他更难以面对的是姜诚知的父母，他作为最后看见姜诚知的人，姜诚知的死讯一定是要他去传达的。 太沉痛了，程知勿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语调去向姜叔叔和周阿姨陈述这一事实，他们会痛恨自己吗？ 程知勿叫醒了程祈，他现在就要走，和自己一同进入的那只妖怪还没出来，等会儿碰上他的话搞不好还有另外的麻烦，程知勿知道自己在爬树的时候肯定暴露在了妖理会的视野中，但是他并不打算给妖理会一个交代，相反，他认为杨研应该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凤凰木死了，妖理会做了一次无用功，白费了好几年的心思，他们一定会很愤怒，如果换了之前，程知勿或许会想着在妖理会的怒火下一死了之，但是咕噜咕噜告诉他姜诚知还有复活的可能，程知勿便不打算就这样死了。 不打算死了的话，就得想想要怎么面对妖理会了。 程知勿目前的打算是从杨研入手，他要让对方相信凤凰木的死和自己没有关系，然后再说其他的事。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程知勿现在要做的是去姜家。 他打了个车，在第二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在姜家门口下了车，距离从九隐山离开已经过去了快四十个小时，程知勿感觉自己的眼睛越来越热，里面就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真的就能重新看见一切了…… 让程知勿很意外的是，姜父姜母竟然就像知道自己要来一样在院门口站着，这让他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塔读 “姜叔叔，周阿姨……”程知勿僵硬地打了招呼，他已经在努力让自己自然一些了，可传达死讯这件事向来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小程，进来说。”姜父引路在前，他和姜母都没有问程知勿为什么突然来访。 三人坐定之后，程知勿在姜父姜母的注视下艰难地开口说出了姜诚知死亡的消息，不过他没有道出真实情况，而是编造了一个突发意外身亡的理由，妖怪的世界对老两口来说实在太玄幻了，姜父报道了半辈子的新闻，见识了无数的离奇事件，但也很难接受自己女儿竟然是一朵花的事实。 程知勿在一鼓作气说出姜诚知的死讯后，彷如被抽掉了脊椎一样瘫在了沙发上，他在静静等待着姜父姜母的责骂，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但不能又如何呢。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程知勿也没有听到任何大声的斥责，他只隐约听见了一丝丝的抽泣。 是周阿姨在哭。 这比斥责更让程知勿痛苦，他的心像是在被生了锈的小刀一下又一下地割着。 脚步声响起，姜父起身离开了客厅，不多时，他又回来了，手中拎着一个不大的皮箱，塞得满满当当，他将这个皮箱交给了程知勿，“小知说，如果你来了，就把这个给你。” 程知勿僵在了那里，姜诚知……早就猜到了结局吗？ 他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肯接过姜父手中的皮箱，仿佛只要他不接，这件事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姜父再次把皮箱往前递了递，塞到了程知勿的手中，说：“里面是小知想要给你的东西，希望你能好好保存，不要辜负……”说着说着，姜父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他见过许多的悲欢离合，但可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是这些故事中的主角？ 首发-：-塔读小说 客厅中的气氛无比沉重，程知勿倍感煎熬，可他不想逃避，这种煎熬才能让他永远记得姜诚知是怎样死在自己面前的，这是对他的惩罚。 过了半个小时，程知勿起身告辞，他还想再陪姜父姜母一会儿，但是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他回到了“入洞房”，余小小不在店里，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程知勿并不担心那个小姑娘，她虽然既执拗又和世界格格不入，但她仍然有着自己独特的眼光和感知，不会在外面吃亏的。哔鸟幼崽这几天已经能满地乱跑了，只是还说不了话，妖怪的成长和人类一样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除开哔鸟幼崽这位“店员”不算，程知勿在店里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我还以为我得主动找你。”程知勿眯着眼，这个表情让他看上去颇具攻击性，“杨研。” 背负双手的杨研转过身来，他刚才在仔细打量程知勿店里的布置，就好像这些从地摊上淘来的小摆件是卢浮宫内的珍藏一样，他看得是那样的仔细，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直到程知勿回来。杨研低着头，在程知勿、程祈和小多的脚尖上扫过一眼，“我们都有几句话要和对方说，不是吗？” 程知勿拍拍程祈的背，示意他回到楼上去。 杨研的目光跟随小跑的程祈，最后停留在楼梯间的拐角处，这才终于正式看向了程知勿，“你比我晚到了半天，路上耽搁了？” 这句话像是朋友间的相互问候，程知勿有些吃不准杨研究竟是什么态度。 他本以为这位二队的代理队长此行兴师问罪的，即便不是，最次也是得要跟自己讨要个说法，自此之后两人一拍两散，再也不用联系，可杨研的话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总得有人去传达死讯。”程知勿言简意赅。 杨研点点头，这不是他关心的内容，只是个话引子而已，“我先说，不然你没心思跟我解释的……简而言之，我是妖怪，你知道，妖怪与人类就像是不相容的液体，而猎妖人与妖理会就是这冲突中最活跃的部分，我身为妖理会的一员，壮大组织是我的首要目的，我没跟你讲过我小时候经历过什么，但那些经历切实地让我明白了只有强大的拳头才能左右一切，凤凰木的死亡对妖理会来说是莫大的损失，我不能坐视不管，哪怕牺牲一些人也要完成涅盘计划。” 程知勿听着杨研的话，即便怒火中烧，他也不得不承认，站在对方的位置，壮大组织是第一要务，杨研只不过是偏激了一些，极端了一些，但妖理会中还有更多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他和郝昭已经见识过了…… 见程知勿克制住了怒火，杨研接着说：“我知道你从道理上是能理解的，但你仍然不能接受……好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 “你知道凤凰木为什么要把它的花全都抛向世间吗？因为它们都是不完整的，它们没有独立的灵魂，这一世结束之后就会彻底消亡，凤凰木想让它们起码能见识一下人间的繁华和绚烂。” “所以呢？”程知勿隐约明白了什么。 “你只要能复活她，那她就将彻底摆脱凤凰花的宿命，以全新的、完整的姿态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不算一个理由，但我相信这件事足以宽慰你了。” 第七十四章 妖理会的态度 程知勿活了二十六年，他从来没想过前世和来生之类的话题，他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无父无母的出身早就撕碎了他对世界最美好的那层幻想，他和别的小孩不一样，他在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之后就知道了，他和这个世界是没有任何情面可讲的，生活将他摧毁得体无完肤，露出了里面的钢筋铁骨。 他的坚韧和看似平淡的处世态度并非与世界和解的结果，他确实弄懂了世界，但却是以敌人的身份弄懂的，所以他才要守着这间上世纪的老店同归于尽。 而如今杨研突然告诉他，人是不仅有灵魂，还有前世和来生。 在接触到妖理会及其背后的玄幻世界之后，程知勿萌生过这些想法，可都如天空中的流星一样在脑海中划过就没了，他根本没想考虑这些，但是杨研把这个问题郑而重之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必须要认真接受这个事实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在沉默了数分钟后，程知勿问：“你知道怎么复活她吗？”他从咕噜咕噜口中获得了回答，之所以还要问杨研，是想看看杨研刚才的解释究竟是安抚自己还是真的用心了。 “我只知道和凤凰有关，多的我就不清楚了，这还是罗老板告诉我的。”杨研说。 “罗老板告诉你的？这意思是妖理会的态度没有到要跟我拼命的程度？”程知勿听出了其中暗含的指意，妖理会那边分明还想着帮他复活姜诚知，哪儿有算账的心思？ “上面要是真想找你问责，那站在这儿的就不是我了。”杨研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你胆子也真大，颜缪已经提醒你了那边很危险你还要去，要不是那个女孩儿最后替你挡了焚魂之火，你也回不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程知勿总感觉杨研的语气里带点羡慕的意思。 不过除了羡慕，他还听出来其中的笃定，杨研分明是料到了姜诚知会牺牲她自己来赐福程知勿免疫焚魂火的。 可是……别人不知道，身在凤凰木树冠上的程知勿是清楚的，当时真正威胁到他的并非焚魂火，而是凤凰木由盛转衰开始凋零之后天空中笼罩下来的那恐怖的意志，这一点显然没在杨研的计算之中。biqμgètν 抱着这样疑惑的想法，程知勿试探着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程知勿当时处在树冠的一片火海之中，根本看不见另一边妖理会的人到底停留到了什么时候。 “焚魂之火爆发出来前一段时间我们就全都撤离了，如果场面失控，那当时能够硬抗焚魂之火的只有玄长老……怎么了？” 杨研敏锐地注意到了程知勿这个问题的不合理性，难道在妖理会撤离之后那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根据多条记录和涅盘计划开始前的数次模拟来看，凤凰木的复活进度在焚魂之火爆发之后就算是彻底完成了，之后就是时间的问题，不应该有什么变数才对。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程知勿这才知道，妖理会竟然没有看完全程，他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凤凰木已经彻底死去，而且似乎还被什么强大而诡异的存在给盯上了。 不过这件事早晚还是会被妖理会发现，他们或许今天不会和凤凰木沟通，明天也不会去，但总有一天，他们会去看看涅磐重生的凤凰木的情况，到时候一切就都暴露了。 程知勿松了口气，但没完全松，这意味着他暂时安全了下来，可是他需要在妖理会发现真实情况之前找到一块保命的金牌。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妖理会不打算把凤凰木涅盘失败的原因推到自己身上，焚魂之火已孕育爆发，凤凰木的涅盘是板上钉钉的事，这在妖理会内部参与的涅盘计划的人心中是一个共识，他们只要有理智，都不会认为是自己搞的鬼。但理智这个概念往往只能存在于个体之中，一旦个体膨胀为群体，理智就会被无限地压缩，群体的思维是迟钝又僵硬的，说不准究竟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想到这些，程知勿决定给杨研透个底。 “其实……凤凰木涅盘失败了，我亲眼看见它在几秒之内飞速凋零了下去，就在焚魂之火的爆发结束后不久。” 听到这句话，杨研的眼皮猛地一跳，他可算知道程知勿从见到自己开始就是这样一个态度了，原来是凤凰木出了问题，可是怎么会呢……沉吟了片刻后，杨研摆摆手，“我就当没听到过你的这句话，不要外传。” “你不怀疑跟我有关系？” “这话有点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涅盘仪式不是你可以阻止或干扰的，问题不可能出在你身上，不用担心。”杨研的话有些扎心，但是事实，蚂蚁怎么可能撬动大象？给它再长的杠杆也难以做到。 但程知勿担心的显然不是妖理会高层的智商是否达标，他对杨研说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关于群体思维的惯性。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这倒是……”杨研琢磨了一下，皱起了眉，“你给我时间想想解决办法，不是很麻烦，只需要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站出来为你作保就够了。” 群体思维沉重的惯性只需要用同样沉重的话语就可以缓冲。 “谢谢。”程知勿道了个谢，“你有什么想从我这里知道的吗？” 杨研总不可能专程为了告诉自己这些事就跑一趟。 “本来是有的，但刚才你已经把话说得差不多了，那就没有再问的必要了，除此之外，我倒是还有两件事要通知你一下。”杨研顿了顿，随后正色道：“妖理会秋季全体成员例会预计将在中秋后第三天召开，需要你准备一下，按说是没有新人发言的环节的，但你作为妖理会中第一名人类成员，上面打算把你当成一个典范来作为传统的突破口，需要你讲两句。 “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吗？”程知勿若有所思地问。 “看你，如果能得到某位大佬的青睐，那凤凰木的事情也就随之解决了。” “第二件事呢？” 被问及第二件事，杨研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说了出来：“颜缪说他跟你提起过玄先生，那是妖理会最高委员会的一名老委员，他是凤凰木的挚交好友，你在凤凰木涅盘的时候出现在凤凰木树干上被他看见了，他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搞不好最近就会来找你的麻烦。你最好是能搞定他，否则不管是之后的季度例会还是凤凰木死亡的事被发现，玄先生的态度对你都不是很有利。” 老牌委员，位高不高不好说，人脉关系一定是很广的，他的话语权影响很大。 身份证- 程知勿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他嘬着牙花子问：“那老头什么实力？” “跟我比的话，大概三七开。” “你三他七？”程知勿闻言一喜，这样说的话那玄先生也不是很强，自己说不定可以找郝昭帮帮忙，和玄先生“打”成一片虽然不是上策，但却最简单方便。 可是杨研的面色有些古怪，他的嘴里蹦出来一句话：“我三秒死，他只出了七成力。” 程知勿的表情更难看了。 咋没发现杨研还有这喜剧天赋，从来不苟言笑的人突然开这么个玩笑很容易把人吓出好歹的啊。 第七十五章 日记主人 杨研前脚刚走，郝昭后脚就进了“入洞房”的门，不过他这次没走正门，而是从天台的方向走楼梯下来的。 “你啥时候上去的？”程知勿瞥了他一眼，大咧咧地坐在了柜台后面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改善了许多，现在的视力大致相当于上千度的近视，以至于他完全能看见郝昭走下来的动作。 郝昭没穿警服，他请了三天的假，今天依旧歇班。 “我可比那家伙先到，他一靠近我就躲到楼上去了……那就是二队的队长，之前我还好奇猎妖人为什么会对他有那么高的评价，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怎么个评价？” “乱世之救主，盛世之灾劫。” “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虽然听上去确实挺厉害。” “那当然了，敌对势力能给什么好评价，但他在妖理会内部又像是被雪藏了一般始终只是一名队长，以至于猎妖人对他的重视都要超过妖理会对他的重视。” 程知勿咂巴了一下嘴，他也觉得杨研不应该只是区区一名代理队长，不知道之前到底是发生过什么。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你突然来找我，不会又是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协助？” “不，我是来告诉你我的发现的，你有权知道。”说到自己的来意，郝昭不免严肃了起来，他在渗透那家生物研究所之前也万万没想到那里在做的事情是如此的让人震撼，以至于他自己很难判断下一步的走法，所以他才想要找程知勿参谋参谋。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了整理好的文件，其中包括了那本日记在搬迁后的部分，以及在那间大厅的显示器上看到的内容。 “2013年1月6日，生物研究所终于彻底竣工，虽然我们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搬了过来，但后续的安保设施与诸多高精尖设备的采购工作才是这所研究中心的核心——没人在乎这里表面上到底研究的是什么，也许那些项目每年亏几千万，我隐约听到财务部门说过，他们每年都要在这上面花很多钱来做一个精心的伪装。我不关心他们花了多少钱，我只需要他们能确保这里的安全就够了。在我强烈要求下，最高委员会从天玑系列仓库中调配了一些特殊的防卫力量到研究所的内部，我希望它们没有派上用场的那天，但它们是不可或缺的。” “天玑系列仓库？”程知勿有些疑惑。 “大概是以存放物品的类别来分类的仓库名，与之对应的还有北斗七星的其他几颗星星命名的地方……至于日记里说的从天玑系列仓库中调配出来的特殊防卫力量，我是见识过了，差点被阴。”郝昭咬着后槽牙，那套轻甲框架可是很难复刻的，就这样折在研究所了。 “2013年3月18日，虽然换到了更好的环境，拥有了更好的设备，也获得了妖理会的大力支持，但我却仍然感到项目a想要走完这条路变得越来越困难，他们竟然想要让我改变研究目的！一群傻子！我没有答应他们，但是他们好像不太满意，或许会报复我，但是我不怕，倒在实验室中是我想过最好的结局。” “2013年3月20日，在我的坚持下，他们答应不削减投资的力度，但我也做出了一定的让步，研究所此后会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做他们想要我们做的事情，不过对应的是，他们会往研究所中安排他们的人手。呵，老徐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还要这样监视我们？” “2015年5月5日，我……” “等会儿，跨度这么大？”程知勿打断了在念日记的郝昭，不怪他大惊小怪，但是一下从13年跨到了15年，中间的两年难道没发生什么事吗？ 郝昭摇摇头，“不是跨度这么大，而是我就找到这些，你以为我是在仓库里摸宝呢，还能一下就摸到合订本？而且这部分已经接近末尾了。”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那你继续。” “2015年5月5日，我要走了，这里很危险，他们想抓住我，他们想控制项目a，老严已经失踪三天，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我。” “2015年5月9日，他们不会想到，我找到了南海的入口，我要到那里去躲一阵子了，这会是最后一篇日记，如果有人看到我写的这些东西，请务必小心研究所内的人，我也不知道到底谁能和我站在同一边了，你要是有缘找到我其他的遗留，或许能来南海见到我，当然，请保证你的善意，否则你会后悔去找我的。” 日记到此结束，郝昭把那些纸页放在了一旁，静静地等待程知勿消化其中的信息。 “这里面起码透露了三个很重要的内容……”程知勿敲着桌面缓缓开口，他既是在整理思绪，也是在和郝昭相互印证补充，“第一，我们现在终于知道了日记主人的一点信息，虽然只是姓氏，但也有了查明他身份的可能性；第二，研究所内部似乎分为了两派，一派是早先跟随日记主人的死忠，另一派则是被妖理会安插进去或是直接倒向了妖理会的一批人，这两派分别在做着不同的研究；第三，日记主人提到了南海，他去了南海，但此南海一定不是彼南海，如果是现实中那片被划定的南海的话，他不会形容成这样。” 郝昭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还注意到了别的东西，“最后两篇日记的间隔时间足足有四天，这似乎在侧面说明日记主人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离开的事情，而以妖理会的办事效率，不可能耽搁这么久还不动手，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日记主人在妖理会高层有一定的背景，但背景又不够硬，不得不被迫离开。” “说得对，这样一来的话，他在妖理会高层中依靠的那个人或许一直都在留意着他的情况，包括白门，也包括研究所，当然也包括……”程知勿的脑中如电光闪过，他和郝昭同时说出了那句话： “也包括日记。” 之前他们就很怀疑，这样重要的日记怎么会乱丢，现在有答案了，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至于目的，程知勿和郝昭都说不清楚，但一定是有所图谋。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程知勿突然感到自己被溺入了深不见底的水中，在几秒钟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和郝昭捡到的那些东西只是一个意外，但是在几秒后的现在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早就不知不觉迈入了某个人的安排之中。 这太可怕了，尤其程知勿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而以对方的态度来看，很有可能是不会露面来和自己交谈的，否则也不至于用这么隐秘的方式来向外传达信息了。但总的来说，日记主人的背景，偷偷将日子散播出来的那个人一定是妖理会的高层。 南海。 郝昭看向了程知勿，程知勿也看向了郝昭。 郝昭被看得一愣，旋即察觉了程知勿眼中的异状，细细思索了片刻后，恍然道：“我说有些熟悉呢，是凤凰的气息，你真走运。” “你见过凤凰？！”程知勿大惊。 “那倒没有，但我多少也活了快两千年了，没见过凤凰还没听过凤凰的传闻？”郝昭笑了笑，抬手一指那些日记，“你如果想找凤凰的话，这里面提到的南海或许是个合适的突破口。” 第七十六章 南海 说到南海，程知勿第一反应当然是现实世界中地图上划定的那片区域，位于亚洲板块的东南端，隶属华夏的一片海域。但日记主人说的显然不是那里，虽然那片区域一向都比较混乱，缺乏控制，但他如果躲到那里去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找出来。 联想到之前自己和郝昭推测出的项目a可能想要复活上古妖怪的目的，程知勿顿时猜到了这里的南海是指什么地方。 《山海经》中，将世界按照地理区域进行了划分，其中饱含了五藏山经、海内经、海外经和大荒经，而海内经和海外经还有着北海、东海、南海与西海的细分，分别记载了海内外各国的异人异物，也夹杂着诸多神话故事的一言半语，古往今来多将其认定为是远古先民的幻想，是对世界认知不够科学的时候想象出来用以解释世界的东西。 可是现在程知勿知道了，妖怪是真的，神话大概率也是真的，那《山海经》中描述的那些故事，那些地区，恐怕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了。 也就是说，日记主人很有可能就是逃往了海内南经或海外南经中所描述的区域，这在他的研究工作中是极有可能涉及到的，在白门后找到的那些涂鸦在被两人认定为是上古妖怪的简笔画后，程知勿和郝昭就猜测对方的研究蓝本就是《山海经》这部上古典籍。 而作为上古神兽之一的凤凰，在《山海经》中有着详细的记载。 所以郝昭才会说这可能是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可是，这么几千年过去了，对于那些神异故事的描述仍然只有《山海经》这一本书中有所提及，似乎后世的人们都将其遗忘了一样，不，应该说是《山海经》中的世界将后世的人们遗忘了。 想要找到《山海经》世界的入口谈何容易，日记主人大概也是误打误撞发现了一个入口，否则他应当选择前往地处内陆的五藏山经中的区域，而非海内南经或海外南经中描述的那片南海。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程知勿默默记下了这件事，寻找日记主人笔下的南海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除了那份日记的下半部分，我还找到了一点别的东西……这可能就是日记主人所说的另一派系想要做的事情，和他之前做的那些研究说不上格格不入，但也充满了不连贯的地方。” 程知勿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郝昭拿出什么东西来，便知道了对方也只来得及看一眼，没有能力带走任何的证据。 “他们在做的东西叫‘演化法则’，但研究似乎仍然处于初起步的阶段，我只看到一个空的文件夹，没有实质性的可以被称之为演化法则的结论，当然，对此我是抱怀疑态度的，这东西的保密级如果很高的话，那即便电脑处于放开状态，我这样的外来者也不会直接看到有用的信息。” 演化法则？听上去像是什么成体系的理论。抛开内容不谈，程知勿着实感叹妖怪世界的进步，他们能搞出这样一个现代化、逻辑化的体系就是最好的明证。 时至今日，就连妖怪也能被一两条简短的法则所囊括了吗？ 程知勿突然感觉自己面对的一切都宏大了起来，屁股下的椅子托着的是他微茫的身体，但在具身体之外，还有庞大的世界，所有的故事都在同一时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和郝昭在探索项目a，或许在其他地方，可能就是在隔壁市，就有另外的两个人在探索项目b，在隔壁省或许还有项目c和项目d……渺小，这时程知勿此时最确切的感受，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什么人物，但也从未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世界的宏大过。 “你好像又有了什么感悟。”郝昭的声音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把程知勿从神游中拽了回来，他笑笑，“这就是我说的，你和我们最大的区别。” 他强调过很多次了，程知勿有独特的观察世界的方式。 “好了，我没什么事，准备离开了……嗯，说实话，我很期待你将来加入我们的那一天，或许会。”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郝昭站起身来告辞，程知勿挥了挥手，无声送别了对方。 “我们”指的是观察者这个群体，程知勿又一次收到了郝昭的邀请，他不太清楚观察者的邀请的价值，如果他有心问一问杨研的话，就会发现观察者基本上不会和非观察者有固定且坦诚的联系，更别提连续两次的邀请了。 上一次，程知勿只是当作杨研在开玩笑，因为他说加入观察者的条件是“死一次”，程知勿对此没有任何的渴望。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程知勿知道了凤凰木可以涅盘，虽然自己和凤凰木不一样，但是在这个神秘的世界上有着太多的可能性，死而复生绝非空谈，况且，程知勿发现自己和妖理会并不是那么的融洽，他是自由惯了的人，或许还是观察者这同样散漫且中立的群体才适合他。 程知勿眼前的色彩突然清晰了起来，所有的事物都在渐渐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去，就像是相机对焦的过程，他惊诧地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僵在那里，一点也不敢分心，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己眼前的画面上，他感到一丝暖意在眼球上掠过，然后是痒痒的，紧接着一团火焰般的赤红蓬地一下占据了整个视野，把程知勿吓了一跳，待到这团火红褪去之后，程知勿终于看到了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复明来得是如此的突然，程知勿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精神恍惚产生错觉，可眼前的一幕都在切切实实地告诉他这个世界的色彩。 他扶着椅子站了起来，看向自己的脚下，一时间他竟被这样的高度给吓到腿脚瘫软，又坐了回去。程知勿抚了抚胸口，突然大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他又挤出了几滴眼泪，他捶着椅子的扶手，抬起双腿把鞋跟抵在桌面的边缘，直到笑得膈肌抽痛才无力地垂下双臂，大口喘起了粗气。 程知勿再一次试着站起来，他仍然不习惯用眼睛去看路，踉跄地扶着墙走到了镜子的旁边。 再往前一步他就能看见镜中的自己，可是他停了下来，自己和自己真的已经阔别多年了，即便是程知勿也不得不承认，人是靠眼睛来认识这个世界的，缺少了视觉，他便缺少了极其重要的一部分认知，这部分认知包括对外，也包括对内、对自己。 看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但程知勿此时却觉得千难万难。 身份证- 终于，他抬起了头，看向布满了划痕的镜子。 镜中的男人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显得很是别扭，他有着瘦削的脸庞和薄薄的嘴唇，不是让人亲近的面相，但他还有一头柔顺的短发，他伸出手，将五指岔进头发里，轻轻摸了摸。 程知勿还看到了那双眼睛，那仍然灰白虚无的眼睛，可是只有他能看见在眼睛深处闪过的那一丝凤凰模样的火光。 妖物志「凤凰木」 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档案库——妖务部次级档案 ———————— 案卷题名：凤凰木_001；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归档时间：「隐去」年「隐去」月「隐去」日； 保管期限：20年； 保密等级：机密； 页数：2页； 档案编号：hc0278-; 归档人签字：玄（附加指印）； 校验人签字：玄（附加指印）； ———————— 本卷提要：略。 ————————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老树以前不是这样的。 每一朵花都记得，以前的老树木讷少言，宽厚沉稳，为大家遮风挡雨却从无怨言，方圆几百里内的妖怪都很爱来找老树聊天，不过大部分的目的都不是聊天，而是为了求老树给它们一颗果子或别的什么馈赠，老树活了两百年多了，是有修行、有法力的妖怪，它的果子也是很让其他妖怪垂涎的东西。 但果子是怎么来的呢？花儿们都听说过，听说它们死了之后，在它们待了一辈子的地方就会长出果子。也就是说果子必须要花儿死了才会长出来，这对花儿来说太可怕了。 老树并没有多少果子，因为它从来不主动让花儿死亡，它所有的果子都是自然死去的花儿留下的，这是那些花留给它的礼物，它很珍惜，基本上不会轻易送给别人。当然，有时会有上山砍柴的娃娃倚靠在老树的树干上啜泣，老树一听，听到娃娃的妈妈快要病死但没钱看大夫，这时老树就会很大方地扔出一个果子去，让娃娃捡回去给他的妈妈吃，吃完就会好起来了。 不过，这样的行为也给老树带来一些麻烦。 娃娃们的嘴不严实，偶尔会有说漏的时候，听到消息的人就会来山上找老树，他们有的拿着斧子，有的拿着锯子，有的干脆就是道士或和尚，他们都是冲着老树来的。 后来老树被感觉这样下去不好，于是把四周的空间翘曲了起来，从山上搬了出去。 这是很厉害的本事，老树也是因为种族的特殊性才能做到，但它说它这一辈子也就只能这样做一次，这是树的智慧。 搬出去之后确实没人来打扰了，但老树附近也冷清了下来，就这样过了好几年，老树也觉得无聊了，于是把进入这个空间的方法告诉了它在外面的一些朋友，邀请他们随时进来玩。 花儿们记得，有一个总爱穿一身黑色兖服的家伙来得最是频繁，他叫玄，本体是一只通体纯黑全无杂色的黑猫。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玄是老树的朋友们里唯一一个不接受老树赠予的果子的人，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这让老树很开心，说它是真的想和自己交朋友，不是冲着好处来的。 花儿们说不清楚，它们只是挂在树梢上的花儿啊，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老树多了个朋友而高兴。 但老树好像对于花儿们的反应有些不满意，它说花儿们应该知道更多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挂在自己的树梢上看着重复的风景和重复的人，再一点点迈向死亡的结局，最后给它留下另一个果子。老树突然说它其实不喜欢果子，因为每一个果子都意味着一朵死去的花，它更宁愿把这些果子都送给真正值得的人，而不是一直藏着。 但是花儿们不理解，它们觉得这样挺好的啊，哪儿有一直重复的风景，明明几年前才搬了一次家。 时间过去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这天，身着黑色兖服的玄来找老树，神秘兮兮地给了老树一支破破烂烂的卷轴，说上面有让老树暂时离开这里的办法。那是一卷古籍，玄好不容易从一伙盗墓贼手里抢来的，上面记载了花草树木等精怪临时摆脱扎根在泥土中的身躯的办法，可以借助别的载体去看一看纷繁多彩的世界。植物类的妖怪和动物类的妖怪不一样，它们很多都只有本生相，而无法修炼出伴生相，这是它们的生存方式所决定的。 老树不想去，但拗不过玄，便答应了下来。 玄拍拍胸脯，颇有些开心，“这才对嘛，树兄，宁在河边风流死，不去深林终老活，哎我不是骂你……真不是！再抽我当心我挠你！” 总之，老树还是跟玄去了，留下它只有本能的身躯站在大地上。 过了大概五年，老树回来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回来之后的老树变了，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就像故事开头说的那样，变成了现在的老树。 现在的老树仍然不爱说话，但花儿能感到它的心思变多了，之前老树不说话的时候心里也是干净的，没有一点繁杂的东西，但现在，老树一旦沉默下去，它的心里就会开始翻涌无比复杂的思绪，以至于它沉默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更要让花儿们感到难以理解。 渐渐的，老树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终于，有一天老树做出了一个决定：它要把所有的花儿都抛洒出去，让它们在人类母亲的肚子里成长为一个人类的小孩儿，去过人类的生活。 花儿们从来没有这么一致地反对过一件事，但它们发现，老树也从来没有这么坚定地要执行过一件事。 在老树准备将花儿们抛洒出去的时候，玄又来了，花儿们这次不喜欢他了，因为老树就是在跟他出去了一趟之后变成这样的。不过玄没有跟花儿们置气的心力，他这次没穿那身华贵的兖服，而是换上了一套看起来很奇怪的衣服，玄说这叫西装，是从西洋流传过来的，新鲜玩意儿，穿着倒是显精神，但比起咱的衣服还是太简陋了，不够大气。 玄告诉老树：要打仗了，他是从一个叫大使馆的地方听说的，换这身衣服也是为了去那里谋个一官半职，他想在战场上给这片土地争点气。 打仗吗？花儿们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吵嚷着不要打仗，也不要去看打仗的人类。 老树也觉得有理，于是暂时打消了把花儿们抛洒出去的想法。 玄临走的时候跟老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不该把它们保护得那么好，它们就像这个王朝一样，认为自己会风调雨顺地过完一辈子，当那些黑黢黢的炮管伸到家门口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塔读app，小说网站 说完玄就走了，老树又沉默了下去。 那场仗打了好久，花儿们不太清楚，好像不止是一场仗，后面还打过好多好多仗，总之最后战争结束了，老树也再次想起了把花儿们抛洒出去的事。 这次它坚定不移地执行了，它和每一朵花都道了别，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它们吹向一望无际的人间。 我的孩子们，你们要像凤凰一样，浴火重生，于灰烬中涅盘。 第七十七章 郁画青 秋是观照、无常、混沌与空山。 门前的桂花开得金黄，每一个枝头都缀满了黄澄澄的花朵，它们簇拥在一起，好像在说着什么悄悄话，但它们又开怀地迎接每一个路过的人，沁香扑鼻，可惜路人往往兴致欠佳，稍做停留便继续前行。 这里是姑苏的一处民宅，白色的墙，黑色的瓦，矮墙与高墙重叠，窗棱与门楹交错，一切都像是流淌的丹青水墨，在这小小的一方土地上洇染了多年。 一个身着短打简衣的女子从宅中走出，她长着一张很典型的江南地区女人的脸，但眉梢眼角又带着一丝锋利。女子手里攥着一纸文书走到院前，站在拱门下，似水的眼波望着门前的哗哗流水，那水是碧绿色的，比玉还要好看，让人忍不住怀疑如果用手去触碰的话是否会抚摸到吹弹可破的表面。 女子又沿着堤岸上的台阶走到河边，她从河岸上拾起一块石头，将手中攥着的纸展开，把石头放在中间，又将纸包了起来，随后她解下脑后束发的头绳，在纸包上扎了几个圈。ъitv 做完这些，女子无声看了一会儿手中的纸包，最后用力往河水流淌的方向扔了出去。 噗通。 首发-：-塔读小说 一个不大的水花溅起，碧玉似的河水顿时支离破碎，但很快，水面的伤口被后续涌来的水流填补了空缺，一切又变得完美了起来。 这时，河对岸一个嗓门高声嚷嚷道：“小妹，不要往河里乱丢垃圾啊！你也是本地人，怎么这么不爱护环境！” 女子的眼神在一瞬间陡然锋利，就像是从鞘中拔出的雪白长刀，她用这眼神扫了那人一眼，转身便回到了自己的宅中去，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 她没有乱丢，这是猎妖人的传统，那也不是什么垃圾，而是一纸悼文。 她是一名猎妖人。 ———————— “入洞房”的生意并没有因为炎炎夏日的褪去而热闹多少，每个月仍然只有零星的几名顾客是真冲着婚介来的，但来看了看就又走了。还有人是来找程知勿算命的，也不知道怎么传的，竟然开始有些人觉得这里住着的程瞎子会算姻缘。 “你和她啊，八字不合，你走路内八字，她走路外八字。”对于来算姻缘的人，程知勿是这样说的。 距离凤凰木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程知勿渐渐习惯了复明的双眼，但在别人的口中他仍然是那个“程瞎子”，人们习惯于给别人打上标签，并要求对方按照标签活着。 他的双眼其实并没有恢复，他能看见是因为眼底那一丝凤凰虚影承担了转接的工作，也就相当于另一双眼睛，所以其他人也都看不出来“程瞎子”现在其实已经不瞎了，他们只当程瞎子要比以前灵光一点了而已。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小哔鸟也渐渐长大了，现在它的体型已经接近盛菜的盘子大小，比刚孵化的时候长了许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没有接受本族教育熏陶的缘故，它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而且小家伙也很安静，从来不叽叽喳喳地叫，只有在程知勿骂街的时候才会激发种族天赋，发出「哔——」的声音。 程知勿虽然能够看见了，但咕噜咕噜给予他的特殊视野并没有消失，而是与凤凰虚影提供的视野互相增补，程知勿能够主动选择接收哪个视野的画面。 也幸好咕噜咕噜给予的视野没有被掩盖过去，否则程知勿这下就看不见小哔鸟了。 拖了这么久，他也终于是给小哔鸟起了个名字，叫陈天宝，这是咨询了小家伙的父母后起的。 但程知勿还是习惯性地叫它小哔鸟。 除了陈天宝之外，另外两名长期住客在这段时间也各自有了各自的事情，余小小去了最近的一所中学读初一，程祈则被送去了程知勿上过的那所小学，送娃之余程知勿不得不感叹自己真的越来越有全职奶爸那味儿了，如果不是眼睛恢复了的话他还没这么方便。 恢复视觉后的程知勿也不是那么需要小多时刻不离地陪着了，一人一狗相处了许多年，虽然程知勿不再那样需要导盲犬的帮助，但小多还是习惯性地跟在他的身边。没事干的时候，程知勿就给它安排了另一个任务：接送程祈和余小小上下学，美其名曰让小多锻炼身体，实际上就是程知勿懒得动。 生活好像暂时平静了下来，杨研说的玄先生也一直没有来找程知勿的麻烦，妖理会在这段时间内试着进入过凤凰木的世界，但尝试遭遇了失败，他们以为是凤凰木在涅盘过程中封闭了入口，但却不知道实际上是因为凤凰木已经死了，那片空间的入口也已经崩塌，所以程知勿才有了这么一个月的平稳生活，他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遇见妖理会之前的日子，不过要比那个时候热闹许多。 可平静总是有结束的时候，再沉寂的死水也有被落下的石头砸出水花的那天。 姜诚知是第一块石头，但不是最后一块。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这天，周梦阳又来找程知勿，虽然学校已经开学，但他还是习惯周末的时候来帮程知勿照顾一下店里的生意和几个小家伙。 “余小小在学校表现中规中矩，她的班主任说她很沉默，建议家长多关心关心孩子的心理健康，平常多一些陪伴，可以带她出去玩玩……不过她的成绩实在有点惨不忍睹。”周梦阳瞥了一眼楼上，余小小正在上面看电视，他压低了声音以防被听到，他是余小小的同校同学，虽然一个在高中部一个在初中部，但平常偶尔也碰得上，周梦阳知道自家老哥那懒散的德性是绝对不可能主动过问余小小在学校的情况的，于是便承担起了沟通的桥梁的任务。 程知勿听得有点心不在焉，他噢噢应了两声，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得怎么跟余小小聊聊，周梦阳以为自己压低声音就行了，但余小小又不是普通人类，隔着上下楼也听得清清楚楚。 眼看她乖巧地上楼去避开谈话，但实际上她在楼上正竖着耳朵听呢，小姑娘可不傻。 “对了，爸妈对你店里这俩小孩有很大的意见……”周梦阳挠挠头有些为难地说着，主要发表意见的是周桦，他认为程知勿没有谈对象也没有结婚就往身边放了那么多小孩实在不像话。 “他管得倒挺宽。”程知勿摇了摇翘着的腿，周桦爱说什么就让他说去。 “还有就是咱弟弟要出生了，之前跟你说预产期在国庆，前两天妈又去检查了一下，时间更精确了一些，大概就是五号到七号之间。”周梦阳说到弟弟的时候有些忐忑不安，他当了十几年的弟弟，突然就要当哥哥了。 “弟弟？知道性别了？” “咱爸塞钱了，你知道他的……” 程知勿撇了撇嘴，他知道周桦的性格，凡事都喜欢落个实在的，空落落悬在心中的感觉让他焦虑不安，吕淑容肚子里的是男孩女孩不重要，对周桦来说重要的是他一定要知道这个答案。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所以老哥你到时候要去吗？”周梦阳做了个开刀的手势，表示生产的那天。 “看情况。”程知勿摇摇头。 想去和不想去是对半开的，周桦不待见他，去了肯定要吵架，在产房外面吵架着实不太道德，何况里面还是自己的养母。 而且，程知勿还记得杨研告诉自己的，中秋后的第三天要开会，那刚好也就是十月五号，程知勿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有没有空，不太好当下做出承诺。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程知勿挂在门口的那串铃被拨响了。 店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目光锐利，干练沉稳，但又有着娴熟的风度和静雅的面庞，她就像是作家笔下最易吸引路人视线的那类人物，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她的不凡。女人抬起眼皮看了看那串发出响动的铃铛，她喜欢这样的布置，收回视线缓缓关上店门，她朝程知勿开口道：“是程先生吗？” 程知勿本来习惯性地想要说出欢迎顾客的措辞，但那几句话在女人开口的时候便立刻被程知勿咽了回去，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是顾客。他轻轻拍了拍周梦阳的后背，示意老弟上楼去回避一下。 来者不善。 虽然程知勿没有回应，但他的这个行为已经肯定了对方的问题，等到周梦阳上楼关上房门后，女人说道：“程先生，初次见面，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郁画青……” 姓郁？古怪的姓氏和又古怪又拗口的名字。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来自姑苏……” 姑苏？为什么要说姑苏而不是苏州？ “是一名猎妖人。” 噢，猎妖人…… 等等？！ “你「哔——」是猎妖人？！” 第一卷「凤凰花开」的故事已经结束，本章为第二卷「伯虑愁眠」的开篇。 另：今日只有一更，明天补2000字。 第七十八章 山水画卷 “程先生不用这么紧张，郁某贸然造访，先赔个不是。”郁画青说着便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拱手在前，上身微倾，态度不可谓不诚恳，她口称郁某，这颇有江湖味道的自称从一介女流口中道出，顿时让郁画青多了一缕抹不去的英气。 程知勿惊疑在先，却不还礼，他在别人眼中仍然是那个看不见的程瞎子，这是一个不错的伪装，程知勿不打算就这样揭穿。 反正对他来说要装瞎子并不难，他已经当了十几年的瞎子，模仿起来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郁……郁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程知勿心神摇曳，但外表却仍然镇定。 这是他第一次与猎妖人接触，关于这个群体的事情听了许多，在程知勿的想象中，猎妖人应该是一群和苦修士一样的角色，穿着褴褛的衣袍，目光透露出坚韧不拔的品质，他们大多胡子拉碴且不修边幅，即便其中有女性存在，也应该是和男性一样凶悍的人。 但眼前的郁画青却完全打破了程知勿的想象，她亭亭玉立，身姿挺拔，就像是丹青水墨中走出的人物。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郁某不喜欢弯弯绕，就开门见山了。”郁画青左右望了望，走到墙边，从兜里摸出一枚钢钉，抬手便打了上去，钢钉碰上墙面，发出短促的“笃”的声音，这动静听得程知勿微微一颤，姑娘手劲儿真大，自己这墙皮薄得很，下面全是结实紧凑的红砖，竟然让她随手一弹便打上了一枚钢钉。 那钢钉也不是普通的钢钉，个头很大，隐隐冒着寒气，郁画青在把钢钉打入墙面之后又以手代笔，围绕钢钉画了一圈，奇怪的是，她的手指画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一条乳白色的线，悬浮在半空。 郁画青在钢钉周围一圈画上了一些古怪的符号，最后从怀中掏出来一卷画轴，轴长四十厘米左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带在身上的。她握住画轴的一头，从上面捋出来一条短绳，短绳两头都黏在画轴上，是用来挂在别的地方的。 郁画青将画轴挂在了刚刚打入墙中的钢钉上，松开了握住画轴的手，绸缎一般的画卷霎时沿着墙面展开。 程知勿静静地看着郁画青在一旁又是钉钉子又是挂画轴，并不急着催促，他只是皱着眉，搞不明白郁画青这是在做什么，直到郁画青将画轴挂上展开，露出画卷上的内容之后，他才恍然有所察觉。 那是一副山水画，群山耸立，树木丰茂，山下水波潺潺，如丝带一般环绕着群山，而在山林掩映之中，有一条小道，没入深处不见踪影，看得出来这幅画的画师有着精湛的技术，程知勿不太懂艺术，但是他从这幅画上体会到了身临其境一般的感觉。 画卷展开之后，郁画青侧身在旁，对着程知勿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程先生，请。” 程知勿站起身来，唤来小多，瞎子出门可不能不带导盲犬，他走到郁画青面前，问：“会耽搁很久吗？小孩儿一会儿饿了没饭吃。” “很快的。” 程知勿点点头，朝着楼梯的方向喊道：“周梦阳！你辅导一下余小小的功课，我出去一趟！”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好嘞！”周梦阳也大声答应。 等程知勿交代完，郁画青再次示意：“请。” 程知勿牵着小多来到画卷的前方，这幅泼墨山水图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下和之前有所不同了，画卷上的所有东西都好像活了过来，山风徐徐吹拂着树梢，发出莎莎的声响，水流潺潺流淌，偶有浪花溅起，拍打在河岸边上，在那条山间小道出现了零星的小黑点，他们在山道上缓缓行走着，擦肩而过时会互相点头致意。程知勿在画外俯视着这一切，就好像是在看电影，画面上的东西都小得不成形状，但却无比精细。 如他所料，这幅画是一个入口，就像他和郝昭在那家饲料厂的厂房外墙上看见的白门一样，这幅泼墨山水画也同样通往一个地方。 不过…… 程知勿装作依旧眼盲的样子伸出双手摸索了一下画卷的边缘，顿时面露难色，“郁姑娘，这画是不是太窄了一点。” “便携式的入口只能做到这个水平了，郁某画工尚浅，请多多包涵。”biqμgètν 程知勿闻言有些惊讶，这幅画竟然是眼前这个女人画的，他还以为是出自什么大师之手，再经过了特殊的加工才成为了入口，听郁画青的言语，好像她包揽了这一套工作流程。 这幅画的画轴只有四十厘米长，画卷又要更窄一些，画卷上的画面较之画卷又还要窄一些，以至于程知勿不得不侧着身子才勉强能挤进去。随着他的进入，画卷顿时如同湖水的表面一般泛起了波纹，待到程知勿完全进到画卷之中后，那山间小道的上山口处便多出了一个小黑点。 穿过画卷的程知勿眼前一花，身边的环境陡然变幻，他已来到了青山脚下，四周全是高高耸立的山峦，峭壁如同笔直插入大地的刀剑一样锋利，滚滚河水在这些刀剑一样的山峦之前被分成了不同的支流，像是被仙人裁剪开的绫罗飘带，仙人将这些银白色的飘带铺在大地上，它们便成了宽阔的河流。 塔读 在更远的地方，程知勿还隐约看到了一口大闸，闸门此时紧紧地关闭着，不让汹涌的河水冲入下游的河道。他的视线又往高处抬了抬，天空澄明干净，白云缭缭，让人忍不住怀疑那是否是另一张画卷，而自己只是由于渺小而无法察觉画卷的存在。 身旁脚步声响起，郁画青的脚步很有力，硬质鞋底的后跟蹬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什么地方？”程知勿缓走两步，盲杖嗒嗒嗒地点着，他看着郁画青与对面而来的一个人无声点头打着招呼，但他们好像并不熟，看上去就像是公司里素不相识的职员，出于同事的身份才打了这个招呼。 郁画青打完招呼，转头凝神望向青石板没入山中的方向，开口道：“三清道场，猎妖人的总部。” 第七十九章 三清道场 程知勿跟着郁画青走在崎岖蜿蜒的山道上，墨镜后的双眼不住地四下漂移，越往深处走，他便越发感叹这里如同云雾缭绕的仙境。 “我想问一个问题，这里究竟是单独开辟出来的空间，还是现实存在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ъitv “现实存在的，那幅画只是一个空间通道，让我们能够直接抵达道场的山道入口。”郁画青头也不回，她攀登山道的动作和她的性格一样干脆利落，如果不是要等程知勿的话，她恐怕早就不见了踪影。 程知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又远远眺望向了河流下游那口隐约可见的大闸，滚滚河水日夜不休，大闸岿然不动。 “那这到底是在哪里？” 这样美妙的景色，竟然没有任何游客打扰吗？ “听说程先生眼光独到，胆识过人，不如你先猜一猜这是什么地方？”郁画青把问题抛还给了程知勿。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悠悠的歌声，声音仿佛山风悠扬，回荡在奇绝的峰峦之间，那歌唱的是一首古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曲调像是完全抛却了“婉转”一词，每个音都拉得很长，仔细听来忽觉这像是啸声而多过像是歌声。 程知勿脑中突然闪过灵光，“张家界？” “对咯——”这个声音不是郁画青，而是刚才听到的那声长啸，对方不知身在何处，却已然听到了程知勿和郁画青的对话，肯定了程知勿的猜测，随后又是几声开怀的大笑在山间响起。 “怎么猜到的？”郁画青有些许惊讶，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刚到这里就能如此笃定地说出张家界三个字。 “直觉。”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程知勿可不会告诉她自己是看见那口大闸上的字才联想到张家界的，被姜诚知祝福过的这双眼睛并非寻常的肉眼，即便是远在数公里之外的大闸上的刻文程知勿也能勉强看清。 郁画青边走边说：“你倒是猜对了，这里就是张家界——更深处的张家界，游客绝对不可以踏足的禁区。” 游客不可踏足的禁区，程知勿知道，在张家界中有一处叫黑枞垴的区域，以黑枞垴为界，外面的张家界是风景优美的景区，里面则是神秘诡异的禁区，传说踏入其中之人几乎无有活着出来的，而在黑枞垴之后，更深处的地方还有什么，就不是普通大众能够知晓的了，现在看来，黑枞垴之后便是这处人间仙境。 “刚刚那个声音是……？”程知勿压低了嗓音问。 “不用压低声音，你除非贴着郁某的耳朵说话，否则李师祖都听得清清楚楚。”郁画青抬头扫了一眼附近的山头，好像在寻找口中那位李祖师的身影，但什么都没看到，“他是山间的游士，也是寻常人口中的仙人，餐风饮露，身轻如燕。同时也是我们的守山人。” 这话程知勿听明白了，相当于放哨的，但这个放哨的有点厉害。 两人继续沿着山道往深处走，一路上又有几人与郁画青擦肩而过，从郁画青的态度来看，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你们活动这么频繁？把自己藏在深山老林里会不会太麻烦了？”程知勿忍不住问道。 “平常这里不会有这么多人的，你既然都猜到了这是哪里，不如再猜猜郁某为什么要邀请你来，这里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两个问题没有让程知勿思索太久。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们不会突然想要找我，而且以我的身份好像也不值得大动干戈，我猜是因为前段时间的一些事情才让你们注意到了我。至于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你把两个问题放在一起问的时候显然就已经告诉我答案了，仍然是因为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程知勿没有点明是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不管是自己还是郁画青都非常清楚那件事是妖理会的涅盘计划。 郁画青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程知勿突然感觉妖理会和猎妖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而是妖理会完全暴露在猎妖人的视线之中，他们只有少数时候才能拥有真正的不被窥探的空间。 两人走得很快，不多时，程知勿便听到了一阵钟声，他能想象出那口钟的模样，起码有三百斤重，通体由青铜浇筑，悬在高高的石台之上，奋力一敲，整个张家界都听到那口钟的嗡鸣。 转过一个山坳，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一片宽广的建筑群出现在了程知勿的眼前，那些房屋全是古代的样式，飞檐翘角，斗拱雕梁，红墙黛瓦。屋脊比寻常乡下见到的房子要陡峭许多，看上去宏伟庄严，鳞次栉比。所有的房屋都依山而建，越往上走便处在越高的地势，样式也更加宏伟，而在所有建筑的山门前有一架牌楼，悬有匾额，上书“三清道场”四字。 就在程知勿以为郁画青要带他进到那片建筑群中的时候，对方却突然一拐方向，岔到了另一条路上去。 虽然程知勿很想问为什么不进去，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个瞎子，不应该看到三清道场，也不应该知道郁画青直接拐向另一个方向。 两人继续循着山路往前走，身后的香火气息越来越远，走入山坳时是下山，但这会儿却又开始了上山。 程知勿的体力开始有些吃不消，他已经很久不爬山了。 “快了。”郁画青听见程知勿的喘气声，如是说道。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最终，郁画青带着程知勿来到了一处山顶绝壁之上，保守估计这里和三清道场的海拔高度差在八百米左右，程知勿早就累得气喘吁吁，他想起自己进来之前问郁画青会不会耽搁很久，对方说不会，现在想来，郁姑娘是高估自己的体力了，而且前段时间攀登凤凰木时受的内伤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在山道的尽头，前方便是山顶平台，郁画青抬起手臂拦住了程知勿，“请止步，再往前就需要负责了。” 第八十章 誓约台 程知勿没细究什么叫“再往前就需要负责”，他现在累得像是跑完马拉松，在郁画青拦下他的时候他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青石板上，毫无形象地靠着山壁休息了起来，他在等郁画青开启正题，对方既然把自己带到了这里，那就不能是为了让自己锻炼身体来的。 山风吹动了郁画青的长发，她开口说：“你加入妖理会已经两个多月了，想必也从他们的口中了解过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或许你会觉得我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只知道杀戮的猎人，不管是非对错，不管老弱病残，只要被打上妖怪的标签就一律杀死……但你要知道，猎妖人和妖怪的对立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这段历史蜿蜒复杂，隐藏在史书的最深处，只有少数的一些眼睛拥有窥探它们的资格，也只有少数的笔拥有记录这些历史的能力。 “连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这千年的时光里我们究竟留下了怎样的烙印，但是妖怪们、妖理会是一定清楚的，因为那些烙印是烙在它们的血肉之中的，痛苦无比，每每提及便会心肝俱颤，它们对完美的描述绝无偏差。”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郁画青的语气是那样的平静，她是那样清楚猎妖人究竟对妖怪们做了什么，但是在她的口中，那些对妖怪来说无比痛苦的烙印就像是随笔添就的一样，不值得丝毫的同情。 “你在向我证明你和我从妖理会口中听说的猎妖人没什么两样，换句话说，你认为所有的猎妖人符合你口中的描述。”程知勿稍稍缓过来了一些，顺着郁画青的话往下说：“为什么要向我证明这一点呢？你说明了我和妖怪的区别，也就是说如果我是妖怪的话，你会在看见我的第一时间拔出刀来宰了我，但我是人类，所以你才会采取这样温和的态度。” “是的，你是人类，不应该和妖怪同流合污。” “而且，证明一件事有很多种方式，其中行动是最上策，而言语则是最下策，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却选择了最下策的言语，是否也说明你没有办法用行动向我证明这件事？” “是的，我们的刀锋从不朝向同胞，即便你加入了妖理会，你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一样的人类。” 听到这里的时候，程知勿突然有些后悔来这里了，他本以为郁画青是通晓事理的人，但没想到却在这里听到了如此这般类似民族主义的言论，他想到了二战时期那个差点给整个世界带来灾难的元首，那个男人也是这样想的。程知勿说：“如果你只是想给我讲这些的话那还是算了。” \"不，当然不是。\"郁画青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一寸大小的照片，递到了程知勿眼前，“照片上这个人叫贾成思，是我的朋友，也是一名猎妖人，他是个很不错的人，但是却死在了凤凰木的世界中——被妖理会抓获后当场杀死，我出发去眉州找你之前刚刚才祭奠了他。” “说到这个。”程知勿并不想接着郁画青的话题往下说，他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郁姑娘你说自己是姑苏人，为什么要不远千里地来眉州找我一个瞎子呢？你们的势力分布应该很广泛？还是说……你找我全是出自私人原因？” “你确实很敏锐。” 郁画青没有否认程知勿的猜测，她又拿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十寸大小的毕业照，上面是四个身着学士服的青年男女，他们站在拱桥上，共同向着空中抛出了手中的学士帽，时间被定格在这一瞬间，郁画青的回忆也定格在了这一瞬间。她将照片递给程知勿，但却似乎忘了对方是个瞎子。 塔读app，小说网站 刚才她把贾成思的照片拿出来的时候程知勿就差点露了馅，这次郁画青让他接照片的时候程知勿便直接以看不见拒绝了。 但是郁画青的话却让他僵住了。 “我知道你看得见，不用装得这么辛苦。” “你怎么知道的？”程知勿神色凝重地接过郁画青的照片，一边在心里回顾自己可能存在的破绽，一边看向照片上的内容，可当他看到照片上的四个青年男女的面容时他便懂了郁画青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能看见。 “姜诚知是我的大学室友，我们关系很好，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熬夜。”郁画青的声音沉了下去。 一切问题都有答案了，郁画青早就认识姜诚知，两人是很好的朋友。 “她跟我讲过那个梦，讲过很多次，我起初不以为意，但后来越来越发觉其中异常，简单调查后我发现了她凤凰花的身份，猎妖人的传统不容许我与妖怪做朋友，即便是凤凰花这种不算妖怪的妖怪。” “但你还是没能完全割舍。”有点好笑，程知勿明白了郁画青刚才那类似民族主义的说辞是怎么回事，她是在嘲笑她自己罢了。 “是的，我在挣扎过后决定隐瞒下她的身份，其他猎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后来我告诉了她凤凰花的事情，她虽然震惊，但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姜诚知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凤凰花。程知勿的呼吸顿了一下。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她在出发去往云南的时候给我发了信息，贾成思又以死亡为代价送出了关键的情报，所以我猜测你的眼睛已经恢复。” “绕了很大一圈……但是你找我做什么呢？这件事早已尘埃落定了。” 听到程知勿的问题，郁画青迎着山风往前迈出了一步，站到了她之前说的“再往前就需要负责”的山顶平台上，她回收看向坐在青石板上的程知勿，掷地有声地说：“这里，我脚下的地方叫誓约台，乃是仿造天庭的誓约台所建，站在誓约台上之人说出的话都将被记录，一旦违背誓约，将有天雷加身，轰至齑粉。” “我，郁画青，愿意放下成见，协助你寻找复活姜诚知的办法，绝不以猎妖人的身份对向三清道场汇报此事。” 第八十一章 最后的馈赠 郁画青的话落在程知勿的耳朵里，他并没有因此振奋起来，而是嗤笑了一声，“郁姑娘，我在看到三清道场的时候认为猎妖人是一群超然世外、只为濯清妖邪的人，但没想到你们画饼的功夫比企业里的资本家还要高超一些，没别的事的话就劳烦你送我回去，谢谢。” “你不想复活她吗？我知道要怎么做！”郁画青见程知勿不肯合作，稍微有些着急。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有病啊。”程知勿猛地转过头来，他将墨镜拉下鼻梁，空洞灰白的双眸死死盯着郁画青，那目光分明没有神采，却还如影随形一样黏附在郁画青的脸上，让她感到有些恐惧，对面的程知勿就像是什么怪物，紧紧衔住了她。程知勿继续说着，声音渐渐发狠：“所有人都跟我说自己知道复活的办法，摆出慈悲的施舍姿态，让我去想办法复活姜诚知，这跟你们有他妈的一毛钱关系？姜诚知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的朋友死了，好，我尊重死者，但你在哪里？ “郁姑娘，看在你和姜诚知的关系上，我点到为止，请你不要继续试探我的底线，瞎子也是会拼命的。” 郁画青被程知勿的模样吓到了，她见过许多凶恶的妖怪，有的嘴角滴淌着鲜血，有的长了一副极其恐怖的容貌，还有的根本就是不可名状的恐惧本身，但她还是被程知勿吓到了。 她想要反驳，可是嗫喏着嘴唇说不出话，她比谁都清楚程知勿说的是对的，姜诚知在奔赴云南的时候给她发了告别的短信，当时的她没有跟进猎妖人对于涅盘项目的渗透，正在姑苏的宅中闲坐，在看到消息后她犹豫了两秒，就轻易地否决了启程赶去云南和贾成思汇合的想法。biqμgètν 她否决的原因是：太远了，来不及，机票不好买，而且自己没有跟进渗透计划的正当理由…… 在过去的一个月中，郁画青无数次地回忆这些理由，用这些繁琐复杂的理由一遍又一遍地加固自己心中的围墙，将对姜诚知的愧疚死死地抵挡在外。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可是程知勿的话语直直地切中要害，就像轻易刺入心脏的利剑一般，捣毁了她自欺欺人的围墙。 很多时候，人不是不知道自己错了，但总会找一个又一个牵强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当时的选择，当这些理由充分到足以自圆其说时，人就陷入到了“相信”的陷阱里，愿意相信什么，那什么就是真的。 在程知勿的话音落下时，他的愤怒终于达到了高峰，与此同时他眼底的凤凰虚影骤然大亮，两股烈焰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双眼中喷薄而出，袭向了郁画青的面门。 虽然被程知勿说得无地自容，但是郁画青刻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让她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侧身躲过了火焰的中心区域，可脸颊和前襟却还是被炽热的火焰给燎了一下，她低声惊呼，跌坐在地，左手毫不犹豫地将上衣撕烂扯了下来，右手同时捏出法诀，运转属于猎妖人的力量，将四周的水汽汇聚至面部，凝出一层薄薄的水膜贴在被火焰燎过的脸颊上。 郁画青的动作行云流水，仅仅两三秒的时间便再次站了起来，她的左侧脸颊被燎出了一层黑灰，外面的罩衫也撕成了一身乞丐装，看上去就跟刚从煤山里钻出来的矿工一样。 而此时程知勿才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双眼，眼眶上仿佛还残留着火焰的余温。 从地上那飞快化为一地灰烬的衣物不难看出，程知勿的双眼喷发出的火焰并非一般的火焰，否则不会燃烧得这么快、这么暴烈。 这一插曲让程知勿的情绪从刚才的愤怒中断开了线，郁画青也是如此。 “刚刚怎么回事……？” “看来姜诚知不止送了你一双眼睛，还捎带了一丝火焰。” 讨论群 程知勿并非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但话从郁画青这位猎妖人的嘴里说出更有说服力，他也急需从对方的口中印证自己的看法。 又静默地对峙了片刻后，程知勿向郁画青再次提出了离开的想法。 “往回走，走到山门下，进来的地方，念‘山水悠悠，来去匆匆’，重复这句话三遍即可回到你的店里去。”郁画青这次没有再挽留程知勿，她只是低垂着眉眼，那如刀锋一样锐利的气势随之衰减了下去，不过她也没颓丧，虽然程知勿拒绝了和她合作，但最起码她知道了程知勿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复活姜诚知。 “对了，你眼中的火焰不应该只能暴力地喷发，你回去之后可以尝试掌控那力量……谨记，切勿伤人。” “多谢。” 言罢，程知勿带着小多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快，脚步轻盈，似乎刚才那双眼在喷发出火焰的同时也一并带走了他的疲惫。 郁画青站在誓约台上，静静望着程知勿离去的背影，她的形象看上去很狼狈，这如果让熟人看见的话一定会惊讶，素有“风流揽尽”之称的姑苏才女郁画青怎会落得如此模样？可郁画青此刻一点也没在乎自己的外貌，她刚才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产生了难以挽回的纰漏。 “李师祖。”待到程知勿走远之后，她往山道的方向迈出一步，走下誓约台，仰起头朝着天空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声音不大，即刻湮灭在了山巅的风中。 但那位被她称作守山人的李师祖如同就站在她眼前一样，回应了一声：“哎，何事？” 声音就像四面吹来的风，让人分不出答话的人究竟在哪里。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听到李师祖的回应来得如此之快，郁画青便知道刚才程知勿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听在了耳中，心里仅存的那点侥幸消失殆尽。 之所以要带程知勿来誓约台再谈话，就是因为这里是除三清道场外唯一一处无法被李师祖听见的地方，可刚才郁画青情绪激动，忘了让程知勿也站到誓约台上来说，以至于将谈话最重要的后半段完全暴露在了李师祖的耳朵之下。 “您刚刚……”郁画青只得硬着头皮问出这个问题，她宁愿被李师祖臭骂一顿，也不想这件事被捅到她师父那里去。 “哎呀，刚刚？什么刚刚？这儿风好大，老夫刚刚什么也没听见啊。” 郁画青闻言大喜，朝着天边鞠了一躬，“谢谢李师祖！” “哎，别忙，老夫有话要说在前面，你带来的那小子不是什么普通人，自打他进到这里，老夫就一直在观察他，刚才他双眼喷出的火焰和凤凰有点关系。你和他说的话老夫可以当作没听见过，后辈自有后辈的生活，老夫前半辈子屠妖无数，但也不至于到了听见妖怪就要不远万里去追杀至死的程度，所以这事儿就算了……不过那小子喷出的火焰不能隐瞒，若是他在城市街道上，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那将带来大麻烦，这事儿必须上呈三清道场。” 这个结果已经是郁画青能想到最妥善的处置方案了，她可不愿意去面对师父的责罚，那个老头子的年纪明明还没李师祖的一半大，但脾气却怪得很。 第八十二章 一群妖怪 程知勿回到店里时周梦阳已经走了，他帮程知勿打扫了一下店里的卫生，提走了垃圾。 这会儿的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过，午睡起来的程祈溜达了一圈也没找到程知勿，就去跟余小小挤在一起看着电视，他本来是想被余小小抱着看的，但余小小嫌他随身带着的那串钥匙硌得慌，就退而求其次这样挤一挤。小哔鸟陈天宝趴在程祈的腿上，它的智商可不低，虽然刚出生两个月，但早成鸟的优势却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会儿的陈天宝已经勉强能看懂余小小看的动画片了。 讨论群 程知勿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电视上的动画片，他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好像还不如陈天宝了，他不太看得明白这部动画到底想讲什么。 没多会儿便到了晚饭时间，店里的厨房很久不开火了，灶台上都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这是连周梦阳都不愿意打扫的房间，因为程知勿根本用不着。 在店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程知勿的一日三餐都是随意解决，有什么就吃什么。 但现在多了三张嘴，还一个比一个需要营养，没办法，他只能天天去古塘路隔壁街的一家家常菜饭店订餐，今天也不例外。 他漫步走到店门口，这是一家普通的川菜馆子，随处可见，经营饭店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烫着蓬松的卷发，人长得还不错，但整天烟熏火燎，一张脸上时常泛着油光，头发也有些枯黄。 “蔡姐，忙呢。”程知勿撩开门帘的同时招呼了一句。 女人姓蔡，蔡巧炆，他管她叫蔡姐。 “哎！小程啊，你稍等一下！”厨房里传来蔡巧炆答应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油爆的动静，滋滋声勾动着饭店里每一个客人的胃。 不一会儿，蔡巧炆端着一盘爆炒腰花从后厨走了出来，她脚步匆匆但显得有条不紊，将盘子端到了一桌客人的桌上，又领着程知勿到柜台后的出餐口前，把给他预备好的饭菜装进塑料袋里递到他手中，“刚做的，快拿回去吃，这天凉了，放外面冷得快。” “诶好，谢谢蔡姐，多少钱？”程知勿掏着钱包准备付钱。 首发&：塔>-读小说 虽然前些年流行起了移动支付，但是这个功能对之前的他来说很是不方便，远不如现金来得便捷，所以他也一直是随身带着现金出门。 “不用不用，今天太忙了，没时间给你找钱，下次一起结。”蔡巧炆把程知勿掏钱包的手按了回去，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快步朝着后厨走去。 听蔡巧炆这么一说，程知勿才注意到今天的饭店比以往少了一个人，那是店里的伙计，本职是打杂的，但同时也身兼数职，反正蔡巧炆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交给那个伙计在做，这间饭店平常也就是靠他们两人在经营。看样子今天那个伙计是请假没来，所有的工作就都落在了蔡巧炆一个人的头上，忙得她不可开交，连给程知勿找钱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小武没来？”程知勿问。 “他老家突然有事，急匆匆就走了，小伙子真是，也不给我点反应时间！”蔡巧炆在厨房里回应了一声，随后便点起了灶台上的火，又开始炒下一盘菜。 这样啊，程知勿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瞎插手的意思，他提起饭菜转身便准备离开。 嗯？程知勿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身上始终有一道隐蔽的目光在徘徊，目光的主人很收敛，甚至每次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都不超过两秒。但程知勿还是感觉到了，他装作没发现一样，借着盲人的身份，用墨镜后的双眼肆意打量着四周，摸索前行使得他的速度很慢，有充足的时间观察附近的人。 鉴于自己最近老是跟妖怪和猎妖人纠缠不清，程知勿干脆切换到了咕噜咕噜给予他的视野。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把程知勿吓得露出破绽来。 蔡巧炆的饭店里此时坐的三四桌客人竟然没有任何一个是普通人类！偌大的饭店竟只有程知勿自己和蔡巧炆两个人是青色，其他人全都是清一色的蓝。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卧槽？程知勿压下心里的惊疑，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往饭店门口走。 他心里不住琢磨着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了一会儿，程知勿认为问题应该是出在突然离开的小武身上，那个伙计一走，这里就聚集起了这么多的妖怪，要说是巧合，程知勿是绝对不信的。他倒是一点不担心蔡巧炆的安全，能在都市中聚众活动的妖怪大多都有一定的生存智慧，换句话说，它们非常清楚头上那把剑有多锋利，不到万不得已，它们比普通人类还要低调。 回到店里，三小只早就坐在了饭桌旁边等着开饭，他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都要消耗掉不少的粮食。虽然是三张嘴，但他们只占去了两只椅子，因为陈天宝太小了，只能站在饭桌上吃。 小哔鸟基本上整天就黏着程祈，因为这里除了程知勿就只有程祈能看见它，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贴着程祈的胳膊。 几口汤冬瓜汤下肚，程知勿打了个热气的嗝，他扫了一眼各自专心解决着食物的三小只，在看到余小小的时候眼皮一跳，出声提醒道：“余小小，尾巴。” 余小小的屁股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被点到名的余小小放下碗筷，闭上眼睛努力控制自己的尾巴，过了几秒钟，那条尾巴便收了回去，她又重新端起碗筷吃了起来，一句话也不多说。biqμgètν 程知勿无奈地摇摇头，托着下巴看了一眼挂在楼道拐角处的铜镜，得亏咕噜咕噜给了自己这面镜子，要不然这家店早被超界打击轰成渣渣了，自己和这些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小妖怪们能活到现在真得感谢那面铜镜。不过，当余小小不展示出妖怪特征的时候，程知勿有时都会恍惚地认为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女孩，过着很普通的生活，每天上学放学，周末了就看看电视，就是性格有些孤僻。 但是所有的妖怪都能适应人类的生活吗？ 第八十三章 烟头 吃完饭后，程知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饭店那边的情况，虽说那些妖怪不太可能在市区运用自己的力量，但即便那是七八个普通人，如果他们有恶意的话那也不是蔡巧炆能应付过来的。 “我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他戴好墨镜，叫上小多就准备出门。 “你不是不爱，管闲事吗？”余小小问。 程知勿看了她两秒，撇撇嘴：“那家店的味道还行，要是出什么事关门了的话我以后给你们买饭就得多走两公里出去。”说完他径直出了门，直奔隔壁街蔡巧炆的饭店走去。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中午的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这几条街也确实不算繁华。 程知勿拐过街角，远远地就看见了那家饭店的门面，可他却发现此时的饭店竟然已经落了锁，他快步走到门口，透过玻璃外墙往里看去，饭店内空空荡荡，大厅没有人影，后厨也不见任何动静，程知勿的目光扫过那几张桌子，那些客人点的饭菜只吃了一半，还摆在桌上没有收拾，蔡巧炆不是那样懒散的人，而且中午也正是营业的时候，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突然急匆匆地关门歇业？ 出事儿了。 他疾步沿着这侧的街道往前走，这里是上个世纪修建的老城区，沿街一楼为门面租售，二楼开始则是居民住宅，像是临街的小区，一楼的门市在小区内部会开一个后门，方便通行的同时也备不时之需，像饭店之类的地方就经常在后门外刷洗肉和菜、堆放泔水桶之类的。 蔡巧炆走得急，有可能后门忘了落锁，程知勿打算进店里去看看。 他绕了一圈来到饭店后门，却发现后门还是被锁上了，程知勿站在门前犹豫了起来，如果要破门而入的话当然是门面的玻璃外墙更容易打破，但是那边临街，动静太大，后门倒是不容易被注意到，蔡巧炆在后门上加了个雨棚，这里又刚好位于小区的角落，基本上就是一个视觉死角，但要强行打破这样的防盗门哪儿那么容易。 要是杨研或者郝昭在这里的话或许能用他们的力量轻易暴力破门，但自己身边唯一的妖怪就只有小多……等等？程知勿突然想起来自己眼中喷发出的火焰，运用得当的话说不定自己也可以打开这扇门。 他蹲下身去，往锁眼里瞄了瞄，门内侧光线很暗，锁眼完全就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程知勿尝试着回忆之前激发火焰时的状态，他记得自己当时很愤怒，于是便模仿那愤怒的情绪，当愤怒到一定程度过后，他果然感受到了一丝炽热的力量在眼睛的深处缓缓流转起来，但那炽热的感觉就像是饭后散步的老大爷一样慵懒，还远远达不到喷涌而出的暴烈。 他找到了一点感觉，继续尝试着调动姜诚知赠予自己的那一丝火焰，终于渐渐使其越来越活跃，也开始响应起了程知勿的操控。这比想象中要简单一些，虽然说起来很空泛，但大当程知勿亲自尝试的时候他就发现那一丝力量很听自己的话。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如果不是郁画青告诉他这力量是可以练习控制的，程知勿怎么也不会在这里尝试那么久。ъitv 几分钟后，炽热的火焰又一次从程知勿的双眼喷出，在他的有意控制之下，火焰没有像灼烧郁画青时那样分散，而是被聚拢在了较小的范围内，只烧门锁的部分。 不一会儿，后门的门锁便出现了轻微的变形，程知勿收起火焰，轻轻拧了拧把手，没想到却直接将把手从门上掰了下来，他有些呆愣地看了看那熔断的界面，确信了那火焰的威力远比烧菜时的家用火要高得多。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的动作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便放心地一脚踹开面前的门，进到了店里。 从后门进去便是厨房，这里还弥漫着一股油烟味，好像刚熄火，厨子离开并没有多久，但程知勿并不知道蔡巧炆去了哪个方向，要是贸然说出去反而耽搁时间。 他简单搜查了一下厨房，这里并没有什么异样，程知勿只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被掐灭的烟头，下面是一层切碎的葱花，看上去好像是切多了顺手拂到垃圾桶里的，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异样。但是熟悉蔡巧炆的程知勿却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不对，饭店里唯一抽烟的人是伙计小武，可对方今天一上午都不在饭店里，唯一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的就只有蔡巧炆一个人。 而且这枚烟头显然是最后才扔进去的，极有可能是蔡巧炆离开前的那几分钟，否则不会处在最上层，要知道饭店这会儿正是最忙的时候，垃圾桶随时都在更新。 程知勿小心翼翼地捏出了那个烟头，烟头的滤嘴被咬得很瘪，可以看出烟头主人在抽烟时的情绪并不平缓。他看了看滤嘴上的logo，是很普通的香烟牌子，并不能从中找出什么线索。 程知勿站起身来，把烟头放在了一旁，看起来似乎是蔡巧炆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有人闯入强行带走了她，这样才会顺手把烟头扔在厨房的垃圾桶里。 程知勿来到大厅，这里和他从外面看的时候没什么不同，一些饭菜放在桌上，还冒着腾腾热气。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看上去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一切都很符合表面上透露出的信息：蔡巧炆在厨房忙碌时被突然带走。 可是……程知勿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蔡巧炆如果是被强行带走的话怎么会有时间去锁后门？最重要的是，饭店前门内还有一层门帘，这层门帘平常是撩起来挂在两侧的，只有在关门歇业的时候才会放下去，但是现在却被解开了系挂的绳子，垂在大门内。 这不正常，蔡巧炆哪里来的时间去锁好后门，又放下门帘。 如果她离开时并不是那样紧急的话，那她是否在传达什么信息？程知勿陷入思索。 他回到了厨房，看着那枚烟头凝视了许久，脑海中终于灵光一闪。 烧了，今日请假 快39c了。 昨天的一章和今天的两章后面找时间补上。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八十四章 烟囱 不管是被放下的门帘还是锁上的后门都说明蔡巧炆被带走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急促，她起码有一定的活动时间，而那枚烟头极有可能就是她故意放到垃圾桶里的，而不是程知勿刚才猜想的有人进到厨房时扔下了烟头。至于烟头的意思则让程知勿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他能想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烟头和葱花两个词中各摘一个字组成“烟囱”，正好在眉州城附近就有几个大烟囱…… 程知勿和蔡巧炆的联系太淡，以至于他没办法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来找出蔡巧炆的下落，只能通过这样的蛛丝马迹来分析。 首发-：-塔读小说 程知勿走到街上，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比较贴近工业园区，在这里就能看见那些冒着滚滚白烟的大烟囱，不过这些烟囱却有足足四个，而且各自相距较远。 只能一个个找了，大不了四个都找一遍。他拦了一辆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小伙子去哪儿？” “去工业园区的那家造纸厂。”程知勿报出了最近的那个大烟囱所在的位置，那家造纸厂的年纪快没比他小多少，小时候他会跑到那附近去玩，只看一眼他就认了出来。 “哪个门啊，那家造纸厂现在可大，里面又不让外来车辆和人员进，你说你去哪个门，也省得你多走那几步。” 司机的话让程知勿愣了一下，随后他一拍大腿，自己怎么没想到，那些工厂哪儿能让一群外人进去，蔡巧炆必然是在已经被废弃了的大烟囱附近，而这样的大烟囱，在整个工业园区也只有一个。 “去那家锂厂！”程知勿急促地说。 司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乘客想去哪儿跟他也没关系，在再三确认目的地过后便发动车辆往锂厂开去。 没多一会儿，程知勿便抵达了目的地。 这家锂厂的占地面积不大，但高高的烟囱却非常醒目，在十多年前，整个工业园区就属它的排污量最高，以至于相关部门出手时这家锂厂直接成了第一批典型被封停，但老板有些门路，过了段时间就又开工了，烟囱依旧一点没整治。终于，这样反复了好几次，他终于是惹得相关部门大火直冒，被告上了法庭，直到现在都还在牢里做着天堂伞。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程知勿一进到厂房里就看到了蔡巧炆，她正被好几个人围着，倒是没被绑在椅子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但人身自由依然收到了限制。 当然，那几个“人”其实都是妖怪。 蔡巧炆面对着厂房门口的方向，先其他人一步看到了出现在不远处的程知勿，她的神情顿时一慌，怎么来的会是这个瞎子！ 她留下线索，本是希望有人能发现她莫名失踪后报警，让警察找过来，但谁能想到程知勿大胆到孤身一人前来。 “蔡老板，你身上的气息不会有假，告诉我们你在哪里见过那个男人，我们马上就放你走。”为首的一名妖怪拿着一张照片，第三次耐心地询问蔡巧炆同一个问题。 “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啊。”蔡巧炆有些崩溃，什么叫气息不会有假，自己身上除了油烟味还有什么？与此同时她还尽量保持不被察觉地向远处的程知勿传达着“快走”的信息，可是动作做了一半蔡巧炆就放弃了，她意识到自己这真的是给瞎子使眼色。 这时，嗒嗒嗒的盲杖点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欺负女士可不是什么露脸的事儿啊，各位。” 那几只妖怪纷纷警觉地回过头来，他们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会被找到，虽然这次的任务上面说了可以稍微越界，但是他们也不想直接和人类对上。 蔡巧炆差点想张嘴骂人，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程知勿的好心她是领了，但主动送上门来是要做什么啊。 “你快跑，找警察来救我！”既然已经主动暴露，蔡巧炆也不再遮遮掩掩，大声朝程知勿喊道。 身份证- 谁知道程知勿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更加悠哉游哉地往这边走了几步，他刚好走到了蔡巧炆视线的死角，让蔡巧炆看不见他的动作。程知勿从衣兜里拿出了北极星徽章，另一手在双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这些家伙不要出声，妖理会的事情得保密。 当然，不用他说，这些妖怪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 但是他们在看到北极星徽章后的表情却和程知勿想象中有些不一样，按说要么该迷茫，要么该假装不屑一顾，迷茫是没听过妖理会的名号，也不认识北极星徽章，假装不屑一顾则是硬撑着面子，不想给程知勿装逼的机会。 可对面这些妖怪两种都不是，他们的脸上满是古怪的神色，那表情好像在说：怎么是你？ 程知勿面色一滞，不会这么巧？ 就在这时，一个听上去无比虚弱的声音从厂房的二楼传来：“是程知勿吗？之前就听杨队长说你在眉州这边，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程知勿闻声抬头看去，那是一个依靠在二楼栏杆上的人，不过，与其说那是人，不如说他是一根枯瘦的竹竿来得合适。 认识自己和杨研，还是这幅模样……一个名字在程知勿的脑海中浮现。 “周百燧？”程知勿握着盲杖的手紧了紧，明显的青筋从上崩显出来，他可没忘颜缪说过的话，周百燧就是那个把姜诚知带去云南的人。 这是自己的仇人。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不要这么大怨气，倘若你跟发出命令的队长都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聊天，那又为什么要这样记恨我呢？呵呵呵。”周百燧笑起来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开心，他的脸皮就好像是苍白的蜡，他抬手一指底下的那些妖怪，“我也只是工具罢了，就跟他们一样。” “随你怎么说。”程知勿咬着牙，若不是知道自己不是周百燧的对手，这会儿已经喷发出火焰了。 周百燧似乎是感到有些无趣，他朝那些妖怪挥了挥手：散了。随后一个翻身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可惜他落地的姿势不怎么优美，他完全没有控制下落时的身体，几乎是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在地上踉踉跄跄爬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什么疯子……程知勿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周百燧在同僚们的口中会获得那样的评价，这是一个不爱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疯疯癫癫又弱不禁风的表面下是冰冷无比的心。 周百燧拍了拍大衣上的尘土，但奈何他在地上滚的那一下实在太扎实了，他拍了半天也没拍干净，索性装作看不见不拍了，又转向蔡巧炆，露出一个他能做到的最阳光的笑容，问：“蔡小姐，请务您必配合我的工作，大家都是苦命人，互相体谅。” 面对这个笑起来比不笑还要渗人的家伙，蔡巧炆的反应更加接近于本能的恐惧。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找什么啊！我这段时间哪里都没有去过，除了店里用餐的人之外就没见过什么陌生人。”蔡巧炆竭力向周百燧说明着这一点，她生怕对方不信，还示意程知勿为自己佐证。 程知勿哪儿知道蔡巧炆下班之后去了哪儿，但本着不让周百燧好过的目的，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但你身上的气息……”周百燧眯了眯眼，“蔡小姐，你这两天是否有接受过别人的什么礼物，不一定是陌生人，熟人的也算，请仔细回想一下，这关系到你什么时候能离开。” 第八十五章 金质挂件 蔡巧炆虽然被周百燧吓到，但还是知晓自身隐私的重要性，况且眼前这个古怪的男人显然也不是国家机关的身份，目前自己的处境显然是属于被绑架了。她求助似的看向程知勿，刚才两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显然程知勿是认识这个男人的，她希望程知勿帮帮她。 但程知勿这次站在了周百燧这边，“蔡姐，好好想想，这对你没坏处。” 他不知道周百燧到底在找什么，但对方既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那多半是杨研甚至是罗老板的意思，妖理会不会莫名为难一个普通人，除非对方身上有什么跟妖怪有关的东西。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蔡巧炆贸然接触跟妖怪有关的东西，且自身还毫不知情，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个算吗？”蔡巧炆想了半天，从钥匙串上摘下来一个金灿灿的小挂件。 周百燧接了过来，看了看，“这是金子？” “金子？！”蔡巧炆被吓了一跳，这个挂件是昨天店里的伙计小武送她的，没说来历也没说材质，蔡巧炆还以为就是个卖相不错的小玩意儿，谁知道竟然是金子。 “你识货吗？”周百燧转过头去问程知勿，随手一抛便把挂件抛到了程知勿的手里。 “还行。”程知勿接过东西，他的客户们经常送他些金银玉器之类的，虽然大部分都被他卖了，但他也是见过不少金器的人，摸一摸就能大致判断，他掂了掂，又放在耳边弹了几下，便抛还给了周百燧，“入手有份量，声音也符合，多半是金子，但纯度我不敢说。” 蔡巧炆这下更吃惊了，一般人哪儿能想到这是金子，她一开始就以为这玩意儿就是比较重而已。 “那就对了，气息也对得上。”周百燧手腕一翻，那枚金质的挂件便不见了踪影，显然他没有归还蔡巧炆的意思，他又问蔡巧炆：“这东西哪儿来的？” 蔡巧炆如实回答。 “你那伙计现在在哪儿？”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蔡巧炆摇摇头，“今天上午回老家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周百燧拉长音调噢了一声，随后看向了程知勿，“程老弟，听说你有一手寻人的本事，很是了得？” “别叫我老弟。”程知勿对此很是膈应，他跟周百燧的仇还没算账，眼下也是看在蔡巧炆的份儿上才选择配合一下对方，他走上前去，嘱咐蔡巧炆防空思绪，只在心里想小武的模样，不一会儿，他的脑海中便出现了那名伙计的身影，对方正端着一碗汤往屋里走，从四下的景色来看，正是在农村里，程知勿调整视角，认清了大门口挂的门牌。 他退出了使用能力的状态，说道：“桂花村25号。” “好，程老弟果然厉害。”周百燧似乎就是为了故意恶心程知勿，还伸出了他那枯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竖起大拇指比了一个表扬的手势。 说完他又从兜里掏出一枚白色的小药丸，递到蔡巧炆嘴边，“张嘴啊，乖。吃完你就可以走了，放心，只是清理记忆的药，不是什么灭口的玩意儿。本来呢，是不需要你吃这个的，我和我那些‘工具’们都没怎么越界，但考虑到程老弟是你的熟人，那这药你最好还是吃了，省得你以后不跟他来往了。” 程知勿脸上快要结出冰来：“不需要你操心。” 虽然蔡巧炆极度不情愿，但周百燧最后还是把那颗药丸给她灌了下去，他看上弱不禁风，但实际上那双手就跟铁钳一样。 程知勿也终于目睹了妖理会处理记忆的流程，先是喂目标吃下药丸，然后目标便会陷入一种类似深度催眠的状态，这时便可以随意暗示对方将某段记忆尘封起来，永远都不会重新出现在脑海中。 程知勿看着晕倒在地的蔡巧炆，皱眉问：“这样做不会不保险吗？万一催眠失效了怎么办？”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确实出现过你说的那种情况，但目标重新回忆起这段记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数十年了，他们只会认为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就像我们现在回忆小时候一样。”周百燧耐心地跟程知勿解释着，一点也没有仇人见面的意思，说着他又露出了那渗人的笑容，“这个办法虽然有失效的风险，但却是最温和的，没办法，上面有大善人。” “她多久会醒？” “十秒，所以我们该出发了。”周百燧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程知勿牵着小多紧步跟上，他对周百燧的话产生了疑惑，“我们？” “当然，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呢？我也不认路，而且你一定会对我们这次搜寻的目标感兴趣的。”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周百燧呵呵一笑，“队长的老朋友，蒋明光。”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程知勿眼皮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名字实在太敏感了，似乎自己已经围绕蒋明光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种莫名的神秘感渐渐笼罩上了那个素未谋面的人，而神秘总会在黑暗的角落滋生出恐惧，程知勿不是胆小的人，但他也有些恐惧那个名叫蒋明光的男人。 起码在真正接触蒋明光，并且搞清楚当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之前，这种恐惧是难以消弭的。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蒋明光似乎已经脱离了妖理会，四处躲藏许久了，那杨研当初告诉自己的事情的真实性或许就有待商榷。 密码 “为什么杨研不亲自来调查？” “队长不知道这件事，我是直接从罗老板那里得到的任务，你也不要告诉队长，这会让他很不开心。” 程知勿没有说话，即便周百燧这样嘱咐他了，他也仍旧准备下次见到杨研的时候问个清楚，否则他待在妖理会，待在行动部二队将难以安心。 两人坐上了周百燧的车，开始往桂花村赶去，那是一个很小的村子，位于眉州市的乡下，大约距离这里有二十公里的路程，周百燧开车的风格和杨研迥然不同，他太稳当了，即便是在没有限速标识的路面上，周百燧仍然保持着科目一考试中规定的速度行驶。 这让程知勿有一种荒诞不经的感觉，这样一个疯子，从二楼直接摔下来的疯子，开车的时候却比刚考驾照的新手还要稳当。 不过其实这样毫无道理的反差才更加像疯子？ 第八十六章 请替我保密 两人一路无话，周百燧始终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好像说一句话都要费尽全身力气，程知勿也不愿意跟他多接触什么，每每想到正是这个人把姜诚知引去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程知勿心里就会涌出难以抑制的火焰。 快要抵达桂花村的时候，周百燧减缓了车速，他似乎对窗外的景色很是迷恋，以至于边开车边分心往外投去视线。 “你真的不必恨我。” 程知勿没有理会周百燧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哪怕周百燧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会动摇半分。 “哪怕我周百燧不带她去，也会有王百燧、李百燧被安排去将那个小姑娘带到凤凰木面前，妖怪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想要与世无争地活下去，就得藏起来，可惜她没藏好。”周百燧的语气似乎真的带上了一丝惋惜的意味，他很认真地在开导程知勿，但程知勿并不认为这个疯子会和自己共情。 周百燧几乎自说自话：“你知道我当时对她说什么吗？我告诉她凤凰木所在空间的入口在云南，她问你在哪里，我说你也在云南，她又问你在那里做什么，我说你大概是想要去断绝她作为凤凰花的宿命……当然，我瞎猜的，但是她信了。”说着，周百燧又挤出了一个病态的笑容。 程知勿的眼皮猛地一跳，双手捏出了青筋，自己当时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之所以在云南完全是顺路碰巧。但是周百燧将这几件事连在一起说，分明就是在暗示姜诚知往周百燧想要的方向去想。 “你他妈真的是个混蛋！”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听见程知勿的咒骂，周百燧不仅没有愤怒，反而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笑得就像是一名驯兽师成功驯服了一头猛兽。 “队长或许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话语具有很强的煽动力，但对于那个姑娘，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煽动她，她就主动选择了前往云南，不知道这个答案能否让你宽慰一些？毕竟她可是冲着你去的。” 经周百燧这么一说，程知勿顿时冷静了下来，他蓦然回忆时才发现，自己自从见到周百燧开始大部分事情都在按照周百燧说的去做，他起初还以为那只是自己的意愿，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早已落入了对方的预谋之中。但是周百燧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件事？程知勿在确信周百燧是一个疯子之后就再也不相信他直接表现出来的信息了。 这时，车子停了下来，程知勿墨镜后的那双眼微微一扫，便认出了这里就是自己通过蔡巧炆看到的桂花村25号。 脚下是一条泥巴路，这里距离村上的集镇有段距离，四周都是果树和农田，放眼望去仿佛看不见尽头。而两人要找的地方就在道路的右侧，那是另一条两侧都是果树的狭长小道，走到头便能看见住宅的院坝。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了激烈的犬吠，中间还夹杂着铁索摩擦地面的哗哗声。程知勿拍拍小多的头，解开了系在项圈上的绳子，小多便小跑着朝那犬吠声传来的方向跑去，没过多久，犬吠声就安静了下来，小多也回到了程知勿的身边。biqμgètν 两人走进院坝里，便看见了那犬吠声的主人，那是一条黑背大狗，体型健硕，目光炯炯，拴它的链子都快比指头粗。不过此时大狗没有朝着程知勿和周百燧吠叫，小多刚刚进来就是来跟它打招呼通个气，同类之间是最容易建立信任的。 除了这条黑背大狗之外，院里还有一名老妇人，正坐在院子里靠屋檐的一角择着菜，她在看见素不相识的访客时并没有太多警惕，而是笑着朝两人打了招呼，笑的时候还露出缺了几颗牙的嘴。 “婆婆，请问这里是小武的家吗？”程知勿先周百燧两步走上前去问，他怕周百燧把老人家吓到。 “是哩，你们是他的朋友啊？他就在屋里，直接去叫他就行。” 首发&：塔>-读小说 “这里就您和他两个人住吗？最近除了我们之外他还有没有带别的朋友回来过？” “往常是只有我在，那孩子在城里打工，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不过大概半个月前的时候他神色慌张地回来了一趟，我当时还以为他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那可不行，但还没等我说他，他就揣着一些药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他扛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可把老婆子我吓坏了……” 周百燧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听着，在老妇人指出小武的房间时，他才往那边看了看。 程知勿见“那个人还在这里吗？” “还在，他之前一直昏睡着，两天前才醒，醒了也从来不出门。”老妇人被问到这里也有些慌了，她生怕自己儿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可是要坐牢的！她咽了咽唾沫，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小武他怎么了？” 程知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能让老妇人安心，他兜里唯一可靠的证件就是身份证。 好在周百燧这时站了出来，“我们是军区的记者，前段时间有一名武警官兵在一次行动中不慎负伤，被歹徒劫走，你儿子捡到的男人和那名武警官兵有很高的相似度，我们听到消息就找过来了，如果情况属实，上面会颁发锦旗给你们家。” 老妇人一听方才松了口气，虽然周百燧的话里有颇多破绽，但是一名在果树农田之间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往往都是很朴素的，他们愿意相信听到的每一个好消息。 在老妇人的同意下，程知勿和周百燧朝小武的房间走去，那个房间紧闭着门，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人。 程知勿轻轻敲了敲门，装作无意的来访，“小武啊，在家吗？” 讨论群 可是里面并没有回应。 来晚了？ 程知勿心里一沉，拧动把手打开房门就走了进去，周百燧紧随其后，但他看上去仍然是那么漫不经心，就好像一点也不关心房间里究竟有没有蒋明光一样。 而房间里的景象也让程知勿的猜测被证实：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安稳地睡在床上，身上穿着外出的衣服，鞋子也没脱，这就是小武。而房间里除了小武之外，便再没有第二个人。 程知勿抽了抽鼻子，一股淡淡的药味钻进他的鼻孔，小武没生病，那这里服药的只能另有其人，自己没找错地方。 他还没忘自己要继续装瞎，遂让开身位让周百燧进去仔细检查状况，可是让程知勿没想到的是，周百燧压根连门都懒得进，同样只是闻了闻药味便不动了。 “你早就知道会白跑一趟？” “路上的时候就猜到了，但万一我猜错了呢？所以才来看一看，不过事实证明我还是猜对了。”周百燧有些无趣地摇摇头，“他上午急匆匆把小武叫回来无非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要死了，二是他要走了，而不管是哪个原因，我都见不到活着的蒋明光。” 说完，周百燧还是走进了房间，在程知勿的强烈要求下，他嫌恶地检查了一下小武的身体状况，发现小武只是睡了过去，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这手法是妖理会的特色，同时饱含了处理记忆的效果。”周百燧说。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随后，他又在房间里找到了一张纸条，在看了一眼后，发现这张纸条并不是留给小武的，而是留给来找他的不速之客的。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6260，请替我保密。 6260是程知勿在妖理会中身份代码的后四位，也是当年蒋明光身份代码的后四位。 妖物志「杨研」（二）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档案库——人事部次级档案 ———————— 案卷题名：杨研_005； 归档时间：「隐去」年「隐去」月「隐去」日； 保管期限：50年； 保密等级：机密； 页数：3页； 档案编号：gp0139-; 归档人签字：向乐永（附加指印）；ъitv 校验人签字：向乐永（附加指印）；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 本卷提要：超界打击感应阵列屏蔽器的研究者、开发者及代理人蒋明光被证实存在将活体同类用于实验之行为，其性质恶劣，判处蒋明光无期徒刑，检举人杨研限制晋升，解禁时间待议。 ———————— 监牢不能被打破。 监牢必须被打破。 监牢关不住他。 脱离监牢，他也只是苍白的游魂，除非他能找到…… …… 这里的气氛压抑得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庄严肃穆的审判席上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那是靳长老，他从大清咸丰年间便已是山西按察使，手下早已划去过许多条人命，在加入妖理会之后便专职掌管起了组织内部的监察管理职责，是妖理会每一个成员最不愿意面对的前辈。 靳长老常年端坐审判席位，年深日久，他早已与那把椅子融为了一体，现在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尊怪异可怖的雕像。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而在靳长老的对面，直面这位“审判者”的，则是曾被吹捧到天上的“年轻一代最有潜力的人”——蒋明光。此时的蒋明光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满是油污和破洞，他在开庭之前就已经被一部分心思险恶的家伙欺辱过了。 “蒋明光，现有证人杨研指控你涉嫌蓄意谋害同类，且总数共计达一百零三人，你认是不认？”靳长老的声音近乎于金属和石块摩擦发出的响动，这使得他在妖理会中的形象越发的恐怖。 蒋明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认。” 他的声音落下，旁听的数百名妖理会成员举众哗然，虽然在开庭前就听说了蒋明光被指控的原因，但真正听他亲口承认那又是另一回事。 谋害同类，这是妖理会中是严重到不能再严重的罪名。 见蒋明光认得这么果断，靳长老又转向另一个方向，那里站着的是杨研，他作为证人也出庭了。 “证人及指控者杨研，请阐述你指控的蒋明光的相关犯罪事实，事无巨细，悉数呈上。” 杨研闻听自己被叫到，上前半步，清了清嗓子，审判庭很大，他要确保自己的声音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听到，于是拉高了嗓门，“蒋明光在对超界打击的研究中曾屡次采用活体妖怪进行实验，具体实验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将活体妖怪置于封闭空间中，使其引动超界打击，再对其尸体与超界打击的痕迹进行研究，我了解到的时候，这项研究已经进入到了最后阶段，此前蒋明光已用此方法谋害了上百只妖怪，其性质恶劣，若不严加惩处，将难以平息妖理会每一个成员的愤怒，也会使得妖理会的章程在此开出包庇的先河……” “够了。”靳长老低沉地啸叫了一声，全场都被这声音震地头脑发涨，捂住了耳朵，待到恢复之后，又听靳长老说：“判罚是我的工作，不是你的，你只需要说明犯罪事实即可，还有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被指控者蒋明光，你对于杨研刚才所说有无异议？若有，请当庭说明，否则将视为无效。” 和杨研相反，蒋明光始终低着头，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哪怕身上没有任何的束缚或枷锁，他也已放弃了抵抗。 “没有异议，供认不讳。” 靳长老点点头，这起案件的起因经过与证据都是那样的简单确凿，他一看就已经能料到最后的结果，根本不需要在这里多费口舌，现在只不过是需要走个程序罢了，蒋明光的坦白和顺从也让他感觉舒服了一些，他不喜欢挑衅规则的人，但更不喜欢的是不承认自己挑衅了规则的人，蒋明光很诚实。 在依次继续询问了几个相关人员后，靳长老终于做出了判决。 “现判决如下：行动部二队队长蒋明光蓄意谋害同类，且数量众多，虽有研究之功，但功不抵过，依《妖理会细章》第三款第十五条，判处其永久剥夺妖理会身份、永久封印本生相、死刑且缓刑一年执行……” “等等！” 正在宣读判决的靳长老被人打断，非常的不喜，但按照规定，判决被敲定之前任何人都有一次主动质疑的机会，他选择遵守规矩。 打断靳长老的人正是杨研。 所有人都被杨研的那一声“等等”给吸引了目光，他们抱着探寻和好奇的目光，想听听这个男人还会说出什么话来，按理说靳长老的判决已经算是最严苛的了，想再往上加的话难度不可谓不大。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可出乎他们预料的是，杨研打断靳长老的宣读并不是不满惩处的力度。 “靳长老，虽然我没有参与到折剑计划前期的工作中去，但其一：我没有及时制止他，其二：时隔多年我才检举揭发蒋明光的恶行，这不能不说我有包庇之罪……” “你什么意思？” “我愿分担蒋明光之罪责。” 杨研的话音落下，全场陷入了一片死寂，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自己求着被惩罚？况且靳长老怎么可能没注意到杨研的包庇行为，从头到尾只字不提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担心折剑计划后继无人？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此前全程低着头的蒋明光身子颤抖了一下。 靳长老盯着杨研的脸看了很久，这在这样严肃的场合是很出格的行为，但是还有什么行为能比杨研主动领罚要更出格呢？可是靳长老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这个名叫杨研的男人，那双眼睛明明就在最明亮的灯光下，却如同最幽暗的深潭，他的视线投进去之后便杳无音信。 最终，靳长老点了点头，“好，好…… “重新判决如下：对于蒋明光，判处其永久剥夺妖理会身份、永久封印本生相、押入监狱第四层，永久不得释放；包庇犯杨研，念你主动认罪，态度诚恳，行为可嘉，应从轻处置，但事件本身性质恶劣，故综合判处杨研暂停所有晋升渠道，不可调换部门，解禁时间待议。” 这算是相当轻的处罚了，靳长老得了上面的指示，要给折剑计划留个引子，不能把唯二掌握了计划核心内容的人员都给判进去，而限制杨研的晋升和部门调换也是为了让他只能专心投身在折剑计划的研究上。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以上判决，即刻执行！” ———————— 从那天开始，杨研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往的他虽然不爱说话，但在那之后他更加的沉默寡言，像是把自己置于了一片帘幕之后。 第八十七章 不干净的东西？ 6260，请替我保密。 程知勿头一次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加入妖理会是否是另一件被某个幕后之人操控的事情，就像之前被周百燧用话语煽动一样，妖理会这个神秘而盘根错节的组织在向程知勿一点点展现自己面貌的同时也在一点点吞噬他。 如果程知勿只是黑夜中一只微茫的萤火虫，那他或许会陷入这种吞噬中无法抽身，但他不是。 他更像是一片无法被定义的虚空，所有意图吞噬他的东西都将反过来成为他的养料。 一些疑点也在找到小武之后搞清楚了，周百燧告诉了程知勿关于蒋明光当年被判入监狱第四层的事情，“监狱”不是一个笼统的称呼，而是指的一处看守严密的幽深地牢，总共有七层，越往深处走，罪犯在监狱中受到的折磨就越发痛苦。而监狱在前段时间出了相当严重的意外，导致了一批犯人的出逃，蒋明光就是在那个时候跑出来的，不过这个消息没有传达给杨研，而是暗中绕过杨研后将抓捕任务分派到了周百燧和其他人的手中。ъitv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而从监狱中逃出来的蒋明光显然受了不轻的伤，但他毕竟是能够开发出折剑计划的天才，即便妖理会在各地布下了眼线来抓捕他，他也东躲西藏地游击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山穷水尽，倒在了果林里，被路过的小武给发现后背回家照顾。 虽然从监狱出逃时蒋明光身上除了衣服便没有任何有用的物品，但他依旧凭借自己的知识和小武家里现有的材料合成出了他需要的东西：清理记忆的药丸。不过就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让蒋明光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他又做了一个金质的挂件送给小武，希望能报答恩情，但小武却转手将其赠予了饭店的老板娘蔡巧炆，这就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了，大概其中又有什么关于爱情的故事，程知勿不得而知。 至于蒋明光从小武家离开后的行踪则再一次成了一个谜。 之前的蒋明光就像大海中的一尾游鱼，但这条鱼受了伤，血腥味溶解在海水中，就连数公里外的捕食者都能闻到他的味道。可是现在这条鱼恢复了过来，他或许并没有强壮的鳍和尾，但他却有过人的智商，这智商足以让他完全隐身在那些捕食者的眼皮子底下。 周百燧说这下没人找得到蒋明光了，除非他愿意主动现身，但比起他主动现身，妖理会或许更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露面，因为他一旦现身，那就意味着他要有所行动了。 不过这件事对程知勿的影响暂时还没人能说清，除了非常熟悉蒋明光的妖怪，其他成员鲜有知道6260这串尾号的，他们很难将程知勿与蒋明光这两个看上去明明毫无瓜葛的人放在一起来考虑，前者是当年轰动一时天才研究员，后者则是刚刚加入妖理会不久的瞎子，谁能相信他们会有关联呢？ 但世界上的事，不是看不见、不知道就真的没有发生，蒋明光对程知勿的影响，从杨研将那串身份码赋予程知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短暂地犹豫之后，程知勿就轻易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决定，他不会对杨研透露这件事了。 虽然相比起来还是杨研和自己的关系更为密切，也更加实际，但程知勿总觉得蒋明光这个人将在未来帮自己一个大忙，至于是帮什么……程知勿已经有所猜想，只是不敢肯定。 他回到了“入洞房”，在路过蔡巧炆的饭店时还顺路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个聪明伶俐的女人已重新开了门，开始在饭店里忙活起来，不过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中午的用餐高峰期早已过去，她只能转而准备晚上的菜和肉。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蔡巧炆果然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她看到程知勿便热情地招呼他进去坐一坐。 待程知勿坐下之后，正在择菜的蔡巧炆突然一脸凝重地前倾着身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这反应让程知勿差点以为是周百燧的药丸突然失效了，不过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只听蔡巧炆压低声音对程知勿说：“小程啊，你认识什么道上的人吗？” 程知勿被问得一愣，“哪条道？” “白道或者风水道。” 什么玩意儿？程知勿懵了半天，在蔡巧炆无比紧张地说出自己饭店的后门被不知道什么人或什么力量给毁掉之后，他才恍然一拍脑袋，差点就脱口而出那是自己干的。 “我怀疑要不是进贼了，要不就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搞鬼。” 程知勿苦笑一声，“咱要相信科学，蔡姐……”话说到一半，程知勿又琢磨过来，要想让蔡巧炆相信科学那也得自己拿得出科学的证据啊，还不如让她相信玄学来得简单，于是立刻话锋一转，“……但科学也不是万能的，这种事儿还是得求助玄学。” “我觉着也是，我店里一没什么值钱玩意儿，二是那门的模样实在太不像人为能造成的破坏了……”蔡巧炆郑重其事地说着。 程知勿这下知道为什么蔡巧炆看见他从外面过会那么热情又神秘兮兮地招呼他进来坐了，合着是想让他帮忙牵线搭桥，介绍一位有真本事的风水先生之流来看看。蔡巧炆会问他的原因也很简单，保媒拉纤的行当总是能和广泛的人脉扯上关系，风水先生也是这样，两者又同为传统文化的遗留部分，很有可能相互之间有交流联系，蔡巧炆这才打主意请程知勿帮忙。 不过蔡巧炆猜错了，这要是位正经媒婆，搞不好还真能给她介绍俩风水先生来，但程知勿哪儿认识什么会看风水测阴阳的老头？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但这事儿是因他而起，他也不能坐视不管，起码得帮蔡巧炆把门修了。 于是程知勿应了下来，但没说具体时间，只告诉蔡巧炆那位风水先生行踪莫测，平常想联系到他难如登天，只能凭运气试试找他。蔡巧炆一听，不仅没担忧，反而更加放下心来，就是要那样才像是真正厉害的高人，随便一个电话就能打来那算哪门子高人？ “对了，小武可能今天下午也不会来，他身体不太舒服，在床上躺着，你晚饭高峰期还得再忙两三个小时了。”程知勿笑呵呵地说。 蔡巧炆先是点头，又疑惑，“你怎么知道？” “刚才出门的时候遇上了个好久不见的朋友，碰巧是小武的亲戚，转告了我这么一句，请我代述。” 其实是程知勿走的时候跟小武的妈妈商量好了，再给小武请一下午的假，让他再休息休息，蒋明光再怎么天才，眼下也就只有那些东西可用，能制作出来效果合格的东西已是很不容易，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还是让小武晚些再去上班比较好。 至于周百燧许诺的锦旗，那就不是程知勿操心的事儿，估计周百燧关上车门的瞬间就把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 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程知勿便起身告辞往自己的店走去。 可是刚走到古塘路的街口，程知勿就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他说不上是哪里的问题，即便切换到另一个视野也仍然看不出异样，直到他快走到“入洞房”的门口时，他才终于察觉到了那属于猎妖人的力量波动，这种感觉是在他渐渐学会操纵自己眼底的火焰之后开始出现的。 自己才出去没几个小时，老窝难道就被人端了？ 第八十八章 通知 “郁某这么快又登门叨扰，还请程先生见谅则个。”郁画青站在那幅画前抱拳拱手，程知勿感受到的属于猎妖人的力量就是那幅仍然挂在自己店里墙上的画传来的，他本以为郁画青会在画的那头想办法把画收走，谁知道对方又从里面钻了出来。 程知勿摆摆手示意对方随便坐，自己先把小多的绳解了好让它自由活动，然后又走到柜台后面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喝，他现在看着郁画青就烦，也说不上哪里烦，明明这样好看的女子在他眼中却像白粥里的苍蝇一样扎眼。 “你什么时候把这东西收走？”程知勿喝着水一抬下巴，朝那副山水画示意了一下。 “本来这就是准备来收的，但是现在看来……”郁画青苦笑了两声，这个动作在她的脸上看上去是那样的不协调，她就像是江南的春水柔波，似乎永远都不会有苦涩的时候。 “现在看来？”程知勿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不会又有什么幺蛾子？ 但怕什么来什么，只听郁画青继续说：“事情是这样的，你中午的时候在誓约台旁被我激活了眼底的那一丝火焰，喷射出的火焰引起了李师祖的注意，你还记得李师祖？他老人家把这事儿报了上去，三清道场对这件事立刻进行了商议，在得出结果后便安排了我来通知你。” “通知”两个字在程知勿听来尤其的扎耳朵，他不管自己那火焰到底是犯了什么天条，他只知道整件事中自己都是被动卷入的，是郁画青非要拉自己去誓约台讲话，又是猎妖人的总部“三清道场”非要严肃对待这件事。 要说自己做了什么，那程知勿只觉得自己是去受了一肚子的气，现在又还要被“通知”？ 好了，两肚子气了。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不管你们三清道场有什么奇怪的规矩，我现在都不想听，郁姑娘，我再说一遍，如果不是看在姜诚知的情面上，我在看到你的时候就把你赶出去了。”程知勿尽量心平气和地对郁画青说着，但如果郁画青继续纠缠的话，他会立刻撕下这层温和的外表。 “请听我说完，就三分钟……” “三句话。” “你……” “一句了。” “这是莫大的荣幸！” “还剩一句。” 郁画青的眼角都快挤出火花来，她咬着牙，终于直接说明了来意：“我师父要收你为徒！”她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在声音消散过后显得店里是如此的寂静。 郁画青见程知勿呆在了那里，没有赶自己走，还以为有戏。 谁知道一个扎眼的工夫，程知勿就变了脸色，那呆愣的表情就好像是川剧变脸的脸谱，唰一声便不见了踪影，换上了另一张冷漠的脸谱。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不去。”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让刚刚升起喜悦的郁画青差点咬碎一口牙。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师父在三清道场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是是是，他有头有脸，我没头没脸，我不配。他那么厉害干嘛非要收我，要不我去肉市给你要个屠宰场的联系电话，你去那里找看着顺眼的，行不？”程知勿想起来自己在郁画青面前不用装瞎，于是随手摘下墨镜放在了一边，又顺便白了她一眼。 郁画青差点被气得青筋暴凸，她哪怕是跟妖怪战斗的时候也没感觉到自己气血上涌得这么厉害过。要不是三清道场向她下了死命令，必须把程知勿带去她师父的面前完成拜师仪式，否则她不用程知勿赶，现在就想一走了之。ъitv “猎妖人素来推行师徒制和宗族制并存的状态，想要加入猎妖人组织的话，如果先天不属于三清道场的几大家族，那就只能选择拜师这条路，但拜师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没有哪个师父愿意收一个天天只会吃喝玩乐的徒弟，说出去只会在三清道场内给自己丢人。”郁画青把吃喝玩乐四个字咬得很重，她希望程知勿能听懂她的暗示。 果然，程知勿在听完这段话后，微微思索了一下，问：“你是说还需要考核？” “对。”郁画青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暗示明白了，她也不想要这么个师弟，但是三清道场的命令不容违背，于是就只能把变数寄托在拜师的考核上去。 “考核失败呢？” “考核失败则会封印你操控的火焰力量，以防你在人类世界里捅出篓子来。” 塔读app，小说网站 “你们怎么都这套流程？不愧是有血海深仇的死对头。”程知勿愤愤地将杯子敲在了桌面上，当时在会议上妖理会的口风跟郁画青此时说的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但是这个代价他并非不能接受，而且刚才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虽然刚刚触摸到这神秘的世界仅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却接触了太多有着各种背景的人，可谓鱼龙混杂，程知勿分不清哪些人是对自己友好的，哪些人又是对自己满怀恶意的，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想要在这样错综复杂的目光下斡旋，最好是不要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妖理会看上去已经没那么靠得住了，猎妖人估计也差不多，但如果程知勿身处它们两者之间的话，或许能正好找到一个平衡点。 所以他决定跟郁画青去见一见她的那个师父。 不过今天是不行了，程知勿在外奔波了好几个小时，回来的时候都已接近五点，这个时候登门拜访的话颇有一种蹭饭吃的意思，就算程知勿好意思蹭这个饭，郁画青也不敢带他去。 她的师父可不是好相处的人物，一身的怪脾气让其他同僚都不是很愿意和他来往，但如果不是他确实有着不错的本事的话，也培养不出郁画青这样的徒弟。 在郁画青的描述中，那就是一名脾气古怪又死倔的小老头，十八般兵刃样样不爱，就爱手里那一杆老烟枪。 老烟枪？程知勿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一个蛇首人身的轮廓。 虽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有了这么一层相同点之后，程知勿莫名对那小老头感觉亲切了一些。 第八十九章 烟鬼 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郁画青按照约定来接程知勿去见她口中那“脾气死倔、不好相处”的师父。 程知勿不难怀疑郁画青这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损她师父，以便让自己在心里对那个小老头建立起一个不那么良好的印象。 “我师父姓常，老一辈的都管他叫白山上人，但这几年他老人家迷上了网上冲浪，总觉得白山上人这个名号不够融入网络环境，于是改了个名号，现在他叫‘烟鬼’。” “听着像什么颓废烟民。” “所以他跟同僚处不好关系，以前他还是白山上人的时候，就算再不合群，报出名号去多少也能被认可一些，现在，烟鬼……”郁画青说到这里，都忍不住颤颤巍巍地叹出一口气。 去见烟鬼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借助三清道场的山门进行跳转就可以了。 程知勿和郁画青一前一后迈步走入了挂在店里的那幅山水画中，画面一转，眼前豁然开朗，他已站在一片山明水秀的天地之间，不过这次两人没有往山道深处走，而是转身迈出一步，站到了山门牌楼之下，再往前走就不是三清道场的范围了。 “你们来去都靠这座牌楼？” “是的，它叫万界通道，是李师祖的作品，作为三清界的交通枢纽与山门而伫立在此，三清界是三清道场及其附近这一片区域的总称。所有和万界通道建立了特殊联系的物品皆可作为另一端的出口或入口，就比如我的那幅画，当然，也不是所有猎妖人都是依靠画卷来通行三清界的，我认识一个猎妖人就用手机。” “是和手机融合吗？”程知勿脑子里莫名出现了那部电视剧。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什么意思？” 看起来郁画青没有童年。 “没什么……这座牌楼要怎么识别我去的地方？” “和你上次离开的时候一样，念出通行词，牌楼就会开始识别并搜索这句通讯词所对应的目标通道是否存在，通行词又是否正确，如果没问题的话，它就会把你传送出去了。” “等等等等……”程知勿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的意思是说这座牌楼，这所谓的万界通道其实还是半个科技设备？它录入了一个名为通行词的信息库，然后我每次要用的时候就需要像是登录一样输入账号密码，核验通过才能登录成功，也就是激活传送功能？” “有点小出入，但总体来说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传统的法阵在响应速度和信息承载及储集量上有较大的不足，虽然最顶尖的那种仍然可以在各方面都胜过科技控制，但它们的造价和维护成本都太过高昂，仅是用做山门和传送通道的话也太奢侈了，会有很多的冗余性能摆在那里一直也调用不起来。” 郁画青说到最顶尖的法阵的时候，眼睛微微向上抬了抬，很显然，她指的就是超界打击阵列，不过即便是超界打击阵列也在一定程度上依靠着控制技术的辅助。 她在嘴硬罢了，就是不愿意承认科技在某些方面比传统法阵好使。 “什么赛博玄幻……”程知勿嘀咕了一句。 两人站在牌楼下，但郁画青没有把通往烟鬼住所的传送通行词告诉程知勿，很显然，每一个出口或入口的通行词都是极度隐私的事情，就和开门的钥匙一样，不能随便给予别人。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郁画青让程知勿抓住自己的肩，随后口中轻声念动隐晦的通行词，两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三清界中。 再睁眼时，程知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本以为曾经被称作的白山上人的老猎妖人前辈，即便现在再怎么不在意形象，起码也得是住在干净敞亮的屋子里，还得在屋子的东南角焚有一炉小檀香，四壁也得皆是韵味悠长的画卷才行，可是…… “你师父住垃圾场？” “你师父才住垃圾场。”郁画青本来想让自己的话语更有攻击性一些，但面对眼前的景象，纵然锋锐如她，也不得不长长叹一口气。 这里是一处高楼的楼顶天台，目测大约有三十多层的高度，抬头仿佛就能触碰到云层，在两人身后，是一架贴在墙上的简易门框，显然这就是和万界通道连接的装置，而这座面积不小的天台此时看上去却相当的拥挤，到处都堆满了破铜烂铁一般的废弃零件和其他材料，像是一座座小山一样。 郁画青熟练地从旁边的一座破烂小山中拽出了一根绳，用力拉了一下。 “门铃。”她解释道。 程知勿倒是没听到什么铃声，他猜测那根绳大概连接着什么地方，只有在那里才能听到。等待之余，程知勿百无聊赖地打量起了四周的垃圾堆，从那门铃的设置来看，那位烟鬼似乎还是个动手能力挺强的人，喜欢自己做一些东西，四周的这些零件大概也都是这个用途。 自己接触到的猎妖人怎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没过多久，一阵电机的呜呜声从楼梯口传来，但程知勿的视线转移过去时才发现那不是楼梯口，而是电梯口。一个像是由各种不协调的零件生拼硬凑装配出的升降平台以极快的速度升到了天台上，又以极其别扭的速度猛地急停了下来，但升降台上的人并没有被这急停给抛飞出去或是摔一跤，这可是他自己亲手做的，怎么可能自己都驾驶不好？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升降台似乎很久没有清理了，再加上这里本身就满是零件和材料，导致环境中的灰尘粉末特别多，扬起的灰尘甚至遮蔽了电梯口，让程知勿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身边的小多呲着牙显得不太友好，它不喜欢这里，脏乱差的环境让它的鼻子很不舒服。 但程知勿在别人面前还是需要装瞎的，所以依然带上了小多。 一个人影从灰尘中走出，那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小老头，和程知勿猜测的差不多，他有着一头酷似爱因斯坦的爆炸发型，发丝根根卷曲，末端有些焦糊味，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冒出的白色烟气。烟鬼人如其名，哪怕脸上满是黑色的油污和灰尘，他也端着一杆黄铜的烟枪，烟斗里塞着程知勿认不出的烟草，那头吸一口时，这些烟草就会冒出幽蓝色的火焰。 郁画青见到来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师父，画青来访，有……” 没等郁画青说完，烟鬼便走过来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一把拧起就往后拉，头也不回地说：“你来得正好，来帮我看看这个东西怎么弄，我捣鼓一上午了，饭都没吃……后边那个小子一起跟上，看好你的狗，别碰坏了我这儿的东西！” 烟鬼的声音很有特色，尖细中带着浓厚的鼻音，他说话如同往外蹦豆子，字字清晰，落地上都还要弹两下，但他的语速极快，配合上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有趣。 程知勿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烟鬼看上去并没有郁画青说的那么不好相处，不过脾气怪倒是一点没冤枉他。被点到名的小多很是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这里有啥东西能碰坏的，到处都是乱堆成一团的垃圾，让小多去碰它都嫌脏。 三人一狗挤在升降台上，烟鬼仍然没有询问程知勿是谁，又是来干嘛的，他全副心思都在思考捣鼓了一上午的那个问题，连郁画青叫他也没反应。 第九十章 代步装置 这个升降台下降的速度没比上升时温柔多少，程知勿几乎以为自己这是在做自由落体运动，当升降台终于停住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摔在了地面上，当然，只是感觉而已，在最后减速阶段的时候升降台仍然做到了尽量让乘客舒服。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走出电梯舱，眼前是一个三室两厅打通的大房间，虽然这里仍然堆满了零件，但比起天台来说就要整洁不少了。 烟鬼带着他们两人径直来到了工作台前，此时工作台上躺着的是一件半成品，所有的电线和芯片都暴露在外面，光看核心结构也认不出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东西。 “这是一架代步装置，我的设想是将它做成能够踩在上面就可以被操控着往前行驶的那样子，底部的运动机构可以是一排轮子，也可以是两排轮子，但显然一排会比两排要灵活得多，我只是在家用的话一排轮的结构更适合我这里的地形地貌……” 烟鬼倒是很清楚他这里堆积如山的垃圾几乎已经到了可以形成地形地貌的程度。 不过他说的那玩意儿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您说的那玩意儿叫平衡车……早就有了。”站在一旁的程知勿插嘴道。 烟鬼听见程知勿的声音，猛然回过头来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秒，从鼻子里重重地喷出两股气来，一脸鄙夷，“小子，我如果想要一架平衡车，直接去楼下商场买就行了，我要做的是能够载人飞行的代步装置。” 转过头来，烟鬼伸着那杆黄铜烟枪在操作台上的零件上点了点，那散落了一片的零件便如同有生命力一般朝着中间聚拢了起来，转眼间便组合出了烟鬼刚才描述的模型的样子，整体像是一块圆形的滑板，底盘上附有起落架和能在地面上长时间使用的轮子。显然它的所有零件都来自于天台上那些堆放的小山，所以整体看上去满是斑驳的铁锈，就像是上个世纪的产品。 “它的陆地部分没什么问题，飞行部分也只还有一些小的细节没有完善，难住我的事情发生在陆地模式和飞行模式转换的过程中。”烟鬼又敲了那被他的力量控制着暂时组合起来的代步装置，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开始从它的内部发出，与此同时，那些底盘上的轮子也转动了起来，在烟鬼的控制下它们并没有紧贴着地面，只是单纯地空转。 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当达到一定速度后，所有的轮子都随着起落架收回到了装置内部，一股全新的力量从主体中涌出，包裹住了那块近似圆形的板子，使其不需要烟鬼的力量维持也能保持悬空，这使圆板保持悬空的力量并非人类科学现已掌握的任何一种能源，而是来自猎妖人的法阵。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看出问题在哪里了吗？”烟鬼收回了所有维持的力量，那些零件又一次散落一地。 郁画青摇摇头，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她这个师父善攻奇技淫巧，但郁画青真正从他这里学到的却和这些没有一点关系，所以虽然她在几位师兄弟中实力出色，却也不是师父最喜欢的。 “画青眼拙，看不出问题，连陆地模式和飞行模式是何时转换，又是如何转换的都没看明白。” 但这时，程知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这就是问题所在。” 烟鬼本来都对郁画青的发言升起了失望的情绪，却在听见程知勿的插嘴后双眼一亮。 “对对对，就是这个，小子眼光不错，再往下说说看！” 程知勿本来就对这玩意儿有些兴趣，烟鬼一催，他也不扭捏，当即走上前去翻看起了那些零件，主要观察了一下能源核心和陆地模式与飞行模式的不同驱动模块，不一会儿便对其了然于胸，开始试着把所有的零件拼凑起来再看一遍整体效果，可是这里满地的零件中没有任何一颗螺丝和铆钉。 烟鬼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状立刻抽出烟杆又点了上去，那堆零件转眼间就再一次变成了之前组合起来的模样。 又看了一遍陆地模式与飞行模式的转换后，程知勿心里大概有个框架了，他沉吟了片刻，说：“这台代步装置的陆地模式和飞行模式分别采用了很相似的驱动方式，不光是驱动力相似，就连能源配比也极度接近，这就造成了两种模式的转换过程非常平滑，以至于难以将陆地模式和飞行模式区分开来，所以才郁画青才会看不出何时转换、如何转换。” “八九不离十！”烟鬼很高兴地咂摸了两口烟，又是几团幽蓝的火焰从烟叶上升起。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郁画青站在一旁倒也不觉得程知勿会在拿这事儿反过来讽刺自己笨，她不是那样小家子气的人，程知勿也不是。 烟鬼接着说：“我虽然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深入其中细微地操控陆地模式和飞行模式的切换，但这样做会带来很高的复杂性，违背了代步装置的初衷，所以需要一个能够在两个模式之间划下一道分水岭的装置，使能源配比存在一个阈值，同时这个阈值还要能被很方便地观测出来。” 烟鬼的话听得程知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老头是怎么把他如此细致入微的控制力说得那么一钱不值的，那可不是什么把手伸进炉子里掏地瓜，而是对能量的细微调控。 烟鬼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这就是郁画青口中“在三清道场里也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三清道场中像烟鬼这样的猎妖人只属于“有头有脸”级的话，那妖理会被压制成这样也不冤，两边儿的实力直接差了一个层级，程知勿根据回忆大致估计之后，认为烟鬼的实力在妖理会中应该和罗老板差不多，但比玄先生的话还是不太够的。 而对于代步装置的问题，程知勿思索了几分钟后，突然在脑海中翻找出了一点东西，那是一颗拳头大小的金属圆球，整体由三块等分的金属球面组成，那是折剑计划的阶段性成品：剑鞘。 剑鞘的三块球面就分别代表了不同的阈值，而其独特的设计又能很轻易地观测出对阈值的逼近程度。 杨研给自己的那枚剑鞘在上次见到杨研的时候就还回去了，不过就算带在身上，也是绝对不可能掏出来给烟鬼看的，那玩意儿是妖理会的机密，程知勿一旦泄密，那他恐怕在回去的时候就会发现店里已经站满了杀气腾腾的妖怪。 于是他画了一个简图给烟鬼看，并大致描述了它的表层功能，在描述的时候，程知勿把“检测并覆盖妖怪特征”替换为了模糊的“检测信号”。 烟鬼越听越兴奋，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手里有实物吗？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不会白看你的，我这屋子里你看上什么随便挑。”烟鬼扫了一眼自己这间屋子，确定没有放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然后又拿手指了指自己和郁画青，“除了我和她。” 奈何程知勿一摊手：没有。 烟鬼倒也不扫兴，他狠狠吸了一口黄铜烟枪，那幽蓝色的火焰就像森冷的鬼魂一样在烟斗上晃动。 “你口中那枚圆球的设计理念有其独到之处，但真正的核心技术还是在球壳的内部，可惜没有实物，否则拆开看一看一定能搞明白……” 程知勿听得冷汗直冒，幸好自己没带，不然要真让烟鬼把那玩意儿拆了的话，妖理会就得把自己拆了。 狼说：冬至喝羊肉汤咯！ 第九十一章 就是我 剑鞘虽然只是一枚不起眼的金属小球，但它却是整个折剑计划目前所有研究成果的聚合，经历了蒋明光与杨研两人的设计开发，它可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就算是一百个烟鬼来了，也不可能光看着程知勿画出的图纸就能搞明白其核心原理。 不过烟鬼也用不着那么好的性能，他只需要借助剑鞘的设计理念做一个简化版就行了，这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他就开始在图纸上简单模拟起来。“信号上行通道留出来，再在这里放一个涡流传感器……” 趁着烟鬼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画图的时候，程知勿又在操作台上翻看起那些零件来，他虽然看不懂运行原理，但却对这台代步装置的外观有很大的看法，到底是什么样的审美才能把这么一堆破烂零件给凑到一起啊。 “这个干嘛要做成四四方方的？”程知勿拿起一部分外壳，颇为不满。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烟鬼停下手里的笔，眉毛一竖。 郁画青暗道不好，师父平常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对他的小发明评头论足，不管说得好还是坏，都一定会引得他暴跳如雷。 果不其然，烟鬼直接冲上前去一把从程知勿的手里将那部分壳体抢了下来，大声斥责：“你懂个屁！这玩意儿就不能是四四方方的吗！我做成圆的像个盘子你就满意了？猪一样愚昧！” 程知勿也上来了火气，刚刚还帮你个老头子解决了问题，转眼就劈头盖脸骂我一顿，还骂得毫无道理。 “四四方方就四四方方，挺好，等你死了之后这玩意儿刻俩字就能插坟头当碑使，陪伴你永远。” “你个龟孙儿！你……” “日你仙人哦，老子怕你……” 眼看两人的争执越发激烈，郁画青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上去拉住他们的话，今天这层楼可能都要被自己师父拆了。她是领教过程知勿的损人功夫的，但她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敢和自己的师父吵起来，他就不怕被师父从楼上扔下去吗？ 可是两人的“战场”根本容不得她插足。 好在吵着吵着，火气四溢的两人也回过味儿来了，不对啊，怎么吵起来了。 讨论群 而且烟鬼这会儿终于注意到了程知勿脸上的墨镜和脚边的导盲犬，他心里一阵疑惑，猛地一拍桌板，指着程知勿大声质问：“你小子不是个瞎子吗？！刚刚莫不是拿腚看的！” “老子就是个瞎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了！”程知勿不服输地怼了回去。 说到这里两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几秒，烟鬼抄起手里的黄铜烟枪，照着程知勿的脑门就敲了上去，他的身高比程知勿差了许多，再加之上了年纪引起的驼背，使得烟鬼不得不跳起来才能敲到程知勿的脑门。边挥舞烟枪，烟鬼边斥道：“好啊，你小子还一直在我面前装瞎。” 程知勿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见有东西朝自己的脑门砸过来，他本能的反应就是抬手一把抓住，而烟鬼本来也没使多大劲，就为了教训一下程知勿，于是就被他轻易地抓住了烟杆。 这下烟鬼都懵了，他教训徒弟的时候都从来没有任何人敢这样“空手接白刃”。 于是有了这样的一副画面：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程知勿扬起手臂攥着一支黄铜烟杆，而在烟杆的另一头则挂着一个又矮又瘦的糟老头子。 郁画青终于后悔带程知勿来了。 片刻后，程知勿反应了过来，讪讪地“啊”了两声，轻手轻脚地将烟鬼放了下来，又将黄铜烟杆还到了对方的手里。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他能提供的最有诚意的道歉了。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烟鬼眼睛一瞪，他虽然脾气古怪，但也不至于跟小辈这样一般见识。他翻手将烟杆插回到腰间，闷闷地喷出一口气，说：“我活了两百多年，这还是头一次体会到秤砣是什么感觉。”说完，烟鬼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计较，又突然一拍脑袋，转向郁画青：“小七，李师叔不是说你要带个人来进行拜师考核吗，人呢？” 问出之后，烟鬼却没听到回答，只见郁画青一直苦笑。 “就是我。”旁边传来另一个他熟悉的声音。 烟鬼转过头去，就看见了摘下墨镜后的程知勿，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但谁也不先开口，这会儿谁先说话就算谁怂了。 终于，还是烟鬼年纪比较大，懒得争这种面子，先开了口：“你刚才要是不跟我吵那一架，可能我现在就直接收你了。” 你想收我还不想拜呢。程知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那现在呢？”他问。 “我昨天看了看李师叔传给我的文件信息，你是因为被小七激活了火焰的能力，所以才被我们注意到，但强行要求你来进行这次拜师考核，并不是因为觊觎你的什么东西，而是担心你无法很好地掌控自己的力量，从而在人类社会中造成破坏和骚乱，那是三清道场不愿意看到的，这一点你明白吗？” 程知勿点点头，他也意识到了，那火焰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他可不想在店里跟别人吵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房子给一把火点了。 “你有妖理会的背景，小七跟我说过了。妖怪和猎妖人素有仇怨，你不用担心这点，拜师并不等于成为猎妖人，三清道场中也并非全都是一味仇视妖怪的人。但是如果拜师仪式完成，那你也不得向妖理会透露任何关于三清道场的信息。”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这件事程知勿倒是头次听说，妖理会对猎妖人的防范就像猎妖人对妖怪的态度一样，双方都是会死磕到底的敌人，各自把自己的秘密掩得很好，绝不向对方暴露太多东西。 “我清楚。” “好。”烟鬼见程知勿知晓其中利害，便不再多嘱咐，“妖理会既然同意你一个人类加入其中，那你身上必然有过人之处，否则他们不会开这个先河。既然有这样一个准绳在前，我对你的考核也没必要太麻烦，这样，我这儿有几个战斗机关偶，你要是能在三分钟之内把它们全都打败，那就算考核完成。” 烟鬼拍了拍手，旁边的墙壁便向后陷下去了一些，然后向两侧打开去，六个人头大小的球体从里面飞了出来，它们由上下两个半球组成，下半球提供动力，上半球则负责多功能操作。 “这些小玩意儿是小七当年用来练习躲避的道具，正好给你用做考核，它们的攻击力很低，但是发射出的‘子弹’会瞄准你身上关键的穴位，一旦击中，疼痛便会深入骨髓，嘿嘿。”烟鬼摸着那一把乱糟糟的胡子，看着这几个机关偶很是得意，仿佛已经能看见程知勿被打得鬼哭狼嚎的场景。 “看在你没有经验的份儿上给你两次机会，不要着急，好好享受。” 说完，烟鬼就带着郁画青退到了一边，给程知勿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来发挥。 程知勿解开小多的绳子把它也给放开，然后转头看向了那六个人头大小的金属球，它们已飞到了空旷的区域，在空间中随机排布着，每颗的上半球中都开出了一个小小的黑孔，显然就是那里会射出能够直击关键穴位的子弹。 抱着第一次试一试的想法，程知勿直接走了上去。 biqμgètν 第九十二章 赛博修仙，法力无边 他刚一进入到最近那颗球形机关偶的攻击范围，就看见那台机关偶上半球的小孔中以极快的速度射出了一枚小小的钢珠，但那可不是普通的钢珠，而是被烟鬼灌注了灵力的钢珠，被刻印了自动追寻目标的功能。于是那枚钢珠在被射出之后便锁定了程知勿，划出咻的一声向他飞来。 程知勿反应不及，被钢珠砸在了前胸膻中穴上，即便隔着衣服的布料，但沉沉的劲道仍然传递到了穴位之中，程知勿顿时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碾过去了一辆自行车，疼得冷汗直流、龇牙咧嘴。 但他没有叫喊出声，只是死死咬着牙关继续躲闪接下来的攻击。 有了刚才的经验，程知勿在钢珠的喷射之间闪转腾挪得更加得心应手，但他毕竟不是长期运动的人，不管是反应力还是身体素质都比郁画青要差了许多，这六个很久以前被郁画青用来做闪避练习的道具在攻击程知勿的时候简直一打一个准。 钻心的疼痛不断在身体各大穴位上升起，程知勿没一会儿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散了架，但他还是咬着牙来到了第一个机关偶前，在烟鬼的指示下关闭了它的能源。 到这个时候，三分钟的时限已经过去了一分钟，这一次闯关显然是没有机会了，程知勿便直接退了出来。 继续留在剩余五个机关偶的攻击范围内固然能够练习反应力，但程知勿不想受那个罪，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极限，就算眼睛看见了、脑子反应过来了，腿脚也不一定听使唤，继续挨钢珠砸有些得不偿失。 “怎么样？”烟鬼笑眯眯地问。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嘶……” 回应他的是程知勿的抽气声，那钢珠确实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疼痛感却是实打实的，程知勿虽然一直没有叫出声，但还是休息了十来分钟才终于缓过来。还剩下一次机会，不能就这样硬闯，六个机关偶的分布本来就相距较远，再加上钢珠的阻碍，自己每关掉一个机关偶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根本没办法在三分钟内关掉全部的六个机关偶。 看来得曲线救国……程知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的目光在六个机关偶之间来回逡巡着，他在否定了多个路线方案后，还是将思路放到了不寻常的破关之法上。反正烟鬼也没限制自己必须在什么时间之内闯关，慢慢思考，不着急。 没过多久，程知勿的眼睛一亮，还真让他想到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躲不过去就不躲了呗。 一旁关注着程知勿的烟鬼一见他终于有了动静，也不免好奇起来，这小子不是愣头青的性格，突然有所动作，一定是有了别的想法。于是烟鬼就看见程知勿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冲到操作台前，捡起最大的那块外壳壳体顶在身前就硬往机关偶的攻击范围里冲，啪啪的金属撞击声如雨点一样响起，但是大部分都被那块外壳挡在了前面，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够击中程知勿，让他的动作时不时被疼痛扭曲到变形。 没过多久，程知勿就接二连三关掉了所有的机关偶，回到了烟鬼的身前。 而此时，烟鬼还沉浸在程知勿刚才的那一连串迷惑操作中，仿佛还在思考自己代步装置的外壳怎么就被这小子拿去当盾牌用了？ “这算我过了？”程知勿抬脚一踢滚动到脚边的钢珠，问道。 被他喊回神的烟鬼看着躺了一地的机关偶和那些闪闪反光的钢珠，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话来：“算你过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一旁的郁画青也看得目瞪口呆，她虽然是师门里最小的一个，但可不意味着当年的入门考核会简单多少，她也是吃尽了苦头才成功拜入烟鬼门下，成为了猎妖人的一员。 要说难度的话，程知勿的考核不知道比她的要简单了多少倍，可是程知勿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这样的考核对他来说不比郁画青当年接受的考核容易，而程知勿的过关方式和轻松程度也属实让她大开眼界。 “虽然你借助了外力，但是我烟鬼门下也没什么必须要依靠自己力量的讲究，你看我这一层楼的东西也能明白，我们秉承的是物尽其用的精神，只要能派上用场的东西都能够为我所用，无需挑剔，你的做法倒也算是契合了，不过契合的方向有点偏，老祖宗教导我们物尽其用，但可没教导我们去抢别人的东西来用……”烟鬼还是有些想不通，但还是没再跟程知勿计较，这个徒弟虽然刚见面就跟他吵了一架，可他还是挺喜欢的。 “跟我来。”烟鬼抛下一句话，转身往一个方向走去。 程知勿看看郁画青，后者不说话，只示意他跟上。 “小多。” “它不能去。”郁画青这时拦住了朝程知勿跑去的小多。 大概是什么拜师仪式的讲究……于是程知勿自己跟着烟鬼的方向走了过去，对方拐入了一条长廊，这一层楼本来是一梯三户的住宅，总面积大约四百多平方米，被烟鬼买下来之后便将各个厅室都打通后连接在了一起，原来的构架只剩了各个承重结构，而这条走廊也就是原本的楼道。 这里的光线有些黯淡，让烟鬼的脚步在这种环境中仿佛多出了叮铃铃的声响，程知勿有些好奇对方这是要带他去哪儿。 而烟鬼却仿佛能够听到他心中所想一般，头也不回地回答说：“拜祖师。”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刚刚烟鬼提到了老祖宗的教导一类的话，程知勿本以为他说的是人类的祖先，现在看来指的却是这一脉的祖师爷，什么样的祖师爷才能提出“物尽其用”的宗旨？ 没过多久，程知勿就知道了答案。 “这就是我们这一脉的祖师爷。”烟鬼在这里没有抽烟，恭恭敬敬地看着那幅挂在墙上的画像行了一礼，两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间的窗户被封死，唯一的光源就是悬在天花板上的一盏长明灯，灯光摇摇晃晃地映照在画像上，让程知勿看清了画像旁边的三个字：公输班。 鲁班，原来是这位先师。 不过这幅画像上的人物形象却让程知勿有些疑惑。 画像上的人看着完全没有在教材中见到的公输班那样的蕴含着质朴的聪慧，不仅如此，程知勿相当怀疑画像上的那位究竟还是不是一个“人”：他盘膝坐卧在地面上，头上戴着一顶有些破烂的斗笠，斜侧着身子，几乎大半张脸都被笼罩在斗笠的阴影中，他微微抬起头颅，仅向画外露出了一只精光四溢的眼，程知勿只是与那只眼对视了一下，就恍惚有一种被真实目光注视的感觉。 不过让程知勿怀疑画中非“人”则另有原因，那就是对方的鼻子，每个人都有两个鼻孔，可画中之人只剩下了右边的一个鼻孔，而左边的鼻孔则被替换为了冰冷生硬的金属，透过画纸也能感受到其上冒着的森森冷光，那是血肉之躯被机械替换后产生的反差给人带来的怪异美感。 不仅如此，有一根长长的弯头金属杆还入了那金属的孔洞中，一只同样由金属机械组成的手从宽大的衣袍里伸出，握住金属杆的另一端，而在这端，同样也有一个弯曲——这是一支纯金属材质的烟枪，看上去充满了复古而又潮流的矛盾感，另外，画中之人竟是用鼻孔抽烟的，种种的怪异和不协调让这幅画和画中之人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奇特，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 “这是什么，赛博修仙？”程知勿早就想这么吐槽猎妖人了，终于在烟鬼这一脉的老祖宗身上说出了这句话。 第九十三章 公输班（欠章一） 烟鬼没有在意程知勿的肆意妄言，他只看着那幅画缓缓开口：“不知道祖师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意思？他……还活着？！”程知勿懵了一下。 “活着，但活得大不如前了。”烟鬼似乎是受到了祖师爷的感召，从腰后摸出烟杆，放在嘴边狠狠咂了两口，按照规矩，他要在程知勿拜师前给他讲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公输班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他生活在战国时期的鲁国，从小便跟随家族里的长辈学习精巧的机关术，他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没过几年便学完了所有的机关术，甚至在家族的展览会上用自己研制的人偶博得了鲁王的喜爱，要知道鲁王可是一个崇尚实际的君主，平日最厌烦的就是旁门左道的小玩意儿。 公输班的名字在鲁王的嘴下传向了全国各地，很快也传到了其他国家的耳朵里，当然，这些事对于尚且年幼的公输班来说就像学堂外那棵榆树上的画眉鸟，同样遥不可及。 和后世的传闻有很大的不同，彼时六国最大的敌人并非强横无匹的秦，而是祸乱四方的妖怪，它们神出鬼没，单个单位的战斗力远超普通人类，使得天下皆兵、人人自危，一面防备着邻国的威胁，一面提防着隐藏在暗中的凶恶妖怪。 这样的生活让所有人在短短几年内就被折磨到崩溃，他们开始依附强大的家族，抱团是人类在面对危险和恐惧时的本能。而公输家就是当时鲁国最为强大的几个家族之一，在家族的筛选之下，越来越多有才学的人不断涌入门阀的高墙，这引起了高墙内外的极度不平等。 首发&：塔>-读小说 财富等级不平等，学识不平等，社会地位不平等。 可年幼的公输班根本听不明白这种事情，他只一头扎在家族的机关术上，在学完了家族的机关术后，就央着身为家主的爷爷找其他的机关术书籍给他看，每学完一本，时间大约就过去了一年。 就这样，公输班学完了爷爷能找来的最后一本机关术，这本是从依附公输家的门客手中买来的，那人也说不清具体的渠道，只说是路上捡的。 但这最后一本机关术的内容让公输班近乎推翻了之前学习的所有东西，他的世界观摇摇欲坠。 终于，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后，公输班提出了“物尽其用”的机关术宗旨，除此之外他还提出，不做为达官显贵服务的机关术，不做为战争而杀人的机关术，不做心术不正的机关术，要做能够为黎民百姓所用的机关术，要做稳固城墙的机关术…… 而身为“达官显贵”的公输家当然不愿意看到被天下捧为天才的族子反过来啪啪打家族的脸，于是最后公输班和家族彻底一刀两断，离家出走。 走之前，他被要求发下毒誓，终生不得使用公输机关术。 这个时候的公输班才十六岁。 他开始了长达十年的流浪生活，在这十年中，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餐风饮露，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偶尔运气好就能在别人家里留宿。 十年的时间让公输班将自己的机关术彻底融会贯通，他遵照誓言，完全抛弃了家族的机关术，却在不断帮助贫苦百姓的过程中渐渐悟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机关术，那不再是之前提出的空洞观点，而是掺入了饱含热爱的心的信念。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这一年，妖怪猖獗四野，天庭疲弱无能，人们对上天的祈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他们却渐渐念起了另一个名字：公输班，那是个来自鲁国的孩子，所以人们也叫他鲁班。鲁班所到之处，必将帮助当地人抵御妖怪的侵袭，他的手能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制作出足以抵挡强大的妖怪的机关偶，他还帮助当地人加固了防御工事，使得这里在自己离开后不至于直接失守。 百姓是很聪明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歌颂谁。 鲁班的名字开始被捧上更高的位置，这让他触摸到了一点以往触摸不到的东西。 有一天，鲁班走在秦国都城咸阳的街道上，一只妖怪突然从人群中钻出，袭击杀死了所有来不及反应的人，虽然最后妖怪被及时赶到的城卫队击毙，但却已经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鲁班只来得及救下一部分人，而这一部分人中，有一个人改变了他的生命轨迹。 那个人没有介绍自己的来历，但却以报恩为由教给鲁班一种可以将人们对他的崇敬转化为神异力量的方法。 自那之后，鲁班一脉便渐渐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他广招门徒，悉心培养，同时不忘继续帮助受苦的百姓。可以说，如果没有他，那么那几年将会死掉非常多的人。 后来，人们听说秦国灭亡的时候鲁班也死了。 但真实情况呢，他并没有死，甚至他越来越强大，不需要借助机关偶的力量就能轻易撕碎妖怪，他开始怀疑当年教给自己那套方法的其实是天上的仙人，而他的弟子中也有一部分开始私底下称呼他为仙人。于是，鲁班在打点好身后的一切后，出发开始了寻仙的旅途，他觉得很可笑，竟然会走上秦始皇的老路，早知道几年前帮嬴政一把了。 “他这一走，就是两千多年……”烟鬼抽完了这袋烟，也终于讲完了这个故事。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故事有真有假，即便是一脉单传的故事，也很难保证其中没有凭记忆填补的部分，人类的记忆是最靠不住的东西，程知勿并没有太过相信这个故事中的细节。 “你真的觉得他还活着？”程知勿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活着，每一位接掌这支烟杆的人都会梦到一次他，梦到不一样的他，梦到当下的他。而那些他，都堆放在生了灰的角落里。”烟鬼扬着黄铜烟杆啪地一声打在了那幅一人高的画上，“这就是我梦到的他。” 程知勿摇摇头：“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大好的气氛被一点不识相的程知勿给破坏，烟鬼呲着牙嗤笑了一声，一脸鄙夷，“你爱信不信，反正我也不可能把黄铜烟枪传给你。” 说完他从一旁拿出一条鸡毛掸子，在地上扫了扫，“来，跪下磕一个，赶紧麻溜的，磕完出去了，这儿不通风，真……咳咳，真呛人。” 第九十四章 测试 磕完一个头的程知勿惊讶地站起来，“磕个头就完事儿了？” 烟鬼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往外走，听到程知勿的问题又没好气地回答了一句：“那不然？你想割腕放血还是背后刺字？我又不是岳母，再者说了我是个男的，是也得是岳父。” 这都什么跟什么…… 程知勿两步三步追上烟鬼，好奇地问：“三清道场都是由这样的小派系组成的吗？我的意思是，每一个和你一样’有头有脸‘的猎妖人手下都有一票徒弟？” 烟鬼被程知勿那“有头有脸”的形容词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听懂了程知勿的意思，回答道：“对，三清道场内不是师徒就是家族。” 程知勿恍然，难怪猎妖人平常看上去那么松散，就连信息交流都不怎么同步，原来内部组织的结构才是根本原因。不过猎妖人毕竟也是能把妖怪们压制到抱团成立妖理会的恐怖组织，他们在师徒与家族之上，在更加公共的层面上还设置了一些部门来负责对妖怪的作战，这就是外界看到的猎妖人。 “对了。”程知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他娘的！都拜师了还你你的叫，我就没点师父的威严？”烟鬼很是不满地嚷嚷了几句，又哼了一声，“帮什么忙，说。” “叫习惯了……那个，师父，你能不能装一下德高望重的风水先生？”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 ———————— 程知勿带着新认的便宜师父从蔡巧炆的店里出来的时候，蔡巧炆才终于对一直耿耿于怀的“店里会不会有脏东西”这件事彻底放下了心，那位一看就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在店里做足了法事，说已经把不干净的东西都赶走了，再也不会来骚扰她。 小程果然有本事，竟然认识这样厉害的风水先生，以后碰上红事白事或许都可以找小程问问有没有合适的老先生推荐…… 回到“入洞房”，全称耷拉着嘴角的烟鬼这才把身上的扮相给扯了下来，一头就往挂在墙上的山水画扎去，半句话也不想跟程知勿多说，要不是看在这是新收的徒弟，自己不好拒绝他的要求的份儿上，烟鬼说什么也不帮这个忙，堂堂白山上人，鲁班传人，就在一大龄单身女人的饭店里神神叨叨地迈八卦步？说出去的话三清道场能把自己笑死，虽然自己也不怎么在乎那些老东西的评价。 “哎哎师父，你还没告诉我万界通道去你那儿的开门密码！”程知勿一把拽住了烟鬼的袖子，连忙问。 “无物不用，巧夺天工，三遍！” 烟鬼说完之后便再不给程知勿多废话的机会，直接离开了“入洞房”，至于郁画青的这幅画则一直留给程知勿了，他已经是加入了三清道场的人，自然需要这样一把通往三清界的钥匙。 而跟随画卷一并留给程知勿的，还有一本《火灵诀》，烟鬼说这是他之前的某任传人不知道从哪儿捡的，他翻了翻还不错，就留了下来，程知勿正好需要这种东西，便顺手给了。 这是相当于修炼功法的书籍，不过比功法要更加形而上一点，更多的是技巧性的东西，而非基础的方法。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而所谓基础的方法，那就真的是修炼的法诀了。 像传说中那样，吐水吞火，上天入地，拥有翻江倒海的威能，这也就是大部分猎妖人选择的道路，被称作修行的一条路。 不过程知勿对于这样的道路并没有什么兴趣，原因很简单：太苦了。 而且他的起步实在是比其他人晚了不知道多少步，已经到了不管他再怎么练，也不可能赶上任何人的程度，他最多只能在最低的层次原地踏步，而且修行一事，不进则退，他一旦原地踏步久了，所有的力量都会慢慢消退，最终当力量消散干净时，他会连修行前都不如。 所以烟鬼在给他讲明白其中的道理后，就只给了他《火灵诀》这样的技巧性功法，以便他能够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烟鬼说他如果能把那一丝火焰力量彻底吸收的话，大概就能拥有相当于郁画青十分之一的实力。 但程知勿可没这个想法，他只是想要更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至于眼底的那一丝火焰，还要留着用来作为姜诚知复活的依托。 在送走了烟鬼之后，程知勿坐在柜台后面简单翻了翻《火灵诀》，内容并不难懂，这本书上说世间之人对火焰操控的天赋分为了六个等级，最低的为劣等，最高的为火灵体，这样的分级方法在程知勿看来过于偏狭，也太过主观，仅是一家之言，没有综合其他修行之道的观点和特色，看一看图个乐就行了。 当然，出于好奇，程知勿还是按照《火灵诀》中所给出的方法测试了一下自己的天赋。 他按照书上的指示，用朱砂在白纸上画出了一个符号，这符号就像是一朵摇曳的火苗，配上颜色暗沉的朱砂，使其看上去仿佛真的拥有温度一般。还好程知勿平常会装神棍，否则在店里还找不到这么多能用的朱砂。 随后，程知勿拿出小刀，在手指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将流出的鲜血滴落在涂满朱砂的白纸上。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鲜血与朱砂接触的瞬间便溶解了进去，原本暗沉的朱砂以溶解处为，逐渐开始变得明亮起来，不一会儿，整个符号都腾起了火焰，奇怪的是，火焰并没有朝着其他的地方蔓延，而像是被锁定一样只能在朱砂涂抹的符号上燃烧，就连作为载体的白纸都没有被损毁丝毫。 而这个火焰也看呆了程知勿，根据《火灵诀》的描述，符号亮起、发出热量即为劣等往上，而能腾起三寸以上的烈火，则几乎就相当于最高的火灵体了。 自己有这个天赋？ 不可能，应该是眼底那一丝凤凰火焰的影响。 这个测试对于受到姜诚知祝福的自己根本没什么用，不愧是随便捡回来的书，测试也这么不严谨。程知勿摇摇头，按照书上的方法熄灭了朱砂之上的火焰，开始翻看起了更实际的内容。 《火灵诀》总共记载了五个实用的技巧。 第一个技巧为引火附物，可以将火焰附着到手掌或是别的什么武器上，以此增大伤害的威力，同时也能作为日常的训练来使用，常常练习能够提高对火焰的掌控能力。 第二个技巧为烈焰吐息，听名字就知道，是将火焰从嘴里喷吐出来的方法，算是一个聊胜于无的远程攻击手段。 第三个技巧为火焰瞬身，这一招仅限中等以上天赋之人可以使用，当身处足够大的火势之中时，以自身的火焰力量与外界共鸣，瞬间闪现到三米之内的另一个地方，这一招不是很实用，前提就将其限制死了，程知勿总不能在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先放火把周围全都点燃？火势不够大的话是没办法成功瞬身的。 第四个技巧为心火幻影，能够模拟出任意物体的火焰轮廓，例如火焰勾勒的人形，这一技巧程知勿暂时没想出来有什么用，变魔术倒是用得着，但作为一个实战的技巧却有些莫名其妙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至于第五个技巧，程知勿往后一翻页就懵了，第四个技巧之后便是书的封底。 没了？ 仔细扒拉开书页，程知勿在缝隙中看出了一些书页的残渣，上面还有被老鼠啃噬的痕迹。 看来这最后一招算是便宜老鼠了。 程知勿倒也无所谓，前面四个技巧已经足够他学习很长时间了，他也没打算发展成为战斗人员，有一技傍身即可，学太多反而贻误了自己。 第九十五章 人贩子 练习了一会儿引火附物后，程知勿终于勉强能使火焰平和地在指尖上燃起，不过也只能持续短短的几秒钟，那火苗便会爆裂开来，炸得到处都是。 合上《火灵诀》，程知勿突然发觉店里好像少了个人。 “余小小！” 没人回应，程知勿上楼去找到在做作业的程祈和在一旁自娱自乐的陈天宝问了问，两人都说没见余小小回来。 小姑娘俩小时前说出去买点东西，到现在都还没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余小小向来行事谨慎，虽然年纪尚小，但心智成熟，生活在她身上夺走的东西都成为了支撑着她成长起来的钢筋铁骨，她怎么可能在熟悉的眉州城里出事？ 程知勿更倾向于她是碰上什么突发情况耽搁了时间，可是即便这样她也应该给自己打个电话。 鉴于那个女孩儿时不时会在吃饭的时候把尾巴露出来的情况，程知勿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在外面不小心暴露妖怪特征以至于招惹来超界打击了。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想到这里，程知勿赶紧给余小小打去了电话，不出所料，那头一直没接。 程知勿有些坐不住了，好在余小小身上除了电话之外，还有一架可以用于定位的手表，当然，这是在征得了余小小的同意之后才戴在她身上的，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意外情况的发生。 打开安装在自己手机上的对应软件，程知勿在地图上轻易找到了代表余小小的坐标。 还在城里，而且还是繁华区域。程知勿松了口气，在这种地方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危险的事？在找到余小小的位置后，他便穿上外衣径直出了门，朝那个位置寻去。余小小是去买手工课作业材料的，按说最近的文具店和五金铺子都在她现在所在位置的另一个方向，她到底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为了以防万一，程知勿便往那个方向赶，还边给郝昭打了电话。 “喂，程老弟，我正想打给你呢，我这里有件事你一定会感兴……” “没那时间听，我把余小小前两个小时的行动轨迹发你了，帮我查一查监控看看她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麻烦，我现在在往定位坐标赶过去。” “好，先挂着电话，我十分钟就能把大概情况看一遍。”ъitv 十分钟后，郝昭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猜的没错，她还真碰上麻烦了，那好像是一伙人贩子，你等等我，换套衣服就来，他妈的，正愁没事儿做，这群天杀的人贩子就撞枪口上来了。” “等不了，我给你开个位置共享，自己找过来。”程知勿一听是人贩子，心里顿时紧了一下，急忙催着出租车司机往目的地开去，这时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有驾照，否则自己开车出门能比打车要方便不少……想到这里，程知勿决定等这段时间的繁忙告一段落之后就去考驾照。 身份证- 余小小所在的位置在岷江二桥的附近，那里临近江岸，风景秀丽，但毕竟是开发区，人口密度并不是太高，尤其是大路之外的地方，基本上看不见多少人。 程知勿还在车上的时候就看见了一男一女拉着余小小，不停地相互递着颜色，一点点将余小小哄着往前走。 看到余小小还算安全，程知勿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但转瞬间，所有的担心都转化为了满溢的怒火，他示意司机停车，拉开车门便跳了下去，司机也听到了程知勿跟郝昭的电话，此时又顺着程知勿的目光看见了余小小，便知道旁边那两个人就是人贩子，小声朝程知勿喊：“喂，你不要冲动，孩子还很安全，等警察到了再说啊！” “等警察到？”程知勿的声音中仿佛压抑着什么，“等警察到了他们可就有的话说了，而我，要让他们在警察到之前就说不出话。” 下车之后，程知勿没有急着冲上去把余小小救下来，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他动手。 于是他跟着人贩子和余小小又走了几分钟，等到那三人都走到无人的小巷中之后，方才紧步跟了上去，拐过街角，站到了三人身后不远的地方。 这一动静终于吸引了那一男一女两名人贩子的注意力，他们有些慌张地转过头来，干着亏心的事情，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才能让他们心惊很久，但转过头来一见程知勿，两人竟松了口气，男人小声嘀咕着：“原来是这个瞎子……放心，他真的是瞎子，就是这小女孩的家长。” “怎么还能被他找了过来？”女人拉了拉挂在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颇有些不满，“赶紧把他处理掉……这里没监控，打晕了扔在一边，别耽搁时间了，老大这趟车说走就走，绝对不可能等我们的，到时候没赶上的话可就亏死了。” “要你废话？老子知道，可先跟你说好，这女娃娃起码卖四万，可惜就是不太活泼，否则五万都有可能，到时候这卖的钱我七你三！” 听到七三开，吃亏的女人有些愤愤不平，但似乎顾忌着什么，没有提出反对。 塔读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因为……因为……”女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理由，因为心里的每个理由说出来都会让程知勿更加暴怒。 可是这样也不能让她逃过程知勿的怒火，愤怒的巴掌啪啪扇在她的脸上，程知勿的力气不大，可那手掌上却附着了灼人的火焰，每一巴掌都让女人的脸火辣辣地疼。 “你们还有多少人？刚才说的大哥又是谁？”程知勿冷声问道。 女人连哭带求饶，仿佛倒豆子一般全都交代了出来：“饶了我，我也是被迫的！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我只和地上那个男的合作，大哥是销赃的渠道，这一片的人贩子都在他那里出货，他抽三成利息。大哥的下一趟车再过一个小时就出发，我们交货的位置都是在城外的垃圾场里！” 第九十六章 神智涣散的余小小（欠章二） 问完问题，程知勿又是发泄似的两脚踹在女人身上，女人终于撑不住疼痛晕了过去。 眼看着仿佛破麻袋一样倒在地上的女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被程知勿的火烧出的焦黑痕迹，程知勿相信她确实是被男人胁迫着干了这事儿，但那也仅限于刚开始的时候，到后来，女人便是主动助纣为虐了，这样的人不比那为主的男人可怜。 对于这样的人，程知勿不管下多狠的手，他也不会为自己的行为忏悔，只会朝倒在地上的两人吐两口唾沫以示厌恶。 这时，尖锐的警笛声终于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没多久，比警笛声更尖锐的刹车声在小巷口传来，只有郝昭能把警察开出比赛车还要大的动静。车门打开，身着警服的郝昭快步走了下来，一眼就看见了蹲在余小小的面前的程知勿和倒在地上的一男一女。 郝昭吓了一跳，他之所以这么着急赶过来，就是担心程知勿会反应过激，做出什么难以善后的事情。 要是换了以前的程知勿，郝昭并不会这样担心，但是上次与程知勿见过之后他知道了程知勿获得了姜诚知的祝福，也间接地拥有了一丝凤凰的力量，这样的程知勿对于普通人来说无异于拥有特异功能，强大的破坏力足以让他在短时间里杀死一个普通的成年人。 郝昭依次检查了那一男一女，发现两人的呼吸都很稳定，只是受了不轻的外伤晕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不搞出人命，程知勿就不会被这事儿倒打一耙。 “余小小怎么了？”他走到程知勿身边，看向那个被他们从超界打击的现场救出来的女孩子，这一看他就察觉到了异常，余小小的眼神空洞，双手指尖微微颤抖，就像一个没有灵智的洋娃娃一样任人摆弄，也正是如此，她才会被人贩子拉到这里来。 好好的女孩子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郝昭还以为是那些人贩子干的，如果是用药的话短时间内洗胃还有救，他一把推开程知勿，“让开，我看看怎么回事。” 程知勿被推了个踉跄，也不生郝昭气，他自己没有本事，看不出任何问题，郝昭这一来也算是救星。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仔细检查了一下余小小的生理特征后，郝昭伸出三指搭上了那纤细瘦小的手腕，他在医术上颇有造诣，接近两千年的时光让他几乎能在他感兴趣的任何方面臻至很高的水平。 “咦？”郝昭表情一愣，他发现余小小的情况不像是被人贩子弄成这样的，“她好像是……被某种梦魇蒙蔽了心智？” “梦魇？” “说梦魇不太准确，反正就是那一类的东西，恐惧、无实体、存在于精神世界，既可能是心理现象，也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怪物。” 听到郝昭这样说，程知勿皱起了眉，“那她这……” “什么原因我说不清楚，但我能把她从这个状态拽出来。”郝昭边说边走回车上，从后备箱里取出来一沓黄纸和符箓用的墨水，这一次不是朱砂，而是石墨混了青金石的粉，这种石头在玄学上具有清明灵台的象征意义，正适合用来制作唤醒余小小的道具。 很快，郝昭就写好了一张符箓，他将符纸捻在指间，又在胸前竖起剑指，嘀嘀咕咕念叨了一会儿后从余小小的头上扯了一根头发，用符纸裹成一条，左右摸了摸，发现没带打火机，于是看向了程知勿，“借个火，把这个点燃……对，小火就行，别燎着我手。” 借着程知勿指尖的火苗，那张符纸和其中包裹着的余小小的头发都被烧成了灰烬，郝昭将符纸往空处一按，那符纸便如同被贴住一样悬浮在了那里，火焰从底部开始一点点燃烧，郝昭就用一张卫生纸一点点地接着烧完的灰。 不一会儿整张符纸就全都烧成了灰白色的粉末，郝昭捏开余小小的嘴就要给她灌下去。 程知勿见状一把拉住了他，“哎哎，就这样喂下去？这跟吃香灰有什么区别？”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吃香灰是旧时的一种迷信，有些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会去庙里求一些香灰回来泡水喝，说这样喝了之后就能痊愈，当然，一定得虔诚，而虔诚与否的判断方式，就是看求香灰时给的钱的多少。 郝昭被程知勿拉了一下，有些不满，“我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关心这个小姑娘了，当时不是板着脸硬要我把她送走吗？放心，这一招是跟丘处机老道士学的，除了药效过猛之外没有任何的后遗症。”说完他便把所有燃烧后的粉末都灌到了余小小的嘴里，又拿出矿泉水给她喂了一点下去。biqμgètν 过了没几秒，余小小涣散的眼神开始汇聚，瞳孔也有神了起来。 程知勿一见，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凑上前去拍着余小小的后背，“小小？能听到我说话吗？” 余小小似乎是刚醒过来，反应还有些迟钝，程知勿的声音在她听来好像来自四面八方，眼珠子缓缓地四下转动了几圈，才终于找对了方向，和程知勿那双空虚灰白的眼对视在了一起。那双眼睛如果是和普通人对视上的话，多半都会让对方打个激灵，再立刻移开视线，谁也不愿意和这样的双眼对视，看上去太恐怖了。 可是这双眼在此时的余小小看来却是最让人安心的东西。 她一头就扎进了程知勿的怀里。 “这……”程知勿反倒被吓了一跳，余小小从来不会有这么激烈的情绪，这个小姑娘和自己一样是难以和世界共鸣的人，她几乎不可能如此直白地袒露心情。 郝昭耸耸肩，“这就是副作用，你要是不习惯的话也没办法，但我劝你赶紧享受这个时间，等药效下去之后她就又是那个冷脸小萝莉了。” 程知勿被郝昭说得脸色一黑。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他又突然想起来那个女人交代的一件事，“对了，我问出了他们交易链条中的关键节点，一起走一趟？” 第九十七章 一锅端 郝昭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正愁这季度已过一半，但自己却没干出什么值得写进汇报中的事情，好的案子在警局可都是抢着要的，他郝昭又没什么资历，如果不是他上个身份的荫庇和郝警官的照顾，他现在混得可没这么潇洒。于是在听到程知勿手里有人口拐卖的大案时，立刻跳了起来，“走，这就走。” 见郝昭愿意一道前去，程知勿也不耽搁时间，那个女人说这趟车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出发了，自己去晚了就是白跑一趟。 于是他先把余小小送回店里休息，准备等完事儿之后回来再询问事情的经过。 然后两人就开始往那座垃圾处理厂赶去，这几年治理生活污水，所有垃圾处理、污水处理和废料处理都被转移到了远离城镇的地方，要顺着岷江的一条支流往上游开十几分钟车才能抵达。 坐在郝昭的车里，程知勿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斜上方的把手和车门把手，无他，惟害怕耳。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郝昭的车技还是那么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平地他能开出赛道的畅爽，上下坡他能开出越野的风度，程知勿真的打心底里佩服那位郝警官的大心脏，竟然能跟郝昭合作这么久还没突发心脏病住院，估计他也再不愿意去游乐场玩刺激性的项目了，但话回来…… 有了郝昭谁还去游乐场啊，过山车有这刺激？ “我跟你说，我的车技那叫一给绝。你知道吗？当年大清还没亡的时候，我去宫里给老佛爷开过车！” 程知勿闻言一愣，后大怒：“原来老佛爷是被你送走的！” 郝昭的车确实很快，足足十五分钟的路程，他却只开了不到十分钟便抵达了目的地，尖锐的警笛立刻将垃圾处理厂的值班人员从岗亭中吸引了出来。 郝昭快步往里走去，带起了一阵风，雷厉风行地指挥着值班人员将整个垃圾处理厂封锁起来，不让任何人和任何车辆进出，经过询问后得知这里只有这一扇大门，消防通道也就在旁边，也不用担心会有人从别的门跑掉。 “搞这么大动静？”程知勿跟了上去，他觉得这样容易打草惊蛇，万一有人偷偷混在工作人员里跑掉了怎么办？ 郝昭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徽记，“这身衣服是光明磊落的象征，我都穿成这样来了，偷偷摸摸没有必要，而且你看着，没人能逃过他的同伴的眼睛。” 说着，郝昭便让这里的所有人都集合到空地上，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扫地的大爷，包括外面送垃圾来的外包人员，也都一并集合了过来。 集合完毕之后，郝昭先进行了一次简单的大规模审问，但没有任何人被从中指认出有人贩子的嫌疑，这也不奇怪，他并不气馁，继续逐一检查起了停放在厂里的车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终于，在搜查到一辆核载七人的大面包车时，车上猛地冲出来两个男人，头也不回地拔腿就朝大门口跑去。他们的速度很快，但郝昭的反应也不慢，抄起警棍就朝那两人追了过去，这个时候突然逃跑的，就算不是人贩子也绝对不干净。 在跑到紧闭的大门口前的时候，那两人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还更加提高了速度。 他们看不到前面是死路吗？ 当然不是。 只见其中一人从兜里摸出了一个遥控器，朝着大门按了一下，电控的大门便立刻朝着两侧滑开去了，门开了。 见到这一幕，郝昭当机立断不再跟两人拖延，从腰间拔出了装有麻醉弹药的手枪，瞬息瞄准，连开两枪，每一枪都精准地命中了一个人的后背，麻醉药剂从真空针管中被压出，迅速通过血液流遍全身，那两人没跑两步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多数人都只在电视上见过警察执法，但真正现场看到的却只有少数。 郝昭和程知勿快步上前，一人扶起一个，回到了人群前面，将两人靠在了面包车上。郝昭又探头朝面包车的后座看了看，里面果然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昏睡过去的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小孩子，但竟然还有一个看上去好像已经是成年人了。 看到这些人的时候，郝昭心里就已经有了定数，他缓缓点头，转过身来冲集合起来的人们问：“有没有认识他们的？” 问了两遍，一个年轻人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 首发-：-塔读小说 郝昭一喜，有人愿意指认会少费不少工夫，他朝那年轻人问：“你知不知道他们平常在这里跟谁来往比较密切？” 年轻人往后缩了缩头，低眉四顾了一圈，点出了好几个名字：“三胖，老细儿，吴眼镜。” 被他点到名字的人无不浑身筛糠似的颤抖，纷纷对他怒目相视，他们心里清楚这下是免不了牢狱之灾了，等出来之后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小子。 郝昭朝程知勿递了个眼色：你看，会有人招供的，根本不用担心他们躲起来跑了。 后续的审查变得非常简单，没一会儿郝昭就把所有的情况都问了出来，指认的年轻人是这个犯罪链条最边缘的成员，只轻微涉及了一点内部活动，拿的报酬也仅止于一个封口费的水平，他的心里也还有一丝良心尚存，所以才会主动站出来指认所有的同伙。 三胖是来送“货”的，和之前那一男一女是同样的身份，都是“大哥”的供货方，运气不好，刚想走就被郝昭和程知勿堵在了垃圾处理厂里。老细儿是负责打掩护的人，本来该和“大哥”一起走，但还没来得及上车，就被突然杀上门的警察吓破了胆，躲在人群里试图蒙混过关，却没想到被同伴指认了出来。吴眼镜则是厂里的工作人员，学过一点电路信号的知识，那个用来开门的遥控器也就是他做的。 至于最关键的“大哥”，就是那个从面包车上冲下来的健壮男子，另一个人同样是来送货的。 一下直接抓了六个人，郝昭赶紧让局里来人支援，把所有人贩子都押回去。 “难以想象他们到底在这里完成了多少肮脏的交易。”程知勿无比庆幸自己在余小小的手上装了定位手环，否则她就要被带来这种地方卖掉，该死的人贩子，不知道拆散了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 他有些后悔，当时下手的时候怎么没多扇几巴掌。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郝昭点了一支烟，这是程知勿头一次看见他抽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烟丝霎时明亮起来，又缓缓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团灰白的雾气在郝昭的肺里打了个转，又被喷吐出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事在发生着，观察者效应只适用于微观世界，宏观世界不会因为你看不见就停止一切运行，” 他又笑了笑，说：“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你感觉自己很渺小，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是感触最深的一个群体。” 他口中的“我们”指的是观察者。 程知勿哂笑一声：“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世界的主角。” 他们把那六个人都给制服后扔在了一边，然后来到了那辆面包车前，准备把所有被拐卖的人都解救出来，孩子们的家长这会儿恐怕都早已心急如焚了。 可是，就在郝昭去开后备箱门的时候，那门却从里面被人一脚踹开了。 第九十八章 白氏兄弟 被踹开的门差点磕到郝昭的下巴上，还好他躲避及时。 一个人影从踹开门的后备箱里翻身跳了出来，对方身手相当矫健，动作简直像是游戏中的角色，跃出车厢在空中进行了一个抱膝转体，随后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又站起身来怒视着身前的程知勿和郝昭。 两人与其对视一眼后皆是神色警惕，这群人贩子还有后备武装力量？ 那是一个面庞干净的小伙子，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劲装，浑身上下没多少肌肉，却给人一种沉稳有力的感觉。小伙子扫了程知勿与郝昭一眼，怒气冲冲地质问了起来：“你们干嘛要破坏我的计划！知道我为了混进这车费了多大工夫吗！” 这一问把两人问懵了，听上去好像不是人贩子那边的啊？郝昭和程知勿交换了一下眼神，先探一探虚实再说，于是郝昭上前一步，“这位同志，听你的意思，你是故意被他们抓起来？能跟我讲讲你是打算做什么吗？”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可是对于郝昭的问题，小伙子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他只说自己有自己的目的，两人坏了他的事。 程知勿心思一动，切换到了另一个视野，再看小伙子的时候，对方已然呈现一片蓝色。果然是妖怪啊，那就是我负责的事情了。于是程知勿把郝昭拽了回来，自己走到小伙子面前，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下拿出了妖理会的相关证明，他看看面露惊讶之色的小伙子，问：“现在可以说了？” 在认出妖理会的标志之后，小伙子终于说出了实情：“我叫白藤，来自长夜乡……” 白藤来自遥远的广西，他有个弟弟叫白蔓，两人的名字合在一起便是藤蔓的意思，寓意兄弟两人团结的力量，而他们也如父母的期待那般总是形影不离，如同坚韧的藤蔓一般共同面对所有的困难。 白藤说，在他们那里，妖怪不是什么太过让人大惊小怪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身边有妖怪，但也从来没有害怕过，因为那里的人们和妖怪相处得很不错，互惠互利、互帮互助，所以身为妖怪的兄弟两人并没有受到什么歧视和迫害。很巧的是，猎妖人的力量在那片土地上也几乎没有活跃，平常唯一能够威胁到那里的妖怪的，就只有一直高悬头顶的超界打击。biqμgètν 而前段时间白家两兄弟跟着一伙人来到了眉州，他们本来是抱着出来打工挣钱的想法，但没想到在抵达眉州没几天后就发生了意外。 弟弟白蔓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从一开始睡七个小时就足够，但后来每天除了干活就是睡觉，就连饭都不怎么吃了。白藤忧心弟弟的状况，到处求医问药，可都没有给出一个能够解释原因的结果。 就这样过了一周，白藤和白蔓在回家路上的时候，白藤突然肚子疼，便去了最近的公共厕所，白蔓则坐在原地等他，谁知道当白藤回来的时候，白蔓竟已不见了踪影。 白藤心急如焚，又是报警又是调查，最后发现白蔓竟是被一伙人口拐卖的组织给抓走了。 而白蔓当时没有反抗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又突然睡过去了。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就这样，兄弟俩断了联系，白藤费了很多周折也找不到那伙人口拐卖组织的线索，于是便想出了以身犯险的办法，伪装成一个傻子，终于成功被抓到了“老大”的车上，而他接下来的计划就是坐着这趟车去大山里寻找自己的弟弟。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趟车不去你弟弟被卖掉的地方呢？”郝昭愣是被气笑了，见过愣的，没见过这么愣的，人贩子有固定的贩卖渠道不假，但没人规定这样的贩卖渠道只有一条，他们可能这次去这座山里，下次又去另一座山里，白藤这样做完全就是在赌，赌兄弟俩的遭遇一样。 被这么一说，白藤也梗着脖子，意识到了这么做的话成功的希望是很渺茫的。 “你怎么不找妖理会呢？”程知勿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人类的执法部门在这种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妖理会一旦愿意帮助白藤找弟弟，那必然有无数的办法能够找到白蔓。 “找了，没用，消息就像石沉大海……”白藤说着就看向了程知勿，那眼神好像在无声地控诉。 怎么会？程知勿皱着眉，这种事妖理会难道不管的吗？ 暂时把这个疑问放在一边，眼下还是先帮白藤找弟弟比较要紧，据他所说，白蔓已经被拐走快半个月的时间，谁也不知道这半个月过去之后白蔓还是否健康。 好在程知勿在找东西找人方面是一把好手，他叮嘱白藤在心里想象弟弟的模样，然后自己进入了使用特殊能力的状态，脑海里的图像渐渐清晰了起来，那是一所破落的砖土房，看上去充满了贫穷与寒酸的色彩，砖土房外是一条黄泥小道，道路两侧不是农田，而是齐腰高的野草，这条路一直延伸到大山之中去，沿路两侧还有着许多间这样的房子。 在房子的院坝里可以看见一些男人女人在劳作，或晒着果皮，或打着谷子，程知勿将视线拉近，回到最开始的那座砖土房，在一架棚户的地面上看见了一个和白藤有八分相似的男子，正是白蔓。白蔓睡在一地有些发霉的稻草上，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和白藤有着天差地别，看样子他已经睡了很久，这家人也并没有送医，而是打算让他自生自灭。 果然是被拐卖进了山里，不过这是哪儿啊？什么特点也没有。程知勿犯了难，这里没有门牌号，也没有标志性的建筑，四周全是山，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山，这些山把这里包围了起来，整个四川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地形，毫无辨识度。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就在程知勿发愁这是什么地方的时候，一个身形剽悍的女人走到了他的视线中，女人穿着普通的衣服，但壮硕的身材却让她看上去像是什么山间的凶兽，只见那女人走到白蔓的身边，嫌恶地说了一些什么，又在白蔓身上踢了几脚，鞋上的黄泥夹杂着恶心的糊状物全都擦在了白蔓的身上，但白蔓还是没有醒过来。 女人又朝他吐了口水，摸出手机打出去了一个电话。 铃声响起，但不是画面中的铃声，程知勿看到的画面一直都是没有声音的，那这个铃声是哪里来的？他退出了特殊能力的状态，四下看了看，郝昭已经走到了铃声的源头处，那是“大哥”身上的动静。 郝昭从仍然昏迷中的“大哥”身上翻出了一部手机，铃声正是手机来电发出的。 程知勿看看那部仍然在持续响铃的手机，眨巴了一下眼，哪儿有这种好事？自己正愁找不到地方呢，这人怎么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赶紧一把拉住郝昭的手，说清楚了刚才看见的画面，告诉郝昭这个电话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女人打来的。 郝昭也是一愣，随机会心一笑，长长地“噢”了一声，按下了免提，接通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那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狗日的，那个死男人来了我家之后就一直在睡，是不是有瘟啊，老娘花了两万就买这么个瘟猪？赶紧给我退钱！” “好，好，当然退钱。”郝昭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你在哪儿来着，我这段时间生意有点多，不记得你了。” 对面的女人好像是听出了这头的声音不像是之前跟她卖男人的那个家伙，但犹豫之下她还是说出了那座小山村的位置，“赶紧的啊，别让这男人死我家里。”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郝昭忍不住大笑了几声，他可没见过这么送上门的。 一旁的白藤也欣喜了起来，可是他听电话里那个女人的说法，自己的弟弟好像状态并不太好，顿时更加焦心了，万分企盼地看着程知勿和郝昭，希望他们赶紧把白蔓救出来。 程知勿赶忙后退一步，“我不去，余小小还在店里躺着，我得回去看看她，那边你跟白藤去应该就够了，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郝昭见程知勿如此坚决，也理解他要回去照顾余小小的心思，便点点头，“行，不过人救出来之后还是得给你送过去，这事儿我想还是更适合交给妖理会处理。” 程知勿知道他指的是妖理会接到白藤的求助信息后不作为的事情，确实，自己回去之后也打算往上问问，看看到底是哪一步把白藤的求助信息卡住了。想到这里，程知勿越发觉得妖理会内部不像自己刚开始认为的那样是铁板一块，这群妖怪也有爱恨情仇，也有竞争，也有党派的区别，也许在妖理会还没有成为妖理会的时候，他们的理念仍然是干净的，但是现在这个庞然大物不一样了。 他们在猎妖人的压迫下渐渐发生了变化，一个越来越畸形的势力已经成型了。 第九十九章 昏睡 程知勿回到店中时，余小小已经彻底恢复了过来，小姑娘看上去很精神，但仍然沉默寡言，和刚才被郝昭唤醒后的状态判若两人。 程知勿坐到余小小旁边，但两人谁也不说话，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开口之前先用沉默打招呼。 过了一会儿，程知勿问：“你怎么变成那样的？” “我听见，爸爸妈妈喊我。”余小小的语调依旧是那样独特，平淡又短促，“然后眼前一黑，好像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就看见你了。” “那你现在能想起来在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余小小犹豫着点了点头，她记得不太清楚了，被那两名人贩子盯上和带走的画面她都能看见，但却总感觉像是梦境一样模糊，现在梦醒了。她的反应看上去很害怕，这无可厚非，任何一个孩子碰到这种事都难以克制内心的恐惧。 “没事儿了，人贩子被我和你郝昭叔叔抓起来了，不用怕。”程知勿说着摸了摸余小小的头。 余小小执拗地从程知勿的抚摸下挣脱出来，盯着程知勿的眼睛，她一直很喜欢盯着程知勿的眼睛，哪怕之前程知勿还是个真正的瞎子的时候，根本看不见的她的眼神，但她仍然一直都很喜欢盯着程知勿的眼睛说话。 “我不怕人贩子。”她的声音很坚决。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程知勿看着她的表情，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余小小的言下之意：她怕的不是人贩子，而是像之前那样失去神智，永远醒不过来，那就像是植物人，简直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一件事。 “你说你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声音？”程知勿不愿再提那个话题。 “嗯，他们在说话，但我听不清。” 见余小小如此笃定，程知勿不由得感到奇怪，这太匪夷所思了，余小小的父母根据自己的探查应该是陷入了某片无光之地，到现在程知勿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余小小却能听到她父母的声音，这让程知勿怀疑余小小是否也与那片无光之地有一些联系。 好像有一个谜团笼罩了余小小，也笼罩了程知勿。 “别担心，我会查清楚的。”他对余小小说。 他打算借助妖理会的力量仔细查一查那片无光之地的来历，余小小这种失去了双亲的妖怪理应是需要妖理会提供帮助的对象，正好过段时间也到了季度例会召开的时间，在那种场合应该能打听出一些信息来。 说到季度例会，程知勿不由得想起了黑袍的玄先生，那个老人到现在也还没来找过自己麻烦，按杨研的话说，这不合理。 程知勿比较想在例会召开之前就将自己在妖理会内部的恩怨处理掉，他还要借例会的机会查清日记主人背后的支持者究竟是谁，但玄先生可能会在其中带来干扰。 他看了看余小小，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的父母到底怎么样了。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 第二天，郝昭终于把人给带了回来，可是他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白蔓已经彻底无法唤醒了，同时白藤也渐渐有了他弟弟那样的症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困，越来越容易陷入沉沉的睡眠中，也越来越难以在睡梦中被外界唤醒，看上去他成为第二个白蔓只是时间问题。 郝昭把白藤和白蔓两兄弟带到程知勿这里来的时候，白藤显得异常恐惧，他此时的状态还十分清醒，但谁也说不好他什么时候会又一次睡过去，这种未知的恐惧随时笼罩着他。 在找到弟弟之前，白藤还可以忽略这件事，但是当找到了白蔓，并且发现白蔓竟已完全无法唤醒之后，白藤再也不能装作不在意这件事了。 “其他被拐卖的人找得怎么样了？”程知勿把郝昭拉到一边问。 郝昭摇摇头，情况不太乐观，“他们的销赃渠道不只是那一座山村，还有很多地方，调查起来非常困难，但我们仅是在那一座山村中就救出了数名前后被拐卖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因为余小小也差点被拐走，所以程知勿此时极其能够共情，他叹了口气说：“治标不治本啊。” “是啊。”郝昭深以为然，他又看了看还坐在车上显得十分拘谨的白藤，若有所思地说：“这里还有一件标和本都没得治的事儿啊。” “你能看出他们两兄弟是怎么回事吗？” “和普通的睡觉没有任何区别，但就是无法唤醒，或许是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你在妖理会内查查看，妖怪的事情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行。”程知勿点点头，又一件需要妖理会帮助的事。 “他们俩暂时先住你这里？我家小，住不下，放你这儿也方便妖理会的人过来查看情况。” 程知勿闻言瞪起了双眼，极为夸张地伸出双臂环绕了一圈，“大哥，我这儿也就这么大点地方，连客房都住满人了，你让我把他俩放哪儿？我这儿是婚介所又不是招待所。” “老实说你这儿现在更像托儿所……”郝昭一句话嘀咕出来一半，看见程知勿脸色不善，遂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两人无言对峙了片刻，最终还是程知勿妥协了，“行行行……放我这儿，但最多收留他们，嗯……一个星期。” 说到一个星期的时候，郝昭听懂了程知勿的意思，如果白藤和白蔓两兄弟都相继陷入无法被唤醒的沉睡，那与其让他们这样活着，不如让他们在睡梦中死去，但程知勿下不去手，只能自然饿死，而这个时限就是一个星期。 于是三人合力把白蔓从郝昭的车上搬了下来，这是一个眉宇和白藤别无二致的男人，但不知在山村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看上去完全变了一个样，异常狼狈。 白藤在程知勿的指示下把弟弟拉去了浴室，要帮弟弟清理一下身体。 郝昭送完人也准备回去了，他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而且作为交换，程知勿将寻找无光之地的事情同样委托给了郝昭，这位活了接近两千年的观察者有着最深远也最蜿蜒的人际关系，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惊喜来。 第一百章 奇怪的商人 距离妖理会的季度例会还有两天时间，程知勿先把现有的事情都整理了一份发给杨研，希望对方能帮自己参考一下，其中包括白藤的求助信息、无光之地和白藤白蔓两兄弟的状况。发送完信息之后，他又抽空去了一趟烟鬼那里，其一是询问一些《火灵诀》练习过程中的问题，其二则是问问烟鬼有没有听过无光之地或者莫名昏睡的症状。 烟鬼看上去脾气火爆、脑筋死直，但实际上他的洞察力相当敏锐，程知勿一说，他就察觉到程知勿口中的几位故事主角都是妖怪。 “你身边怎么那么多妖怪……算了，我不是偏激的猎妖人，但我也不太乐意管妖怪的事情，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儿上，我给你指一个可能的方向：《山海经》，人类与妖怪自上古时期便开始了对抗，但谁也说不清《山海经》究竟是出自妖怪之手还是人类之手，我们唯一公认的就是那是一部记载了妖怪所有秘密的书籍。” 又是山海经？程知勿怀着莫测的心思回到店里，又出门在最近的书店里买了一套《山海经》准备拿回来看看。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不管是日记主人口中的南海，还是现在面对的疑团，好像都被指向了《山海经》，但这部书籍在妖理会内部怎么从未听人提起呢？程知勿只能解释为自己在妖理会内部的交流还不够多。 他坐在柜台后，扫了一眼自己柜台上的摆件，他买的《山海经》是带图画的精装版，纸张图幅非常大，桌上太挤了放不下。 于是程知勿把其中一部分物件收了起来，放到了旁边的抽屉里。 他的手在伸向一枚玉状物的时候迟缓了片刻，他有点想不起来这是哪儿来的了，思索了片刻后，程知勿恍然，这不是从柳仙的烟袋里拿的暖烟玉嘛，自己当时抓了一把，但其中却有一颗在咕噜咕噜给予自己的特殊视野下呈现前所未见的紫色，所以被程知勿单独拿了出来，放在柜台上。 此时切换到那个视角看去时，手中的暖烟玉仍然呈现妖异的紫色。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在程知勿盯着手里的暖烟玉百思不得其解时，头顶上的光线突然被一片阴影遮挡了，程知勿疑惑地抬起头来，发现柜台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打扮古怪的人。 这人穿着一身古时书生的打扮，背上背着一个方箧，箧的四棱伸出几根支架在头顶撑起了一片布帘，既能遮阳又能挡雨，是在外赶路时常用的装扮。 “您好？”程知勿对自己身边出现的奇怪家伙已经见怪不怪了，眼前这位脸上蒙着一层纱，看不出男女老少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类，要么是妖怪，要么是猎妖人。 “你好啊小伙子。”那人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就像在喉咙里含了一口沙砾，“我闻到你手里有我需要的东西，也许你有兴趣和我做个交易？” 行脚商人？程知勿再次打量了一眼，看着确实像是云游四方的那种人。 口口 “我手里有你需要的东西？是什么？”程知勿往手中一瞟，顿时反应了过来，“你说这块暖烟玉？” 程知勿的神经在此时猛地一跳，他的本能告诉他，对方不是冲着暖烟玉来的，而是冲着自己手里这枚特殊的暖烟玉来的，这位行脚商人的交易货币就是这样的东西。 于是程知勿将那枚暖烟玉举了起来，“你说这个？” 他明显地感觉到那层面纱之后的双眼睁开了更多，显然这枚暖烟玉对他确实有足够的吸引力。于是程知勿又拿出普通的暖烟玉试探了一下，对方果然丝毫不感兴趣。 这下程知勿不着急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举着那枚暖烟玉问。 可是那商人却摇了摇头，“对你没用的东西。” “那为什么你需要它？” “我喜欢收藏这样的东西。” 见鬼去，这么扯淡的理由也说得出来。程知勿一面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从对方的嘴里多套出来一些信息，一面继续和对方寒暄着，他总感觉手里的这枚暖烟玉没有那么简单，就这样交易出去了的话他有些不甘心。 口口 “你要看看我的商品吗？”行脚商人又一次向程知勿发出了交易的邀请，他看上去很有耐心。 “行。”程知勿点点头，把柜台的桌面收拾了一下，方便对方拿出他的商品。 商人解下了身后背着的方箧，从里面陆续拿出了几件物品摆在了程知勿面前，随后他依次介绍了起来，先是一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剑：“这把剑叫妖王，是万年之前的大妖手中之武器，曾斩过撑天的玉柱，虽然没斩断，但却在其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程知勿嘶地吸了一口气，这样的介绍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 他的目光在那商人和第一件商品间逡巡，如果对方不是在吹牛的话，如果这把剑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厉害，那自己如果买下它…… “这东西多少钱？” 商人比划出了一个手势，程知勿看不懂，只听他说：“像你手里的那种东西，五百个，可以换这把剑。” 程知勿：“……”要不还是考虑一下打劫？你打劫我或者我打劫你都行。 程知勿的脑子还有些枚反应过来，这就好像是平平淡淡生活了一辈子的普通人，突然有一个人把一张银行卡递到了他面前，告诉他里面有一万亿美金，他也绝对只会麻木到没有反应。 他的脑子还在宕机的时候，商人便继续往下说了：“第二件，凤凰之羽……”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你见过凤凰？！”程知勿的声音几乎要掀掉屋顶，他死死地盯着摆在桌上的那根翎毛，商人不说他还没注意到，这根翎毛与自己之间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这绝对是真的凤凰的羽毛。如果说刚才程知勿还有些怀疑这名商人是不是在吹牛的话，那现在他完全相信了，这家伙手里真的有一座金山，不，比金山还要稀有一万倍！ 第一百零一章 闻妖 如果说程知勿之前多少还有一点歪心思的话，那现在就彻底不敢打眼前这名商人的任何主意了，那把名叫妖王的剑是什么来历程知勿不清楚，但凤凰的鼎鼎大名却是最响亮的招牌，而对方却能随意将这样的东西拿出来售卖，其实力是程知勿无法想象的。 “你还算有分寸，上一个想要打劫我的人已经进了我的肚子。”商人嗬嗬地笑了几声，仿佛是在夸赞程知勿。 但程知勿的冷汗都快冒了出来，因为他刚刚什么都没有说，所有的话都只是脑海中瞬间闪过的一个想法而已，对方就像能够直接窥探到自己的思绪。 身份证- 商人并不怎么在乎程知勿的震惊，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既然你知道凤凰之羽的价值，那我就不多介绍了，一百个你手里的那种玩意儿可以换一根凤凰之羽。” 震惊到近乎麻木的程知勿注意到了对方的用词，“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很多根？” 商人没有回答程知勿的问题，他那无声的笑就是最好的答案。 “第三件，古山海的地图碎片，价值十个你手里的玩意儿。”商人对于第三件物品的介绍言简意赅，程知勿本以为那张像是抹布碎片一样的东西是对方不小心从包裹里带出来的，却没想到那竟然是地图的碎片。biqμgètν “古山海？那是什么地方？” “这个消息是另外的价格，你手里的那玩意儿可以从我这里换两份这种价值的消息。” 好黑的奸商！程知勿差点想在心里破口大骂，但立刻想到对方能够窥探自己内心的想法，于是连忙止住了在心中骂娘的冲动。 “不过……”商人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按照我的规矩，第一次遇到我的客人可以从我这里获取一个消息，你如果感兴趣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古山海是什么地方。” 程知勿神情一动，站了起来，“慢着！我要换一个消息！” “请说。”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我要知道和你联系的方法。”程知勿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确定吗？”商人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他现在就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 程知勿略作犹豫之后点了点头，眼前这名商人的来头大到他不敢想象，比起和对方做这一次性的生意，还是知道如何和对方联系来得好一些，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是这意思，这样一来或许之后就能有主动和对方交易的机会了。 “好。”商人在确认程知勿的要求后也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他把手伸进衣襟之中，很快便拿出了一张硬质的卡片，非常有礼地递到了程知勿手中，“这是鄙人的名片，也是联系方式，客人如果手里有很多那样的货币的话随时都可以联系鄙人，即便你远在天边，交易也能做过去。” 程知勿在看到对方掏出名片的时候就僵住了，他不光是震惊这样的商人竟然也会与时俱进搞名片这样的东西，更多的是意识到了名片背后的意义：对方会主动拓宽人脉关系网，也就是说即便自己不提出要联系方式的要求，对方也很有可能会把名片给自己。 难怪刚才他笑得那么古怪！程知勿气得牙痒痒，小心谨慎之下竟然还是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 气愤归气愤，名片还是不可能不要的，程知勿伸手接过了那张名片，那是一张黑色的硬质卡片，和身份证一样大小，质地摸上去冰冰凉凉，好像在手中握了一个冰块，但名片的表面上却有着许多微小的裂隙，仔细观察之下，程知勿才发觉手中的这张名片竟然是由某种树木的根茎制作的，那些裂隙就是自然生长过程中的纹路。 好奇怪的材料，闻所未闻。 而在名片上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闻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标识，程知勿不由得好奇：“这闻妖两个字是你的名字？” “不，是商铺的字号。” 塔读app，小说>网站 “商铺？” “这是另外的价钱。” 对方一提钱，程知勿便不再追问了，对方的来头大得可怕，自己知道越多便越容易和对方产生难以言说的联系，到时候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不是自己能承受的了。 见程知勿没有别的问题，商人便继续介绍了下去：“第四件，櫰木的种子，以你手里的那枚玉为一个货币单位的话，它的价值是五十单位……第五件，迅牙的第三节脊骨，这个便宜一些，只价值三个单位的货币……” 程知勿对商人拿出来的东西都已经完全麻木，这些东西别说他买不起，其中绝大部分他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而即便是关于这些东西的消息也需要用商人需要的货币去交换。几分钟后，戴着黑色面纱的商人终于介绍完了所有在售的商品，静静地等待眼前的客人做决定。 “有便宜点的吗？”程知勿颇有些尴尬地问，对方拿出的商品就没有任何一件是只价值一个货币单位的，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名捡到了上流社会入场券的流浪汉，即便强行混入了这样的层次，在宴会上也只能东摸摸西看看，什么都不敢拿。 商人听到程知勿的话也并不嘲笑他，而是抬起了头来，越过程知勿的肩头看向了他身后的某个方向，伸出手指，“你如果愿意把那个东西卖给我的话，可以算你一百个货币单位。” 什么东西？程知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咕噜咕噜赠送的铜镜。 这玩意儿值一百个货币单位？这么贵？程知勿吓了一跳，这个价格已经和凤凰之羽相当了，而且对方显然不是个会做赔本买卖的人，一百必然是压价后的结果，铜镜的真实价值只会更高。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不卖。”程知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先不说压价的问题，就冲着自己店里这情况，铜镜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而且它还来自咕噜咕噜那个神秘的家伙，程知勿不敢随意转卖。 但是程知勿不愿意就这样错过这个找上门的商人，他想了想，问：“你这里售卖秘闻一类的东西吗？” 第一百零二章 梦游？ “当然，但是这种商品的价值难以衡量，所以我没有摆到明面上来，而且有时候‘知道’也是一种价值，你能理解。” 程知勿点点头，对方如果要售卖秘闻的话，那就得把秘闻摆出来，可是秘闻这种商品的价值本就是一次性的，要展示出来那就必然要让客人知道这份秘闻的内容，但知道内容后还有谁会再买呢？ 口口 “所以，一旦客人确认要从鄙人口中购买秘闻的话，那不管你最终买或不买，只要问出口来，让我听见，那就要收费，鄙人对问题的态度也能间接反映一部分价值。” 真是纯纯的奸商！ 程知勿再一次压下心里骂娘的想法，问：“但我要是买不起呢？” “问了问题，却买不起答案的情况，只需要支付半个货币单位就可以了。”商人又是嗬嗬笑了起来，“请放心，闻妖商铺童叟无欺，秘闻的定价一般不超过一个货币单位。” 这是非要把自己手里的所有价值都压榨干净。程知勿思索了片刻，决定问一下无光之地的事情，这件事悬而未决太久了，以至于余小小竟然因为听到莫名其妙的父母呼喊声而差点出事，无论如何还是尽快找到余小小的父母为好。 于是程知勿向对方描述了无光之地的模样，并大致讲了讲余小小上次遇到的事情。 商人听完之后，想也没想就直接伸出了一根手指：一个货币单位。如他所说，秘闻的定价果然都差不多，刚好让程知勿能够支付得起。 程知勿很谨慎：“你先说，说完之后我再给你。” “谨慎是交易中必要的性格。”商人点点头，也不恼怒程知勿不信任他，咳了两声，回答起了程知勿的问题：“你描述的地方没有光明，整个世界都沉在黑暗之中，这种地方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甚至在古山海，这样的地方也只有一个：伯虑古国。” 说完，不等程知勿反应，商人便从他的手中拿走了那枚暖烟玉，这一动作让程知勿不由得有些无奈，你说你拿出来的东西定价都那么高，怎么还对自己手里的一个货币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密码 商人的话中又一次提到了“古山海”，程知勿的心真的就像被猫抓一样痒痒，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好奇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四处打量，这次也不例外，目光在店里四下逡巡着，发泄心中的苦闷。突然，程知勿的视线落在了刚买回来的那套精装版《山海经》上，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能：商人口中的古山海……不会就是山海经里的世？ 而当他抬起头来想要试图赊账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发现那名古怪的商人竟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摆在桌上的那一堆商品也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手里的那张黑色名片还在散发凉意，程知勿几乎要刚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看着名片上用古朴字体篆刻出的“闻妖”二字，程知勿不由嘀咕着这家伙跑得可真快，一旦闻到自己身上没有多余的货币气息了，二话不说就收拾东西走人。 他颇有些气愤地摇了摇头，心里对商人的来历越发好奇。 妖怪的世界比自己想象中要精彩太多了啊，这个贯穿了人类历史的特殊族群，也曾经在这片大地上谱写过属于它们的传奇故事吗？ 想着想着，程知勿掏出手机想要看看时间，今天是周一，程祈睡过午觉之后要去上学，至于余小小，那个小姑娘上初中了，平常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学校解决，并不会回家。 可是一看到手机上的时间，程知勿便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怎么可能才过去五分钟！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他再次核对了时间，又找出网络时间来对照，发现自己的手机显示并没有出问题，自己刚才和商人起码聊了二十分钟，实际上却只过去了五分钟不到。 想不通，程知勿只能将这一异常归咎于那神秘的商人。 这时，楼梯口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还有睡醒之后懒散的哈欠。 “程祈，怎么醒了？”程知勿拍拍小家伙的头，下楼走到程知勿的身边的正是应该在睡午觉的程祈，这个男孩总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在他的眼里，程知勿就是整个世界里最重要的东西。 程祈还有些迷糊，他指着楼上，说：“隔壁突然发出咚的一声，把我吵醒了。” 程祈平常是跟着余小小睡的，两个小孩儿住在客房，虽然床不大但也足够他们俩人躺平，客房的正对面是程知勿的卧室，隔壁则是一个空置的房间，昨天白藤和白蔓两兄弟入住的时候才把那个房间收拾了出来给他们临时找了个能休息的地方。 白氏兄弟出事了？ 程知勿快步走上楼去，拉开兄弟俩房间的门，只见始终昏睡的白蔓躺在昨天刚铺好的地毯上，身上盖着被子，呼吸平缓睡得很扎实。而白藤就没弟弟那么平和了，他正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身上穿着外出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突然昏了过去，显然他距离变成白蔓那样无法唤醒的状态已经不远了。 刚刚程祈听到的声音就是白藤突然倒下时砸到地毯上发出的。 程知勿有些忧虑地摇了摇头，白氏兄弟的状况不断恶化，如果再过几天还找不到解决方法的话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他看着昏倒在地的白藤和白蔓两人，眼里没多少同情，这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罢了，程知勿收留他们并帮他们寻找问题的解决之道并非出于什么同情心，而仅仅是为了履行自己的义务，就像他一开始和咕噜咕噜说好的那样，全天下有那么多活在阴沟里的妖怪，他怎么管得过来？只要在看见的时候搭一把援手就足够了。 可是，渐渐的，程知勿看向兄弟俩的眼神越来越疑惑。 任何毫无关联的两件事只要同时发生，那么故事中的人就总会莫名地将两件事联想到一起去比较，这样比较的结果通常都是没有结果，可这次，程知勿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共同点。 余小小失去神智的状况好像和梦游很像啊。 第一百零三章 真实的故事 好在白藤睡了几个小时之后就又醒了过来，看起来他的情况还没白蔓严重，还能够自然清醒。 密码 程知勿趁着这个时间问了问白藤是否听说过伯虑古国，可是白藤却一脸茫然地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地方。程知勿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基于对无光之地的怀疑，余小小听到从无光之地中传出的父母的声音后的那种状态总给程知勿一种很像梦游的感觉，梦游……那就很难不和一睡不起联系上了。 虽然目前还没发现更多的共同点，但是这两件事有些巧合。 白藤没有听说过闻妖商铺的商人口中说的伯虑古国，这让程知勿调查的线索再一次被截断，对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又怎么会受到那里的影响呢？难道自己判断错了，余小小的父母和伯虑古国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虽然从白藤那里没有听到关于伯虑古国的消息，但程知勿却从刚刚买的那套精装版《山海经》里瞥见了有关那个神秘地方的只言片语。 山海经上说伯虑国“离耳国、雕题国、北胊国皆在郁水南”，那个国家的人最害怕睡觉，生怕一睡不醒、送了性命，因此整日愁眠。 最怕睡觉，整日愁眠？ 程知勿的目光扫过白氏兄弟住的房间，这个描述不是正好吻合吗，他们现在整日睡觉，可是却真的快要睡死过去了，就像伯虑国的人们所发愁的那样。 这样一说，所谓的古山海真的就是山海经中描述的那个世界，不管是凤凰，还是日记主人，都存在的那个世界。 程知勿从未如此体会到一件事与自己的纠缠如此之深过。 如果说余小小的父母真的是误入了伯虑古国的话，那这或许是自己寻找古山海入口最好的机会，既然他们都进得去，那自己也一定能够进去。不过问题在于，余小小的父母进去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看来那个地方也不是那么容易去又容易走的……难怪那名商人会将古山海的地图碎片也加入商品售卖列表之中，在那种地方，有无地图真的是天壤之别。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一想到那名闻妖商铺的商人，程知勿的心思便冷静了不少，随着接触的奇人异事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浩大，不知道还有多少秘密被黑夜悄然吞噬，妖理会也只不过是一朵大一些的浪花而已，还有很多神秘又古老的东西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程知勿的心态从刚接触妖理会时的敬畏，到现在的淡然，已经经历了巨大的变化。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便到了妖理会季度例会的日子，按照杨研给出的指示，程知勿先赶往二队的活动基地与同队成员汇合，再一同前往会议大堂。 二队的活动中心在成都市边缘的一个片区里，蒋明光和杨研的研究为二队博得了充足的资金，让他们能够在这里买下一大片地皮来为二队建一栋属于他们自己的建筑，而在活动基地的旁边便是蒋明光与杨研共同迈出折剑计划重要一步的那座实验室。 这栋房子看上去和普通的写字楼没什么两样，伫立在一处小院之中，五层楼高，里面的工作人员除了二队的主要成员之外就是一些编外的妖怪，负责处理杂事，这样的妖怪也是妖理会的地盘上最常见到的身影。 要知道，即便是在妖理会的总部，swc的园区中，绝大多数的妖怪也都是编外人员，真正在人事部有档案的只是少数。 身穿黑色长西装外套的杨研站在门口冲程知勿招了招手。 “杨研，有段时间没见了，你站门口干嘛。”程知勿牵着小多，打了声招呼，他在外还是需要继续装瞎，反正小多也是妖怪，带它出席不算违规。 看到杨研的时候，程知勿立刻就想到了从监狱中逃出来的蒋明光。 他本来很犹豫要不要告诉杨研关于蒋明光的事情，但是在看到蒋明光留给自己的字条之后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程知勿不打算把自己当作任何人的鱼饵，他要给自己留一些底牌。 扣扣 即便杨研不会害他。 杨研欢迎了一下程知勿，“这是你第一次来二队的活动基地，我作为队长，站在这里迎接你是二队的传统。” “传统？”程知勿墨镜后的双眼不着痕迹地转悠着，打量着这里的布置，随口问了回去。 “是的，传统。”杨研似乎并没有急着进到基地里面去的意思，他撩起衣服的下摆，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在他身侧，是一只快两米高的石狮子，看上去威风凛凛的样子，杨研坐在它的身边显得有些矮小，他接着说：“说是传统，其实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规矩，只是当年我加入的时候，蒋队是站在当时的二队总部门口迎接的我，后来君谨名加入的时候也是这样，于是我便习惯性地会在新成员加入的时候也到门口来迎接，只不过地方从上一个总部的门口变到了现在活动基地的门口。” 杨研竟然主动提到蒋明光，这让程知勿有些讶异，他也沿着台阶坐了下来，但却坐到了台阶的另一头，和另一只石狮子靠在一起。 “蒋队曾和我谈起过那个场景，在他的回忆中，他站在门口的第一级台阶上，右手边是空空荡荡的基座，由于资金不足而放弃了在基座上添置装饰品……我就从正面走过来，他冲我伸出右手，欢迎我加入二队。”杨研的手拍在石狮子上，似乎有些感慨，但是他突然话锋一转，“可是蒋队记错了，他当时正处于低谷，天天都会喝很多酒，很多事情都早就记不清了，其实当时他是蹲在台阶上的，蹲在这里吐，胃里翻江倒海当然要吐，当时的他看上去分外狼狈，简直比那老破总部还要不招人待见，我几乎差一点就转身离开了。” “然后呢？”程知勿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杨研讲的故事中，他知道这是个不会骗人的男人，有些事他或许不会讲出来，但他只要讲出来，那就一定是真话，包括这个故事。 “然后他看见我了，冲上来一把就把我的袖子攥住，哭着喊着让我别走，说我要是走了的话二队就会被最高委员会取消掉，他的实验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做下去。” “所以你就这样留了下来？” 杨研点了点头。 塔读app，小说>网站 故事的本来面目让程知勿有些啼笑皆非，同一件事竟能在杨研和蒋明光的记忆中变成完全不同的两个版本。 “可惜杨队长不喝酒，否则这老传统的还原度还能更高一些。”一个中正醇厚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充满了学术气质的男人抱着一沓资料从门后走到两人身边，左右看了看，最后冲小多发出了“嘬嘬嘬”的声音。 杨研站了起来，一把拽起程知勿，把他拉到了君谨名的面前，“介绍一下，这是君谨名，继我之后第一个加入二队的成员，做事细致，一丝不苟。” 他没有向君谨名介绍程知勿，显然程知勿的名字比他的人更早在二队中传遍。 “你好。” “你好。” 两声平淡的问好之下，两只手也握在一起用力摇了摇，程知勿感受中手掌上传来的那平稳的力量，不由想到那个叫周百燧的家伙，同队的成员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差距？ 在君谨名身后又走出来两人，一个是程知勿见过的颜缪，另一个是身材高挑的女人，在介绍过后程知勿知道了她叫夏褚，是队里的主要战斗力之一。 在听到夏褚是主要战斗力的时候程知勿愣了几秒，这个四肢纤细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打的样子。 可是他转念便想到了郁画青，那个浸透了江南水乡温柔的女人，却不知道斩了不少妖怪，实力比夏褚只强不弱。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好了，出发。”杨研说完，率先朝停车场走去。 程知勿问：“就我们五个人？还有三个呢？” “他们不跟我们一起去，等到了会场你会见到他们的。” 二队可以说是整个行动部中最为精简的地方了，整个队伍只保持了八个人的规模，这还算上了刚刚加入不久的程知勿，这样的二队比起其他几个队伍几十人的编制，真的是非常精简了。 精简也有精简的好处，一辆车就能坐下这次一同出行的全部五人……再带一条狗。 杨研负责开车，夏褚作为唯一的女生当然是坐副驾驶，后排就留给了三个大男人去挤，小多则趴在程知勿和君谨名的大腿上。君谨名倒是不介意，还一直对小多很感兴趣，时不时逗弄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对程知勿神秘一笑，问：“你这只狗也是妖怪？” “你怎么看出来的？”程知勿有些惊讶，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见过任何人有和自己一样的分辨是否是妖怪的能力，君谨名是怎么做到的？ 君谨名推了推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不是我看出来了，而是统计学看出来了，这是我最近的研究方向：对妖怪行为的研究，能够以此分辨出目标是不是妖怪……不过现在数据库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正确率并不高，就连我亲自加入判断程序之中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善。” 眼睛疼，今日欠一章 第一百零四章 反攻？ 程知勿颇为惊讶地再次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颇具学术气质的男子，对方从事的研究方向让他很是震惊，从统计学的角度来对妖怪的行为进行分析和辨识，这种课题和传统意义上的妖怪简直扯不上任何一星半点的联系，更像是前沿科技行业的开发方向，例如大数据一类的东西。ъitv 二队的传统就是产生这样的科研人员吗？先是蒋明光和杨研，现在又是君谨名。 虽然对方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程知勿依然很清楚对方口中的那项研究一旦产出合格的成果会是什么概念，那将解决一个数千年来都让人头疼不已的难题：如何辨识隐藏起来的妖怪。这个问题在猎妖人那边被提起得多一些，在妖理会中反而很少有人会提，隐藏自身是所有妖怪的共识，这个问题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接近禁区了。 “你知道这东西的意义吗？”程知勿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 君谨名当然知道，这是从他手下一点点诞生的项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研究的意义，一旦研究成果落到猎妖人的手中，那对所有妖怪都将是一场灾难。 “我们对一个东西恐惧的时候会想方设法地远离它，但是……逃避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吗，就像是把头埋进沙地里的鸵鸟，我不愿意做那样的鸵鸟，直面恐惧本身并想办法解决它才是我要做的事情。”君谨名看上去很坚定，他摸了摸小多的头，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选择了截然不同生存方式的同类，接着说：“猎妖人在辨别妖怪上束手无策已数千年之久，我们头上的那把剑就是他们在这方面做出的终极威慑，他们已经在这一战场上输了，放弃了寻找，转而选择威慑，让每一只妖怪都胆战心惊地活在剑锋之下，生怕露出破绽暴露自身，这样的威慑终究是短暂的……如果我能完成这项研究，那我们就将远远地走在猎妖人的前面。” 程知勿懂了他的意思，君谨名不愧是二队继杨研之后的第一位成员，受过蒋明光的言传身教，竟然能在这条路上思考如此深远。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超界打击是猎妖人对妖怪们做出的终极威慑，封死了妖怪在人间活动的每一丝缝隙，但同时也在默默地承认他们已经放弃了去在茫茫人海中辨识隐藏的妖怪，只能等待妖怪自己露出马脚。君谨名就是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他要走向猎妖人放弃的那条岔路，将辨识妖怪成为一种可能的现实。 至于这样做的好处，则并不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首先是对猎妖人的反压制，知道了如何辨识妖怪的妖怪们将能够更好地隐藏自己；其次是使得妖怪们在外能够更快更准确地辨识同类，以免出现被误导的情况；最后，这项技术的成功，将使得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彻底坐稳妖怪核心庇护所的位置，其他地区类似妖理会的组织将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但是，将以上的这些好处综合在一起之后，程知勿得出了另一个结论：对超界打击的反攻。 “这也是折剑计划的一部分？”他难以想象一个计划能够庞大到如此程度，其细节之错综复杂，枝干之粗壮蜿蜒，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研究项目能够概括的了，更像是一个战略计划。 君谨名对于程知勿的这个问题选择了保持缄默，但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告诉他，这个计划需要他参与进来。”前面传来杨研的声音。 程知勿：“哈？” “折剑计划光靠蒋队和我，还有君谨名三人是很难完成的，头顶上那个看不见的大家伙限制了太多东西，也装载了太多东西，其复杂程度即便是猎妖人恐怕也已经搞不清楚了，我们需要新生力量才能将这项研究继续下去。” 君谨名点点头，说：“杨队长说得没错，超界打击的复杂性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它在被创造之初就被赋予了超高的自我学习能力，通过不断的反馈迭代，不断地丰富着自身的数据库和运行逻辑，它比起传统的法阵来说更像是一台专业性极强的超级计算机，这是它的核心，它的外壳仍然是猎妖人的那套东西……”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等等等等……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程知勿连声打断了对方的讲述，墨镜后的那双眼中充满了对麻烦的抗拒。 第一，他没有任何的技术研究能力，既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教育，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第二，这项技术给他带来的好处几乎是微乎其微的。 这个问题确实把君谨名问住了，他求助似的看向前座的杨研。 杨研双眼盯着路面，却仿佛料到了君谨名会在这里卡壳，流畅地替他回答道：“这个世界不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的，相信我，走在别人前面总比被别人打醒来得好。”杨研的语调平淡而沉稳，他就像是在聊饭后的甜点，可这份甜点实在有些过于震撼人心。 这个回答有些深奥，程知勿陷入了沉思，杨研似乎是在暗示他什么事情……程知勿想到了一个可能，但是那也太可怕了。 他联想到了他与郝昭发现的那扇坐落于工厂背后的白门，那个地方进行的研究能够改写世界发展的道路，如果说妖理会真的将日记主人的研究成果消化完毕并继续进行下去的话，或许他们真的能够与猎妖人一较高下，而超界打击也将成为双方必然争夺的战略目标。除此之外，程知勿还想到了郝昭在那台电脑中发现的演化法则的文件夹，即便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的信息，“演化法则”这四个字仍然莫名沉甸甸的，压在程知勿的心头。 这个猜想太过遥远，程知勿直接掐断了自己的思绪。 这是在让自己站队了吗？ 在沉思之中，车辆飞奔着向前，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疑惑而卡壳，它只会更加兴奋、更加残忍地带着所有人都撞向那个注定的结局。 第一百零五章 派系 车子在行驶了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抵达了swc园区，这是程知勿第一次到这里来，他坐在车里静静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修葺整齐的园艺植物、脚步匆匆的工作人员、随处可见的宣传标语、高大宏伟的写字楼、充满了现代化感的服务设施……这里和其他高精尖产业园没有任何两样，如果不是杨研带着他来到这里，程知勿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座符合新时代生产价值导向的园区竟然是云贵川地区所有妖怪的总部。 杨研开着车进入了园区深处，驶过南北向的主干道，拐入了园区深处一片幽静的小道，这里到处都种满了枫树，看上去年份都不高，但生长得很整齐，眼下正值深秋，入眼竟是耀目的红，就像是跳动的火焰。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车子停在了一栋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大厦前，此时这里的停车场已经车满为患，在平时这是绝对不可能看到的景象。 “走。”杨研熄了火，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喧哗的大厅中站满了人，他们大多数来自成都市及附近地区，这部分是直属妖理会管辖的成员，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诸如云南，则只会派出一些代表来参加这次例会。 程知勿有些难以描述眼前的景象，这就像是……就像是一个大型交流会，一场没有歌舞的宴会、肃穆的宴会。 当然，会不是这样开的，现在喧哗的景象只是会议正式开始之前的自由活动罢了。 “这就是当时大闹涅盘项目执行现场的小家伙？”一个轻柔的声音从一旁响起，那是对杨研说的，但程知勿听到对方提起自己，还是看了过去，那是一位娴静的女子，温柔似风，可能够仪表堂堂地站在这里的人，有哪个真的是像风一样的呢？ 人事部部长林寄风颇有些好奇地在程知勿身上打量了几眼，她没有参加涅盘项目的执行，只是从那次去了的人口中听说了程知勿干的事情。 对于林寄风的话，杨研还没回答，一旁的夏褚就抢先一步说：“哎呀，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 程知勿左右看看，总感觉这两个女人之间好像有什么火花。 杨研低声喊了夏褚的名字，示意对方不要无礼，随后与林寄风攀谈了几句便告辞了，继续往前走。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我们这是往哪儿去？”程知勿发现君谨名、颜缪和夏褚都在途中离开了队伍，各自去找各自的熟人聊起了天，而杨研却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还跟在身后一样一步也不停。 “去会场，有几句话要单独与你交代。”杨研头也不回地说。 例会的会场位于swc大厦的地下二层，这是一个超大的地下空间，足足可以容纳三四千人入座，整体呈倒梯形，后排座位高，前排座位低，四周的墙壁没有经过任何的人工打磨，留下了开发时的原貌，岩石和土块混杂，棱角分明，凹凸不平，就像是原始人的洞穴一样充满了粗犷的美，这样的结构在任何人类的工程中都是绝对不合格的，其安全性让人担忧，可是在这里不一样，妖怪们有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能力使得这里绝对安全，没有垮塌的风险。 在会议大厅的前方是一块巨大的离子拼接屏，此时没有显示任何内容，在显示屏的两侧有两扇小门，通往后方的休息室。 刚一进入这个地方，程知勿就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窒息感，很快他就明白了这窒息感的来源：密闭的地下空间，裸露的岩石地层，寂静又冰冷的空气，面前那块巨大却又没有显示任何内容的显示屏，这一切都在告诉程知勿这是一个充满了压迫感的地方。 杨研带着程知勿来到了靠前的第三排的位置，第一排是给最高委员会及暗室会议的大人物坐的，第二排是需要上台发言或者需要露面的人的座位，第三排则会特意留空，提供给临时因各种原因被安排到靠前位置的人，所以第三排没有像前两排那样摆放有名牌，也不像后面的诸多座位那样只有椅子没有桌子。 “你到时候坐这里。”杨研带着程知勿来到了一个座位前，将桌上放倒的立牌扶了起来，表示这个座位已经被分派了出去。 程知勿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还以为就是简单地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座位，于是点了点头。 “刚才是要交代你的第一句话，接下来是第二句。”杨研的语气严肃了下来，“我刚刚接到罗老板的消息，这次会议中有两项议题与你有关，在这里提前告诉你，做好准备。一是‘第一个加入妖理会的人类’，二是‘涅盘项目中的干扰’，这两个议题都很重要，你需要上台发言。” 程知勿敏锐地听出了杨研话里若有若无的警示，问：“有人想要针对我？”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我们……妖理会不是铁板一块，派系斗争是例会上的主旋律。” “派系？” “激进派与温和派，前者支持与人类和猎妖人开战，是完全的排外者，认为妖怪是这个世界原本的主人，要将这个世界从人类手中夺回来，后者则力主与人类和平相处，不要开战，也不要起争端，先将妖怪群体从猎妖人的阴影中解放出来，再谈更好的生存条件问题，这一派是目前妖理会的主流声音。” 程知勿点了点头，派系斗争真是无处不在，让人惊叹……从杨研的话中不难听出妖怪对人类及猎妖人的仇恨，即便是力主和平相处的温和派也只不过是选择了隐忍发展的路线，这条路走到最后依然是要与人类兵戎相见的。 “以罗老板为代表的行动部是坚定的温和派，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女人，她叫林寄风，是人事部的部长，他们也是以温和派为主，六大部门中有五个都是温和派。” “那温和派应该占了绝大多数的成员了，怎么还会出现分庭抗礼的情况呢？”程知勿有些不解。 “因为所有坚定的激进派都是活了数百年的老妖怪，在他们活跃的年代，妖怪还没有被压制得这么惨，他们是最想要恢复妖怪荣光的那一批，同时，他们也是妖理会中话语权最重的那一批。” 第12章 请假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请假一天，欠章：四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2章 请假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喝高了！对不起！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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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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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一百零六章 郝国钧的手记 白氏兄弟的事情不止程知勿一人在调查，同样插手其中的还有身为观察者的郝昭。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郝昭调查的门路比程知勿要广许多，同时警察的身份也让他在其中有了更多的便利，而之所以对白氏兄弟的事情上心，并不全是出于工作的责任，更多的是观察者对这个世界上未知事物的好奇，当然，郝昭还有着记录这些未知事物的职责。 “老方，你听说过长夜村吗？”郝昭冲着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方警官问道。 “长夜村？好像有些耳熟，这个命名风格不像是四川境内的村子，你在哪儿看到的？”方警官摇摇头，追问了下去，郝昭不会莫名其妙问某个村子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情况。 “听朋友说的。”郝昭说，他已经查了很多资料了，都没有找到这个名为“长夜”的村子究竟有什么来历，甚至在地图上都搜不到它。 方警官也第一时间就在地图上搜索了这个村子，可是结果和郝昭的一样，但是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长夜村这个名字他绝对在哪里见过。 两人沉思了一会儿，方警官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郝昭面前抓住了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我想起来了，这个村子的名字我曾经见到过一次，但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说起来还跟你有点关系。” 郝昭有些莫名其妙，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才二十八岁，二十几年前的事情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问：“你在哪儿看到的？” “郝国钧的手记。”方警官抛出了一个让郝昭有些懵圈的名字。 郝国钧，这个和他同姓的人并非他现在的上司，也并非方警官某个神通广大的朋友，而是郝昭用过的上一个身份：一名在某次危险行动中光荣牺牲的武警。当然，所谓的牺牲，其实只是郝昭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他也借了那个机会成功脱身，成为了“郝昭”。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这一招他在开国之后已经用过很多遍了，非常熟练。至于开国之前，根本就没有彻底落实居民登记的政策，他要更换身份完全就是随心所欲，反正也没人查得到他是从哪儿来的。 但是话说回来，自己写的手记怎么自己反而没印象了？ “你父亲是一名光荣的警察，可惜英年早逝，他在警局内的所有遗物在被鉴定后进行了分类，私人物品早就转交予了你，记录了警局信息和保密内容的物品则被一一归档，存放在了档案室中，我提到的那份手记就是其中之一……”方警官填写完了调用档案的申请报告，从管理档案室的小刘手中接过对应的钥匙，带着郝昭往那堵厚重的大门走去，边走边说：“我跟你父亲是交心的朋友，他大我五岁，我喊他一声郝哥，后来他升任了所长，所有人都开始喊他郝哥，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你小子在局里才混得这么如鱼得水。” 郝昭嗯了一声，这些事情他比方警官更清楚，他还知道当时他升职时的竞争对手现在已经在蹲大牢了，因为渎职。 眼前是档案室的大门，这堵门伫立在狭长走廊的尽头，仿佛是这一程的终点，也是一部分警察的终点，这让冰冷坚硬的合金大门添上了一抹人性的坚毅，它在这里日复一日地守护着背后那些长眠在黑暗中的文字，就像这里来来往往的人默默守护这片土地一样。 方警官手里的钥匙有两把，一把是档案室大门的钥匙，一把是对应隔间的钥匙。 他打开了档案室的大门，按开灯光的开关，一排排的灯光同时亮起，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几列储物柜立在地上，在它们的侧面用英文字母编了号，便于在查找档案的时候能快一些。 “b307。”方警官走到编号为b的储物柜前，将手中的另一把钥匙插入了写有307字样的保险箱中，锁应声而开，里面躺着的是一份不太厚的牛皮纸文件袋、一枚警徽和一本褐色封皮的硬壳笔记本，笔记本很小，大约能揣进兜里随身携带的样子，是郝国钧外出时用来记录见闻的东西。 郝昭在看到那本笔记本的时候不由得被勾出了一些记忆，写这东西本来不是上一个身份该有的习惯，但是郝昭在用上上一个身份活动时是一名知青，平常爱写点东西，所以有随身携带笔记本记录灵感的习惯，这个习惯也延续到了郝国钧的身份上。 但是即便如此，郝昭还是没有想起来自己曾经在这个笔记本上写过什么关于长夜村的事情。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方警官将那本笔记本小心翼翼地从保险箱里拿了出来，硬质封皮上布满了摩挲的痕迹和不小心划上去的笔迹，纸张的边缘有些泛黄起卷，似乎稍稍用力就会脆裂，这毕竟是二十几年前的东西了，而纸张这种载体实在很难有太长的保存年限，尤其是没有经过特殊处理的。 这也是郝昭从来不相信写在纸上的东西的缘故，它们实在太不可靠了，郝昭习惯于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在自己的脑海里，这个死过一次的脑子比活着的时候好用多了，郝昭甚至还记得他从陈仓城后的坟茔中爬出来时看见的那条蚯蚓身上的环节是什么样的。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方警官说郝国钧的手记上有长夜村的记载。 所以当方警官将翻开的笔记本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看到“长夜村”三个字着实惊呆了，怎么会这样？观察者竟然有记错的时候？ 随着万分惊讶而来的，是对这部分内容的好奇，郝昭迫不及待地从方警官手中接过笔记本，唰唰往前翻着页，他很熟悉自己记录事情的方式，长夜村的故事的开头还在前面一点。 方警官看着郝昭一点也不爱惜烈士遗物的模样就想要斥责，但转念一想，这是人家的爸爸留下的东西，自己一个外人插手反而不像话。 不一会儿，郝昭猛地从笔记本上抬起了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被一股特殊力量封印的回忆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第一百零七章 山路 “老乡，咱这地方什么时候才能通车啊？”脚上踩着沾满了黄泥的胶鞋，郝国钧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也顾不上手掌比脸还脏，这么一抹脸上反倒成了战略迷彩的造型，他奋力地推着一辆驴车，脚下是一条崎岖坎坷的山路，昨夜刚下过雨，到处都是黏糊糊的黄泥和深一脚浅一脚的水坑。 郝国钧的胶鞋是驴车主人给的，不然光凭他那双皮鞋要走这样的山路，还要推驴车，恐怕早就被穿废了。但即便是这样，郝国钧仍然感觉自己每一脚下去，再提起脚来的时候都会重很多，鞋上全是黏附的黄泥。 “还早咧，听说县里今年又亏空了，长夜村离得又远，不知道啥时候才轮得到我们修路通车。”驴车前面探起一颗脑袋，朝郝国钧说，他也喘着粗气，但经年累月下来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路况，但如果不是拉车的驴子突然死了的话，他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说着，他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那张脸就像是肥沃的土地，肤色黝黑，满是粗糙的痕迹，他叫王广田，名字的寓意一目了然，但这样的名字已经算是村里最有文化水平的了，他小时候站在一堆狗蛋和二丫的中间就像是水稻田里的稻草人一样特立独行。 但名字起得再好也逃不过祖祖辈辈的命运：在大山里过着艰苦的日子。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王广田又一次提议休息一下，倒不是他累，他体力好着呢，现在最多也就有点喘，他是担心那个热心帮助他的警察吃不消。 “真的太感谢你咧郝警官，要不是你帮忙，太阳落山了我都回不去，到时候住也没地方住，就太惨了。” 郝国钧摆摆手，示意不用休息，他的体力虽然一般，但是他身上还藏着诸多小玩意儿，要不是怕惊着王广田，他能直接让那头被车撞死的驴子暂时“复活”过来，当然，只是暂时的，其实也不算复活，更像是一种赶尸术，起码能让驴子把车拉回村里再彻底死去。 “不客气，老乡，我是警察，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 于是两人继续吭哧吭哧地一前一后推着这辆驴车在山路上缓慢前行了起来，车板上摆着没有卖完的菜和那头死驴，肉倒是都卖光了，这年头肉虽然不是每家每户都吃得起的，但总有人会买。 郝国钧抬起头来瞥了一眼驴的尸体，那头驴的脑袋正好就冲着他这边，一双眼睛大大地睁着，好像死不瞑目的样子，郝国钧越看越觉得瘆得慌，于是伸手把驴眼睛给合上了，嘴里还嘀咕着：“驴兄啊驴兄，你拉了一辈子车，最后死在了岗位上，这是光荣的，你看，现在这车还反过来拉你了，这待遇，啧，你就瞑目。” 闭上眼的驴子看上去就是要顺眼得多，郝国钧感觉轻松了一些，仰着头看向那些古老的树木，这里已经是深山了，远离城市也远离喧嚣，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从古至今毫无变化那样，在这里能看见几百年树龄的古树，也能找到隐世生存的村庄：长夜村。 郝国钧就是冲着这个村子来的。 他从其他观察者的口中听说了这个村子，这里似乎还保存有远古时期的某些遗留，这对于观察者来说无疑是一笔宝贵的财富，郝国钧不想错过，即便需要跋山涉水来到遥远的广西，还要在这里推驴车。 郝国钧是在附近的县里碰到王广田的，他正在向当地人打听长夜村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随后是凄惨的驴叫声，过了一会儿驴叫平息了下来，又传来了人群骚乱的声音，郝国钧便赶了过去，虽然他的辖区远在千里之外，但肩上的责任感让他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主动冲在前面。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观察者的生存法则之一：融入自己的身份，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不老不死的观众。 于是郝国钧在街道上看见了翻倒在地的驴车和一旁血流不止的驴，当然，还有崩溃地跪在地上的王广田，对他来说这就是村里唯一能拉着货物到县城里的劳动力，驴子死了之后他们就彻底失去了和外界进行物资流通的手段，村子会陷入极度的封闭之中。 更重要的是，死驴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用，哪怕能卖掉也好啊。 而肇事车辆则早就不知道跑到多远的地方去了，根本看不见尾灯，即便是当地的交通部门赶到现场也无能为力，在那个年代，监控摄像头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郝国钧上前把王广田扶了起来，问清缘由后，帮他联系上了当地的警局，以山区贫困村的身份领了一笔抚慰金，虽然抵不上驴钱，但也算是有点安慰，王广田也勉强有脸回去见村子里的父老了，可是怎么回去还是个问题：往日里都是驴子拉车，那几百斤的牲口尚且累得气喘吁吁，自己又要怎么把车及时拉回去？ 郝国钧本来联系好了当地的警局，让他们抽调人手把王广田和他的车还有村子里的驴一并帮忙送回去，他虽然有这个心，但他来这儿的目的可不是扶贫，而是寻找长夜村。 “郝警官，你真是个好官，我代表长夜村感谢你。”王广田在听说所有问题都被郝国钧解决了之后极为感激地对他说。 于是，听到了“长夜村”三个字的郝国钧顿时改变了主意，决定亲自送王广田回去。 两人现在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了，王广田告诉他路程刚过一半，走过现在这个山头就能看见一条小溪，在那里可以休息一会儿，再往深处走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还有一段干脆就是贴着峭壁在走，多往外迈一步就有跌落山崖的风险，得保持好体力。 “你们平常赶集都要走这条路吗？”郝国钧问。 密码 “是啊，全村出来都走这条路，要是能把路好好修一修就太好了，我们就方便多了。”王广田心心念念着修路的事，他实在受够了这条每次赶集都要冒生死风险的路了，“郝警官，咱得再走快一点，入夜之前必须回村子里去。” “为什么？”郝国钧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按理说王广田说的话没什么问题，这么难走的山路，一旦太阳下山将会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没办法前行，必须要在入夜前回村子。 但是郝国钧还是这么问了。 王广田也认真地回答了：“因为晚上如果还在外面游荡的话会死。” 这章算11的 第一百零八章 长夜村 长夜村是一个位于山坳中的小山村，左右不过十来户人家，稀稀拉拉地坐落在这处山坳之中，几条铺了石块的小路把它们连接起来，在这深山之中才算是有了人烟。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郝国钧这个外来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很稀罕，长夜村的民风并不排外，但是由于这里实在太过偏远，导致几乎一整年都不可能有外人路过，听说当年解放军都没来过这里，直到战争结束，这里的人们才知道外面发生了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是这跟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这里实在是太偏远了。 郝国钧和王广田进村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只有暖和的余晖还能透过山顶那高寒的树林洒落在路上，在经过了写有“长夜村”三字的界碑时，王广田就没有在外面那么紧张了，脚下已经是他熟悉的土地，哪怕长夜即将降临，他也能及时奔回家里去。 听到王广田回来的声音，其他人家都纷纷迎了出来，这里的人不多，但郝国钧还是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大群人包围了起来，他们实在是太高大了，围在一起就像是一堵厚厚的高墙，让郝国钧喘不过气来。 特殊的身材让郝国钧感到有些惊讶，按理说生活在这种小山村中的人往往都营养不良，再加上艰苦的劳动，他们不会长太高，可是眼前的景象又是切切实实的。 与其他村民一比，王广田就显得非常格格不入了，他的身高仅仅和郝国钧差不多而已，大约一米七四的样子。ъitv 他们围着王广田和郝国钧，视线却落在两人之间的驴车上，或者说，落在那头死驴上，有人问驴怎么了，王广田如实回答，那人噢了一声不再多说，走到王广田身前从对方手里接过几张皱巴巴的钱，又从车上提走一包盐、糖等调料，便离开这里回到自家房子里去了。 这是在分钱，长夜村每次赶集只去一个人，带着每家每户要卖的东西，又把每家每户要买的东西给带回来。 所有人都从王广田这里拿走了他们需要的东西，没有卖掉的菜也由菜的主人抱走了，还站在驴车旁的只有一个面容秀气的男人，郝国钧听见王广田称他为村长。 这么年轻的村长么？ 塔读app，小说>网站 村长指了指那头还躺在车上的驴，“广田，这驴一直都闭着眼么？” 王广田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他实在记不清了，只能有些尴尬地说：“好像是睁着眼死的，又好像是闭着眼……也可能在死了之后才闭的眼。” 郝国钧感到很奇怪，一头死驴而已，睁眼闭眼有什么好在意的吗？他本想告诉两人是自己把驴的眼合上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郝国钧意识到这或许是探索神秘的长夜村的好契机，这头死驴合上的双眼就是他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头，接下来只需要观察泛起的涟漪就行了。 村长不疑有他，既然驴是闭着眼的，那就没问题了，于是他也从车上领走了自己需要的物资，又从王广田手里接过自家东西卖掉后赚的钱，最后拿嘴一努死驴，对王广田说：“喏，你送它去祠堂，用干草盖上，让它睡个好觉。” 王广田答应了下来。 祠堂，那是一栋木质结构的堂屋，说不上多气派，甚至在郝国钧的眼里，这祠堂顶多比乡下的供销社要大一些，但对于长夜村来说，祠堂确实是他们能建出的最高规格的房子了。 祠堂坐落于山坳的海拔最低处，也就是整个村子的中心，那里有一块隆起的岩台，一栋古旧的房子伫立在岩台上面，那就是祠堂。 祠堂前有一截斜坡，王广田在这里停了下来，他告诉郝国钧，再往前走就是外人的禁地了，他自己进去就行。 郝国钧便依他所讲，在原地站住了，看着王广田用力拉着驴车往祠堂走去，渐渐没入了昏暗的祠堂之中，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了莎莎的声音，那是王广田在拖动干草，村长说了，要让驴睡个好觉，那就不能让驴睡在地上，还得铺上一层干草才行。 站在外面的郝国钧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座不起眼的祠堂，它看上去充满了一种奇怪的韵味，就像是隐藏了面目的妖魔鬼怪，让郝国钧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许多远离城市的小山村都有自己独特的信仰，这种信仰原始而野蛮，黑暗而残忍，极易让人感到恐惧。 观察者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太阳即将落山，有王广田的话语在前，郝国钧对于入夜后的情况竟有些兴奋，他可不怕什么耸人听闻的诡异传说，相反，他就是冲着这些来的，而且身在祠堂中的王广田都尚且不慌，他郝国钧慌什么。借着最后的一抹余晖，郝国钧继续打量着这座祠堂，他注意到祠堂前的门楣上挂着一块有些破烂的木牌，上面用某种颜料写着几个字，最后两个字依稀可以辨认是“祠堂”，前两个字则很是模糊了。 郝国钧看了一会儿，才认出第二个字是“氏”，那第一个字就一定是某个姓了。 联想到王广田，郝国钧认为那个字是“王”，这种小山村往往只有一个姓。但仔细观察后，他发现那木牌上的第一个字怎么看也不像是“王”，哪怕已经模糊到完全认不出来，王字也没有那么复杂。 没过多久，王广田从祠堂里走了出来，驴车和驴都被留在了里面。 “快走，太阳要落山了，先回我家去。”王广田神色匆匆地对郝国钧说，看得出来他对那传言很是在意，不敢在日落后还在外面游荡。 郝国钧虽然很感兴趣，但这会儿也不跟他犟，入乡随俗，先观察观察再说，这里的村民看上去并不排外，他想多留几天应该没问题的。 “对了，祠堂外面的木牌上写的是什么字？” 王广田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祠堂，摇头说：“我不知道，村里只有村长才认字。”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是‘王’字吗？” “不是咧，我是外村来的，长夜村里只有我一个姓王的。” 第一百零九章 夜幕下的声音 原来如此，难怪王广田看上去和其他村民颇有差距，原来他也是外人。 “你之前说晚上不能在外面游荡是什么意思？”郝国钧装作随意地问道，他不能让王广田发现他想去试一试那个长夜村的禁忌。 王广田挠了挠头，头皮上的粗硬的发茬发出沙沙的声音，“我也不知道，是村长告诉我的。” 郝国钧眼前浮现出那张秀气的脸，他还是很难相信那个年轻的男人是这座小村子的村长，对方看上去绝对不超过三十岁，在郝国钧的想象中，这样一座古老而神秘的村子的村长应当是一个神神叨叨的白胡子老头，在他进村的路上突然跳出来吓他一跳，然后用凶狠的眼神警告他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那个男人实在是太不符合这些特点了，他就像是城里出来的知识分子，郝国钧还记得他的上一个身份就是一名知青，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王广田不知道这个禁忌的详情，他是外村来的，也不奇怪，郝国钧打算再找机会问问其他人。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两人沿着祠堂外的路来到了一片院坝前，院坝不大，晒着一些谷物和果皮，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站在屋子门口有些焦急地四处看，终于，她看见了回来的王广田，这才松了口气。 “你可回来了，再晚一些天就黑了你知道不！”女人接过王广田手里提着的物资，忍不住数落了两句。 “我看就这么几步路，没想着赶时间……”王广田缩了缩头，任由老婆训斥。 郝国钧听着夫妻二人的对话，心里暗自琢磨了起来：看来王广田也不怎么重视那个禁忌，在他眼中那只是这个村子里的古怪规矩而已，没有传说中那样危险，所以才敢这样在天黑的最后几分钟才回来。 而王广田的老婆是完完全全的长夜村村民，从小在这里长大，她对那个禁忌是深信不疑的。 女人也注意到了跟着王广田回家里来的郝国钧，她之前从其他村民口中听说了拉车的驴子死掉的事情，也知道有个外人帮助自己的老公把车给推了回来。 “快进来，天要黑了，外面不安全。”女人对郝国钧倒是没什么坏脾气，只是招呼两人赶紧进屋。 郝国钧见状，趁机问道：“大嫂，为什么会不安全？” 对于郝国钧的提问，原本态度温和的女人却不耐烦了起来，但她没有说郝国钧，而是转向了自己的男人：“你没告诉他不要打听这些事情吗？有什么问题问村长去，我们不知道。” 最后那句话是对郝国钧说的。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碰了一鼻子灰，郝国钧有些尴尬，好在王广田直接拽着他往里屋去了。 “咱这儿平常也不来客人，只能委屈你将就打地铺睡一下了。”王广田颇为歉意地从柜子里搬出来一床被子和凉席，指了指卧室旁的一个空房间对郝国钧说。 这倒也真不是他待客不周到，实际上就连他和他老婆睡的床也只不过是硬板床罢了，就垫了一层薄薄的棉絮。 郝国钧倒是不在意，他虽然做了千年的观察者，但起初却是行伍出身，在军中的苦日子可要比这个艰难多了，即便是升任了陈仓城的总兵，他也向来都是勤俭的作风，与士兵同吃同睡。 两人随意吃了点东西，王广田便提出要去睡觉了，而他的老婆，那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则早就回了房间，躺上了床。 这个村子似乎没有夜生活，所有村民在夜幕降临后都回到了自己家里，门窗紧闭，由于电力铺设不到位的缘故，这里并没有全天候供电的能力，全村上下唯一的发电设备就是一台柴油发电机，平时也不开，只在需要的时候才开一段时间。 所以一旦太阳落山，这座坐落于深山之中的小村落便如它的名字一般陷入了“长夜”。 常年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使得村民们基本不会在夜里点灯，都是早早地就睡了觉，第二天一大早再起床。 王广田替郝国钧关上了房门，也回卧室去了。 但郝国钧并没有急着睡觉，他要看看这个村子的夜晚究竟是什么样的。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从别的观察者口中听说的远古时期的遗留又在什么地方？ 村中那座祠堂的可能性是最高的，郝国钧准备在搞清楚这个村子的夜晚之后再找个机会潜进祠堂看看里面有什么。 在此之前，他并不打算轻举妄动。 观察者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个世界是无限的，哪怕他已经活了千余年，也绝不敢小看任何看似不起眼的忠告。 随着煤油灯的灯光一盏盏的熄灭，仅有十几户人的小村落终于彻底陷入了寂静的黑暗，郝国钧在这里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开启了身上的全部侦测设备，包括但不限于各种法器和符箓，甚至出于保险起见，他还拿出了一支银质的纤细胫骨握在手中，这东西侦测的是西方的魔力波动，是猎巫狂潮的产物，郝国钧游荡在耶路撒冷的时候从一位狼狈的男巫手中买来的。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这里的夜色只是如同其他所有地方那样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大地，浸润了每一个角落，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被子，轻轻地盖在了所有人都身上。 郝国钧不知道其他人睡没睡，他站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着这个村落。 几分钟后，郝国钧发现这里真的安静得可怕，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所有的声音都给吞噬掉了一样，就连虫鸣也听不见，不，不止是虫鸣，就连风声都没有。 长夜村在一处山坳之中，山风穿堂而过，不可能没有风声。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太奇怪了。 就在这时，郝国钧突然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低声呼喊着什么，那声音哀怨如诉、凄怆悲凉，似在感叹世道不公，又似在悲哀自己的命运。 就在他想要去认真听听那声音在说什么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王广田低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郝警官，睡了吗？” 第一百一十章 暗示 郝国钧闻声立刻轻轻地将窗户掩上，回到自己的被子旁边，把上衣的纽扣解到胸口，做出一副正要脱衣服躺下的样子，这才低声应道：“没睡呢，你有什么事吗？” 听见郝国钧的声音，门外的王广田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他的神色有些紧张，动作又轻又快，从一旁的抽屉里熟练地摸出一盒火柴，划燃后点亮了房间里的煤油灯，做完这些，王广田走到郝国钧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倒也不怎么讲究地上干不干净。 他的眼神在虚掩的窗户上停留了半秒左右的时间，似乎在思考这窗户之前到底开没开，但想了想又摇摇头，转过身来看向郝国钧，颇为严肃地对他说：“你千万不要在晚上到外面去，更不要好奇外面的声音，郝警官，请一定要记住我的忠告，否则……”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王广田没有往下说，同时他的眼神也从郝国钧的脸上移开了，似乎后面的话是什么可怕的恶魔。 “外面那到底是……？”虽然王广田刚刚才告诫过他，但是郝国钧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如果王广田的老婆在这里的话他是绝对不敢问的，但是对于王广田不一样，这个并非长夜村土生土长村民的人对村子里的禁忌没有那么高的敏感度。 王广田上下嘴唇翻了翻，他很犹豫。 郝国钧看出了王广田的犹豫，他不急着催促，王广田既然在睡下之后又突然来自己的房间，那一定是有话想说的，只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终于，王广田说：“那人姓白，是个疯子。” “怎么个疯法？”郝国钧比划了一下，“因为他深夜还在外面鬼哭狼嚎吗？” “那可不是鬼哭狼嚎！”王广田面色一变，连连摆手，似乎郝国钧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能让他吓破胆，“那是……那是他在喊他老婆，他老婆是只妖怪。” 听到妖怪的时候，郝国钧刚刚提起来的心顿时放了下去，他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没想到只是妖怪而已。 “为什么要在半夜喊？” “因为他老婆……”王广田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躬下身去，往郝国钧那边靠了靠，以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因为他老婆被夜晚吃掉了。”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王广田的这句话似乎有着诡异的魔力，原本放下心去的郝国钧竟感觉四周有了一丝寒意。 “他老婆就是因为半夜出门才……？”郝国钧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王广田说那个姓白的家伙的老婆是被黑夜吃了，但真实情况肯定不是那样，郝国钧越来越好奇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了。 王广田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在害怕什么，郝国钧不知道，也许是在害怕被发现，也许是别的什么。 “但是他不是没事吗？”郝国钧一下便切中了重点。 那个姓白的男人看上去也不是第一次在深夜呼喊他失踪的老婆了，就连王广田和其他村民都见怪不怪的样子，那么那个姓白的男人又是怎么逃过黑夜的吞噬的呢？难道说那黑夜中的危险只会吞噬妖怪而不会对人类感兴趣？如若不然的话，那他的存活岂不是让夜晚不能出门的禁忌不攻自破了？ 王广田好像早就猜到了郝国钧会问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因为他在祠堂里住，老祖宗保佑着他。” “祠堂有这么大的神力？他为什么能住在祠堂？”郝国钧有些疑惑，在他眼中，那座祠堂不过就是一间有些破破烂烂的屋子罢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他在我来这座村子的时候就已经住在祠堂里了，当时还有他的老婆在。” 对于王广田的不知情，郝国钧也是早有预料，对方毕竟只是一个外来者，这个看似平和的村子藏着许多连本地人都不清楚的秘密，真正想要搞清楚的话，或许去问一问村长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王广田也起身准备离开了，他站起来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再一次严肃地对郝国钧说：“千万不要出门，也千万不要好奇，千万。”说完，他快步离开了郝国钧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塔读app，小说>网站 煤油灯的火焰在轻轻摇摆着，将郝国钧的身影映照在土砖墙上，看上去就像是身形怪异的暗夜行者。 郝国钧幽幽地凝望着那盏煤油灯，脑海中重复着王广田对他说的话。 千万不要？ 怎么听怎么像是“一定要”啊。 郝国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长长出了一口气，王广田话里话外都在警告他不能出门，不能好奇那个姓白的男人，但是他何必那样不断地重复，这岂不是多此一举？而且他在离开房间之前还没有熄掉煤油灯，这才是真正让郝国钧起疑的地方。 长夜村是一个几乎封闭的小村落，煤油这种东西在这里也是有限的物资，用一点就少一点，想要补充，就得等到下一次去县里赶集的时候才能托付赶车的人帮忙带一些，王广田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岂能不清楚这件事？他不明白物资的重要性？不可能的。而且半夜点灯的行为在村子里显得像是一个异类，如果被发现，第二天肯定会被斥责。 于是，郝国钧非常怀疑王广田的真实意图是暗示自己可以拿着煤油灯出门，煤油灯的光芒虽然黯淡，但也足以保护自己不会被黑暗完全吞没。 但是他为什么会想要自己出门，又多次重复提到不要好奇那个姓白的家伙呢？ 郝国钧的目光随着摇曳的火光落在了墙壁接近地面的地方，他突然发现那里竟然有划刻的痕迹，大约在距离地面半米左右的高度上，刻痕深浅不一，郝国钧在地铺边看不仔细，索性端起煤油灯走了过去。 昏黄的灯光照耀在土砖墙上，斑驳的墙壁随便一抠便会莎莎地掉下土渣，若是用木棍或是别的坚硬物体在上面划刻的话更是轻易就能留下痕迹，郝国钧注意到的那些痕迹大概也是这么来的，但那并不是他刚开始猜想中的什么神秘暗示或图案，而是笔触非常稚嫩的几副简笔画，从中甚至可以看出全国通用的幼儿绘画技巧的痕迹。biqμgètν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这是……王广田的孩子画的？郝国钧的手在那些刻画上摸了摸，刻痕粗糙干裂，和附近的墙壁质感没有任何的不同，这说明这些刻痕起码不是近期才形成的。 也许是一年前，也许是两年前，从这个高度来推断应该不会超过五年。 可是，王广田的孩子在哪里呢？ 答案不言自明。 郝国钧默默转向了那扇虚掩的窗，窗外的幽幽夜色就像是沉默的老者，从不轻易吐露自己的秘密，只会在有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才伸出手去将对方挽留下来。 可是这一挽留，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此时，窗外又响起了那如泣如诉的喊声，声音像在山巅响起，又像是就在窗户根下发出来一样，那位姓白的男人还在茫茫夜色中呼唤自己失踪的夫人，郝国钧不知道他是每天都会这样还是偶尔才出来喊一次，但总之既然被他碰上了，又正好王广田暗示他可以端着煤油灯出去，那郝国钧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观察者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会怕死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成功离开的人 郝国钧轻手轻脚地端起了煤油灯，他走到房门前，发现门竟然只是被虚掩上了而已，并没有完全合拢，这使得郝国钧开门出去时几乎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王广田就是在暗示他可以出去找那位姓白的男人谈一谈。 郝国钧撩起大衣，将煤油灯的光线裹挟在自己的怀中，以防暴露。他轻轻拉上房门，同样没有完全关死，只是虚掩了起来，随后他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在他的左手边就是王广田夫妇的卧室。 郝国钧在走过王广田卧室外时，心里突然有所感应，微微转头，看见了卧室的窗户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随着郝国钧的视线扫过去，一只眼睛在那条缝后一闪即逝。 那是王广田，他果然是在等自己端着煤油灯出门。 郝国钧心下已有了决断。 四周的夜色和他在眉州城时没有什么不同，不管是被煤油灯照耀的地方，还是没有被照耀的地方，都只是和正常的夜晚一样，既没有吃人的怪物突然冒出来，也没有更加神秘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在这静谧的夜里，最吓人的反而是空中传来的白姓男人的呼喊声。 塔读告在线免。费阅&读！ “熄灭的话会怎么样？”郝国钧追问了下去，他不相信这个村子里只有村长能解答自己的这个问题。 “会怎么样？”男人重复了一遍郝国钧的问题，神色黯淡了下去，片刻后，他又一次开口：“会像我的妻子那样，永远离开长夜村。” “离开是指？” 男人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像充满了奇诡的意味，他说：“离开，就意味着被黑夜吃掉了。” “被黑夜吃掉之后会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问村长去。” 又是这个答案！郝国钧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皮，那个年轻的秀气男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不过我倒是听说……” 男人的声音让郝国钧再次集中了注意力。 “我听说被黑夜吃掉的话就再也看不见太阳了，会陷入没有止境的黑暗中去……”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听上去像是死掉了。郝国钧琢磨着对方的话。 “但是……” 又是一个转折，郝国钧动了动耳朵，想听听对方会说什么。 “但是被黑夜吃掉之后如果还能出来的话，那就能彻底离开长夜村了。”男人说着，耸了耸肩，他也不知道这个传言的真假，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而已，况且在他记事以来就从来没见过有谁在被黑夜吃掉之后还能重新出现在大家眼前的，不管是他自己的妻子，还是王广田家的女儿，还是…… “彻底离开长夜村？”这个描述让郝国钧心里一阵发毛，这个村子难道还能把这里的人留下不成？ 男人扫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你是外来者，想走随时都能走，只要手里的煤油灯还亮着就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不能离开的。” “那有人成功离开过吗？” “我没见过，起码我记忆里没有。”男人想了想，又说：“我在祠堂住了二十来年，里面的每一个牌位我都非常熟悉，那是每一代老祖宗的牌位，他们的坟墓就在后山不远的地方，可是牌位总共有三十七个，能够对应上的坟墓却只有三十六个……” “你的意思是？” “或许，我是说或许，曾经有一位老祖宗成功离开了这里，也再没有回来。”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郝国钧闻言有些兴奋，既然有人成功闯出去过，那就说明这里的禁忌也不是什么阎罗地狱，并非没有生路，只是可惜那位老祖宗没有回来过，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闯过去的，而且那既然被称作老祖宗，估摸着也得往前倒腾几辈了，人类哪儿能活这么久。 可惜啊。 郝国钧闻言有些兴奋，既然有人成功闯出去过，那就说明这里的禁忌也不是什么阎罗地狱，并非没有生路，只是可惜那位老祖宗没有回来过，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闯过去的，而且那既然被称作老祖宗，估摸着也得往前倒腾几辈了，人类哪儿能活这么久。 可惜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残缺的妖怪 从会议大厅出来之后，杨研便让程知勿自己在会场外走动走动，他还要去找几位同事交流一些事情，不能一直带着程知勿。 于是程知勿在会场外漫无目的地闲逛了起来，四周都是穿着正式的男士女士，他们看上去就像是在参加上流社会的晚宴，若是手中拿着酒杯的话就更像了。大部分与会者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团低声交流着什么，也有少数压着帽檐，倚在墙边享受独处的，程知勿扫了一圈，貌似都没有那位黑袍玄先生的身影。 他倒不是想找玄先生，只是想看看对方来没来，好躲着走。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突然，程知勿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衣帽架一样的身材不用转过来就知道是周百燧，对方没有跟着杨研一起过来，大概是之前就在离swc不远的地方，索性自己过来了。 周百燧这种家伙也会有交际的圈子吗？程知勿心里不免嗤了一声，那个神经病如果和谁关系不错的话，那对方估计也是个差不多的神经病。 程知勿转了个方向准备离开附近，他不想跟周百燧多说什么。 跟周百燧聊天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她看上去就像是从中学逃课出来的学生，脸颊上还带着一丝青涩的稚气，任谁看了都会感到年轻的活力。她站在周百燧身前的时候，两个人看上去是那样的不协调，一个是四肢修长、身材高瘦的衣帽架，一个是体态娇小、活力四射的美少女。 但没人会相信那真的只是一个中学生，这里可是swc大厦的例会现场，出现在这里的人但凡看上去比较奇怪的，大概率都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 就在程知勿移开视线准备抬脚离开的时候，那美少女的眼神便已经锁定了他，轻声对周百燧说：“刚刚那个瞎子好像在看你这边。” 周百燧微微躬着身子，使对方和自己的高度差不至于太大，他听到美少女的话，转过头从肩膀往后看去，在人群中注意到了那个唯一不合群的背影，程知勿没有穿很正式的衣服，他压根就没有那种东西，他能穿得最正式的就是身上这套了：白衬衫和米色休闲裤，再加一双看不出牌子的板鞋。 更何况他还带着小多，这个特点基本上不会认错。 “你认识？”美少女歪了歪头，同样朝着程知勿的方向看去。 “认识。”周百燧的嘴角向上咧起，露出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朝美少女伸出手去，他戴着一双白色的三筋手套，看上去分外优雅，“公孙小姐，同我去打个招呼。” 首发&：塔>-读小说 公孙若华轻轻抬起右手，放到了周百燧的掌心，两人就像是舞会的舞伴那样牵着手往前走去。 另一边，程知勿没走两步就被小多拽停了下来，他顺着小多的方向回头看去，发现了朝自己走来的周百燧和另一名不到周百燧三分之二身高的女子，明白自己刚才观察的时候已经被注意到了，索性也停下了脚步，听听周百燧会主动找自己说什么。 “程知勿，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这次例会的。”高瘦的衣帽架在程知勿面前站定，语气像是阔别多年的老友。 “杨研叫我来的。”程知勿平淡回应。 周百燧朝身边的女子伸出手掌，介绍道：“这位是公孙若华，最高委员会的成员。”他又示意了一下程知勿，对公孙若华说：“程知勿，我的同事，二队的第八名成员，我很喜欢的小家伙。” 竟然是最高委员会的成员……程知勿在心里默默点头，至于周百燧的最后一句话则被他直接无视掉了。 公孙若华显然也很了解自己身边的这个神经病，知道他的有些话是完全不用听的，和程知勿一样将其过滤了出去。 “你好！”她往前一步，活力四溢，朝程知勿伸出了右手。 程知勿前不久刚在烟鬼面前露了破绽，最近正是高度敏感的时期，丝毫没有被公孙若华伸出的右手吸引去握手，而只是口头回应了一句“你好”。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周百燧问。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准备什么？当然是准备一会儿例会上的发言了，程知勿没想到周百燧也知道这件事，他刚想问，就听周百燧抢在他前面说：“不是杨队长说的，他的口风一向很紧，是我自己猜的。” 程知勿有些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倒不是不相信杨研的口风，他只是怀疑周百燧是从公孙若华这名最高委员会的口中听来的。 “准备不准备，也就那样。”他回答说。 周百燧慢慢点点头，又扯出一个笑脸，说：“小心一些，玄先生今天是来了的。” 玄先生来了？程知勿心里发紧。 周百燧说完这句话就和公孙若华转身离开了，一句告别的客套话也没有，他好像非常相信程知勿这个瞎子能“看见”他们走开一样。 “你俩关系不错嘛，你竟然还会主动去嘱咐别人。”公孙若华有些惊叹，边走边对周百燧说。 “呵呵，那当然，我和他可是过命的交情。” “让我猜猜，过命的不是你和他，而是你和他的某个关系亲密的人，所以你又给人整得家破人亡了？”公孙若华语气轻佻，就好像在说晚餐吃什么，而不是谈论一条人命。 周百燧一咧嘴：“谢谢夸奖。”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他俩边低声聊着天边走远了，这边的程知勿也没入了人群之中，他没什么事干，但停留在原地不是他的作风，他更喜欢到处走走看看，遇到周百燧也算是走走看看的收获。 转过一个拐角，熟悉的身影便迎面而来。 是刚刚跟杨研打过招呼的林寄风，她似乎也在漫无目的地闲逛，看见牵着小多的程知勿之后便停了下来，“又见面了，小程，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林部长，真巧。”程知勿寒暄了上去。 “杨研呢？” “杨研说他有事，独自离开了，让我在这里自己走一走。” “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你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怎么能放你自己到处乱走，一会儿进到不该去的地方了怎么办……”林寄风闻言露出了一副不满的神情，如果杨研在她面前的话一定免不了一顿斥责，但这种斥责又不完全是责备的意思，还夹杂着别的成分。 程知勿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不一样的味道。 “您跟杨研……” “我喜欢他。”林寄风很坦率，这个微风一样的女人不喜欢把话憋在心里，她要说出来，说出来才能让自己畅快。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程知勿长长地噢了一声，不再询问这件事，他想了想，谈起另一个话题：“说起来，这么多妖怪聚集在这里，就不怕被猎妖人一锅端了吗？” 林寄风笑了笑，说：“不怕的，swc大厦在外界眼中就是一栋再普通不过的楼，妖理会对外宣传做得很足，这样的态度就像是大隐隐于市，猎妖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妖理会的总部竟然就在成都市区附近。而且这里还装配了最高功率的超界打击屏蔽器，别说那些小妖怪，就算你们行动部的罗老板在这里完全展露自己的本生相也不会被超界打击察觉。” “本生相……本生相和伴生相到底是什么东西？”程知勿问出了一个困扰他有段时日的问题，但这不是什么非了解不可的事情，此时问出来也只是为了活跃一下聊天的气氛。 “啊，本生相和伴生相的概念是自古有之的，大概从远古时期，从妖怪与人类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就有了，本生相对应妖怪本体，伴生相则对应变幻后的人类形态，至于这二者的本质……很少有人说得清了，每只妖怪都有本生相和伴生相，这就像是一条被死死钉在妖怪血脉中的公理，和一加一等于二一样，不证自明，每一只妖怪成长到一定阶段都会自然而然地演化出自己的伴生相，并可以在两者之间随意切换。” “每只妖怪都是这样？在人类出现之前呢？”程知勿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那倒不是，有一种妖怪是残缺的。至于人类出现之前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虽然现在可以肯定地说：妖怪绝对是在人类之前出现的，但关于那个时期的记载已经完全找不到了。”林寄风眼中流露出一抹无奈，他和程知勿聊天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杨研的风格，只能说不愧是被杨研拉到二队去的人，骨子里都透着二队那种研究学者型的气质。 “残缺的？是缺少伴生相吗？为什么会这样？” 谁知林寄风摇了摇头：“不，你猜错了，他们缺少的是本生相，或者说，人类的躯体就是它们的本生相。”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东方策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缺少本生相。 程知勿愣住了，他本以为缺少的会是伴生相，就像是凤凰木和许多植物类的妖怪一样，它们由于构造与动物迥异，故而难以演化出伴生相，只能驻扎在生长的地方。可是林寄风却告诉他，残缺的妖怪缺少的是本生相，缺少的是妖怪本体，也就是说它们出生就是人类的模样，也只能以人类的模样生活。 “为什么会这样？” 林寄风的眼中露出了微妙的神情，那是程知勿难以理解的色彩，不是很郑重，也不是那样悲怆，只是……复杂，复杂又难解，触及了程知勿理解能力的盲区。可林寄风并没有在意这些，在她的眼中程知勿只是一个瞎子，不可能看见她眼底的神色。 “本生相缺失在妖理会中是一个不太专业的名词，这方面并没有太多妖怪去深究，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与这件事沾染上关系，因为本生相缺失的条件源于父母。母亲是妖怪，而父亲是人类，这样的夫妻结合诞生下的孩子就是人类的模样，但却有着妖怪的本质。” 原来是这样……程知勿莫名想到了自己店里的那些小家伙，余小小是完整的妖怪，陈天宝也是，但程祈……程祈很奇怪，明明拥有特殊的力量，却是不折不扣的人类，和有人类外表的妖怪一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程祈的问题难道也是出在父母那一辈上吗？ 就在这时，大厅中突然响起了悠扬的乐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中止了进行中的谈话，缓慢有序地朝着会议大厅走去。 “走，会议开始了。”林寄风对程知勿说完，也随着人流走去了。 几分钟后，程知勿堪堪在队伍的末尾挤进了会议大厅，这间石室之中几乎已经座无虚席，妖理会庞大的体量可见一斑，这还是只有四川本地的妖理会成员全员参与，而外省的都只来了代表的情况下。biqμgètν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会场中唯一一排空座就是第三排，那是临时座位。 程知勿沿着阶梯往下走去，他的目光锁定了刚才杨研带他来看过的那个座位，他也注意到了这一排的不同寻常，料到自己一屁股坐下去的时候会被许许多多眼睛特别关注，但这会儿会场中几乎已经看不见空位，有一些实在找不到座位的妖怪索性站在出口处靠门的地方。 他越过一排又一排的妖怪，来到了第三排，在这里已经能够感受到整个会场的宏大，眼前镶嵌于石壁中的屏幕泛着微微的光线，“妖理会二零一七年第三季度全体成员例会”的字样显示在屏幕上，如果不看周围的环境，单单把眼前的景象挑出来说的话，程知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某个大型上市公司的年会上。 他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如刚才预料的那样，身后的眼睛几乎全都落在了这个坐到了第三排的瞎子身上。 有人认出了他，小声对同伴说：“那是行动部二队的新成员，我在凤凰木空间中见过他。” “他怎么坐那里去了？” “新人不熟悉规矩，而且他是个瞎子，多半是他的导盲犬带他去的。” “也是，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没必要，新人总要吃些苦头的，我们当时不也犯过傻事，只是他这个苦头吃得会比较大而已。” 不一会儿，整个会场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像是收到了统一的信号一样，无声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或是发呆，或是注视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上一季度的例会因一些特殊情况被迫取消，这一季度的例会又提前了一个月左右，不知道会有什么惊人的事情要公布？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有这样想法的都是妖理会的老成员，而像程知勿这样的新成员，则一头雾水。 他在第二排看见了杨研，在第一排看见了林寄风和罗老板，还有公孙若华和身着黑袍的玄先生，对方果然来了，周百燧不是在吓唬自己。 因有自己座位的特殊在前，程知勿此时也开始思考起了前一二排是什么意思。 他一眼扫过去，发现第二排坐的净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人数也不多，不像是专供小队长们的座位。 看来杨研在这次例会上也有话要讲啊。 不多时，会议正式开始，一个人影从屏幕下方的门后走了出来，那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像是从大学校园中的中文教授，腹有诗书气自华，哪怕只是穿着很低调的正装，也难以掩盖他身上的气质，以至于当他走出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但也有一些新人从来没见过他。 “大家好。”男人走到讲台前，扶了扶眼镜，面带微笑，他的视线在整个会议大厅中扫过，整整四千人的脸在短短数秒内都已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按照惯例，鄙人依旧是这次例会的主持者，相信有些成员看鄙人这张脸已经快看吐了。” 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气氛轻松了不少。 “呵呵，快十年了，鄙人还能站在这里实在是最高委员会的抬举。”男人显然很熟悉这样规模的场合，显得游刃有余，他顿了顿，接着说：“刚刚看了一眼到会的各位，发现了一些生面孔，这些都是妖理会最新的血液，你们大概还不认识鄙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复姓东方，单名一个策字，现任最高委员会主席是也。” 首发&：塔>-读小说 程知勿微微一惊，再次仔细打量了一遍台上的那个男人，很难想象这样一名颇具亲和力的男人会是偌大一个妖理会的最高决策者，在他的想象之中，这应该是一个积威深重的人才对，否则怎样能压制得住这些妖怪？ 但转念一想，加入妖理会的妖怪们无不是被猎妖人压迫到难以生存的，甚至几乎所有妖怪都是这样，他们被压制得够久了，早就学会了怎么守规矩，他们更需要的是理解和关爱，具有学者气质的东方策正是最符合的人选。 “好了，废话不必多说，这次例会的时间紧，任务重，还有很多事情亟待讨论与公布，鄙人不在这儿耽搁太多的时间，我们直接开始第一个议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宣泄口 例会的主要任务是向全体成员宣布上一季度完成的事情，再统筹规划本季度及下一季度的大致工作。 塔读app，小说网站 前面几项议程与程知勿没什么关系，都是一些人员调动，不过其中出现了一个让程知勿耳朵一动的名字：杨研。 “行动部二队代理队长杨研，工作成绩显着，态度勤恳，在涅盘项目中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经行动部部长申请、最高委员会审核，现对杨研作出如下职务变更：一，将其代理队长的头衔变更为正式队长，行动部二队不再设代理队长一职；二，擢其加入最高委员会，该职务不与队长冲突。” 被点到名字的杨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之前所有产生职务变更的人都只是坐在原位听而已，但杨研的调动涉及到了最高委员会，故而需要上台进行正式的授予仪式。 听到这个消息，大部分妖怪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最高委员会确实会时不时增设人员，没什么好奇怪的。 情绪比较激动的是前两排的成员，他们中有一些震惊的声音，程知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时，从声音主人的脸上看出了愤懑和不满，这愤懑和不满来自于杨研曾经做过的事，他参与了折剑计划的前期研究，亲眼目睹了蒋明光屠杀同类却没有制止，又亲手将自己的同僚送上了靳长老的审判席，可以说是不忠不仁之妖，了解其中原委的人对杨研是相当的抗拒，他们恨不得把杨研也一同押入监狱，永远不要出现在妖理会中。 可是现在，最高委员会的主席东方策亲口宣布了杨研的升迁，这不仅意味着几年前在那场荒谬的审判对杨研设下的枷锁已然被彻底解开，更意味着他成功在沉寂了数年之后厚积薄发，一步便跨过了诸多妖怪的头顶，直接踏入了最高委员会的门槛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妖理会难道要放任这样不忠不仁的妖怪在妖理会内部肆意妄为吗？ 妖理会的章程何在？威严何在？规矩何在？ 许多人的心里都是这样的想法，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站起来抗议东方策的决定，那个面容温和的男人在他们眼里仿佛是凶恶的魔鬼。 杨研在台上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下来了，他知道在场的许多人都对他有意见。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例会继续进行了下去，杨研的升迁只是其中一个稍有波澜的小间奏，真正让全场都沸腾的是程知勿。 “上一季度，妖理会加入了一位极为特殊的成员，他叫程知勿，是一名不折不扣的人类。”东方策话音刚落，坐满了四千人的会场便顿时爆炸了开来，一时间，整个地下石室就像是施工工地的现场，各种震耳欲聋的杂音接二连三地往耳朵里钻。 而有一部分人在呆愣过后也意识到了什么，眼神瞬间锁定在了坐在第三排的那个身影上。 东方策也将视线投了过去，笑着向程知勿伸出了右手，“请上来。” 霎时间，程知勿成了全场的目光焦点，他整了整衣衫，站了起来，抖出盲杖点在地上，在嗒嗒嗒的声音中慢慢朝着台上走去，他就像是整个群体中的异类，所有人都在凝视着他，凝视着这个不属于群体的家伙，想看看程知勿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是他们失望了，不管他们怎么看，那都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瞎子罢了。 东方策将程知勿领到了麦克风前，示意他对台下的四千人说些什么。 “那个……”到讲话的环节，程知勿还是多少有一些紧张和不适应的，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在这种场合说过话，如果还瞎着倒也好了，根本看不见台下的那四千多双眼睛，可是现在不一样，程知勿仿佛能感受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温度，他酝酿了好几秒的时间，咳了一声，说：“我叫程知勿，是个瞎子。” 台下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可是过了一会儿，他们发现程知勿只是略有局促地站在麦克风前，丝毫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 没了？就一句话？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能在例会上发言是相当高的殊荣，没人想到程知勿仅仅只讲这么一句话，拆成两个半句之后，两个半句也都是废话。 就连东方策都差点没反应过来，直到程知勿微微向侧边转头时，他才意识到对方已经讲完了。 这时，台下响起了质疑的声音：“他一名人类，凭什么加入妖理？谁知道他会不会和猎妖人有瓜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 这一句质疑瞬间引爆了全场，刚刚还寂静的石室顿时再次轰鸣起来，仔细听去，那轰鸣声中全是对程知勿的声讨和对这个决议的质疑，他们强烈要求驱逐这名人类，最好是能杀掉他，以防妖理会的信息泄露。 站在台上的程知勿根本不为所动，如果说语言能够让他受伤的话，那他恐怕活不过十岁。 呵，会不会和猎妖人有瓜葛？别说，你猜得还真准……程知勿扯了扯嘴角，准备后退两步，将麦克风还给东方策，可谁知东方策拦下了他。 “且慢，稍留片刻。”东方策低声在程知勿身侧说，随后微微上前一步，让程知勿站到了他的身后。 “诸位可能都知道或听说过上一季度的一件大事，涅盘项目。” 要来了吗？程知勿眼神一凝，知道该来的早晚会来，现在就看日记主人背后的那位高层人物究竟会给予自己多大的支持力度了。 他的眼神在第一排的几十人身上扫过，会是谁呢？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东方策继续说了下去：“……当时玄回到成都之后向最高委员会提交了任务执行报告，报告上指明凤凰木的涅盘已然进行了到了最后阶段，但由于焚魂之火的爆发，队伍不得不暂时退出了凤凰木空间。”他的眼神与坐在第一排的黑袍玄先生对视了一眼，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说到涅盘计划，台下声讨程知勿的嘴便消停了一些，几乎所有成员都知道凤凰木对妖理会的重要性，空间气泡的技术让妖理会能够拥有稳定的、不被超界打击注视的地方，虽然人造空间气泡的规模不大，但是仍然很好用。 自从涅盘项目结束之后，这还是最高委员会第一次正式宣布执行的情况，几乎所有妖怪都伸直了脖子仔细在听。 “在推算涅盘结束之后，玄试图回到凤凰木空间查看涅盘的情况，可是却被空间气泡弹了出来，在多次试验之后得出空间气泡被封闭了的结论，于是便回到了成都。而前不久，位于云南的妖理会成员反馈回了消息：气泡的封闭终于松动。于是最高委员会再次派出了人手前去与涅盘成功的凤凰木联系并送上祝福，可是……”ъitv 在关键的节点上停顿大概是每个领导都有的习惯。 “……可是那名成员在进入凤凰木空间之后却发现凤凰木不见了。 “不是死了，不是涅盘失败了，而是不见了，仿佛那个世界上就从来没有存在过什么凤凰木，只有泥土中的那个大坑还能证明它真的存在过。” 这一席话让现场的喧腾达到了新的顶峰。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名曾经参与了涅盘项目执行阶段的成员站了起来，愤怒地指着站在东方策身后的瞎子说：“一定是因为他！我当时看到他爬上了正在涅盘中的凤凰木！只有他离凤凰木足够近，能够影响涅盘的进行！” 他的推断几乎得到了一致的赞同。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凤凰木的离去让绝大多数妖怪都有些惶惶无措，加入妖理会不到十年的妖怪几乎是听着凤凰木和妖理会之间互帮互助的故事成长起来的，可是如今这个存在于故事中的老人突然离去了，谁也不知道它的生死，这让他们陷入了迷茫。 迷茫的愤怒需要宣泄，程知勿就是最好的宣泄口。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担保者 如程知勿和杨研所猜想的那样，坐在第一排的大人物并没有随着人群的情绪而一同对程知勿发出指责，他们是清楚的，凤凰木的涅盘失败和失踪不可能和程知勿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他们不会说出来，因为项目的失败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背黑锅，只要锅背得扎实就行，谁会在意背锅的人到底应不应该呢？ 群体的情绪是汹涌的波涛，任何个人的情感导向都会在其中被碾成渣滓，聪明的人只会站在干净的河岸上，静静地看着这波涛冲垮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堤坝。 指责程知勿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统一，渐渐清晰了起来，那是三个字：杀了他。 这就是群体对被推出来背黑锅的人的最终审判。 群体的情绪是单纯的、善变的，如果想要扭转这一倾向，只需要站在河岸上的那些人中任何一位以迈入河中为代价来为程知勿做担保就可以了，就像是镇水的石兽。 如果没有这样的人，那程知勿想要离开会场，就必须拿出足够震慑众人的底牌了。 这副底牌程知勿早已想好，那就是与猎妖人的联系。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一旦曝光他与猎妖人的联系，那在场不会有人敢再动他，谁也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被猎妖人设下什么特殊的触发机关，万一他只要出事，猎妖人就会根据机关触发后的定位找到这里。 当然，这样做的话就意味着程知勿必须完全倒向猎妖人那边了，他不能再在两个势力之间保持平衡。 说是保持平衡，其实更多的是两边都不沾。 所以程知勿并不着急，反而比一开始还要镇定了一些，大不了就翻底牌掀桌子，他不信以温和派为主导的妖理会真的有胆子这样杀死和猎妖人有联系的自己。本来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真发生这种事情，可是杨研不经意间告诉他的派系之争让他彻底放下了心，温和派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但如果主导妖理会的是激进派，那程知勿就不敢翻出这张底牌了。 他会试着翻另一张底牌：九隐山。不一定管用，但是咕噜咕噜的强大一定能让激进派有所畏惧。 东方策站在程知勿的身边，什么也不做。 这让程知勿感到有些许荒谬，妖理会的季度例会就这样没有规矩吗，乱哄哄的像是菜市场中吵架的菜贩子，而身为主持人的东方策却不为所动。 程知勿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间，在他的预测中，群体的情绪会在两分钟内达到顶峰，而如果自己和东方策在这两分钟内没有任何举动的话，这股情绪会缓缓滑落下去，直到归于一个比较低的水平。而如果日记主人背后的那位高层人物要站出来为自己做担保的话，一定会是在两分钟之后，情绪开始滑落的时候，只有那个时间段是最合适的。 就在程知勿心里的计时达到了两分半的时候，一阵清晰的咳嗽声从第一排的某个方向响了起来。 果然。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程知勿微微一笑之余也有些寒意，这仿佛是一张不那么精妙的大网，但自己却还是一脚踩入了其中，这样一来，自己出于恩情就必须要为日记主人背后的那位高层提供帮助了，虽然程知勿自己本身也打算找出对方的身份，然后合作去寻找日记主人的下落，但是这样身不由己的感觉真不爽。 “诸位平息一下愤怒，老夫可以作证，涅盘计划的失败、凤凰木的失踪，均与程知勿没有任何关系。” 担保如同程知勿的猜想中那样出现了，可是这个担保的声音却让程知勿猛在了原地。 那是黑袍玄先生的声音。 只见第一排靠左的座位上，一名身着黑袍，头戴宽敞兜帽的老人撑着扶手站了起来，他看上去有些虚弱和老迈，但谁也不怀疑他的实力。 玄先生是妖理会的第二批成员，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自身实力都毋庸置疑。 有玄先生的担保，场上的声音便迅速减弱了下来，他们怀着疑惑的目光在玄先生和程知勿之间不住地逡巡着，尤其是当时参与了涅盘计划执行阶段的部分成员，他们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的玄先生在看到程知勿爬上凤凰木之后气得暴跳如雷，要不是焚魂之火即将爆发，恐怕他就要亲自冲上去把程知勿宰了。 现在玄先生却站出来为程知勿做担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知晓其中缘由的，只有僵在原地的程知勿和面容彻底隐没在兜帽阴影之中的玄先生，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无声地对到了一起，又在转瞬间互相掠过，而仅仅是这样一个短短的瞬间，也让程知勿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玄先生真的就是那个日记主人背后的高层！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不知道此时究竟该作何表情，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没亏欠对方什么，凤凰木又不是自己搞没的，反而姜诚知还因为凤凰木而失去了生命，不得不以火焰为载体寄存在自己的双眼之中。biqμgètν “既然主导了执行阶段的玄先生都这么说，那想必凤凰木的失踪确实与台上的那名人类没有任何关系，当时焚魂之火即将爆发，不可能还有任何妖怪敢停留在凤凰木的附近，更何况他还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类，焚魂之火对他来说只要沾上一点就意味着死亡。”另一名最高委员会的成员也站了起来支持玄先生的说法。 他倒不是跟日记主人有什么联系，他站起来的目的是为了维持妖理会内部的稳定团结，之前不出声是因为情绪需要宣泄，但此时玄先生已经堵住了这个宣泄口，那再想平衡情绪，就不得不站出来多位大人物才行了。 紧随他之后，又连连站起来了几人，纷纷表示言之有理。 听到最高委员会的大人物都这么说，场上刚刚指责程知勿的妖怪们顿时也意识到了逻辑上不通顺的地方，他们并不是察觉不到，只是需要一些引导。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好了，请回到自己位置上。”东方策这时也站到了麦克风前，轻轻拍了拍程知勿的肩，示意他回去。 程知勿对这名主席无甚好感，转身便下了台。 他回到自己座位的路线有两个选择，一是从左边退场，二是从右边退场，他上台时走的是左边的路，因为他的座位靠左，这样可以少走一截。但是在回去的时候，程知勿毫不犹豫地走了右边，绕了一段远路，虽然没有远多少，但这还是和他的习惯不符。 听到最高委员会的大人物都这么说，场上刚刚指责程知勿的妖怪们顿时也意识到了逻辑上不通顺的地方，他们并不是察觉不到，只是需要一些引导。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好了，请回到自己位置上。”东方策这时也站到了麦克风前，轻轻拍了拍程知勿的肩，示意他回去。 程知勿对这名主席无甚好感，转身便下了台。 他回到自己座位的路线有两个选择，一是从左边退场，二是从右边退场，他上台时走的是左边的路，因为他的座位靠左，这样可以少走一截。但是在回去的时候，程知勿毫不犹豫地走了右边，绕了一段远路，虽然没有远多少，但这还是和他的习惯不符。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徐的计划 这张纸条彻底坐实了程知勿的猜想。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他刚刚特意从左边退场回到自己的座位就是为了能在玄先生面前走过去，如果对方真的是出于某种原因站出来支持自己的话，那必然不会没有后续的动作。 现在，后续动作来了。 玄先生将谈话的地方选在了白门之后，那个地方现在除了自己和郝昭基本上便不可能再有什么人会去，而其独特的空间气泡构造也让它的隐蔽性相当良好，这么说来，玄先生的行动也是尽量以隐秘为第一前提的，看来日记主人在妖理会内部仍然有着很高的敏感性，这才使得玄先生不敢大意。 既然没有说明时间，那可以猜测约定的时间就是在例会结束之后。 小多咬着他的裤腿轻轻拽了拽，低声呜呜了起来：你要去吗？它虽然不会人类的语言，但是长久以来和程知勿建立的默契让两者之间能够简单地沟通。 程知勿当然要去，他不止要去，还要和玄先生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 决定之后，程知勿便找到了杨研，提出了告辞的请求，只言回去有事，不在成都多待了。而杨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带着二队的其他人离开了，程知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杨研从来都没被看透过，不管是这一次，还是之前的每一次，杨研的抉择都出乎程知勿的预料之外。 这让程知勿有一些忧心，既然杨研都能轻易察觉自己和玄先生暗中搭上了线，那妖理会中的其他大人物们呢？ 但在仔细思索了片刻之后，他排除了这个被发现的可能性。首先，杨研从自己的口中知道了一些内幕，而且他也单独与自己和玄先生接触过，这样的情况下，杨研是具备看出自己和玄先生的暗中联系的前提的；其次，妖理会中的其他大人物非常清楚凤凰木的失踪与自己没有关系，这样一来，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和玄先生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积怨，玄先生站出来为自己做担保并不奇怪。 站得更高不一定看得更远，相反，还可能会被山顶的云层蒙蔽了双眼。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程知勿和玄先生在四千人面前来了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唯一发现其中隐秘的人，只有杨研。程知勿很庆幸杨研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否则这会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年靳长老要封锁杨研的晋升渠道，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手中握有折剑计划研发核心的杨研此时恐怕早就在最高委员会中坐稳了。 说到陈仓……当年的陈仓总兵郝昭，不知道最近又在干什么。 程知勿在告别了杨研后，迅速打了一辆出租回到了眉州，他没有回店里，而是直接前往了那座废弃的饲料厂，玄先生的速度肯定比他快得多，程知勿不想让对方等太久。 饲料厂还是那副模样，虽然当时程知勿还是个瞎子，但是他走过一圈之后脑海中便已经有了大致的图景。 他来到那堵画有星空图案的外墙前，将北极星徽章贴上了那颗星星的位置，霎时间，画中的星空便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朝着星星的位置涌来，直到所有的色彩都汇聚为一片纯白，那扇通往空间气泡的白门才再次在程知勿眼前展现出来。 他带着小多迈入了其中，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走出几步之后，眼前的世界复归正常，他已然来到了白门之后。 程知勿回过头去，找到了当时和郝昭一起删除过进出信息的那台记录仪，他尝试着调出其中的日志记录之后，看到了自己刚刚进入时的信息，不过显示的却是蒋明光的名字，因为这台设备中记录的身份代码对应的蒋明光，这让程知勿莫名有些不太好的感觉，那个素未谋面却擦肩而过的男人到底在这些事情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又或者他是无辜的？ 而在蒋明光的名字之上，赫然显示着今天的另一条通行记录，通行人员名字为玄。 玄先生果然已经来了。 程知勿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身份卡，转身往厂房内部走去。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他在第五个车间中看到了那个黑袍的身影，有些老迈，还有些虚弱，玄先生站在那台巨大的类似搅拌机一样的设备旁，在日记主人的描述中它被称作趋同质化高速离心机，由于安装时已经被固定在了原地故而无法带走，于是留在了这里继续执行存储资料的职责。 程知勿注意到那台设备的显示屏亮着，当时自己和郝昭没有解开的锁定已然被解除，玄先生竟然有这个权限。 在车间门口站了几秒之后，程知勿发现玄先生似乎专心于凝视那台趋同质化高速离心机而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便往前走出两步，开口道：“这台机器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你捡到了老徐的日记？”玄先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程知勿嗯了一声：“我捡到了上半部分。”他没有提郝昭的存在，此时还没有坦诚的必要。 玄先生似乎不打算追问下半部分是否也在程知勿手中，他依旧看着面前那台巨大的搅拌机，兜帽下的目光不甚明晰，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玄先生开口道：“那你应该从日记中看到了，这台机器的名字是趋同质化高速离心机，但老徐平常更爱叫它大型搅拌机。它的作用其实很简单，和搅拌机有异曲同工之妙，简单来说，就是把放入其中的东西撕碎然后混合，最后产出一个随机的成品。由于这个过程既难以记录也难以观测，所以它只在前期工程中起了作用，老徐收集完足够的数据之后便不再开启它了。” “撕碎再融合？”程知勿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想到了第四个车间中堆满了那些怪异残肢，在郝昭的描述中，那些肢体完全没有生长的规律。ъitv 这些研究人员的脑子里都是变态的想法吗，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 “就是第四个车间中的那样，不过那些都是完全无用的失败品，稍微有价值一些的成品都被老徐拿去做研究了。”玄先生解释说。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这里在做的研究到底是……？” “老徐想要复活远古时期那些强悍无匹的妖怪。” 果然是这样，可是这和这里做的研究有什么关系呢？程知勿问了出口。 “你知道遗传，遗传是所有生物的特性，妖怪也不例外，我们每一只妖怪的体内都包含着一部分远古妖怪的遗留，虽然很少，根据老徐的估计，大概只有数亿分之一，也就是说，如果单纯以量计的话，需要数亿只同出一源的妖怪才能复活它们共同的那位先祖，但这是不可能的，几乎无法做到。 “不过这种遗留和遗传基因是不一样的，它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变化，而是会一直在妖怪的血脉中沉积，老徐要做的事情就是通过大量的数据比对来对这种遗留进行研究，直到搞清楚每一个细节和构造，到那时，他就能从实验台上不断地复制产出那数亿分之一的部分。就像是基因库，用碎片似的dna片段拼凑出一条完整的染色体。” 纵然已经和郝昭猜测到了这个计划的真面目，但此时听玄先生说起其中细节，程知勿仍旧感到万分震撼。 震撼的同时，他更疑惑的是另一件事：只要给日记主人时间，这个计划一旦实现，那妖理会将彻底推翻猎妖人的压制，但为什么妖理会还要针对日记主人，以至于他不得不逃去古山海中的南海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出乎意料 但是他暂时还不能问出这个问题，因为一旦问出口，那就会暴露自己掌握了日记下半部分信息的事情，并随之暴露自己和郝昭的关系。在妖理会的眼中，潜入那家生物研究所的神秘人的身份依旧是一个谜，程知勿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和出头鸟一样傻愣愣地站出来高呼“我认识他”。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程知勿相信玄先生会主动告诉他这些信息的。 只要对方想让自己暗中做一些事情。 果然，玄先生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是老徐现在失踪了，你如果有心调查的话，会很简单地发现他在搬离这里之后去了成都市郊的一家生物研究中心继续工作，在那里，这个项目彻底洗脱了在白门后造的那些罪孽，老徐拿着浸满了同类鲜血的资料开始了下一步的研究，这也就是搬迁的目的，没人会再去追查。” “他去哪儿了？”程知勿适时问道。 玄先生沉默了半晌，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程知勿南海的信息。 “我也不知道。”终于，他和程知勿一样，决定暂时隐瞒一些东西，可是他不知道程知勿早已从郝昭的口中得知了那位老徐的去向。玄先生接着说：“日记既然被你捡去，那现在能帮助我们也就只有你了，老徐的下落是一个谜，而他因为他的那个项目，在妖理会中的身份极其敏感，以至于我们完全没办法亲自下场调查并寻找老徐的下落，所以才抛出了那些日记，希望找到一个能够替我们做这些事情的人。” 老徐在妖理会中身份敏感，这一点程知勿是猜到了的，否则玄先生也不至于搞得这么隐秘了。 “为什么会敏感，他的那个项目对于你们妖怪来说不应该是百利无一害的吗？当然，如果不看前期投入的话，我相信以妖理会高层的眼光应该不会在意那些亡魂的？” 玄先生侧过身来，轻轻吐出两个字：“派系。” 这两个字击碎了一切的疑惑。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目前主导妖理会的是温和派，他们不愿意去做冒险的事情，老徐的计划在他们看来不仅太过天方夜谭，而且成功之后的效果也未可知，只会使妖理会与猎妖人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温和派就像是自缚手脚以求得喘息之机的一批人。 “你是激进派？刚刚口中的你们是指？” “不。”玄先生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激进派，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属于站在两个派系中间的那一批，如果你深入了解过妖理会中的两大派系的话，你就会发现他们的想法都太过天真了，几乎没有胜过猎妖人的可能性。至于我们都有谁……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是唯一能够站出来与你联系的人，其他人都伪装在两大派系之中。” 程知勿追问：“那你们到底是……？” “我们自称天启派。” “天启派……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我们获得了来自至高之天穹的启示：会有一个人带领妖理会战胜猎妖人。” 神神叨叨的……程知勿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至高之天穹的启示又是什么鬼东西？若不是玄先生明确表示他身后还有分量相当重的一群人的话，程知勿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玄先生编出来麻痹他自己的玩意儿了。 等等，他们不会认为……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那个人不是你。”玄先生的话打断了程知勿的思绪。 “你能看到我的想法？” “不能，但是你的表情太明显了。” 被这么一说，程知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脸上的表情几乎就是要把“怀疑”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你可以决定了，是否要帮我们，如果帮助我们的话，你将获得天启派暗中的庇护，以及此后的诸多好处，但这件事的难度和危险系数都不低，老徐的身份纠缠甚广，你着手调查的过程中必然会被有心人注意到，长此以往，你也必然暴露，到时候天启派如果依旧选择隐藏自身的话，你只能被我们抛弃。” 利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玄先生坦诚的态度让程知勿有些讶异，但这显然是一件好事，没人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祸福相依才让人更加安心。 程知勿向前迈出几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合作愉快，玄先生。” 但是玄先生并没有立刻与程知勿的手握在一起，他盯着程知勿看了一会儿，平淡地问：“我可以知道你同意与我们合作的原因吗？” “原因吗？”程知勿没有思索太久，他勾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因为我是个瞎子。” 玄先生咀嚼了几遍这句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大概明白了……合作愉快。” 塔读app，小说>网站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程知勿感到对方的那只手好像干枯的树皮，露出黑袍的部分皮肤诉说着玄先生的寿命或许已经不多了。 “我们需要你做什么的话会想办法联系你的，你可以离开了。”玄先生收回右手之后便示意没有多的事要说了，但他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他还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好，那我走了。”程知勿也不再多留，准备离开，但没走两步，他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转了回来，面对玄先生疑惑的目光，程知勿问道：“你听说过伯虑古国吗？或者‘你们’有没有知道这方面事情的人？” “不清楚，你如果想了解古山海的事情，老徐无疑是最佳的人选，除了他，我们几乎对古山海都没有任何的了解。”玄先生的话让程知勿有些失望，如果像玄先生这样的老妖怪都不知道伯虑古国的话，那自己要上哪里去寻找那片无光之地？ 他想了想，又问：“那你知道长夜村吗？” 既然伯虑古国无从下手，那不如从疑似与伯虑古国有关的长夜村做突破试试。 可谁知道，当程知勿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玄先生的脸色就变了又变，如果不是兜帽的阴影遮挡了他的脸，那这神色一定十分精彩。 “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个名字？” 程知勿听出了玄先生语气中的异常，那是一种激动而又畏惧的情绪，程知勿搞不懂这是为什么，于是回答道：“前段时间调查一起人口拐卖的案子，其中有两兄弟自称来自长夜村……” 讨论群 玄先生的声音短促而沉闷：“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我的店里，弟弟在几天前就陷入了无法被唤醒的沉睡中，哥哥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带我去。” “你到底是……？” 玄先生缓缓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他走到程知勿的身前，看着那副墨镜后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那里是我的故乡。” “你是长夜村的人？”程知勿很是震惊，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他忙追问：“那你知不知道一片没有光的世界，在那里光线就像是被抹除了一样，四周都是最深沉的黑暗。”biqμgètν “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程知勿注意到，玄先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全身上下都紧绷着，一种轻微的颤抖传遍了他的身体，这副老迈而迟钝的身躯再次因为某件事情而产生了本能的恐惧。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啊。” 程知勿：“？！”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 “快，带我去看看那两兄弟……希望还来得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作品” 程知勿从未想过自己这趟出门还能带回来一个老头，而且还是之前千思万想都在纠结该如何应对的玄先生。 玄先生来自长夜村，这件事让程知勿分外惊奇。 他一路上都向玄先生打听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玄先生只是沉默不语，程知勿注意到对方的情绪有些奇怪，就好像是近乡情怯，又像是发自内心的畏惧。 “我先看看那俩兄弟再说。”玄先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不再回答程知勿的其他问题。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于是程知勿也只能暂时抑制住心里的疑惑，带着玄先生去了“入洞房”，这个时间白藤即便没有昏睡过去应该也不会出门，他每天都会给弟弟擦拭身体，以防污垢凝结，之后还会按摩一遍白蔓全身的肌肉。白藤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寻找彻底治疗这种怪病的方法了，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程知勿和郝昭身上，他相信那名警官和收留了自己的那位店老板是好人。 即便白藤几乎将每天清醒的所有时间都花费在了弟弟身上，但白蔓的状态依旧每况愈下，喂进去的水和粥都卡在了嗓子眼，勉强让白蔓咽下去之后，也难以被消化和吸收，这使得白蔓看上去一天比一天消瘦，最乐观的情况下，他也活不过这个星期了。 而今天是星期五。 在店门口时，玄先生抬头望了一眼那块红木的招牌，“入洞房”三个字落满了灰，像是从岁月的尘埃中打捞出的玩意儿，这让玄先生隐约回味起了一丝上世纪的感觉。 “我这儿是个婚介所。”虽然玄先生没有问，但是为了防止误会，程知勿还是主动介绍了起来。 玄先生点点头，“我好像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长夜村始终还是那个味道。” 他迈出脚步，走进了店门，正好遇上放学回来的程祈，小家伙在柜台后面不知道找什么东西，程知勿走上前去把他拎了起来，“找啥呢？” 他发现自己的力气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大了一些，程祈大约五十斤，以往程知勿需要使出全身力气才能把他抱起来，可是现在竟然一只手就行了，虽然还是有些费力。 大概是《火灵诀》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的影响。 程祈在半空中挥动着小手，一脸灵动的神色，看着程知勿，说：“老师让我们回家后帮爸爸妈妈做家务，我想把柜台后面的那些垃圾都给扔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程知勿顺着程祈的手看见了自己堆积在柜台附近的那些杂物，其中大部分都是自己的老客户送的礼物，不乏值钱的物件，余小小曾经偷走过的那枚独山玉小狮子就被放在那一堆杂物里，真要算的话，这些东西的价值大概能买下这条街还剩不少。 但程知勿收起来之后就当杂物一样随手丢在一边，也难怪程祈会把那些东西当成垃圾。 “那些不行。”程知勿伸出一根手指在程祈面前摆了摆，轻轻拍拍程祈的背，把他往楼上推了推，“你要是真想干点啥的话就去把天台的地扫一扫，随便扫扫就行了，这种家庭作业纯属扯淡……啥，老师说要家长签字？不签，下周你就去跟你老师说你哥是个瞎子，写不来字，非要的话我就写盲文或者按手印。” 程祈嗯了一声，一溜烟地便跑上了楼，他似乎随时都这么有精力，和余小小完全就是两个对立面。 他跑到一半时扭头看了一眼跟着程知勿进来的那个神秘黑袍人。 玄先生的目光和程祈在半空中对撞在一起，后者匆匆移开，可是那眼神却让玄先生深刻非常。 “怎么了？”程知勿楼梯口走了两步，却不见玄先生跟上来，便转回头去问了一句。 玄先生望着楼梯拐角，“那是个人类？” “是。”程知勿没有多说别的话，只简单回答了一个字，不管程祈到底是什么身份，他都没有闯进妖理会视线的理由。 “他给我的感觉……很微妙。”玄先生摩挲着阴影中的下颌，“也许和猎妖人有些关系，不论如何，你小心点那些家伙，他们没有看上去那么理智。” “我知道。”程知勿多留了一个心眼，什么叫没看上去那么理智？听起来好像猎妖人个个都有精神分裂。 不过程祈不可能是猎妖人，那个小家伙如果能是猎妖人的话，那三清道场恐怕也没什么厉害人物了。程知勿更倾向于程祈只是一个偶然获得了特殊力量的孩子，就像小说中碰上了奇遇的主角。 说罢，两人朝着楼上走去。 这个时间在家的除了白氏兄弟外便只有程祈和陈天宝，小哔鸟还在长身体，每天的觉特别多，几乎能睡上十几个小时，如果程知勿不触发陈天宝的屏蔽词的话，大概一天到晚也听不到小家伙发出什么声音。 “听说你店里有两只妖怪？”玄先生突然问道。 “是，大的那个在上初中，小的那个在我房间睡觉，它刚出生还没两个月。” “我想先看看它。” 听见玄先生的话，程知勿若有所思，虽然不知道玄先生想干什么，但同为妖怪，玄先生就算会为难自己，也绝对不会为难陈天宝。 况且玄先生还不一定能看得见陈天宝。 于是他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喏，床上陷下去的那里就是，他出生就这样，自带隐形功能，好在我是个瞎子，看东西不用眼睛，他父母才把他交给了我，等他长大成年懂事了，能够独立生活了之后再让他回去。”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ъitv 程知勿问过，哔鸟一族的生长周期很短，只有四十多年，而且它们还是早成鸟种，从出生到成熟只需要短短的一年便足够了。 玄先生走到床前，缓缓摘下了兜帽。 这是程知勿头一次看见兜帽下的玄先生，那张脸看上去并不太健康，玄先生的脸部骨骼偏圆，但年老气衰，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还蒙在骨骼上，血肉早已萎缩凹陷了进去，和一般的老年人别无二致，最让人瞩目的是玄先生右眼处的一条疤痕，那疤痕从眼睛的左上方一直划到右下方，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感受到当时的惊心动魄。 玄先生弯下腰去，好像想要更加仔细地观察陈天宝，这一举动让程知勿提高了注意力，如果看不见陈天宝的话是不会这样凑近的，玄先生这样做只能说明他看得见那个隐形的小家伙。 他没有问出口，因为这都是他“看到”的景象，若是问出来，那就暴露自己能够看见东西的秘密了。 过了一会儿，玄先生又直起了腰，兜帽重新笼罩了他。 “和我猜的一样，这个小家伙看上去和老徐有些关系，或许正是老徐早年的‘作品’……”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吵醒了熟睡的陈天宝，但是落到程知勿的心里却如同炸雷。玄先生转过身来，对程知勿说：“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待会儿再说，我先去看看那兄弟俩。” 程知勿微微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带着玄先生去了白氏兄弟休息的房间，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于是他便直接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果然，房间里白蔓躺在原位，白藤则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旁边洒了一杯水，温度已经凉下来很多了。 程知勿给玄先生让出了身位，以便玄先生能进去查看情况，可是他却发现玄先生站在门口没有动弹，这位妖理会的大人物，拥有深不可测实力的老妖怪，在面对自故乡而来的两位后辈时却屡次打了退堂鼓，程知勿不知道他究竟是紧张还是害怕。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大概是害怕多一些，手都有些颤抖了。程知勿瞥了一样玄先生露在袍袖外的手掌。 长夜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即刻启程 “长夜村真的有这么可怕。” 玄先生在检查完了白氏兄弟的状况之后，叹了一口气，对程知勿说了上面那句话。他往门口踱了两步，又转了回来，犹豫纠结的情绪溢于言表，恍然间，他似乎回忆起了自己当年离开长夜村的事情……那是难以名状的恐惧，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又是什么东西杀死了自己，甚至他有时会怀疑自己到底死没死。 死亡还是沉睡？这是每一个试图离开长夜村的人都要直面的一件事。 白氏兄弟也不例外。 “他们出来得太久了，弟弟即便现在送回村子里也很难再醒过来，哥哥……也许可以，但是我不能再回去。”玄先生摇摇头，语气的尾音有些上扬和拖延，他看上去有些颓丧，这位半只脚已经迈入棺材的老人直接坐在了地毯上。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希望程知勿走这一趟。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程知勿没有立刻答应，哪怕他心里对探索长夜村已然抱有极浓的兴趣和探索的冲动，但还是假装思索了一下，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为什么不能再回去？” 如果玄先生亲自送白藤回去的话，以他的能力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那座位于深山之中的村落。 “长夜村会留下每个试图离开它的人，他们会长眠于夜幕之中，一张看不见的被子从天上缓缓落下来，让每个人都陷入安眠，那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地方，村民们从不在太阳落山之后在没有光线的地方活动，要么睡觉，要么点灯，一旦被黑暗吞噬，那就是真的被吞噬了，但即便是这样，每隔一段时间也总有人会孤身闯入长夜村的黑夜之中，因为只要能从黑夜中走出来，那就能永远离开长夜村，否则不管他走到哪里，哪怕躲到珠穆朗玛峰上，长夜村也会找到他，并把他吞噬进去。” 程知勿思索着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说长夜村的村民和村子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让他们不管去到哪里都会被长夜村找到，所以白氏兄弟才会这样？” “大概是这个意思，而我能离开长夜村，正是因为从那可怕的黑夜中走了出来，但是长夜村还记得我，记得这个从它那张看不见的被子下惊醒并溜走的人，我一旦回去，很可能就出不来了。” “但是为什么他们出来这么久了才出现问题，而且这个状况也和你描述的被吞噬很不一样？”程知勿追问。 “我也不知道，或许问题出在他们自己身上。” 两人一坐一站，却都注视着那两具躺倒在地的身体，仿佛能从其中看出什么秘密来。 这时，程知勿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里来，那头是郝昭。 “喂？你绝猜不到我从我上辈子的手记中找回了什么！”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程知勿嘬了嘬牙花子，他搞不明白郝昭干嘛要把上个身份称作上辈子，这要是声音稍微大点被其他人听见指不定地把他送去哪个精神病院。 “你绝想不起来你上次这么说的时候我回答的什么。”程知勿说。 电话的那头的语气滞涩了一下，郝昭似乎是在回忆上一次是怎么回事，没多久他就想了起来，那是他拿着日记的上半部分却找程知勿的时候，兴奋地告诉对方自己从那堆资料中找出了重要的信息，他当时就是以“你绝想不到……”的句式开的头，而程知勿却早就对白门后的研究内容有所猜测了，以至于让想惊讶一下程知勿的郝昭计划落空了。 而此时程知勿旧事重提，郝昭感觉后槽牙有些疼，他问：“你不会又猜到了，我不信，你先说说看！” “倒也不是我猜到的。”程知勿墨镜后的那双眼朝玄先生的方向动了一下，“有高人指点，他说他来自长夜村。” 他知道玄先生能轻易听到自己讲电话的声音，哪怕自己躲到天台去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根本也没有回避的想法，郝昭不是大嘴巴的人，即便是在电话里他也不会随意提起不可告人的一些秘密。 “他来自长夜村？！”电话那头的声音绝对是程知勿认识郝昭以来听到过最震惊的声音，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沉沉呼吸了几口气之后，郝昭对再次举起了手机，“方便见面吗？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跟你商量。” 程知勿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玄先生，回道：“不太方便，不如我们直接长夜村见？” “这么急？” “白藤快不行了，送回长夜村是他唯一的生路。”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 “好，你知道长夜村的位置吗？” “知道，明天太阳落山之前，进山入口见。” “你还真有高人指点……行，既然你清楚情况，那我就不在电话里跟你多说了，救人要紧，我稍后就出发，那地方挺远的，你来得及赶过去吗？” 程知勿抬头看向玄先生，后者开口道：“可以。” “我没问题，那明天见。” “明天见。” 挂断电话之后，程知勿又问玄先生：“那地方如果外人去的话会怎么样？” “除了可以在白天随意离开长夜村之外，其他规矩和当地人一样。”玄先生显然很关心自己同乡的生死，对于程知勿的问题俱是知无不言，甚至他都没有问电话那头是谁，为什么会有长夜村的信息。 “那麻烦你送我过去了。”程知勿致意。 身份证- “费点心神而已，赶紧把这后生送回去才是要紧事，明天晚上如果他能回到村子里睡个好觉的话应该还是有很大的几率好起来的。” 程知勿推门走回自己房间，把正在熟睡的陈天宝喊了起来，简单交代了自己要出趟远门的事情。 然后他又上天台向程祈重复了一遍那些话。 余小小倒是不用担心，那个小姑娘自立得很，自己不在家也能独自生活得好好的。 玄先生告诉程知勿，以他的力量，从这里抵达长夜村进山的入口需要半天的时间，对程知勿来说时间还充裕得很，不像郝昭非得马上出发才赶得上，那个地方在广西，距离眉州市有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路途也算是相当遥远了。 本来从例会回来之后程知勿打算研究一下山海经的内容的，但是这一茬突然拦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再次急匆匆地出发。 应程知勿的要求，两人没有等到差不多能和郝昭汇合的时间再出发，而是在程知勿准备好之后便带上昏睡的白氏兄弟立刻启程。 玄先生的身上能量涌动，一道扭曲的光辉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膨胀开来，在触碰到程知勿和白氏兄弟的时候，那光辉就好像是薄膜一样笼罩在了三人的身上，紧紧贴着他们的身体。紧接着，连同玄先生在内，所有被薄膜紧贴的人都像是被阳光曝晒的雪花一样迅速消融，转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睁开眼时，程知勿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一条无人的公路上，玄先生告诉他这里已经是百里之外的地方，他们正在一段一段地向着长夜村进行“跳跃”，现在是在休息，那种“跳跃”不能无间断地使用。 程知勿颇为惊叹这神奇的力量，玄先生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biqμgètν 没休息多久，玄先生枯瘦的手再次挥动，带着程知勿开始了下一程的“跳跃”。 第一百二十章 找儿子 在第二天凌晨，程知勿终于看见了那个位于进山必经之路上的小镇。 与其说是小镇，倒不如说这里是一个集市，玄先生告诉程知勿，这里是明末清初时发展起来的，当时有一波饱受战乱的难民逃到了山里，见此地山势较缓，四周也有水源，适宜生存，于是便就地住了下来，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这里也渐渐演变成了一个不大的镇子，虽然交通闭塞、位置偏僻，但也能自给自足。 两人找了一家旅馆住下，前台的老板娘看见他们每人都背着一个人，虽然很奇怪，但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嘱咐他们两人上街的时候小心一些，最近这里盗窃和抢劫案件多发，疑似有惯犯流窜了过来。 如玄先生所料，白藤的情况也很快坏了下去，他从昨天睡过去之后便再也没有醒来。这让程知勿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他亲眼见证了白藤是如何一点点被拽入沉眠的，这个小伙子在几天之前还活蹦乱跳，甚至能谋划着混入人贩子的车里，但仅仅几天后他便已是这幅模样。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让他沉睡的那股力量究竟在哪里，又是怎么影响到他的？ 程知勿隐约明白为什么玄先生说长夜村是个可怕的地方了，那里明明一切都和外界一样，但偏偏就是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暗中监视着所有人。 玄先生将程知勿和白氏兄弟送到之后便准备离开了，他已经从妖理会中消失了快一天的时间，再不回去的话容易引起怀疑。等到玄先生再次“跳跃”离开后，程知勿打算出去走走，现在正是早上，以郝昭的速度要抵达这里起码也得下午三四点，那个家伙开车的速度让程知勿非常相信他能及时赶到。 出门的时候，程知勿想到了老板娘叮嘱的话，还特意检查了屋内门窗是否上锁，这才放心地离开，屋子里可是躺着俩相当于植物人的家伙，要是进贼的话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屋里也没放什么值钱的东西，应该不会有贼光顾的？ 程知勿走出了旅馆的门，外面是一段坡道，沿途仅是商店与摊贩，算是这个小镇子上最繁华的一条街。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这种地方就像是永远都不会被打破的世界，充满了宁静和安详，哪怕小贩的嗓门再大，也丝毫没有改变这里给人的平和感，这座小镇是缀在繁华边境上的一颗未经打磨的珍珠，虽然粗糙又朴素，但却有着一种让人留恋的气息。 而在这平和的世界之中，程知勿敏锐地发现了其中很不平和的一个噪点。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面色焦急，脚步飘忽不定，每碰到一个熟人都会冲上去飞快地问上两句什么，然后在对方的摇头中颇为失望地离开。 他是朝着程知勿的方向来的，在走到程知勿前面不远处时，视线从程知勿的脸上扫过，发现是生面孔后便丝毫不作停留地移开了，不过程知勿依然捕捉到了他眼底的那一丝焦急。 他拦下了对方。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男人看了一眼程知勿，停下了飘忽不定的脚步，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在程知勿这里耽搁时间，想了想之后，他还是开口道：“我儿子不见了，你看到过他吗？”还没等程知勿说话，他就又抢过了话头：“大概是没见过的，我干嘛要在一个外乡来的瞎子这里浪费时间呢……还是赶紧去找我的儿子。”说完他便又想走。 “哎哎哎！”程知勿拉住了他，“别拿瞎子不当人物，我能找到你的儿子。” 男人本来还想走，但是小多这时跑到了他的前面挡住了去路，这才让男人畏手畏脚地退了回来，小多立起来几乎要和他一样高，他早些年上山的时候见过跟这狗差不多大的豹子，几下就把一个人给撕碎了，他躲在远处这才逃得一命，但自那以后也对这种体型的动物产生了一些畏惧心理。 他只能看向笑眯眯的程知勿：“你想干什么？” “帮你找儿子啊，程瞎子童叟无欺，说一不二。”程知勿说着便一手牵着小多，一手拽着男人往僻静的地方走去，两人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小镇的边缘，眼前是一片菜地，四下无人。 男人也听说了最近镇里疑似流窜来几个抢劫和盗窃的惯犯，此时看程知勿那是越看越像想要杀人越货的。 程知勿哪儿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想从当地人口中打听一些事情而已，能帮上点忙的话那再好不过了，省得对方有所保留，不把关键信息告诉自己。 “听我说，你现在在脑子里想象你儿子的样子……是亲儿子，你确定是亲儿子？不是亲的可能不管用哈……好了，保持住脑海中的想法，我说结束的时候再结束。” 说完，程知勿便进入了他那特殊能力的状态，开始寻找起对方的儿子来。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这一次很是顺利，就像他平常接待那些顾客时一样，比抹了肥皂还要顺滑流畅，程知勿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脑海中的画面，那是一个光线不太好的屋子，地上铺着稻草和一张脏污又单薄的被子，四周墙面都是红砖砌的，偶尔有些缝隙中的水泥剥落下来，外界的阳光这才挤进来一缕。 这里的环境很差，但躺在稻草上那个男人的状态看上去更差，他和被程知勿拦下的中年男人长得有七八分像，但面黄肌瘦，目光涣散，神情呆滞，看上去就像是已经四十来岁了，同时他的脚上还拴着一根粗粗的铁链子，链子已经生锈了，另一头系在墙上的一个扣环上，扣环则被直接砌死在了墙里。 这是嘛意思？程知勿眉毛一挑，这不是典型的囚禁嘛，难道这个男人的儿子是被拐卖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刚想调整视角看看这件屋子外面的模样时，屋子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洗褪色了的藏蓝色对襟汗衫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的手中还端着一个正冒着热气的碗。 老人对地上的那个男人说了几句什么，将碗放在地上便又离开了。 程知勿只能看见图像，听不见声音，但是他注意到那个老人的面容和被自己拦下的中年男人也有七八分像。 总不能是一老一少都被拐卖了？ 程知勿调整视角，看见了屋外的景象，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那间小黑屋位于院子的一角，堂屋的门开着一条缝隙，他透过那条缝隙看见了堂屋内的电视墙，在电视的上面挂着一张结婚照，程知勿定睛看去，果然发现那结婚照上的男人正是被自己的拦下的人！ 嘶，状况不对。 程知勿本来想告诉中年男人他的儿子就在他家的小黑屋子里，但转念一想，不能这么说，一个人住在自己家里能不知道吗？ 口口 他脑子转了转，想到了一个说法，开口道：“我找到你的儿子了，他正在回家的路上，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男人闻言有些半信半疑，但见眼前这个自称程瞎子的家伙说得斩钉截铁，心里便又多信了半分，不管是不是真的，多少也是个安慰。这就是算命测运的门道，话说出去，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不至于招来一顿大嘴巴。程知勿装了这么些年的活神仙，也晓得其中的弯弯绕绕。 “谢谢谢谢，等我儿子回来了，我一定请你上我家吃顿好的！”男人拍了拍程知勿的胳膊说。 程知勿适时举起了右手，诶了一声：“吃倒是不用了，我想打听一些事情，如果你知道的话，还望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什么事？” “你们这里来过一个叫余渺的人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丢人 男人听到程知勿的问题，皱起了眉头，这里地处偏僻，每年的外来者都不多，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来过的话那一定是会留下痕迹的。 “他长什么模样？” 程知勿一摊手：“不知道，我没有他的照片，只有他女儿的。” “让我看看……我的记性在镇上可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我要是碰上过你说的那个余……余什么来着，噢余渺，碰上过余渺的话，那一定会对他有印象，只要他女儿长得随他我就能想起来。”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程知勿想了想，掏出手机，翻到了余小小的照片，这张照片还是余小小入学的时候拍的，要用来作为学生证的大头照，程知勿特意帮她拍了一张。余渺正是余小小父亲的名字，程知勿相当怀疑余小小的父母正是误入了长夜村，又没有遵守当地的规矩，最终被黑夜吞噬了进去，所以才与余小小失联。biqμgètν 男人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看了几秒，眉头紧锁。 不多会儿，他猛地一拍大腿，跳了起来，指着照片说：“我想起来了！我见过她的父亲，那个叫余渺的，是不是还带着老婆？他老婆长得可漂亮了，跟镇上那些歪瓜裂枣比起来真不是一个水平的。” “说重点。”程知勿脸色一黑。 “大概是两年前的时候，端午节那会儿我记得是，我在外面找儿子，碰上了那对夫妻……” “你儿子到底……算了当我没问。” “他们像是知识分子，穿着整齐，男的还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时不时往里面写些什么东西，女的则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对什么都好奇，揪着一朵花能看半天，又是照相又是画画的，有时还摘下一片花瓣来尝一尝，那片地是二狗子的，我早上出门找儿子的时候二狗子刚挑大粪去施过肥，她也不嫌脏……然后他们跟你一样也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在找儿子，他们摇摇头说没见过就又往前走去了。” 程知勿的心脏猛地一跳，余小小的父母果然来过这里，时间也刚好是两年前，余小小说她与父母失联正是这个时间，世上不太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们一定是进了长夜村。 “然后呢？”虽然猜到了余渺夫妇的下落，但程知勿还是准备把事情打听清楚。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上马头山找儿子去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听隔壁徐寡妇说那俩人往山里走去了，估计……”男人摸着手胡子拉碴的下巴想了想，“你现在来找他们，那他们是失联了，估计很有可能是被山里的豹子给吃了，你别不乐意听，得做最坏的考虑。”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程知勿才懒得理会对方后面那句话，他看出来了，这个人的脑子多半有点问题，他的儿子大概也是他亲手关在家里的，但还是每天都出来神经兮兮地找儿子。 “谢谢，你继续找儿子去，我还有事先走了。”程知勿道了一声谢便牵着小多离开了这里。 他又在镇子上转了转，买了两个饼填填肚子，旅馆的老板娘说了店里不提供餐食，程知勿也就只有出来吃。吃饱喝足，他又闲逛起来，这个镇子真的很小，满打满算也就六条街，还没两个小时程知勿便全都走了一遍，一路上他也问了其他人有没有见过余渺，有的说见过，有的则摇头。 路上他还看见了那个男人的家，他在脑海中见过这个院子的模样，亲眼看见时一眼便认了出来。 程知勿瞥了一眼院子角落里的那个小屋子，从这里看上去，那间屋子就像是许久没有打开过一样，任谁从外面看见也只会以为那是堆杂物的地方。 这时，一个声音从身侧喊了他一声：“哎~” 程知勿转过头去，看见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女子看上去大约快四十岁了，腰上满是遮不住的赘肉，但她依旧做出一副娇柔多姿的模样，目光朝着程知勿直颤。 “呃……大嫂，有什么事吗？” 女子听见程知勿的称呼，满是娇羞地扭了扭身子，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讨厌，人家才三十七，叫姐姐嘛。” 程知勿浑身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往后退去两步，抬脚时想起来小多在自己身侧，这样退过去会被绊一跟头，但他转头看向小多时，却发现这狗比自己退得还快。 塔读app，小说网站 女子见程知勿不言语，便娇滴滴地翻了他一个白眼，往下说去：“你可别跟那家人来往，那家的男人是个疯子，几年前把儿子打傻了关在家里，自己还天天嚷嚷着要出去找儿子，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事儿，起初还有人跟他说实情，但只要有人提起他儿子被关起来的事他就要犯病，见谁打谁，边打还边哭，谁也拦不住，后来大家也就都不说了，每逢他问起就说不知道、没见过。” 程知勿瞥了瞥，这两家一墙之隔，女子倒也不担心说话让隔壁听见。 “对了，你是徐寡妇？”他想起来那个中年男人提过一句，说自家隔壁有个徐寡妇，“两年前你是不是见过一个叫余渺的男人？他带着妻子一起来的。” 女子一听徐寡妇三个字，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她本来还想哄骗一下这个外乡来的小白脸，虽然是个瞎子，但看上去倒也比镇子上的那些男人要俊俏许多，谁知道对方直接说出了徐寡妇三个字，这下可是戳到了她的痛点，给程知勿甩了个脸色，不满地哼了一声便转身回到了屋子里，不愿再和他多说。 程知勿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谁知道这女人怎么这么暴躁的脾气。 算了，打不打听这点事儿都无所谓，反正自己是要往长夜村走一趟的。程知勿也离开了这家人的院墙外面，朝着自己落脚的旅馆走回去了。 回到旅馆的时候程知勿看见老板娘正在吃饭，便招呼了一句。 老板娘抬头看了程知勿一眼，愣了一下，连忙喊住了他：“哎哎哎，那位帅哥，你带来的人几十分钟前从楼上下来了，他让我看见你回来的话跟你说一声。” 下来了？白藤？ 程知勿闻言赶紧朝楼上跑去，两步三步便来到了自己房门前，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发现房间里果然只剩下了白蔓一个人，白藤已不知所踪。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那家伙想干嘛？他不会想独自走回长夜村去？ 程知勿心里一急。 白藤的情况没比白蔓好多少，甚至玄先生都以为他在回到长夜村睡个好觉之后是不可能再醒过来的了，所以程知勿才放心地把他俩扔在屋子里就离开了旅馆，谁知道他竟然又醒了？程知勿嘬了嘬牙花子，不是说长夜村很可怕吗，这哪里可怕了，就跟肌无力似的，还断断续续的。 他有些烦躁，但还是追了出去准备把白藤找回来，谁知道那个冒失的家伙会在哪条路上又突然睡过去，只希望他还没走出镇子，不然他一进山的话自己可就很难找到他了。 这下真丢人了！ 程知勿直接把小多撒了出去，短途找人的话还是狗的鼻子要好使一些。 白藤在店里住了好些日子，小多很熟悉他的味道，在空气中闻了闻便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跑去，程知勿也连忙追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惯犯 程知勿越走越感觉不对劲，这条路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进山的，反而像是朝着山外走去的。 由于是被玄先生直接带过来的，所以程知勿也不知道这个小镇到底往哪个方向走能走到哪里去，他只是凭借脚下的道路和四周的标识做出了简单的评判。而且老板娘说白藤刚刚离开了十几分钟而已，自己和小多都在路上狂奔了快十五分钟了，竟然还没看见人影，总不能白藤也在全速前进？这不合理。 他气喘吁吁地叫了一声小多，前面撒开爪子飞奔的拉布拉多犬立刻刹住了脚步，顶着一脸人性化的疑惑表情朝着程知勿看来。 “大概还有多远？”程知勿累得跑不动了，他的体质在这个年龄段中只属于中等水平，不熬夜、无不良嗜好让他即便不锻炼也基本有着健康的身体，但是连续奔跑十几分钟谁也顶不住。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小多耸着鼻头闻了闻，拿爪子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写出两个歪歪扭扭的数字：10。 “十分钟？” 小多汪了一声，表示程知勿说得对。 程知勿一听还要跑十分钟，当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伸手抹了一把后背上的汗，把湿漉漉的掌心摊在小多眼前，用近似哀嚎的语气说：“爷实在跑不动了……”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程知勿旁边缓缓停了下来，车窗后面露出一张男人的脸，带着遮阳镜，一脸的胡茬，看上去不是好惹的角色。“喂，你怎么了，要帮忙吗？” 程知勿听见车里那男人喊自己，想从地上站起来，使了使劲却失败了，肺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来，反而还差点再摔个屁股敦。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而且还戴着墨镜，身边又跟着导盲犬，难怪会被路人当作是需要帮助的瞎子。 他抬起头来，摘下墨镜，向男人展示出自己灰白色的无神双眸，说：“我有点脱力，你能捎我一程吗，谢谢你了。” “小意思。”男人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把程知勿从地上搀起扶到了副驾的座位上，然后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多，皱着眉头嘶了一声，这狗看上去鬼精鬼精的，会上陌生人的车吗？刚想着，他就看见那条拉布拉多犬一步窜到程知勿的腿上，又灵巧敏捷地从主副驾驶座位中间的空隙跳到了后座去，不仅如此，男人还大跌眼镜地看着那狗伸出爪子来摁在车窗控制开关上，把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 “小多，别乱碰……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后半句是对车主说的。程知勿浑身疲软地瘫在座位上，他的状态不算太差，只是体力耗尽了而已，稍微休息一会儿就能缓过来。车厢里有一股浓浓的烟味，像是把皮垫和车身都腌透了一样，这让程知勿很不舒服。 男人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喝了一口水，摆摆手：“客气了兄弟，路上碰到有难处的，能帮就帮一把，出门在外嘛，谁还没个意外情况了。对了，你要去哪儿？我可能送不了你多远，后备箱里有一批货得送。”他的措辞带着一些江湖气，程知勿听得很真切。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不远，以我家狗的速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大概也就三四公里的样子……\"程知勿这会儿勉强有了点力气，这才抬起头来，但是当他看向四周时却僵住了，一般人家的车里都摆一些趋福避祸的小物件，最不济也就素净一些什么都不放，但这辆车可不一样，后视镜上缀着的是一串金链子，链子的扣有些变形，显然是摘下来的时候太过暴力导致的。在链子正下方，中控大屏的顶盖上放着一枚戒指，看上去像是钯金，又像是银的，程知勿没那眼光看不出来。 他没有再继续到处看，因为他在手刹的旁边看见了一把勉强符合管制刀具安全规范的小刀。 这家伙……程知勿墨镜后的双眼斜睨了男人一下，他一开始的感觉果然没错，对方果然不是好惹的，这串项链和那枚戒指的来路恐怕都不怎么正规。biqμgètν 能让自己上车大概也是看在自己是个瞎子的份上了。 “兄弟，你这眼睛怎么还自己在外面跑？”男人发动了汽车，顺口和程知勿聊着天。 “本来是跟了个朋友的，但我朋友走丢了，我在追他。” “你个瞎子都没丢，怎么你朋友还丢了。” “谁知道他的。”程知勿装作自然地耸了耸肩，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真的只是为了帮助自己吗？还是有别的目的？ 反正程知勿已经做好暴力解决的准备了。 这恐怕就是镇上的居民告诉自己的那个流窜到附近的惯犯了，自己还小心提防，没想到竟然直接打了个照面。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男人也没在意程知勿话里不太正常的破绽，如程知勿想的一样，他确实不是干正经行当的，自己身上的秘密就不少，要是真说起来他比程知勿还要难说清楚，索性也就不在意程知勿的那点不合理了。 前方不远就是一条岔路，拐向一片有些荒凉的山麓附近，后面的小多此时叫了两声，程知勿听见后赶紧对车主说：“前面路口拐弯，你要是不方便进去的话把我放路口就行，你已经替我节省很多精力了。” “哟？你跟你的狗还能无障碍交流？”车主这是瞧见新鲜了，颇为赞叹地说了两句后，在岔路口停下了车，他只是顺路载程知勿一程，真要拐进去的话可就要耽搁不少时间了，后备箱里的东西可要赶紧处理掉，不然被搜出来的话就麻烦大了。 程知勿满是谨慎地侧着身子下了车，他怕自己一旦背对着对方的话，马上就会有一把刀捅过来。 好在那只是他的担心，直到他在路边站定，车子再次轰鸣启程，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事情。 真是奇怪，对方竟然真的只是想要帮自己一把。 程知勿摇了摇头。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在镇上又偷又抢的恶徒，却会真心实意地帮助摔倒在路边的瞎子，果真是如他所说，“路上碰到有难处的，能帮就帮一把”吗？ 程知勿把这些脑子里的想法压了下去，继续跟着小多奔跑了起来，前面已经不远了。 他在车上只待了五分钟不到，体力恢复情况也一般，好在没跑多久，小多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两人此时已经不在水泥路上了，而是拐进了一片山坡上的林子里，地上满是枯枝败叶和腐殖质，踩上去松松软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看见小多的谨慎态度，原本准备喊一嗓子的程知勿这也起了疑心，放慢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朝前面走去。 前面有一块巨石，程知勿还离得很远的时候就听见了后面传来了低低的话语声，有两个声音，一个是白藤，另一个是一个女声，让程知勿感到很陌生的女声。 什么情况？ 程知勿心头起疑，脚下却是一个不留神，踩在了脆裂的树枝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下，那块巨石后的话语声便如同夏夜被惊扰的鸣虫一样瞬息安静了下来，片刻后，那个女声响起：“你们竟然还是找过来了，比我想象中要快……这次我不跑了，但我希望你们能放过我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二十几年来始终以人类的身份活着，绝没有危害过任何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把自己当成别人了？ 不过这个论调听上去怎么那么熟悉呢？ 噢对了，妖怪被猎妖人找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许氏 既然已经暴露，程知勿便也不再遮遮掩掩，况且对方好像搞错了自己的身份。“那边的是白藤吗，我是程知勿。”他边说边绕出一段弧线往巨石的背面走去。 一个欣喜的声音响起：“程老板？你怎么找过来了？” 说完，白藤的身影便从巨石后跑了出来，他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程知勿，脸色一喜，朝这边跑来，而在他身后则追出来了一位略显慌张的美妇人，伸手想要把白藤拽回来，但奈何白藤一点也不停顿，愣是没被追上。那美妇人慌张的眼神在落到面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身上时瞬间变成了警惕，但在看清这是个瞎子之后，又转变为了疑惑，而后才终于放慢了脚步，意识到自己是太紧张了。 “是白藤之前说过的收留他和白蔓的程老板么……”妇人站在原地看着程知勿，目光中充满了思索。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程知勿看着白藤，气不打一处来，低声斥道：“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你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吗，真不怕自己突然在半路上睡过去啊。” 白藤挠挠头，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厚道，给程知勿添了很大的麻烦，但他有不得不出来的理由。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妈妈，你可以叫她许姨，我是听到了她喊我才出来的，也是她带我来了这里。”白藤跑过去把妇人拉到程知勿身前，为双方介绍了一下，“妈，这是程知勿程老板，刚才跟你说过的。” “许姨……”程知勿打着招呼，心思一动，视野瞬间转换，眼前的美妇人身上赫然显现出一抹深蓝。 白藤的母亲竟然是妖怪。 难怪了，不是白藤能跑这么远，而是那个姓许的美妇人带着他跑了这么远。 联想到两人躲躲藏藏的警惕模样和刚才许姓美妇人说的话，程知勿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对美妇人问道：“有猎妖人在追你？” 美妇人听到猎妖人三个字，脸色瞬间一变，如玉般细嫩的脸庞上顿时长出了细密的绒毛，她的脸型也朝着非人的方向产生了一些扭曲，这一变化直到看见了程知勿摸出来的北极星徽章才缓缓停下，又在短时间内重新复归美妇人的形象。她半是试探半是希冀地开口：“程老板，不，程先生您……是妖理会的人？” 白藤看着对程知勿突然尊敬的母亲，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父亲身边，和弟弟一起跟着父亲生活，往往隔很长时间才有机会见母亲一面，虽然血缘无比亲近，但他却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个母亲，此时也搞不懂母亲口中的妖理会是什么东西。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是。”程知勿点点头，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也能碰到被猎妖人追杀的妖怪，他又想到刚刚对方的激进举动，皱起了眉毛，“你知道你在这里化为本生相会引来超界打击吗！我看你也是修行多年的妖怪了，光是听到猎妖人三个字而已，怎么这么不持重。” 刚刚他看见对方在朝着本生相变化的时候吓了一跳，这要是引动超界打击，那不说这里将会遭受多大的破坏，反正过不了多久这附近正在追杀美妇人的猎妖人就会找过来。 美妇人被程知勿这么一数落很是愧疚，刚才的辈分似乎完全颠倒了过来，白藤不清楚，但是美妇人很明白，在妖怪的世界里，年龄不代表一切。 “我已经被这群猎妖人追杀快两个星期了，神经有些过敏……” “他们现在在哪里？” “很近，只要我露出一点痕迹，他们就会在五分钟之内赶过来。” “那你把他们引过来，剩下的交给我。”程知勿决定要帮这个忙，不光是因为对方是白藤的母亲，更因为白藤来自长夜村，而他的母亲必然也对长夜村有所了解，说不定还在两年前见过余渺夫妇。 美妇人听得程知勿的安排，虽然很是担心，但依旧照做，泄露了一丝气息出去，又在山林里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程知勿点点头，“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叫你们出来之前都不要暴露。” 美妇人嗯了一声，便拉着白藤去了林子深处，直到看不见程知勿了为止，才在一个小土包后面蹲了下来。白藤虽然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但是刚才他母亲已经大致跟他讲过了情况，他知道是有一伙很厉害的家伙在追杀他的母亲，而现在程老板则打算独自面对那些家伙。 讨论群 白藤有些担忧。 “妈……” 美妇人竖起一根手指：“嘘，那些家伙的狗鼻子灵得很，耳朵也是一样，别出声。” 如美妇人所言，没过多久，山麓上便响起了嗖嗖的声音，程知勿听在耳中，颇像是武侠电影中那些轻功高手在树梢之间起落的声音。 几个人影出现在了山麓一侧，他们的移动速度很快，动作也相当灵敏，这山坡密林的地貌只能让他们稍稍迟滞一下。 等他们临近之后，程知勿才看清，那是三个人，两男一女，带头的男人有着爆炸性的肌肉，胳膊上缠着一条哗啦作响的铁链子，那似乎是他的武器。另一个男的则有点小白脸的感觉，可他的身手却丝毫不输带头的猎妖人。至于那个女人，她戴着面纱，也没什么特点，程知勿扫一眼便没再多看。 三人在程知勿面前站定，对视了两秒之后才发现面前的是个瞎子。带头的男人站出来，说：“我们是猎妖人，你是谁？” 刚才那只母豹子才在附近显露过气息，又搞出了不小的响动，要说面前这个悠哉悠哉的男人毫不知情的话是几乎不可能的，不管他是谁，反正不是普通人，所以带头的男人才没有隐藏猎妖人身份的意思。 程知勿笑了笑，“我也是猎妖人，那只妖怪已经被我收拾了，各位来迟一步，辛苦了。” “请阁下拿出证据来。”肌肉男盯着程知勿看了一会儿，瓮声瓮气地说。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他很难相信这种偏僻的地方还能和别的猎妖人撞上，不过他们三人的辖区不在这里，在陌生的地盘上多少还是有些畏葸，说不准眼前这名男子会不会真是在这片地区游荡的猎妖人。 “嗯……证明啊，老头子也没给我个身份证明啥的，你们想要我怎么证明？”程知勿思索了一番，把问题抛了回去，并引导着对方的思维重心从妖怪转到了自己的身份上来，如果对方非要自己拿出收拾了妖怪的证据的话，那还得费一番周折，搞不好不小心暴露实情。 所以程知勿才要把对方的思维引导到自己的身份上去，反正自己是有实实在在的猎妖人身份的，不怕盘问。 不准眼前这名男子会不会真是在这片地区游荡的猎妖人。 “嗯……证明啊，老头子也没给我个身份证明啥的，你们想要我怎么证明？”程知勿思索了一番，把问题抛了回去，并引导着对方的思维重心从妖怪转到了自己的身份上来，如果对方非要自己拿出收拾了妖怪的证据的话，那还得费一番周折，搞不好不小心暴露实情。 所以程知勿才要把对方的思维引导到自己的身份上去，反正自己是有实实在在的猎妖人身份的，不怕盘问。不准眼前这名男子会不会真是在这片地区游荡的猎妖人。 “嗯……证明啊，老头子也没给我个身份证明啥的，你们想要我怎么证明？”程知勿思索了一番，把问题抛了回去，并引导着对方的思维重心从妖怪转到了自己的身份上来，如果对方非要自己拿出收拾了妖怪的证据的话，那还得费一番周折，搞不好不小心暴露实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正面交手 那带头的肌肉男相信了程知勿的说法，虽然不知道烟鬼为什么要收一个瞎子为徒弟，但是对方既然已经证明了身份，那这个问题也轮不到他来考虑。 他左右看了看，这山林间除了落叶便是秋风，簌簌的风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带着山间的气息。 这里确实没什么异常，只是为什么没有战斗痕迹……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突然，那名女子朝着某个方向迈出了脚步，她走得不是很急，似乎还有些犹豫，两步一缓，三步一停。那名小白脸见状也连连跟了上去，在女子的身侧寸步不离，目光四处逡巡，看上去警惕心非常强。这一举动也让带头的肌肉男心里泛起了想法，他看向程知勿的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温和，而是带上了一丝防备和质疑。 躲在小土包后的许氏与白藤牢记着程知勿的嘱托，没有听到明确的信号不可以出去，所以即便外面已经安静了快半分钟，他们也没有丝毫动弹。 说实话，这个小土包实在算不得一个合格的藏身之处，但是时间有限，他们也只能躲在这里了，只要没有人专门过来看一眼的话，基本上还是不会被发现的。 但随着外面安静的时间越来越久，许氏心底的不安便越来越严重。 她是成了精的妖怪，知晓人心险恶，与程知勿合作是铤而走险的选择，而且刚才她和许久未见的儿子再次相逢，又听儿子一直说程知勿是个好心人，再加上对方的妖理会身份，使得许氏一时间无条件信任了程知勿。但是随着不安感地升起，许氏越来越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不该轻信这名陌生男人，程知勿既然可以用猎妖人的身份来骗那三人，那又怎么不可能用妖理会的身份来骗她呢？ 当听到脚步声渐渐响起的时候，许氏心里彻底凉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被三名猎妖人围堵的话她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自己死了不打紧，大不了跟那个诓骗了自己两人的瞎子同归于尽，但是自己的儿子还在这里啊…… 就在许氏纠结不定之时，她的心里忽然警铃大作，一支细细的簪子突然从她身后的小土包中穿透了出来，锋利的簪尾划破了许氏的脸颊，汩汩鲜红色的血顺着面庞留下，但好在这枚簪子似乎是在穿过小土包时被什么石头绊了一下，使得它的路线歪了一些，否则这一下恐怕会直接扎进她的脑袋里。 战斗一触即发，猎妖人已经发现她了。 许氏不再隐藏，她也不是好惹的，反手便抓住那只簪子，从泥土中拽了出来，又猛地通过那个缝隙沿原路射了回去，簪子在飞行途中发出了咻咻的风声，但速度却不合常理地慢了下来，最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那名女子的手中。 塔读app，小说>网站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肌肉男双手上的锁链已经垂下，面色肃然地死死盯着程知勿。 程知勿在心里叹了一声气，怎么这都能被发现，自己还是低估对手了，那个女人似乎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不然不会这样自信地动手。 他索性也不装了，撇了撇嘴，朝小土包那边喊道：“许姨，你能对付几个？”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正面动手，程知勿心里半是害怕半是兴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这些猎妖人的对手，但是总感觉血液里有什么东西逐渐沸腾了起来，那温度好像能够焚尽万物。 许氏在将簪子抛回去之时便从小土包后站了出来，白藤也想跟着站起来的，但却被许氏一个眼神摁了回去，警告他不要无论如何都要在这里好好躲着不要露头。 抬起头来时，许氏的眼神中已蕴满凶狠，她是妖怪，理当与猎妖人你死我活。 听见程知勿的呼喊，许氏愣了愣，她从刚才怀疑开始就已经把程知勿当成了对手来算，谁知道在这种危急关头，程知勿反而还稳稳地在她这一边站了下来，一副要帮她力战到底的架势。 这让许氏有些犹豫，她害怕这又是阴谋诡计，但很快她就把牙一咬，没这一计她也是死，有也是死，索性让那瞎子相信自己，如果他要玩阴的，那还更容易与他同归于尽！ “勉强能应付两人，但是……”许氏回应道，她咬了咬唇，眸中尽是不甘之色，以她的实力能应付两人不假，但是身处超界打击之下，她要应付的可不仅仅是那两名猎妖人，而是随时都会落下的恐怖威胁。 这个消息让程知勿颇为振奋，他没想到这名美妇人竟然有着这么强大的实力，也难怪习惯独自行动的猎妖人都要三人一并来追杀她了，只来一个或者两个不仅拿她没办法，搞不好反而还要被她反杀。至于许氏担心的超界打击，程知勿当然考虑到了，虽然剑鞘早已还给了杨研，但是他这次出门前心生预感，带上了咕噜咕噜的那面铜镜，这东西的屏蔽力度可比剑鞘要强得多。ъitv 身份证- 至于店里的两只小妖怪，陈天宝年纪尚小，身上的妖怪特征极弱，基本不可能被超界打击检测到，而余小小虽然有时会露出破绽，但她也并非马虎大意的人，独自住校都没事儿，店里没有屏蔽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超界打击的事你不用管，那张大网现在看不见这里，你专心应付那两人就行……至于这个，就交给我了。”程知勿的眼神落在了面前的肌肉男身上。 对方的气势如同山岳一般压在程知勿的心头，他感到呼吸有点困难，肾上腺素随着疯狂分泌了起来，他心头仅存的那点害怕依然被彻底压制，此时流动在血管中的只有兴奋和疯狂。练习了一段时间的火灵诀瞬息发动，炽热的火光攀附上了他手中的盲杖，这是火灵诀的第一式，引火附物。 眼看程知勿摆出了战斗的架势，肌肉男也不再含糊，甩动胳膊上的锁链便朝着程知勿攻了过来，那锁链沉重无比，被肌肉男抡出一个圆弧，沿途的树干尽皆被摧枯拉朽地砸成了碎末。 程知勿看着这个破坏力，心里猛地一跳，俯身躲了下去，那锁链划出的圆弧只是在一个水平面上，蹲下去便能轻易躲过。 但是程知勿的战斗经验何其微薄，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对方甩出的一条锁链上，却忽略了另一条。 等到他蹲下去之后才发现在另一个方向，还有一条锁链势大力沉地朝他挥来，而且刚好比第一条锁链要矮一米，显然对方已经预判了程知勿会蹲下来躲过攻击。 情况危急，程知勿干脆压低身形匍匐在了地上，他本来就瘦弱，一趴下去几乎就陷进了堆积满地的腐殖质里，那锁链几乎擦着他的后脑勺刮了过去，如果程知勿稍微抬起来一点头的话大概头盖骨都要被掀飞一半。在他身边的小多反应更快，早在程知勿蹲下的时候它就两三步窜出了锁链的攻击范围，此时见肌肉男后劲未生，果断朝他扑了过去。 程知勿的余光瞥见一条影子从自己头上跃过的时候就感到不妙，小多不过是普通的妖怪，怎么可能是那肌肉男的对手。 他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附着了火焰的盲杖在不经意间已点燃了附近的大片落叶，那火势起初尚小，但火随风起，山风一吹，火焰便猛地升腾了起来，朝着四周蔓延而去。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嗷呜！”一声惨叫传来，刚扑上去的小多连一秒都没撑住就被对方扔到了一边。 好在肌肉男并没有发现小多也是一只妖怪，毕竟小多除了脑子好之后就和普通的狗没什么区别，所以肌肉男并没有直接下死手，猎妖人只有在面对妖怪的时候才会毫不留情地击毙对方。 程知勿的眼底腾起了火焰，他朝着肌肉男冲了过去，盲杖在他的手中被当作利剑，划出一道斜斜的锋芒劈了下去。 灼人的火焰压至肌肉男的身前，高温让他有些焦灼，但程知勿的攻击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这一击毫无章法可言，他手臂一抖，收回了一截锁链，抬起胳膊便挡住了程知勿的斩击。 铛！ 盲杖与锁链碰撞到了一起，材质轻巧的盲杖瞬间弯折成了一根废材。 但它也并非寸功未建，缕火焰顺着锁链与盲杖交击之处蔓延上了肌肉男的胳膊——这才是程知勿的目的，引火附物能附的可不只是自己手中的东西，还能攀附上别人！他忍住胳膊的酸麻，操控着那如灵蛇一般的火焰朝着肌肉男的胸口烧去，这火可不是一般的火，只要能成功攻入对方的心脏，那数息之间便可让他成为一具干柴。 看着程知勿脸上尽在掌握的笑容，肌肉男感到了不妙，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 但现在容不得他细细思索那么多，那条火蛇已然以极快的速度从皮肤上沿着左胳膊蔓延向了胸口，炽痛的灼烧感撕扯着他的神经，每一秒都在提醒他这火焰不是一般的火焰，若有半步失足，那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反杀 但是四下又没有水源，这里是山麓上的一片树林，正值深秋之季，空气干燥，四周都是易燃之物，他要上哪儿去灭这如同附骨之疽的火？ 肌肉男也是有决断的人，心下一横，发出一声饱含愤怒的咆哮，右手扣住左肩，肌肉绷起，猛地一拽，整条胳膊便被他撕扯了下来，刺目的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他收紧了肩部的肌肉才勉强止住血流之势。亲手断臂的痛楚让肌肉男有些晕厥，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愤怒，都是那个假冒猎妖人的瞎子才使得自己不得不自断一臂！ъitv 只剩下一条手臂的肌肉男对程知勿来说仍然是很难战胜的敌人，他刚才不过是借了对方托大的心思才堪堪废了一臂，接下来还有一场苦战。 而另一边，许氏在谨慎地试探后发现超界打击真的如同瞎了一样始终没有反应，便渐渐放开了手脚，与两位猎妖人战作了一团，打得难解难分。而这时，两名猎妖人见自己的头领被程知勿重创，心里焦急，手中加快了攻势，细密如雨的攻击让许氏压力陡增，她格开一波攻势后闪身向后跃出一步，发出一声尖啸，那尖啸声起初还像是人，但瞬息之间就变成了猛兽的咆哮。 一只体型巨大的金钱豹出现了许氏刚才站立的地方，毛皮油光水滑，利爪锋锐无匹，一双眼睛如同索命的阎罗死死咬着面前的两人。 露出本生相的许氏战斗力再次飙升，她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每一次进攻都会在身后拖出残影，钢鞭一样的尾巴更让想要两面包夹的猎妖人心生畏惧，不敢轻举妄动。那女子手中握着一柄利剑，利剑的形状很是怪异，若仔细看去的话，会发现那就是一支放大了的发簪，赫然正是刚才她抛射出去的那簪子，而小白脸的战斗风格和他的气质很也很像，躲在远远的地方不停地朝许氏射出无形的气刃，每一道气刃都是最锋利的刀子，斩在许氏的伴生相上时能直接划出深深的口子，但是当许氏露出本生相之后，小白脸的气刃却从那油光水滑的毛皮上直接被弹开了。 他用眼神和女子交流了一下：破不了防，这怎么打啊？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他们往日追杀妖怪时都有超界打击从天上予以援助，此时没了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们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女子倒是有决断，身形挺直，横眉立目，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她扬起手中利剑，在左手掌心用力一划，瞬间鲜血四溅。 沾染了鲜血的利剑变得分外骇人，它的破坏力再次被提升了一个档次。 小白脸本不想这么拼命，但见女子已经做了表率，他纠结之下也一咬牙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体内灵气运转，一个三米多高的虚影从他的身后渐渐浮现，随着虚影的浮现，他发射出的气刃比之前庞大了两倍有余，即便是斩在山体上也能斩出一个浅浅的豁口。 面对火力全开的两名猎妖人，许氏丝毫不惧，她早就有了赴死的心理准备，即便有程知勿支援她，即便超界打击不知道为什么被屏蔽，许氏心里也对这一仗不抱太大的期望。 巨大的金钱豹朝着两名猎妖人扑了上去。 另一边，在程知勿和肌肉男的战场上，山火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炽热的火焰像是高墙一样将两人围在了其中，并以极快地速度朝更远的地方蔓延了出去，等他们两人分出胜负时，恐怕这火也已经收不住了。 卸了一条胳膊的肌肉男仍然不是程知勿的对手，短短几个回合之下，他便被锁链击中了数次，鲜血从嘴角汩汩溢出，程知勿感觉自己的肋骨起码断了两根，内脏也不知道伤了多少，但他并不后悔插手到这件事里来，反而是疯狂流动的血液让他越来越兴奋，灰白无神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彩，墨镜早就在第一次交手的时候被打飞出去，此时的这双眼让肌肉男莫名地感到了一丝畏惧。 他决定尽快结束这场战斗了，不管是另一边战场上的拖延还是山火的燃烧都不能再继续拖下去。 肌肉男仅剩的一条胳膊猛地一抖，那拖在地上的沉重锁链便如同有灵性一般重新缠绕在了他的胳膊上，他将胳膊高高举起，口中发出震人心魄的呼喊声，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一道炸雷从云层中落下，精准地击中了高举手臂的肌肉男。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那闪电并没有让他倒下，反而被他吸收了下来，此时的肌肉男就像是闪电的化身，浑身都跃动着电弧，那锁链也噼里啪啦地泛着灿白的电光，挥舞之间尽是一片电闪雷鸣。 这样的攻击程知勿不可能躲得过去。 肌肉男狞笑一声，朝着程知勿攻了过来，沉重的锁链在他手中就像是闪电之矛，迅猛无情地轰向对面那个仿佛吓傻了的瞎子。 看着程知勿没有任何躲闪的动作，肌肉男心里终于放松了下来，这一战结束了，对方是个难缠的对手，但可惜实力太弱，空有诡异的招式却没有发挥的空间，否则不会战至这个地步。 可是就在他以为结束了的时候，眼前的瞎子却突然失去了踪影，只剩下一捧火苗在原地燃烧。 而他的身后则传来了一个让他恐惧万分的声音：“你在找我吗？” 两团看着程知勿没有任何躲闪的动作，肌肉男心里终于放松了下来，这一战结束了，对方是个难缠的对手，但可惜实力太弱，空有诡异的招式却没有发挥的空间，否则不会战至这个地步。 可是就在他以为结束了的时候，眼前的瞎子却突然失去了踪影，只剩下一捧火苗在原地燃烧。 而他的身后则传来了一个让他恐惧万分的声音：“你在找我吗？” 两团看着程知勿没有任何躲闪的动作，肌肉男心里终于放松了下来，这一战结束了，对方是个难缠的对手，但可惜实力太弱，空有诡异的招式却没有发挥的空间，否则不会战至这个地步。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降雨 程知勿所接受的一切教育，他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让他下不去这个手，哪怕他是个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孤僻怪人，哪怕他是个偶尔神经兮兮的疯子，动手残杀自己的同类仍然是他做不出来的。犹豫之间，从他血液中燃起的烈焰很快便冷却了下去，整个人的气场也随之回归平常，不再向外流露出旺盛的攻击性和兴奋。 在这一瞬间，程知勿不得不承认，姜诚知带给自己的那一丝火苗确实点燃了他的心里的某些东西，但也在潜移默化间让他在战斗中变得更加凶狠残暴，这可能就是妖怪的血脉。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要放他们走吗？程知勿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肌肉男，对方的身下已经淌出了一滩鲜红的血迹，看上去并不多，但是实际上，大部分涌出的鲜血都被伤口上跳动的火焰给蒸发掉了，肌肉男此时已彻底失去了与程知勿的一战之力。 对方的脸色有些苍白，苍白中还带着一丝惶恐无措，更多的则是对程知勿的疑惑：你不是个瞎子吗？ 这就是猎妖人，或者说这就是新一代的猎妖人，他们是在超界打击之下成长起来的，在他们的眼里，他们和妖怪之间就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几乎是不可能输的。 可是老鼠也咬死猫的时候啊，况且他面前的这个人还不是什么老鼠。 程知勿看见他的嘴唇微微开阖，似乎在说什么，但是四周的山火越烧越旺，干柴焚烧的噼里啪啦声连成了一片，让程知勿只能看见一个口型，他猜测那大概是在求饶，应该是求饶，毕竟肌肉男的神情是那样的卑微，生命已然被程知勿死死捏住的他，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来试图苟活下去。 程知勿彻底失去了杀掉他的欲望。 如果有一天，猫和老鼠的游戏被彻底反转，那自己会是猫还是老鼠？ 但是自己已经报上了烟鬼的名号，这三人如若不死，回去三清道场如此这般一说，那不管是对自己来说，还是对烟鬼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有点可惜，自己身上没有妖理会用来处理记忆的那种药物。 就在程知勿犹豫不决之时，许氏那边的战况突然恶化了下去，本来她与两名猎妖人打得有来有回，虽然大部分情况下许氏都只有被动防御的份儿，但这样撑半个小时还是绰绰有余的，战况突然恶化的原因其实某种程度上源于程知勿。许氏自幼便是在这莽莽群山中长大的，她的力量也源于这些山、这些林子，可漫山的大火却切断了她与大自然的联系，无异于削弱了她的力量，自然也就渐渐不敌那两名猎妖人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随着侧腰被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体型巨大的金钱豹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程知勿这才注意到许氏的情况不容乐观。 就在程知勿分心注意许氏那边的时候，躺在地上的苦苦求饶的肌肉男突然绷起了浑身上下的肌肉，仅存的一丝力气涌入他的身体，原本惶恐无措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剃刀般凌厉。 肌肉男突然暴起，挥动缠绕着锁链的胳膊朝程知勿的头部重击了下去。 程知勿只听得一阵刺耳的风声响起，却完全来不及作任何反应，他的余光瞥见了那闪烁着电弧的锁链，势大力沉有如崩山裂石，一旦被正面击中，自己脑袋的下场可想而知——不会比西瓜好多少的。 此时再后悔刚才的犹豫已是来不及，如果要后悔的话，恐怕也只能在黄泉之下才有空了。 肌肉男的暴起反击已近在眼前，程知勿只能向后仰倒，以期能躲过这一击，可是肌肉男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浑身跳跃着电弧的他仿佛也拥有了闪电一般的速度，彻底弥补了他原本的短板，以至于程知勿无论如何躲闪肌肉男也能紧随着他调整攻击轨迹。 完了，要死在这儿了。 程知勿心里的想法刚刚升起，锁链上的电弧便已经与他的脸庞接触到了一起，高压电流带来的刺痛感让程知勿眯起了眼睛，那惨白的电光也许就是自己这辈子能看见的最后场景，下一秒自己的颧骨就会被击碎并砸进颅腔中，然后是眼球，不过眼球对自己来说好像没啥用，可惜寄托在眼睛中的那一丝凤凰火焰和姜诚知的魂魄了…… 可是，等待了数秒之后，预期中的事情依然没有发生，程知勿疑惑地睁开了眼。 是肌肉男手下留情了吗？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不，猎妖人从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是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在程知勿面前，是肌肉男那被程知勿爆裂的火焰给炸到血肉模糊直至能看见肋骨的后背，而非正面朝他袭来的锁链和胳膊，不仅如此，肌肉男的攻势也直接砸在了另一面的地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震惊，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明明刚刚眼前还是那个瞎子，怎么会…… 他的脑袋忽然感到有些眩晕，世界不知怎的竟天旋地转了起来，天空被颠倒到了地上，而地面则到了空中，等等，那是什么，那具身体……那满是伤痕的断臂身体怎么看上去有些莫名的眼熟？ 轱辘轱辘，一颗充满了困惑的头颅顺着山麓的坡度往下滚去，肌肉男到死也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说他，就连程知勿也一头雾水。 “愣着干嘛，去把那脑袋捡回来啊，一会儿滚进山涧里可不好找了，后面再被人捡到更麻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火之后传来，身着便服的郝昭撕破火海，走到了程知勿身前。 程知勿闻言，赶紧追上去把肌肉男的脑袋捡了回来，好在路上有一块石头挡住了脑袋的去路，不然还得再追一会儿。 等他回到战场时，郝昭正在想办法扑灭熊熊燃烧的大火。 许氏已经在郝昭的插手下将那两名猎妖人毙命，此时变回伴生相的她正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程知勿见她状况还好，虽然外伤严重，但气息很足，一点也不像是要死的样子，便也放下了心。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他去追那头颅也只追了不到一分钟而已，说是许氏杀的猎妖人，倒不如说是郝昭下的手。 “你怎么……”程知勿把肌肉男的头颅扔到一边，走到郝昭身边，语气有些迟疑地开口。 郝昭这会儿正在地上摆弄什么东西，那玩意儿看上去像是一个黑色的匣子，顶部开有一个圆筒形的洞，郝昭的嘴里嘀嘀咕咕着“量”和“比例”之类的词，身边摆开了一堆瓶瓶罐罐，时不时拿起一个往那圆筒形的洞里倒上一些，有时倒得多，有时倒得少。biqμgètν 听见程知勿的声音，他头也不抬：“我怎么来了？一会儿再说，你怎么能在山里放火呢，我要是不再的话你准备怎么收场？噢对，你也不用收场，我再晚到一步就是他给你收场了。”说着他用嘴努了努旁边肌肉男的头颅和尸体。 虽然郝昭的语气有些刻薄，但程知勿听得出来对方这是在气自己贸然行动，没有经验还敢如此托大，小命早晚搭进去。 程知勿并非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但他就是不愿意嘴上承认。 “你要是再早到一步，你就能看见我把他打趴下……”程知勿硬厚着脸皮说，但他多少有些心虚，赶紧转移了话题：“你这是在弄什么？” “降水灭火。”郝昭这会儿也终于调配完成，将所有的瓶瓶罐罐抄起，又在那小黑匣子上鼓捣了两下便站了起来，退到程知勿的身侧。 程知勿有些好奇地看着地上的那个小黑匣子，郝昭身上的道具层出不穷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手求雨的本事，“这也是诸葛亮教你的？武侯不愧是武侯，连这都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郝昭的一个白眼噎了回去，郝昭没好气地说：“什么求雨，这是人工降雨的简易炮筒，我刚刚调的是降雨催化剂。”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记忆中的名字 有着人工降雨的催化剂，再加上刚才肌肉男引雷招来的阴云，不一会儿天上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势在短短几分钟内由小转大，密密麻麻的雨点犹如一道道帘幕般垂在天地间，漫山的大火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便被轻易地扑灭在了山麓上。 郝昭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程知勿说：“十几分钟前，我在路上开车的时候注意到了迎面而来的一辆汽车，那家伙竟然胆大到在后视镜上挂金链子，真当警察都是瞎子是么……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稍微花了点时间把他截停之后果然发现了车上的其他赃物，不用审问，那家伙直接全都招了。至于我为什么能找过来，因为我在搜查车子的时候意外在椅子上发现了这个。” 他伸出手来，从兜里摸出一张身份证拍到了程知勿的掌心。 “应该是你坐车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然后我就问他你在哪里，他给我指了个方向，我把他的车钥匙和通讯工具都没收后给他铐在车窗上就赶紧过来了。” 程知勿听完有些感慨，别说，还真是天道好轮回，即便自己没功夫去惩奸除恶，那个家伙也早晚会被收拾，只是这次的现世报来得有点快罢了。 “他主动载了我一程。”程知勿提了一嘴便没再多说，大是大非心里还是有的。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郝昭甩了甩头发上沾着的雨水，抱着胳膊靠在向了背后的树干，有些奇怪地瞥了程知勿一眼：“不是，我说……你不疼吗？” 这一句话好像是启动程知勿痛觉神经的按钮，他在战斗中受的伤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的，经郝昭一说顿时全都发作了起来，断掉的肋骨扎得肉生疼，浑身上下也满是细小的伤口，程知勿登时便疼得瘫倒在了地上，腿脚都有些抽搐，呲着牙用疼到变形的声音说：“本来身体都忘了……你非得提……嘶，真他妈疼，快送我去医院啊！” 郝昭被程知勿的反应给气笑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从腰间的包里摸出一个不大的小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撮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磨成的粉末。 “把这个吃了，不用去医院。” 程知勿颤抖着手接过那个小盒，问也没问那是什么，直接就往嘴里倒了下去。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那些粉末进入程知勿的口中被融化之后，他身上的伤势竟然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了起来，断掉的肋骨和受伤错位的内脏也在渐渐归位，不过肋骨没那么容易回到原位，还需要外力帮一把。 “忍着点啊。郝昭掏出小刀，在程知勿惊恐的眼神中往他的膈肌位置直接划了下去。 呲—— 一道血流喷出，直接溅在了郝昭的脸上，他的手从那划开的口子里伸了进去，在程知勿疼痛的哀嚎声中找到了那两根断裂的肋骨，两只手一里一外同时用力，终于将其复归原位，做完这些之后郝昭才把手从程知勿的肚子里抽了出来，他在草地上擦了擦满手的血，细密的雨帘很快便将血渍给冲得一干二净。 而在他抽出手的时候，那被他划出的伤口竟已经快要完全愈合了，再晚一会儿可能郝昭的手都要被留在程知勿的肚子里，那时候就得再开一刀……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程知勿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肺脏功能没有在战斗的时候被压榨出所有的力气，却在郝昭的摧残下一次次地逼近极限。他看着自己身上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的伤势，不由得很是好奇：“你到底……给我吃了啥？” “木乃伊粉末。”郝昭面无表情地清洗着自己身上的血渍，回应道。 “传说吃了会壮阳的那个？” “那是讹传，而且他们挖的那木乃伊根本就算不得有什么魔力，你吃的那个是埃及第一任法老美尼斯的木乃伊粉末，我偶然得到的……看这样子可能真有壮阳的功效，但跟木乃伊没什么关系，单纯因为那玩意儿是大补。”郝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地上瘫得如同死狗一样的程知勿。 这会儿，许氏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撑起身子在白藤的搀扶下走到郝昭面前鞠了一躬：“感谢阁下搭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她本是妖怪，身体强悍，再加上刚才受的基本也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内脏，所以才恢复这么快。 郝昭无所谓地摆摆手：“要报恩就找他，我用不着。”他指了指地上的程知勿。 “好。”许氏认真地点了点头，就算不用郝昭说，她的心里也是记着程知勿的恩情的，在刚才那种危急情况下，对方完全可以抛弃自己两人，坐实猎妖人的身份，就算事后被怀疑，也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险去和猎妖人的头领战斗，差一点就殒命当场。 “许雪绘在此立誓，愿尽平生之力，报两位救命之恩。” 郝昭依旧是摆摆手，他是真的不在乎这点恩情，活了快两千年，有多少欠他人情的家伙直到入土了都没能再见到他第二面，观察者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或妖是不一样的生物，他们有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生命，值得他们在乎的东西早都湮灭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但是，他摆手的动作猛地一僵，唰地转头看向那位形容狼狈的妇人：“你叫什么？” “许雪绘，怎么了？” 郝昭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名字重合上，他又看了看旁边的白藤，果然觉得这孩子的面相有些眼熟，原来是当年那个住在祠堂的白姓男子的后代。当他还是郝国钧时，曾与那白姓男子有过一场莫名其妙的交谈，偶然听到了对方呼喊妻子的名字，那名字正是许雪绘。 过了一会儿，郝昭缓缓出了一口气，即便见惯了世间百态，但在面对这种记忆中的人物站到自己面前的场景时，郝昭依旧有些唏嘘，观察者是最不相信因果的，也是最相信因果的，许雪绘的出现或许正是圆上了自己当年与白姓男子交谈的因果。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似乎我父亲认识你的丈夫。” 郝昭没有说是自己认识许雪绘的丈夫，观察者的身份虽然不是那么的需要保密，但随意暴露的话会给他带来一些让人很头痛的麻烦，他曾经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最后用了整整八十年的功夫，换了五个身份，才终于把暴露的引起后患给彻底抹除。 许雪绘对于郝昭的话将信将疑，她不觉得有这么巧的事情，但是恩人既然这样说，那自己也没必要硬说不是。ъitv 毕竟她自从离开长夜村之后，和丈夫联络的次数和时间也几乎没有了。 两人交谈了片刻之后，程知勿也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嘶……真疼啊，他娘的，再也不这么打了。”他扶着腰一步一个趔趄地走到郝昭身边，左右打量了一圈，问：“你刚才那些小玩意儿呢？塞哪儿了？身上也没那么大口袋啊，不会是塞进……”说着，程知勿的目光逐渐朝着奇怪的地方瞥了过去。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郝昭脸色有些黑：“我身上有特殊的空间口袋……你他妈在看哪儿啊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许氏旧事 经郝昭一番解释，程知勿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挎在腰间的那个小巧的工具包竟然是空间容器，内部有着远超外表看上去大小的特殊空间，他的那些小玩意儿也都是从那里面掏出来的。 “蓝胖子的原型难不成是你？”程知勿夸张地惊叹道。 “不好说，那部漫画发行前一段时间我还真在日本转悠过，搞不好真跟我有关系，你说我去告个侵权能索赔多少？” “告是能告的啦……但你首先还得给那位漫画家招魂。”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程知勿咂咂嘴，不愧是快两千岁的观察者，虽然平常看上去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是真实实力和底蕴却颇为吓人。 程知勿和许氏都已经恢复了过来，被肌肉男打飞的小多其实也没受多重的伤，在郝昭喂了一点药之后便再次生龙活虎了起来，看样子精力比之前更甚。 处理完了现场，几人离开了这片山麓，郝昭的车就停在山下不远的地方。一路上，程知勿与郝昭一言一语地向许氏说清楚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白藤和白蔓又是怎么一回事，并希望许氏能够提供更多关于长夜村的线索或者信息，虽然郝昭曾经亲身进入过长夜村，但是谁知道这么二十来年过去之后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许氏听完白蔓多半再也醒不过来的消息后悲痛万分，连连跺脚，又抱着白藤哭了半晌，悔恨自己陪伴孩子的时间太短，也没仔细盯紧他们，否则怎么会出这档子事。 “我实话告诉你们，白藤并非完全的妖怪，他的父亲是一名人类。”许氏说出这个秘密之后，本打算停顿数秒以让程知勿和郝昭消化信息，但她却发现那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早有预料的表情，这下反倒是她感到吃惊了。妖怪与人类的结合不管是在妖怪的眼中还是在人类的眼中都是天大的禁忌，妖理会或者猎妖人发现之后大多都会选择将大人和小孩儿一并灭杀，绝不留下任何会给自己种族带来耻辱的痕迹，实在难以灭口的话，也会尽量保守这个秘密。 也只有在长夜村那种世俗触碰不到的地方，才有可能诞生这样的事情。 白藤在店里住了好几天的时间，却一丁点妖怪的特征都没有显露出来，程知勿对此早有怀疑，而在参加妖理会的秋季例会时从人事部长林寄风口中听得妖、人混血会缺失本生相的信息之后，他便隐隐对白藤的出身产生了猜测。 至于郝昭，他本就和白藤的爹打过交道，自然是相当清楚白藤妖、人混血的情况的。 “正是因为掺入了外来的妖怪血脉，所以他才会在离开长夜村后没有很快就被黑夜吞噬，而是过了这么长时间才被长夜村重新找到，并一点点拽入沉眠之中。”许氏的眉宇间镌着心疼，她轻轻抚了抚儿子的脸庞，白藤在她刚才哭完之后便又一次睡了过去，没意外的话，这次如果不回到长夜村恐怕就真的会步入白蔓的后尘了。 这倒是解了程知勿心头的一个疑惑。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我平常也不敢回村子里去，那个村子有很可怕的力量，我当初费尽周折才终于从那里脱身，一旦再次进入村子的范围，它……它会立刻吃了我。” 玄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强大如他都不敢再次踏入那座村子的范围一步，更别提许氏了。 “两个孩子是我离开之后才诞下的，我不想让腹中的孩子也被长夜村所束缚在那小小的山坳之中，但是没想到即便如此，他们也没逃得过……我走时匆忙，生怕那个痴人随我一并去闯那片无光之地，只留了一封信便走了，那个痴人早年读过书，是认字的。等到孩子生下来之后，我意识到他们必须回到长夜村去才能安然成长，就将两个孩子放在了那天到镇上赶集的村民的车上，并留了字条，这样才把他们送回到了长夜村里。” 事情的原委便是如此了，一个关于妖怪与人类的故事，这本身就是天大的禁忌，何况还有长夜村这一层噩梦将两人隔开，天各一方。ъitv 据许氏讲述，孩子他爹在从字条上明白过来事情的真相后，便时不时主动申请拉车去镇上赶集，只有这样，才能有和许氏相会的时机，两个孩子也才能见到自己的母亲。 而她在半年前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踪迹，因为怕担心招来猎妖人，这半年便一直躲在隐蔽的地方，始终不曾露面，这也使得两个孩子担心她出事，便打着出门务工的借口出来寻人，他们这一辈人虽然仍然成长在深山之中，但却接受了科学观念的洗礼和开蒙，进山讲课的老师给他们讲爱因斯坦，讲宇宙，讲天空和海洋，使得他们对长夜村的恐惧远不如父辈和祖辈，这才敢亲身挑战这个代代相传的禁忌。 也是巧，白氏兄弟成长的这二十年时间村里没有任何一人被黑夜吞噬掉过，否则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如此大胆尝试的。 “估计他俩也是趁着孩子他爹不注意才跑出来的，否则不可能不被拦下来。”许氏又一次垂下了眼泪，她感到十分愧疚，如果不是前段时间被猎妖人逼得不得不东躲西藏的话，怎么会发现不了两个偷跑出来的小家伙。 程知勿注意到了许氏口中“无光之地”四个字，心里已将其和余渺完全联系了起来，再看许氏已哭得梨花带雨，他不擅安慰人，只好瞥了一眼郝昭，却发现郝昭干脆把头扭到了一边。 想来也是，这个家伙虽然看上去又和蔼又善解人意，但是那颗温热有活力的心恐怕早就死去了，他不懂共情也不懂悲伤。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程知勿突然想到一件事，轻轻拍拍抱着白藤哭泣的许氏的肩，说：“许姨，你是怎么去闯那长夜村的禁忌的？” “在长夜村的夜晚不借助任何光源直接走进黑暗之中，这既是被禁忌，也是生门，只要能走出来，那就彻底摆脱了那个恐怖地方的注视。”许氏耐心地解释道。 “那……在长夜村之外被那个村子拽进沉眠之中，会不会也是进入了那片无光之地，或许他正在里面苦苦挣扎也说不定？”程知勿猜测道，不管真假如何，先把对方安慰下来再说。 许氏闻言也是一愣，她是在长夜村内踏入的黑夜，以往那些被长夜村吞噬的祖辈也都是这样，但好像真的没人记载过在外面被长夜村拖回去会怎么样。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许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不住地念叨着。 郝昭轻轻啧了一声，在许氏看不见的角度微微摇了摇头。 一行人很快坐上了郝昭的车，朝着那座山间的小镇开去，至于那个被郝昭顺路抓住的盗窃或抢劫犯，郝昭在把他铐上的时候就联系了附近的派出所让他们来提一下人，这会儿估计已经在记笔录了。 回到镇上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过的光景，妇人知道程知勿和郝昭是打算将白藤送回长夜村去的，千恩万谢后便离开了，她还有事要去处理，否则还会再次被猎妖人盯上。 许氏相当信任程知勿和郝昭二人，从袖口解下一条细绳交给了他们，说把这东西给兄弟俩的父亲看，对方便知道是她信任的人了。 等许氏走后，两人在程知勿的带领下回到了那间旅馆中，在上楼的时候遇上了老板娘，对方看了一眼程知勿身后跟着的郝昭，接着又看见了郝昭背上背着的昏睡过去的白藤。郝昭她没什么印象，但白藤她是见过的，在看见这一幕之后，起初她还没什么反应，但很快脸色就变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程知勿被她的变脸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没往心里去，侧身就走了过去。 但是郝昭可熟悉这个表情了，他连忙把白藤往墙上一靠，腾出一条胳膊来摸了摸裤兜，拿出了自己的警员证，“大嫂，我是警察的嘞，不是人贩子，你别紧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抵达长夜村 其实他倒不是怕对方报警，反正警察来了他也只需要把证件一掏、警号一报便能消除一切嫌疑。 他怕的是来的警察里有他当年见过的。 当时郝国钧陪着王广田去过当地的派出所，为他解决了驴子的后续问题，因为怕耽误时间，所以郝国钧亮了自己的身份，一名外来的警察势必会引起当地警察的特别注意，难保二十年后不会有人还记得他的模样。 虽然可以用子承父业来解释过去，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房间后，郝昭把白藤扔回到了床上，看了一眼出气多进气少的白蔓，又一次摇了摇头：“你没必要安慰她的，在村里和在村外完全就是不一样的概念，在村子里是整个人都会进入那片无光之地，不会呈现出睡着的情况，而在村外则是陷入沉眠，跟无光之地没有任何关系。” 他当时摇头正是这个意思，这是很简单的道理，程知勿和许氏不是想不明白，只是许氏愿意自欺欺人罢了。 程知勿摆摆手：“好了好了，你还没说你到底想起来什么了，你当年怎么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还能跟人丈夫搭上关系？” “是这样的……”郝昭把当年的事一一讲给了程知勿听，最后讲到了手中煤油灯突然熄灭的那一幕。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然后呢？你进去那片无光之地了？”程知勿追问。 谁知，郝昭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这些事情了，就连刚才我给你讲的误入长夜村的故事，在我的脑海中也是以第三人称的方式存在的，我对那些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不是那份手记勾起了回忆，恐怕再过二十年我也想不起来这个小村子。” “你的记忆出问题了？” 记错了事，对普通人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哪怕忘了也很正常，试问有多少人还记得二十年前的某一天自己做了什么呢？当然，前提是那件事并没有产生深远影响的话。 可是，对于观察者来说这就很不正常了。 “我们是真相的旁观者，是时光的见证人，你们所谓的‘历史’不过是几张白纸记录下的文字罢了，这些文字谁去写都行，你可以，我也可以，它也可以。”郝昭指了指小多，“你别不信，我真见过有人把前朝猫狗磨爪子、磨牙齿的木头当作某一大事件中的物品的……观察者从来都不相信这些，不管你们说得有多么地天花乱坠，拿出的证据有多么的切实可信，我们，一，律，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巧合，甚至我本身就是巧合之一，这也使得所有的观察者都是怀疑主义者，但同时，我们也是极端的本质主义者，我们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有其根源的解，但这个解必须是我们亲自求出来的，才是可信的。”biqμgètν “所以？”程知勿若有所思。 “所以，每一个观察的脑子便是他所观察的世界的真相，你可以把我们当成是永远不会出现数据损坏的存储器。但是现在这个存储器出问题了，你说严重不严重？” “这么一说那倒是，你想过为什么吗？会是那片无光之地的原因吗？” “应该是的，我想起来的那部分记忆只截止到煤油灯熄灭的那一刻，按照长夜村的规矩，我会立刻被黑夜吞噬，然后进入那片无光之地，而我现在站在这里就说明我当时成功闯出来了，问题只有可能发生在我闯出无光之地的过程中。”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两人的观点都一致地指向了那片神秘的无光之地，那个长夜村禁忌的核心。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秋季的天黑得很早，这里又是山中，据当地人说大约六点过一些天就会完全黑下来。程知勿和郝昭准备现在就出发前往那个与世隔绝的村子，将白氏兄弟送回去，再晚的话就来不及了。 程知勿的伤此时也是彻底恢复了过来，别说，初代法老还真管用，包括壮阳的功效也是。 他们一人背着一个走进了莽莽群山之中，小多在前面窜来窜去好不快活，一会儿抓鸟一会儿逮蝴蝶，程知勿纵然无奈但也懒得把它叫回来，这家伙多少是妖怪，还不至于被这里的野生动物给欺负了。郝昭走在程知勿前面，脚步飞快，碰上岔路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即便前面没有很明显的人走的痕迹，他也依然会坚定地拐上去，而在走了一会儿后再次出现的路面也证明郝昭没有走错。 他的记忆真的是一块随时可以被读取的存储器，哪怕时隔二十年也依然像是刚刚走过这条路一样。 “郝国钧和王广田走这条路的时候走了三个小时有余，但那是被驴车和驴拖慢了行程所致，以我们的速度，天黑之前是一定能到那里的。” “你为什么要说‘郝国钧’而不说‘我’？” “养成习惯，把上一个身份和现在的身份当成两个人去说，以防一不小心说漏嘴。” “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程知勿总感觉郝昭爱在和自己的谈话中穿插一些关于观察者的事情，他问过郝昭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郝昭还是那个回答：说不定你将来有机会成为观察者呢？ 密码 看得出来郝昭对程知勿的期望是很大的，对任何人来说都无比神秘的观察者却在程知勿的面前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事情，这事儿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相信郝昭是一名游离于时间边缘的观察者。 太阳以降至远处的山巅，再过大约半个小时就将完全隐没在群山的背面。 而此时两人也进入了长夜村的范围。 这不是程知勿说的，而是郝昭说的。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他打了个冷战，看上去不是很舒服。 果然，玄先生和许氏不愿意再次踏足这片土地是有原因的，长夜村真的会记得从它那里离开的每一个人，但或许是郝昭比较特殊的缘故，并没有在回到这里之后引得长夜村立刻迸发出异常，只是“盯”上了他，就像是屋主人在提防着闯入的客人一样。 而郝昭的反应也预示着前面的路不远了。 果然，两人再次转过一个弯之后，便看见了那个坐落于山坳之中的小村庄。长夜村的模样和郝昭记忆中差不了太多，村子中心的祠堂在这个视角完全能够看见，他又顺着那些石板路看到了王广田的房子，那房子看上去比当年陈旧了许多，但依旧坚固且让人安心。这里闭塞归闭塞，自给自足的能力还是有的，不至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有变化吗？”程知勿问。 “有。”郝昭伸手指了几户人家，“二十年前没有这几家人，看来长夜村这些年也添人进口了。”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两人走到村口时，村子里已经没有人在外面游荡了，所有的村民都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如今的长夜村已经通上了电，但他们依旧保持了这个早睡的习惯，或许等下一代长大之后这一习惯会被逐渐遗忘。 两人在郝昭的带领下直接朝着村中祠堂走去，得先把白藤和白蔓两兄弟安顿下来再说。 第1章 请假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今日请假（抱拳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一百二十九章 白澄正 他们走路的声音都很轻，但是夜晚的长夜村是个无比寂静的地方，这里没有风，也没有虫鸣，他们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石板路上，这些石板已经被踩踏过上百个年头了，结结实实地夯在了泥土之中，两人踩上去仅发出轻微的声响，可这还是惊动了沿途的村民，有些屋子里亮起了灯，但又很快灭了下去。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有外来者……” “不要管他们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快去睡觉。” 这些细碎的言语一字不差地落在了程知勿和郝昭的耳中，他们倒是没有在意，长夜村这地方再怎么诡异都已经让他们见怪不怪了。两人背着白氏兄弟一路来到了村子中心的祠堂，这里还是和郝昭记忆中一模一样，就连祠堂那破破烂烂的外墙也没什么变化，程知勿同样注意到了那块悬在门楣上的牌匾，上面勉强可认的只有“氏祠堂”三个字，前面最关键的那个姓却模糊不清，似是有人刻意抹去了一样。 祠堂的大门此时已经紧紧得关闭了起来，郝昭不知道那名白姓男子是否还住在这里，只能上前尝试敲门。 “谁？”里面立刻就传来了一个疲惫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在这段时间似乎经历了巨大的打击，仅从声音便可听出他身心俱疲。 郝昭清了清嗓子：“是白大叔吗？我们把你的儿子给送回来了。” 屋子里那个男人的声音没有再回应，但是里面却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路上还磕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当几下声响，随后那扇老旧的门便歙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张半是谨慎半是期待的脸，郝昭从那五官的轮廓中隐约还可以看出对方当年的模样，正是那天夜里与他闲谈过一场的白姓男子。 二十年过去了，这名曾经的年轻人已然头发花白，皱纹横生，按说他才只有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像是年近花甲的老人，如果站在许氏的身边，那他大概率会被认作是许氏的父亲而不是丈夫。 他谨慎地打量着门外的景象，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郝昭和程知勿，当然也看见了他们两人背上的白藤和白蔓。 “我的儿啊！”男人在看清白藤和白蔓的瞬间便把门板猛地摔到一边，踉踉跄跄地大步走了出来，几滴浑浊的泪珠从他的脸颊上滚落，他的脚步止于郝昭身前不远，却迟迟没有迎上去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接下来，白藤和白蔓瞒着他离开长夜村已有很长一段时间，身为土生土长的长夜村村民的他相当清楚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 密码 他担心对方背上的那两具身体已然冰凉，而他没有面对这个事实的勇气。 天色已暗，他总觉得跟前那个男子的面容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长夜村常年没有来客拜访，他有生之年里记得的也不过数十人而已。 郝昭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说：“白藤还活着，但是白蔓可能没救了，请节哀。” 男人闻言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两三步冲了上来，一把捧住郝昭背上的白蔓的脸，虽然两兄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身为父亲的他怎么可能会分辨不出？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被宣告没救的白蔓，顿时涕泗横流。郝昭见状，便将白蔓从背上放了下来，交到男人的怀里。 郝昭轻轻拍了拍男人因哭泣而不断耸动的肩，叹了一声：“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你夫人说你念过书，孔子说的这句话你应当是知道的。”ъitv “你们……你们见到她了？！”男人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地在郝昭和程知勿脸上扫过。 方闻噩耗，却获喜讯。 “见过，她还有事要处理，暂时不便与你相见，托我们传达一句话给你：世事艰苦，道阻且长。”郝昭又从兜里掏出了那条细绳，“还有这个，她让我们转交于你，你看看是否认得。” 男人本是将信将疑，毕竟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但是在听到那句话、看到那条细绳之后他便再也不怀疑了。 “我的妻……她……她近况如何？”男人即便已经形容枯槁，憔悴难安，但言谈之间仍然有一股文绉绉的感觉，这是渗进他骨子里的风度，看来许氏说得没错，他当年不止是念过书，甚至还往深处仔细钻研过，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仍然归于这小小的长夜村。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尚可。” “那就好，那就好，见不见我倒是其次了……”男人说着，又想到了什么，悲从中来，叹息了一声。 程知勿和郝昭都知道他在叹息什么，那是妖怪与人类不可逾越的鸿沟，这鸿沟不是两个种族的后天对立，而是寿命的先天差距。当时本是相好的男女，仅在二十年后便已差别巨大，一个还是风姿绰约的美妇人，一个却像是土已经埋了半截的老头，这让他何尝不叹息，何尝不痛苦？ 小多上前去咬着男人的裤腿轻轻拽了拽，嘴里发出轻微的呜呜声，似在安慰。 程知勿有些奇怪地看了小多一眼，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积极主动？ 男人被小多一拽，抬起头来便看到了程知勿背上昏睡着的白藤，顿时想起了刚才郝昭说的话：生者如斯夫。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啊。 他轻轻摸了摸小多的头，一时间仿佛感觉自己和这条狗竟有了某种莫名的共情。 此时的太阳马上就要彻底没入大山的背面了，男人赶紧把来客全都让进屋内，按说祠堂一般是不许外人进入的，但是这会儿想让他们再去找别的地方歇息也不太可能，况且这还是自己的恩人，男人不敢怠慢。进到祠堂中后，男人按开了电灯的开关，那盏钨丝灯在滋滋地闪烁了几秒后稳定地亮了起来，长夜村没有点灯的习惯，这盏灯装着也只是为了应急，已经好几年都没用过了。 几人把白氏兄弟安顿好之后，来到了男人的卧室之中，这里是祠堂的一个偏房，这些年过去了，祠堂扩建了几个房间，以便白氏一家居住。 借着电灯昏黄的光辉，男人再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来客：这是一支古怪的队伍，由两人一狗组成，他们翻越了重重大山，来到了这座几乎与世隔绝的村落，其中一位甚至还戴着墨镜，是瞎子吗？不可能，村外的山路即便是自己这样耳聪目明的人去走都走得很是艰难，一个瞎子要怎么徒步来到这里，而且还背着一个人？至于另一个人，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我叫白澄正，两位叫我一声白叔就好。”白澄正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程知勿。” “郝昭。” 两人又把对许氏讲过的故事给白澄正讲了一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清楚，当然，他们没说许氏在被猎妖人追杀的事情，以免白澄正徒增不必要的担忧。 白澄正如许氏那样对两人千恩万谢。 “郝昭啊，我是不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你，或者你的什么长辈？”白澄正实在憋不住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郝昭微微一笑：“二十年前，你与我父亲有过几句闲谈。” “二十年前……”白澄正的目光略有失神，他终于将面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对应了起来，“原来你是他的孩子，果然，虎父无犬子，他当年不小心灭了灯盏，被长夜村拽入了黑夜之中，竟然成功走出来了。” 不知为何，程知勿和郝昭总感觉白澄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那样的惊叹。 第一百三十章 骗我 “我父亲喜欢在本子上记录自己的见闻，我从他的手记里找到了这个名为长夜的古怪村子以及进山的道路指引，这才找到了这里。” 白澄正回忆了一下，“确实，我记得你父亲的上衣口袋里装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我当时看见他就知道他也是念过书的人，可惜没有跟他多聊两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和我一样，都是人民警察。” 身份证- “噢！真不错，真不错，他近来身体如何？算算时间大概也快到退休的年纪了？” “很遗憾，家父在离开长夜村，回到工作岗位上后不久便因公殉职了。” 白澄正听完颇为唏嘘感慨。 “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外面不安全，你父亲应该在手记里说过关于这里的事情？这个村子的夜晚对所有踏入这里的人来说都是禁忌，切莫掉以轻心。”白澄正严肃地嘱咐道。他主管村中祠堂，比所有人都更加相信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也更清楚其严重性。 “那个……”郝昭转过头去想与程知勿交换一个眼神，却尴尬地发现对方压根就没有什么眼神，那片灰白无神的眼眸就是能看到的全部。 程知勿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接过了话头，对白澄正说：“白叔，我们想要探一探那片无光之地。” 可是白澄正在听到这个要求时便凝重了起来，严辞拒绝：“不行，绝对不行，你们是外来者，不知道这里面的轻重，无光之地是很可怕的地方。郝昭，不要以为你父亲能出去、我的妻子能出去就意味着那里是可以大摇大摆来去的了，那都是侥幸罢了。你的父亲难道没有在手记中写过相关的内容，或者警告过你吗？” “其实……他当年根本不记得任何的事情了，就连他来过这里都不知道，我也只是凭借手记中的内容才知道长夜村的存在。”郝昭顿了顿，说：“此次前来，一是想要搞清楚我父亲当年在这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二，想要找两个人。”程知勿补充道。 白澄正不愿让面前的两个孩子去试着挑战无光之地，于是便将第一个目的暂时抛在了一旁，转而问程知勿：“找什么人？你说，我要是认识的话一定告诉你。”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白澄正感觉有点奇怪，怎么找人还能找到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来？长夜村里现在也没有外人居住，他会是找谁？ “两年前，是否有一对夫妻来过这里，男人叫余渺，女人叫薛桐。” 白澄正听到这两个名字后思索了片刻，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印象，孩子，你确定他们真的来过长夜村吗？” “我确定。”程知勿有一次拿出了余小小的照片，“这是他们的女儿，你看看这张脸有没有对她父母的印象？” 白澄正接过手机仔细看了半晌，摇摇头还给了程知勿。 “这些年每一个造访长夜村的客人我都见过，但对余渺、薛桐和那张照片都提不起任何的回忆来。” “这样啊……”程知勿皱着眉头接过手机，原本刚刚有了眉目的事情好像再一次断了线索。 白澄正又转向郝昭，再次叮嘱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我们明天再说，今天已经很晚了，先睡觉，我去跟俩小子睡一块，你们睡我的床。记得别关灯，天已经黑了。” 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房间。 等另一边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后，程知勿看向郝昭，郝昭又看向程知勿，两人对视了十来秒之后，郝昭佯怒道：“在这儿跟我使屁的眼色，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你有眼色吗！俩眼珠子加一块都凑不出一张整的眼角膜来。”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这也就是跟程知勿比较熟了，郝昭才会开这样的玩笑。 程知勿撇撇嘴，抱着胳膊向后靠在了墙上，“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得见我使的眼色，这就是皇帝的新衣之番外篇：皇帝的眼色。” “你平常这么说话没人揍你吗？” “没，敢碰我一下我就立马躺地上开始思考一会儿讹多少，虽然我打不过，但我可以让对方赔不起。” 郝昭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他还是开口，说：“说正事，你怎么想？” “骗我。” 程知勿言简意赅。 确实，白澄正肯定在骗他，山外小镇上的人但凡对余渺夫妇还有印象的都毫不犹豫地点头说他们来过，虽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他们既然已经到了长夜村的山口，再加上程知勿通过余小小看到的那片漆黑无光的景象，那余渺夫妇的去向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白澄正之所以那样说，并非他当时错过了余渺夫妇的造访，实际上，他肯定看见那两人了，但是却不愿意告诉程知勿和郝昭。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为什么呢，答案也很简单，因为他知道那对夫妇误入了长夜村的黑夜中，必然被拽入了无光之地，而外面的人既然找到了这里来，那就说明那对夫妇并没有从无光之地中走出。 他不想让程知勿和郝昭去试探长夜村的禁忌。 这一点两人都可以理解。 “所以？” “你觉得呢？” 这一次，郝昭读懂了程知勿的眼色，不，那不是眼色，而是一种更加内蕴的表达方式，就好像是直接通过对视直接传递到了他的脑海中，这并非什么特殊的能力，这是独属于程知勿的表达方式。 很难想象一个瞎子能够通过眼神传递什么信息，郝昭在此之前也是不信的，哪怕他见过了许许多多的瞎子。 可程知勿不太一样。 卧室中的静默像是一种奇妙的征兆，他们都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却不说破，只是有一个人站起来走到了电灯开关的旁边，轻轻按了下去。 卧室霎时间便陷入了一片漆黑，外面的黑夜一点点渗透了进来。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程知勿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贴上了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那种黏糊糊的恶心感，反而还有些让人安心，他明明坐着，却感觉自己已经躺在了暖烘烘的被窝里。一个平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其实他也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声音，似乎是风声，又似乎是树叶摩擦的莎莎声，总之，这个声音让他很快便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中。biqμgètν 这里真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迷迷糊糊之间，程知勿望向四周，中秋刚过去三天的光景，夜空中的月色是很明亮的，但是此时他眼中的环境却越来越暗、越来越暗，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已包裹了整个世界。 或者说，他和郝昭已经堕入了这样的世界中。 他们刚才的眼神含义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不论如何都要去探一探那片无光之地，哪怕白澄正百般不允也没用。 程知勿要去找余小小的父母，更要探明这里与传说中的伯虑古国的关系，借此寻找到进入古山海的入口。这不光是为了余小小，实际上，程知勿相当清楚，这只是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姜诚知。 而郝昭的目的则要单纯得多：他要找回他遗失的记忆，否则这名观察者将再难信任自己的记忆。 在黑暗即将彻底吞噬掉月光的最后几秒，卧室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了，门板砸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面色慌张的白澄正站在门口，他没想到程知勿和郝昭竟然如此决绝地关上了灯，以至于他慢了一步，在他的眼中，卧室内已经是空无一人的状态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本能的恐惧 程知勿并没有感觉到空间的变换，他只是感觉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光线被一点点地排挤了出去。他的手始终放在小多的头上，安抚小多的情绪，这家伙虽然是妖怪却没怎么见过世面，不知道会不会害怕。 过了好几分钟，他仍然感觉自己没有动，就好像始终坐在床上。 但是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持续这么久都没有变化。 “郝昭？”程知勿喊了一声。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嗯。”郝昭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听上去和之前在卧室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就连距离远近也是一样的，显然他也没有动静。 “我觉得我们大概已经进来了。” “我想也是，只是没想到这个过程没有让我感到任何的空间变化，就好像出问题的不是我，而是四周的环境。” 程知勿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这真是个古怪的地方。 “分开探索一下，先搞清楚附近是什么样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两人拿定主意之后便各自展开了搜寻。 程知勿将牵引绳系在了小多的项圈上，将绳索在手上缠了几圈，和小多靠在一起，一人一狗好像又回到了两个月前的那种模式，只是这次即便是导盲犬也看不见了。 他先伸手摸了摸自己屁股下面坐的地方，手感有些软，像是某种布匹，边角很硬，摸不出什么材质来，表面上似乎已经包浆了。 程知勿站了起来，可惜盲杖在跟猎妖人的战斗中损毁了，否则探索四周的环境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就跟回家一样。不过即便没有盲杖，程知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中摸索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的手和脚都是此时最佳的“眼睛”，何况还有小多在旁边，这家伙的鼻子灵得很，能够充当探路的作用。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他往左边摸去，郝昭往右边探寻。 地面比较平整，虽然有一些坑坑洼洼，但整体上仍然是一个比较良好的平面，这对程知勿来说是一个相当好的消息，平整的地面意味着能更轻易地走动，没那么容易摔跤。 往前走了六七步，手上的牵引绳突然一紧，小多拽住了程知勿。 这意思是有东西，但小多没有后退，意味着那东西应该没什么威胁，只是一个比较明显的气味。 于是程知勿缓缓向前摸索而去，他先是摸到了一面土墙，又蹲着身子往下摸，终于在大约膝盖高度的位置找到了小多闻到的特殊气味的来源，那些东西摸起来像是一块块小小的石头，表面很脆，甚至程知勿稍稍用力还会往下掉渣，他摸着摸着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将手凑到鼻子面前一闻，脸色顿时变了变。 这不是石头，这是木炭。 这里为什么会有堆积得如此密集的木炭？ 程知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站起来摸了摸那面土墙，墙上每隔不远便有或纵或横的一条沟壑，而且所有的横竖沟壑都是垂直接触的，那沟壑里还有着一些和土墙触感不同的粘合剂一样的物质。他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也不是什么天然形成的土墙，而是人工垒砌的墙壁，那一条条的沟壑代表着一块块土砖的界线，触感不同的物质确实就是土砖与土砖之间的粘合剂。 “郝昭！”程知勿喊了一声，想要告诉郝昭这件事。 可是，过了两三秒郝昭仍然没有回应，程知勿再次感到事情的不对劲，他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永夜之中，仿佛做什么都很困难，即便他现在原路返回去找郝昭，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往什么方向走了，而且这里还没有任何的其他声音，除了自己的脚步之外……等等，为什么刚才自己和郝昭反向离开的时候没有听到郝昭的脚步声？起初似乎是有的，只是走了两三步之后便突然……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程知勿开始往回走去，沿着原路走了六七步。 游园会上经常会有一个叫“盲人摸象”的游戏，说是摸象，但这个游戏跟大象没有任何的关系，参与游戏的人会被蒙上眼睛，然后往前走数米，直到碰到墙为止，判断是否胜利的标准在于参与者有没有摸到墙上贴着的画或者别的什么。往往许多人都摸不到，他们在蒙眼往前走的过程中就会一步步走歪，这种偏离的幅度很小，以至于在没有视觉参与辅助校正的情况下正常人几乎是不可能察觉出来的。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想要沿着某一条固定路线走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好在程知勿早已经习惯了。 很快，他就走到了刚才坐的地方。 郝昭不在这里，但是程知勿并不着急，他非常安心地坐了下来。他知道，以郝昭的脑子和经验，发现这里的问题只是早晚的事情，大概率不会比自己晚多久，郝昭在发现自己没有回应之后一定会做出跟自己一样的选择：回到原地。 有了刚才的摸索，程知勿也已经明白了自己屁股底下坐的到底是什么。 他没那么担心了，甚至悠闲地哼起了曲调不明的歌。 没多久，大概也就不到十秒的功夫，郝昭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嘿，你竟然比我反应快，我果真没低估你。” 那声音起初很小很小，细弱蚊蝇，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极大幅度地削弱了一样。但是随着郝昭的走近，那声音又以极快的速度增大了起来，简直比音箱上调节音量的旋钮被拧动时还要快。郝昭会这样说话吗？显然是不会的。而程知勿刚才就对眼下的情况有了一定的预料，所以才会毫无征兆地哼起那没有任何旋律可言的歌。 “我没比你快多少，你在原路返回上耽搁的时间比我久得多，我有经验……怎么样，刚才我哼歌的声音在你听来有什么不同吗？”他停止了哼唱，问道。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好家伙，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在学办白事的呢。”郝昭的语气较之刚才也轻松了许多，他和程知勿一样，大概已经明白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的声音变化很快，在几步之内便由极小转变为了正常的音量。” 程知勿嗯了一声，“和我想的一样，这里的空间，或者说这里的黑暗会吞噬传播的声音——它不是声波的良好传播导体。” “玄玄乎乎的东西被你这么一说突然就科学起来了……那你分析一下为什么会这样？” “我上哪儿知道去。”程知勿白了他一眼，可惜郝昭看不见。 他们坐在那里思考了几分钟，两人都已经明白了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村中的祠堂，就是白澄正让他们歇息的卧室。但却不是现实中的那个版本，而是另一个像是复制一样的版本，所以这里没有其他长夜村的村民。两人屁股下坐的其实就是他们此前一直坐着的床，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没有感觉到空间的变换：不是没有变换，而是差别实在太小了，除了视觉差异之外，其他的变化都微乎其微。 那古怪又神秘的无光之地竟然就是长夜村的复制版本！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里的生存环境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恶劣，那些不小心进入这里的村民会不会还活着？”程知勿自言自语着，但立刻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不行，环境和长夜村一模一样并不能证明这里绝对安全，而且没有阳光的话，普通人类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确实，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摆在两人面前：这里到底有没有危险？ 有没有危险？ 不去思考这个问题还好，一旦脑子里开始思考是否存在危险，郝昭便难以克制地被恐惧一点点侵占了脑海，恐惧的情绪就像是深深扎根在了他的脑中一样，挥之不去。他是活了快两千年的观察者，但仍然拥有害怕的本能，面对这视觉无法生效、听觉几乎被封锁的世界，未知成为了最大的恐惧，谁也不知道两三米之外的地方是否有什么游荡的可怕生物在盯着自己，甚至那可能不是生物。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你在害怕？”程知勿开口。 “你怎么知道？” “谁都会害怕。”他顿了顿，揉着小多毛茸茸的脑袋，“我也一样，但我十几年前就习惯了，习惯了，就不怕了，我现在唯一不太适应的就是听觉被封锁在方圆两米之内。” 郝昭长久没有回话，他从程知勿的话里听出了当年遭遇过的苦痛，虽然时至今日，这些苦痛早已被重新审视甚至被遗忘，但它们都层真实地发生在程知勿的生命中过，这个双目几近失明的男人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当黑暗成为了所有人行走的桎梏时，对程知勿来说，这一切才刚刚合适，他是在黑夜中行走的大师。 “我们接下来怎么走？”郝昭选择咨询这位“大师”。 程知勿不假思索地吐出三个字：“跟紧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入九隐山 程知勿将牵引绳分出一头交到了郝昭的手里，以免他与自己走散。随后他径直朝着卧室的房门走去，郝昭在他身后踉跄地走了没几步便拽紧了绳子，程知勿不得不停下来等他。 “你怎么做到走这么快的，不怕踹到东西摔跤吗？”郝昭有些惊叹。 “走过一遍的路我就能记在脑子里，这是多年来锻炼出的能力，这里如果真的和外面的长夜村一模一样的话，我甚至可以在三个小时内把你带出山去。说实话我已经很慢了，正常步速的话会比这还要快百分之二十左右。”程知勿表示自己很照顾郝昭在黑暗中的前进速度。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你真是个……”郝昭想说“怪物”，但略一思索觉得不妥。 “我真是个天才。”程知勿平淡无波的声音在前面幽幽响起。 话是这样说，程知勿还是尽量放慢了速度让郝昭能够跟上，声音传播受到限制的情况下，两人一旦走散恐怕就很难再聚拢了，程知勿能够精准做到原路返回，郝昭不行。 如果这里真是长夜村的复制版，那余渺夫妇或许正借着某一家的房子和田地勉力支撑着，他们是有一定实力的妖怪，这种无光的环境并不是阻碍他们生存的致命障碍，食物和水源的短缺才是，如果这里真的没有危险的话，那一切就像是一场异常艰难的荒野求生——将这里形容为荒野一点都不为过。 程知勿目前的打算是挨家挨户地搜寻过去，这样的风险无疑是很大的，但不管是寻找脱身之法还是余渺夫妇，都不得不这么做。 “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出去的？”程知勿问。 “最好不要说‘你’，要说‘他’，是郝国钧，不是我。”郝昭有种莫名偏执的讲究，但是他对于程知勿的疑问也同样非常好奇，以他现在这样寸步难行的状态，究竟是怎样离开的？ 想了想，程知勿还是做了一个预防：“如果不小心走散了，那就祠堂卧室见，我等你三个小时，如果你还走不回祠堂，那我就出来找你。” “我没那么废物。”郝昭拽了拽牵引绳以示不满。 程知勿突然停了下来，郝昭听到一阵摩擦的嗑嗑声从程知勿的位置响起，这声音让他感到毛骨悚然，如果不是清楚前面站着的是程知勿的话，恐怕他已经开始后撤了。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这无关乎能力的高低，纯粹是源自本能的恐惧。 人类是从骨子里惧怕黑夜的，在刀耕火种的年岁里，黑夜意味着彻骨的寒冷与未知的死亡，许多骇人的野兽都会在夜晚捕食，更何况还有比野兽更加可怕的妖怪，虽然如今谁也不知道远古的妖怪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格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它们在那个时代必然是人类最深的恐惧。 当观察者丢失了赖以生存的双眼和记忆，他被恐惧彻底笼罩了心灵。 好在程知勿的声音及时响起，他的语气像是在调侃，又像是在叮嘱：“希望我也没那么废物。” “什么意思？”郝昭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让郝昭毛骨悚然的嗑嗑声再次响起，这次他挺清楚了，声音是从程知勿的脚底发出的，那家伙好像是在用鞋子在地上摩擦。 “这里有两条不该存在的沟壑，当然，前提是无光之地和长夜村是一比一精确复制，否则两条沟壑不能证明什么。” 郝昭明白了程知勿的意思：这两条沟壑说明这里有其他人，最起码是其他生物活动。他已经不敢肯定那是不是人了，只希望起码是可以沟通的生物。 “这最好是余渺夫妇拖着锄头走过时留下的痕迹，不然的话……做好战斗的准备。”程知勿做出提醒，他的眼底已经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焰，但即便是凤凰也无法点燃这片浓稠如墨的黑夜。 这时，程知勿突发奇想，切换到了另一个视野，也就是咕噜咕噜给予他的能够分辨人类与妖怪的视野。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他预感这样做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在视野切换之后，程知勿惊讶地发现眼前的世界似乎变亮了一些，虽然还是一片漆黑，但这片墨色已不如之前浓郁了。 更让他惊讶的是，在此时的视野中，身侧的小多竟有了蓝色的轮廓，郝昭的身形也被一片青色指示了出来。这一幕让程知勿震惊到顿住了脚步，以至于差点被郝昭撞了个趔趄。 咕噜咕噜给予的特殊视野居然能够正常使用！ 这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咕噜咕噜的实力，或者说位格比凤凰还要高出一截乃至更多。 凤凰在远古时期已经是至高至强的象征了，比凤凰还要强大的生物……究竟是什么来头？程知勿已经难以想象，他只是在心里不断重复着“九隐山”三个字，一幕幕地回放着在九隐山中看到的天边亮起的那一片金光。 他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似乎是傍上了一个超级强大的存在，但对方似乎陷入了困境之中。 更可怕的是，能让咕噜咕噜陷入困境的，又是什么样的家伙？ 突然间，程知勿感到四周的环境像是被扭曲一样变化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充斥了他的脑海，所有的颜色都好像被一支舔满了颜料的画笔狠狠涂抹着混杂了起来，透露出一种古怪而又使人目眩神迷的色彩。程知勿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哪怕再过十年他也忘不掉，这是进入九隐山的感觉。 小多还在身侧，程知勿打量了一下附近，熟悉的阴沉又晦暗的墨绿是这片空间的主色调，他可以确定自己真的又一次来到九隐山了。 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郝昭没有跟着自己进来，希望他在长夜村能镇定地等到自己回去……程知勿如是想着。 “咕噜咕噜？”程知勿喊了一声。 他刚刚尝试过了，在这里无法使用凤凰之火附带的视野，他本来还想看一看九隐山到底是什么模样，可惜做不到，只能继续使用咕噜咕噜给予的视野。 随着他的呼喊，一阵黏稠又让人感到有些恶心的咕噜咕噜声在前面泛起。 “噢小家伙，咕噜咕噜……你怎么又来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遭遇 程知勿耸耸肩：“你看我像是知道为什么的吗。” “啊让我看看……”咕噜咕噜沉默了几秒，“你好像去了什么地方，咦，很奇怪，现世竟然还存在能够和九隐山构建起联系的地方吗。” “这意味着什么？”程知勿问。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古老，意味着古老，小家伙。但是这种构建起的联系很微弱，你仍然在这里待不了太久，有什么想要和我聊聊的吗，我很乐意听一听外面的故事。”咕噜咕噜对程知勿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更想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模样了，之前几次看见程知勿都没有来得及问。 程知勿想了想，“抱歉，这次可能没太多时间给你讲外面发生的事情，但外面确实是一个相当精彩的世界，你如果能出去的话，我想你会喜欢的。” “没关系，小家伙……咕噜咕噜，我眯一觉的功夫都能被你吵醒四次，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看到你的。说，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急躁？” “你知道伯虑古国吗，或者无光之地？” “啊，那里确实是个古老的地方。”咕噜咕噜果然知道，但是它的下一句话却浇灭了程知勿的希望，“但是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曾经记得那里，我的记忆……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很多事情都被湮灭在了亘古的年月里。” 程知勿借着这个机会又问了问视野中的紫色和那神秘的闻妖商会的事情，可是咕噜咕噜都表示不清楚。 “我怎么才能从无光之地里出去？” “我不清楚你说的无光之地是什么，咕噜咕噜能告诉你的只有一点：这样的环境要想存留千年万年，一定有其核心所在，找到它，就可以离开。” 核心…… 咕噜咕噜没有给他提供太多有价值的线索，但起码程知勿从它的口中知道了长夜村确实与伯虑古国有关，至于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如今又在何处，就得自己去探寻了。在获取完自己需要的信息后，程知勿有些急迫地向这位九隐山的神秘存在请辞，虽然他没有察觉，但是他身体的本能却处处透露出一个信息：他非常抗拒与咕噜咕噜长时间对话。biqμgètν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原因很简单，咕噜咕噜实在是一个既可怕又诡异的家伙。尤其是程知勿发现咕噜咕噜比凤凰还要厉害的时候，他便越发抗拒与这位存在对话。 咕噜咕噜也没有多加挽留程知勿，正如它所说：程知勿早晚还会进来的。 九隐山记住他了。 程知勿此时才终于知晓玄先生和许雪绘在面对长夜村时是什么感受了。 眼前那浓重如水墨的色块又一次在他的眼中扭曲，不多时，程知勿便回到了无光之地中，他向后摸了摸，没有人，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郝昭的回应。果然，自己的突然消失让郝昭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事情，按照约定回祠堂等待去了，只是……程知勿很怀疑他是否能够安然回去。 想到这里，程知勿便准备迈步往回走，他猜想自己大概能在路上看见郝昭。可是他刚抬起脚来，便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地面通过鞋底传递到脚上的触感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程知勿的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自己刚刚离开十来分钟的时间竟然就有什么东西路过了这里吗？！ 他微微俯下身，一手扶着小多，一手朝地面上摸去，他先是摸到了那两条原本存在于这里的沟壑以及从沟壑中翻起来的泥土，然后惊恐地发现在那两条沟壑上面又多出了另外的两条沟壑，这四条沟壑呈一个并不规整的“井”字型排列，纷纷延长到了远处。 而新出现的这两条沟壑的朝向，如果程知勿没搞错的话，正是朝着祠堂方向去的，或者说从祠堂的方向来的。 讨论群 那个东西追着郝昭过去了？ 程知勿倒不是不信任郝昭的实力，那家伙能轻易斩杀几名猎妖人，要是全力施为的话，大概能把整个长夜村给从地图上抹掉。 他只是担心郝昭会不会被偷袭。 想到这里，程知勿赶紧朝着祠堂的方向追了上去，可是他又不敢跑太快，谁知道那个造成这些沟壑的家伙会不会刚走没多久，如果对方是从祠堂方向往村里走的话那还好，只要郝昭没和对方正面碰上那都不是什么问题，自己也不用担心前面会不会有东西。 只是如果那东西是往祠堂方向去的话…… 起码自己和郝昭其中之一必然正面与之遭遇。 好在自己有特殊视野，不受黑暗的限制，能够看见正常范围内出现的生物，起码那明显的蓝色或青色能让自己及时发现前方的异常。 于是他快步往前走去，两人离开祠堂的距离并不遥远，长夜村的房子都是围绕中心台地上的祠堂修建，只是最靠近祠堂的那一片范围没有别的建筑而已，此时程知勿就处于这个范围内。他没记错的话，自己和郝昭从村外走进来时，这条路的两侧满是葱葱郁郁的树林，可供观察的视野只有很窄的一片，并不能一眼就望到祠堂的位置。 程知勿小跑几步后想起前面是一个弯道，便放缓了脚步，在转过弯道后，他看见前方多出了一个青色的人影，这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青色让他吓了一大跳。但是仔细看了看后，程知勿欣喜地发现那人影和郝昭有九成像，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都一模一样，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就好像是在俯着身子探路一样。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郝昭毕竟不是程知勿这种走过一遍就能记住路的人，他必然是要摸索着前行的。 首发：塔读~小<说 程知勿刚想喊他，就想起来这里的声音被封锁在了大约两米之内，于是便快步走了上去。 但是越靠近他便越觉得有些不对劲，郝昭的姿势实在是太古怪了，他这样走路不会觉得累吗？再趴下去一点就有鬼子当年用人力排雷时那味儿了。但是程知勿又万分确定那就是郝昭，在他还没恢复视力的时候他就记住了郝昭在这个视野中的模样，除非那是郝昭的双胞胎兄弟，否则不可能认错。 程知勿走了上去，大约进入两米范围内时，他加重了脚步，以让郝昭听见自己从后面过来了，同时开口喊道：“郝昭……” 昭字还未落地，前方的郝昭便突然转过头来，这反应再次把程知勿吓了一跳，郝昭的身体也随着这下扭头呈现出一种有些扭曲的姿态，看上去分外诡异。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一个声音从郝昭口中响起，但是这个音色却让程知勿感到有些陌生，主调是沙哑，掺杂着时不时断线一样的磨合声，只有很久很久不说话的人才会发出这样古怪的声音，程知勿当年在接受眼部治疗的时候听到过这样的一个病人说话，和郝昭此时的发声特色别无二致。 “你在说什……” 程知勿的话才说到一半，那道身影便突然朝着他扑了过来，一道呼啦撕扯空气的声音同时响起。程知勿不熟悉这个声音，但是他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感觉到危险降临。 程知勿猛地往后跳去一步，但他的衣襟还是被什么东西给刮到了，几乎将他扯倒在地。 这不是郝昭！！ 这是那个游荡在无光之地的诡异存在！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艹！程知勿在心头暗骂了一声，他从对方刚才的动作看出来那扯到自己衣襟的是某种手持的武器，大约一米来长，左右手各持了一把，而那古怪的走路姿势正是弓着身子将左右手的两把武器在地上拖行，沟壑也是这样产生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三十四章 锄头 无暇多思，程知勿瞬息间便燃起了眼底的火焰，那火焰从双眼中迸射而出，化作一团恐怖的烈焰风暴向着前方轰击而去。他下手略有留情，因为他担心面前的这个东西万一真的是郝昭，只是郝昭在自己离开的时间里出现了什么变故才成了这样。 其实，如果是郝昭的话，那程知勿想伤他可不容易。 那道疑似郝昭的身影在火焰迸射出来时便以极快的速度闪至了一旁，他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热烈的高温能对自己造成多么恐怖的伤害。 烈焰风暴的绽放仍然没有给这片黑夜增添任何的亮色，而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刚才的那两个闪身中已然脱离了可以传达声音的两米，这使得那疑似郝昭的身影已经完全无法确定程知勿的位置，只有程知勿还能看得见对方。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程知勿看见那个家伙跳开之后在原地站了两秒，似乎在犹豫是否要继续留在这里，但显然他并不打算冒这个险，烈焰风暴的威胁让他明白程知勿并不是好惹的，于是迅速离开了这条道路。 眼看那道身影直接闪身进入了密不透风的丛林中，程知勿也不想追击，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到祠堂寻找自己认识的那个郝昭，搞清楚刚才的那道身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呜呜……”小多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声，它闻到了什么，嗅觉在这里是不受压制的。 “发现什么了吗小多？”程知勿稍稍松开牵引绳，跟着小多走到了那道身影停留的地方，在地上摸到了一根木制的长杆状物，这个杆状物的一端套着一块坚实的铁片，一枚木楔从套箍中插入，将其固定在杆上，铁片的边缘似是经常使用故而被磨得比较锋利。 这是一把短柄锄头，和寻常耕地所用的有些不一样，其主要功能更偏向于战斗，程知勿正是被这东西扯到了衣襟差点摔倒。 这东西……程知勿有些疑惑，长夜村里怎么会有这种类型的锄头，于耕田种地毫无裨益，短柄和锋利的刃缘只会让下地干活的人在使用它时更加费力，锄头也更容易损坏。 想了想，他带着这柄锄头往祠堂走去。 走到祠堂外的台地时，程知勿的脚步缓了缓，他绕到了卧室的外面，这里有一扇窗户能够直接看到房间内的景象，当然，对程知勿而言也仅仅只是能看到房间内有没有人，这也就够了。 透过窗户的缝隙，程知勿发现了在卧室床上坐着的青色人影，那人影显得有些不安，但沉淀了诸多年岁的经验和阅历让他竭力克制着这种不安，在这样的黑暗中，一旦露出任何的脆弱，那便会像是被蚁群噬垮的堤坝一般飞快崩溃。 郝昭现在有些不安，程知勿的失踪已经让他有些紧张了，好在他相信以程知勿的本事一定还能回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在回到祠堂的这段路上他一直提防着四周，生怕在那无边的黑暗里潜藏着什么一直在注视他的不可知生物。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可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没走多久郝昭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莎莎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像什么金属在地上拖动摩擦。 且不管声音是由什么引起的，在这样的环境中，任何的一点声音都足以成为最恐怖的事情。 郝昭的手都已经伸进了挎包，但那声音却又突然消失不见了，发出声音的那个东西似乎在避着他走，这让郝昭又是凝重又是疑惑。在原地警戒了十余秒后，他便再次向着祠堂走去，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不等待程知勿回来带他一起探索的话，单凭他自己的力量想要走出去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 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郝昭正在思索着这些问题的时候，突然听到身侧的方向又有声音响起，他还没来得及戒备，那声音就开口道：“给你三秒时间，证明你是郝昭，不然我就动手了。” 郝昭听出了那是程知勿的声音，略略放松之余又一脸懵逼，什么叫证明我是我？ 但程知勿可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在话语落下后便开始了倒数。 “三。” “我草，你来真的？”郝昭有些慌神，他活了快两千年，啥时候碰到过这么莫名其妙就要动手的家伙。 “二。”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灼热的温度从黑暗中传来，程知勿确实打算动手。 “那个那个……”郝昭怎么也想不出来能怎么证明自己是自己，他喊出余小小的名字也不管用，程知勿依然在冷冷倒数。 “一。” 郝昭突然明白了什么，程知勿不会是把别人当成了自己然后被骗了？那这样的话只要说出只有自己和程知勿知道的事情就可以证明了。 “白门！日记！南海！姜诚知！” 这一连串关键词串起来的是一个漫长的故事，郝昭没有时间废话，选择了这种描述方式。 那灼热的温度缓缓散了开去。 郝昭松了口气，虽然他不怕程知勿，如果在外面的话，以他的实力，程知勿想要杀他乃至伤他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这里环境特殊，什么都说不好，而且郝昭并不想失去程知勿这样一个勉强能在这里行动自如的队友。 “我就猜到是你。”程知勿淡淡地说。 “猜到是我你还搞这一出。”郝昭的脸差点比夜色还黑。 身份证- “保险一点总没坏处。”程知勿顿了顿，将手上还在燃烧的火苗搓熄后，接着说：“你不知道我在路上碰到什么了。” 郝昭感受到床板沉了一下，什么东西被程知勿扔到了床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摸了摸，认出了那是一把锄头。 “不像是务农会用的样式，这样的锄头我只在农民起义军里见到过，他们没有合格的武器，只能用农具来战斗，有些人对农具做了改进，这样的锄头就是改进的结果之一……你从哪儿找到的？”郝昭不愧是见识广博的观察者，只是检查了个大概便给出了论断。 “果然你也觉得这东西出现在这里不正常吗。”程知勿坐了下来，怪怪地低笑了一声，“从‘你’手里抢的。” “从我……”郝昭刚升起疑惑，突然就顿住了。 他仔细摸了摸那柄锄头，在锄把上找到了一道像是树杈的刻痕，这刻痕……他的脸色变了又变，久久不语。 而程知勿只是在旁边静静地坐着，等待郝昭给出一个判断的结果。 过了一会儿，他问：“是你吗？ 郝昭说：“是我。”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他把锄头塞到了程知勿的手里，握着对方的手去摸那树杈似的刻痕，“摸到了吗，这个刻痕是宋朝一股农民起义军的标志，我为了搞清楚一些事情曾经参与其中，也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锄头……也就是它。” “当年进来的时候掉了？” “恐怕不是。”郝昭若有所思，“我想，你碰上的和我碰上的是同一个东西，或者说，同一个我。” “还真是你？”程知勿有些吃惊，他本以为那只是这个世界复制的和郝昭一样的家伙，但郝昭居然一口咬定那就是他自己。而且，郝昭也碰上了那家伙？可是怎么没有战斗的痕迹？ 郝昭叹了口气，他明白两人遭遇的到底是什么了。 “你还记得我说我完全忘了关于长夜村的事情吗？我想……我们遭遇的就是记得长夜村的那部分我。”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骨 郝昭认为他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的他占了近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格和记忆并继承了他的全部物质，另一部分则只是他漫长记忆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节拍，一条连浪花都翻不起来的小鱼，这样的一部分被从他的身上剥离出去之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作为一名寿命悠久到无限的观察者，这被从他身上剥离出去的一部分却足以形成一个完整的个体，也就是那游荡在无光之地中的“怪物”，郝昭说那原本不应该是怪物，只是不知道到底遭遇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这样，但那家伙显然还保留着身为郝昭的记忆和行为，所以才会在程知勿喊出郝昭的名字时有所反应，会在遇见本体时紧急回避。 “我需要重新将这分割出去的一小部分吸收至本体，才能搞清楚我当时在这里究竟遇到了什么，致使我做出了分裂自己记忆的决定，才能搞清楚‘他’在这里面又遇到了什么，致使‘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你确定是自己主动分裂的？” “如果真有什么东西能够强迫我分裂记忆的话，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呃……为了让你做诱饵。” “有这么个可能性，我们得小心一点。” 两人提起十二万分的谨慎再次探向黑暗的无光之地，这一次程知勿有了特殊视野的帮助，不再担心会不会碰上别的生物，在这种地方他的主动权被放大到了极致，只有他偷袭别人的份儿。至于郝昭分裂出去的那部分……他绕着郝昭走还来不及，绝无可能主动上来招惹。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郝昭说那家伙是在害怕被他吸收。 “他大概已经在无光之地里诞生了一定的畸形的人格，这种人格是被无光之地滋养出来的，所以才会表现出古怪的模样。”ъitv “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生存确实很令人抓狂，但他即便只是一个记忆碎片，那也是属于你的记忆碎片，不应该这样就被折磨到崩溃了才对，这里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程知勿严肃地说，记忆碎片的发现并没有让两人感到轻松，诚然，他们更了解这片无光之地了，但是却也更清楚这里还藏着其他的危险。 “确实，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他，只要能将他回收，那我们就能知道全部了。” 两人行走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程知勿能够通过那印在脑海中的长夜村立体模型地图判断出两人所处的准确位置，他知道他们现在已经走到了祠堂外的边缘，这里是山坳的最低处，旁边是一眼水井，这里是祠堂与房屋的分界圆，一座座的土砖房都在这个分界圆之外静默地伫立着，它们像是坐在高台上沉默而又挑剔的观众，吝惜那微薄的掌声。 而舞台上的表演者呢，他们一点也不在乎。 “你觉不觉得，这里的布局很奇怪？”程知勿问。 郝昭没有立刻回答，他当然觉得长夜村的布局很奇怪，不止是布局，长夜村从里到外都透露着浓浓的奇怪，可是程知勿所说的显然不是这么表面的特征。 但是程知勿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甩了甩头，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抛出脑外，“可能是我感觉错了……还是先找人，余渺夫妇，或者你的记忆碎片。” 于是，两人开始挨家挨户地寻找起有用的线索。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余渺夫妇如果真是进入了这里，那他们肯定在某户人家的房屋里居住着，毕竟外面有游荡的郝昭·记忆碎片版，一旦碰上，那以他们的战斗力很难说结果如何，虽然那只是个记忆碎片，但实力并不弱。 “可惜，要是白澄正告诉我们余渺夫妇当年是在哪户人家借宿就好了，那样他们多半就住在那户人家的屋子里。” 程知勿嘟囔着，走进了下一个院门，长夜村总共不过二十户左右的人家，只是分布较为散乱，而程知勿只走过村口到祠堂的这一条路，其他地方他仅是用眼观瞧，没有记下路线，只能摸索前行，导致效率低了很多，他们现在也只搜索到第六家而已。 跟在程知勿身后的郝昭没有说话，他在这里的作用不大，比起找人，郝昭更关心自己当年到底是怎么离开的，许氏又是怎么离开的，比起白澄正的推诿，更可惜的是他们竟然忘了问许氏究竟又是怎么离开的，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教案啊。 “我也没问玄先生……不过，他们能出去，我们一定也能。” 程知勿漫不经心地迈着步子，对他来说，行走在黑暗中完全就是家常便饭，这里最大的阻碍根本就拦不住他分毫。 “你很自信……哎哟！”郝昭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就被脚下凸起一角的石板绊了一跤，毫无准备之下即便是他也差点扑在地上，好在前面的程知勿及时反应了过来，迅速转身搀住了郝昭。 “抱歉，刚刚在想事情，忘了告诉你这里要留神了。” “没事。”郝昭站起来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走回两步，仔细摸了摸那差点把他绊倒的凸起，半晌后，他说：“这里好像是王广田的家，我二十年前来这儿的时候也差点被这石板绊到……我不太确定，只是一个可能。” “想要验证的话，也很简单啊。”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程知勿眯起了眼，大步往前走去，他从郝昭口中问清楚了王广田家的房屋布局，虽然没有精准的数据，但大概方向是清楚的。 他告诉郝昭，他们在这里可能找到两样东西的其中之一，至于是哪两样…… 这时，小多突然站住了脚步，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啊……看来我猜对了。”程知勿眯了眯眼，推开了身前的房门，示意小多不要进去，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变异到足以致命的病毒细菌之类的。他回过头来对郝昭说：“你要是想给王广田一个交代的话，可以进去瞅瞅，不过，脚步小一点，别踩坏了。” 什么叫别踩坏了？ 郝昭松开握在手中用于防止两人走散的牵引绳，缓步向前走去，双手不住地四下摸索着，以充当黑暗中的眼睛。 没走几步，他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不臭，但是很独特。 是腐烂已久的尸体的气味，说腐烂不太准确，因为到了这个程度的尸体已经是一具白骨了，没有任何值得腐烂的东西依附其上，所以味道才会只是独特而不是尸臭。 这是……郝昭心头一颤，他知道这是什么了。 是王广田孩子的尸骨，那个不小心走失在了黑夜中的小孩子，郝昭曾在下榻的那个房间中见过这孩子的画——一些用尖锐的石块刻在墙上的意味不明的图案。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向前摸去，果然触碰到了一具尸骸，骨骼的表面已是坑坑洼洼，用手摸上去仿佛能轻易地将其折断，时间的侵蚀让这具尸骸呈现出风化的特征，好在短短二十来年还不足以完全摧毁骨头。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郝昭轻轻地将其抱了起来，可是用以连接骨骼的筋脉与肌肉都早已消逝殆尽，那些白骨在他的触碰下散落了一地。 最终，他抱出了一颗幼儿的头骨。 这还不算是特别坏的消息，起码他们证明了刚才的逻辑分析：住在哪里，就更倾向于在进入无光之地后回到哪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又是紫色 “你刚才说两样东西，一样是王广田孩子的尸骨，另一样是……我的记忆碎片？”郝昭问。 “是，不过现在看来那家伙并不会居住在某个屋子里，他大概还有别的落脚的地方，又或者他根本就不需要休息，反正这里古怪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个。老实说，你抱着一颗头骨探索无光之地也挺奇怪的，就不能塞进你的储物空间里吗？” “人类不能放进去，尸体也不行。” “真麻烦，在这一点上，人类和妖怪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说不清楚，我想，制造这个储物空间的家伙也说不清楚，他只是按照祖上既定的方法去打磨、缝制，又把空间气泡在其中锁死。” 程知勿撇撇嘴，他无意插入人类与妖怪的对立中。 余渺夫妇躲得很隐蔽，又或者单纯是程知勿运气不好，他直到找完了整个长夜村也没发现任何的其他踪迹，以至于他不由得瞟向了村口的方向，开始怀疑这地方是不是还有什么“隐藏关卡”，走出长夜村所处的大山会不会来到另一个世界，会不会这里就是古山海的一部分？ 最后一个思路还是太不切实际了，被程知勿一刀切掉。biqμgètν “这里真的有那么可怕吗？除了无止境的黑暗和那个不知道在哪里游荡的记忆碎片版的你，我看不出这里到底还有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情，如果有隐藏的危险那当我没说。”程知勿靠在院墙旁边坐了下来，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终得有个限度，否则两人的体力会被消耗殆尽，他可不想在这里面待上十天半个月的才找到出去的路，于是他向郝昭打听起了更多关于这个村子的事情。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有没有能称得上‘核心’的地方？”程知勿问。 “祠堂。” “除了这个呢？” “除了祠堂的话，还有村长……但是为什么要排除它。” “好，说实话祠堂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我懒得走回去，如果村长家离得近一些的话我更愿意先去村长家再仔细找找。”程知勿耸耸肩，在搞明白这地方的套路之后他便不再害怕了，只想赶紧找到该找的人然后离开，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那就先离开，反正这也不是单程票。 郝昭二十年前和王广田推车回来的时候见过村长一面，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不会干农活的样子，他当时想不明白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村长，于是尤其留心村长从驴车上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后回家的路线，顺便看见了村长家的位置。 于是郝昭以王广田的房子为基准坐标，向程知勿描述了该怎么走才能到达村长的家。 他一说，程知勿便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位置了，他们刚才搜索整个长夜村的时候也进入过村长家的房子，不过当时郝昭没说，程知勿也不知道这间房子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只是简单看了看，没有发现余渺夫妇的踪迹便离开了。 走过一遍的路，程知勿走得比之前快了很多，不一会儿便攀上山坡来到了村长的家门口。 这栋房屋在刚才两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程知勿吐槽过了，他认为这家人的房子修得太远，一点也不合群。 扣扣 之前说过很多次了，长夜村的地理位置是在一处山坳之中，这里就像是一个漏斗的形状，祠堂坐在最低洼处，四周依次坐落民居，不断地向漏斗的边沿扩张，如果长夜村的人口以较快的速度持续增长的话，那这二十年大概已经足以让他们的房子修到山坳的顶端，也就是漏斗边沿的位置了。 村长的房子就在这里，靠近漏斗的边沿。 所以才会招来程知勿的吐槽，让他多走了很长的路，爬了不少的坡。 “真是不亲民的村长……”他再次嘟囔着。 村长家的布局和其他村民没太多不一样，同出一地的人，审美往往差不了太多，何况是修房子这种自己不太做得来的事情，请来同村人帮忙，很容易就修建成相似的模样。 “如果说一定要有什么核心的话，那要么在村长家，要么就在祠堂里。”郝昭一手捧着那枚头骨，一手缓缓在灶台上摸索，他和程知勿各自检查着一个方向，但也不敢离开太远。 “这么笃定？” “你没见过那家伙，我第一眼就觉得他与长夜村格格不入，很难想象这种古老的村子会有那样的一位村长。” 找着找着，两人便搜完了堂屋和厨房，来到了卧室之中，根据房屋布局的逻辑来判断，这间应当是主卧，也就是村长睡的房间。程知勿精神略有振奋，除了祠堂，这里就是最可能有收获的地方了。推门进入后，视野里没有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程知勿也没有失望，和郝昭开始搜索了起来。 不多时，他发现床上的枕头摸起来有一种异物感，虽然这只枕头本身也被枕了许多年，原本蓬松柔软的棉花早已被压得板结一片，但程知勿仍然敏锐地从那板结的棉花里摸出了一个凸起的硬物，那东西不大，隔着枕头摸上去只有红枣大小，比起所谓的核心，更像是不小心弄进去的一块碎石子。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但是程知勿还是叫了郝昭过来一并打开这只枕头，谁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万一自己控制不住场面怎么办？ 两人一人撕一边，很快便将枕芯撕成了两截，藏在板结的棉花中的那硬质物体也从中掉落了下来，落在床板上砸出清脆的叮铛声响，又被弹去了地上，又是叮铛一声。 郝昭听着声音像是落到了程知勿附近，便想嘱咐程知勿去捡。 可是，程知勿却已经呆愣在了原地，他不是忘了捡那东西，实际上，他现在正盯着那东西在看，那东西竟然能在这特殊的视野下拥有属于它自己的颜色！ 而那颜色，是程知勿只见过一次的紫色！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曾经在那座位于东北边境上发生过的事情，想到了柳仙，当然，最重要的是想到了那枚在他的眼中显现出紫色的暖烟玉。 “这么笃定？” “你没见过那家伙，我第一眼就觉得他与长夜村格格不入，很难想象这种古老的村子会有那样的一位村长。” 找着找着，两人便搜完了堂屋和厨房，来到了卧室之中，根据房屋布局的逻辑来判断，这间应当是主卧，也就是村长睡的房间。程知勿精神略有振奋，除了祠堂，这里就是最可能有收获的地方了。推门进入后，视野里没有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程知勿也没有失望，和郝昭开始搜索了起来。 不多时，他发现床上的枕头摸起来有一种异物感，虽然这只枕头本身也被枕了许多年，原本蓬松柔软的棉花早已被压得板结一片，但程知勿仍然敏锐地从那板结的棉花里摸出了一个凸起的硬物，那东西不大，隔着枕头摸上去只有红枣大小，比起所谓的核心，更像是不小心弄进去的一块碎石子。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但是程知勿还是叫了郝昭过来一并打开这只枕头，谁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万一自己控制不住场面怎么办？ 两人一人撕一边，很快便将枕芯撕成了两截，藏在板结的棉花中的那硬质物体也从中掉落了下来，落在床板上砸出清脆的叮铛声响，又被弹去了地上，又是叮铛一声。 郝昭听着声音像是落到了程知勿附近，便想嘱咐程知勿去捡。 可是，程知勿却已经呆愣在了原地，他不是忘了捡那东西，实际上，他现在正盯着那东西在看，那东西竟然能在这特殊的视野下拥有属于它自己的颜色！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暴力破解 郝昭有些难以相信，这不过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金属，即便它的材质让人看不明白，但怎么着也跟核心扯不上关系啊，程知勿又是凭什么如此笃定这是无光之地的核心？疑惑归疑惑，郝昭还是没有轻易否决程知勿的论断，他拿出了自己的本事开始检查起这枚金属碎块，可是越检查他越发现手里东西的不简单，不论任何手段，诸如咒符、试剂之类的玩意儿都对金属块没有反应，而没有反应就意味着最大的问题。 这时，程知勿在郝昭看不见的黑暗中猛然抬起了头，窗外有东西闪过，那是一道青色的人影，微微躬着身子，像是野兽在地上爬行，如果不是这扇窗户做得比较低矮的话恐怕程知勿还不会发现他。 那是郝昭的记忆碎片，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程知勿的第一反应是那家伙带着更为诡异的存在找了过来，但是转念一想，那在他眼中散发着紫色的金属块似乎越发耀眼，郝昭的记忆碎片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的？如果那家伙清楚无光之地的核心在于这金属块的话，那他在发现有新人闯入无光之地后，或许会来坚守此处。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但是话说回来，程知勿和郝昭并不怕他，相反，他应该怕郝昭才对。 “送货上门……”程知勿低低说了一句，用胳膊肘捅了捅郝昭。 郝昭立刻会意，在这里能称得上送货上门的就只有那记忆碎片了，他很惊讶程知勿竟然仿佛拥有在无光之地中夜视的能力，本来想问，但想了想，程知勿似乎是在突然消失又回来之后才这样的，于是放弃了询问。 “我去应付他。”郝昭说着站起身朝门口缓步走去，他在等待那家伙主动闯进他的攻击范围内，最好能直接将其制服，以防意外发生。 程知勿倒是一点也不担心郝昭，他在一心一意地研究着那金属块。 他发现这东西似乎有些特殊，从材质上来看无法辨认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金属，谁又能光凭触感就辨认清楚，真正让程知勿感到奇怪的，是这东西的密度并不均匀，就好像是灌铅骰子，一边要重一些，另一边则要轻一些。 这是为什么？ 程知勿不相信在这小小的长夜村，在这深山老林中会有技术高超到能够往这么小的一块金属里冶炼进去两种不同且不相融材料的冶金师，别说冶金，这里就连一名铁匠都没有，他们凭什么做得出这样的金属？ 外来物。 长夜村的无光之地难道是由外来物引起的？无光之地的诅咒其实和长夜村本无关系？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程知勿瞥了一眼门口，郝昭和记忆碎片正遭遇上，后者丝毫不是本体的对手，轻而易举就被压制在了地上，正在被郝昭重新回收，那回收的画面看得程知勿直皱眉头，即便他也只能看到一个没有丝毫深浅层次区别的青色人影，但仍然能在脑海中想象出那画面。 观察者……好像也不是那么体面的人。 程知勿不想盯着那边看，索性站了起来，继续搜寻着村长的房间。他记得郝昭说村长和白澄正一样，像是文化人，说不定会写一些东西，要是能找到有用的文字记载就太好了，不过得带出去之后再看。 这个房间竟然真有一张书桌。程知勿略感惊喜，不过他很快就摸到了一张冰凉的镜面，惊喜迅速消褪了下去。这是梳妆台，不是书桌，村长的媳妇儿看来是个爱美的人。程知勿顺着梳妆台的边沿摸到了一些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还有不少原生态的、直接取自大自然的护肤品。 能买到这么些东西，对生活在大山深处的长夜村来说并不容易，村长下了不少的心思啊。 这会儿，郝昭也终于完事儿，走回到了床边，他没找到程知勿，但是找到了被程知勿嘱咐等在那里的小多，小多凭借嗅觉把郝昭带到了程知勿的身边。 “我已经将他吸收，嗝，不过想要搞清楚他这二十年经历了什么，还得等我再消化消化他的记忆才行。”郝昭顺了顺喉咙眼，似乎有些不舒服，“我跟他分开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在本质上出现了一些不兼容的现象，等离开这里，回到眉州市之后我或许得沉睡一段时间来好好捋一捋，不会太久，短则两三天，长则十天半个月。” “可别提你那吸收了。”程知勿嘟囔了一句，撑着梳妆台站了起来。ъitv 既然找到了大概率可以判定为核心的东西，郝昭又已取回了他的记忆碎片，那两人也差不多可以琢磨着离开了，他们在无光之地中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虽然没有日月星辰来作为判据，但程知勿心里隐约有个时钟，他知道两人在无光之地中大约探索了九个小时的时间，这会儿外面的天差不多快亮了。 至于余小小的父母……程知勿还会回来的。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无光之地没有这么简单。 至于这核心到底要怎么用，一般来说，没有使用说明的东西，郝昭倾向于往上滴点血试试，不过无光之地着实诡异，他也不敢乱来，谁知道血迹会不会引出别的变故。 “要我说就给它来下狠的……”程知勿嘀咕着，手里举着一块石头跃跃欲试。 郝昭纵然不太想这样尝试，但在没有别的好办法的情况下，还是只有让程知勿试一下，反正那玩意儿看上去也是砸不坏的样子。 在郝昭同意后，程知勿抡起那石头就猛地砸在了金属块上。 砰！ 碰撞声过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看来还得找……”程知勿说着就想将被砸飞的金属块捡回来，那抹紫色在他的眼中比灯光还要瞩目，根本不存在被弄丢的可能性，可是当他朝着那抹紫色飞落的方向看去时，声音却突然哽在了喉咙中。 那东西竟然不见了！ 而他敏锐的光感也在此时注意到四周的环境竟然较之刚才微微亮了一些。 讨论群 郝昭也发现了这一点，在他的眼中，程知勿竟然在黑暗中渐渐有了轮廓和色彩，一抹淡淡的光线从东方的山上挥洒了过来，正是一片日出东山之景。 “我们……出来了？”郝昭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难道程知勿刚才猛敲的那一下真的就是正确的技巧吗？这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可是眼前的景象却由不得他不相信，两人站在长夜村的村口处，道路的一侧便是界碑，斑驳不堪的碑面上刻着依稀可认的“长夜村”三字，湿润的苔藓深深钻透了每一丝缝隙，在里面生根发芽，整个界碑都融化进了深邃幽静的大自然之中。阳光投射到那三个字上，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程知勿将视野切换了回来，能够正常视物。 他看了看长夜村的方向，尝试性地朝那边迈出了一步，陡然间，一股仿佛电流一样的东西涌上了他的脑海，他又将脚收了回来，那让人既不舒服也不安心的感觉便瞬间消失。 这就是曾经从长夜村中出来的人口中说的警告。 “说起来为什么你也被长夜村警告了，为什么没有遇上更可怕的东西？”程知勿有些好奇地看向郝昭。 “大概是因为我的记忆碎片，我现在也说不清楚，等我将那段时间的记忆全都消化后就能搞清楚了。”郝昭摇摇头，他同样感到意外，不过现在也没必要再去挑衅那座似乎有自己意识的村子，还是先将此行的收获消化消化为好。他看了看手中仍然捧着的幼儿头骨，有些犯难，“难道还得再回去一趟……” “二位在此处干什么呢？” 一个声音突然从长夜村那一侧传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矛盾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那是一名细皮嫩肉的年轻人，面庞尤其秀气，他穿着朴素但干净的衣服，脚上蹬着一双擅走山路的厚底布鞋。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郝昭便变了脸色。 村长。 二十年过去了，他的容貌竟然丝毫未变。 “两位客人远道而来，是来造访长夜村的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要进村子里休息一下？”男人注意到了郝昭的脸色变化，下一秒却瞥见了郝昭手中捧着的头骨，霎时间被吓得差点往后跌去，“你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手里那是什么？！” 不，这村长怎么这么不老成？ 程知勿虽然没见过村长，但听过郝昭的描述，此时从对方的反应中也隐约猜到了面前这名男人的身份。biqμgètν “我们其实是昨天晚上到的。”程知勿将护送白藤白蔓两兄弟回家的原委说与了那人听。 男人颇为感叹地点了点头，满脸欣慰的表情，听到白氏兄弟终于找回来了的时候甚至有种喜上眉梢的愉悦，仿佛那是他的孩子一样。他听完程知勿的讲述，说：“真是感谢二位了，我跟白藤白蔓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们走失之后我也寻了不少地方，但都没有收获，白叔叔整天都沉郁不堪，很难相信如果他们遭遇不幸……总之找回来就好，找回来就好，可惜我今天得去镇上赶集，否则一定要去看看他们。” 正说着，他的身后就传来了嘶鸣的声音，一头健硕敦实的驴子拉着载满肉菜的木板车从长夜村的方向走了过来，嘴里嚼着什么东西，看样子刚才是因为吃东西所以耽搁了速度，被甩在后面了一截。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白叔叔？你不是……”郝昭本想说村长，但见过村长的又不是他，而是郝国钧。 男人倒是没太注意郝昭奇怪的语气，解释道：“我父亲跟白叔叔是至交好友，我们两家关系向来不错。” “噢……”郝昭想了想，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想法，那样做不但很难有收获，反而容易暴露自身，他将手中的头骨往前递了递，但这个动作又把男人吓了一跳，郝昭说：“请将这颗头骨转交与村里一个叫王广田的人，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告诉他，这是他女儿的头骨，希望她能够安眠。” “你认识王叔叔？他的女儿不是……不是走进黑夜之中去了吗？！”男人在想到这一茬的时候，反应丝毫不必刚看见头骨时弱，整个人都几乎要跳起来。 “我们刚从无光之地出来。”郝昭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程知勿在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说太多，眼前这家伙什么身份还不明了，尽量少说一些为妙。 郝昭会意，将头骨放在了驴车上后，便快步追着已经走远的程知勿去了，只留下呆愣的男人站在原地，一只不住嘶鸣的驴子在他身后催促着他快快前进，驴子的叫声在山道上回荡。 “那是村长？”程知勿快步在前，头也不偏一下。 “是，长相一模一样，但从他的话里听来，他似乎是我见过的那任村长的儿子，算算时间倒是也差不多，问题在于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父子？”郝昭语气凝重，他的心里其实有了另外的猜测：那根本就是村长，而非别的什么人。这一猜测源于他经常干的事儿：改换身份。 作为资深的观察者，让上一个身份死去，又让下一个身份活过来，实在是再熟练不过的业务了。 首发：塔读~小<说 “我经常成为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我怀疑他也是一样。” “你是说他也是观察者？” “很难说，至少我没有见过像这样困守一处的观察者，他完全无法履行观察者的责任和权利，不可能有任何一名观察者将他吸纳进这个群体。但世事无绝对……” “如果这样的话，他会不会认出你了？” “嗯，如果真是我猜测的那样，那他应当认出我了。” 程知勿摸着下巴，看了看身侧的小多，想起刚才在无光之地中摸到的那张梳妆台，他瞥了一眼郝昭，突然问：“你会结婚吗？” “啊？”郝昭不明所以。 “我说，你会遇上喜欢的姑娘，然后娶她为妻吗？”程知勿重复了一遍。 “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求婚，别说，我活了这么久还真不在乎性别……别打别打，我好好说。”郝昭抵御住了程知勿气势汹汹的攻击，正色道：“一般来说，不会，观察者之所以成为观察者，就是因为我们是站在第四面墙之后的人，这样解释不太准确但很好理解，总之我们看这个世界就好像是一场永远不会落幕的戏，试问你会与任何的剧中人物相恋吗？所有的观察者都是坐在高台上的看客，是挑剔的评论家，是忠心记录一切的史官……” “我在村长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梳妆台。” 首发：塔-~读小说。 郝昭顿时卡壳了，他愣了愣：“梳妆台？” “还是经常使用的那种，梳妆台上摆着不少瓶瓶罐罐。”程知勿肯定道。 郝昭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如果梳妆台是真的，那么村长必然娶了媳妇儿，那他能算什么观察者？没有观察者会爱上具体的人，他们只爱人类，不，只爱整个世界，或许不爱也说不定。如果村长不是观察者，那要怎么解释父子长相几乎相同这件事？ 程知勿叹了口气，“别乱，慢慢捋一捋，看来这个地方还藏着更多我们没有触及的秘密。” 郝昭点点头，现在的重点在他身上。 走了没几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说：“我想起来了！王广田在路上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村长没有媳妇儿，他还颇有些可惜地说他的女儿如果没消失在黑夜中的话，还能等女儿长大后介绍给村长的。” 且不论王广田思想里那些封建糟粕的东西，单说他透露出的信息就表明了一件事：即便村长从郝国钧离开长夜村的下一秒就开始找老婆造人，那他的儿子长到今天也最多二十岁，可是那个孩子看上去明明有了二十四五的样子，这怎么可能？ 所有的信息在此处汇聚、打结、自相矛盾。 程知勿的经验告诉他，最矛盾的地方往往就藏着最大的秘密。 那个男人有问题。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要回头吗？”程知勿眯着眼瞥向郝昭，这个决定不能由他来做，郝昭才是见过村长的人。 郝昭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吐出四个字：“打草惊蛇。” “已经惊了。” “人都有侥幸心理，观察者瞧得最仔细……这点你不如我。” “谁要跟你比这个，你赶紧回去睡觉。 …… 长夜村出山的山道上，一只正直壮年的健壮驴子趿拉着脚步，悠哉悠哉地走在路上，时不时嚼一点路边口感较好的草料，他们出来得很早，并不担心赶不上集市。在它的背上，坐着一名面容秀气的男人，他一只脚屈起，踩在驴子的背上，另一只脚则随意地甩动着。 “那两个人……”他的目光远远地投去，仿佛能够看到已经走远了的程知勿和郝昭。 驴子适时地叫了一声，似乎想应和男人的话，可是却被男人笑着拍了一下屁股，他现在可没心情陪这只驴子聊天。他的上衣兜很薄，隐约能看出一个不规则的物体被装在里面，男人好像觉得有点硌得慌，索性将那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个不规则的金属块。 男人面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手中把玩着那不规则的金属块。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你们还会回来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病危 出山的路比进山要好走许多，明明是同一条路，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这真是一种有趣的心理作用。 回到山外的小镇上之后，程知勿尝试着找了找许氏，但没有找到，看来那名女子已经去处理她不小心暴露出来的痕迹了，在彻底摆脱被猎妖人发现的可能性之前应该不会再现身了。程知勿有些遗憾，本以为这下能拉到一个不错的战斗力——起码是他现在认识的最甘愿听他指挥的战斗力，他想要在妖理会中立足，单凭一手操控火焰的本事还远远不够，身后得有人撑着，手下也得有人可用。 本来之前还没这样的想法，但是在从杨研和玄先生口中得知了派系之争后，程知勿越发觉得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是那样的急迫，否则他就只能在派系之间不断地迂回漂流。 讨论群 妖理会明面上只有温和派和激进派，但背地里呢？玄先生身后有一个扎根于两大派系之中的天启派，那其他人呢？ 这地方简直比千年古木的根系还要错综复杂。 某种程度上来说，程知勿是相当信任杨研的，可他们不会走上同样的道路，杨研与他只能做朋友。 两人很快离开了广西，在当天傍晚之前回到了眉州市。 “小小？”程知勿揉着惺忪睡眼，他在路上睡了一觉，实在太困了。他走进店门，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迎出来的是程祈而不是他喊的余小小，小男孩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到了程知勿的身边，他实在很想一把抱在程知勿的腿上，可程知勿的警告让他始终不情不愿地不敢乱来。 “你小小姐呢？”程知勿摸了摸程祈的头问。 “上学去了呀。”程祈说。 噢对，程知勿一拍脑袋，今天是周日，中学晚上要上课，国庆假期也刚刚过去，自己在长夜村里待了一晚上，对日期的感觉有点混乱。 等余小小周末放假回家再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又问了问陈天宝的情况，小家伙这两天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依旧吃嘛嘛香，每天都得睡上十二个小时以上。 首发：塔-~读小说。 这时，程知勿兜里的电话突然震动了起来。 这个时候会是谁给我打电话？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掏出电话来一看：周梦阳。 嘶，他是不是跟自己说过中秋前后几天是吕淑容的预产期来着……程知勿把屏幕往下一滑，果然看见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全都是昨天晚上打的，那会儿他和郝昭在无光之地里面，手机也没有信号，离开之后程知勿困倦难忍，直接就在车上睡了过去，没看手机。 看这样子，昨天晚上生了？！ 程知勿吸了一口气，那叮铃铃的手机铃声宛如不断的催促，他赶紧按下了接听，电话那头没想到打了一天都没反应的电话竟突然通了，也有些愣。过了半晌，听见程知勿的“喂”后，才开口道：“哥你等一下……爸，打通了！”这句也不是跟程知勿说的，周梦阳的声音飘远了一些，在喊一旁的周桦。 程知勿隐约听出一点不对劲，周梦阳的声音和平常不一样，那小子向来是阳光开朗的性格，怎么突然语气这么沉闷。 “程知勿？”电话那头响起了周桦的声音，这是一位在商海纵横多年的男人，他以一贯的口吻与程知勿展开了这一次的对话，听上去就像是上司在教训下属，也难怪程知勿很难给他好脸色看。 “嗯。”程知勿淡淡地应了一声，他才不会让周桦觉得自己怕他这个养父。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电话不接。”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怎么的，我是你的专职接线员是，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守着手机等你给我打电话？我也没见你发我工资啊。”程知勿嗤了周桦一声，这语气让一旁的程祈听得呆愣，在他印象中程知勿不会这样讲话的，起码从来没有莫名其妙生过气。之所以这么说话，是程知勿与周桦之间多年的不合造成的，自从搬离周家后，程知勿便基本上不再与周桦联系，当然，他念着抚养的恩情，周家一旦出了什么周桦和吕淑容解决不了的事儿，程知勿不会视而不见。 两年前周桦的公司落到了竞争对手的圈套了，差点被整破产，程知勿听说了之后，把前几年挣的所有财物都兑成现金，一分不剩地投了进去，以远超市场价的价格买下了周桦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这才让公司的资金得以周转盘活，否则周家现在是什么模样还未可知。 这事儿程知勿也一直没跟周桦说，只有吕淑容隐约知道一些，那个时候程知勿打电话给吕淑容问了公司的情况，没过几天便出现了那位神秘的慷慨买家。 吕淑容不是没有脑子的女人，她在第一时间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异常，可是她很难相信自己那刚刚搬出去不过四五年的养子竟然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来。她清楚程知勿的性格，如果真是程知勿干的，那即便她去问也得不到答案，于是这件事直到现在也是个秘密，周桦公司里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就像是从来没人来认领一样，摆在那里已经有了两年的时间，这两年里产生的红利已经是当时投入资金的三倍有余了。 程知勿不是一个正义善良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准绳，他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这一次，周桦却罕见的没有跟他吵起来。 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了下去，长久到程知勿差点以为这是信号不好导致无法收音了，他尝试性地问了一句：“找我有什么事吗？” “淑容快不行了，小兔崽子你要是还认这个妈妈就赶紧来见她最后一眼。” 周桦那疲惫、无力的声音好像来自无穷宇宙之外，是那样的不真切，程知勿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在梦里，他握住手机的手微微松了一点，刚买不久的新手机从耳旁滑落，咔嚓一声摔在了地板上，屏幕的碎片四下飞溅，那声音清脆得仿佛一首清冷的乐曲，叮叮当当地砸在程知勿的心上。这一刻，世界清晰可闻，却又无比模糊，程知勿的眼前出现了吕淑容的脸：那是一个清瘦的女人，很有学者的气质，眼神干净清澈，戴着大框的金丝眼镜，性格古灵精怪像是个小姑娘，对自己的学习抓得很紧。 怎么会……怎么会……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程知勿记得上次见到吕淑容的时候对方身体健康得跟二十来岁没什么两样，甚至自己都比不上她，这才两三个月不见，怎么会快要咽气了？ 程知勿捡起手机，来自周梦阳的电话已经挂断，一则短信发送了过来，写着住院的地址和床号。 小多上楼去吃饭喝水了，程知勿也根本没心思再在这个时候装瞎子，看清地址后便径直朝着门外跑了出去，他要去见周桦和吕淑容，他不信一个人真的可以在短短数月内从健康走向死亡。 眉州市一院，住院部，大厅内，一名身穿黑衣、戴着墨镜的男子快步朝着电梯走去，他在这来去匆匆的人潮中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浪花，在这里，能见到的所有面孔几乎有着一样的铁青色，程知勿头一次汇入了人潮之中，不再像是个局外人，可是他不想这样，他宁愿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程知勿的步子越迈越快，快走到电梯前的时候他干脆小跑了起来，可是那电梯却已经满员关上了厢门。 他的目光在三部电梯上逐一扫过，均在十层以上的位置，要等到电梯起码还得两三分钟的时间，程知勿焦躁不安的心没办法在原地站两三分钟，他索性转身朝着楼梯冲了过去，越来越快的步伐昭示着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纷杂，医院的气氛让他真真切切地认识到吕淑容目前的境遇是多么危险，他不敢去见自己那位养母，他期待着只要自己不去推开那扇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第一百四十章 扭打 楼道上没有多少人，尤其是来到三楼以上之后，整个楼道便已是空寂一片，回荡在上下的只有程知勿的脚步和喘息声。他每转过一个拐角，便抬眼去瞥一眼张贴在楼道上的楼层号，一、二、三……七、八……吕淑容的床位在十一层，程知勿站在电梯前的时候大致扫了一眼楼层对应的部门，十一层是重症监护室。ъitv 跑到八层的时候，楼层的安全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女人抱着低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程知勿的速度太快，这个时候也已经刹不住车，但好在他反应够快，一把抓住了楼梯扶手，将自己的身子给带了过去，与那女人擦肩而过，转头之际，程知勿略有怒恼地回头瞪了对方一眼，他不管这女人有多着急，他现在的情绪就是一颗已经蓄势待发的火药桶。 那女人抱着孩子，低着头也只是在关注怀里孩子的情况，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在楼道上飞奔的程知勿，刚才也是被吓了一跳，但奇怪的是，明明占理的她却没有朝程知勿瞪回去，而是朝着楼下直接走去了。 程知勿没有再多管那个女人，赶紧继续爬楼梯。 很快，十一楼到了，拉开安全门进入十一层的走廊时，程知勿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这里充斥着痛苦的哀嚎和撕心裂肺的哭泣，生命与死亡的交替一刻不停地在这里进行着，就连时光都忍不住凝滞了下来，好像即便再过去十年、二十年，这层楼也永远是这个样子，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走到护士站，低声询问了吕淑容的情况，在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后，护士告诉他吕淑容因难产导致了急性大出血，虽然血库已经调了足量的血包过来，但是输血后的吕淑容依旧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她的问题不止这一个……一名护士从电梯里走出来，她听见程知勿在护士站里打听吕淑容的事情，将一个大袋子递了过来：“十六床病人家属？喏，拍的片子，你先拿去给瞿医生看一下。” 这是…… 程知勿把袋子里的x光片抽了出来，上面是许许多多连续排列的透视照，他看不懂这东西，但是他知道什么叫正常，什么叫不正常，尤其是当不正常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便是他也看得出来了。程知勿的眼神死死地锁定在片子中的一个个黑色阴影上，他猜到那是什么了。 肿瘤。 面积很大。 程知勿拿着袋子，在护士的指引下找到了值班的瞿医生，那是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即便脸上已经满是遮掩不住的疲态，但他仍然拿出了最好的精神来对待每一位病人。 很快，谢顶的中年男人就看完了那几张x光片。 他先是看了一眼程知勿，那目光中蕴含着难以言说的东西，这样的情绪他在十一层的重症监护区每天都要向病人家属暗示许多次，但是这次他被一副墨镜挡了下来，于是他想了想，直言道：“十六床家属……你是病人的儿子？” 程知勿点点头，这一点他从不否认。 “你妈妈她……大出血引起的危险很好办，肿瘤虽然是晚期，但单独来看也不会在短时间内爆发，问题在于它们碰一起了，癌变部分的出血始终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继续输血也只能拖延时间。”瞿医生揉了揉衣角，轻轻摇着头，“我想你们不用为她准备生日礼物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吕淑容的生日在下个星期，这个信息在病历上也能看见，所以瞿医生才有此一说。 说完之后，瞿医生拍了拍程知勿的肩，侧过身子走出了办公室，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一台手术等着他，十几位病人的病历需要更新，作为值班医生，他每次都是这样脚不沾地地连轴转十几个小时，乃至数十个小时。 不需要为她准备生日礼物了……程知勿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拿着那装有x光片的袋子走向了十六床，这间病房内异常的安静，和隔壁的哭天抢地完全不一样。程知勿宁愿周桦或者周梦阳哭一下，也不愿意面对这样沉默的气氛，沉默的空气就好像凝滞的铁块一样重重地压在他的肺脏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推门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吕淑容，这个女人依旧昏迷着，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和针头，这些都是她目前必要的维生设备。 在吕淑容的床头，一边各坐着一个人。 周梦阳看上去已经哭过了，两眼都泡了起来，正埋着头在哪里发呆，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才抬起头来。 周桦背对着房门的方向，他看上去要比周梦阳镇定得多，但颤抖到连手机都握不稳的双手将他的心情暴露无遗，他转过头来，看见了推门而入的程知勿，这个被他和吕淑容领养的孩子，如今也已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在看到程知勿的一瞬间，周桦是想发火的，这种愤怒没有由来，只是他心里的情绪积压得太久了，无处发泄，程知勿这个长久以来的“逆子”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发泄对象。 可是周桦在张了张嘴后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他又沉默了下去。 “胃癌晚期。”最终，周桦深吸一口气，吐出了这四个字。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还有难产引起的大出血你怎么不说呢。”程知勿的措辞依旧扎满了刺，但语气却已毫无攻击性，他将手里装有x光片的袋子递给了周桦，把瞿医生说的话转述了一遍，末了，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身体状况向来良好的吕淑容，怎么会突然癌症晚期？ 可是面对程知勿的询问，周桦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这一表现让原本没想针对周桦的程知勿开始皱起了眉头，他清楚自己这个养父是什么样的性格，在自己的面前如此示弱，只能说明他或许真的犯下了连他自己都难以原谅的大错。 “到底发生什么了？！快说！” 程知勿一把冲上前去拽住了周桦的衣领子，将他摁在了病房的墙上 周桦背对着房门的方向，他看上去要比周梦阳镇定得多，但颤抖到连手机都握不稳的双手将他的心情暴露无遗，他转过头来，看见了推门而入的程知勿，这个被他和吕淑容领养的孩子，如今也已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在看到程知勿的一瞬间，周桦是想发火的，这种愤怒没有由来，只是他心里的情绪积压得太久了，无处发泄，程知勿这个长久以来的“逆子”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发泄对象。 可是周桦在张了张嘴后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他又沉默了下去。 “胃癌晚期。”最终，周桦深吸一口气，吐出了这四个字。 “还有难产引起的大出血你怎么不说呢。”程知勿的措辞依旧扎满了刺，但语气却已毫无攻击性，他将手里装有x光片的袋子递给了周桦，把瞿医生说的话转述了一遍，末了，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身体状况向来良好的吕淑容，怎么会突然癌症晚期？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可是面对程知勿的询问，周桦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这一表现让原本没想针对周桦的程知勿开始皱起了眉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十万 病房里，程知勿和周桦恨恨地对视了数分钟，终于，周桦的气势率先垮了下来，今天的他和程知勿之前认识的周桦完全不一样了，他没有和程知勿对视的勇气，即便他的养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瞎子，周桦害怕程知勿那双无神眼眸中泛出的灰暗的光。 他倒是还没发现程知勿能看见，刚才的一切都可以解释为程知勿依靠听力做出的动作。 “到底怎么回事？”程知勿的声音低沉得像是鬼怪的嘶吼，他第三次问出了这句话。 但是周桦依旧迟迟不语，最终还是周梦阳接上了话：“事情要从爸妈这个月一号的时候出去玩说起……” 吕淑容是一个闲不住的女人，她热衷于丰富自己的见识，在二十年前抚养程知勿的时候，一家三口往往一个月要一同出行两三次才够，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的这个习惯依然没有变化，即便预产期在即，吕淑容还是坚持让周桦带她出去看看大自然的山川河流，周桦拗不过她，于是带着夫人去了百公里外的一处古寺，那里是三a级景区，但古寺在方丈的坚持下并没有被进行过多的商业化开发，保持着崇高庄严的氛围。 这一家人里，吕淑容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她只相信科学，但周桦会对这些神啊佛啊之类的怀有敬畏的心，做生意的人多少都有些迷信，他也不例外。 这次出行没有带周梦阳，他们两人到达景区后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整个古寺开放给游客的几座大殿及周边区域都逛了一遍，吕淑容毕竟有孕在身，体力不支，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他们坐的地方在一座菩萨殿的后房，这里本来是不对游客开放的，但是周桦看见门开着，也没管那么多，拉着吕淑容便走了进去，在这种景区想要找松软的椅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这还是以修行为主的寺庙内。说来也奇怪，这间后房里竟然有好些围成一圈的藤椅，椅子上铺着又厚又软和的鸭绒垫，椅背上也裹了一层毯子，让坐上去的人靠在椅背上不至于被藤木硌到骨头。 周桦起初以为这里是工作人员休息的房间，但是这座菩萨殿远离寺庙建筑群的中心线，几乎是处于最偏远的地方。他其实也担心被景区方面发现他们两人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了不开放区域，罚款是小事，他企业家的脸面没地儿搁去，吕淑容也是中学教师，这种事被抖出去影响不好。 但是没过一会儿，周桦就发现这间菩萨殿根本就没人来，最近的游客也只是远远地扫了一眼便离开了。 高兴之余，周桦也开始好奇，为什么除了自己两人就没别的游客来这座菩萨殿里参观祭拜？ 想着想着，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人。 周桦瞥见那道身影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他根本没发现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光线明暗的变化，总的来说，就好像对方从始至终都站在那里，自从他拉着吕淑容进到这间后房开始便是如此。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那是一个小沙弥，头上还有着青虚虚的发茬，没有烫戒疤，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身份象征，除了一袭僧衣。 “小师父。”周桦起身微微施了一礼，只要不是景区工作人员就好说，和尚大多心软，即便自己真闯入了不该来的地方，嘴上讨几句饶也就过去了。 那沙弥似是没听到周桦的招呼声，单手立掌于胸前，走到后房的箱柜前，拉开漆木的抽屉，三支枣红色的大香静静地躺在其中，香约有三尺长短，一拳粗细，没有点燃也扑出一股淡淡的气味，闻之让人心神宁静，杂念顿失，和工厂里生产的那种完全不一样。 周桦坐在椅子上伸着脖子不住打量那边，一方面他担心小沙弥找他要说法，另一方面他对那三支香很感兴趣。吕淑容则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头偏向窗外的方向，不远处的广场上游客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小沙弥捧着那三支香走到了周桦面前，立掌在胸前，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算作行礼，“施主。” 扣扣 “小师父，你说。” “此殿名为渡一切苦厄娘娘庙，本不是对外开放的区域，二位与小僧在此相见也未尝不是一种缘分，师父说，这世间的缘啊，走到最后也不过就是白雪化飞霜，徒留泪两行。”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周桦心里一咯噔，果然是走错地方了，但这外面也没拉个隔离带或者贴上禁止入内的标语之类的。就在他以为这小沙弥是打算碰瓷的时候，对方的话锋却突然转到了“缘”字上去，周桦是迷信，但他不傻，根据他以往的经验来看，一旦出家人跟对方谈起什么缘啊、因果啊之类的东西，那下一句一定是开口要钱。 到头来还不是要钱嘛，周桦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打心底里瞧不起这样的和尚。 但花钱能买个安静，也未尝不可。 “施主，这三支福寿香不如就赠予你二人，请将其供奉给殿中的菩萨。” 没有说钱？周桦心里更加感到不妙，不说钱的买卖，就是最贵的买卖，谁知道这些和尚还给自己下了多少个套？ 于是他伸手抵住了小沙弥递过来的三支大香，假意道：“诶，小师父，这是做什么，你们这里也清苦，怎么能要你们的东西呢，不过你是出家人，跟我们这样的俗人不一样，沾不得铜臭，这样，我直接向菩萨供奉上三百块钱，再插上那三支大香，你看如何？” 小沙弥从跟周桦说话开始脸上便挂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的味道竟与他手中的香有些微妙的相同之处。 周桦看出来对方不满意这个数字，于是往上加，“五百？” 首发：塔-读&小说 小沙弥还是笑。 “七百！” 笑。 “一千！”周桦咬着牙报出了这个数字，对他来说一千不算什么钱，但没人愿意这样平白无故地被坑去整整一千块钱，谁的钱都不是天上飘来的。他已经对这个小沙弥异常不满意了，出家人怎么满身的铜臭味，修的什么心，念的哪个佛？做一辈子小沙弥！ 这次小沙弥终于不笑了，可是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周桦直接气愤得拂袖离去。 他说：“施主，一千对你来说是个小数目，菩萨看不到你的诚心，不如不供，要供的话，十万，你看如何？” 十万。 周桦被对方的无耻气得瞠目结舌，拉起吕淑容便径直走出了这间菩萨殿，一句话也不想对小沙弥多说，他敢发誓，这地方绝对是土匪窝子，和古寺有半毛钱关系吗？ 在周桦拉着吕淑容走出殿门后后，殿内缓步走出了一个单手立掌的身影。 这座小殿位于一棵高高的树木之下，繁枝茂叶洒下了阵阵阴凉，但也将光线遮去了许多，摇曳的阴影中，小沙弥的身影明暗不定，像是虚幻的影子，他手中还捧着那三支大香，朝着周桦离去的方向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施主，缘到临头，避而不接，小僧断言，不出数日，二位必将有一大劫也。”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他又笑了起来，笑得古怪，笑得瘆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八层的女人 首发：塔-~读小说。 “……回来之后没两天，我们就把那晦气的遭遇抛之脑后了，谁知道竟然……竟然真的应验了，哎！早知如此，别说十万，就算一百万我也给了。”周桦恨恨地捶着自己的大腿，这一逻辑在寻常人看来很难理解，甚至医生护士问过了之后也仅是在病历上注了“病因不明”四个字，根本不肯采纳周桦的看法。 周梦阳其实一开始也不理解，但他是除周桦之外最了解吕淑容身体健康状况的人，他清楚自己的妈妈一点有没有染上过那些有可能导致肿瘤的坏习惯，而且周家有全家年度体检的惯例，每年都会抽出一天时间去做一套全身的健康检测，今年的已经在劳动节期间做过了，当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所以周梦阳的想法渐渐被周桦动摇，他认为真的有可能是那小沙弥搞的鬼。 “哥，你不信。”他颓丧地坐在床头，这两天的经历对这个仅仅高三的男生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他的世界都仿佛被刷了一层灰色的颜料，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振作起来。 程知勿不信吗？不，程知勿反而是最相信的那一个。 什么科学玄学，都不过是能量与物质的不同表现与使用形式罢了，就算是机关术宗师鲁班，也在开发之中将原本仅凭物理驱动的机关术渐渐发展为了一门特殊结合的技术。 “那个古寺叫什么，在哪儿？”他语气急促地问周桦。 希望还来得及。 “在眉州市西北方向，有个叫蒙山的地方，那座古寺就在山顶，名为真法寺。”周桦不抱什么期待地将地点告诉了程知勿，他叫程知勿来的目的已经达成——见吕淑容一面，至于接下来这个“逆子”要去做什么，就由他去，留在这里也只是让两人继续吵架而已，周桦心有愧疚，他不敢面对程知勿和周梦阳，更不敢面对躺在床上寿命无几的吕淑容。这件事还没通知吕淑容的娘家，周桦没想好要怎么说，但程知勿一走他便准备打出那个电话了，不然这个逆子在场的话，一定会加入批斗他的行列。 程知勿想也没想，转头便朝病房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他转过头来叮嘱周梦阳说：“梦阳，看好咱妈，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家里总得有个靠得住的。”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这话还是在刺周桦，但周桦丝毫没有反驳的念头，反而是这样才会让他更好受一些。 轻轻关上病房的门，程知勿刚走出没几步，迎面就来了一名脸色很难看的女护士，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温柔了，但没有用。程知勿琢磨着大概是哪个病房的病人快要不行了，这种事在十一层每天都会发生，没什么好奇怪的，走廊很宽，他微微偏了下身子，让出了道路，可是那护士却仿佛找茬一样，不管程知勿让到哪边，都会跟着他偏过来。 两三次之后，程知勿也感觉到不对劲了，这不会就是冲着我来的？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护士在程知勿面前站定，两人隔着墨镜对视了两三秒，这护士的行为很奇怪，按说他们的工作都是很繁忙的，不会在程知勿这里无意义地大量浪费时间，可现在是在做什么？ “您好，怎么了？”程知勿开口询问。 “那个……”护士脸上的神色越发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担忧和惭愧，“您是十六床的家属，我代表我们医院向您致以最深刻的歉意，这事都是我们管理疏漏造成的，我们一定会发动全部人手，尽快将那个孩子找回来，您放心！只要那人还没走出医院外的那条街，就绝对跑不掉！” 说到最后，护士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她已经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会有怎样的暴风雨席卷向她。 程知勿脑子嗡地一声，孩子，什么孩子？ 吕淑容的孩子！丢了！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他妈的，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程知勿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情绪仅止于此，一句发泄已经够了，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稍稍缓了缓神，他沉声问：“先别告诉十六床的其他人，尤其是那个男的……是什么时候的事，电梯里没摄像头吗？找人这么困难？” 女护士见程知勿竟只是骂了一句，意识到这是个有大局观的人，不会在这种无意义的小事上纠缠，可是一旦孩子找不回来，恰恰也就是程知勿这样的人是最难被给出满意的交代的，于是她赶紧补救：“十分钟前，电梯的摄像头什么也没发现，那个女人走的楼梯。” 十分钟前，楼梯…… 程知勿的脑海中闪出了一个画面，那是在他飞奔上八楼的时候，八楼的楼道安全门从里被推开了，一个女人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甚至连差点被程知勿撞到也没敢和程知勿对视，当时他就觉得那个女人有问题，可是根本没时间去管，此时想起来方才懊恼不已。 “八楼？”他问。 “啊？”女护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啊对，妇产科在八楼，你要去看看吗……” 艹，真是那个女人。 锁定犯罪嫌疑人后的程知勿根本没心思再听面前的护士说些什么，他要赶紧把那个女人找到。敢抢老子的弟弟，真是活腻歪了。 电梯依旧那么挤，程知勿一个转身便闪进了楼梯间，飞速下楼的同时摸出了电话。 “郝昭，封锁市一院前后两条街！日他仙人板板，我弟弟在产房被人偷走了！快快快，先封锁街道，然后再说找人，那个女人跑不掉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 - 电话那头的郝昭听到前一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把电话从耳边拿开，仔细看了两秒才确认这是程知勿打来的电话，不是他的顶头上司的，他有些哭笑不得，“你拿我当苦力了是怎么的，我刚到家没半个小时，没在局里……你别着急，这种事医院会第一时间报警，不用我单独给你安排警力，相信他们，对于人贩子局里一直是严惩不怠的，只要她没出眉州市，就绝对不可能找不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家伙不是有一手让妖理会都连连惊叹的寻人能力吗，干嘛要让我帮你找人？” 被郝昭这么一说，程知勿的脚步顿住了。ъitv 他一拍脑袋，很是烦躁，被周桦那么一闹，再加上事态紧急，程知勿直接忘记了这件事可以用非正常手段来解决。 他挂了郝昭的电话，在楼道拐角原地坐了下来，以自己为媒介施展开了那特殊能力，程知勿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毕竟他和那个女人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换了一般情况下是绝无可能成功的，但这次不太一样，对方抱走的是自己养母的孩子，说不定可以…… 可是几秒之后程知勿便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不行，为什么会不行？ 他不知道，以前根本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他也只是根据经验判断那孩子跟自己有一定的联系而已，但是事实告诉他找不到。 虽然郝昭说了警方会以最大力度来协助医院找到丢失的孩子，但程知勿心里依旧焦躁。 他不是信不过警察，而是担心那刚刚出生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小孩子在人贩子的手里会出问题，本来这个阶段的小孩儿就得放在育婴箱里，连产妇想抱孩子都只能抱出来很短的时间，又何况那该死的女人直接将孩子带出了医院，如今已是深秋，天色萧瑟，秋风阵阵，程知勿少穿了两件衣服都会觉得冷，那刚出生的小婴儿呢？ 他在医院门口站了没几分钟就听到了尖锐的警笛声，数辆警车从不同的路段和方向围绕医院建立起了封锁线，负责本次行动的队长也来到医院门口与院方交接工作。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那是个熟面孔，郝昭的搭档，老方。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求助烟鬼 老方从医院方面很快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也被带着见到了失踪孩子的家属程知勿。 身份证- “你是郝昭的那个朋友？”老方与程知勿有过两面之缘，没费太大力就认出了面前这个男子，今天程知勿没有带他的导盲犬，不然老方走过来就注意到了。 程知勿点点头：“方警官，请您尽快找到我弟弟，万分感谢。” 说着，他向老方描述了在八层时遇到的那个女人。 “放心，我们已经把附近的出路全都封锁了，她就算乔装改扮成男人也别想跑掉。”说完，老方向众人点头致意，去往一边指挥工作去了。 程知勿暂时按捺下不安的心，一屁股坐在了花坛上。院方安排了一名护士在一旁安抚程知勿，也被挥挥手赶走了，他的心里很烦躁，想一个人独处一会儿。但没过多久，老方又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轻轻咳了一声提醒程知勿，说：“搜索已经展开，少安毋躁，我知道你在担心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离开育婴箱会……总之，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对了，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你的狗呢？” “出来得急，没带小多……要是那个孩子出事了的话，请你见谅。”程知勿说了一句让老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但老方却感觉出了程知勿话语里隐隐含着的狠辣，他非常确信，如果那个孩子受到了人贩子的伤害或是别的什么，恐怕程知勿要做出让双方都很难堪的事情来。 “要理性，相信我们。”老方拍了拍程知勿的肩，站起身来又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搜索面积也在一点点地扩张，这导致了搜索难度的加大，进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出于效率的考量，老方以医院为中心划出了一个圆，两队人手分别从圆心和圆周开始向外、向内搜索，直到在中间交汇为止。程知勿在花坛上坐了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却连一个好消息也没听到，他总感觉有些不安，半个小时已经足以让一个离开育婴箱的婴儿感到不适了。 不行，不能这样等下去。 首发：塔读~小<说 程知勿站了起来，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不是他不相信警察，而是时间不够了。他找到老方，希望能离开封锁圈回店里一趟，老方有些不解，但他没有拦下程知勿的理由，于是便放他出去了。 离开封锁圈后，程知勿立刻拦了一辆车，回到了店里。 踏进“入洞房”的大门后，程知勿径直冲向了房间左侧的墙壁，在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那是三清界的入口。程知勿侧身一闪，便撞入了画卷的世界之中，那看上去与寻常纸张无异的画卷上仅存阵阵涟漪还能证明这里曾经有一个人。 眼前明暗交替，程知勿已然来到了三清界的入口处，他转过身去，眼前便是那作为三清界入口和山门的牌楼，正式名称叫做“万界通道”的强大法器，那便宜师姐郁画青说这是李师祖的杰作，仅凭这简简单单的一座牌楼便可看出猎妖人与妖理会之间的实力差距，当然，发展方向不同的两支势力，也不能简单地用统一标准去评价。 总之这东西确实很实用就是了，程知勿不二话地走到了牌楼之下，两侧的立柱检测到他后泛起了淡淡的光。 程知勿重复了三遍通行词：无物不用，巧夺天工。那淡淡的光芒便陡然闪了一下，转瞬间便又黯淡了下去，在这一明一暗的比i爱你话过程中，程知勿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牌楼之下。 此时他已经身处一栋高楼的天台上，但如果不说的话，恐怕没人会将这里当成是天台，四周堆满了各种金属零件和机械，小山一样的材料几乎将道路都给掩埋了下去，这是程知勿第二次来这里，但也能轻易发现这里堆积的东西比上次多了很多，烟鬼的道场跟垃圾场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这儿没有蟑螂和老鼠。 好，也许有。 程知勿找到了那根用做门铃的细绳，用力拽了拽，没多久，烟鬼那矮小精瘦的身影便从垃圾堆里钻了出来，他依旧咂着那杆黄铜烟枪，烟熏火燎之下的眼神异常凌厉，看了一眼程知勿，没想到竟然是这小子造访，但再水的徒弟也是徒弟，他本就不爱管教徒弟，门下那些人大多也都是各自发展，做师父的只不过提供一个良好的平台和渠道，以及必要的帮助罢了。 “直接进来啊，敲门干嘛，跟画青一样学得那么客气。”烟鬼似乎是刚睡醒，嘟嘟囔囔没什么脾气，转身朝电梯走去。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程知勿跟上：“主要是看不见路，我怕一头扎进去就找不到离开的方向了。” “这都是宝贝，是财富！小子懂什么！”烟鬼喷了一口烟，扬着烟枪晃了一圈，对程知勿如此嫌弃他的这些材料颇为不满，但事实上，他的每个徒弟都挺嫌的，他也早就习惯了。 程知勿本还想客套两句，但他又担心那个孩子的安危，索性一咬牙走到了烟鬼前面，深深一拜：“这次前来，是有事请师父相助。” 烟鬼看着程知勿这动作，啧了一声，伸手抓了抓那乱糟糟又满是油渍的头发，有些不耐烦：“有事才想起来我这个师父，赶紧的，说说说。”他虽然语气满是不耐，但他的徒弟和好友们都知道，烟鬼就是这样的性格，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是另一番光景，否则他若真不愿意帮的话直接就拂袖而去了，才不会在这里废话。 程知勿一喜，他就怕烟鬼嫌他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好在烟鬼并不在意这些，于是他把事情的原委讲给了烟鬼听。 可是谁知刚才还认真听着的烟鬼却突然摇起了头：“我帮不了你，你去寻别人。” “为什么？”程知勿不理解。 “猎妖人之所以叫猎妖人，是因为我们只插手和妖怪有关的事情，至于人类社会当如何发展，则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人类社会也有自己的规矩和执行机关，猎妖人如果出手去帮你找那个女人的话，那就是僭越，是为两边所不耻的。”烟鬼缓缓道出了原由，说罢，他又吐出一口烟。 他所说的原因是真的，妖理会也有类似的规定，程知勿很是颓丧，如果烟鬼无法出手帮忙的话，那难道要求到杨研那里去吗，那家伙也不会寻人，估计到最后也是层层上报，等事情有了结果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程知勿抬起头来，发现烟鬼竟然还站在原地悠哉悠哉地吐着烟圈，他刚想跟对方告辞，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 - 不对啊，这糟老头子什么时候学会刚才那样文绉绉的官腔了，而且以他的性格，这会儿应该直接离开，而不是站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咂着烟。 这意思是…… 程知勿决定试试，他又说：“其实是这样的，我养母的那个孩子跟妖怪有些关系……” “你再想想？” “我养母在生产前遇到过一件很古怪的事，似乎染上了什么诅咒，这个诅咒导致她差点因这次生产而丧命，而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很可能也沾染了那个诅咒……” “对咯，继续。” “我现在怀疑，那个诅咒跟妖怪有关系！”程知勿在烟鬼的暗示之下，终于东拼西凑地编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烟鬼听完哈哈一笑，用力一跺脚，道：“既然与妖怪有关，那猎妖人自然有理由插一手进去，这事儿你放心，我这就去找一位老朋友，他擅寻人，找个把娘们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女孩？ 几分钟后，烟鬼通过万界通道回到了自己的垃圾场，呃，道场。焦急的程知勿耸然起身，走到烟鬼面前，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师父。 “啥时候我丢了你们也有这么紧张就行了。”烟鬼撇撇嘴，递出了一张纸条，说：“拿去，快走快走，这玩意儿的有效期只有半个小时，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什么东西，还有有效期？程知勿接过纸条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白纸一张，他向烟鬼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去那个孩子被抱走的地方，把这张纸拿出来，它会自动变成指示的模样，你依着指示走就行了。” 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程知勿大喜，告别烟鬼后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店里。 左右又耽搁了十分钟时间，再不赶紧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 -ъitv 程知勿跟在最后，以免影响他们。 老方冲在最前，一脚踹开病房的大门。 所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去，团团包围三号病床，一时间，包括其他两名病人在内的三人都吓懵了，前两人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三号床的那个女人则无比惊讶她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发现，她不是头一次这么干了，虽然之前不是在这家医院，但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地轻松逃掉了。 她正是利用了人们的心理，躲在了看似最危险的地方，而且医院人员混杂，想要排查是很难的事情，反而如果离开医院才更容易被发现。 面对将她围得水泄不通的警察，她直接放弃了抵抗，她只是胆大，却不敢与国家的法律法规正面对抗。 “孩子呢？！”老方瞪着双眼，用几乎低吼的语气摧垮着女人的心理防线。 女人一掀被子，一个熟睡的婴儿躺在她的胸口。 一名护士从旁边挤了进来，赶紧抱走了孩子，又挤出包围圈，朝着程知勿走去，一面检查着孩子的健康状况一面对程知勿说：“程先生，您妹妹的身体状况良好，呼吸稳定，只是睡了过去，那个女人很会照顾婴儿，现在就送回去的话，没有任何后遗症。” 程知勿终于松了口气，刚想点头，却猛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是存在于记忆中的一段对话，程知勿问周梦阳：知道孩子的性别了？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周梦阳点头，说周桦就是这样的性格，必须要知道答案才行，他并不重男轻女，只是单纯想知道孩子的性别而已。 而当时，周梦阳跟程知勿说吕淑怀的是一个弟弟。 但是护士却说这是个妹妹？！ 程知勿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裹着婴儿的毯子，粉色，这是医院换的，女孩儿会用粉色，男孩则会用蓝色，不可能搞错。 总不能是周桦和周梦阳搞错了。 思索了一下，程知勿拨通了周梦阳的电话。 “喂，妈生的是个弟弟对？” “是，怎么了？“ “没事。” 程知勿挂掉电话，看向护士怀里的那个孩子，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有没有可能，那个女人抱孩子的时候，医院不小心放错了位置？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程知勿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不然的话，吕淑容的孩子会在哪里？ 他拉着护士走出了病房，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名护士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川剧变脸一样来来回回变化了许多次，最后朝程知勿点了点头，抱着孩子朝着电梯跑去。 病房里的抓捕行动还在进行，女人已经被铐了起来，她被带到了程知勿面前，让他看了一眼，随后便被带走了，等待他的是公正的审判。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只有现金啊 老方走的时候与程知勿简单交谈了几句，大致是说关于那个女人的处罚，如果对方要求上诉到法院的话希望程知勿能出庭一趟，末了，老方颇有些慨叹地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对程知勿说：“小伙子，我干这行干了一辈子，我们这个职业，放在古代就是衙门，衙门除了管民，更多的是管江湖侠士，侠者，以武犯禁也……是这么说，我从书上看来的，记不太清。总之，我们与所谓的江湖侠士往往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一面需要打压，另一面又时常合作。” 程知勿听到这里已经心领神会，看来郝昭果然还是不可避免地透露了一些东西。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他想了想，说：“侠有善恶，官也有好坏。” 这是在暗示老方，将两人分别比作善侠与好官，这样一来自然没有起冲突的必要，更适合的是走上合作共赢的道路。这也恰恰是老方所希望的，他可不愿意在自己的辖区内有一个本事深不可测的同时却不守规矩的家伙存在，不光是他，这是整个警局都不愿意看到的。 “小子聪明，老方我早年混过几年所谓的‘江湖’，且说几句话给你听听，至于要不要留心，那就看你了。” “请讲。” “第一是克己，不要掺和进和你无关的事情里面去，压制一下好奇心，你的好奇心很重；第二是藏拙，不要暴露自己的能力，飞得越高便摔得越惨。” “我明白的，谢谢提醒。” 待方警官走后，程知勿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刚才抱着孩子离开的那名护士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他的面前，她的身后还跟着妇产科的护士长，那是一个面容柔和的女人，虽然戴着护士帽，但依稀可以看出缕缕黑发中藏着的几根银丝。两人来到程知勿面前后，年纪大约接近退休年龄的护士长先是深深鞠了一躬，道：“很抱歉，很抱歉，程先生，这件事在我的工作生涯中是一个重大失误，但最近几天是生产高峰期，我们也手忙脚乱折腾不过来……之后我会向院长写检讨书，扣除我相应的工资，请您原谅这次失误。” 她的态度让旁边跟着的那个小护士有些吃惊，小护士早就听说这位护士长坚守岗位数十年如一日，把工作看得比自己的健康还要重要，现在看来，失职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难以自我原谅的事情。 本来还有些火气的程知勿在等了这么一会儿后也冷静了下来，再加上对方诚恳的道歉态度，他也不好再发作什么了。 “算了算了，最后也没出事，丢的不是我家的孩子，不过你们也得照顾好那个抱错了的小女孩。”程知勿摆摆手，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护士长都以检讨书和扣除工资为代价来博取自己的原谅，继续追究实在有些不近人情，当然，他也没有好心到劝阻对方写检讨的行为，既然犯了错那就要承受代价，检讨与扣工资都是应该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否则，以德报怨，则何以报德？ 这一通闹剧被警方与医院尽可能地压缩到了最小的范围内去发酵，不然会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所以直到那个小女孩被抱回育婴箱，身在十一层的周家也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只有周梦阳思索了一下程知勿刚才给他打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吕淑容的孩子没事，那程知勿也不打算再在此多逗留，他还要去解决吕淑容突然遭遇的恶疾。 他回了一趟店里牵上小多，虽然自己在外面行动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但是身边不跟着小多的话总感觉缺了一些安全感。 刚才他在公共场合完全暴露了自己能看见这件事，相信妖理会那敏锐的鼻子很快便会闻到这个信息，但信息不会立刻上报，而是需要经过一系列的核实过程，所以程知勿目前还有继续装瞎子的必要。 听到能出门，小多一反常态的不是很兴奋，它跟程知勿去长夜村的这一程实在太累了，但程知勿需要帮助，作为导盲犬的它还是会努力尽到自己的职责。但是今天已经很晚了，这个时间出门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程知勿在长夜村待了一晚上之后对黑夜有了一种莫名的抗拒心理，他打算先趁天还没全黑赶到蒙山山脚，找一个旅馆住下来，等一大早天亮了再上去一探究竟。 ———————— 蒙山，这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山包，大约不过一千五百米的海拔，山脊突耸，多裸岩与灌木。它本应该和四周那些同属一片山脉的兄弟姐妹们一样默默无闻地坐在那里直到时间的尽头，可是山顶的那座寺庙改变了它的命运，虽然不算特别热闹，但每逢节假日也总有大量的游客来蒙山玩耍。 真法寺，一座丢失了建寺记录的寺庙，上至当今住持妙圆大师，下至门口卖香烛的老头，也没有任何一人说得清楚真法寺究竟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建的。 要是问住持，住持大概会念一句阿弥陀佛，然后讲出一堆经书上的谒语来，把提问的人整得晕头转向，然后再说“寺庙自然是佛祖的弟子建的，有心建庙，亦有心礼佛，何必去深究建寺的缘由呢”之类的话。 密码 但如果问那卖香烛的老头，对方却会以一种沙场点兵的豪情，讲起那给无数游客讲过无数遍的故事，大意是说唐朝的时候有几个无力交付田税却又不愿服徭役的农民跑了出来，当时的皇帝兴佛灭道，对佛门开了诸多便利之路，其中一条便是不可随意捉拿佛门子弟，于是那几个农民便像是占山为王一样在这蒙山建起了真法寺，一直绵延至今。 说实话，如果不是闻到那老头身上的酒味的话，程知勿说不准还真信了，起码他说到实际的问题上去了，没有跟住持一样忽悠人。而且话说回来，虽然这里只是一座小小的古寺，但住持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关于妙圆大师对那个问题的回答其实也全是门口卖香烛那老头告诉程知勿的。 之所以打听真法寺的建寺因由，是因为程知勿怀疑吕淑容遇到的事情和这座寺庙的起源有关。 当然，也可能和别的东西有关，但总之多掌握一点信息没坏处。 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问题，程知勿便告了一声谢，起身欲走，可是那老头却不干了，哎哎地叫喊着，拽住了程知勿的胳膊，“哪儿有你这样的人，光听故事啊？买点啊。”他伸手指了一下面前的摊位。 程知勿本想拒绝，他不信佛，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专程来此，不拜一拜反而显得很扎眼，说不定会被注意到。 他也不知道是会被什么东西注意到，妖怪，或者别的什么，但那种我明敌暗的感觉真的很让人焦虑，程知勿尽量避免这一情况的发生。 于是他这才好说歹说地从兜里摸出来一张一百的票子，递了过去，指了指一捆最小的香，“要这个。” 那老头看见程知勿摸出的钞票，顿时一脸难色，他伸着手却没有接钱，说：“用手机付，这大早上的我也没生意，身上没带零钱，找不了你。” 程知勿颇有些尴尬，不是他不愿意用手机付，而是他一直都没有开通手机支付的功能，当了十几年的盲人，这个功能对他来说远不如现金来得便捷，所以他一直保留着使用现金的习惯，谁知道却被一个老头瞧不起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我手机里没钱。” 老头也犯了难，又想赚钱，又找不开，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小沙弥 当程知勿扛着一支快有他那么高的大香拾级而上的时候他的脸色是青中带黑的。那个卖香烛的老头直接卖了他价值一百块钱的一支大香，免去了找钱的麻烦，程知勿略有不情愿但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佛祖门口也有尘埃啊，罪过，罪过…… 身份证- 但随着他越来越临近真法寺的寺门，程知勿越来越觉得那卖香烛的老头跟寺庙其实是一伙的，不然怎么那些和尚一看自己背后那根大香就呲着牙乐呢？ 岂止是门口，佛祖身前也满是尘埃了。 程知勿径直穿过大雄宝殿，来到殿后广场，这里是烧香火的地方，广场中央摆了一只大鼎，里面已经堆满了之前烧出的香灰，香灰上还有一团团火焰正在慢慢燃烧，在大鼎的两侧是两排支架，小一些的香就插在这些支架上，或者干脆直接丢进那口大鼎之中。 至于程知勿手中这支大香，则享有一片坐席。ъitv 不过程知勿才懒得过去把香插好，他直接双手握住杆部，将大香头朝下地斜斜向下插入了那口大鼎之中，里面堆积已久的香灰比他想象中要板结得多，以至于他愣是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把那支大香固定在了大鼎之中，做完这些，程知勿拍拍手终于离开了香火旺盛的广场。 小多已经在这里打了好几个喷嚏了，程知勿小时候经常听到一句俗语叫“狗打喷嚏天要晴”，他抬头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很难不怀疑传下这些话的老祖宗是不是净瞎说。 当然，也有可能满足这俗语的先决条件是狗必须自然打喷嚏，外界催动的喷嚏不作数。 做神仙真难，还要仔细闻狗的喷嚏有没有味儿。 他带着小多在寺庙里转悠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了周桦口中的那座位于寺庙建筑群极偏僻位置的小殿，在那灰尘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琉璃瓦上方是一层又一层的树枝树叶，那是一棵黄葛树，目测大约已经活了三百个年头，树干粗壮得不像话，哪怕四个成年人也环抱不过来。 “渡一切苦厄娘娘……”程知勿低声嘀咕了一遍那个古怪的名讳，他不懂“娘娘”的称号到底属于什么级别，但从这座小殿的位置来看估计也不是什么高级职称，大概最多属于佛教中的普通公务员。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也不知道这位娘娘有没有看到发生在她的殿中的一切苦厄？ 程知勿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牵着小多缓缓走进了那扇殿门。 周桦来的时候已经逛得有些累了，甚至连这里供奉的佛像都没抬头去看，他在给程知勿讲述当时发生的事情时一句也没提到佛像的模样。 实际上，那佛像根本就没有一个明晰可辨的面容，祂的脸此时只剩下了一片花花绿绿的颜色和平整的皮肤，五官早已在岁月的冲刷中消失不见，没人再记得这位娘娘是如何慈悲的面目，程知勿忽然觉得这位娘娘像是死了，在角落被遗忘、被忽视，一点点地褪色，一点点地消失在历史中。 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位娘娘，想来大概是这里的“特色”，别无分号，所以一旦真法寺中关于渡一切苦厄娘娘的塑像被毁，那祂就是真的消失了。 程知勿本来也是不信鬼神的，可是他自身的特殊能力让他早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鬼怪与神佛。 很早之前他就思考过一个问题：如果人们不再信仰、不再供奉某位神灵或佛陀，那祂会怎么样？ 很难说，程知勿不知道答案。 但是此时，他面对这座破败不堪的塑像，慈悲的神色依然随着那五颜六色的油彩被绘成了一片迷离的记忆，这位娘娘大抵真的是死了，否则也不会无人供祂，祂也不再庇护信众，去“渡一切苦厄”了。 程知勿从一开始就认为吕淑容的恶疾是遭遇了某种玄学的力量，那种力量的源头要么是那位神神秘秘的小沙弥，要么就是这里供奉的渡一切苦厄娘娘。假若渡一切苦厄娘娘在失去信众后仍然苟延残喘着，那祂真的会眼睁睁看着祂自己一点点虚弱下去直至死亡吗？不可能，求生乃是生命的本能，娘娘、菩萨亦不例外，祂一定会采取什么措施来试着挽救。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吕淑容会不会就是其中的牺牲品？ 这就是程知勿最担心的事情。 他不了解佛，也不了解有关佛门的所有事情，不管是妖理会还是猎妖人都从未提起过这个庞然大物，以至于程知勿几乎要想不起来在这片土地上还长久地存在着一个外来的宗教。 程知勿正是怀着这样思虑的想法，缓步走进了殿门之中，他凝望了那尊塑像许久，仿佛想要穿透时空的阻隔去一览这位娘娘的容貌。 过了一会儿，程知勿收回了目光，他四下扫了一眼，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周桦所说的那间后房，位置就在佛像背后的小门里面，换句话说，这个位置正好就在放置佛像的石台下，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在经历了刚才的那些思考过后，程知勿突然觉得这个位置有一种莫名的征兆，让他感到不适。 他朝那后房走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好在程知勿在旁边的墙上摸到了电灯的开光。 这里的光线真的很差，如果不是有灯光的话，几乎就和陷入黑夜中没什么两样……一想到黑夜，程知勿又咂巴了一下嘴，他感觉自己这段时间的运气有些诡异，不，不全是运气的问题，总之就是他一直在碰上各种各样的事，有些是他主动招惹的，但还有一些却是避无可避的。 老方说得有道理，得克己。 啥事儿都想要去掺和一脚早晚会踢到铁板。 程知勿明白其中道理的，但是他也明白自己有着多么强烈的好奇心，正是这好奇心推动着他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要让他压制自己的好奇心难如登天。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在后房中，程知勿看到了周桦说的那些椅子，他数了一下，总共有七把，围成了一个圈，看上去似乎曾经有人坐在这七把椅子上商讨过什么事情，他们的讨论一定是很低沉的，用着沙哑的语调，说着最无法光明正大言说的话语。 他还看到了那个放着大香的抽屉，走过去打开看了看，里面放了整整一抽屉的那种香。 以周桦的角度来看，十万的价格真的很离谱，几根香就想卖他十万，那这一抽屉要是都强塞给他的话岂不是想让他直接转让公司股份？ 哪怕是他赚钱也没这么黑心的。 就在程知勿查看着这间后房中的物品时，一个略显青涩的嗓音从他身后突兀地响起：“阿弥陀佛，小施主误入此处，是要寻什么东西吗？” 程知勿听到这个声音时悚然一惊，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任何的脚步声，也就是说没人靠近这里，而他也万分确定自己进来的时候殿内是没有别人的。这个位置原理真法寺热闹的区域，很是安静，以程知勿瞎了十几年锻炼出的大幅优于常人的听力也没有在此之前听到任何动静，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家伙真的是凭空出现的。 在听到话语声的时候，程知勿就想到这就是周桦碰到的那个小沙弥，在他们的故事中，小沙弥也是以一种极其神出鬼没的方式站在了门前，还把周桦吓了一跳。 程知勿转过头去，看见了一个身着青灰色朴素僧衣的身影，对方双手合十立掌于胸前，低眉顺目，面容柔和，好似一介修行有成的大师。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前世 程知勿盯着他看了许久，没有说话。他切换了视野后发现眼前的这个小沙弥竟然无法被看到，不同于对应妖怪的蓝色和对应人类的青色，又或者那闻妖商人要的货币的紫色，眼前的这个小沙弥没有显示出任何特殊颜色，就好像是四周的墙、椅子和佛像一样，就是普普通通的环境。 小沙弥……不存在？程知勿心里有些惊骇，这个小沙弥果然有问题。 “小施主。”见程知勿久久不语，那小沙弥又开口道：“又或者说，你是来寻小僧的？” 程知勿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平和温润的笑容，完全无法将之与四周那破败荒凉的景象联系起来，他就好像是坟墓里开出的素净的花。如果不是从周桦口中听了那个故事，程知勿几乎无法将这样的一个僧人与导致吕淑容癌症晚期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我们开门见山。”程知勿的眼神左右一扫，决定直言，他对于这位小沙弥的身份已然有了猜测。 “小僧也是这么想的。”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程知勿掏出北极星徽章和自己的证件，在那小沙弥眼前晃了晃，“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行动部二队，程知勿，特来拜会娘娘，若有叨扰，还望见谅。” 小沙弥脸上的笑意依然还是那么淡，他面容和善地摇了摇头，道：“小施主猜对了一些，但也猜错了一些，你想要拜会的是我们头上的这位娘娘，但我不是祂，或者说我只是一部分祂，并不能代表全部的祂。对了，小僧法号了空，见过小施主，妖理会的大名早有听闻，今日得见，也算是了了娘娘一桩心愿。” 听他这意思，那位渡一切苦厄娘娘好像还活着，但也快不行了。程知勿心里琢磨着，他现在接触的一切已经突破了在前几个月里建立起来的对于神异世界的认知，那位娘娘究竟是什么实力…… 能被供奉在庙里起码也是很厉害的家伙。 程知勿想了想，问：“你们佛门对于妖怪和妖怪背后的妖理会不抗拒吗，听起来娘娘好像还对我们很感兴趣。”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亦或不人不妖之流，只要一心向佛，便可入灵山、修金身、撰经典、得清净。人类世界中广泛流传的西游记不就讲了许多这样的故事吗，诸如净坛使者与斗战胜佛之流，虽然在历史上并无其人，但道理是对的。”小沙弥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缓了缓，让程知勿思索了片刻后，接着说：“娘娘对妖理会确实很感兴趣，可是你们躲得太仔细了，这么些年来也只有你一人主动上门来拜会娘娘。” 实际上，如果程知勿真的是妖怪而不是人类的话，他也不可能这样大大咧咧地走到寺庙里去，也难怪娘娘没遇到过妖理会的人了。 “娘娘找妖理会有事？” “有事。” “且说来听听？”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小沙弥本是低眉顺目的姿态，在听到程知勿这句话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不必，已经太晚了，而且这件事恐触及妖理会的底线……小施主这片好心我替娘娘领了，阿弥陀佛。” “为什么说太晚了？” “娘娘大限将至，无可挽回。”小沙弥说到这里时仍然噙着笑，仿佛他谈论的不是让人胆寒的生死，而是崇高的佛法。 程知勿组织了一下语言，以防说出不该说的话冒犯了对方，”佛也会死吗？“ “会的，世间万物皆有寿命，佛会涅盘，佛教也会分崩离析。”小沙弥在寺庙中说着几乎是禁忌的话语，面上却丝毫没有波动，他只是在陈述事实，并不在乎会不会有人来找他麻烦，反正他背后靠着渡一切苦厄娘娘，这些话对于寺庙里的和尚来说相当于是上级的闲言碎语，谁找谁麻烦还说不定。 程知勿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那是与小沙弥的气质截然不同的，但却极其符合这座佛堂、这尊佛像的破败与萧瑟，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地平线尽头的荒凉。 他突然不愿意再往下问了，虽然小沙弥似乎有意向他讲一些故事，或许是憋了太久的缘故，小沙弥谈天的想法极其浓厚，可是程知勿想起了老方的叮嘱，又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招惹的一堆事情，便果断制止了自己继续往下打听的好奇心。他把话题转回到了此行的目的上：“我此次前来其实有事相商，你还记得前几天来到这里的一对夫妻吗，男人大概快五十的年纪，女人怀胎九月即将临盆。” “小僧记得，那是施主的……” “养父母。” “啊，原来如此，小僧此前也正疑惑为何施主会专程寻来此处。”小沙弥已然明白了前因后果，在程知勿发难之前便摆出了一张苦脸，“施主切莫怪罪小僧，此事说来话长，个中原委不如你且听听再做考量？” 扣扣 程知勿见这小沙弥有话要说，似乎吕淑容的病还另有隐情，便静心听了起来。 “施主相信前世吗？” “本来不信，最近开始信了。” “那两位便是前世夫妻，不过在上一辈子，男人是女人，女人是男人……” 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某个城市安稳地过一辈子，哪怕是繁华的上海租界，也早晚会沦陷在枪弹与炮火之下，不过这里由于受到列强一定程度上的殖民统治，故而要先进、安全许多，也是众多有意发家致富的青年人的向往之地。 吕西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老家在陕甘交界处，本是贫苦百姓，却在他爷爷那一辈撞了大运，成了矿主，从此家底便渐渐殷实了起来。那个时候还没有吕西峰，但吕西峰的父亲已然是二十多的年岁，从小没有读过书的他一心就想让自己的孩子学点知识，后来他的妻子怀孕了，恰逢那会儿中华大地沦陷，吕西峰的父亲便更加坚定了让儿子求学的想法，他相信只有这样才能挽救颓然将倾的中华。 来到上海滩的吕西峰已然从省里的高中毕业，他不负家里的重望，考上了黄埔军校，下半年就要赶赴广州求学了，此行上海，一是为了增长见识，以免到时候去了官宦子弟遍地跑的黄埔军校丢脸，二则是为了看看在列强统治下的地区是什么模样，知己知彼则百战百胜。ъitv 吕西峰生得俊俏，黄土高原的风塑造了他坚韧的脸庞，却没有改变他从母亲那里遗传而来的容貌，从小他便是镇上有名的俊后生，庙会时他还曾男扮女装当过一次观音，来来往往的人群竟无一人发现这位观音其实是一个男孩子。 他走在繁华的上海街道上，四周尽是衣着正式的人群，先生大多戴着小礼帽，穿着长衫或西装，一副实干家的模样，常常站在街头路口扫视偌大的上海滩，露出与有荣焉的满足感；太太们则大多戴着圆帽，上面装饰以各种羽毛或花朵，看上去无比优雅，是上海滩成就了他们，也是她们成就了上海滩。 在这些人群中，吕西峰与一位女子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 一场爱情开始了。 女子名叫周子洁，是北平人，在上海随父经商。 两人在认识之后，感情进展飞快，他们都是思想前卫的进步青年，不受封建糟粕的约束，吕西峰在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就向家里发了一封信，同时拜访了周子洁的父亲。 周父很满意吕西峰这样的青年才俊，在两人认识一年之后与吕父商量定下了婚期。 第一百四十八章 婚礼事变 两人的婚期定在了十一月二十八号。 那天，周子洁穿了一袭红色的嫁衣，周父对女儿的婚事极为重视，亲手操持了所有的司仪流程，这一袭嫁衣也是请了北平有名的裁缝为周子洁量身定做的。当时的吕西峰还在黄埔军校读书，吕父也远在千里之外的陕西主持矿上的事务，两家在交流过后放心地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周父来安排。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吕西峰问过周子洁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交给周母，而非要让不太懂婚礼流程的周父包揽。 周子洁只是告诉他，她的母亲并不在上海，短时间内也赶不过来。 二十八号一到，婚礼很快便开始了。 周父是上海有名的商人，吕父虽然远在他乡，但吕家矿上生产出的矿物却远售他国，成为了头一批大型出口的企业，由是，两人婚礼的消息在上海滩也颇有流传，在婚礼当日除了受邀的亲朋好友外，甚至还慕名来了许多人。 他们的婚礼在上海滩最大的酒店举行。 “军方的人怎么也来了……”穿戴好新郎衣装的吕西峰望着进到酒店里的人群嘀咕着，那人群中混着几张他颇为眼熟的面孔，一位将军，两位大校，还有他们为数众多的随行人员，虽然没有穿军装，但那气质却不是其他人装得出来的。 服侍吕西峰穿衣和教导流程的人看了那位将军一眼，哆嗦一下便把目光收了回来，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发现一样。 “少爷，那位将军身上有杀气，恐怕来者不善，周家那边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吕西峰听完皱着眉头，他也不知道周父是怎么个想法，本来他希望把婚礼挪到他的老家去办，可是周父说上海滩才是时下最能体现身份的地方，再加上周子洁的劝说，他才同意了下来。 但是麻烦果然出现了。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周伯父呢，我去问问他。”吕西峰闪身想要走出房间。 但他被拦了下来：“哎呀我的大少爷，您现在不能轻易露面，在新娘子到达之前您得在这儿等着，等新娘子也准备好之后你才可以出去牵着新娘子往婚礼现场去。” 吕西峰被这么一说也反应了过来，有些不满地坐了下来，周父给他的印象一直不太好，但吕西峰想得也清楚，他是跟周子洁过日子，又不是跟她爹过，所以并没有太在意。 很快，婚礼现场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名单上的宾客之外还有许多吕西峰根本不认识也没见过的人，本来这是个热闹的场面，但在那些军方的人出现之后，吕西峰隐隐感到了一阵古怪的气氛，哪怕那些人笑意盈盈地跟迎宾打着招呼，与其他宾客也相处愉快，但…… “新娘子到——新郎接轿——” 一声叫喊让吕西峰回过神来，在下人的催促下赶忙走出房间，他的出现吸引了许多宾客的目光，此时的吕西峰看上去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羡煞了人群中的诸多女儿郎。 而吕西峰的眼神却只落在那停在酒店门口的一方花轿上，透过那层叠的纱幔，他能看到一个凤冠霞帔的人影。 那是他深爱的周子洁。 吕西峰馋着周子洁的手，将她从花轿上扶了下来，在众多宾客的注视与祝福下缓缓走进了酒店大堂。虽然这是一家西洋式的酒店，但这次布置的是传统的中式婚礼，新郎新娘都穿着传统的服饰，看上去无比喜庆，四周宾客的呼喝声也让这次婚礼添上了一抹欢腾的色彩。 婚礼顺利地进行着，哪怕是吕西峰最担心的那些军方的人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人群中鼓着掌，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塔读。app。&，小&<说网站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民国时期的婚姻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只是喊这样三局就算完事儿，实际上还有很长的一段优美的祝词，司仪高喊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次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在这样的祝福下，吕西峰伸手探向周子洁的红盖头，他的手臂微微颤抖，他期待这一幕已经太久了，终于，两人能够在宾客的见证下结为良缘。 但是，就在吕西峰探向周子洁的盖头之时，现场却突然产生了异变。 在人群中，有十来位普通打扮的人突然从手中掏出了枪，一人指向了吕西峰，其他人则指向了那些军方的成员。 但军方的成员也不是吃素的，迅速反应了过来，在枪口指向自己之前已从腰间拔出了枪稳稳地对准了那些人。 婚礼的现场瞬间乱成一团，所有人都高声尖叫着逃离现场，但吕西峰没有，他的手颤抖着伸向周子洁的盖头，哪怕是如此混乱的场面，也不能让他停止婚礼。 可是，当他掀起周子洁的盖头时却愣住了。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那根本不是周子洁，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那女人面容坚毅，仿佛毫不在意生死。 女人举起来枪，那黑洞洞的枪眼稳稳地正对着吕西峰。 “不好意思，为了国家，必须如此。”女人冷冷地说道。 吕西峰愣在了原地，自己的周子洁呢，这个女人又是谁，可是那黑漆漆的枪口却做不得假，自己的生死已然掌握在这个女人的手下。 可是吕西峰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使劲挣脱了那个女人的枪口，不知为何，对方也没有开枪。 吕西峰高声喊道：“你是谁！周子洁呢！” “周子洁同志已经处在安全的区域，我劝你束手就擒，不要再助纣为虐……加入我们，这才是唯一的救国之路。” 可是，当他掀起周子洁的盖头时却愣住了。 那根本不是周子洁，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那女人面容坚毅，仿佛毫不在意生死。 女人举起来枪，那黑洞洞的枪眼稳稳地正对着吕西峰。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好意思，为了国家，必须如此。”女人冷冷地说道。 吕西峰愣在了原地，自己的周子洁呢，这个女人又是谁，可是那黑漆漆的枪口却做不得假，自己的生死已然掌握在这个女人的手下。 可是吕西峰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使劲挣脱了那个女人的枪口，不知为何，对方也没有开枪。 吕西峰高声喊道：“你是谁！周子洁呢！” “周子洁同志已经处在安全的区域，我劝你束手就擒，不要再助纣为虐……加入我们，这才是唯一的救国之路。” 女人冷静地看着吕西峰，嘴里说着无比叛逆的话，吕西峰愣愣后退了几步，仿佛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可是，当他掀起周子洁的盖头时却愣住了。 那根本不是周子洁，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那女人面容坚毅，仿佛毫不在意生死。 女人举起来枪，那黑洞洞的枪眼稳稳地正对着吕西峰。 “不好意思，为了国家，必须如此。”女人冷冷地说道。 吕西峰愣在了原地，自己的周子洁呢，这个女人又是谁，可是那黑漆漆的枪口却做不得假，自己的生死已然掌握在这个女人的手下。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可是吕西峰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使劲挣脱了那个女人的枪口，不知为何，对方也没有开枪。 吕西峰高声喊道：“你是谁！周子洁呢！” “周子洁同志已经处在安全的区域，我劝你束手就擒，不要再助纣为虐……加入我们，这才是唯一的救国之路。” 可是，当他掀起周子洁的盖头时却愣住了。 那根本不是周子洁，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那女人面容坚毅，仿佛毫不在意生死。 女人举起来枪，那黑洞洞的枪眼稳稳地正对着吕西峰。 “不好意思，为了国家，必须如此。”女人冷冷地说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家人 吕西峰在路途上颠簸了快一个小时，而且这车不走路面平坦的大路，专挑没人的小巷跑，一路上都是沟沟坎坎，他感觉自己的胃都快要从肚子里颠出来，那个女人喂了他一点水，才勉强好了一些。从小就是大少爷的吕西峰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婚礼上火并，自己被劫持，不知道要去往何方，甚至吕西峰连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知道，周子洁不会杀他，但不代表周子洁背后的那些人不会。 那些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的人，虽然缺少锻炼，没有上过大型的战场，但他们有一种让吕西峰为之胆寒的锐气，他们敢做、能做，可以为了目标付出一切，这样的对手……吕西峰听说过对待俘虏的那一套，辣椒水、老虎凳都是小意思，这些人恐怕还有更恐怖的手段能用来折磨自己。 想到这里，吕西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现在他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周子洁心里有他，不会任由那些人对他太狠。 老爹是指望不上了，陕甘边境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哪怕那老家伙插着翅膀飞过来也来不及。ъitv “在想什么，你不会在期待你那投效国军的老爹抽得出工夫来救你？”旁边那挟持了吕西峰一路的女人仿佛能看懂他的心思，这让吕西峰更加担忧，她明明看上去没有比自己大多少，却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能力和头脑，吕大少爷感到自己这二十来年都白活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和你认识的时候我已是党员，但确实没有利用你的意思，我可以向马克思起誓，我周子洁对吕西峰的爱全是真实的、热烈的，不掺任何一粒砂子的，若有说谎，则……则……则什么来着？” 吕西峰看见周子洁微微仰起头看向他身后的位置，那里还有一个人，也就是刚刚给他松绑的人。 “则被人民唾弃，万夫所指。”一个低沉的男声回答道。 “则被人民唾弃，万夫所指！”周子洁连忙接上，她对这部分不太熟悉，所以才求助那位同志。当然了，这些誓言的格式都只是不成文的规矩罢了，并没有推广开去，高层指示说没有推广的必要，这颗心不证自明。 吕西峰皱了皱眉，这算什么誓言，被人民唾弃和万夫所指很严重吗？据他所知，就吕家的产业在当地的风评也不怎么好，但这影响他和他的家人活得逍遥自在吗？ “说点实际的，你和你背后的那些人抓我来到底想干什么？”吕西峰问，与此同时他想转头去看看身后那人是什么模样，但刚一动脖子，就被一双手抵住了方向，显然对方不打算暴露身份。 说到正题，周子洁的态度便严肃了许多，她微微前倾了一点身子，用一种诚恳到近乎虔诚语调说道：“吕哥，加入我们，南京国民政府和蒋光头只会让中华大地一点点沦陷，他们救不了万万儿女，他们不顾人民的死活，眼里只有一己私欲。我们不一样，我们给农民土地，给工人技术，无数的农民和工人都将获得解放，这将是这片土地上最值得我们去奋斗的事业。” 哪怕她说得无比诚恳，但吕西峰听完这些话之后却仿佛被蜜蜂蛰了一样向后仰倒去，他愤怒地反驳道：“你怎么能这样想？给农民土地，他们就自由了，给工人技术，他们就开化了，这，这……这样做只会让我们全都倒下去，他们则会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不会给我们！” “不。”周子洁的目光纯洁又坚定，“他们不会，只要我们是他们，他们也是我们，大家都是一家人，全天下的中华儿女都是一家人！” 第一百五十章 娘娘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周子洁的目光再次投向吕西峰身后的人，那人走到窗前往外打了一眼，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他走回到吕西峰身后，对周子洁说：“糟了，我们的行踪好像暴露了，江对岸有一批国军的部队似乎在搜索我们，不过他们要找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除非……”这时，他的眼神落到了吕西峰的身上，今天的吕西峰穿了一身新郎的状元服，在吕西峰的腰间位置有一处不太显眼的隆起，那人猛地掀开吕西峰的衣服下摆，在隆起的位置看到了一个盒状的古怪玩意儿。 在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了，由于状元服没有衣兜，所以全程都没有对吕西峰进行搜身的工作，没想到这一疏忽竟然导致了这么大的问题，而且怎么会有人婚礼的时候都带着这东西！ “那是什么？”周子洁见那名同志脸色十分难看，不由得也担忧了起来。 “老美的东西，我有幸见过一次。”那人咬牙切齿地说着，伸手把那金属盒从吕西峰身上摘了下来，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里面是一些电路板和弹簧天线的结构，“这是一枚简易的信号发射器，当今世界能够生产这东西的只有美国人，佩戴了这东西的人能够在两台处于不同位置的配套设备辅助下被定位，精度很高。” 讨论群 周子洁听完脸色也变了，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藏身地已然暴露，甚至吕西峰在来的路上搞不好都已经被找到了，只是国军没有立刻动手，至于为什么不立刻动手，原因很简单，他们想要拔出萝卜带出泥。 周子洁和那名同志就是泥。 没想到劝反不成，自己也快折进去了。 “艹，他妈的，大不了跟这些人拼了。”那人吐了一口唾沫，走到墙边，吕西峰听到了枪械上膛的声音，还不止一个，这座佛堂里还藏着人！ 周子洁拦住了他：“万万不可，革命的火种还需要我们传递下去，只要同志们还在，英特耐雄纳尔就一定会实现！” “你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死了无所谓，小周你还年轻，可不能就这样死了，这小子虽然看着不像什么好人，但观察了这么久，我也看出来他确实很爱你，但你们毕竟道路不同……” 周子洁目光黯淡，她看了吕西峰一眼，此时必须做出抉择了。 “你放心，我们没有虐待、残杀俘虏的习惯，你会安全离开这里的，我只想问你最后一句话。”周子洁的语气从未这么严肃过，甚至在吕西峰的记忆中，这是一个分外调皮的少女，严肃两字跟她就不该沾上任何的联系。 可是今天周子洁严肃的次数比吕西峰认识她这么久以来总共严肃的次数还要多。 我真的了解她吗？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你问。”吕西峰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吕哥，这辈子我们是做不成夫妻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当为男，你则为女，到那时，不管坐在总统府里的是谁，我们都不管了，但问可否再续今生姻缘？” 吕西峰被周子洁搞得有点措手不及，他还以为会被问什么敏感的问题，谁知道周子洁想的竟然是这一出，而且为什么性别要对换啊？吕西峰有些懵，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你若愿意，那自然是好的，可是这辈子……” 他还有话想说，但他身后的那人却催促起了周子洁：“小周，不能再耽搁时间，他们已经过江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周子洁点头，她又站起身来，咬着嘴唇望着吕西峰，仿佛想要把这张脸永远印刻在脑海里，她明明只看了三秒时间，吕西峰却感觉两人已经对视了一辈子，所有该说的、能说的、要说的话都已在这三秒之后说了个通透，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周子洁指着那尊面目疮痍的塑像，说：“吕哥，刚才说的话，这位娘娘都听在耳朵里了，可不能作假！” 吕西峰顺着周子洁的手看去，只见那尊塑像已斑驳不堪，它在时间的冲刷中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可吕西峰仍然能感受到这位娘娘面部柔和的表情，哪怕五官早已遍布疮痍，但其慈悲的注视却能穿越千百年的时间落在此时的吕西峰和周子洁身上。 吕西峰不认识这是哪位神仙，只听周子洁说“娘娘”，大概她是知道的。 “不作假。”吕西峰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又说：“若有违背，则让我十万年不得转世投胎，永远在十八层地狱中遭受折磨。” 听到吕西峰的话，周子洁终于勉强展露出了笑颜，她对吕西峰身后那人示意了一下，下一刻吕西峰便再次被绑了起来，双眼和嘴也被限制。他们担心在撤离的时候吕西峰搞出幺蛾子来，到时候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所以干脆再把他给绑起来，反正一会儿国军的人来了就能救他。 行动的目的远远没有达成，但是国军已逼至眼前，由不得他们继续周旋，只能被迫撤退。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好在撤退的行动路线早有规划，没了吕西峰的定位，他们很快就能混入人潮之中，到时候就算是蒋光头亲自来了也休想把他们全都找出来。 做完一切之后，他们开始了有序的撤离。 周子洁主动留在了最后，她想跟吕西峰再多相处一会儿，哪怕这一世他们两人已断了姻缘，她只是想记住吕西峰，她担心下辈子她会找不到他。 “小周，快走！”那边催促道，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周子洁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知道了。”周子洁在眼角轻轻抹了抹，转身就要往国军的反方向奔去。 可这时佛堂的大门却突然被踹开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随之而来的枪械上膛的脆响，一个声音高喊道：“是逆党分子，直接开火击毙！小心不要伤了吕家少爷！”军方的人也称吕西峰为少爷，显然吕父与军方的联系合作已经很深入了，这些事吕西峰是不知道的，否则他一开始也不会那么诧异。 就连他腰间的那玩意儿也是他父亲给他的，却没说有什么用，只让他随身带着，哪怕同房的时候也必须夹屁股里。 周子洁对他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有所动摇到他的想法的，只是刚才一时嘴硬，再加上多年来养成的观念根深蒂固，没办法用短短几句话就改变，所以吕西峰才那样说。 但是现在看来，周子洁说的是对的。 起码部分是对的。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但是吕西峰已经没有机会再跟周子洁说了，随着指挥官的一声令下，那些上好膛的枪械喷吐出了狂暴的火焰，一枚枚子弹朝着周子洁射去。 不！！ 吕西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断了绑住双手的绳索，但鲜血也顺着他的手掌汩汩流下，吕西峰根本就不在乎，他大步冲向前去，冲向周子洁的声音最后传来的地方，也正是子弹飞去的地方。 噗噗的沉闷声响在吕西峰身上不断地响起，殷红的血花飞溅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一个破麻袋一样已然千疮百孔。 “吕哥！” 周子洁面色大变，她没想到吕西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她冲到吕西峰的面前，掀开了遮挡他双眼的头套，两人再次对视在了一起，吕西峰的嘴角不住地溢出鲜血，他要死了，但他却笑了起来，笑得很纯净。 “下辈子……下辈子你当为男，我则为……为女，你可要记住了，娘娘……娘娘看着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汇款 眼前的画面如潮水般退去，程知勿再次看见了小沙弥那张平和的脸，他略有诧异地揉了揉脸，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又像是一场沉浸式的电影，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观察视角，在那个故事里他既不是吕西峰，也不是周子洁，他好像是……是那尊面容斑驳的佛像。 “施主，回过神了没？” “嗯，刚才那是……？” “是那两位的前世，类似于某种幻境的形式展示给施主看一看，也省去小僧诸多口舌。”小沙弥笑了笑，仿佛对这种偷懒很是满意。 程知勿沉默了半晌，他还在思考刚才看到的那些，一方面是在怀疑其真实性，他可不会这么好骗，一场沉浸式电影可不能轻易取信于他；另一方面则是在思索关于渡一切苦厄娘娘的事儿，显然周子洁和吕西峰最后所处的那座佛堂中供奉的就是这位娘娘，这么说来祂与周、吕的联系早在上个世纪就已建立，难不成真有某种冥冥之中的因果在将这三者引到此处？ “既然如此，那娘娘又为什么要为难他们两人？”程知勿指的是吕淑容的病。 “非也，小施主你想错了，娘娘没有为难那二人的意思，相反，娘娘在冥冥中指引他们来到此处正是为了了结一段因果，奈何那男人好像把我当成了什么恶僧，三言两语合不拢就走了。” “谁叫你那么吓他。”程知勿嘀咕着，他还记得周桦讲的故事里这名小沙弥最后说了什么“缘到临头不接必有大劫”之类的话，除了这句话之外其他的内容倒有可能是周桦添油加醋根据直觉描述出来的，可信度没那么高。 身份证- 小沙弥连连摆手：“小僧可没吓唬他，缘分这东西乃是世间最奇妙之物，虽然我刚才说他们来此是娘娘的指引，但跟娘娘实际上一点关系都没有，施主可以将娘娘理解为一个坐标，只要祂在这里，就会在适当的时机将那两人吸引过来，不需要任何主动施为。” 也就是说，周桦与吕淑容到了该来见渡一切苦厄娘娘的时候了。 “但是，为什么？”程知勿刨根问底，这座庙宇佛堂又不是今年刚建的，真法寺已经在蒙山上矗立百余年，为什么偏偏在吕淑容即将临盆的前几天将他们吸引过来？ 小沙弥摇摇头，“小僧也不知，若娘娘还醒着或许能解答一二，但现在不行了。” 程知勿犹豫了片刻，没有再追问，方才小沙弥说娘娘大限将至，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渡一切苦厄娘娘作为那段因果的见证者，在即将逝去之时必然引发那因果的异变，所以才造成周、吕双方在遵守了前世诺言的情况下还是出了事。 “这因果要怎么解？”程知勿问。 小沙弥吐出两个字：“十万。” “娘娘这么缺钱吗？” “非也，此十万非彼十万，小施主可还记得吕西峰上一世说过‘十万年’一句？按说他们二人已经遵守了诺言，不会受到因果的处置，可是现在既然出了事，那这十万便是唯一的解法，娘娘要他二人十万块钱，对周和吕来说已经算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谁知道小僧竟被误会。” “十万什么都行？”程知勿眉头一挑。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是，但必须刚刚好十万，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那没事了。”程知勿打消了脑海中的想法，他琢磨了两秒，这事儿想要让周桦同意不难，但是想要跟他解释清楚却是不简单，而且程知勿也没那心思去跟周桦解释这码事，其中的弯弯绕绕说起来很是麻烦，周桦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最好还只是活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最好，不要接触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否则这扇门一旦打开，就很难再关上了。ъitv 他也不想让吕淑容知道这些事。 不过程知勿想到了解决办法，不就是周桦的钱嘛，让他心甘情愿交出来对别人来说或许很困难，但对于程知勿这个占了他公司百分之四十股份的大股东来说却再简单不过。 “小僧看施主脑筋灵活，且提醒一句，这十万一定得是周或吕心甘情愿交付才行，不可蒙骗、不可隐瞒。” 这要求倒是有点棘手，但程知勿仍然有办法。 简单辞别了小沙弥后，程知勿便匆匆下了山，虽然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每多耽搁一秒，吕淑容就会多受一秒的痛苦。 他回到店里之后在柜台后找了半天，程祈在后面拽了拽他的衣服。 “你找什么呀？” “一张电话卡，我记得我是放这后面了啊……怎么没有。”程知勿回头摸了摸程祈，示意他退远一些，这些杂物堆了有些年头，一翻找起来就全是灰。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哇？” 程知勿回过头去，看见程祈轻车熟路地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其中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卡包，从里面抽出了一个用透明密封袋装着的电话卡，如果没意外的话就是程知勿在找的那张。他这会儿才想起来，程祈前段时间被布置了打扫卫生的家庭作业，难怪自己怎么老觉得柜台后面整洁了好多，原来是这小家伙收拾的。 程知勿接过电话卡，对程祈道了声谢，示意他上楼去玩。 这张卡是当时与周桦的公司约定好用来联系的，在自己主动注销之前都不会更改联系电话，不过程知勿当时根本没想过要用上它，只是流程需要才有了这张卡，过了这么久一次也没插进手机里过，以至于卡的尺寸还是当年的那种标准大小的电话卡，想要插进现在的手机里需要将其手工裁剪为icro型号才行。 没一会儿程知勿便剪好卡，插进了自己的手机里。 周桦公司的财务电话在网上能够查到，他查出来之后就打了过去，很快电话接通。 “喂，先生您好，这里是周氏有限集团财务部，我注意到您的号码在本公司黄页中属于特殊标注级别，很抱歉，我需要核对您的身份。”那边的声音很热情，这个号码在公司里虽然从来没见过的，但是黄页的标注不会有假，所以才需要验证程知勿的身份。 程知勿报出了一串序列号，这是他作为股东在公司内部的身份代码，和员工编号是一样的东西，只是听上去要高级一些。 “我一会儿报给你一个银行卡号，告诉你们周总，让他从他的私人账户往这张卡里打十万块钱。”说着，程知勿说出了一张银行卡的卡号，这是他找小沙弥要的，虽然不知道那位娘娘到底上哪儿搞的户头，但照着做就行了。 “好的先生，您还有其他需求吗？”那边虽然很疑惑，但在核实了身份之后，他对于这位拯救公司于将倾的神秘大股东不敢有丝毫怠慢，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大股东的股份在公司内的影响力甚至是要大过周桦的，毕竟周桦手头的大部分股份都在上市的时候抛售出去以引流资金，但论个人股份，周桦也没有百分之四十。 身份证- 当然了，周桦真正能调动的股份可不止这么一些，否则这公司直接改叫程氏有限集团得了。 “没了，请尽快转达我的要求，稍后我会亲自向你们周总解释原因。” “好的，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再见。” 程知勿挂了电话之后啧啧两声，他可没想过一个私人企业的财务部竟然能在电话里说出这样服务妥帖细心的话来，这人不会是移动或者电信的客服转行过来的？ 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第一百五十二章 痊愈 程知勿耍了个小心眼。 密码 小沙弥说这笔钱必须是周桦或者吕淑容心甘情愿交付的，不可蒙骗、不可隐瞒，但是他没说这笔钱在被交付的时候那两人需要知道实情，程知勿正是钻了这个空子，他以大股东的身份提出要求，仅仅十万块的资金流动，周桦不可能不同意，就算一分不剩地砸进水潭里，只要能让那位神秘大股东满意也值了。在周桦把钱打过去之后，程知勿再给出解释，到那时候周桦即便再后悔也没辙了，何况他也不一定会后悔。 周桦现在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时对小沙弥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那十万要是用来买了三支大香何至于发生这种事？ 但直接告诉周桦交钱是不行的，尤其是程知勿去转达，他即便同意交钱，心里也不会甘愿，无法满足小沙弥提出的条件。 这爷俩简直就是天生的对头，除了开始那几年程知勿不谙世事的时候一家人还算和平之外，其他时候程知勿跟周桦就从来没对付过。 这样迂回一下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是为了吕淑容，程知勿才懒得费这个心。 不管是那个故事中的周子洁，还是现实里的周桦，程知勿都不喜欢。虽然说周子洁在斗争中作出了比吕西峰要明智得许多的选择，但她仍然在很多方面做得不够厚道，打眼看去便能挑出许多弊病来，虽然有着一腔热血，但周子洁也只是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革命斗士，称不上合格的同志。 还是吕淑容和吕西峰更让程知勿有亲切感。 打完电话之后程知勿就坐在了柜台后的椅子上悠了起来，两腿一蹬，身子便向后仰去，斜斜地靠在了墙上。 程瞎子的招牌动作。 过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程知勿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写着三个字：已汇款。程知勿瞥了一眼，随手就把短信给删了，想了想暂时没拔电话卡，一会儿还得给周桦解释这钱去哪儿了，来回拔插怪麻烦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周桦在生意上是精明无比的人，但他成功的智慧就在于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精明，什么时候又该实诚。 手握百分之四十股份的大股东提出要求的时候就是最需要实诚的时候。 甚至周桦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问。 ———————— 眉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十一层。 自从程知勿眉头紧锁地离开之后周桦便感觉整个医院的气氛都有些不安，但他又说不来哪儿有问题，去问护士，护士也说没发什么什么事，周桦这才打消了疑虑，殊不知程知勿早早嘱咐了院方不要把孩子丢失和抱错的事儿告诉周桦，院方也愿意尽量降低事情引起的波动，所以周桦这边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这期间护士又来查看过几次吕淑容的病情，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足够让周桦读懂了。 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癌症晚期就是这样的，尤其还是吕淑容如此严重的程度，就连医生和护士都忍不住责怪周桦怎么能这么晚才发现夫人的病，发展到这个阶段的癌症已经很明显了，除非周桦一点也不关心吕淑容，不然很难不发现。 周桦在心里连连喊冤，他和吕淑容比谁都清楚这肿瘤是怎么来的。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程知勿离开已经有快一天的时间了，虽然周桦对那逆子没有一点点好态度，但他还是打心底里期望着程知勿能带来奇迹，可是……这么久了，程知勿还没有回来，恐怕奇迹是不会发生的了。 这时，财务部那边来了个电话，周桦本来不想接的，他现在的心思没工夫去处理公司的事务，有什么事交给办公室的那群人去扯皮就好了。但是这个电话他挂了又打，打了又挂，如此反复了三次之后，周桦方才察觉到其中的异常，略略压下心里火气，接通了这个电话。 刚讲了两句，周桦的脸色就变了变，匆匆挂掉电话，毫不犹豫地从自己的账上划了十万块到那位神秘大股东给出的账户上。 在打款时，输入账户之后手机上会显示这个户头所属的银行，这点周桦知道，但是平常没人会去注意这些，只要核对户头正确即可，毕竟卡号的前六位就已经注明了它的所属银行。所以他在打款时只是瞥了一眼账户信息便按下了确定，不过这一次在按下确定之后周桦握着手机愣了好几秒，他刚才瞥向账户信息的那一眼，似乎看见了这个账户的所属银行是……天地银行？ 周桦揉了揉眼睛，复制了那串卡号，在网上查了查，但这次显示出的所属银行为中国银行，并没有任何异常。 自己看错了？ 周桦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在病床前心力交瘁，头晕眼花在所难免，看错也正常，谁都知道天地银行只是印在冥币上的字样，怎么可能真有这个银行存在。 他又给那个神秘大股东的号码发去了一条短信，表示自己已经汇款。 要是换了以往，周桦一定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和这位贵人聊一聊，哪怕对方没什么谈兴，周桦也得死皮赖脸地说上两句话，但现在他没那个心情，吕淑容的病情已在他的心头压了好些天，但是周桦宁愿这份压力能持续下去，而不是在一周后随着吕淑容生命的消逝而消失。 他头一次感到了生命的沉重和悲哀，也许这几天就是他能陪伴吕淑容最后的时间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biqμgètν 周桦转过头去看向吕淑容，吕淑容自从生产过后便昏迷了过去，到现在是第三天，期间一次清醒都没有过，周桦最担心的就是直到最后一刻自己也不能跟吕淑容再说上一句话。 可是这一次，他却发现躺在病床上依靠医疗设备才能勉强维持生命的吕淑容竟然睁开了眼。 周桦再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他使劲揉了揉，又揉了揉，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吕淑容真的醒了，周桦的眼角涌出了几滴泪珠，他连忙走上前去，蹲在吕淑容的床前，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但他又担心自己说不完，也许三秒的对视就足以让周桦诉尽毕生的言语，周桦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场梦境。 人世间总有太多的离愁别绪无处诉说，周桦很庆幸自己能够捡到这最后的机会。 就在周桦犹豫不定的时候，吕淑容突然咳嗽了起来，随着她的咳嗽，一些零碎的恶臭肉块也从她的嘴里被咳出来，这些肉块落到地上之后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微微颤动着，但是它们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死”掉了，周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场景，那明明只是单独的肉块，却给了他死掉的感觉。 吕淑容还在咳，暗红得发黑的血渍和血块也随后从口中咳了出来，一旁的周梦阳见状吓了一跳，赶紧按下了通知护士站的通讯按钮，他又怕那边反应太慢，一步跳下床去冲出了病房，直接跑去了护士站喊人。 不到半分钟，负责吕淑容的瞿医生便带着两名护士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们先是看见了地上那一片狼藉，可他们的表情非但没有凝重，反而还惊异了起来，他们有条不紊地查看起了各项设备的记录，同时又检查了吕淑容的身体，在做完一系列的检查后，瞿医生百思不得其解地向周桦通知了一个消息：吕淑容莫名痊愈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赠礼 程知勿再次抵达真法寺时已接近傍晚，深秋时节天黑得很早很早，在四川这地方一般接近六点左右就已经开始黑了，此时的真法寺没什么游人了，蜿蜒的山路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还在朝着山下走去，程知勿上山的身影在下山的游客中显得是那么扎眼。 他还有些事情想要向小沙弥打探清楚，或者说是向小沙弥背后的那位渡一切苦厄娘娘打探清楚。 真法寺是提供住宿房间的，有些徒步跋涉很远路程来礼佛的信众就会直接在寺中住一晚上，或者一些挂单的云游和尚也可能借宿，所以即便天色渐暗，真法寺也给上山的游客留了小门，程知勿从小门走进去后顺着老路来到了渡一切苦厄娘娘庙，这里比其他地方还要暗许多，头顶那棵巨大的黄葛树遮去了太多的光线。 对一般人来说，在这样昏暗幽静的环境中进入佛堂，若是抬头仰视那些佛陀菩萨罗汉等塑像的话往往会从心底里升起一阵寒意来，即便再慈悲的菩萨在此时也让人不敢靠近。 程知勿倒是不怕，他进入佛堂后四下看了看，小沙弥没有现身，他又走进那间后室，这才终于听见了小沙弥的声音：“小施主，你回来了。” “我说，了空小法师，你为什么只有在来客进入这间后室时才会现身？”程知勿忍不住问道，了空是小沙弥的法号。 小沙弥拿手一指后室中的那七张围成一圈的椅子，解释道：“小僧本是娘娘七道化身之一，因娘娘大限将至，状况特殊，故而我也被困在了椅子的附近。” 他有些唏嘘，但却不见任何的悲伤和对死亡的畏惧，渡一切苦厄娘娘若是死去，那他也是活不成的。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这种态度让程知勿安宁了下来。 “这里有七张椅子，但为什么只有你会出现？” 小沙弥微微一笑，说：“娘娘的庙宇又不止这一个，他们有的被困在了其他地方而已。” 原来如此，程知勿点点头，“娘娘的状况……” “很糟糕。” “有我帮得上的地方吗？”之前小沙弥已经婉拒过程知勿一次了，但他还是又问了一遍，这么做也许是出于对那位娘娘的敬重，也许只是为了替吕淑容还上恩情。 “小施主莫要再挂心了，死亡对娘娘来说还远远不是归宿，只是另一个而已……小僧在这里替娘娘谢过小施主了，若是他年有缘再见，定要再叙此情。”小沙弥依旧还是那样淡淡的笑，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影响他的心境，程知勿没有见过那位娘娘塑像的完整模样，不管是在这座佛堂里，还是在那个故事里，渡一切苦厄娘娘的塑像都是斑驳不堪、难以辨认容貌的，但他猜想，若是那位娘娘有确切的容颜，那一定是和这位小沙弥一样的。 “听法师的意思，娘娘还会转世？”程知勿问。 “万物都会。” “那地府真的存在咯？”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嗯。” “那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地府啊……活着的人总是好奇地府的模样，死去之后却又千方百计地想要回到阳间，小施主，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的事情？” 小沙弥没有正面回答程知勿的问题，这态度说明对方并不想谈及地府。 程知勿经此提醒也适时收回了话头，他意识到自己问得太远了，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的性格，会抓着一个人把所有的问题都给问遍，从星辰宇宙到鸟兽鱼虫，从社会科学到机械生产，程知勿的脑子里总有问不完的问题，他的好奇心经过了二十余年依然活跃如稚童。 “是我冒进了。”他略略表示了歉意，但又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遂换了个方向问：“娘娘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才走到如今山穷水尽的一步？” “很难说，是综合的原因，有些事情不便告知小施主，只有一句话能说：天下皆是一理。” 虽然小沙弥说得云里雾里，但是程知勿明白这已经是他能告诉自己的最触及警戒线的东西了。 天下皆是一理？什么理？ 有什么理能用来解释强大如渡一切苦厄娘娘的死亡？这位娘娘是程知勿接触过最为神秘莫测的强者，从小沙弥称呼其为“祂”就可以看出来渡一切苦厄娘娘是具有一定的神性的，被称为神的存在还能简单得了吗？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程知勿冥思不得其中关键，只能记住这句话，以后有更多的机缘或许就能解开这个谜了。 这时，小沙弥却催促程知勿离开了。 “天色已晚，小施主还是快快回去，周、吕二人的因果已解，劫波渡尽，一家人还是速速团聚为佳。”小沙弥说完这些念了句阿弥陀佛，身影在程知勿的面前缓缓淡去，不多时便已彻底消弭在了这座佛堂之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程知勿猜想他出现时大概也是这样的。 他走出后室，绕至前殿准备从殿门离开，可是借着最后一缕夕阳的光辉，他却隐隐感觉视野的角落中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那是一枚圆润的石头，约莫比拳头小一圈，摸上去质地光滑，表面平坦，色泽金黄。 是舍利子。 “小僧见施主眼中似有灵物寄托，这枚舍利子可助其温养，就当是赠予施主的一份礼物。”小沙弥的身形不见，声音却在佛堂中回响。 程知勿道了声谢，把那舍利子收了起来，他可不会去跟对方客气，尤其这东西他刚好还用得着。 他一直都在担心若是自己长久拖着时间都没有找到凤凰的话，姜诚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什么东西都有个保质期，万一自己的眼底住着不舒服，损伤了姜诚知的魂魄或灵智怎么办？如果到时候因为这“有些过期”的原因而导致无法复活了又怎么办？ 小沙弥倒是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这一趟程知勿没有白跑，了解了周桦和吕淑容的前世今生，使得他终于对周桦的看法稍微有了一些转变，不过这种转变的幅度很轻微，而且只是潜移默化的而已，起码就这几年内他看到周桦还是得唇枪舌剑。 夜晚，八点左右的时间，程知勿终于回到了店里。 余小小上学要下周五才会回来，此时的店里就只有程祈和陈天宝两个小家伙。 两小只看到程知勿带回来的舍利子很是好奇，尤其是陈天宝，作为鸟类妖怪，他本身就对这种看上去亮晶晶的玩意儿很感兴趣，如果不是舍利子太大的话恐怕他都得搬到床上去抱着睡——就和鸟类爱往窝里搬运闪亮的小饰品是一样的道理。至于程祈，他只是有些稀罕地摸了摸那舍利子便没有再怎么过多的好奇，对他来说，这样不能吃不能喝还不能玩的东西是没办法长时间锁住他的新鲜感的。 程知勿把舍利子仔细地放进了一个金属盒子里，又把盒子塞进了带锁的抽屉里面，这东西可比不得柜台后那些“廉价”的小玩意儿，它关乎着姜诚知的健康和生命，程知勿不敢疏忽。 当然了，他眼中那些“廉价”的小玩意儿若是拿出去全都卖了的话大概也得有个小三百万了。 程知勿确实没什么金钱的概念，他除了刚脱离周家那会儿窘迫过一段时间之外基本便没有再为钱发过愁，凭他的本事，哪怕只有几个固定的客户也足够他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秋夜凉风 程知勿没有再去医院那边探望吕淑容，小沙弥既然说劫波渡尽，那想必那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搞不好今天晚上都已经出院回家去了，医院的床位可不是那么宽松的资源，要留给更需要的人。 讨论群 周梦阳给他发了条短信，大致是说妈妈已经痊愈，让他不要担心。 虽然说程知勿走时是摆明了一副要去想办法治好吕淑容的态度的，可是没人真正相信解决了这件事的是一去便不知何方的他，这事儿说起来也太玄幻了，程知勿根本没指望他们相信，否则他也不会大费周章地隐瞒周桦关于他们前世的事情了。无论如何，程知勿对那个家的感情并不是那样浓厚，如果没必要的话，他更愿意站在万家灯火之外静静看着吕淑容和周梦阳健健康康地活着，平平安安地幸福下去，至于周桦……程知勿暂时还不打算盼他什么好。 紧接着周梦阳信息之后的是一条来自郝昭的信息。 “我要开始沉睡了，那部分记忆碎片中包含的信息量有些超出我的预料，或许这将是一场长达一个月的沉睡期，这是一个坏消息也是一个好消息，坏就坏在我要被扣工资，今年的奖金也没了，明年评职称也跟我没关系……但好消息是，这里面包含的信息量越大，我们对长夜村的了解就能越多。等我醒来，我们再探长夜村，再见。” 不知为何，程知勿在读完郝昭的这则信息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沉重感。 他又读了一遍，终于找到了那沉重感的来源，是最后那句约定与告别的话。前半段中郝昭都在以一种生活琐事的口吻和视角向程知勿叙述，但最后那句话却突然转到了观察者的角度上来看待这件事，以郝昭那漫长到近乎无限的生命来衡量这一切，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无限渺小了起来，那种曾经出现过的微茫感再一次笼罩了程知勿，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那滚滚时光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道小水流，而郝昭是站在岸上的人，水流不会因为自己向前不停奔涌而伤心难过，但当水流意识到有人站在岸边，而自己将一去不复回时，它一定是悲哀的。 好在程知勿极其善于把控自己的情绪，不多时便将这些无用的悲哀压制了下去。 再渺小的生命也有自己的宇宙，在这方宇宙中，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值得被多瞧一眼。 程知勿爬上楼顶天台，在那张常年摆在这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深秋萧瑟的冷风呼呼地吹刮他的脸庞，天台边沿生长着一些金线蕨和地衣苔藓，它们顽强地从石缝中扎根生长出来，又在秋风的吹拂中不住地摇摆倾倒，一切好像都慢了下来，程知勿微微仰起头，风和那些金线蕨翻涌摇晃，好像是一群围绕着程知勿载歌载舞的精灵，它们吟唱着古老而又纯粹的歌谣，那声音悠扬绵长，像是在讲述什么故事。 程知勿猜想那一定是关于狩猎与生存的故事。 读者身份证-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一个种族，那他们的历史会是什么样的呢？自己坐在这里又是否是某些个体的意愿呢？ 程知勿有太多的问题和太多的好奇心。 伴随着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沉沉睡了过去，深宵的风越来越冷，而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很快便本能地打起了颤，可是他紧闭的眼皮缝隙中涌出了一抹黯沉的红光，随着那红光的出现，程知勿的身体像是被壁炉烘烤一般渐渐暖和了起来，他颇有些享受地咂了咂嘴，继续睡了下去。 在深秋的冷风中，古塘路安静得像是某座山的山巅，“入洞房”中每个有智慧的生灵都缓缓睡去。 ———————— 第二天，六点半左右的时候第一缕阳光照在了程知勿的脸上，他缓缓醒了过来，在发现自己竟然在天台睡了一晚上之后程知勿第一反应是赶紧喝药，可是当他急匆匆地冲到天台楼梯口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非但没有出现问题，反而还像是进行过深度保养一样比以往更加舒畅。 程知勿也是紧张惯了的，他明知自己身体素质一般但又不怎么上心，所以才会想是本能反应一样跑去喝药。 显然，他的身体素质和以前有了本质的差别。 程知勿略有感慨，但又说不清感从何来，也许就是生活的细枝末节罢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有一条郁画青发来的短信：师父问你怎么样了，下次求师父帮过忙之后记得反馈，他老人家很在意这个。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烟鬼没有程知勿的联系方式，所以转了这么一手。 程知勿当即赶紧回了信息过去，他昨天和前天都有些忙，也没想到烟鬼竟然会这么在意他的帮助有没有起到作用，所以根本没打算反馈回去，郁画青这么一说程知勿才知道。 发完短信之后程知勿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昨天晚上自己没回床上睡，程祈也乖乖地没有乱跑，这个小家伙也许是店里最让人省心的一个了……算了，还是别乱立fg，程祈毕竟是来历最神秘的那个，现在说他省心还是为时尚早了一些。 程知勿简单洗漱过后便来到了一楼，把店铺大致整理了一下后便懒洋洋地推开了大门准备好开始一天的摆烂，啊不是，营业！ 隔壁的早餐店比他开门还要早得多，这会儿已经冒起了热腾腾的水雾，包子、蒸饺和面条等餐点一份份地端到了客人的桌上，老两口经营这家店快半辈子的时间，不管是口味还是口碑在这一片都是顶呱呱的好，吃过的人没有说不好的，所以即便这家店开在古塘路这么冷清的地方也依然生意火爆。 这就是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了。 与之对比起来，程知勿的“入洞房”就完全是反面教材。 不按时间开门、待客随意、生意面窄、基本没有什么口碑、老板是个瞎子……等等，这些标签都让程知勿的生意始终门可罗雀，尤其最近又加了一条：这家店的老板还没结婚就带了仨娃。更是让他的口碑差到了极点，好在程知勿根本也不在意这些事情，他眼下唯一在乎的就是今天的早饭吃什么。 在厚着脸皮从隔壁要了一份蒸饺过来后，程知勿美滋滋地坐在柜台后享受起了早餐时间。 蒸饺的要点有二，其一是馅料，其二是蘸水，尤其是对四川人来说，一碟麻辣爽口的蘸水比什么高级香料都更让他们满意。程知勿唏哩呼噜地一口一个，没一会儿便就着早间新闻吃完了这一盘的蒸饺，他还意犹未尽地去隔壁腆着脸试图再白嫖一盘，但却被老两口赶了出来。 首发：塔读~小<说 坐在柜台后无所事事的程知勿打算研究一下昨天拿回来的那枚舍利子，小沙弥说这玩意儿能够温养寄托在自己眼底的姜诚知，但不知道要怎么使用。 磨成粉当成药物撒进眼睛里？程知勿倒是不怕眼睛疼，反正他已经瞎了，眼睛随便折腾，但是好像不太靠谱。 “总不能是像眼部按摩仪一样按在眼球上不停地轻轻来回滚动……”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打开了抽屉的锁，从里面拿出了那个金属盒。 可是当程知勿打开盒子的时候，他却愣住了。 盒子里躺着一个光滑的圆球，看上去和舍利子别无二致，可是大小和质地却和昨天的那个模样有着天壤之别，昨天的舍利子是金黄色的，约莫比拳头小一圈，而现在躺在盒子里的这枚则有着乳白色的外表，不过弹珠大小。 这玩意儿热胀冷缩被冻缩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正经生意 程知勿对舍利子的变化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么说，这东西自从自己拿回来之后就没动过它，而且小沙弥也没有提到过会出现如此变化，他不至于这样粗心大意忘了说，那问题就只能是出在其他人身上。舍利子被带回来之后只有三个人\/妖碰过他：程知勿，陈天宝和程祈。 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程知勿还是将最大的嫌疑锁定在了程祈的身上。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天花板上对应程祈房间的位置。 要么是自己，要么是程祈。 其实程知勿早就注意到了程祈的神通广大，不管是突然出现在店门口，还是会跟随自己前往别处，都在说明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小孩儿。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尤其是…… 程知勿在前段时间突然想起了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那是在凤凰木上的时候，妖理会的人手已在焚魂之火爆发之前全数撤出，只有程知勿一人因姜诚知的庇护而得以硬抗那死亡的火焰。但是在最后时刻却有一个更加恐怖的力量降临下来笼罩了整颗凤凰木，一旦程知勿当时还在树上的话那力量必然发现并杀死他，在这绝境之下，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人影飞起一脚踹在了程知勿的屁股上，直接将他踹到了九隐山之中。 程知勿不知道那是谁，他不记得自己跟什么强大的妖怪或人类有这样的交情，让对方愿意冒着极大的风险来救自己。 况且事发突然，谁来也赶不及。 程知勿对那个人影的真实身份没有一点头绪，可是他却隐隐猜测或许和程祈有一些关系……程祈的身份是个黑匣子一样的谜，有没有可能他的身边跟着隐秘的守护者，用以保护他的安全？ 当然，这只是猜测。 他看着手中已经变得只有指头大小的舍利子，开始犹豫要不要一口把它吞下去，但是想了想，如果吞下去不管用的就那势必还得再拉出来，呃~还是算了，拉出来之后就算是自己也不太有勇气继续把舍利子攥在手上了。 终于，程知勿在尝试了多种方法后，发现自己在运行火灵诀的时候如果将运行路线往手中的舍利子上偏一偏的话，那当火焰回归眼底时就会带上一丝浅浅的乳白色能量。 那乳白色能量让程知勿的眼睛酥酥麻麻的，感觉很舒服，甚至他产生了自己能这样被治好的错觉。biqμgètν 他依照辞法运行了好几圈，觉得眼睛舒服了很多，就连那些火焰也因此更加活跃了，现在的杀伤力比之前更上了一个台阶。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很快，时间就过去了两个小时，程知勿睁开双眼看向手中的舍利子，那浑圆的乳白色舍利竟然没有丝毫变化，要知道即便是玄学也必须遵循能量守恒定律，它没有变化只能说明程知勿吸收掉的只不过是它的九牛一毛罢了。 他这下明白小沙弥说的“再叙此情”是什么意思了，就凭这枚舍利的价值，自己也欠了渡一切苦厄娘娘好大的一个人情。 这东西要是落在天赋异禀的妖怪或人类手中，恐怕能造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可它却“明珠暗投”，落到了程知勿手里。程知勿不算什么天赋型选手，烟鬼评估过他的修行天赋，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平，也就是说提供给他同样的条件和材料，他的修行速度也要远远慢于郁画青那个天赋水平的人。 况且程知勿还根本没有修行的心思，换句话说，他不稀罕，没那个耐心。 人生百年足以，何必再去求个长生不死？ 他看得很开。 叮铃铃~“入洞房”的钢化玻璃门扉向内推开，推动门铃声响，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步伐看上去气宇轩昂，仪表虽然仅是中等水平，但气质却挺拔巍峨，他的步子迈得又快又稳，每一步都像是被丈量过一样。 程知勿伸手从桌面上拾起墨镜架在鼻梁上，又把那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拂到了一边，微微笑着看向了这么多天以来的唯一一位客人。 “小伙子你好，请问贵姓？” 程知勿这几天都在东奔西跑，以至于根本没时间打理自己的容貌，他现在看上去胡子拉碴的样子，头发也跟鸟窝没什么区别，看上去一副四十来岁的模样，叫一声“小伙子”也毫无违和感。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我姓邹，你是这里的媒……媒公？” 程知勿：“……？”什么叫媒公，不会叫就不要叫啊。 “那个。”邹姓男人挠了挠头，他看出程知勿感到有些尴尬，遂接着说道：“我是听我婆婆介绍来的，我们家就住对面街，喏，这儿还能看到我家的窗户……总之，我是来相亲的，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竟然是一单罕见的正经生意，程知勿略有惊讶，不过听到对方说家就在对面街的时候也就不奇怪了，尤其还是婆婆辈的介绍来的，“入洞房”必然是距离最近的选择。 不过邹先生你不会说话真的可以不说，什么叫“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听上去我这儿像是什么不正规的地方。 说实话，程知勿已经很久没见过正经生意了，以至于他这个平台上的资源少得可怜，仅有的十几名女性也陆陆续续找到了男朋友，至于剩下还没有找到的……程知勿回忆了一下，那些看年龄起码都快可以当邹先生的妈妈了。 “啊……”程知勿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本以为“入洞房”的风评烂成这样之后不应该再有人找他了才对，谁知道马上就来了生意，他想了想，决定先跟这个看上去威风凛凛，实际上颇为老实的男人聊一聊，“邹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邹姓男人坐得端端正正，回答程知勿问题的时候也是挺胸抬头，好像这已经是一个印在骨子里的习惯。他说：“我刚退伍回来，暂时还没有工作，不过部队上在安排让我进入眉州市的警察编制，工作没问题，就是……” 他有些支支吾吾了起来，程知勿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警察这个职业虽然说看上去极其体面，但是平常的工作量也是极大，工作强度很高，以至于军警家庭中有一方常常是缺席的。 谈恋爱的时候或许不少女孩儿会喜欢邹姓男人这样的人，但说到谈婚论嫁，那就全作鸟兽散了。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程知勿见此情形也有些唏嘘。 “这样，你把个人信息跟我说一下，注意讲一下你的优点和长处，我稍后帮你问问，有的女孩子就喜欢你这样的。”程知勿安慰道。 他的平台是没人，但他和同行也略有联系，眉州市不大，同行同业之间难免有些来往，甚至有的行业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诸如每个月某天不开门这样的。 邹姓男人见程知勿这样说也稍稍高兴了一些，开口介绍起自己来：“我姓邹，叫邹泉，今年28岁属蛇，身高一米八二，体重八十公斤，现家住眉州市西柳路万福小区三栋三楼一号，家里在乡下还有套房子。兴趣爱好是跑步和看书，喜欢温柔一些的女生，啊，不温柔也没事，我可以都听对方的；最好会做饭，不会做饭也行，我不挑食啥都吃……” 邹泉在那儿巴拉巴拉讲着，程知勿听得一脸懵逼，这个人是来讨老婆的还是来找人凑合过日子的，怎么什么要求都这么随便？ 听到最后就连程知勿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这样的男生恐怕不太容易找到合适的对象。 算了，帮一把。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能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吗？” 邹泉：“……？” 第一百五十六章 模型 拿到生辰八字后程知勿便送走了邹泉，让他回去等消息，要是有合适的就打电话告诉他，或者喊一嗓子他也能听到。 最后那句是邹泉说的，程知勿干不出那种事。 虽然说在现在这个年代相亲看生辰八字的几乎已经绝迹了，但对比起“入洞房”这老旧中带着一丝复古意味的店面，程知勿向邹泉要生辰八字似乎也就不是那么不合理，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像是邹泉口中的“媒公”。 待邹泉走后，程知勿便走进了后房，抬手一拍，物理唤醒了那盏几乎绝症晚期的台灯——程知勿估计是里面的线路脱胶了，导致这盏台灯时不时失灵，时不时又疯狂闪烁。 但无所谓，这种家电的维修方法只有一种： 拍一巴掌。 一巴掌拍不好就再来一巴掌。 这是程知勿接待所有特殊客户的地方，昏暗中带着一丝幽闭的环境让这里看上去神秘气息十足，他也更像是个跳大神的。 拿着邹泉的生辰八字，程知勿展开了自己的特殊能力，他要用这种方式帮助邹泉寻找一个合适的姑娘。老实说，虽然经营了这家婚介所六年之久，但这还是程知勿头一次这样干。 读者身份证- 很快，一幅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呈现出来，程知勿很快记下了那里的地址，便退了出来。 他把这条地址发到了邹泉的手机上。 “这是那个女生的住址，你有空可以去看一下，但不要说是我介绍你去的，她不在婚介平台的名单上，是我从认识的朋友那里打听来的，记住，千万不要提我。” 程知勿只能这样说，否则他圆不上去。 很快，邹泉回了过去：“谢谢！！！” 三个叹号，看得出来他是很想找对象了。 程知勿把手机往旁边一甩，又躺到了柜台后的椅子上，这单生意双方都没提钱的事儿，邹泉是脑子直来直去压根没想起来，程知勿倒是记得，但他没想找对方要钱。 这单就算送的。 国庆假期后的生活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很是忙碌，有堆积了七天的工作要完成，有更多的kpi要冲，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就像是密集行军的蚂蚁一样在既定的路上不停地奔走。生活似乎成为了一锅浓汤，一旦停止搅拌它就会糊锅，好在程知勿不需要去搅拌什么，他更像是被搅拌的对象。 就在他以为今天又可以摆烂一天的时候，杨研的电话突然闯进了他平静的生活。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喂，杨研？” “在店里吗？有事儿交给你。”杨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促，他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通过电话传到程知勿的耳朵里，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正在准备开始一天的摆烂，有什么事吗，你说。” “有两只外来的妖怪向妖理会提交了庇护申请，他们说有猎妖人在寻找他们，这两天正好跑到了眉州市附近，你有空的话那就去接应一下他们。” 程知勿眉头一挑，坐了起来，“这事儿交给我是不是不太合适……我要是真碰上猎妖人可没辙对付他们。” “放心，我看过这个任务了，基本上没什么危险的地方，追踪他们的猎妖人水平好像差点意思，始终被吊在后面很远的地方。”杨研顿了顿，他那边传来整理纸质文件时的笃笃声，“不是我非要让你去冒险，这个任务已经是我挑出来最简单的了，妖理会每年都有考核，考核本年度任务完成的数量和质量，一般达标是五项任务，但你情况特殊，我给你争取到只需要完成一项任务就行。” 杨研这么一说，程知勿才明白其中的味道。 就是个凑数的。 “好嘞，我马上就去找他俩，庇护需要做到哪种程度？” “他们应该是被装上什么追踪定位的小玩意儿了，你店里的铜镜不是能屏蔽超界打击吗，在屏蔽环境中把那定位的东西毁掉就行。”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 - 这活程知勿熟啊，之前就帮宁主任这样干过了，不是什么难事。 杨研手头似乎有些忙不过来，在程知勿搞明白情况之后，他连拜拜都没说就直接摁掉了电话。 实验室中，杨研的背脊微微隆起，头部低垂，他的手背青筋凸显，死死地攥着那一沓纸质文件，光洁的纸张已然被攥成了一团废纸，当下的实验进度已经被卡在这里很长时间了，这几张纸上的三组实验数据杨研已经看过了不下一百次，没有任何一次的数据能勉强使他满意。 君谨名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这项实验他也全程参与其中，他知道杨研的感受。 他们已经在这上面耗费了快半年的时间了，折剑计划自从剑鞘被研制出来之后便几乎是毫无进展，一些琐碎的突破也仅仅是浮于表面的东西，没有本质性的突破。 杨研不是急躁的性格，刚才只是有些克制不住偶尔爆发一下，经君谨名一提醒他也恢复了平常那样深水一样的寂静，他深吸了一口气，说：“目前的主流观点认为超界打击阵列是由两个主要部分组成的，其一为依托于传统猎妖人体系的巨型战略级阵法，另一部分则是由人类尖端科技手段构成的极为精密智能的主控阵列。这两者就像是敞开了衣服的妓女站在妖理会面前，可是我们却跟性无能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他恨恨地捶在了桌子上，沉闷的声响在实验室中回荡。 “虽然这样说，但是杨队你一直认为主流的观点是错误的，不是吗？”君谨名道。 杨研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墙壁，上面是一张触控显示屏，显示屏中到处都写满了字、贴满了示意图，这些是杨研对超界打击的想法和研究思路，正如君谨名所说，杨研的思路与主流是背道而驰的。 在他构思的模型里，超界打击阵列的核心组成部分不是两个，而是四个！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除了阵法和主控阵列之外，杨研认为起码还存在着一套复杂的对接转化系统和一个真正的核心。是的，在杨研的构思中，主控阵列并非核心，而只是一个次级模块。 主流观点中提出的两个部分是相互协调运作的，杨研不否认这一点，但他却在这两个部分之间加上了一座桥，又在这两者之上连接了一颗大脑，只有这样才会是完整的超界打击阵列，简简单单将其定为两个部分是极其不合理的。 但是主流观点之所以能得到认可，是因为如果超界打击存在两个以上的主要构成部分的话，它无法如此完美地被藏在天上，藏在人类抬头就能看见的蓝天中，却又丝毫不影响人类对天空的探索。 这也是杨研一直没能搬倒主流观点的原因所在。 某种程度上说，如果一天不能证明超界打击阵列的构成模型，那这个实验便一天无法顺利进行下去。因为现在的实验便是按照杨研提出的模型去做的，可实验数据始终不能吻合理论数据。 杨研坐了下来，再一次扫过显示屏上自己亲手写下的那套模型，试图找出其中不合理的地方。 “要是蒋队还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帮上大忙。”君谨名叹着气说。 “君谨名，我说过，不要在实验室提起他的名字，他会令这里蒙羞。”杨研在实验室中对蒋明光的态度一反平常，似乎很不满意君谨名提到蒋明光。 “但是……整个二队除了我和你，难道就没有别人能往这个模型上注入一点东西了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茫茫大雾 根据杨研提供的信息，程知勿对比地图后发现那两只妖怪目前正在从彭山前往眉州市的路上，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抵达眉州，让人有些疑惑的是，这两个家伙竟然是开着面包车来的，虽然说面包车在速度上和小车分不出优劣来，但怎么看也应该选择更加便捷灵活的小车赶路才对。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高铁倒是完全不用考虑，高铁的车厢是人群密集的密闭空间，要是在那种地方被猎妖人追上的话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他们向妖理会申请援助后，没多久便得到了最近的一名妖理会成员的坐标，也就是“入洞房”店铺的位置，不过为了保障成员的安全，妖理会在回应申请的时候不会给出具体位置，而是在附近指定一处会面的地点。 程知勿此时正是在向那里赶去，不远，就在两公里之外的一个广场上。 他牵上小多，朝着那个位置走着，半个小时走两公里路程刚刚好，太着急的话还容易出乱子。 可是，程知勿刚走出古塘路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在那里。 “郁画青。”程知勿看着那个人影，那正是他认识的第一个猎妖人，也是他现在的同门师姐，郁画青。这位来自江南水乡的女子不管站在哪里都有一抹别样的温柔，可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在这温柔的幕布之后，藏着雪白的刀光。郁画青的出现让程知勿感到事情有了那么一丝不对劲，这个女人来找他不能是叙旧来的，两人唯一可聊的交集只有姜诚知，显然这不是一个好话题。 郁画青缓缓转过头来，柔顺的长发滑过肩头，她的眉毛又细又长，像极了一柄出鞘的长刀，斜斜插入鬓中。 “这事儿你不要掺和，趁其他猎妖人赶到之前赶紧回去。”郁画青看着程知勿，认真地说道。 “怎么回事？” 其中果然有隐情，程知勿没有因为郁画青的劝说而直接离去，他更想知道那两只妖怪到底干了什么，竟然引来了猎妖人如此程度的重视。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郁画青沉默了半晌，说：“没什么，一次简单的反包围而已……妖理会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种亏，果然没有反应过来。” 猎妖人打的主意并不仅仅在那两只妖怪上，他们更想要借此引出更多的妖怪，甚至将之当做鱼饵，试图钓到妖理会这条大鱼，如果能够拔掉妖理会在某片区域的常驻节点的话，妖理会的势力辐射必然大大受创，猎妖人也能在此间隙中重新筛查审核该地区，彻底将妖理会的力量驱逐出去。 虽然郁画青这么说，但程知勿仍然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问题依旧出在那辆面包车上，程知勿的直觉告诉他那辆车必然有古怪，而这古怪也就是猎妖人真正要派出这么多人手去堵截他们的原因。 当然了，郁画青的警告程知勿也听在耳朵里了，他如果以妖理会接头成员的身份露面的话，那必然会被一网打尽。 比起自己的生命安全来，任务根本不算什么。 “带我去。”程知勿坚定地说。 郁画青压了压眼皮，盯着他，“你去干什么，呆在店里不要乱跑，尤其看好你那几个小家伙，今天的阵仗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他们一旦被注意到，那就得师父出面才能保得下来了。” 显然，郁画青还在试图恐吓或者说劝告程知勿不要掺和进来，但是程知勿是什么性格，她再一次预估错了，越是不让程知勿去，程知勿反而越想要去一探究竟。况且，妖理会的任务不完成也就罢了，起码得搞清楚任务为什么失败，总不能杨研问起来的时候告诉他“被猎妖人劝回去了”？ 程知勿要去的态度异常坚定，郁画青在跟他对峙了接近五分钟后终于是拗不过他，同意看在师门的份儿上带他去长长见识，不过郁画青严肃强调了很多次，程知勿千万不能暴露妖理会成员的身份。 在前往广场的路上，程知勿忽然问起另一件事：“师姐，你在猎妖人中大概是什么水平？”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这是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以至于程知勿不得不腆着脸叫声师姐才好意思问出口。 “中等偏下，很难说，衡量实力的方式没有统一的标准。”郁画青想了想，如是说道，她看着程知勿略有惊讶的表情，又解释说：“你以为我很厉害？错了，虽然我自幼修行，八岁时拜入师父门下，到今天我已在这条路上走了二十五年光阴，但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真正的风景还在后头。” 程知勿恍惚间觉得这段话很耳熟，小沙弥提起渡一切苦厄娘娘是也是这样的口吻……死亡对于娘娘来说只是另一个而已。 “没有什么筑基啊，金丹、元婴期之类的境界吗？”虽然郁画青已经说了没有统一标准，但程知勿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郁画青摇摇头，“真没有，那种东西都是小说家想象出来的，真实的修行之路宛如在迷雾中摸索，即便是在雾中行走了数十年的人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四周都是一个模样，没有来处，也没有尽头，唯一的标尺就是在雾中碰上的同样行走之人。” 郁画青向程知勿描述的修行境界的模型让他分外吃惊，这听上去就和一个混沌荒凉的世界没什么两样。ъitv “怎么会这样，难道无数前人没有任何一位在雾中留下过痕迹以作标准的吗？” “没有。”郁画青摇头的态度比之前程知勿还要坚定，不过她在摇头过后又顿了两秒，还是放弃了一口咬死的态度，“或许有，但我们从来没见到过……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师父，不过，我猜他老人家也不知道。” 以烟鬼那成天沉浸在机关术之中的模样，确实不像是了解这些的。 怎么会……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程知勿依然觉得这个答案难以理解，他曾经问过杨研关于妖怪的实力划分，杨研告诉他，从前妖怪世界以拳头为标准，谁打得过谁就是强者，以此也定下了一些简单又模糊的实力划分标准，诸如以力气来分，一拳破一石和一拳破两石当然是能明显分出胜负的。到了现代，妖怪们迫于猎妖人的追杀不得不变文明了许多，衡量实力的方式也渐渐简易了起来，在妖理会中就有专门评测实力的机构，名为测衡司。 妖怪尚且如此，猎妖人又怎么会无法划分实力呢？ 程知勿将这个疑惑埋在了心里，他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好好修习火灵诀，争取摸到修行的门槛，去郁画青口中的那雾中世界一探究竟。 他现在的实力勉强够看不假，但是全然倚仗了外力——凤凰之火，程知勿在其中仅仅起着引导和操控的作用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丝力量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在从舍利子中吸收了一部分精华后，程知勿倒是感觉体内多了一些东西，虽然不多，但那就是真正属于他的力量。 程知勿突然觉得不可一世的猎妖人也挺可怜的，他们虽然将妖怪压迫至了世界的阴影缝隙中去苟且偷生，但他们又何尝不是在茫茫大雾中前行，如同不知来路与归途的虫子，可悲又渺小的虫子只能不断地往前爬行，直到耗尽最后的一丝体力，届时，它的尸体或许能为后来者作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中计 两人很快便抵达了那座广场，在郁画青的指示之下，程知勿发现了其他隐藏在附近的猎妖人，他们有的伪装成了煎饼摊的老板，有的伪装成了谈情说爱的男女，有的坐在台阶上读着报纸，有的则像是街头小混混一样吊儿郎当地漫步四周……这只是郁画青指出来的人数，程知勿粗略算了一下，发现竟已有十人。什么被甩得远远的！他们根本是早就埋伏在这里了！在后面追踪的那批猎妖人只是用来麻痹妖理会的伪装而已！ 这是什么豪华阵容！程知勿越发感到那辆车的不简单，引来如此多的猎妖人关注，里面难道装着什么东西吗？这也是唯一选择面包车而非小车的理由了。 会是什么？ 程知勿算着时间，距离接到任务半个时候已经过去了，在视线的尽头果然出现了一辆有些破烂的面包车，在车皮上还沾着些水分，眉州市在入城道路上设有脏车检查点，他们显然是去洗了车才进的城。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在看到那辆面包车出现时，程知勿眼睛的余光瞥见那些伪装的猎妖人纷纷缓下了手中的工作，紧紧注视着那辆车。 车牌号也对得上，就是这辆车了。 郁画青也轻轻捏了捏程知勿的胳膊，再次提醒他一会儿千万不要暴露身份，既然是来长见识的，那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这座广场是处热闹所在，妖理会将接头地点选在这里也是考虑到了这点，即便他们被猎妖人追上，那也有充足的时间能够混进人群中去，面对茫茫人海，就算有追踪定位，猎妖人也得手忙脚乱一阵子。而且面对如此多的群众，猎妖人必然不可能实施抓捕工作，不过相对的，妖怪们也不敢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小动作。 说来也怪，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群体的斗争竟然只能在暗处，双方都在竭力避免将普通人类卷入事件之中。 妖怪也会在乎人类。听上去很荒谬吗？但事实就是这样的。 所以猎妖人原本的应对策略是在广场埋伏好后，等待那两只妖怪被妖理会的接头人找到带去藏身的地方，猎妖人在此过程中会一直尾随，直到寻到一处合适的地点，再在电光火石之间将这些妖怪拿下，或是控制住，或是直接杀死。在妖怪与猎妖人的对抗中从来没有俘虏一说，即便当场不杀，也仅仅是因为暂时不方便动手，等到合适的时机和场合依然会果断地结束对方的生命。 那辆车像是普通的车辆一样打起右转向灯在广场边上的停车位中停了下来，但是车门紧闭，车上的人没有一个下来的，他们很有耐心，也很谨慎，不会主动露面，而是等待妖理会的接头成员来寻找他们。 过了一会儿，停车位的收费人员来给车辆录入了信息，开出一张单子夹在了挡风玻璃上。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因为迟迟等不到妖理会的接头成员，那辆车再次缓缓发动了起来，他们不敢在这里停留太久，万一被猎妖人追了上来麻烦就大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说好的接头成员没有出现，但是他们仍然选择了果断离开，谨慎对妖怪来说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必要的因素。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不只是他们，猎妖人这边也感到很奇怪，说好的人呢？妖理会那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守信用的？ 算了，没人接头也无所谓，拿下那辆车也算是完成了任务，能否拔掉妖理会在眉州市范围内的常驻人员倒还是其次了。 郁画青拽着程知勿就要向那车追去。 但是程知勿突然皱起了眉头，反手抓住郁画青的手腕，将她拉停了下来。被拽住的郁画青向程知勿投来疑惑的眼神，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而程知勿并没有立刻回答郁画青的疑惑，他看着那辆车缓缓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它来的方向，眯起了眼。 “不对。”程知勿忽然吐出两个字。 “怎么不对？” “它洗过车。” 听着程知勿的回答，郁画青的眉头也渐渐拧了起来，洗过车？那有什么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它洗过车啊，但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比起毫不知情的程知勿来说，她是清楚的，那两只妖怪选择面包车而非小车的缘故就是因为他们带着一件体积不小的东西，只有面包车能装下。biqμgètν “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他们带着的东西不能暴露，可是洗车并不是一定要洗车厢内部啊。” “那是你不了解眉州市脏车检查有多严，尤其是那个方向来的。”程知勿轻轻一笑，这种事连本地人都不一定知道，但他当年由于经常往返成都与眉州两地，故而了解其中的门道，那个方向经常有渣土车和各种跑了黄泥路的小车入城，脏车检查的关卡可不止是看一眼车皮就完事儿了，他们会看车厢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也就是说，想要过关，他们必须把车厢也冲洗一遍。 时间紧急，不可能自己冲洗，只能是去附近的洗车店完成洗车，程知勿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带了什么东西，但那玩意儿大概率是不能随便暴露的，怎么可能去洗车厢？ 程知勿虽然对妖理会抱有警惕的态度，但若要他在猎妖人与妖理会之间做一个抉择的话，他还是会在心里稍稍偏向妖理会这边。按说他不应该告诉郁画青车子的问题，但是身为郁画青的师弟，同处师门下，对方又是姜诚知当年的好朋友，程知勿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瞒着她，反正自己就在她身边，那些猎妖人也早都走远了，她通知不上去的。 无伤大雅。 郁画青在反应过来之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虽然心里无奈，但于情于理都不能责怪程知勿。 “你们啊，还是安逸久了，以为天衣无缝的反包围圈反而被一出调虎离山之计给轻易破了局。”程知勿摇摇头，转身欲走，等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那两只妖怪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他们藏在附近，可是他们在发现预想中的接头成员没有出现后，也不可能再现身了。 “那是你不了解眉州市脏车检查有多严，尤其是那个方向来的。”程知勿轻轻一笑，这种事连本地人都不一定知道，但他当年由于经常往返成都与眉州两地，故而了解其中的门道，那个方向经常有渣土车和各种跑了黄泥路的小车入城，脏车检查的关卡可不止是看一眼车皮就完事儿了，他们会看车厢的。 也就是说，想要过关，他们必须把车厢也冲洗一遍。 时间紧急，不可能自己冲洗，只能是去附近的洗车店完成洗车，程知勿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带了什么东西，但那玩意儿大概率是不能随便暴露的，怎么可能去洗车厢？ 程知勿虽然对妖理会抱有警惕的态度，但若要他在猎妖人与妖理会之间做一个抉择的话，他还是会在心里稍稍偏向妖理会这边。按说他不应该告诉郁画青车子的问题，但是身为郁画青的师弟，同处师门下，对方又是姜诚知当年的好朋友，程知勿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瞒着她，反正自己就在她身边，那些猎妖人也早都走远了，她通知不上去的。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无伤大雅。 郁画青在反应过来之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虽然心里无奈，但于情于理都不能责怪程知勿。 “你们啊，还是安逸久了，以为天衣无缝的反包围圈反而被一出调虎离山之计给轻易破了局。”程知勿摇摇头，转身欲走，等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那两只妖怪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他们藏在附近，可是他们在发现预想中的接头成员没有出现后，也不可能再现身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送你的礼物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玄先生曾随口提过一句，说猎妖人有时候不太理智，程知勿倒是没细问，但他感觉出来了，这群猎妖人虽然看上去逻辑缜密、心思敏捷，但总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错乱感。这种感觉有些类似郁画青描述的在大雾中摸索的状态，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郁画青上前去追那群猎妖人了，他们没走太远，那辆车在市区里也开不了多快，相信过不了一会儿就能追回来。 程知勿想了想，决定在这里等等郁画青，他很好奇那车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郁画青和那群猎妖人都还没回来，程知勿略略感到一点不妙，她不会没把他们给劝回来？这样一想也不是没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能被简单的推测给说服，郁画青能相信程知勿也是因为两人的关系还算牢靠，否则谁会忍住不去一探究竟而放那辆车离开？ 时间又过去了十来分钟，突然，那辆车离去的方向大约十余公里的位置上传来了一声响彻天地的爆炸声。 出事了。程知勿心头一紧，其他人他不管，只要郁画青没有被那惊天的爆炸波及到就好。 但究竟是谁安排了这么一个圈套，不管是胆量还是胃口都大得吓人，庞大如妖理会也从未有过如此激进之举，波及普通人类和惹怒猎妖人这双重麻烦落在头上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片刻后，郁画青的身影出现在了道路尽头，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但街道上的人大多还都看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有的也往那边走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使得郁画青在人群中的方向完全是逆行的，显得十分显眼。她的神色有些落寞和悲伤，走到程知勿身前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全死了？” “有几个被我劝走了，剩下的尸骨无存。”郁画青说这话的时候难免带着沉痛的语气，但程知勿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自责，很显然，就连去劝人的郁画青都不是那么相信程知勿，她仍然存了一丝侥幸的心理，认为猎妖人的追踪定位不可能出问题。 口口 程知勿不怎么关心猎妖人的存亡，自己已经尽到了提醒之职责。 他问道：“那些猎妖人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爆炸声响，当量如此之大的炸弹不应该能够被带进城。” “我当时劝了一部分人离开，但其他的人执意要追上去，我便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观望着，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搭把手。然后那辆车驶入了一片没什么人的老旧广场，他们也警惕着围了上去……面包车的后门在他们靠近后自动打开了，从后门能够越过座椅的靠背窥见驾驶室，但是里面没有人，不光没有人，就连预想中的那件东西也不见踪影，整车上下唯一显眼的物体就是悬浮在车厢中越来越明亮的一枚不规则晶体。” 然后那枚晶体就爆炸了，爆炸的范围控制得恰到好处，就像是被一堵空气墙给限制了一样，只有靠近车辆的那些猎妖人才直面了爆炸的冲击波。 好狠的心思，好高明的手段。 程知勿再一次对幕后主使人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但同时，他也隐约感到这样的手笔有些熟悉。 郁画青被同事的死亡打击了情绪，再加上她要赶紧回去汇报三清道场，于是在与程知勿草草聊了两句之后便告辞离开了。程知勿也牵着小多转身往回走去，这一次的任务算是彻底告吹，不过也怪不得他，这个任务的信息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就出了重大问题，以至于在杨研交到程知勿手上的时候被描述为了一个举手之劳难度的任务。biqμgètν 快要走到“入洞房”门口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程知勿不认识的号码。 “喂，哪位？” “是程知勿吗？我是君谨名，杨队在忙，没空给你打这个电话，所以接下来的话由我转达。”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君谨名啊，程知勿还记得这个几乎复刻了杨研属于研究型学者那部分特质的男人，沉稳细致，一丝不苟，简直是完美的实验室人才。不过，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干什么，要谴责我任务没有完成吗？ “是这样的，提交了援助申请的那两名妖怪于十分钟前再一次向妖理会发来了信息，恭喜你完美完成了任务，甚至还让猎妖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虽然我对这种事没什么理解，但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内安排下这么大的一出好戏的……不过你也知道，妖理会内部占有主要话语权的一向都是温和派，包括整个行动部，你虽然干掉了猎妖人，但搞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等等等等……什么？我安排下了这一出好戏，我怎么不知道？程知勿被君谨名的话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自己根本就没见过什么求助的妖怪，更别提完成任务了，妖理会做出这样反应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名幕后主使人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到了自己身上。 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程知勿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身子瞬间紧绷了起来，哪怕走在秋日的暖阳下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就仿佛暗处有无数的眼睛在时刻注视着自己一样。 君谨名一门心思都扑在搞研究上，不谙人事，并未察觉程知勿的不妥，遂继续说：“奖惩暂且不谈，激进派和温和派还在为这事儿扯皮，具体细节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目前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什么？”程知勿本能地接话。 “你已经大幅超额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使得杨队之前以你能力不足且目盲为由争取来的任务次数减免被取消了，你现在每年需要完成的任务标准回到了正常水平，也就是五个。” 草。 程知勿在心里骂了一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不过这也算是早晚会来的，自己在外界的活动实在太频繁了，就算没有今天这码事，等到自己看得见的消息被妖理会接收之后也会对自己的能力重新评估。 “对了，你这几天有空的话来一趟二队总部，有点事情或许需要你提供帮助。” “什么事？” “你来了就知道了。”君谨名说完之后，程知勿隐约听到他那边传来了杨研呼叫他的声音，于是君谨名在应了一声之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急匆匆地赶去杨研那边了。 半懵的程知勿收起手机走到了“入洞房”的门前，他抬头往二楼看了一眼，本该睡懒觉的小哔鸟陈天宝正趴在窗户上朝刚才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在看到程知勿的身影后他便推开窗户跃了出来，滑翔着落到了程知勿的头上。 此时接近中午，程祈在早上七点过的时候就起床上学去了，此时并不在店里。 程知勿摸了摸头上的小哔鸟，这小家伙的羽毛基本已经完全丰满了，在店里待了两个多月的时间，陈天宝完全有了成年哔鸟的模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家伙始终没有掌握伴生相，甚至连人类的语言都没有学会，程知勿给陈天宝的父母打过电话咨询这事儿，但那两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联想到陈天宝出生时自带隐形的特征，他们认为这或许是某种变异，至于变异是好是坏就很难说了，反正依然是希望程知勿继续照看一下小家伙。 一人一狗一鸟同行着踏入了“入洞房”的店门。 刚一进去，小多的鼻头就开始不安分地耸动了起来，随后它快步跑到柜台前，朝着桌面吠叫了起来：那里有东西。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小多提前发现了不应该出现在店里的东西，显然那是趁程知勿出门时放进来的。 程知勿凝眉上前，他倒是不担心这有什么危险，如果真有人要害自己的话不至于用这么正大光明的方式，至少在大部分人眼里自己还是瞎子，捉弄起来费不了多大工夫。 小多闻到的东西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的东西不多，但每一个字都让程知勿脸色变了又变。 内容如下：听见爆炸了吗，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放心，妖理会不会惩罚你的，我明白他们。来自：6260。 蒋明光！ 第一百六十章 锦旗 程知勿在看到“6260”这四个熟悉的数字时心里便轰然震鸣了一下，这是存在于他与蒋明光之间微妙的默契，在外人看来毫无意义的数字在他们之间有非常明确的指示。 二队前队长蒋明光，程知勿本以为自从上次错过他之后便短时间内再也没有与之发生交集的机会，毕竟蒋明光从监狱中逃出，又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逃亡，在脱离危险之后最明智的举动应该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风声渐弱，再出来活动。可程知勿万万没想到，这位亲手开拓了折剑计划的天才竟然这么快便再一次现身，甚至还直接与妖理会和猎妖人都发生了接触，更难以理解的是，他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过，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人是蒋明光的话，那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便说得通了。 程知勿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感受到的那种熟悉是从何而来，上次与周百燧那个变态一同寻找蒋明光的踪迹时，蒋明光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行事风格。 而这一次……程知勿大概构想出了蒋明光在暗中做的事情。biqμgètν 他先是盯上了什么猎妖人很重视但保密性极高的东西，在制定好计划之后便随意招募了两个小妖怪，在他们不知情的前提下让他们去把那东西偷了出来，这一举动自然引来了猎妖人的高度重视，所以才有了那一路追杀。但那两只妖怪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于是又在蒋明光的指示下向妖理会发出了求援，而他们向妖理会叙述的内容自然也是蒋明光想要让妖理会知道的。 这样一来，大致的圈套便已形成了。接下来蒋明光便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转移了那两只妖怪身上的追踪定位标记，再刻意将车辆伪装成洗过的样子，引起程知勿的怀疑，免得误伤了友军。至于那车又是怎么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一路驶至目标地点的，那其实不怎么奇怪，有一些偏门的特殊能力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不过对蒋明光来说，或许为车辆安装一个简易的自动巡航系统便能满足要求。 每一步都像是猎人在林间洒下的诱饵，而自以为是猎人的猎物却毫不知情地主动钻到了圈套中去，直到那枚晶体爆炸，在一声轰鸣中湮灭一切证据。 果断，狠辣，心思缜密。这是程知勿对这一谋划的最终评价，也极度符合他印象中的蒋明光的形象，毕竟那可是敢顶着妖理会的威压也要偷偷摸摸拿妖怪做活体实验的人。 不知道蒋明光到底想干什么…… 程知勿猜不透这位天才，或许亲手把他送入监狱的杨研也猜不透，他就像是深海中的漩涡，危险而又脆弱。 不过，程知勿倒是想明白了蒋明光说的“礼物”是什么意思，看来他不仅摸透了自己和猎妖人的心思，甚至还把妖理会的每一个决策都给猜了个明明白白，所以他才敢说出那句“我明白他们”。将所有的功劳都归于程知勿一身，这并不会引来妖理会的惩罚，相反，即便是以保守着称的温和派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声爆炸打出了妖怪们压抑多年的一口恶气。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于理很难给程知勿任何奖赏，可是于情，没有任何一只妖怪不会为此拍手叫好。 奖赏是必然的，至于会奖赏什么就不好说了。 正好杨研找自己似乎有事的样子，过几天有空了就去看看，顺便打听打听消息好了。至于这两天为什么没空？当然是要忙生意了，作为一家婚介平台，程知勿还是很注重客户反馈的，他要等着邹泉找到那位姑娘后来向他反馈结果才行。 ———————— 第二天，程知勿优哉游哉地躺在柜台后时，门铃又一次被推响了。 他微微向前纵身，使椅子前倾下去恢复正坐的姿态，随后看向来客，正是昨天来过的邹泉。邹泉看上去神清气爽，眉目间都透着兴奋劲儿，连走路的步幅都迈大了一些，看起来昨天和那位姑娘聊得很是开心的样子。 程知勿见状也微微笑了起来，做婚介不就是图这个嘛，看见本素不相识的两人被撮合着走进幸福的殿堂，怎么都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啊。俗话说了，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这成全一桩婚，岂不是胜建十座庙的功德？不过说起来邹泉的动作也真快啊，明明看上去一副耿直老实的模样，但能和小姑娘进展这么快，显然肚子里也有些东西，怕不是表面老实，实则嘴皮子挺会说的那种人？ “邹先生，怎么样，和那位姑娘聊过了？你们双方还满意吗？” “她满不满意我不晓得，我是挺满意的。”邹泉大步流星地走到柜台前一屁股坐下，又从兜里掏出一卷红色的锦缎拍在程知勿的眼前，他指着那卷锦缎高声说：“程老板，快打开看看，我还带了铁钉和锤子，你看看挂哪儿合适。” 程知勿：“……？”这都哪儿跟哪儿，我们前一秒真的是在聊姑娘吗？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过见邹泉的模样也不像是拿他寻开心的，程知勿便犹豫着接过了那卷锦缎，一手捏住边缘，一手将其在柜台上铺展开来，这是一卷红色的锦缎，做成了旗帜的模样，底部还有细碎的金色流苏，边缘也用金色的 他微微向前纵身，使椅子前倾下去恢复正坐的姿态，随后看向来客，正是昨天来过的邹泉。邹泉看上去神清气爽，眉目间都透着兴奋劲儿，连走路的步幅都迈大了一些，看起来昨天和那位姑娘聊得很是开心的样子。 程知勿见状也微微笑了起来，做婚介不就是图这个嘛，看见本素不相识的两人被撮合着走进幸福的殿堂，怎么都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啊。俗话说了，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这成全一桩婚，岂不是胜建十座庙的功德？不过说起来邹泉的动作也真快啊，明明看上去一副耿直老实的模样，但能和小姑娘进展这么快，显然肚子里也有些东西，怕不是表面老实，实则嘴皮子挺会说的那种人？ “邹先生，怎么样，和那位姑娘聊过了？你们双方还满意吗？” “她满不满意我不晓得，我是挺满意的。”邹泉大步流星地走到柜台前一屁股坐下，又从兜里掏出一卷红色的锦缎拍在程知勿的眼前，他指着那卷锦缎高声说：“程老板，快打开看看，我还带了铁钉和锤子，你看看挂哪儿合适。” 程知勿：“……？”这都哪儿跟哪儿，我们前一秒真的是在聊姑娘吗？ “邹先生，怎么样，和那位姑娘聊过了？你们双方还满意吗？” “她满不满意我不晓得，我是挺满意的。”邹泉大步流星地走到柜台前一屁股坐下，又从兜里掏出一卷红色的锦缎拍在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早熟油腻男！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在邹泉的热心帮助下，那面锦旗愣是挂在了“入洞房”店门正对着的墙上，所有进到店里的人第一眼就能看见那八个大字。忙活完了之后，程知勿答应再帮邹泉重新找个相亲的对象，不然自己的脸面往哪儿搁，“入洞房”的风评往哪儿搁，这还是一家婚介所吗！ 不过他也不着急，让邹泉回去慢慢等消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把精力的重心放在妖理会那边。 就像河底才能显示出它的湍流一样，对所有成员来说，只有真正进入妖理会的核心才能看清它每一根枝桠的生长方向，既然蒋明光送了自己这么一份大礼，那若是不好好珍惜岂不是辜负了这位前辈的好意？ 至于要不要告诉杨研……程知勿仰躺在椅子上轻轻一蹬腿，椅背咔的一声抵在墙上，他仰着头，那面锦旗正好悬挂在他的头上，细碎的金色流苏在程知勿的鼻息吹拂下微微晃动着。他恍然有一种错觉，这些快要抚摸到自己脸庞的不是什么金色的流苏，而是天际线上垂下的丝丝涎水，黏稠又恶心，它们竭尽全力想要在自己的脸上舔舐一口。 这古怪的错觉让程知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坐了起来。 那只是错觉，他很清楚，但错觉必有其来由，那就是程知勿这段时间的遭遇，他好像一枚强磁铁，哪怕仅仅是站在这里就会引来无数的麻烦。 他想起蒋明光的第一张纸条：请帮我保密。 还是不要告诉杨研好了…… 程知勿将那刚挂上还没半个小时的锦旗取了下来，即便这玩意儿能给店铺争光，但程知勿不喜欢它。不光是因为刚才的错觉，更多的是因为程知勿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性格，这面锦旗是把他推出去做了一个模范，可程知勿更希望自己不要受到太多关注，安静地行走在视线之外就好。 时间过去了两天，程知勿并没有急着去二队，期间不管是君谨名还是杨研也都没有打电话催过他。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看来妖理会内部对于蒋明光送程知勿的那份大礼还在争论不休，没有一致的结论。 十月十三号，国庆后的第一个周五，也是余小小放学回家休周末假期的日子。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也只需要上三节课就结束了，每当这时，整个班级都会被一种躁动的气氛笼罩着，听不进去老师的任何一句话，一心只想着一会儿放学了要去哪里放松放松。 余小小在班上是沉默寡言的代表，她的遭遇让她比同龄人成熟很多，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她没有参与到那躁动的群体中去，不过她也没怎么认真听课。 手中的笔头上满是牙印，隐约还可以看见一丝晶莹的口水，显然是余小小的杰作，她没有什么学习的天赋，哪怕只是初中知识也听得一知半解，如果不是程知勿希望她来上学的话她早就翻墙走了。至于校方，像余小小这样的学生虽然拉了平均线，但还没到问题学生的地步，再加上余小小的家长愿意给钱，学校也对不爱学习的余小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随着最后一堂课下课铃的响起，老师和学生一同松了口气。 一周终于结束了。 余小小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手抄起书包，一手把作业本一股脑全塞了进去，随后把书包往肩上一搭，转身就要冲出教室，可这时一只手拽住了她书包带子上挂着的一片羽毛模型。 “那个……余小小，可以等我一下吗，我要做值日，放心，我很快的！”一个略有怯懦的声音在余小小身后响起。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孩，鼻头上顶着个红红的痘痘，看上去很是滑稽，他是余小小的同桌。 余小小转过身，一把将羽毛模型从对方手中抢过来，这枚羽毛挂件是她很喜欢的东西，一般不让别人碰，她眉毛往中间一蹙，颇为不耐烦地瞪着对方：“等你干什么？”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男生的身体发育本就比女生晚一些，再加上这个小男孩平常有些挑食，导致他直接比余小小矮了半个头，这会儿余小小低头一瞪眼，小男孩顿时被那如有实质的压迫力给打懵了，他“啊啊”了两声之后才再次鼓起勇气说道：“我想请你喝杯奶茶，还可以帮你讲讲作业，希望你能赏个脸。” 说着，他往后退去半步，用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礼仪鞠了一躬。 余小小脸皮一跳，她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电视剧看杂了还是小说看多了，话里话外一股子怎么一股子串混了的味儿。 “不去。”她没那心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之后转身就走。 小男孩本来是有些怂包的性格，但见余小小这么不愿意给面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涌上来了一阵勇气，踏步向前边喊着余小小的名字边伸手又一次抓向了那枚羽毛挂坠。 余小小什么性格，除了程知勿她还没怂过谁。 小男孩再一再二地乱拽她的东西，结果可想而知。 程知勿破天荒地来学校接了一次余小小放学，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直接被余小小的班主任招呼了进去，余小小的班主任是一名颇有魅力的职场女性，穿着干净利落的马甲和西装，脚下高跟鞋落在地上的节奏感和程知勿手中盲杖的声音互为间隙。 “李老师，余小小在学校干什么了？”程知勿牵着小多走在余小小班主任的身后，他在被叫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原因，一定是余小小的怪脾气被谁给点着了。 “您一会儿看一下就知道了，马上，就在二楼。”李老师的语气不冷不淡，她不太喜欢余小小这个学生，会拉低她班上的成绩和升学率，但是学校上面又交待过这个学生有一些背景，所以她才一直忍着没有发火。 扣扣 两人爬上楼梯，在二楼的拐角处便是初一老师的办公室，程知勿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办公室门口垂着头但满脸不屑的余小小，在余小小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眼泡淤青浮肿的小男孩。这一幕刚一映入眼帘，程知勿就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打人了，余小小上了一个多月的课都没有惹过事儿，但程知勿可从没放松过这方面的警惕，他早就料到余小小一定会搞出点麻烦来的。 他又看了看那个被打的同学，小男孩身上唯一明显的伤痕就是眼眶，衣服有些灰尘和褶皱倒是无关紧要。 程知勿略略松了口气，问题不大就好，一会儿带着余小小向同学和对方家长好好赔礼道歉就行了，医药费倒是好说，就怕对方家长不依不饶讹上自己。 不过……怎么看着那个小男孩并没有太难过的样子啊。 程知勿揉了揉墨镜后的眼睛，他总觉得那小男孩不仅没难过，反而还有些笑嘻嘻的。小男孩微微侧着身子朝向余小小那边，没有注意到从楼梯口走来的程知勿和班主任李老师，他往余小小耳边凑了凑，低声说：“你打同学了，李老师一定会叫你家长来的，到时候咱这也算是见过家长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他旁边的余小小和听力远超常人的程知勿能听见。biqμgètν 余小小在对方凑过来的时候就捏紧了拳头，待这句话出口时更是已经捏得嘎嘣作响，若不是想到打出永久性损伤会给程知勿带来麻烦的话她早就动手了。 至于程知勿，在听清那看似单纯的小男孩说的话之后差点原地一头栽倒。 这什么单纯小男孩，分明就是早熟的油腻渣男！ 第一百六十二章 道德绑架？ 李老师没听见那小男孩说的什么，她看到被罚站的两人竟然站在办公室外都不安分，顿时柳眉一竖，重重咳嗽了两声，说道：“曹清雨！让你罚站你在干什么！” 小男孩的名字叫曹清雨？程知勿在心底撇了撇嘴，这个清秀中带着一丝干净的名字倒是和对方的外貌很是匹配，如果自己没听到对方刚才那句油腻到不能再油腻的话，恐怕真要被这个名字带来的第一印象给蒙骗了。这年头的小男孩怎么这么早熟啊，程知勿本以为余小小已经够早熟的了，谁知道竟然还有个同班的男生敢于挑衅她的威严，不过这个男生的早熟方向似乎有些歪了。 曹清雨本还在试图让余小小跟他讲一两句话，丝毫没注意到余小小越捏越紧的拳头和差点要咬出咯咯声的牙，李老师的声音一从背后响起，他便顿时被吓回了原形，恢复了一开始那怂包又怯懦的模样。 “余先生……” “不好意思，我姓程。” 塔~读a>-。pp，小说网站。 “抱歉，您是余小小的……？” “她的哥哥，目前是法律意义上的临时监护人，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程知勿墨镜后的那双眼朝李老师斜了过去，他听出了对方不太信任他，好像只愿意跟余小小的家长沟通。 李老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不修边幅的男人竟然是余小小的哥哥，她略一回想，方想起来余小小的个人信息中注明了父母均失踪一条，这才勉强愿意和程知勿聊。“程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刚刚结束了月考，我改卷改昏头了，忘了余小小是您在带。” 程知勿懒得接这茬，只朝余小小那边探了探身子，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跟老师玩人情世故的。 李老师带着程知勿走到两个小孩儿面前，对余小小说：“余小小，你自己说怎么回事？” 余小小看了看李老师，一撇嘴，又看向程知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她讲故事的时候就像是一台放映机，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丝不漏地说了个清楚，既没有重点，也没有添油加醋，让人很怀疑刚刚生气究竟是不是她。 程知勿倒是习惯余小小这性格了，在余小小说完之后他就听明白到底发生了啥。 小男孩曹清雨要拉着余小小喝奶茶，说白了他对余小小有好感，但是余小小一门心思都在放学上，根本不想搭理曹清雨，而且她由于近几年生活遭遇的缘故，心理有些自闭自锁，完全没有男生和女生之间的那种懵懂情愫产生，也就完全搞不懂曹清雨到底想干什么了。 刚上初一的余小小竟然就有人追求了。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程知勿带着一丝莫名的酸味感叹着，他这才注意到和自己同住了两个来月的余小小已经从一开始那面黄肌瘦、狼狈不堪的小女孩成长为了漂亮的姑娘，不过余小小的美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触碰的，她不是带刺的玫瑰，她压根就是刺，谁碰谁遭殃的那种刺，不信邪的曹清雨果然就成为了受害者。 “曹清雨是余小小的同桌，余小小这孩子平常在班上没什么同学，也就曹清雨爱跟她讲讲话聊聊天，所以我就把他们安排到了一起去，而且曹清雨学习优异，在年级上也时常排在前五，我想着他或许能帮助一下余小小同学的学习，谁知道……”李老师摇了摇头。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来自教师的爱和关心，但程知勿老早就在人情世故的海洋里荡漾了，把李老师的话听得明明白白。 先是表达自己对学生的关爱，充分体现了为人之师的良苦用心，又谈及为了照顾余小小，她不惜安排成绩优异的曹清雨去帮助同学，结果却让余小小把曹清雨给带坏了，这可让她愁坏了心思，陷入了两难的局面：若是把余小小调开，不和曹清雨同桌，甚至不和曹清雨同班，那固然还可以保全本是优生的曹清雨，但却损了她的师德师风；若是继续让余小小和曹清雨同桌，那两人势必会搞出更大的乱子，余小小本就这样了，再坏也无所谓，曹清雨如果因为早恋而成绩下滑那该怎么办？ 李老师把这个两难的选择丢给了程知勿。 “哎，程先生，您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明白我们老师的难处？”她再次暗示程知勿。 “不好意思，我上完小学之后就去残障学校了，不太清楚你们初中老师的教学难题。”程知勿冷着脸把李老师的话怼了回去，在李老师被怼懵的时候，他又接着说：“别拿你们那一套话术来应付我，什么叫你们的难处？我可没求着你牺牲自己班上的升学率来帮余小小，用自我牺牲来做道德绑架这种事……请您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搞了好？” 李老师没想到程知勿一句话直接切中了她的软肋，一时间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但她终究是老师，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在学校里发飙，何况对方还是个盲人，她如果首先失态的话，那明年的职称评定准没她名字了，于是她也只能深呼吸压下胸中怒意。 实际上，她不知道的是，程知勿也在顾忌所处的环境，如果他俩这段对话不是在学校发生的话，那程知勿早就开始问候她一家人了。 “那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她咬着牙问。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程知勿没搭理李老师，在俩小孩儿面前蹲下身来，左右看了看，说：“你们两个，准备给家里怎么个交代法？余小小，你先说。” 李老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执教十余年，从未见过程知勿这样教育孩子的，怎么能把主动权交到孩子的手里呢？如果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那以后家长和老师还怎么能降得住孩子？她刚想上前阻拦，却发现程知勿那拉布拉多导盲犬不知何时横着身子站在了她和那两个孩子中间，摆明了一副不让她过去的样子。 余小小被程知勿问到，抬起头来，脸上很是倔强：“我没控制住，今天回去，不看电视了。”她这算是变相认错了，但骨子里那股倔强劲儿却不允许她向曹清雨道歉，宁愿自罚也不道歉。 程知勿对余小小的态度还算认可，但今天不看电视作为惩罚太轻了一点，于是点点头说：“这周都不准看电视。”ъitv 余小小一听程知勿这话顿时垮下了脸，但她也知道这是自己不愿意道歉的代价，所以没有反驳。 “你呢？”程知勿又看向曹清雨，他不认识这个小男孩，但是对方既然打上了自家小姑娘的主意，自家怎么着也得替余小小的父母好好审一审。 他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对早恋的偏见，只要两人能好好的，早恋晚恋有什么区别。 曹清雨也没见过这架势，在程知勿问余小小的时候他就呆住了，腼腆内向的性格让他在程知勿面前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挤出个句子来：“我……我回去跟爸妈说……说清楚这件事，这是我和余小小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他们过多插手。” “噗嗤。” 这忍不住嘲笑的声音是一旁的余小小发出的，她实在没想明白，曹清雨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哪儿来这么多怪话，装出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想唱哪出？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程知勿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余小小不要打断曹清雨。 “好，你回去之后和家里把今天余小小打你的事情说清楚，相关的医药费之后提供凭据找我报销就行。”程知勿拍了拍曹清雨的肩，他还挺喜欢这小孩儿的，虽然看上去怂包一个，但真遇上事儿的时候有勇气也有担当。 婚介所的老板看人不可能看错。 第一百六十三章 谢谢你 解决了学校的纠纷后，程知勿终于带着余小小往家走去，小多的牵引绳也被交到了余小小的手中，她往日上下学也是小多接送，小姑娘挺喜欢小多，一路上任凭小多这里闻闻那里嗅嗅，程知勿就在一旁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着，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开口问道：“那个小家伙要是回去跟他爸妈告状怎么办？” 余小小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会。” “他要是不愿意跟你同桌了怎么办？”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也不会。” “那你喜欢跟他同桌吗？” 余小小在听到“那你喜欢……”这前半句话的时候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但在听清后半句后又缓了下来，依旧是摇头，说：“不喜欢。 “但其他人更讨厌。” 程知勿哑然失笑，余小小的性格真是别扭到头了，不光是余小小，曹清雨也是一等一的别扭，不仅别扭，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早熟，也不知道他们这来自青春期懵懂的感情能持续多久，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维持到初中毕业，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这个月都撑不过去。 余小小没这心思，曹清雨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不过如果他能让余小小这跟石头一样硬的性格稍稍改善一些的话说不准有机会……那倒是一件好事了。 程知勿边琢磨着这些事情，边分出一点注意力落在余小小身上。 余小小上学的地方距离“入洞房”有一段不近的路程，“入洞房”在老城区的核心位置，学校则在老城区与新城区交界的地方，来回大约要走半个小时多一些。程知勿倒是有心去考个驾照，这样也方便接送俩小孩儿上下学，可是一直没抽出空来，而且他的眼睛在外人看来还是瞎的，不知道过不过得了体检那关。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余小小独自放学回家时往往都走得很快，她急着回家看动画片，现在的电视台都精明得很，知道算着孩子们的放学放假时间来播放他们感兴趣的动画。 但今天不行了，余小小被罚本周都不许看电视，她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接受。 首发&：塔>-读小说 “你都初中了，你问问你班上的同学有哪些上初中还天天守着电视看动画片的？”程知勿不由吐槽道。 他倒是没有训诫的意思，他和余小小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上下级分明。 “我跟他们，不熟。”余小小吐出几个字，她往小多的方向蹦了平淡的两步，又转过头来问程知勿：“你什么时候，是我法律意义上的临时监护人了？” 程知勿撇撇嘴：“骗你老师玩的，我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在想啥。” 余小小沉默了半晌，牵着小多的绳子在空中绷得笔直，她恹恹地开口：“那我的爸爸妈妈，到底在哪儿。” 她这话是自言自语，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许多人许多次，但都没有得到答案，这会儿提出来也没有诘难程知勿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感慨而已。 “其实……我找到你的爸爸妈妈了。” 程知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走在他前面的余小小便猛然刹住了脚步，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般，愣在了原地。余小小的脑子转得很快，短短几秒之后她便听出了程知勿话里的意思，找到了但是没有带回来，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自己的爸爸妈妈暂时被困了，或者他们已经…… 余小小不敢往下想。 “他们被困在了长夜村，我和你郝昭叔叔前几天去了一趟但没有找到他们……别担心，过段时间我们还会再去的。”程知勿轻轻在小姑娘的肩上拍了两下，踱步往前走去。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余小小当然知道长夜村，之前在店里借宿的那俩兄弟就来自那个地方，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爸爸妈妈竟然就被困在了那个地方，她也没有想到程知勿前几天毫无征兆地离开眉州竟然是去了远在广西的长夜村。 别担心…… 余小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走到她前面去了的程知勿转过身来招呼她时，她的视线才终于重新聚焦。 “喂，想什么呢。”程知勿耷拉着眼皮朝余小小喊了一声。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迈着大大的步子奔向了自己，一把抱在了自己腰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囔了一句什么话。 要不是程知勿耳朵好使，还真就听不清了。 余小小说的是“谢谢你”。 ———————— 等周末结束，送了余小小去上学后，程知勿终于把前往二队总部的事情排上了日程。 这个周末他倒是挺闲的，但他得在家监督余小小不能看电视，小姑娘虽然性格要强果决，但自制力差了点意思，必须得有人看着。qqnew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启程前往二队总部前，程知勿还是去了一趟养父母的家里，去看了看吕淑容刚生下来的小婴儿。小家伙还没起名，准备等到周岁之时凭小家伙抓周的意愿来取名。吕淑容从周梦阳的口中知道了程知勿为自己忙前忙后的事情，虽然周桦着重强调了程知勿根本没帮上什么忙，但吕淑容还是感到非常开心，哪个当妈的会在乎儿子为自己做事儿的结果呢，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而且她作为孩子的生母，医院出于患者权利的考量，还是将孩子差点被抱错的事情告诉了吕淑容，其间当然也免不了夸程知勿心细的环节。 当然了，这件事的真相是不会有人知道的，程知勿也无心去宣扬自己的贡献。 解决完了这些事儿后，程知勿出发来到了二队的总部。 说是总部，但这里的正式名称是活动基地，二队的总部另有所在，不过在几年前就废弃不用了。 站在活动基地的小院前，程知勿把自己的脸凑到了门禁刷脸摄像头前，滴的一声之后，大门向内打开，绿茵茵的草坪对程知勿敞开了怀抱，这里的环境装修得还算不错，程知勿上次来时便已见过。他抬眼一扫便看见了矗立在写字楼门口的那两尊石狮子雕像，又想起杨研讲过的那个故事。 蒋明光究竟是怎样的人呢？他不由得思考了起来。 这里聘了几名巡逻保安，都是妖怪，他们在看见程知勿这个生面孔的时候微微紧张了一下，很快又想起来这是不常露面的第八名成员，立刻又肃然起敬了起来。 能加入二队对于绝大多数妖怪来说都是一种荣幸，尤其是当他们知道了二队在与他们头上那把利剑博弈的时候。 “杨研在吗？”程知勿顺口问道。 首发&：塔>-读小说 他还是习惯直接称呼杨研的名字，而不是像二队其他人或二队编外人员一样称呼为“杨队”。 “杨队在后面的实验室里，他让我们看见您的话就转告您直接去实验室找他。” “谢谢。” 程知勿甩开腿绕过写字楼往后面的那栋建筑走去，但没过多久他又走了回来，喊住了巡逻的保安：“那个……门在哪儿？” 保安一愣，啊呀一声，忙道：“不好意思，我忘了您是头一次去实验室，请跟我来。” 他带着程知勿往实验室走去。 那是一栋极简风格的建筑，整体从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整块黑色的砖，只有两层楼的高度让它看起来那样不起眼，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找不到一扇窗户或者一道门，如果不是小院中除了写字楼之外就只有这块砖的话，程知勿很难将其与实验室联想起来。 他望着那将俭朴发挥到极致的实验室，仿佛看见了当年蒋明光是在多么恶劣的条件下完成了折剑计划的初期工作。 也难怪蒋明光初见杨研时会喝得跟烂泥一样，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着杨研不要走。 第一百六十四章 简图 “这儿本来不是这样，这栋实验室起初看上去还勉强像个房子，没窗但是有门，外墙贴满了各种隔绝信息传播的材料层，在二楼天台的四角上还各放着一台跟蟑螂触角一样的大功率全频段信号屏蔽器。” “后来呢？” “后来嘛，蒋队被革职入狱之后又过了一年，杨队开始着手对实验室进行翻新改动，把那些杂七杂八列支又混乱的屏蔽层啊屏蔽器啊什么的都给拆了，只加装了一套二队自己研发生产的‘壳’，也就是您现在看到的那黑色的外墙，它同时承担了多功能信号屏蔽器和剑鞘的作用。” “这玩意儿叫什么？”程知勿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块黑色的砖，不由得有些怀疑二队这些人的审美，剑鞘做得丑就算了，怎么连房子的外墙都做得乌漆嘛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块太阳能板呢。 “它就叫‘壳’。”保安无奈地耸了耸肩，这名字是杨研定的，谁也不敢有别的意见，说着他俩已经走到了“壳”的跟前，程知勿正是在这里发现找不到门，才退回去寻求帮助的。 他颇有些好奇地看着保安走到“壳”的面前，只见保安抬手在“壳”的表面上摸索了一番，终于，他面上一喜，用力按了下去。 下一秒，“壳”在他的面前翕开了一扇门那样的缺口，里面是灯火通明的走廊和实验室大厅。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为了保证封闭性，‘壳’被尽量做成了一体式的模样，所以门才这么难找……您多来几次就熟悉开门的位置了，那个地方摸上去就会有震感，很好找，摁一下就行了。” 在打开门之后，那名保安便离开了。 程知勿站在“壳”的外面，他望向里面那全封闭但却亮如白昼的实验室，恍惚间仿佛感觉那是一个绝命陷阱，自己再往前迈一步就会被“壳”死死地关在里面，永远都无法离开。里面是有限的空间，但却有着无限的空旷，厚厚的外墙再加上黑色的壳，使得进门有一种进入甬道的错觉，显然，杨研对实验室进行的改动不只是外墙，他还对实验室内部添加了空间气泡的技术。 程知勿不喜欢“壳”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什么苟命的玩意儿，什么动物会有壳呢？甲虫？蜗牛？还有乌龟。 还好杨研只是叫它“壳”，没打算叫它“茧”，不然程知勿是一步都不愿意走进去。 他的盲杖先于他的双脚点在了实验室的地板砖上，发出清脆的“嗒”的一声，这次出门程知勿是没有带小多的，但盲杖却早已是印在骨子里的习惯，即便用不着，程知勿也惯于在身上带一根。 嗒，嗒。 程知勿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走廊中略过，四周堆积着不少的耐火防爆材料，它们有序地摆放在走廊的两侧，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一些，这些材料上早已积上了薄薄的一层灰，它们堆在这里已经很久了，程知勿还看见一块钢板上用不易掉色的马克笔写着出厂日期批次：2012年10月第四批。 这玩意儿在这里的年头比杨研还要久。 盲杖点在地上的嗒嗒声持续不断地响起，程知勿已走出走廊，面前是一间环形的大厅，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反正从他进到小院中后就没见过除了保安和杂工之外的其他妖怪，君谨名没露面，颜缪也不在，夏褚更不知道去了哪儿，就连周百燧那个让程知勿厌恶的家伙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出来膈应他。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程知勿给杨研打了个电话，但那头在嘟嘟嘟了好一会儿之后传来了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就在程知勿准备每扇门都去拉一下试试看的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实验室中响起。程知勿差点没被震懵，他眼前恍惚了一阵之后，终于分辨出了爆炸音源的方向，大步走到那扇门前，攥住门把手往拉了开来。 在门被拉开的瞬间，一阵灰白的烟雾夹杂着刺鼻的气味从门后涌了出来，程知勿猝不及防被呛得不住咳嗽。 “谁开的门！说过多少次了，大厅的换气系统坏了还没修啊！” 这是一个程知勿没听过的声音，那声音伴随着脚步越来越近，没过多会儿，一个比程知勿矮了半头的男子从烟雾中钻了出来，他一手捏着鼻子一手不住地扇风，嘴里嘟囔着真倒霉之类的话，定睛看向了门外站着的程知勿。刚开始他还有些疑惑，但打量了几眼后，他终于想起来杨研提到过二队新加入了一个小家伙，不会就是眼前这个冒失鬼？ “喂，你是程知勿吗？”男子朝程知勿喊道。 “你说啥？”程知勿脸上的表情一皱，侧过头去用手笼住耳朵。 “我说——你是——程知勿吗！”男子把双手卷成了喇叭，大声喊着。 “啊？谁炖纸尿裤？炖那玩意儿干嘛啊多骚气的！” “……” 塔读小说[eailprotected]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这也不怪程知勿，两人的耳朵都被刚才那震天响的爆炸震得嗡嗡的，听不太清对方说话，光看了个口型，听见了一点尾音。 男子翻了个白眼，也不管程知勿是不是程知勿了，拉着胳膊就往里拽，反正外面有保安看着，不认路的人根本进不了“壳”里，而且这个家伙看着呆呆傻傻的样子，也不像是未经许可潜入进来的。 程知勿没料到对方竟然直接拽自己，反抗不及，被拽到了房间里面去。 男子伸手把门一拉，嘭的一声死死地将门里门外分成了两个世界，烟气终于不再向外面的大厅涌去。 “忍一下，换气系统工作很快的。”男子也不管程知勿听不听得清了，嘱咐了再说。 两人一阵咳嗽，来到了这个房间的内部，换气系统的工作部分就在头上，这里的烟气也比门口散得快得多，走到这里这里的时候程知勿已经勉强适应了环境，也终于敢睁开眼睛去看了。只见房间里站着三个人，一是刚才把自己拽进来的男子，二是拿着速记本在写着什么的君谨名，三则是背对着程知勿的杨研。 君谨名的余光瞥到了跟在那男子身后的程知勿，他手上动作没停，一眼注意着杨研身前的桌面，一眼朝程知勿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稍等一下。 这一幕把程知勿看得有些愣，随即对君谨名的本生相产生了一丝好奇，什么妖怪能这样把两只眼睛分开用的？ 他边扇着风便走到君谨名身边，在试探着征得同意之后看向了那本速记本上记录的内容，但看了一眼之后程知勿便发现自己不如不看，上面的是什么鬼画符，除了一个图他还勉强看得出形状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完全是天书。 不过那张图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副简图，呈等腰三角形，在两个底角上分别有着两个椭圆的形状，里面分别用程知勿看不懂的速记字符注释着什么，在顶角上则是一个方块形状，同样里面也写着什么东西。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qqnew “这是什么？”程知勿见君谨名也不介意自己看，于是问道。 君谨名分出的那只眼睛注意到了程知勿嘴巴的开合，但他却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程知勿这才发现君谨名竟然带了隔音耳塞，他斜过身子看了一眼，发现杨研也戴着，看来他们早就料到会有刚才那场爆炸。 这时，那名程知勿不认识的男子凑了过来，颇为得意地向程知勿说道：“这东西啊，是超界打击的构造简图。” 第一百六十五章 老狐狸 超界打击结构简图？程知勿听着悚然一惊，折剑计划的进度竟然已经这么快了吗，短短几年前，蒋明光还只是开了个头，到现在杨研便已经将目光着落到了超界打击的本体上。 “别听大黄在那儿吹，这个简图真的是简化得不能再简化后的结果，实际上我们连超界打击的边都还没摸到。”君谨名手上的动作不断，嘴里对程知勿解释着，“这个模型已经困扰我们很长时间了，始终无法攻破，它也只是停留在纸上的几根线条而已，无法变为实际的东西。”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笔也终于塞回了笔帽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程知勿若有所思地听着君谨名说的东西，刚刚拉自己进来的那个家伙叫大黄，听起来像个活宝的绰号。 “我一直有个问题。” “你说。” “超界打击被放到天上有多少年了？” “从头算来，大概有个十来年了，刚开始的时候那东西还只是个框架，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但也确实算是安装就位了，它真正开始工作则又是几年之后的事前。”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这么说的话，超界打击上所运用的技术应当早就过时了才对，为什么依然这么难破解呢？” 这个问题困扰程知勿已久。 “因为超界打击会自己成长。”杨研平静如深潭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本双手撑在桌上的他转过了身来，程知勿看见他也戴了一副墨镜，想了想，意识到这是杨研为了仔细观察刚才的爆炸才戴的，防止强光灼伤双眼。 杨研把墨镜摘下来放在了一边，露出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但程知勿从那双眼中看不见焦郁和狂躁，相反，此时的杨研比平常看上去更要像一潭深水，他似乎感受不到眼睛的疲劳与过载，仿佛这就根本不是他的身体，只是一具随时可以抛弃的躯壳。杨研把所有的情绪和压力都藏在了身后，哪怕是作为心灵之窗的眼睛也泄露不出分毫。他像是君谨名那样叹了口气，接着说：“超界打击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阵列或程序，它有一定的自我意识，这么些年来，它早就成长为了不同于当初那样的存在，现在的超界打击，是连猎妖人也无法完全探明、掌控的庞然大物。” “超界打击……存在意识？”程知勿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内容，那样一个巨大无匹的人工造物竟然能诞生独立的意识？ 太不可思议了。 “有证据吗？”不是他不相信杨研，而是那句话听上去实在太荒谬了。 “没有证据。”君谨名摇头。 大黄接过话茬：“但是找到证据就是我们现在一直在做的事情，你看到君谨名笔记本上的那个简图了，最上面那块方形的东西就代表着超界打击的意识，准确来说它是某种核心，起初是没有意识的，但是在长时间的独立运转后诞生了类似意识一样的代码，是叫代码，我不太懂这些。” 首发&：塔>-读小说 原来只是类似意识的代码。程知勿松了口气，要真是诞生独立意识的话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谁知道那玩意儿会不会突然反水，连人类一起轰炸了。 刚松了口气，杨研的一句话又把程知勿的心揪了起来。 “但那只是猜测罢了，究竟是代码还是真正的意识尚待验证，总之现在一切都还是个假设，最起码好消息是，现在我们终于追上猎妖人一些了。” 什么都不知道，担心了也是白担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没见面前莫名其妙爆开一颗小太阳的。 这会儿，缭绕在房间中的烟雾终于被换气系统给抽了个干净，露出整个房间的全貌，四人站立的地方只是这个房间的一个角落而已，在更大的区域内则以强度极高的硅化材料密封，这种材料不是玻璃，但却有着如同玻璃一样良好的透视性能。程知勿透过那笼罩了房间其余区域的透明墙看向内部，在那里面是一堆焦黑的残骸，几名工作人员正从另一个方向进去打扫现场。 程知勿问：“刚才的爆炸是……？” “我们构建了一个简易的模型，等比缩小之后放到防爆仓中试验了一下，然后不出所料的整个炸了。”大黄无奈地说道，手中还连比带划地做了一个爆炸的姿势。 “为什么会炸？”程知勿皱起眉头，他莫名想起前几天蒋明光送自己的那份“大礼”，那也是一场爆炸，怎么着，爆炸是二队的祖传手艺吗。 “那谁知道，我要知道我还在这儿？我高低得上猎妖人门口叫骂去，他娘的，害得我成天提心吊胆连狐狸尾巴都不敢露出来。”大黄把手一摊，愤愤然。 原来这家伙是狐狸，不过这嘴可真碎……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还是君谨名比较靠谱一些，把大黄往旁边扒拉了一下，走到程知勿身边，说：“叫你来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杨队经常夸你眼光尖锐、脑子灵光，虽然没有科研的底子，但俗话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说不准你就是折剑计划的第三个开拓人，呵呵。” 前两名分别是蒋明光和杨研。 这家伙看着浓眉大眼的，怎么画起大饼来比袁老三还顺口。程知勿撇了撇嘴，虽然他自己也没什么信心，但来都来了，总得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再走。 “先给我讲讲这个模型。” “好。”君谨名也不废话，按下操作台上麦克风的开关，对那头吩咐了一句带个模型过来，没一会儿，几名工作人员便搬着四个大箱子走了进来。他们的表情看上去是很吃力的样子，不难看出那四个箱子里的东西有多重。在走到几人面前后，四个箱子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一点也没有轻拿轻放的意思，甚至差点就把封装用的木质外壳给砸出了缺口。 程知勿被这动作吓了一跳，刚刚的模型可是在防爆仓里剧烈爆炸过的，这样不小心地重重扔在地上不会出事吗？ “不用担心，模型不被激活的时候相当于一堆死去的材料，不会爆炸。”杨研安抚道。 说到这里，大黄硬往程知勿面前一凑，伸出大拇指指着他自己，满脸骄傲的表情：“你以为杨队叫我回来干嘛的，我本来在三亚休假，一收到重新动工的消息就不远千里、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折剑计划的研究进程中。这儿可缺不了我，知道嘛！” 程知勿呲着牙，想不明白这活宝到底哪儿来的，二队招他的时候难道是缺个活跃气氛的家伙吗。 君谨名和杨研早就习惯了这家伙的性格，大黄虽然嘴碎了点，但办事还是牢靠的，他们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毛手毛脚的人进入到这种至关重要的实验场地里来。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大黄说的是真的，这儿缺不了他，模型的激活需要用到他的特殊能力，否则单凭我和杨队很难做到完全模拟超界打击的过程。” “他的能力是什么？”程知勿颇有些好奇地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才能在这里被称之为不可或缺的？ “是模仿。” 一个和程知勿音色一模一样的声音从大黄的口中发出，他比程知勿矮一些，此时又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勾得像是月牙，看上去像极了深山中成精的老狐狸。 “他能模仿超界打击阵列内部的运行过程，将之直接赋予我们建立的物理模型，这样一来便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实验输入量和过程函数未知的问题，我们只需要构建出最接近超界打击真实构型的模型就可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成长的怪物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就像是一个方程，所有人都知道它的解，但光知道解是无法确定方程的构造和输入量的，而大黄在这个过程中承担的工作就是完美复刻所有的输入量，在能确定输入量和解的情况下，再去一点点构建方程的结构就会简单很多。 可是对于复杂的方程来说，它的输入量和解在确定之后，它的构造却仍然是有无穷多种可能的。 杨研与君谨名的任务就是去尝试这无穷多种可能，直到找到一个唯一的特解来满足整个方程，来使这个方程从虚拟的数字中脱身而出，能够真正立足于物理，立足于现实。 这么一说程知勿就明白了，这个实验的实质就是一个无限试错的过程，就像爱迪生发明电灯一样。 “听上去这个实验唯一的难点在于经费问题。” 他踢了踢那几个落在地上的木箱子，那几名工作人员正在把模型从箱子里拿出来组装好，这些玩意儿光是看上去就具有相当高的精度，更别提它们的材料成本和生产过程中的损耗了，即便是整个二队把所有的资金都注入到其中，恐怕也很难支持这种模型的大批量持续生产。 “是也不是。经费只是其中的一个问题，它导致了我们没有太多试错的次数资本，但是真正的问题另有缘由。”君谨名说到这里时卖了个关子，他把眼神投向了程知勿，希望程知勿能想出正确的答案来。这算是他对程知勿的考验，若是程知勿不插手到实验项目中来的话君谨名是不会这样做的，但是现在杨研提议让程知勿来对模型的构建做出尝试，君谨名必须要亲自试过程知勿的能力才能放心。 “嗯……”程知勿托着下巴想了好一阵，直到那些工作人员把模型都给组装好了都没想出一个另自己满意的答案。 他的目光游移着落在那个模型上，和君谨名速记本上的简图不同，这个模型的外貌更像是一个空心圆饼的形状，除了最外层带有一定曲度的圆周之外，里面还依次排布着三个同心圆环，它们用钢锥链接在中央的核心部件上，看上去能够自由地围绕圆心做空间旋转，至于核心部位，那是一个像是腕力球一样的东西，一颗球体被外壳紧紧地包围在里面，不论是外壳还是球体都能够自由转动。 看上去真怪，像是对于太空空间站的某种科学幻想，尤其是那些钢锥，像极了浩瀚无垠的太空中用于链接各舱室的太空走廊，同时它们也是旋臂，能够让空间站在自旋时保持稳定连接，如果真是一比制作的话，它们恐怕会长到望不到尽头…… 塔读小说[eailprotected]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除了“旋臂”之外，另一个让程知勿感兴趣的就是那枚“腕力球”，它和其他一览无余的部件截然不同，它是被完全包裹起来的，就像是需要保密一样，无法被窥探，也无法被拆解。 在杨研对超界打击结构的猜想中，这枚核心不就是这样的特点吗，而且他还说这东西在不断地成长。 成长？ 对了！成长！ “是因为成长。”程知勿言辞肯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超界打击不光从被布置下的那一刻起成长到了现在，即便是在我们说话的这每一分每一秒，它仍然在不断地成长。” 君谨名满意地点点头：“你领会到这个意思了，虽然还是没说到重点，但也很不错。就像你说的那样，超界打击在一刻不停地成长着，它就像一台会学习会反馈会自我调整的机器，每一次的打击都会让它对自己的代码段做出一定的修正，直到越来越精确，越来越致命。 “直到……斩断剑鞘。” 杨研、大黄和说出这话的君谨名都在此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去，无形的压力在他们的头上缓缓降下，二队是唯一知道这个消息的部门，就连罗老板都不清楚这件事。妖理会的所有成员都以为自己能够在剑鞘的庇护下安生一辈子，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剑鞘也会有“过期”的那一天。 目前妖理会内部正在进行剑鞘的逐步铺设和普及，便携式剑鞘的改进和生产也由相关部门从二队取得资料后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展着，不难想象，再过几年之后，剑鞘将会使得整个妖理会迎来近百年来前所未见的繁荣盛况，但没人想得到，在这繁荣的背后却是虚无，是黑暗的深渊，是越来越逼近他们脖颈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杨研之所以没有将超界打击不断成长甚至将成长到使剑鞘失效的事情公之于众，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未来暂时还难以预测具体时间，他们现在连超界打击都还没搞清楚，要怎么去推测它的成长进度？什么时候能斩断剑鞘？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下个世纪，都说不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剑鞘仍然有普及的必要，最起码现在的妖理会需要它。 它可以化作巨浪和暴风将妖理会推向最高的巅峰，但它绝对不能成为折剑计划的巅峰。 折剑计划的目的已经在它的名字中展露无遗了：折剑，折断那把悬在所有妖怪头上的利剑。 我们将亲手折断那把剑——蒋明光曾对杨研如是说。 如果折剑计划停步于此，那无论是蒋明光还是杨研都将失望透顶，他们曾紧紧地握住了妖怪的未来和猎妖人的命运，怎么可以因为一时的安逸而松开这只紧握的手？折剑计划不能停，也不会停，一旦二队放弃了折剑计划，那妖怪的末日就是必然发生的事情了。 “现在的剑鞘仍然好用，就像它刚被生产出来时那样，但是我们进行过高精度的测量实验，发现剑鞘的” 目前妖理会内部正在进行剑鞘的逐步铺设和普及，便携式剑鞘的改进和生产也由相关部门从二队取得资料后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展着，不难想象，再过几年之后，剑鞘将会使得整个妖理会迎来近百年来前所未见的繁荣盛况，但没人想得到，在这繁荣的背后却是虚无，是黑暗的深渊，是越来越逼近他们脖颈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杨研之所以没有将超界打击不断成长甚至将成长到使剑鞘失效的事情公之于众，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未来暂时还难以预测具体时间，他们现在连超界打击都还没搞清楚，要怎么去推测它的成长进度？什么时候能斩断剑鞘？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下个世纪，都说不准。 剑鞘仍然有普及的必要，最起码现在的妖理会需要它。 它可以化作巨浪和暴风将妖理会推向最高的巅峰，但它绝对不能成为折剑计划的巅峰。 塔读 折剑计划的目的已经在它的名字中展露无遗了：折剑，折断那把悬在所有妖怪头上的利剑。 我们将亲手折断那把剑——蒋明光曾对杨研如是说。 如果折剑计划停步于此，那无论是蒋明光还是杨研都将失望透顶，他们曾紧紧地握住了妖怪的未来和猎妖人的命运，怎么可以因为一时的安逸而松开这只紧握的手？折剑计划不能停，也不会停，一旦二队放弃了折剑计划，那妖怪的末日就是必然发生的事情了。 “现在的剑鞘仍然好用，就像它刚被生产出来时那样，但是我们进行过高精度的测量实验，发现剑鞘的” “现在的剑鞘仍然好用，就像它刚被生产出来时那样，但是我们进行过高精度的测量实验，发” 第2章 请假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出去玩啦，给各位拜个晚年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尝试性的提议 在君谨名的讲述下，程知勿了解了摆在他们眼前的那个模型的结构原理，首先是中央的核心，这部分是超界打击中最难以观测和仿制的结构，甚至在主流的“二分法”观点中这部分压根就是不存在的，只有二队还在坚持“四分法”的超界打击模型。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在核心之外是工作模块，也被称为打击模块，也就是那枚“腕力球”外包裹的那一层，它是由数个大型阵法以复合态叠加重合构成的，自成一体，无需外界能量供应。 那些同心圆环则是处理模块，也被称为超界模块，能够敏锐感知妖怪的特征波动，再通过连接核心的那几根钢锥向打击模块发出指令。 他们合起来，就是超界打击。 “我还以为最外面那层才是打击模块。” “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是那样的话会导致法阵过于庞大而造成能量溢出，这样做最好的结果就是天空都被炸个大窟窿。” “刚刚的爆炸……” 君谨名拿着速记本在程知勿面前挥了挥，拿记号笔着重画出了几行程知勿看不懂的字，说：“就是刚才实验的模型，像你说的那样，也如你所见，爆炸了，威力相当恐怖。” “如果不考虑成本的话把这玩意儿改造成炸弹效果也不错，完全能起到迷惑敌人的作用。”大黄兴致勃勃地插嘴。 “把炸弹捆你身上然后让你走到敌人面前去更能迷惑敌人。”程知勿瞥了他一眼，在聊了几句之后程知勿就已经发现了这确实是个活宝，嘴上也开始没那么拘谨了起来，他又转向君谨名，问：“如果整个的模型就只是一个球呢，把外面的那一圈全都收缩到中心，超界模块与打击模块都紧贴着核心部分，这样会是什么效果？” “会直接从天上掉下来。”杨研直言道。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你想想你描述的是什么样的东西。”君谨名并没有对程知勿的无知而气恼，他知道站在几人面前是一个以平凡的身份活了二十来年的普通人，而他们在谈论的则是最边沿的技术，程知勿若是能一语中的那问题可就大了，他得怀疑程知勿是不是猎妖人派来的奸细。 他见程知勿想不明白，又解释道：“打击模块可以理解为能量的浓缩与爆发，超界模块是信号收集器，核心是处理器，那些钢锥桥梁则可以当做引线，这样说你能明白了吗？” “那是……”程知勿若有所思，“一枚超级大炸弹？” “准确来说是类似于核弹的毁灭级武器，除非猎妖人集体脑抽了打算和我们同归于尽，不然绝对不可能把这样的东西放到天上去，根本挂不住。” 两个提议都被直接否决，程知勿并不沮丧，刚才只是尝试性地提出建议而已，万一歪打正着了呢，被否决了也无所谓。他盯着那模型沉思了起来，过了大约十分钟，他对大黄说：“能请你用你的能力展现一下超界打击的运行方式吗？” “好说，不过你看那个也看不明白，杨队都搞不明白那东西，那就好像是以二维视角观看三维世界一样，有很多信息都被折叠了起来。”大黄嘴里叨叨唠唠着，抬手向前一指，程知勿的注意力集中在他手指的方向，余光却瞥见大黄的脸上有一张狐狸面容的虚影一闪而逝，那嘴角咧到腮后，眼里满是狡黠。 随着大黄的手指点出，在他面前的虚空中出现了一片金黄色的光幕，那光幕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扭曲折叠了一样，显现出一种类似极光的虚幻感，它在空中不断地波动摇曳，根本看不出任何的规律，整个过程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那光幕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程知勿看完之后略有些失望，确实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只感受到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但这种能量如果不经过超界打击的转换的话是无法利用的。 “你的能力可以使用多少次？”程知勿问。 “同一时间只能储存两个模拟对象，如果不将之替换的话则可以一直使用，前提是我支撑得住模拟的消耗。”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程知勿点点头，原来招这么个活宝进队是为了他这个特殊的能力。 他心头一动，杨研当时招自己入队会不会也是因为自己在某些方面能够对折剑计划的推进做出贡献呢……不愧是一门心思扑在研究项目上的杨研，他给程知勿的感觉越来越微妙，明明两人认识的时间越来越长，可程知勿却越来越感到自己从来没认识过杨研，这个被猎妖人慎重评为“乱世之救主，盛世之灾劫”的妖怪就好像在道路上狂奔，以快于所有人和妖怪的速度领跑在最前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前进。 “我暂时没有别的想法。”程知勿坦言。 杨研和君谨名并没有失望，这才是正常的情况，他们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当年的杨研一样瞎猫碰上死耗子地提出记号假说。 “没关系，这次叫你来的主要目的是让你正式参与到折剑计划中来，了解一下我们目前的难题，至于如何攻破这个难题，那不是一朝一夕的工作，需要我们共同去努力。”杨研身着白色的实验室大褂，光线从他身后打来，他朝着程知勿伸出了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欢迎你加入折剑计划，这是个伟大且艰难的工程，我代表其他所有参与者先对新人的加入说一声谢谢。 “我们将亲手折断那把剑。” 程知勿的喉头咕隆滚动了一下，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焦躁，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压迫了下来，那是原本死死压在杨研、君谨名、大黄甚至所有妖怪肩头的重担，此时他也要去扛起这根重担了。 可是程知勿同时也很兴奋，他与杨研的手又一次握在了一起，说：“我们将亲手折断那把剑。” “我们先出去，忙了一个下午，你们两人也都累了。”杨研摘下墨镜，对君谨名和大黄说。 两人没什么意见，不是谁都能像杨研那样疯狂地投身于实验室的，即便是君谨名这样天生的研究者也需要休息来缓解压力。 第一百六十八章 提拔 四人来到环形大厅，这里是一个沉台式的结构，外高内低，有一圈阶梯可以供人行走，在最下面有沿着圆周摆放的沙发和桌子，上面凌乱地放有一些零食、餐具和残羹剩饭。 “放在这里的东西是不会被清洁人员打扫走的，我嘱咐过他们。”杨研随手拿起一块啃了一半的蛋糕塞进嘴里嚼了起来，一股茉莉花的清香钻进了程知勿的鼻子，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杨研，每次与杨研见面时要么在忙工作，要么就是有其他的正事，两人认识两月有余，这还是头一次能够悠闲地坐下来聊聊天。 “队长，这块才是你的，那块好像是……夏楮的。”大黄的表情拧在了一起，他指着自己面前的另一块蛋糕说。 杨研面色一僵，但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嚼了下去。 “你们先去忙，我有些事要跟程知勿说。”他把蛋糕咽下去后示意君谨名和大黄回避一下，那两人也不多问，拿着自己的点心便回独立的休息室去了。 程知勿听到杨研这样说就明白了，这是要说到上次的事情。 杨研往前倾了倾身子，目光如水，恢复了程知勿熟悉的模样，那个将自己深深藏起来，却又无比真挚的男人。 “程知勿，你老实说，那场爆炸真的是你干的吗？” 杨研的第一个问题就让程知勿有些难以招架，好在他在来二队前就预演过一些问题，其中就包括了杨研问的这个，于是程知勿缓了缓神，佯装思索了一下，而后颇有些为难地说：“是我干的，但爆炸的手段与我没有关系。” “那是谁？” 程知勿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杨研，那双灰白无神的眼与面前那个看不透的男人对视在了一起，那是无声的对撞，在那一瞬间有无数个粒子在两人目光交界处碰撞、湮灭。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仅仅过去了一秒钟。 杨研终于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程知勿也松了口气，他这是在赌杨研会自动往别的方面联想，就像刚开始加入妖理会的那场会议一样。当时的程知勿对妖怪的世界一知半解，可是后来他在发现了咕噜咕噜的恐怖之后才明白过来，在那场会议中，那些妖怪大概已经从咕噜咕噜交给自己的那个音节和铜镜中窥见了自己背后站着相当强大的存在。 而咕噜咕噜就是最好的挡箭牌，能为程知勿消去大部分的怀疑。 反正有什么东西就往咕噜咕噜身上一推就行了，没人会问，也没人敢问。 显然这次杨研如他所想了。 “最高委员会对那个任务完成情况的最终总结在两天前发到了二队的邮箱里，我看了一下，奖惩具备，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件好事。”杨研在自动把程知勿的沉默联想到对方背后的强大存在后，便不再多问其他的疑点，直接将话题落在了总结上。 程知勿也挺好奇，他问：“怎么说？” 他心里半是期待半是不安，蒋明光有言在前，这是一份大礼。如果真如他所说，那肯定不会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奖励，但一旦真被他料到……程知勿想想都觉得可怕，一个游离于妖理会之外的游魂，却比任何人都了解妖理会的决策。 “首先是惩罚，鉴于你的突出表现，已经足以证明你能力的水平，而且你前段时间似乎在公共场合暴露了自己视力恢复的秘密，这使得最高委员会重新评估了你的工作能力，他们决定将你的年度任务标准回调，和普通成员一样，一年五个。” “君谨名在电话里跟我说过了。”程知勿点点头。看书溂 “说过了？也是，这不难猜。”杨研嗯了一声，继续说：“惩罚有些隔靴搔痒的意味，影响不大，但奖励却让我都吃了一惊。” “是什么？”程知勿好奇地追问道。 杨研抬起眼皮看了程知勿一眼，那眼神带着一丝疑惑，他说：“最高委员会决定，以下是原话，按照妖理会的章程需要我一字不动地宣读一遍，最高委员会决定，擢行动部二队成员程知勿为二队副队长，行使相应职权，履行职责任务，在任期间不得有重大违反章程之行为，否则当立即罢免，逐出妖理会，永不复用。以上宣告内容，自发布起生效。下面是署名：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2017年10月” 四人来到环形大厅，这里是一个沉台式的结构，外高内低，有一圈阶梯可以供人行走，在最下面有沿着圆周摆放的沙发和桌子，上面凌乱地放有一些零食、餐具和残羹剩饭。 “放在这里的东西是不会被清洁人员打扫走的，我嘱咐过他们。”杨研随手拿起一块啃了一半的蛋糕塞进嘴里嚼了起来，一股茉莉花的清香钻进了程知勿的鼻子，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杨研，每次与杨研见面时要么在忙工作，要么就是有其他的正事，两人认识两月有余，这还是头一次能够悠闲地坐下来聊聊天。 “队长，这块才是你的，那块好像是……夏楮的。”大黄的表情拧在了一起，他指着自己面前的另一块蛋糕说。 杨研面色一僵，但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嚼了下去。 “你们先去忙，我有些事要跟程知勿说。”他把蛋糕咽下去后示意君谨名和大黄回避一下，那两人也不多问，拿着自己的点心便回独立的休息室去了。 首发&：塔>-读小说 程知勿听到杨研这样说就明白了，这是要说到上次的事情。 杨研往前倾了倾身子，目光如水，恢复了程知勿熟悉的模样，那个将自己深深藏起来，却又无比真挚的男人。 “程知勿，你老实说，那场爆炸真的是你干的吗？” 杨研的第一个问题就让程知勿有些难以招架，好在他在来二队前就预演过一些问题，其中就包括了杨研问的这个，于是程知勿缓了缓神，佯装思索了一下，而后颇有些为难地说：“是我干的，但爆炸的手段与我没有关系。” “那是谁？” 程知勿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杨研，那双灰白无神的眼与面前那个看不透的男人对视在了一起，那是无声的对撞，在那一瞬间有无数个粒子在两人目光交界处碰撞、湮灭。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仅仅过去了一秒钟。 杨研终于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程知勿也松了口气，他这是在赌杨研会自动往别的方面联想，就像刚开始加入妖理会的那场会议一样。当时的程知勿对妖怪的世界一知半解，可是后来他在发现了咕噜咕噜的恐怖之后才明白过来，在那场会议中，那些妖怪大概已经从咕噜咕噜交给自己的那个音节和铜镜中窥见了自己背后站着相当强大的存在。 而咕噜咕噜就是最好的挡箭牌，能为程知勿消去大部分的怀疑。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反正有什么东西就往咕噜咕噜身上一推就行了，没人会问，也没人敢问。 显然这次杨研如他所想了。 “最高委员会对那个任务完成情况的最终总结在两天前发到了二队的邮箱里，我看了一下，奖惩具备，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件好事。”杨研在自动把程知勿的沉默联想到对方背后的强大存在后，便不再多问其他的疑点，直接将话题落在了总结上。 程知勿也挺好奇，他问：“怎么说？” 他心里半是期待半是不安，蒋明光有言在前，这是一份大礼。如果真如他所说，那肯定不会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奖励，但一旦真被他料到……程知勿想想都觉得可怕，一个游离于妖理会之外的游魂，却比任何人都了解妖理会的决策。 “首先是惩罚，鉴于你的突出表现，已经足以证明你能力的水平，而且你前段时间似乎在公共场合暴露了自己视力恢复的秘密，这使得最高委员会重新评估了你的工作能力，他们决定将你的年度任务标准回调，和普通成员一样，一年五个。” “君谨名在电话里跟我说过了。”程知勿点点头。 “说过了？也是，这不难猜。”杨研嗯了一声，继续说：“惩罚有些隔靴搔痒的意味，影响不大，但奖励却让我都吃了一惊。” “是什么？”程知勿好奇地追问道。 杨研抬起眼皮看了程知勿一眼，那眼神带着一丝疑惑，他说：“最高委员会决定，以下是原话，按照妖理会的章程需要我一字不动地宣读一遍，最高委员会决定，擢行动部二队成员程知勿为二队副队长，行使相应职权，履行职责任务，在任期间不得有重大违反章程之行为，否则当立即罢免，逐出妖理会，永不复用。以上宣告内容，自发布起生效。下面是署名：西南地区妖怪联合理事会，2017年10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尚鸟 行动部的副队长有八个，但其他七个加起来也没有二队的副队长的权利大，虽然表面上这八支队伍仍然是平级而处的，但他们的地位差距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确立了下来，执掌折剑计划的二队无疑是最强也最具话语权的，甚至某种程度上二队已经成为了超然于其他七支队伍，乃至超然整个行动部之上的存在，就连行动部的部长罗老板也没有完全将杨研看做自己的下级。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二队地位的超然使得其中每一个人的身份也不仅仅是“队员”二字可以概况的，更何况副队长一职？ 可以说，程知勿现在要是想骑在其他几名队长的头上拉屎，他们也只能忍着。 因为他的背后是二队。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权利的背后是责任，坐上这个位置之后程知勿便必须要参与到一些之前他可以忽视的事件中去了，算是有些小麻烦，但和副队长一职带来的便利比起来却丝毫不值一提。 蒋明光着实送了他好大一份礼。 杨研虽然说在月初已经加入了最高委员会，可是他的档案还在走流程，再加上程知勿是他手下的人，所以对于程知勿的讨论并没有邀请杨研参加。程知勿和杨研琢磨了一会儿之后，虽然说还是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僭越式的提拔，但他们可以确定，妖理会必然在不久的将来面临一波巨大的内部洗牌，程知勿就是这场风波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这样也好，省得你在折剑计划中连个名字都不能留下，妖理会是个极度排外的地方，你这个纯种人类的加入已经让那些固执己见的家伙们上蹿下跳，例会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你如果以普通成员的身份参加折剑计划的话，那我们只能委屈你隐身幕后，一点都不能把你和折剑计划联系在一起。”杨研略略欣喜，他不愿意自己的队员还得受这种委屈，程知勿在坐上副队长的位置之后就不必那样了，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顶住压力。 程知勿倒是无所谓的，说实话，他更宁愿隐身幕后。 “比起普通成员来说，副队长要做的事情就多一些了，你在眉州市常住没有问题，但起码一个月得来一次这里，免得几个月后其他人连你的面都没见过。除此之外，我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些任务需要你去处理，亲自动手或是安排人都行，不管是我还是罗老板都不在乎你到底用什么手段，我们更在乎结果。” “没了？”程知勿还以为会很忙才对，毕竟杨研除了自己刚认识他的那会儿基本上都是一副疲劳憔悴的模样。 杨研咂了一口放了不知道多久的凉茶，说：“没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正常就这些。我忙是因为折剑计划，不是因为队内的事务。总之你的工作能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必然是有所欠缺的，这一点我清楚，不会要求你太多，慢慢熟悉就可以了。” 杨研的目光很敏锐，他清楚的不仅仅是“程知勿工作能力的欠缺”，更多的则是看出了最高委员会把程知勿推出来的目的并不是要让他真正做些什么，只是要让他成为一个风向标，一个榜样。 “那最好不过了。”程知勿乐得清闲，他自知自己不是劳碌的命，也没那劳碌的身子。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杨研擦了擦满是油和点心残渣的手指，他吃饱了。 “差不多要交代你的就这些，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联系我或者君谨名，还有就是不要忘了超界打击模型的事情，折剑计划不是单单靠蒋队和后继的我就能做下去的。” 听着杨研的话，程知勿意识到对方这是休息够了准备再次投身到实验中去，而自己也差不多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可是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话。 “蒋明光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杨研曾在这里严厉地对君谨名说不可以提蒋明光的名字，但是对于程知勿，他却没有露出当时那样的神情。他只是看着眼前的茶几，那是一张实木打造的茶几，木头生长的纹路和结节在上面清晰可见，面上打了特殊的蜡质层，使其没那么容易朽坏。在茶几其中一条腿靠近地面三分之二处有一块不规则的黑色图案，那曾经是树干中的一处结节，这种东西长在树里会很妨碍生长，但是被做在家具上却成为了别具一格的图画。看书溂 杨研就看着那处结节，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到后面时，他的眼睛干脆彻底虚焦了起来，眼神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着。 “他是一个……” 程知勿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杨研的后半句话。 可是杨研却摇了摇头。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我不知道。”他平淡地说。 这个答案让程知勿有些失望，但也并非完全失望，不知道有时候也是一种答案，杨研的回答足以说明蒋明光的不简单。他略微思索后，在杨研再一次提出离开之前问：“我记得之前参加例会的时候君谨名提到了他最近在做的一个项目，不知道我能不能参观一下？” 那是一个让程知勿万分震惊的项目，君谨名竟然想通过数据分析来区分人、普通动物与妖怪。他想要走在猎妖人前面，把分辨妖怪这条路开辟出新的方向。 杨研披上自己的大褂，抬手一指：“君谨名的休息间在那里，你直接去找他，他会给你讲解的。” 说完，杨研便再次一头扎进了刚才的防爆室中，他们的工作安排有一个习惯，上午是现场实验的时间，下午和晚上则分开各搞各的事情，等到第二天上午再把想法汇总。 程知勿照着杨研的指示敲开了君谨名的门，两人之前在外面聊了大约有半个小时，虽然其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默，但时间可不会因为人的忽视而停下脚步。 听完程知勿的来意后，君谨名点点头，“你想了解尚鸟的话，跟我来这边。” “尚鸟，是这个项目的名字吗？” “对，那是一种传说中的鸟类，有六只眼睛，它的原名非常拗口，甚至连名字用的字都在历朝历代的数次文字运动中被抛弃掉了，这导致我在电脑录入相关信息的时候非常不方便，输入法打不出那两个字，所以干脆简称为尚鸟。” 君谨名带着程知勿来到了一个房间里，这里和刚才那间防爆室完全不同，它看上去狭小且僻静，没有什么多余的设备，只有对面墙上的一台体积庞大的电脑和一些程知勿不认识的设备。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我当时跟你讲过，这个项目的本质是通过大数据的分析来区别妖和非妖，你现在看到的这台电脑就是我专门用来存储、迭代和演化程序的，光看这个可能很难有直观的体会。”说着，君谨名走到了电脑前，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几个独立的窗口便弹了出来，那些窗口中播放着画面，看上去好像是从某个古怪且刁钻的角度偷拍出来的。 “这些都是妖怪？”程知勿看着窗口中的画面若有所思，君谨名已经把原理给他讲得很清楚了，他要还猜不到就别在实验室里待了。 “是的。”君谨名直起身子来看着屏幕上变化的画面，“这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内容则在后台运行着，调取的过程很麻烦而且我们的脑子也很难处理那样庞大的信息流。” “仅仅是用了大数据的分析方法？” 程知勿不太相信这个困扰了猎妖人和妖怪上千年的难题能够这样被轻易解决，大数据不是万能的。 “当然不止，我在其中还采用了一条特殊的指令，这条指令占去了整台电脑算力的百分之九十，导致我不得不给它加装外设来辅助运行并降温。”君谨名指了指旁边摆放的那些程知勿看不懂的设备，接着说：“这条指令的作用是不断复演妖怪的行为动作，并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中反复修改其中任何微小的变化，然后再返回到测试系统中去输出结果，输出信号将被直接评估，这部分现在是最麻烦的。随着数据库的不断扩充，评估的信号越来越密集，在尚鸟项目刚开始的时候评估的准确度极低，使得我不得不时常盯着它来手动修正结果，后来随着系统的学习和迭代，我需要手动修正的比例越来越低，可是总量的增加使得需要手动修正的结果并没有减少太多。” 君谨名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无奈地摸了摸额头，说白了尚鸟项目就是一个以量变来引起质变的东西，很像数学分析中的穷举法，优点是对技术的要求不高，但缺点也显而易见，那就是数据非常非常庞大。 程知勿大概听懂了，但他在惊叹这份壮举的同时还有个疑惑。 “为什么数据库会不断扩充？” 第一百七十章 注定的牺牲者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所谓数据库，在这里也就是大数据分析的对象，程知勿不太明白君谨名到底上哪儿找的这么多自愿被分析的妖怪，刚才在屏幕上弹出的那些窗口中展示播放的便是“数据库”的一部分。 说到这个，君谨名脸色微微窘了一下，随即立刻正色说道：“总有妖怪要为伟大的事业作出一些牺牲和贡献。” “你直说，我又不去举报你。”程知勿咧咧嘴，君谨名这家伙是纯纯的不会绕弯委婉地去说，辩解不如不辩解，搞得他本来很正直的一个人看上去好像什么做贼心虚的家伙一样。 “也不是什么值得举报的事情。”君谨名想了想，说：“话得从剑鞘说起，剑鞘是折剑计划目前最为成功的阶段性成品，它从工作条件可大致分为便携式和固定式，其中固定式是生产最多的，也是目前妖理会正在普及的类型，这部分刚才我和杨队也跟你聊过了。” “嗯。”程知勿点点头，耐心听着君谨名往下讲。 “这玩意儿我们是当做一个半商业化的产品来提供的，毕竟成本摆在那里，就算最高委员会亲自下订单，我们也得伸手要钱。而既然是商业化的产品，自然也就有用户协议和体验计划之类的东西。” 程知勿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听到这里他大概已经猜到君谨名要说什么了。 这群妖怪真是一点也不笨啊！哪怕已经被猎妖人压到了阴暗的角落中，他们仍然与时代齐头并进，甚至从某些网络企业那里学到了用户协议和体验计划这种玩意儿。 “大部分妖怪都会扫一眼条款便直接同意协议并加入体验计划，毕竟没什么东西会比安全更加重要，更何况要屏蔽器的大多都是人数众多的部门和场所，哪怕协议提得再怎么过分，那也是自己人的东西，他们根本不会介意的，而我们动的手脚就在这里……体验计划在激活之后，其中的一条指令便会开始工作，它的作用是启动剑鞘上安装的微型摄像头，并将所有捕获的信息都传输到这台电脑上来。所以这个项目被命名为尚鸟，它的六只眼睛既是在注视我们，也是在分辨妖怪与人类。” 黑，真黑啊。程知勿暗暗吐槽了一句，整个妖理会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就被二队给看去了七七八八，其他妖怪真是一点秘密也留不下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二队谁愿意去做这种一旦被发现便会招来唾骂的事情呢？这就好像是当年蒋明光偷摸做活体实验一样，如果不是猎妖人已经把他们逼到了绝境，哪会有妖怪愿意拿同类做实验，又哪会有妖怪愿意为了给家人留下一笔不算太丰厚的报酬就献出自己的生命呢？ 程知勿突然更加清楚自己到底站在什么样的一个地方了，这里是二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也是最具有温情也最有韧性的地方。 总得有人牺牲。 这话说来残忍无情，可事实从不为其披上哪怕一层薄薄的遮羞布。 与之对应的，总得有人来决定谁牺牲、谁存活，二队就是这样的人，当年的蒋明光也是，这是无比困难的抉择，可如果群体迟迟不推出牺牲品，那等待群体的将是更大的灾难。 总有人固守眼前利益而失了长远的胜利。 程知勿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再一次了解了妖怪与人类斗争的本质，在他看来其实妖怪与人类并无两样，他只是个瞎子，哪怕已然复明他也是个瞎子，他有着观察者评价极高的眼光，但却难以分清妖怪与人类的区别。 这也是他想来看看尚鸟项目的原因。 “也不是什么值得举报的事情。”君谨名想了想，说：“话得从剑鞘说起，剑鞘是折剑计划目前最为成功的阶段性成品，它从工作条件可大致分为便携式和固定式，其中固定式是生产最多的，也是目前妖理会正在普及的类型，这部分刚才我和杨队也跟你聊过了。” “嗯。”程知勿点点头，耐心听着君谨名往下讲。 塔读 “这玩意儿我们是当做一个半商业化的产品来提供的，毕竟成本摆在那里，就算最高委员会亲自下订单，我们也得伸手要钱。而既然是商业化的产品，自然也就有用户协议和体验计划之类的东西。” 程知勿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听到这里他大概已经猜到君谨名要说什么了。 这群妖怪真是一点也不笨啊！哪怕已经被猎妖人压到了阴暗的角落中，他们仍然与时代齐头并进，甚至从某些网络企业那里学到了用户协议和体验计划这种玩意儿。 “大部分妖怪都会扫一眼条款便直接同意协议并加入体验计划，毕竟没什么东西会比安全更加重要，更何况要屏蔽器的大多都是人数众多的部门和场所，哪怕协议提得再怎么过分，那也是自己人的东西，他们根本不会介意的，而我们动的手脚就在这里……体验计划在激活之后，其中的一条指令便会开始工作，它的作用是启动剑鞘上安装的微型摄像头，并将所有捕获的信息都传输到这台电脑上来。所以这个项目被命名为尚鸟，它的六只眼睛既是在注视我们，也是在分辨妖怪与人类。” 黑，真黑啊。程知勿暗暗吐槽了一句，整个妖理会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就被二队给看去了七七八八，其他妖怪真是一点秘密也留不下了。 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二队谁愿意去做这种一旦被发现便会招来唾骂的事情呢？这就好像是当年蒋明光偷摸做活体实验一样，如果不是猎妖人已经把他们逼到了绝境，哪会有妖怪愿意拿同类做实验，又哪会有妖怪愿意为了给家人留下一笔不算太丰厚的报酬就献出自己的生命呢？ 程知勿突然更加清楚自己到底站在什么样的一个地方了，这里是二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也是最具有温情也最有韧性的地方。 总得有人牺牲。 最具有温情也最有韧性的地方。 总得有人牺牲。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是常态，这是生活 从成都回来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程知勿的生活再次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那些突然闯入的妖怪和猎妖人都仿佛一夜之间就将他遗忘了一样，默契地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郝昭已然沉睡了快半个月的时间，按照他沉睡前的估计，起码还得再有半个月才行，程知勿很期待他会从那记忆碎片中获得怎样的信息，他有一种预感，长夜村的秘密远比他们上次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这半个月的生活让程知勿好好放松了一把，他本就不是喜欢到处东奔西跑的人，偶尔有一些起伏的生活是他最满意的，但起伏过于频繁却又总让人疲倦。 可是人总得活着，活着就得有行动，有行动就得遭遇更多的起伏。 程知勿在上个周末带着店里的一大家子去了一趟蒙山的真法寺，本是打着出游散心的名义去的，毕竟那里已经算是最近的但又没好好游玩过的地方了，在抵达寺院中后，程知勿带着余小小、程祈和蹲在他衣兜里的陈天宝去了位于寺院边缘的渡一切苦厄娘娘殿。 倒是没什么目的，只是路过了来打个招呼，可是那位法号了空的小沙弥却并没有再次现身，程知勿有些怀疑娘娘的状态是否又一次恶化了下去。 下山的时候程知勿在人群中发现了看上去鬼鬼祟祟的周桦。 他没上前打招呼，在看到周桦的时候他就猜到自己这位养父为啥会来这儿了，多半是为了偷偷摸摸来给娘娘上几炷香，却又不愿意被吕淑容知道。 其实吕淑容知道后也不会笑话他，但周桦就是这样的人，好面子，也极热衷于在别人面前挣面子。 程知勿在周家的时候练过一段时间的钢琴，逢年过节家里来亲戚了，周桦就要把程知勿拉出来让他演奏一段，言下之意好像程知勿是他家养的宠物一样，只为了做个才艺展示而存在的那种宠物。这使得程知勿每年过年都会跟他大吵一架，直到他失明，这项才艺展示才被周桦极不情愿地从春节活动中给除名。 要是这会儿把周桦叫住的话他大概会窘迫到想从山上直接跳下去。 程知勿一直觉得睚眦必报是个很好的品德，但对于周桦……他不是下不去手，而是觉得再跟周桦争太掉价了。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余小小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按两下又塞回去。 这一动作别说程知勿，就连程祈都注意到了，他好几次想把头凑过去看看余小小在玩什么，但都被余小小敏锐地发现并躲闪开了。把程祈搞得好不郁闷，没办法，他没有自己的手机，只有一块智能手表能用来通话，程知勿告诉他，想要买手机的话起码得等到上初中才行。 “下山小心看路。”程知勿瞥了余小小一眼，小姑娘那常年如钢铁一样坚韧的表情在这段路上已经微微抿起嘴角好几次了，虽然其中夹杂着程度更深的白眼和嗤笑，但一点也遮掩不了她昂扬的情绪。 不用看程知勿也能猜到余小小是在跟曹清雨聊天，小孩子的事情他是懒得管的，愿意聊就聊，自己插手太多反而容易引起余小小的逆反心理。看书喇 上次的事件在曹清雨的家里造成了不小的动静，曹清雨在父母眼里一直是内向文静的孩子，谁能想到那天刚一回家就听见曹清雨大声地说出“我谈恋爱了”这样的话，可把曹父曹母吓得不轻。不过在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后他们也是松了口气，还以为孩子在学校让人欺负了精神出了问题，原来只是早恋。 说来曹家也是一家子奇葩，曹父曹母都是成都一所大学的讲师，每天通勤三四个小时在家和学校之间往返。曹家只有一位老人，是曹父的老母亲，这位老太太更不得了，早些年是中科院的院士，从单位退休后便一直在家里侍弄侍弄花草，偶尔也写点自传。 两代高级知识分子倾力培养下，曹清雨的学习自然不必多说，但从小一门心思扑在书本上也不是什么好事，很可能会把脑子给读木了，也就是俗称的书呆子。 两辈人早就担心过这个问题，但孩子得一点一点成长，他们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去强硬地灌输思想。 谁知道曹清雨突然就开窍了，这可把仨人乐坏了，压根就没考虑早恋不早恋的事儿，在他们看来，早恋并不是导致学习成绩下降的根本原因，孩子没有自制力才是。 “不过初一……是不是太早了点？” 首发&：塔>-读小说 “早什么早，你爹那会儿十岁就知道掐朵野花儿送我了，可惜他真是个书呆子，啥都不明白，硬是掐了朵白菊花送我，还说我姓白，这花儿配我。” 这便是曹家对此事唯一争论过的一段对话，曹父刚刚升起的一丝质疑直接就被过世老父亲的范例给掐灭。 这些事儿都是曹清雨跟余小小说，余小小又转述给程知勿的。 对方的家庭环境开明到让程知勿惊叹，但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也不知道余小小的父母从无光之地里出来之后发现自家这颗白菜这么快就被猪给拱了会是什么反应。 余小小下山的动作很敏捷，哪怕两手拿着手机，注意力只分出一半在走路上，她也没有趔趄过一次，这大概和她的本生相有关，程知勿没问过余小小到底是什么妖怪，只是从小姑娘偶尔不小心暴露出来的尾巴和特征看来多半是某种猫科的动物成了妖。 一行四人从蒙山下来后便回了店里，“入洞房”的招牌高高悬在店门之上，它是从岁月中捞出来的朽木，一层油光色的泥垢浮在表面上，却并不让人感到肮脏，反而更具年代感。 余小小在走到熟悉的地盘后双眼便再没离开过手机，店门前的门槛一点也没迟滞她的脚步，微微一个跃身便跳了进去。程祈也跟在余小小的身后小跑着回了家，他半个小时前就尿急了，奈何在出租车上没地方解手。陈天宝虽然还处于仿佛被延长了“幼年期”中，但飞行的本事也已学会了七七八八，他回家根本不走正门，双翅一展，从程知勿的兜里径直飞上了二楼的窗台。 程知勿缓步走在最后，他从未想过眼前的场景，古老到陈朽的店铺和游离在社会边缘的瞎眼男人本是绝配，他们自当随着时代浪花的退潮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在上个世纪的余晖中一点点泯灭，伴随着太阳落山似的寂静。 可是如今的生活已大大超出了程知勿的预料，他的那双眼睛能帮人找到丢失的钥匙，找到跟丈夫偷情的小三，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找到绝境中的生路……但却找不到自己的未来。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对程知勿来说，世界像是一片阴沉沉的海面，“入洞房”是这片死寂之海上唯一一座能让他容身的岛。而他这位过客则在岛上竖起了一座高耸的灯塔，帮助茫茫大海上焦急的有缘人指出一条明路，顺便收取一些能使自己在岛上过得更久的报酬。 海面上大雾弥天，灯塔孤悬，来客熙熙，去者攘攘。 程知勿突然发现，自己嘲笑猎妖人在茫茫大雾中摸索、感叹妖怪被压迫至阴暗的角落里苟且偷生，可猛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这是常态，这是生活。 第一百七十二章 炸弹 成都市西南郊，某片工业园区，生物研究中心。 这颗巨蛋一样的建筑已经在这里静静躺卧十五年了，从刚开始的钢制框架，再到披上一层“蛋壳”，直至最后的竣工，这枚超级巨蛋拥有了自己的“蛋黄”和“蛋清”，那是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在这两个区域的交界处设置有封闭度极高的门禁设施，非“蛋黄”区的人员是绝对不允许进入“蛋黄”的。这也使得“蛋清”区的工作人员常常笑称自己为“编外人员”，为公司工作了这么多年却连总部的核心都没进去过，当然，他们知道自己服务的是一家从事生物研究的公司，而这个领域往往与严格保密是紧密联系的。 不过，“蛋黄”区的人却从没想过这些，实际上，比起“蛋黄”，他们更喜欢将这枚巨蛋的核心部分更为贴切地称作“胚胎”。 这里是由妖理会直接授权并代理的一个特殊公司，他们隶属于妖理会中某个神秘的大人物，而非最高委员会。自从第一任研究主管被调走后，“胚胎”中的诸多项目便迎来了一场大变革，投入的时间、金钱、人力和物力等的比例被重新分割，仅有不到原来百分之三十的资源被投入到第一任研究主管指派的项目中去，更多的资源则像是不要钱一样被倾注到了一个新开启的课题里。 “胚胎”区，分管主任办公室。 “老大。”一个男人走到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说，“那件事儿，那件事儿……快要完成了。” 他的声音有一种藏不住的激动。 办公桌后的男人长着一张瘦而长的脸，下巴很尖，眼睛像是一个倒三角形，他看着面前来汇报进度的属下半晌无言，过了大约半分钟他才开口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若是程知勿在这里，一定会对这个声音感到熟悉，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程知勿曾在加入妖理会的那场会议上听到过一个阴冷的声音，夹杂着蛇类吐信的嘶嘶声，正是这个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 属下没想到老大的回应会这么平淡，这本该是相当值得庆祝的事情啊！ 可是转念一想，老大自从行动部的那个杨研崛起之后便一直郁郁不得志，以至于每年蜕皮的时间都提前了一个月，恐怕也是给自己压力太大了，压抑太久，即便有了好消息，一时间也难以激动起来，反而会更加平淡。 “跟主管说过了吗？” “葛主管在五分钟前就收到消息了，现在正在现场亲自拼上最后的那块拼图。” “嗯，你去继续看着。” 和那名属下猜的一样，他的情绪被压抑太久了，杨研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几乎遮去了所有同僚的光芒，以至于他不得不申请调离原职才能让自己免受“杨研”这两个字的干扰，在坐上这张办公桌的时候，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只能郁郁寡欢地活在杨研的阴影里了，毕竟他清楚这个项目是在做什么，那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哪怕有第一任研究主管的丰厚遗留，妖理会也难以在另一条岔路上迈出足以被称为“成果”的步伐。看书喇 可是在七个月前，这个项目突然有了进展，这个时间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会儿正好有一位垂垂老矣的妖怪前辈被猎妖人抓获，这引起了妖理会上下的悲恸情绪。 在有了进展之后，这个项目便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一样一路高歌猛进，虽然这股势头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月便停了下来，但仍然给了他看得到的希望，只要这个项目能够大获成功，那什么折剑计划，什么杨研，什么蒋明光，都只能被抛到角落里去。 进展的迟滞并没有让他太过着急，本生相是冷血动物的他非常懂得耐心的道理，急躁的猎人永远吃不上饱饭。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很快，新的好消息来了，就在八月初，新的实验样本被送到，那样本的庞大让整个“胚胎”区的工作人员都为之惊叹，若不是这里嵌入了空间气泡，否则还不好展开。这个实验样本在原有的进度上狠狠推进了一把，碾碎了路上的障碍，一直到今天，项目终于宣告接近尾声。 在下属离开后，他轻轻放在椅子上的双手突然难以自制地紧紧绷了起来，死死地捏着椅子的扶手，他的眼中闪出了精光，一股热气直冲额头，他突然低沉地笑了起来，很快又转为大笑，但大笑也没持续太久，转变为了某种诡异的腔调，那腔调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他终于知道了迈过那名为“二队”，名为“杨研”的天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不，这不是代价，而是一颗足以让整个世界都翻天覆地的炸弹。 而他，为这颗炸弹贡献出了自己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 ———————— 程知勿在店里置办了一台电脑，他本来是没这打算的，但是升任副队长之后杨研告诉他了一个只有满足权限才能进入的网站，副队长便是权限的下限。 这是一个类似论坛的地方，也有私密交流的功能，是妖理会用作信息交流的平台。 听杨研说这个网站早先其实是一个黑客搞出来攻击移动数据服务商的，但攻击还没实施，黑客便在现实中被物理攻击了，网站的服务器和底层权限经过一些周转落到了妖理会的手里，在一番修饰之后便被推了出来。 最高委员会是这个论坛上最活跃的一个名字，用来向各部门和个人推发各种必要的信息和相关任务，像程知勿的那个任务便是经由这个网站发送到了杨研的账号上，再由杨研电话通知程知勿的。 除了最高委员会之外，个人的账号在这上面也有一些活跃，但这里毕竟只有寥寥数十个账户，其中大部分还都是妖理会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就算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他终于知道了迈过那名为“二队”，名为“杨研”的天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不，这不是代价，而是一颗足以让整个世界都翻天覆地的炸弹。 而他，为这颗炸弹贡献出了自己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 ———————— 程知勿在店里置办了一台电脑，他本来是没这打算的，但是升任副队长之后杨研告诉他了一个只有满足权限才能进入的网站，副队长便是权限的下限。 这是一个类似论坛的地方，也有私密交流的功能，是妖理会用作信息交流的平台。 听杨研说这个网站早先其实是一个黑客搞出来攻击移动数据服务商的，但攻击还没实施，黑客便在现实中被物理攻击了，网站的服务器和底层权限经过一些周转落到了妖理会的手里，在一番修饰之后便被推了出来。 最高委员会是这个论坛上最活跃的一个名字，用来向各部门和个人推发各种必要的信息和相关任务，像程知勿的那个任务便是经由这个网站发送到了杨研的账号上，再由杨研电话通知程知勿的。 除了最高委员会之外，个人的账号在这上面也有一些活跃，但这里毕竟只有寥寥数十个账户，其中大部分还都是妖理会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就算是 除了最高委员会之外，个人的账号在这上面也有一些活跃，但这里毕竟只有寥寥数十个账户，其中大部分还都是妖理会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就算是除了最高委员会之外，就算是除了最高委员会之外，就算是除了最高委员会之外，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还抱过他！ 吸奶的小恐龙程知勿看着这个昵称扯了扯嘴角，很难想象这六字背后是怎样的家伙，反正有资格进入这个网站的都绝不是如这个名字一样天真单纯的普通妖怪，搞不好这其实是一个比玄先生还要古老的超级老家伙在装嫩。 程知勿大致看了一眼小恐龙的发贴和回贴内容：“我附近好像出现了不少猎妖人活动的痕迹，怎么办，急\"；“没事了，我看错了\"；\"委员会说得对！\"；\"好想去跟凤凰木合个影\" 很难想象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妖怪。 程知勿点了一下小恐龙的头像进入到个人主页，对方的头像和昵称契合度很高，就是一只抱着奶瓶的绿色q版霸王龙。在小恐龙的主页中，程知勿看见了他的部门归属，是他没有交集的一个部门，名叫总务部，顾名思义也就是总理各项事务的部门，说得简单一点的话，总务部的人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难怪这家伙这么活泼，总务部的人在四处工作的时候很容易和其他部门的人打交道,自然也就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不过他的个人主页却干净得不像话，除了一个必填的部门归属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信息。 退出小恐龙的主页，程知勿在搜索栏找了一下蒋明光的名字，可惜什么也没有。他想了想，又把周百燧三个字输了进去，但搜索结果仍然是一片空白，程知勿吊着嘴角撇了撇，周百燧那种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果然不会用真名在这上面活动，要不是吸奶的小恐龙的部门归属清清楚楚写着总务部，程知勿都要怀疑这个特立独行的昵称背后其实是周百燧了。 总之这个网站是很有用的东西,妖理会是一个庞然大物,必然要依托大型集中社区网络这样的工具才能让自己的每一个命令完美地传输到每一个偏僻的角落。 就在程知勿思索的时候，网页右上角一个铃铛模样的图标突然闪烁了起来。他移动光标点了上去，一个页内窗口弹出，这是一个简易的聊天框，除了传输文字之外再无其他的功能，这也是妖理会为了避免信息流过大引起注意而刻意裁剪后的结果。 让程知勿愣了一下的是，向自己发起聊天的人竟是刚才自己点进过主页的吸奶的小恐龙。 \"你好。\" 程知勿想了想，也回了一句“你好”，虽然这是前辈，但对话在被挪到网上、失去了面对面的真实感之后，便也没那么拘谨了。 \"看到有新人加入我很高兴，所以来和你打个招呼，希望没有吓到你，哈哈。\" “你怎么知道有新人加入的？” \"在网站主页有一个随时刷新的条目，上面显示的是最新入驻网站的账户，其本来目的是用来统计这个网站的所有用户，但渐渐的变成了我们关注新人加入的地方。” 程知勿最小化聊天窗口后点回网站主页，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这样的一个条目，最上面正是自己的昵称，那是一串默认的数字代号。 程知勿很高兴这串数字代号不是根据自己在妖理会的身份代码来定的，否则再看到那6260四个数字的话他又会觉得这事儿跟蒋明光有关。 他回复了过去：“我看到那个条目了，根据时间记录来看上一个账户的入驻已经是快一年前的事情。\" “是啊，所以我才会来专门和你打招呼——这可是件稀罕事儿。\" \"为什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账户入驻呢？\" “我看你挂了二队的名，那可是个只有聪明人才能加入的地方，我觉得你自己完全能够想通其中的关键之处。\" 这家伙还卖关子。 程知勿不是想不到，他只是懒得动脑，在被对方这么一说后他琢磨了一会儿便明白了问题所在：妖理会是有限的，再庞大的组织内部的位置也是有限个数，只能容许那样多的妖怪坐下去，而如今，妖理会这个庞然大物在建立十五年后，其内部终于接近了饱和。 上面已经被老而弥坚的诸多前辈占据，中间是罗老板这样的中坚力量，下面则有林寄风、杨研等青年才俊卯足了劲往前钻。 试问普通的妖怪哪里有本事在副队级以上的地方谋得一个位置呢？ 要么等上面自然空出位置，然后和同僚削尖了脑袋去争；要么就只能想办法把上面的妖怪给拉下来再自己上位。 二队能空出这么一个位置也实属特殊情况，若不是杨研当年把蒋明光给卖了，他也不至于停职这么长时间，导致二队始终空悬无处，现在好了，杨研成功完全执掌二队权柄，就好像是壁画上的龙有了精光闪闪的眼睛，随时都有腾飞青云之力，副队长的位置也由最高委员会直接指派程知勿担任了下来。 “我明白了。“程知勿回复道。 “不错嘛，挺快的，不愧是杨研那小家伙带出来的人。\" 小家伙。程知勿眼皮一跳，杨研虽然地位不算太高，但手持折剑计划的全部内容，就连罗老板都没把他当下级来看待，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将杨研称呼为\"小家伙\"的妖怪,要么真的是老怪物，要么就是在网上单纯过过嘴瘾。 “你认识杨研？\"程知勿问。 “不认识，但妖理会中除了那些个一睡就是几十上百年的老家伙，谁没听过杨研的名字？上次例会他还上台了，噢等等……你不会就是那名人类？”看书喇 “是。程知勿对自己身份的暴露也没什么紧张的，这是内部网站，又不是什么间谍交易平台。 那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在程知勿以为对方有事暂时离开了的时候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程知勿：\"？\"什么毛病。 \"不好意思，我人类过敏，刚刚戴手套去了，应该不会顺着网络信号影响到我？ 家里治过敏的药七年前就过期了，我一直没买新的。” “不会”程知勿无奈地打出去几个字，人类过敏是什么奇葩的病。 这位\"小恐龙\"看上去好像还是资深的宅妖，他要真是人类过敏的话那起码也得是七年没跟人类接触过了，在如今的时代下，想要不和人类接触，除了躲在深山老林隐居,更完美的选择就是蜗在床上当肥宅。 “话说回来，这网站对其中的每个账户来说都是很有用的东西，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在上面发贴，或者问我也行。” 虽然小恐龙离谱了一点，但总的来说还是挺热情的，程知勿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当即问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蒋明光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程知勿对这个问题十分执着，只要碰到一个和蒋明光可能有过交集的人都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来。 “那是你们二队的前任头子，你问我？\" “你不会不知道他？\"程知勿激了对方一下。 “我不知道蒋明光？开玩笑，阿光出生那会儿我还抱过他。” \"什么？\" \"我抱过他。\" 第一百七十四章 蒋明光、华容道 程知勿千想万想，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在这会儿能遇到一个疑似蒋明光长辈的老妖区就是对方说话这个劲头，怎么听都不像是那个辈分的妖怪当然了，鉴于妖怪的寿命一般都不短，他们的心理年龄往往也和生理年龄并不严格对应。 “你没开玩笑？\"保险起见，程知勿还是问了一句。 \"我骗你干嘛，阿光亲自来问我也是这么个回答，他父亲的二姑爷的表嫂的小学同学的初恋对象的顶头上司当时是我朋友，也在妖理会任职，虽然这条关系链听着很远，但是它的两端都是妖怪，就像是两枚系在绳头两端的磁铁，无视中间的绳子自动便吸引到了一起。你是人类，可能不清楚其中那微妙的感受，对妖怪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血脉更重要的了，哪怕隔得再远，我们也是一家人。\" 程知勿不懂吗？他懂的。 在残障学校里，他的同学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残疾人，他们从未认识过彼此，但在坐到一起的那个时候开始便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亲近和交融。 “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程知勿没有忘记自己原本的问题。 \"很难说，虽然他出生时我就抱过他，但是我们的交集也就仅止于那一面，他之后的生活便再与我没有联系，哪怕他加入了妖理会，在二队混得不怎么样的那段日子也从未来拜访过我。他要是稍微对工作服一服软就好了，也不至于把二队经营成那个样子，不过话说回来，他若是当时服软了，恐怕也就没有现在的折剑计划、没有剑鞘，也没有妖理会了。\" 看到\"没有妖理会\"这五个字，程知勿的眼皮微微一跳，看来在妖理会的高层中对于折剑计划的认知是非常清晰的，他们不是蒙蔽双眼高坐庙堂的矜贵天子，实际上，妖理会在组建时本就是由一群被猎妖人给逼到生活绝境的妖怪凑合起来的，这是个很接地气的群体，他们深知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明白事情真相的道理。 而像猎妖人一样往三清道场里一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做法带来了什么？带来了妖怪们的可乘之机，时至今日猎妖人们仍然没有完全对妖怪提起警惕来。 “总之，凭我对他的认识和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看法，蒋明光应该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很矛盾？\" \"阿光爱喝酒你知道吗？他喝多了会哭，会不停地拉着旁人的衣服和袖子口齿不清地大声呼号着什么自悲的话，大部分时候他拉着的都是陌生人，对方既不好意思把这个喝多了的家伙推开，又嫌弃他撒酒疯的行为。但在他没醉的时候呢，阿光却是一个无比自信的天才，他从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他无法攻破的关卡。对了，他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是华容道，就是关二爷拦曹阿瞒的那一出，阿光搜集了很多版本的华容道，简单的、困难的、地狱级的，还有盗版，盗版是美国产的，那群洋鬼子搞不明白咱们的玩意儿,愣是往里塞了俩赵云。 \"把华容道玩到滚瓜烂熟之后，阿光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了。这话有大大的夸张嫌疑，但也是他人格中自负一面的表现，他认为只要他想的话，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盘华容道的游戏而已，他必然能从关羽的堵截之下找到正确的解答。 “但是在自负之外，阿光又时常因为自己是妖怪而感到闷闷不乐，他说他如果是人类的话那必然能在中科院大展拳脚，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但天才等时机，很可惜，他的时机不在人类那边，也不在妖理会，更不在杨研--杨研直接把他给弄进去了。他有时候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成，一身的本事就跟屠龙术一样打了水漂程知勿听杨研说过蒋明光喝酒喝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杨研求他不要走的事儿，很难想象在故事中那个挫得要死的男人竟然有那样志存高远的一面。 小恐龙说蒋明光是一个矛盾的人，这个评价其实不准确，要程知勿来说的话，他更愿意将他脑海中的蒋明光描述为一个把自我封闭在了层层帘幕后的人，他精密而又果断,出手迅速的同时不失风度，这一切其实都像是蒋明光刻意做出来掩盖他内心软弱的伪装。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让他最信任的下属及朋友给告上了妖理会的审判席。蒋明光在这个地方属实是疏忽大意了，他可能提防了君谨名，提防了小恐龙这个远到不能再远的亲戚，提防了罗老板，但他万万没有提防杨研。 不是每一个曹操都能临场发挥出满分催泪小作文来从关羽的刀下逃脱，蒋明光这次没有走出华容道，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失败，栽得很惨。 感谢了小恐龙后，程知勿关掉网页下线了，能从对方口中得知这么多关于蒋明光的信息他已经非常满足，再问更多的话恐怕就要牵扯上人情债的往来了。 他可不想连对方的真实身份都没搞清楚就先欠了对方一个人情。 吸奶的小恐龙敢冒大不韪直言蒋明光的人，在妖理会中恐怕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当然，七年没出过门放在谁身上也都是一个壮举。 程知勿把电脑关上，伸了个懒腰走出店门，今天是个上好的太阳天，所有的四川人都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化身向日葵，占领身边每一寸能够晒到阳光的地皮，尤其是公园里的草地，他们会惬意地晒一上午或一下午的太阳，哪怕晒秃噜皮了也绝不从阳光下退缩,其气势饶有当年跨过鸭绿江之勇。对程知勿来说这是风平浪静的一段日子，而他要趁这段时间搞一个大工程——把店铺旁边的那片空地给盘下来修房子。 之前咱说过，\"入洞房\"的右侧是一家老两口经营的早餐铺子，生意兴隆，客源滚滚。中间的\"入洞房\"则惨淡得就像是被打入了冷宫的妃子，始终无人眷顾。而左侧更是有如年老色衰的嫔妃，常年荒草丛生，就连老鼠打那儿过都得摇摇头：没搞头（没价值）。 听说那片空地早些年的时候是古塘路放垃圾桶的地方，但由于垃圾桶放在一大片空地里，使得那里更像是垃圾场，好在后来市政规划把市区美化工程落实下来之后垃圾桶便从居民楼中间移开了，放到了路口处。 反正甭管这块地皮是干嘛的，程知勿已经打听过了，现在它是无主的，且满足个人自购地皮的标准。 至于这么大块地要多少钱，程知勿倒是不在乎的。只要有关部门同意，他手里拿得出来的数目恐怕连整条古塘路都能买下来。不过花多花少是一码事，当不当冤大头那又是另一码事了，穷人的钱是钱，有钱人的钱就不是钱了吗？ 程知勿大概算了算，根据眉州市土地局的规划，这片地想要盘下来大概得一百三四十万，再加上各种赋税，以及购买地皮后修建房屋的价钱，这波程知勿起码得拿出两百多万来才玩得转。 两百多万啊程知勿看了一眼自己银行卡上五位数的余额，深感自己之穷困潦倒,实需政府之救济。 当然，五位数的是流动资金，程知勿真正的资产都在他柜台后面和周桦公司的账目里，他没详细算过自己那堆东西能卖多少钱，只听说周桦那公司现在市值已经突破了两千万，而他作为百分之四十股份的拥有者，也在不知不觉中也快迈入千万富翁的行列。 从周桦公司取钱不是不可行，但程知勿并不想跟周桦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他扫了一眼自己柜台后的那些玩意儿，有文人墨宝，有山水画卷，有石刻玉雕，有古董瓷器还是得倒腾这些才行。程知勿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尊独山玉的小石狮子上,他没记错的话，送自己这枚小狮子的袁老三好像就是干房地产的。 虽然他一样不喜欢袁老三，但再怎么说，袁老三也比周桦看上去顺眼得多。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树苗 袁老三本名袁向荣，小时候家里三兄妹，他最小，所以从小就被“袁老三或\"袁老幺\"地称呼着，不过在他发家致富之后敢这么叫他的就不多了，只有袁向荣认可的人才能叫他这个从小跟到大的绰号。程知勿倒是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他也懒得去问，反正就一直袁老三、袁老三地叫了下来。 不喜欢周桦的原因有很多，但不喜欢袁老三的原因则只有一个：这人太贪了。 程知勿刚认识袁老三的时候对方的眼中满是心灰意冷，简单聊了两句后得知袁老三是因为创业失败了，亏光了所有的本金，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花了两三年时间终于还清所有外债后他又收到了母亲去世的噩耗，一连串的打击让袁老三生出了自杀的念头。 程知勿本来不打算帮他的，因为袁老三承认创业失败的原因是他眼大肚皮小，没有做实下层建筑就急着往更高处的利益去攀登，最终才导致了创业的崩塌。 甚至他找到程知勿的时候都还希望能从程知勿这里得到尽可能多的帮助。不得不说这类人可算得上是程知勿最讨厌的了，他宁可眼睁睁看着袁老三冻饿而死也不想出手救。 可是袁老三给出了一个让他改变主意的理由：那是袁老三自述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故事，他说大概05年的时候他在成都游荡，那会儿已经大学毕业四五年了却没个着落,一天，他在路上看到一名劫匪光天化日之下抢了一位女士的包包，他当时也是年轻气盛，正义感十足，根本没有考虑劫匪手中可能有武器的事儿，直接冲上去飞起一脚就劫匪给踹趴下了，当然，他本身是没练过什么武术的，虽然踹出去的时候身段很飒爽，但落地却狼狈得很好在那位女士在拿回包包后对他很是感谢，不仅负责了袁老三的医药费，还直接塞了三千块钱给他作为见义勇为的褒奖。袁老三接过钱后的第一反应是回以谢意，但在那位女子离开后，他又万分后悔当时为什么不拿起钱包就跑，里面的钱指不定够他挥霍好久。 05年的时候三千块不是什么小数目，袁老三拿着这笔钱作为启动资金到处运作，终于渐渐筹齐了上万块钱，开始了第一轮的创业。 这不是个什么多感人的故事，甚至故事中袁老三的形象越发让程知勿反感。可是，那名被袁老三见义勇为的女士却勾起了程知勿的一段回忆，在多番比对后，他终于确认那名女士正是当时去成都看望在残障学校寄宿的他的吕淑容。 命运就是这么巧妙，多少年前的正义之举终于在袁老三最落魄时有了最适宜的回报程知勿不相信宿命，可是当命运的转轮强行把袁老三推到自己面前时，他还是选择了出手帮一把。 \"喂，袁老三，有空帮我处理一批货物吗，嗯文玩古董和贵重金属之类的。” '哎哟程老板！能让您主动打个电话可真是太不容易了，袁某就算再忙也得先抽出身来处理您的事儿啊您说是不是，销货嘛，小事儿一桩，我保证把价钱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电话那头的袁老三哪里有大富商的架子，他在听到程知勿声音的那一刻就回想起了五年前自己在这个少年面前的压迫感那时的程知勿还不懂收敛锋芒，他浑身是刺，抗拒所有人却又不得不给自己混一口饭吃，所以在对待袁老三的时候态度非常僵硬，展现出的特殊能力又让袁老三无比信服\"麻烦你了，什么时候来一趟？\"不只是袁老三没架子，程知勿也一点没拿他当个大富商。他也根本没有和某某公司老总打交道的经验，殊不知这种人平常都是忙得要死的，想要见一面？预约！ 可是袁老三不敢怠慢程知勿的需求，想都没想便说：\"程老板都开口了，那袁某可不敢耽搁，一个小时内就到您府上去。“说着，他冲身边的秘书使了个眼色，示意把今天的安排全都推后或取消。 “好。“程知勿没多说，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跟袁老三客气什么，对方既然说一个小时内到那就一个小时内到，这种人越跟他客气他反而越发硬气，哪怕成了大富商也是一样的。 打这个电话的时候程知勿正在他看上的那块空地上散步，地上到处都是土块和碎石这里的地面是没有被水泥夯实过的泥土地，杂草夹着一些藤本植物肆意生长，程知勿在琢磨着要怎么规划这片地皮，全都修成房子是不太可能的，这片空地目测有接近两百个平方，要是修两三层的房子那光是打扫卫生都有够自己受的程知勿一边走一边用脚把地上的碎石块和泥巴坨坨踢开，正式开工之后会专门有人来处理这些东西，但程知勿还是忍不住想把它们踢到一边去。小多也跟在程知勿的身边时不时用嘴咬起大块的碎石扔到一旁，它很愿意帮程知勿干点事儿踢着踢着，程知勿的脚突然受到了一阵颇有韧性的阻力，他低头望去，发现在那贫瘠又干裂的泥土地上竟生长出了一棵接近小腿高的树苗。 说实话，如果不是一脚踹上去的话，程知勿压根就看不见这棵小树苗，毕竟周围的杂草都比它长得高、长得好。 程知勿蹲下身来，把四周的杂草或是拨开或是拔掉，终于，那棵小树苗附近的土地被裸露了出来。程知勿对植物没什么了解，他认识的树来来去去也就那几种，大多还都是常见的绿化植物，而眼前的小树苗则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没了茂密杂草的包围，新鲜的空气和明丽的阳光终于将小树苗浸润了个通透，程知勿仿佛听到了一阵类似舒筋活血一样噼里啪啦的脆响，顿时他就有了规划的想法。他站起来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小树苗距离空地边缘的路程，这里刚好可以建成一个前院，占去接近一半的面积，以小树苗为中心来做其他的布置，住房则修建在另外一半上，大小合适，位置也刚刚好。 从\"入洞房”的左侧墙面可以开出一个侧门，这样就能直接一步迈进自己的院子里坐在柜台后的时候还能看见这棵小树苗的成长。 就是店铺里的沙发得挪一挪位置了，左侧墙壁正好是摆放沙发的地方，最好把堆放杂物的那个角落给清理出来。 袁老三果然准时，没一会儿，一辆造型低调的宝马6系列轿车缓缓停在了古塘路的街口，袁老三穿着一身深棕色的西装走了下来，他刚走没两步，又慌忙转身，把架在鼻子上的那副墨镜随手往车里一丢，这才再次朝古塘路里走去。 可不能在程老板面前戴墨镜，自己是无心，万一程老板觉得是在嘲讽他怎么办？ 袁老三暗自佩服自己的谨慎。 自从得到过程知勿的帮助后他便每年春节和端午都会来这里，哪怕自己没空，也会在相应的时节差人送些礼物过来。程知勿待不待见他，他不管，但礼物一定要送，说不定日后还有求到程知勿的那一天。 所以在程知勿开口请他帮忙的时候，袁老三毫不犹豫地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马不停蹄赶了过来，为的是什么？可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求到程知勿的时候脸皮能厚一点。 第一百七十六章 袁老三 袁老三看见程知勿的时候后者正拿着一把小铁锹蹲在空地上挖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袁老三小心翼翼地走到空地边上，他不知道程知勿在干嘛，虽然这片空地看上去平平无奇，他也见过不少次了，但看程老板那模样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于是袁老三便站在那里等了十几分钟，他看见蹲在那里的程知勿一点一点朝后退着,十几分钟便退出去了快一米的距离，每退一步，程知勿便会拿起手中的小铁锹在地上刨一会儿。那只拉布拉多犬就紧紧跟在主人的身边，程知勿刨出去一些土，它就用前爪把那些土往更远的地方扒拉去。 小多倒是发现袁老三了，袁老三的车刚一到路口小多就闻到了那股味道，它的鼻子比寻常犬类还要灵很多。不过它并不想提醒程知勿，让袁老三多站一会儿好了。 终于，程知勿似乎是觉得腰有些酸了，撑了起来。刚一抬头，他便看见了站在空地外街上的袁老三。 他笑着轻轻敲了一下小多的脑袋，这狗子打的什么主意他这个主人能不知道？不过袁老三多站会儿也就站会儿，省得他话多。看见袁老三后，程知勿朝他走了过去，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听见车的动静？\" \"刚到没一会儿，车没进来，我怕邻里看到后影响您悠闲的小日子。\"袁老三咧着嘴露出一颗大金牙来，旋即他意识到一点不对劲，愣了一下后大惊道：“您…您看得见了？！” 他一个三十八九岁的人称呼程知勿为“您\"倒是丝毫不觉得别扭。 程知勿不是没注意，而是确实懒得遮掩，妖理会已经知道自己看得见的消息了，再装的意义不大，还挺麻烦。 \"侥幸而已，侥幸而已。\" 程知勿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袁老三自然也不敢多问，他知道程知勿不喜欢废话寒暄，径直转向了正题：“您说想要销出一批文玩古董和贵重金属，现在方便给袁某看看吗？也让我长长见识，您手里拿出来的东西必然次不了。\" 程知勿转身朝店里走去，朝袁老三打了个跟上的手势，\"说不上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但是量大。” 他来到柜台后面，费劲地从最下面提溜起来一个一尺见方的纸箱子，按说这个大小的箱子再怎么装也装不了多少东西，但是程知勿却表现出一副很是费劲的模样，足以见得里面装了不少高密度的贵金属。 这堆正是程知勿这些年来收到的几乎全部的额外报酬。 之所以说是额外的，是因为在谈生意的时候他一般都会给出一个价格，这笔钱是他该赚的，但是客人往往在完成生意后对程知勿佩服不已，想要结交这位身怀异术的年轻人，便会送一些小玩意儿过来，和袁老三送的那枚独山玉小狮子是一个道理。 正好，那枚小狮子就摆在最上面，歪歪斜斜地靠在一个小叶紫檀的小盒子上。 程知勿面不改色地把那小狮子放到柜台上，又将纸箱往袁老三的方向推了推，\"你看看，这堆东西大概值个多少钱？\" 袁老三先是一愣，他知道程知勿这里有不少好东西，但没想到竟然多到能装满这么大的一个箱子，不说别的，光是那个小叶紫檀的盒子也值个十来万了，更何况里面肯定还装着更值钱的宝贝。 “这，这……\"袁老三有些无从下手，他哭笑不得地对程知勿说：“程老板，要不是知道您的为人，我都要怀疑您是在拿我找乐了，这堆东西可不是值多少钱的问题，但算价格的话，袁某粗略瞟了一眼，如果下面的所有东西都跟我那小狮子还有小叶紫檀的盒子一个价值的话，这堆东西说一两千万估计都低了。而且它们真正的价值可不在钱上,您知道有些上流人士最喜欢收藏，偏偏他们喜欢的还不好找，您这些东西要是对号入座去讨人情的话价值可就很难估量了。” “钱给我，人情归你。” \"您说什么？\"袁老三有些不敢相信程知勿的话，他还想再解释一遍这些东西真正的价值，却被程知勿打断了。 “你直接开价就是了，或者帮我找合适的买家，但得尽快销出去，我最近急着用钱。\"程知勿一点也不打算采纳袁老三的建议，他需要这份人情吗？不需要。相反，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情，程知勿宁愿伶俜一人独活，也不想和其他人结交。看书喇 袁老三嘶了一声，这个价他不敢乱报，哪怕知道程知勿是真不在意，但万一不满意了呢？ 他决定先问问程知勿急着用钱是要干嘛，要多少钱。 “大概三百万？应该够了。\"程知勿说。 袁老三差点一口气闷过去，就为三百万，这位程老板就要把难以估价的一箱子宝贝都按市价卖出去，这上哪儿说理去！ 他缓了缓神，在得到程知勿的同意后伸手从那箱子里翻找出了五件物品，依次摆在了柜台上，袁老三拿手一指那五件物品，说：“您看啊，这五件东西加起来的市价大概有个三百一十来万，就卖这些也够您花的了。要是卖不出这个价，袁某自掏腰包给您补上差价，怎么样？” 程知勿想了想：“也行，自己在箱子里随便挑一个作为报酬。\" 虽然袁老三全程表现得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全心全意为程知勿谋利益，但是他的眼珠子可早就直溜溜地焊死在那一箱的宝贝上了。 袁老三贪，但也不是毫无理智的贪，不属于他的东西就算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多碰一下。 听到程知勿的话，他才终于微微露出了一丝之前被掩藏得很好的贪婪之色，毫不犹豫地从箱子里摸出了一把满是灰尘的茶壶，刚才为程知勿估价的时候他就盯上这只茶壶了，此时根本不需要多想。 \"选这个啊，里面还有几只配套的茶杯，自己找找，一并拿走。程知勿无所谓地摆摆手，他之前本来打算把这套茶具送给姜诚知的父亲的，但姜诚知归于凤凰木，他也没有脸面再去见姜父了，索性送给袁老三。 “好嘞好嘞还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您尽管说！\"袁老三一面轻拿轻放地从箱子里找出了四只配套的茶杯，一面问程知勿。 “倒还真有，你是做房地产的？\" “是。\" \"帮我盘块地下来，顺便再把房子帮我修了，具体要求之后再谈，钱从你挑出来的那三百一十万里扣。\"程知勿抬手一指店外，\"就是那片空地，你是行业里的人，运作起来应该比我方便不少。\"看书溂 袁老三恍然大悟，原来要钱是干这事儿，他拍拍胸脯：“那是，城市内以个人名义买卖地皮麻烦得很，近几年有政策出台，有种暗示再过段时间就不允许个人买卖城市用地了的意思，您倒是赶上最后一波时机了。” 程知勿一听也是啧了一声，平常不关注这些，幸好今天想起来了。 “那就麻烦你了，钱不够的话再跟我说，对了，过段时间我可能不在眉州，如果施工的话千万记得不要伤到空地里那棵小树苗。” “小树苗？\"袁老三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刚才看到程知勿的时候对方猫着腰在地上挖什么东西。 “就是我之前在挖的那个，我想看看它的根系蔓延了多大范围，免得施工的时候把根挖断。\"程知勿咂了咂嘴，那树的根系蔓延得还真远，一看就是会长很高的树种。他领着袁老三到空地上看了看那棵树苗，省得对方没注意到或是理解错了。 袁老三弯腰仔细看了看那树苗，道：“这好像是北美红杉的苗，这种树是做家居建材的好料，但不太适合栽种在院子里，它实在是太能长了，容易把光给遮完拔了？ \"不，留着它。” 第一百七十七章 偶然的暴露 空地的开发工作交给了袁老三去运作，程知勿还是比较放心的，那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哪怕贪婪无比，也是晓得事情轻重的，他让袁老三估计了一下时间，地皮的购买手续大概需要三四个工作日，这三四天可以找人出一份房屋设计图，等图纸到手后差不多地皮也下来了，便可以直接安排工程队开土动工。一般人家建房还得愁一下材料的问题,房屋建材的水一向很深，外行贸然一脚踩进去容易被淹个够呛，但是程知勿这边有袁老三这个搞房地产的老板，全权交给他就行了。 设计图的事情袁老三本准备顺手揽过来的，他手头不缺这种东西，但是程知勿却说要自己去找人设计，袁老三闻言也不跟程知勿争，房子是人家住的，有个人喜好他哪儿敢管。 不过他挺怀疑程老板真的能找到靠谱的土木设计师来出一份图纸吗？ 转念一想，谁知道这么些年都有什么人来求过程老板，别看他就住在这仿佛上世纪遗迹一样的二层小楼里，实际上能动用起来的人脉可真不少。 但是程知勿还真不认识土木设计师。 不过他既然主动提出要自己去搞图纸，那自然心里是有了想法。鉴于家里越来越复杂的成分，又是人类又是妖怪，还有自己看不出来历的程祈，程知勿准备给新住宅好好“武装一下，固定式剑鞘是一定要装的，那面铜镜虽然好用，但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出门就得带上。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的主意。 领了任务的袁老三在程知勿的打发下很快便离开了古塘路，坐上自己的宝马去忙活地皮的事儿了。 在袁老三走后，程知勿招呼了一声小多，朝着挂在店铺内的那副山水花卷走了过去,他要去一趟烟鬼那里。是的，他另外的主意正是打到了这个便宜师父身上，作为鲁班机关术的当代传人，烟鬼对于各种榫卯结构可谓是信手拈来，程知勿琢磨着让烟鬼为自己的新房子做一批灵巧又实用的家具、玄关和隔层之类的。 程知勿来到山水画卷之前，那副画上的一草一木仅由淡墨点成，却仿佛有着鲜活的生命一样在画中摇曳，绵延漫长的山路从高大威仪的牌楼一路蜿蜒着没入群山深处，一些小黑点在其上移动。 虽然这不是头一次观察这幅画了，但程知勿还是由衷感叹郁画青的画技之高超，她之前的话还是有些自谦了。 正当他要抬脚迈入其中时，一阵清脆的鸣叫声划过天花板落到了程知勿的头上，两只爪子把头发扒拉成了乱糟糟的鸟窝后才满意地蹲了下来。 是小哔鸟陈天宝。 \"「哔——]\"程知勿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跟着去就跟着去，陈天宝天天窝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难得它主动想要出门溜达。这小家伙本事没练出来什么，但体型却是一天比一天大，这会儿已经有了七八斤的样子，看上去跟瘦一些的母鸡没什么两样，蹲在程知勿头上的时候总让他感觉重心不稳。 要不是陈天宝的父母万分确定这是他们的孩子，程知勿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掺进什么奇怪的血脉了。 待陈天宝蹲好之后，程知勿这才带着小多一脚踏入了三清道场的山门。 眼前光影变幻，霎时间逼仄狭隘的城市街景从身周退去，广阔壮丽的群山逼面而来,白云似彩带萦绕山间，江水如野马奔腾而去，脚下是沉淀了数百年岁月的青石板，每一代猎妖人的脚印都在上面停留又淡去，虽然是深秋时节，但山路两侧仍然郁郁葱葱一片，湿冷的空气往草叶上一扑，顿时凝出一阵雾蒙蒙的水滴来，看上去仿佛人间仙境。 这里可不就是人间仙境吗。以三清道场自名之所在，必寄托着命名之人的厚望，猎妖人希望把这里打造成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家所在。 高耸的牌楼下，程知勿和小多身影显现，陈天宝仍然处于不可见的隐形状态，但它的眼睛却不住地四下转着。 程知勿刚要念动通往烟鬼那里的通行口令，就感觉一股渐渐增强的斥力包裹住了自己的身躯，他微微一惊，四下打量之后发现这股斥力的来源竟是头顶的牌楼，也就是三清界的交通枢纽——万界通道。 略微思索后，程知勿大概猜到了这股斥力为什么会出现：自己多半是占到传送出口了，有人想要从万界通道进来，被自己给挡住，所以万界通道会主动推自己离开。 于是他暂时放弃了念动通行口令，向前迈出去了几步，先放那名猎妖人进来。 就在程知勿刚刚走出牌楼笼罩范围之时，一个身影就从他刚刚站立的地方由虚转实,眨眼的工夫便完全进入到了三清界中，那是一名身着工装裤和作战靴的男人，右脸有一道浅浅的红印，说不准是胎记还是尚未完全愈合的疤痕。 男人刚一进来便忍不住发起了牢骚：\"谁「哔——」占着茅坑不拉屎，万界通道赶你走了你还要犹豫” 话没说到一半他便愣住了，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想说出去的那三个字被莫名其妙替换为了一个仿佛电子合成的“哔\"声，这「哔——」怎么回事？ 男人大惊，连脑海中的想法都会被替换掉？！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在面前那个孱弱的家伙身上，这家伙牵着一条狗，脸上戴着墨镜,腰间插着的那个棍状物似乎是折叠起来的盲杖这是个瞎子。在三清界看到瞎子虽然很奇怪，但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 刚才那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男人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描述，凝眉思索了几秒后，他猛然想起自己有个朋友曾遇到过一种叫\"哔鸟\"的妖怪，这种妖怪会对特定的词语进行屏蔽，而发出的声音也正合描述！ 妖怪！ 男人迅速凝重了起来，在猎妖人的总部还能发现妖怪，这荒谬的事实难道是三清界被入侵了吗？那群妖怪疯了？ 程知勿在听见那一声特殊的屏蔽音时就心道不好，要坏事了。 他没想到带小哔鸟来一趟三清界借道竟然能这么巧碰上一个开口就是「哔—-」的猎妖人，本打算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赶紧跑到牌楼下借助万界通道传送走，但这个猎妖人的似乎是听过哔鸟的特征，短短几秒的工夫就进入了戒备状态。 \"道友，你听到刚才那动静了。男人眯着眼死死盯着程知勿，他开始有些怀疑眼前这个家伙究竟是不是人类，妖怪的伴生相始终是猎妖人难以识破的一个伪装。 程知勿叹了口气，自己若是拿不出一个解释来的话对方显然是不会放自己走的了，但自己也不可能把陈天宝交出去。 打一架，赶紧把这家伙打趴下然后溜。 程知勿拍拍小多，示意它躲远一些，小多领会到了意思，两三步便窜跳到了山道一旁去，身形隐隐靠着牌楼那边，若是程知勿打算找间隙溜走的话小多完全能及时跟上他的脚步。 陈天宝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烙印在血脉中的恐惧已然被对面那男人渐渐升起的气势激起，他惊惧地扇动翅膀朝着小多飞了过去，落在了小多的头上。 男人见到那只拉布拉多犬如此通人性，当下已然明白那多半也是一只妖怪，加上哔鸟，这个孱弱的瞎子身边已经跟了两只妖怪了，要说他本人没问题的话男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既然对方摆出了一副要动手的模样，那就先拿下再问。 三清界内不许随意动手，可男人这会儿眼里只有妖怪，而三清界的规矩却仿佛从来没有记住过。 第一百七十八章 盛放之莲 心念至此，男人的头发瞬间由黑色朝着明艳的红转变了起来，数息之间，一头黑发已化作了燃烧的烈焰，他身上的筋脉也如同被流淌的火焰所充斥一样明亮了起来，一身火红的经络构成了一个优美的图案。 程知勿在见到男人身上的火焰时心里便已乐开了花，还以为这场战斗有多难打呢，但既然你是玩火的，那就别怪我玩你了。程知勿狡黠的眼微微眯了起来，仿佛在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算盘，他抽出盲杖拄在身前，对上猎妖人，盲杖用来战斗的话是完全指望不上，但用来撑一撑气场还是完全ok的。 眼见程知勿根本不怕自己，甚至还摆出了一副托大的模样，男人顿时愤怒了起来，双掌在胸前上下一扣，再往外一拉，一朵由火焰组成的怒莲凭空出现。怒莲迎风便长，转瞬之间已将男人包裹在了花蕊之中，这时的男人身上气势更盛，仿佛灭世火神的化身,一身的烈焰直冲头顶牌楼。 这可是他压箱底的招式，那怒莲的温度足足高达一千五百度，寻常钢铁遭遇了都难逃化为一滩液体的结果，刚一动手便使出了这招，足见他对程知勿的重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眼前站着的瞎子既然如此托大那也必然有其自信之处,男人可不傻，捉了十几年的妖怪什么阴险手段没见过？且看自己一力降十会，破了这妖怪的暗招！ 相比起男人的惊天阵仗，程知勿这边则风轻云淡，一点动静都没有，从头到尾也就掏出盲杖拄在那里，如同场外观戏的看客。 男人不管他到底在耍什么把戏，抬手就扬起了一道烈焰之风朝程知勿刮去，那烈焰之风经由男人包裹周身的怒莲强化后杀伤力和速度都提升了一个档次。热烈的高温迎着程知勿扑面而来，他毫不怀疑如果这一击落在蔡巧的厨房后门上，效果绝对和自己那次溜门撬锁差不多。 可是程知勿丝毫躲闪的意思都没有，他背在身后的左手五指掐动，火灵诀第一式随手可就，灼热的火焰在席卷至他面庞前时瞬间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偏转了方向，朝着程知勿的盲杖汇聚了过去，不多时便全都被吸附到了那空心的纤细盲杖之上，毫无威力似的静静燃烧着。 男人见此情形也是微微惊愕，他见过破招的，没见过这么破招的。 惊愕过后，他憋起一口气，高喝了出来，怒莲再次暴涨，原本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渐渐有了开花的征兆，那花瓣虽然是由火焰构成，却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男人折下一片火焰莲瓣，莲瓣在他手中宛如一把巨大的蒲扇，他猛地朝程知勿扇动了三次手中的莲瓣，三重灼热的焰浪层层交叠袭向程知勿，在空中飞行期间，那三层焰浪又融合为了一体，原本虚幻的火焰在此时竞仿佛有了实体，乍一看去那不再是焰浪，而是一柄火焰组成的利剑，滑破两人之间的空间，奋力斩向程知勿的面门。 “嗤，华而不实”程知勿见对方的招式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东西，顿时大失所望，发动火灵诀，再次将其吸收。 倒也不是火灵诀有多厉害，虽然这玩意儿确实对火焰有一定的克制作用，但万物都要讲道理，火灵诀可控制的范围最多也就比使用者的实力高出那么一点点，而程知勿之所以用得这么不合常理，归根结底还是寄宿在他眼底的那团凤凰虚影的影响。 程知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东西，它看上去像是凤凰虚影，又像是一团火焰，但本质上其实是姜诚知的灵魂或是别的什么。 总之反正沾了凤凰的东西，那就是所有火焰的祖宗。 连焚魂之火都伤不到程知勿，这些还局限在用温度来衡量破坏力的寻常火焰能奈他何？ 男人看见自己的招式再次被毫无理由地化解终于急了，如果说程知勿硬扛着攻击冲到他面前给他啪啪两巴掌，那可能他都没现在这么难以接受，实在是程知勿的手段太不着痕迹了。 再加上程知勿的那一声嘲讽，男人的青筋终于绷了起来。看书溂 这一次，他双手反扣，强大的气场以他为中心开始蔓延，周身的怒莲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颤动着汲取空气中那看不见的养分，它在不断膨胀的同时也在一点点逼近最后的绽放。 这一招还算有点看头。程知勿暗自品评着。这家伙让自己碰上也实属不幸，他的实力是有的，丝毫不逊于之前在长夜村外碰到的那名猎妖人领队，甚至还犹有过之，可是却碰上了身怀凤凰祝福的自己，再加上这段时间自己还不停地在盘了空小法师送的那枚舍利子，实力较之那时已有了突飞猛进。 这猎妖人凭什么才能在程知勿手里占到丝毫的便宜？ 很快，那怒莲的每一片终于吸足了养分，渐次从花蕊处舒展开来，盛放的烈焰怒莲从天上看下去仿佛山石中开出的一朵巨大的花，它连接着整个山体，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朵虚幻之莲的根系是否已经钻透了整座大山。 怒莲已完全绽放，被包裹在花蕊中心的男人面色有些苍白，这一招对他来说还是很吃力的，在结束战斗之后他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才能恢复过来，但只要能把那个奇怪的瞎子拿下，这完全是值得的。 程知勿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那朵怒莲，他很好奇这玩意儿在彻底绽放后还有什么变化很快，他就发现那些花瓣的根部仿佛枯死一般渐渐从花萼上脱离了下来，就好像整朵怒莲在短短几秒内便已走完它的生命历程。发生这一变化的不止是一片花瓣，而是所有的花瓣在很短的时间内渐次剥落。 男人右手作剑指，猛地往前一扬。 霎时间，一阵强风骤起，无名的风自山谷吹来，卷起所有剥落的花瓣朝程知勿悠悠荡荡地飞去。 那些花瓣的飞行速度看上去很慢，但实际上由于其庞大的体积造成了错觉，它的真实速度并不比风慢多少，转眼间便铺天盖地地飘到了程知勿的身前，纷繁的花瓣遮蔽了整个天空，看上去就像是在空中巡游的庞大怪物压迫了下来，强烈的室息感笼罩了阴影中的程知勿，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程知勿先是看了一眼小多，发现那机灵的狗子早就溜到了安全地区，这才放心地转回头来应付那些花瓣。 这可比刚才那几招刺激多了。 程知勿试了试引火附物，发现火灵诀仍然管用，可是迎面飘来的花瓣实在太多也太大，他操控火焰的效率远远跟不上这些花瓣压迫过来的速度，照这样下去他还是只有被花瓣狠狠地砸在地上这一个结局。 程知勿不知道这些花瓣到底有什么效果，但看上去应该没有简单，反正他不想去试既然引火附物效率不够，程知勿索性停止了对火焰的控制，抬起头来凝视着头顶那只剩一丝缝隙的天空。 在男人的眼中，他就像是放弃抵抗了一样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花瓣笼罩了下去，烈焰将程知勿吞噬。 正当男人想要松一口气时，那个瞎子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不是我说，你下次跟人动手之前先打听打听对方的来历再说不好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炁 缠满火焰的盲杖将空气抽得噼啪作响，原本用来攻击程知勿的火焰此时却成为了他手中的利器。程知勿没多大手劲，但他所依赖的攻击却不是蛮力，而是灼热的火焰。盲杖猝然击打在男人的后背，这属于他的火焰此时反过来灼烧起了他的身躯，衣物在短短数秒内成为了飞灰，皮肉也很快变得焦黑一片，就连血液也在高温中化作蒸汽。 程知勿没打算下死手，这只不过是原本应该落在自己身上的伤害罢了，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讲到天边去自己也不会被责怪。 而且就算他想要下死手也做不到，这三清界可不是无主之地，山中随时都有一双耳朵在倾听着万物的生息。程知勿估计这里的战斗其实早就被注意到了，只是对方没打算立刻叫停而已。 但真当事态开始严重，再装看不见也是不可能了。 果然，如程知勿所料，就在他将盲杖从男人身上收回之时，一股轻柔的力量缓缓包裹住了他的身躯，程知勿仿佛陷进了某种胶状物中，抬手动脚都很是费劲，这让本就没什么力量的他失去了大半的行动力。 那力量当然也限制住了背部焦黑的男人，不过与其说是限制，倒不如说是一种保护。 最后，被男人抬手招来的大风如来时那样匆匆消弭殆尽，大风卷携起的火焰莲瓣也寸寸崩裂，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起碾成了漫天的粉末。这些粉末飘荡在天地之间，或没入山峰，或沉入河流，假以时日，它们没入的土地将更加肥沃，而河流也将更加清澈。 说白了，这些粉末就是纯度极高的能量，是怒莲被压缩后的结果。 一个声音从渺远的群山之间传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两位小友，莫要伤了和气。” 程知勿记得这个声音，是郁画青口中的李师祖，三清界的守山人，活了数百年的地上仙人。 两人暴烈的战局在李师祖的手中被轻而易举化解，甚至他连面都没露一下。这让程知勿更加了解了猎妖人到底有多么深厚的实力，光是这么一位李师祖，恐怕都够妖理会喝一壶的。 那名猎妖人被程知勿反击而重伤的后背在李师祖的力量浸润下迅速恢复了原状，但恢复是恢复了，那痛感却一时半会儿难以缓解，或许是李师祖有意让他好好被程知勿教训一下。 他强忍着火焰灼伤的痛苦，朝着青山拜了一拜：“李师祖，这个家伙身边跟着两只妖怪，不知用了何种手段闯入了我三清界，晚辈除妖未竟，还请李师祖出手将其击毙。” 程知勿瞥了他一眼，他也称呼李师祖为“师祖”，看来这个称呼并不代表师承关系，所有人对那位守山人都是这个称呼。 这时，李师祖的回答没有出现，却有一名女子从怒莲湮灭后的粉末中缓缓凭空出现，她一步踏出，便凝实了身形，回首望了一眼漫天的能量粉尘，面容看不出喜怒。 她有着一张让人看一眼便倍感亲切的脸，若说郁画青是程知勿见过最有江南水乡气息的女子，那眼前这位给程知勿的感觉便像是滚滚黄河与长江，平实、质朴，有种独属中华大地的大方之美。 女子穿着一袭襦裙，青丝绾在脑后，用一支普普通通的木钗别了起来。 虽然这名女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可程知勿丝毫不敢小看她，光是刚从那一手凭空出现的手段都让他看不明白了。 “唐……唐师姐。”男人一看到这位女子，脸色瞬间变得畏缩了起来。他瞬间反应了过来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三清界明令禁止了在界中擅自斗殴的行为，可是自己刚刚…… 如果只是李师祖处罚的话，他顶多被关半个月禁闭，整个三清道场都知道李师祖好说话。但是露面的却是自己的同门唐师姐，这下麻烦大了，唐师姐向来最厌恶不守规矩之人，再加上她代行师门之职，惩罚从来都不讲情面。 被唤作“唐师姐”的女子走至两人身前，抬手朝程知勿施了一礼：“道友可是白山上人门下，程氏知勿么？” 白山上人？程知勿刚想摆手说不认识，但突然觉得这四个字耳熟，仔细一想，恍然道：“你说的白山上人是烟鬼？” 没记错的话烟鬼确实有个“白山上人”的正式称呼，但“烟鬼”叫惯了，程知勿一时半会儿竟觉得“白山上人”这四个字怎么看都跟那糟老头子格格不入。看书喇 “正是。”女子见程知勿认了下来，微微展颜，“代唐江月问白山上人安，他老人家还成天埋头在他那堆垃……材料里吗？” 唐江月显然是说顺嘴了，差点脱口而出垃圾堆。 这也让有些紧张的程知勿放松了下来，原来大家都公认那是垃圾堆，这样一想，眼前本就让人心生亲近的女子身上唯一一丝陌生感也消散了。 “是，那堆垃圾还有愈来愈多之势，快要没落脚的地方了。”程知勿才不会给自己那便宜师父留面子，反正烟鬼也不是在乎面子的人。他想了想，又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江月，好名字。” 甭管唐江月是什么来意，先夸了再说，拉拉关系省得一会儿还要扯皮，毕竟地上那家伙都喊出“师姐”二字了，很难说那唐江月会不会徇私枉法。 程知勿也是不要面子的人。 “错了，不是这个江月。”唐江月抿嘴微笑了一下。 “那……江畔月如舟？” “又错了。”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瞎猜，字都错了。是江清月近人的江月。” 猜错了三次，程知勿脸不红心不跳，他看出来唐江月并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听他瞎猜名字出处了。 “文化挺扎实，行事怎么这么欠，身怀凤凰火焰还去欺负习火之人。”唐江月说。 程知勿瞥了旁边那男人一眼，“他先招惹我的。” “你带那俩小家伙来三清界，谁看见了都得跟你动手……快走，看在白山上人的份儿上，这次不追究你的责任。不过请你代为传话给白山上人，这事儿需要他给三清道场呈上文书以阐明因由，三日为限。”唐江月面色肃然，丝毫没有刚才跟程知勿开玩笑的劲头。 程知勿脸上表情一僵，该来的逃不过，在被发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多半要烟鬼出面才能摆平了。 “谢姑娘宽容。”程知勿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放过自己，但见好就收。 说着他便带着小多和陈天宝走进了万界通道中，这座牌楼明明只是木头所制，但在刚刚的战斗中却丝毫未损，足见其神妙。 念出通行口令后，程知勿身形一闪消失在了三清界。 唐江月这才看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摇着头叹了口气：“怎么回事？三清界的规矩就算他不清楚，你怎么会不清楚。若不是李师祖出手解了你的怒莲，这山道怕是要被炸毁一截了，到时候你要如何收场？” 男人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脸都涨得通红，刚才与程知勿厮杀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 唐江月见他这样就明白了。 “是‘炁’吗？” “是……” 唐江月沉默了半晌，说：“控制好‘炁’的影响是每个猎妖人的必修课，虽然即便是我也会偶尔压制不住，但你刚才实在太过失控了。” “是……”男人不敢多辩解什么。 “回去三清道场领罚，修行两月，控制好你的‘炁’了再出去。” 第一百八十章 小石头 待男人走后，唐江月身形一闪，也消失在了原地，只有她与李师祖的一段对话还在隐隐回响： “师祖，为何不除妖？” “妖是除不尽的，晁运盛只是一名猎妖人，除妖是他的使命和工作，见到妖怪便击杀对他来说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但你不一样，你的未来不在除妖，而在平衡……” “晁运盛的使命，难道不是三清道场的使命吗？” “唐江月，大地眷顾之人，这些话我只对你说，你要记住，三清界与妖怪并非你死我活的关系，疯狂的猎妖只是受‘炁’影响后诞生的恶念。” “我不是很明白。” “你是大地，你会明白的。” ———————— 程知勿口念三遍通行口令后，被万界通道传送到了烟鬼的天台上，他这是第三次来这里了，但从来没搞清楚过这处楼顶天台到底是在哪座城市，原因无他，实在是四周的垃圾堆太高了，把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如果不是第一次来的时候隐约瞥见了天台边沿的话，他甚至以为这里就是地面。 程知勿实在很难像郁画青那样强忍不适从垃圾堆里拽出门铃的绳子来。他在垃圾堆中穿行了一会儿，找到了上次坐过的那架简陋但却充满机械结构美的破烂升降台。电梯门旁装了简易的身份识别系统，程知勿的脸在那张屏幕上扫了一下，屏幕的边缘变成了绿色，一个大大的“八”出现在中央。 程知勿是烟鬼门下第八个徒弟，郁画青是第七个。 随着电机的轰鸣，那架破烂的升降台从电梯井中升了上来，速度快得像是在挣脱地心引力，但它却违反常理地猛然停在了程知勿的面前，其上的一切动能都瞬间被抽走。 这玩意儿不管见多少次都这么刺激。 程知勿走了上去，按下启动按钮，升降台立刻毫无预兆地如同自由落体一般掉了下去，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程知勿的肾上腺素水平依然猛增。 刺激归刺激，烟鬼亲自打造的东西安全性和可靠度还是相当值得信赖的，升降台稳稳地停在了该停的位置上。 走出电梯井便是那个由三室两厅打通后的大房间，这里是烟鬼平常的工作室，程知勿这次没有在这里看见他的身影，不知道那个糟老头子去哪儿了。 除了祭拜祖师爷的那条路，其他几个门都不知道是通向哪里的，程知勿打算就在这里等烟鬼回来。 小多上次也跟着程知勿来过，它轻车熟路地绕过堆满房间的各种零件材料，来到烟鬼的工作台旁边坐了下去，不过刚一坐下去它就又站了起来，鼻头不断地抽动着，似乎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 “闻到什么了？”程知勿走了过来，双手把陈天宝从衣兜里抱出放在了工作台上，这小家伙说起来也不轻，让他自己溜达一会儿。 小多耸着鼻子往工作台后走了几步，朝着一个口袋叫了两声，示意自己闻到的正是这个。 程知勿有些好奇，小多只是导盲犬，按说不会对这些特殊的气味有如此反应，看它那意思似乎是想指给自己看什么。 程知勿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个布口袋，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也闻了闻，可鼻子毕竟和小多差了不少，并没有闻出什么独特的味道来。程知勿再次向小多确认了一下它想展示给自己的是这个口袋里的东西，便试探性地将口袋拎了起来，里面的东西不沉，好像装了一个轻便的盒子，摇起来声音莎莎啦啦的。 程知勿可没随便翻别人东西的习惯，他把口袋又放回了原处，待会儿看见烟鬼了再顺口问问那是什么。 这时被放在工作台上的陈天宝好奇地打量起了四周，他走到了工作台上摆放着的一堆小石头旁边，抬起一只爪子踩了上去。顿时，不远处另一枚小石头突然跳了一下，在半空中翻了身，又落回到了工作台上。 这一动静吸引了程知勿的注意。 他来到陈天宝身边，小家伙在发现这些石头的有趣之后便玩了起来，好像把它们当成了某种玩具。 放在工作台上的东西按说是更不应该乱动的，但是看上去这些小石头没有什么精妙之处，程知勿也就看着陈天宝玩了一会儿。他发现这些小石头之间似乎有一一对应的关系，当陈天宝触碰任意一枚时，必然有固定的另一枚发出响应，而且踩的力气越大，响应的力度也就越大，小石头跳起来的速度和高度也更快、更快 除了最靠左边的那一枚，不管陈天宝怎么踩它，都没有其他的动静。 程知勿好奇地尝试了一下，他猜测这应该是某种传感器一样的东西，只是没有实体的线路连接。 他用力摁了摁没有反应的那枚小石头，结果和陈天宝一样。 大概是坏了？程知勿心想。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快速地数了一下工作台上小石头的个数：21个。奇数个？程知勿脸色一紧，顿感不妙，一直没反应的那枚小石头对应的另一端不会是被烟鬼带走了，那自己和陈天宝在这里瞎按一通…… 那些小石头弹起来的力道可不小，猝不及防之下还是很容易被打疼的。放在工作台上的东西按说是更不应该乱动的，但是看上去这些小石头没有什么精妙之处，程知勿也就看着陈天宝玩了一会儿。他发现这些小石头之间似乎有一一对应的关系，当陈天宝触碰任意一枚时，必然有固定的另一枚发出响应，而且踩的力气越大，响应的力度也就越大，小石头跳起来的速度和高度也更快、更快 除了最靠左边的那一枚，不管陈天宝怎么踩它，都没有其他的动静。 程知勿好奇地尝试了一下，他猜测这应该是某种传感器一样的东西，只是没有实体的线路连接。 他用力摁了摁没有反应的那枚小石头，结果和陈天宝一样。 大概是坏了？程知勿心想。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快速地数了一下工作台上小石头的个数：21个。奇数个？程知勿脸色一紧，顿感不妙，一直没反应的那枚小石头对应的另一端不会是被烟鬼带走了，那自己和陈天宝在这里瞎按一通…… 那些小石头弹起来的力道可不小，猝不及防之下还是很容易被打疼的。放在工作台上的东西按说是更不应该乱动的，但是看上去这些小石头没有什么精妙之处，程知勿也就看着陈天宝玩了一会儿。他发现这些小石头之间似乎有一一对应的关系，当陈天宝触碰任意一枚时，必然有固定的另一枚发出响应，而且踩的力气越大，响应的力度也就越大，小石头跳起来的速度和高度也更快、更快 除了最靠左边的那一枚，不管陈天宝怎么踩它，都没有其他的动静。 程知勿好奇地尝试了一下，他猜测这应该是某种传感器一样的东西，只是没有实体的线路连接。 他用力摁了摁没有反应的那枚小石头，结果和陈天宝一样。 大概是坏了？程知勿心想。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快速地数了一下工作台上小石头的个数：21个。奇数个？程知勿脸色一紧，顿感不妙，一直没反应的那枚小石头对应的另一端不会是被烟鬼带走了，那自己和陈天宝在这里瞎按一通…… 那些小石头弹 第一百八十一章 传感器 \"找我？\"烟鬼的手里还拿着那杆黄铜烟枪，边说着边掉过烟枪嘴来指了指自己，抖出一地烟灰。看书喇 “不，找它。\"程知勿神情正肃，朝放在房间一角的机关人偶努了一下嘴。 烟鬼扬起烟枪就要往程知勿头上打去，怒道：“瞎「哔——」扯淡，你找它能干什么，又不是充气的，真当我老了脑子不好使不成！ 说完，他注意到那「哔——」的一声，愣了一下，“这声音又是什么鬼东西？\" 程知勿咳了一声，“先别说这个，那是我找你的第二件事“第一件是什么？” \"我最近打算修房子，想让师父您老人家帮个小忙，给我的房子添点创意，最好是能便捷生活的东西，或者干脆一点，直接有整体设计图更好。\"程知勿腆着脸笑了起来,求人就得脸皮厚，不然谁会帮忙啊。 烟鬼听完之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程知勿心里发毛，才用一种类似于怀疑自我的语气说：“你如果不是我的徒弟，这会儿已经被脚下的弹射装置扔出这栋楼去了。 老子像「哔——」装修师傅吗！活了两百多年头一次听到有人提这样的要求！他奶奶滴\"说到后半截的时候，烟鬼的语气突然变得暴烈了起来，像是在咆哮。 “哎呀哎呀。程知勿打了个哈哈，“你就说这忙帮不帮。 这是来自市井中的四川人民钟爱的激将语句格式，实用效果往往相当不错，比质疑东北哥们儿的酒量还要好使。 事实证明，屡试不爽是有其道理的。 “不帮嘿，不帮的话你小子指不定得在背地里说老子多少坏话，正好这段时间有一些小玩意儿能满足你的要求，巧了。” 背地里说？也太瞧不起我了。程知勿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烟鬼从桌上抓起一枚小石头，朝程知勿抛了过去。 \"接着。” 程知勿估摸着那条抛物线的轨道，扬手在空中一握，便将小石头抓在了掌心，这东西刚才他可玩了好一会儿了，不需要烟鬼讲解也知道是干嘛的，可这跟自己的要求有什么关系？ \"这可不是普通的小石头，它内部被我以精湛的技术刻入了极其细微的法阵，能够响应配套设施发出的能量波动。每一套设备的能量波动都是独一无二的，类似钥匙之于锁的关系。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以把它当成玄幻版本的简易开关或超远距离传感器。最重要的是，它的功能并不只是像刚才那样跳一下，那只是测试版，真正要投入使用的话它可以被嵌入许多其他的功能，输入端可以该做声控、光控、热控及智能识别，输出端则预留了三个接口，这三个接口足以满足市面上绝大多数的电子产品，包括但不限于家电、灶厨、水阀开闭及门禁。” 程知勿听得一愣一愣的，想了片刻后发出“嘶\"的一声，“全智能家居？你搞这东西干什么？\" 在2017年，数字化全智能家居生活还只处于实验阶段，诸多智能化设备大公司都投入了部分精力去试图在这块蛋糕上划下属于自己的一刀。 不过，烟鬼搞出来的这东西显然跟科技那一套是截然不同的，由于能量的利用和转换方式存在的巨大差异，使得这些小石头传感器的响应效率和可靠度都大大超过现下的科技产品。 \"没错，就是全智能家居，不过这只是初期产品，先在日常生活的使用中慢慢接受反馈、调整疏漏，等技术成熟之后我就去把那破超界打击的感应模块好好维修更新一下程知勿眼神微妙地看着烟鬼，他不相信这句话不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但他拿不准烟鬼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程知勿注意到烟鬼话里的另一个意思，他瞪大了双眼——这个表情在他脸上显得很怪异，惊道：“你能进入超界打击阵列？！\"这是他头一次听到有人谈论进入超界打击的话题，哪怕只是上去维修，也让人极其惊讶了。 烟鬼讪讪道：“现在不行，不过等这些传感器的技术成熟之后，三清道场一定不会拒绝我上去看一看的。” “你在三清道场到底是做什么的？“程知勿语气古怪。 “破修理工而已。” 烟鬼心不在焉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些东西稳定吗，有'发疯'或失灵的可能性吗？\"程知勿摆弄着那些小石头问“一般来说不会，不排除特殊情况。 \"比如？\" “能量波动被弥散在空气中的其他能量波动给中和。\" “这点容易做到吗？\" \"不太容易，用数学模型来描述的话，这就是一个经由高频载波调制后的信号，想要对它产生干扰且干扰大到足以完全改变它的信号特征的话，必须要满足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完全重合才可以。” 程知勿点点头，之所以问这么仔细，是因为他准备在新房子里装一整套超界打击屏蔽器，担心会产生干扰。 \"设计图纸的话我这里也有，就算是你帮我测试设备性能的赠品好了。“烟鬼没好气地走到工作台后的墙壁前，随手在上面按了一下，一个隐藏的抽屉顿时弹了出来,\"你自己过来选，除非你要在广场上修房子，不然这里的设计图纸应该都够用了。” “好嘞。“程知勿乐悠悠地走了过去。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这面墙，看上去平平无奇，颜色黯淡，如果不是烟鬼随手那么一拍就弹出一个抽屉来的话恐怕任凭程知勿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是一面储物柜。 抽屉和柜体之间的配合精度做得真是太精细入微了。 烟鬼似乎就是很擅长这种微操，从飞行器到小石头，再到这面储物柜，都无处不在像程知勿展现着烟鬼对力量那超凡脱俗的细微控制能力。 里面的图纸都是a3尺寸的缩小后的图幅，林林总总有个一二十张。 “你留着这么多房屋设计图干什么？\"程知勿边翻看边问。 \"你以为你脚下这栋楼是谁盖的？不然他们能忍楼上堆这么多破烂吗？\" 烟鬼倒是对自己那堆东西在别人眼中的观感挺有自知之明。 程知勿哟呵了一声，“私人名义盖的自建房？你还有这渠道，只知道就把我那房子的过程一并麻烦你了。” \"什么自建房，这是商品房。搞机关术很烧钱的，不干点房地产我上哪儿找这钱去程知勿：\"？\" 手伸得挺远啊糟老头子。 他有点后悔找袁老三来办这事儿了，不过也就一点点后悔，谁知道烟鬼的房地产公司开在哪儿，听口音反正不像是在四川附近。 找了一会儿后，程知勿挑出了一张单层占地面积一百四十多平米的二层小别墅图纸,这套图纸的结构比较符合那片空地的轮廓，不需要做太大的改动。 \"这里能加一个夹层吗，大概一米厚，具体数据说不准，得根据现场情况调整。” 程知勿指着房屋一楼平面图的最左侧外墙问道。 烟鬼看了一眼，点头，“你要用来干什么？” “这可不能告诉你，我自己多少得留一点秘密。” 程知勿可不会告诉烟鬼自己是打算把超界打击屏蔽器给装在那个夹层里，那东西放外面又占地方又碍眼，藏在墙里是最好的，夹层的另一侧还正好可以紧贴着“入洞房” 的外墙，相当于是把两边的建筑给连接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缘分 程知勿清了清嗓子，颇有些理直气壮地开口道：“然后是第二件事。\" \"你说。“烟鬼上下扫了他一眼，刚才那「哔——」的一声还亟待解释。 “首先，我我确定一下，您不是猎妖人？” 烟鬼对他说过，三清道场内并不全是猎妖人，他自己也不是那种看见妖怪就非要追杀到天涯海角的修行之人，所以程知勿才有此一问。 听见程知勿突然变得尊敬的称谓和奇怪的问题之后烟鬼面皮一抽搐，顿感不妙，咬着牙问：“你小子不会把妖怪带我这儿来了？” 程知勿一指小多：“它就是妖怪，上次也来过的。” \"然后？\" \"然后还有\"程知勿抱起能盛满两只手掌的陈天宝，往烟鬼面前一递，“还有他，一只很特殊的哔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种奇怪的妖怪，但他算得上族群里最奇怪的一个个体，出生便是隐形的状态，除了我用特殊的方法能看到他之外，就连他的父母都完全看不见他。\"看书喇 烟鬼听见\"哔鸟\"两个字后表情依旧茫然，世上物种千千万万，假若能成妖，那说不定又能在同一种属下细分出诸多种族数量极小但又非常特殊的妖怪。猎妖人也不是什么妖怪都见过，之前的晁运盛能认出哔鸟也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妖怪，但是联系到刚才的「哔——」声，烟鬼也若有所思。 他看着程知勿的手掌虚托着什么东西，那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团空气，烟鬼在不调动灵力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那里的特殊之处，但程知勿手上的压痕却明明白白地表明他手上确实有东西。烟鬼把头凑了过去，闻到了四周飘散着一股非常非常淡的独属于禽类的味道，他嘬着嘴唇啧啧两声，感慨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还是不知道程知勿说这个有什么用。 好在程知勿下一句话便步入了正题：“我带着它俩在三清界内被发现了。” 烟鬼比程知勿想象中要平静许多，只是示意程知勿继续往下讲。 \"你就没什么激烈一些的反应？” 烟鬼白了他一眼，两人的身高差距是那样之大，以至于这一幕相当的滑稽。烟鬼抱着胳膊说：“我该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惊讶于你为什么还活着吗？你活着我有什么好惊讶的，哪天你要是出门被车撞死了那我不仅反应激烈，我还能笑着亲手给你打口棺材，就地掩埋。所以你到底被谁发现了，怎么抽身离开的？” \"我不知道那家伙的名字，但他会召唤出一朵附身的烈火红莲。\" “晁运盛？\"烟鬼的脸色稍稍绷起来了一些，“唐江月的同门师弟？\" \"确实有个叫唐江月的现身劝架，把我劝走了，晁运盛估计也在几分钟后就被她给拖走了。” “怪哉，你把她师弟打到需要拖走的地步，而且还带了妖怪进三清界，唐江月能这么轻易地放你离开都是个奇迹，更何况你还说是她亲口劝你快走的。” “她是个很凶的女人吗，我感觉还挺好说话的，给人一种亲近感。\" “唐江月是大地看者，谁看都有亲切感，好说话平常的话她的风格就和表面上看上去很符合，但是一旦触及三清界的规矩，那她就是秉公执法的纠察官。” \"什么是大地眷者？\" “受到大地青睐的人，很特殊的体质，这几百年也就出了她这一个，在道场内都属于被细致培养的天才。\" “噢是李师祖发现我和晁运盛的战斗的，看那意思唐江月当时正在李师祖的附近，所以才那么快就能出现。\" \"你小子到底要说什么？\"烟鬼颇有些不难烦地问道，他不担心程知勿惹事，但他很难忍受程知勿卖关子迟迟不说。 “唐江月让你三天之内递一份说明文书至三清道场。” 烟鬼狠狠抽了一口手中烟枪，烟头处幽蓝色的火焰窜起来快有三寸高，把四周照成了一片幽蓝的色泽。他沉默了快一分钟，脑子里满是清理门户之类的话，但转念一想程知勿罪不至此，遂只得叹口气，说：“出去后再惹事的话，莫要提我的名字。” 这就算是答应了。 设计图和创造性开发功能的事儿都有了着落，程知勿便满意地打算离开了。 但是小多却拽了拽他的裤脚，程知勿一拍脑袋，又转了回来。烟鬼看着明明都已经转身要走却又走回来的程知勿突然心里生出一丝警惕，他怀疑自己收的不是徒弟，而是祖宗，向来都是只有徒弟怕师父的，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变成了师父怵徒弟了。 “又惦记我什么？” 程知勿佯装无辜地笑了笑，“哪儿有的事儿，我哪儿敢惦记你的东西啊，就是你放那边的那个口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小多一直试着把我往那儿拉。\" 见程知勿打听的是那口袋，烟鬼稍稍松了口气，说：“那个是茶叶。” \"茶叶？\"小多什么时候开始感兴趣茶叶了？程知勿又说：“可以给我看看那茶叶吗？” \"自己去打开看。” 得到允许的程知勿来到了口袋的旁边，小多的鼻子这会儿已经耸动得都要干了，程知勿将手探向了布口袋的拉绳封口，一扯便将其打开了来，再从里面摸出一个铝制的大铁盒，这会儿程知勿终于能闻到一点味道了，可是这味道…好熟悉。 想起来了，是东北深林的松涛和漠河飘落的雪。 是自己那天晚上在旅馆喝过的茶。 程知勿还记得那个叫朱雪梅的女人，她是那家旅馆的老板娘，程知勿本想走的时候找她讨一些这种茶叶，但因缘错会，没那机会，谁知道却在烟鬼这里闻到了这个味道。 “你哪儿来的？\"程知勿猛地抬起头来问道。 “前几天去了一趟东北你莫不是也认识朱雪梅？” \"巧了。\"程知勿再一看烟鬼手中的那杆黄铜烟枪顿觉分外眼熟，这款式不就和柳仙儿丢失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吗？ “你这烟枪我猜一下，你认识柳仙儿？” 烟鬼露出一种类似于恍如隔世的淡淡的欣喜，咂了口烟，说：“早些年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十九世纪末那会儿，我在关外游荡过一段时间，认识了几位出马仙，顺着他们的关系也就与五仙儿搭上了一点交情，这把烟枪确实是五仙儿中的柳仙儿送我的。” 是自己那天晚上在旅馆喝过的茶。 程知勿还记得那个叫朱雪梅的女人，她是那家旅馆的老板娘，程知勿本想走的时候找她讨一些这种茶叶，但因缘错会，没那机会，谁知道却在烟鬼这里闻到了这个味道。 “你哪儿来的？\"程知勿猛地抬起头来问道。 “前几天去了一趟东北你莫不是也认识朱雪梅？” \"巧了。\"程知勿再一看烟鬼手中的那杆黄铜烟枪顿觉分外眼熟，这款式不就和柳仙儿丢失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吗？ \"你这烟枪我猜一下，你认识柳仙儿？” 烟鬼露出一种类似于恍如隔世的淡淡的欣喜，咂了口烟，说：“早些年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十九世纪末那会儿，我在关外游荡过一段时间，认识了几位出马仙，顺着他们的关系也就与五仙儿搭上了一点交情，这把烟枪确实是五仙儿中的柳仙儿送我的。” 认识了几位出马仙，顺着他们的关系也就与五仙儿搭上了一点交情，这把烟枪确实是五仙儿中的柳仙儿送我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格斗 几天后，程知勿坐在柜台后优哉游哉地翻看着手中那本精装带插图的《山海经》，这本书里的图画在科学界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但谁也说不准千万年前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真的有长着六条腿的羊、一只眼睛的牛和半人半猴的怪物吗？ 实际上，即便是以程知勿现在的眼光来看，依然会对这些东西感到不可思议。 但它们真的存在过。 在这本《山海经》中有一页已经被翻得有些泛黄起褶，书页边缘更有多处脆裂，在这一页上只有一句话：伯虑国、离耳国、雕题国、北朐国皆在郁水南。 那个曾经被记录在《山海经》中过的伯虑古国仿若先人向千年后投来的惊鸿一瞥，他们不愿留下过多的言语去描述那个地方，也或许是无力去探索那个地方。总之这让程知勿想破了脑袋也几乎没法儿从这短短的一行字中得到有用的信息，他没打算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郝昭和他那记忆碎片上，如果当年的记忆真有那么好用的话，郝昭早就该解开长夜村和伯虑古国的秘密，又何至于被迫残留一块记忆碎片在那里，直到二十年后才和自己一同发现这件事呢？ 自打长夜村回来之后，玄先生便没有再联系过他，仿佛一点也不关心程知勿究竟有没有把白氏兄弟俩送回去，也不关心他曾经生活过的家乡变成了什么样子。 看起来那个地方真的给了每个离开的人莫大的阴影。 如果不是郝昭情况特殊的话，他二次踏入长夜村恐怕也凶多吉少。 程知勿一把翻动书页，很是熟稔地翻到了另一页内容上，在这页的旁边有一张线条明亮柔和的插图，那是一只浑身冒着火光的大鸟，满是五彩斑斓的羽毛，威仪莫测，画师的功底很不错，即便是纯凭想象构建的作品也能让人感受到凤凰的神异。 伯虑古国和凤凰的记载分别位于《海内南经》和《南山经》，如果说《山海经》果真是一本记录严谨的典籍，那这两个地方在古山海中的位置应当相差不远。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哪里有凤凰的话，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神秘的古山海了。 程知勿看了半个多小时的《山海经》，把书合上之后大致算了下时间，距离郝昭预期中的苏醒大约还有一周左右，自己得提前做一些准备了，可不能像之前无端闯进凤凰木的空间气泡那样全凭一股冲动。长夜村是连玄先生不愿提及的地方，其危险程度可见一斑，之前若不是郝昭恰好克制那游荡的怪物，而程知勿自己又能在黑暗中行动自如的话，他们想要出来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了。 长夜村真正危险的地方还不止是那神秘的无光之地，程知勿和郝昭都有所猜测：外界的长夜村其实也有猫腻。 尤其是那个村长。 他的指尖掠过空气，凭空点出一朵跃动的火焰，那火焰在他的操控下时而旺盛时而衰弱，程知勿通过火灵诀的修行已经大致能够做到掌控体内的那一丝火焰了，再加上这段日子不断盘那枚舍利子的力量，程知勿目前的实力较之三个月前可谓是天壤之别。 他所欠缺的只有实战经验。 唯二两次正面战斗，一次心软被偷袭差点反杀，还得靠郝昭及时赶到才把他救下来;另一次则完全把对手吃得死死的，根本提升不了任何战斗的经验。 可是，真说到战斗的话，新一辈的妖怪和猎妖人恐怕在这方面都是有所欠缺的，超界打击高悬头顶，没有任何一只妖怪敢轻易动手，也没有任何一名猎妖人有与妖怪殊死搏斗的决心，只有十五年前的妖怪和猎妖人们身上还残留着属于他们那个时候的血腥味就连杨研也称不上什么战斗的高手，他的天赋不在战场上。 但程知勿在一周后要面对的可不是有超界打击注视着的文明世界了，他要前往未知的边界，黑暗的领域，或许是远古时代的遗留，也或许是致命的深渊，哪怕是郝昭都没把握能破解伯虑古国的秘密后全身而退，更别提程知勿。 得充分准备才行。 说到战斗经验，程知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玄先生，那是活了三四百年的老妖怪，不仅从猎妖人手下逃生，甚至还亲手干掉过不少的猎妖人，如果玄先生能给程知勿传递一些经验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可是鉴于玄先生及其身后那神秘天启派仍在隐蔽之中，程知勿也不能无缘无故去拜访玄先生，这无异于暴露他于众人的视线里。 找烟鬼帮忙还是算了，他也没什么这方面的天赋，并非在正面战场上出彩的八。 找不到合适的能够传授自己战斗经验的人，程知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学不到战斗经验，掌握一些格斗技巧也是好的，起码被对手近身的时候自己反应能快一点。 程知勿想到的人选就是邹泉，那名退伍下来的缉毒警察。看书溂 邹泉与妖怪、猎妖人均无联系，是普通人世界中的一员，自身的本事应该也是够硬的，教程知勿是没问题。唯一的不确定性在于邹泉愿不愿意教，毕竟他身上的本事有相当一部分是军中的东西，很可能存在对外保密的情况。 程知勿想到这里便准备先联系邹泉问问看，他走到店门口，抬起头便能看到隔壁街邹泉所住的那栋房子，距离程知勿这里直线大约只有一两百米的样子。犹豫了片刻后，程知勿放弃了在这里喊一嗓子的想法，虽然那样邹泉一定能听见，但街坊四邻估计也都听见了。 邹泉之前留了电话在“入洞房”，程知勿一翻记录便找到了。 “喂，邹泉吗，我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好嘞，我两分钟内到。\" 啥，问都不问是什么就直接这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吗？程知勿还一脸茫然的时候邹泉就已经果断挂掉了电话。 他一吡牙，不管怎么说，这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 于是程知勿又进行了一次帮助邹泉寻找合适姑娘的搜寻，他再次看见了一个地址，这一次他不仅看了地址，还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名姑娘，确认对方五官端正、皮肤健康、性格开朗，看上去不像是瘾君子或毒贩后，才退出了特殊能力的状态。 这次可不能再搞乌龙了。 刚一回神，程知勿就听见门口传来了邹泉的声音：“程老板，下午好啊。\" 邹泉比头一次见程知勿的时候要自然许多了。 \"你来得这么快？\"程知勿一看表，这连一分半都不到，邹泉就算是从窗户跳下后滑翔着过来也不止这么点时间。 \"刚好在街口散步，接到电话我就过来了。\" 程知勿点点头，向邹泉递去了一张纸条，“上次的事情是个意外，这回你再去看看,这个姑娘应该很适合你，而且和你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这一单算补偿你的。” 邹泉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他这段时间也是去过不少的相亲平台了，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现在大概也清楚了自己这类男生不是女孩儿们喜欢的类型，起码不是那么适合过日子。少有的两名愿意跟他多聊聊的女生也没把他当相亲对象来看，都是当朋友处的。 邹泉谢了两声之后，问：“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需要我帮忙，是什么事？\" 第一百八十四章 新屋开工 \"我想学点格斗搏击的技巧，实战用的那种，不要看着好看的花架子，嗯最好是能一周就看出成效的。”程知勿本来想说一周速成，但是想了想不太现实，自己又不是什么习武的奇才，一周能看出成效就非常不错了。 他本来还准备对邹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没想到邹泉在听完他的要求后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直接拍了胸脯。 “没问题，我这周正好在休假，你要是方便的话随时都可以学。” \"你们部队里难道没有什么不许透露给外人的规矩吗？就这样随随便便就能学？\" 程知勿颇有些疑心，毕竟一般人谁学这种东西，练一身本事出来又不在体制内，万一到处惹事怎么办？岂不凭空给社会制造压力了。 “没什么规矩啊，这就是很普通的格斗技巧，每个人学去后都有自己的理解，我在部队的时候听班长说过一句话，他说这些狗屁技巧等到双方拼死拼活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就全都忘完了。我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真正在近身搏斗中派得上用场的招式都是根据当时情况临场发挥的，哪儿有那么好的对手会跟你一招一式来回打，又不是拍戏。” “也是这个道理，但对我们这种一点技击基础都没有的人来说还是得从死板的招式开始学。\"程知勿赞同邹泉的说法。 \"对。\"邹泉想了想，又说：“你想要一周内见成效的话是不难的，但效果如何就得看你下功夫的程度和天赋了。” 技击不比锻炼身体，前者可在短时间内做得有模有样，但后者则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一点点去提高身体的各项机能，同时后者也是前者的基础，身体越扎实，素质越好,在技击之术上的发挥空间也就越大，这就是为什么练武术一定要身体好的原因。 邹泉告诉程知勿，在部队上学这些的时候是从身体素质开始练的，但程知勿要一周内见成效，那就不能在身体素质上耽搁时间了，直接练习能够运用得上的技巧。 两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完成了一套拳法的教学，程知勿从一开始的软绵无力，拳不直手不正，到最后勉强有了点虎虎生风的感觉。邹泉看得略有惊叹，说程知勿底子不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但身体素质比这个年龄段的平均水平高出去了很多。 拳法多直，讲究爆发力和正面对敌的技巧，这套拳法中有一半是技巧是赤裸裸的进攻，而在进攻之中又有数种致命的招式，普通人一旦被打到，没有其他防御措施的话最好的下场也是截肢或休克。 \"别人找你学你也这么教吗？\"程知勿在打完之后方才品出一丝不对来，要真这样教，那指不定得出多大乱子来。 “那倒是不会…邹泉挠了挠头，他不太擅长说这种委婉的话，“但局里都说你是前局长的干儿子，我想也就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 \"啥？谁说的？”程知勿掏了掏耳朵，这些天怎么净听些震撼三观的话呢？ \"不是吗？\" 程知勿表情一僵，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谁告诉你这种事的，我都说了别把我和干爹的关系到处说，告诉我是谁说的，我改明儿找他算账去。\" \"那你可能是算不了这个账了。\"邹泉咧嘴一笑，“是前局长的亲儿子，二级警长,郝昭同志说的。我们和警局是一个体系下的两拨人，互相之间算是同事关系，来往很频繁。” 二级警长？郝昭那家伙什么时候升官了，之前他自己还说只是四级。 \"他\"程知勿想问郝昭不是沉睡了吗，但又不知道郝昭跟局里是怎么交代的。 好在邹泉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程知勿的话茬：“他二十多天前请了个假说有事离开一趟，我入职到现在也都没见过他，但是你是郝局长干儿子这件事是他请假那天顺口透露出来的。\" 程知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郝昭在沉睡前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布置，看起来是早就料到我会有找警局帮忙的一天，也可能是给我留了块护身符。 \"不管怎么说，还是麻烦你了，之后几天如果有空的话下午都来教我可以吗？\" \"没问题。” 送走邹泉后，程知勿恨恨地在笔记本上记了一笔，郝昭这家伙真是变着法占便宜，即便是好心，那自己也成他干儿子了。看书溂 这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从街口来到了\"入洞房\"的旁边，中间夹杂着履带滚动的动静和大嗓门的吆喝。 程知勿一算时间，想起来今天是动工的日子，袁老三的效率确实没得说，还得是本地人出面管用，真要求到烟鬼那里去的话说不定这事儿能拖到什么时候去。袁老三仅仅用了五六天的时间就把地皮和人工物料等诸多事宜全都妥当安排了下来，只等程知勿一声令下便可破土开挖，打下地基。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了店门，正巧撞见了朝这边走过来的袁老三。 袁老三手里拿着一沓文件，看见程知勿后便把文件递到了他的手里，说：“程老板,没让您久等，最后那张是土地拥有许可证，倒数第二张是开发许可证，除了这两张之外，上面的那些文件都需要您看一下，签个字，签完字之后即刻就可动工。” 程知勿接过来扫了一眼，大致是一些必须的手续，他便签了下去，袁老三没有坑他的道理也没有坑他的胆量。 \"工期预计是？\" \"最多三个月。\"袁老三拍着胸脯保证，\"这是我手下能拿出来质量最好、效率最高的建筑团队了，给您用的建材也是性价比最合适的，三个月不长，慢工出细活嘛。” “好。我给你的设计图呢，带着没？” 袁老三抬手一招，\"高工，设计图在你那儿没，拿过来一下，程老板要用。\" 一名头戴黄色安全帽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卷a0尺寸的图纸，这是放大后的设计图，他讲设计图递给程知勿的同时打量了对方几眼。这名姓高的工人在袁老三手下也有三四年了，经常听说大老板每年都会给这条巷子里的一位年轻人送礼，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搞不懂大老板为什么那么尊敬他。 程知勿抬手一指设计图上他预留出来要装超界打击屏蔽系统的地方，烟鬼依照他的要求在那里添了一个夹层。 程知勿说：“这里的夹层暂时不要做，把位置留出来。” 高工很疑惑地看了看设计图，他之前就觉得奇怪，这处夹层看上去一点用都没有，设计图上明确标注这里是要封死的，除非屋主准备在里面藏尸，不然他都搞不懂这个夹层是干嘛用的。而现在程知勿又要求夹层暂时不要做，高工顿时觉得对方是在戏弄建筑团队。 可是袁老三直接摆了摆手，把高工酝酿中的话全都赶了回去。 他能质疑程知勿吗？ 程老板爱怎么着怎么着！这房子修起来之后就算程老板看着不顺眼又要求一天之内给拆了都没问题！ 于是，空地上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建筑作业。 在这一片喧闹嘈杂之中，就连\"入洞房\"的外墙都免不了会被波及的场面上，却有一处完全置身事外的净土，那是被厚重的钢化玻璃保护在内的一株小树苗。应程知勿的要求，施工团队对它进行了万全的保护措施，以免在房屋修建过程中遭到损伤。 谁都不明白程知勿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袁老三也不知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失忆 接下来的数天，程知勿都在盘舍利和监工之中悠哉度过，两者的共同点是进度都不大，那枚舍利就和一开始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亮度、大小和重量都是，程知勿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彻底消化了这枚舍利中蕴含的能量，那恐怕连郁画青都很难是自己的对手。 话说回来，程知勿不知道那名小沙弥为什么要给自己这样一份大礼，或者说为什么渡一切苦厄娘娘要借祂的化身之手送出这样的礼物。 祂是渡一切苦厄娘娘，可不是圣诞老人娘娘。 和舍利一样进度缓慢的建工进度目前还处于勘察规划阶段，工程团队在拿到设计图后要依据现场情况进行一定的修改，定下地基柱的位置，以及必要的边界条件，所有准备工作完成后才能开工破土。 时间过得很快，在从长夜村出来后的第一个月零三天，聊天软件上长久保持灰暗的郝昭的头像终于又一次亮了起来，一条消息被发送到了程知勿的手机上：我醒了。 很快，还没等程知勿回复，第二条又发了过来：你是谁？ 程知勿的表情一凝，郝昭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他刚想给郝昭打个电话过去，那边就又发来了第三条消息：我看到我留下的字条了,请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到你那里去一趟，但我不确定这个时间需要多久，我说不上来从我这里到你那里有多远，从我留给我的描述来看应该不怎么远这家伙失忆了？程知勿这要是再看不出来问题那就是傻子了。 但是好在从郝昭的消息看来，他在沉睡前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所以给苏醒后的自己留下了用以提醒的字条。 观察者最为信赖的记忆接二连三地出问题长夜村的影响不可谓不严重。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从街口飞驰着驶到了\"入洞房\"门前，随后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停在了原地，郝昭要命的车技简直是他的招牌特点，即便记忆出了问题也还能保持这样的高水准。 程知勿握着舍利走到门口，他的手中有两颗球，一颗是那枚光洁如白玉的舍利，另一颗则是昨天刚从工地建材里薅来的装饰用的金属球，大小正好和舍利差不多，程知勿的手也刚好能握得过来这两颗球，于是他索性把舍利当成了健脑球来盘。 两颗球在他手里不时发出咔咔的碰撞声，让程知勿有种提前迈入老年生活的感觉。 车门推开，一阵有些踉跄的脚步从车上走了下来，一个月不见，郝昭此时的面色竟有些难看，苍白中隐隐透着一丝惨绿，双眼无神且下垂，不知道的还以为郝昭的肾亏空了。 \"怎么回事？\"程知勿一伸手架住郝昭的胳膊，再慢一些他怕郝昭直接摔在他门口郝昭大口喘着气，缓了缓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紧紧注视着程知勿，把后者看得一阵发毛，他才用颤抖的语气开口道：“我我以前开车一直这样吗？\" 合着郝昭是被自己的车技给晃晕车了。程知勿一听差点抚掌长叹，真是因果终有报啊，不过郝昭失忆后能仅凭本能就把车开出这水平也真不容易。 好歹把郝昭劝进店里后，程知勿让他坐在了沙发上，自己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茫然的郝昭。此时的郝昭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从未来到过这里的陌生人，他在确认此处的安全之后便开始用那让程知勿感到熟悉的审视的眼光扫荡着所处的环境，把有价值的信息一一纳入眼底。 “你失忆了？\"程知勿问，顺便给他递了一杯茶。 “不算完全失忆，我的记忆停留在了1997年但我发现今年已经是2017年了，我像是睡了一觉，一觉便睡了二十年，刚睁眼时我几乎以为自己还躺在陈仓的军帐里，而自己还是那名陈仓总兵，可世界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千年，那不知去向的二十年的记忆在两千年中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像是滚滚浪涛中扑腾出了一下的一朵小水花。\"郝昭探知的眼神略过店里的每个角落，这座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建筑，这间古老陈朽的婚介所隐隐与他的记忆契合，这正是当年的风格。 程知勿注意到了郝昭话里提到的“二十年\"，那正是对方第一次进入长夜村的时间\"你知道长夜村吗？\"他问。 \"不知道。“郝昭想了想，摇摇头，“但看来那就是让我丢失二十年记忆的原因。 他虽然失忆了，但一点不影响思维的灵活。 “你留给自己的字条上写着什么？\" \"我苏醒后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一个叫程知勿的人我醒了，于是我依照本能拿出手机发了信息给你，然后我就看到了贴在床头的字条，上面没太多有用的信息，只有一行字，写着这里的地址。\"郝昭从兜里摸出一张粉色的便利贴来，递给了程知勿。 他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是谁，但是他相信自己沉睡前留给自己的信息。 程知勿接过字条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相当潦草，他见过郝昭的字，说不上名家之笔,但也带着一种风骨，绝不是如字条上这样凌乱的线条。 这字迹只能说明一件事：郝昭是在急迫之中写下的字条，甚至可能他根本就没写完,只是时间不够了。 程知勿的表情无比凝重，原本以为可以依靠的郝昭竞然在苏醒后直接丢失了二十年的记忆，难道要自己主导这一次对长夜村的探索吗？程知勿没有把握。 不行，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再次闯入长夜村。 这样的话不得不联系玄先生了，希望他那里还有更多有用的信息。 坐在旁边的郝昭看着程知勿脸上一阵变化，想了想说：\"看来我的状况给你带来了不少的困扰，但我觉得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相信我，不会给我和你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程知勿不是没想到这点，但郝昭事前一句招呼都没给他打过，这让程知勿心里很没底。 他不想把自己的安危交到不可知的变化上。 这时，郝昭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一串五位数的短号，没有备注。 程知勿也看到了这个号码，他同样不认识，但短号一般都是单位内部的便捷号码，这个电话大概率是警局打来的，估计也是有人看到郝昭的聊天软件上线了，故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情况。 郝昭把电话接了起来，但开口就让程知勿跳起来给他嘴捂上了。 他说：“喂，我郝国钧啊，你哪唔唔唔。” 程知勿一手死死遮住话筒，一手摁住郝昭的嘴，低声在他耳边说：“你「哔--现在叫郝昭，郝国钧是你爹，别说漏嘴了。” 郝昭猛点了点头，程知勿这才松开手。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有关切：“你怎么了？是不是精神受到打击\"看书喇 \"啊那个，我刚睡迷糊了，梦到我是我爹，嘴瓢了一下。\"郝昭一个哈哈打了过去,不给那边再多问的机会，赶紧转移了话题，\"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就跟你说一声忙完了赶紧回来，再不回来局里要给你处分了，就算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也难免。” 第一百八十六章 玄先生往事 挂掉电话之后郝昭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程知勿：“你说我这一次的身份叫郝昭？ 程知勿点头。 \"奇怪”郝昭拧起了眉头，“我应该跟你说过我的真实身份，按说我们观察者是几乎不会在后世的身份中用上自己本名的，这样做不光是自己听着别扭，更多的影响发生在暗处。名字和生辰八字一样，是一个人特征的体现，用上本名可能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因果。” 程知勿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郝昭从来没提过这一茬。 “看来在我更换身份的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会是什么事？\" “具体很难说，但一定让我预感到必须要以真实身份入局才能玩得转的大事” 郝昭犹豫了一下，接下来的话似乎让他在说与不说之间很是为难，可他还是决定依照自己在沉睡前留下的一丝情绪倾向选择相信程知勿，“如我刚才所说，本名是一个很特殊的东西，它能给我招来因果和负担，但同时，它也是我真正的运数与力量—这是一把双刃剑，总的来说，当我是郝昭时，我才是真正的自己，才有资格去做郝昭能做的事情\"我大概理解了，郝国钧或者别的名字就像是一根避雷针，能让你免去许多麻烦，但也让你失去了冒险的机遇和机会。”看书喇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的眼光和理解能力很不错。“郝昭上下打量了两眼程知勿，问：“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邀请你加入观察者的群体。” “你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了。” “是吗？我认识你多久了？” “三个多月。” 郝昭显然不太相信，他不理解自己堂堂活了快两千年的观察者，怎么会和只认识了三个月多一些的人有这样的交情。 程知勿本来想装一下大辈的，谁让郝昭在局里说郝国钧是自己的干爹。 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郝昭的记忆早晚都会恢复，到时候让他打一顿也不划算… “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到局里去，目前你的状况指定得说错话，先继续请着假，我回来之后再跟你一起去局里。“程知勿说着，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一手从柜台后捞起外套，一手把盲杖别在了腰上，他要去一趟妖理会。 \"你去哪儿，我在这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郝昭知道失忆的自己容易捅娄子，竞格外的安分。 “去一趟成都找个人。你不要乱跑就行了，尤其注意不要到楼上去。“程知勿叮嘱了一句，不让郝昭上楼的理由很简单：担心他伤到睡觉的陈天宝。 交代完之后程知勿便出了门。 刚走出去他又转了回来，朝郝昭伸出了手：“车借我用一下。\" “喏对了，你有驾照吗？” 程知勿想了想，坚定地点头：“有。” 他有个屁的驾照，只是看着郝昭的车是自动挡，难度不大才敢开。 两个小时后，程知勿开着晃晃悠悠的车来到了swc园区的门口，他发誓自己回去之后再也不嘲笑郝昭的车技了，这车真不是那么好开的。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程知勿来到了swc大厦前，这也是妖理会隐藏在现代社会下的总部。 顺利用脸刷开了门禁，程知勿进入到了swc大厦之中，上次来到这里时他只去了地下的会议室，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溜达，而这一次他直接顺着楼梯往上爬去，也不管哪层楼是干嘛的，反正探头看一眼，只要里面有活动的妖怪，就进去晃荡一圈，然后再往上爬。 一个多小时后，程知勿气喘吁吁地坐着电梯从他的权限能进入的最高楼层回到了一楼。他顺了顺胸口的气，不由感慨妖理会对自己的老窝真下功夫，每层楼都有着特殊的布置，没有哪层是不镶嵌空间气泡的，这来自凤凰木的特殊技术确实为妖理会做了不小的贡献。 他在这一个小时中并没有跟任何一人说过话，也没打听玄先生的位置，他只是到处溜达，让所有人都看见他。 他们大多还记得程知勿这名被破例吸纳进入妖理会的人类，但很少有人知道程知勿已然升任了副队长，看他的表情基本都是不屑一顾或嗤之以鼻的。 在溜达完之后，程知勿便一秒也不多待，坐上车离开了swc园区。 在回去的路上他开得有些慢，一方面是渐渐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有了忌惮，另一方面则是在等待可能出现的变化。快要上高速了，程知勿的表情依然平静，如果在进入高速收费站后预想中的情况仍然没有出现的话，那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突然，车顶上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开着的天窗中跳入了车厢，那是一只通体黑色的猫，没有一丝杂毛，它看上去已经上年纪了，皮毛不再紧致，可动作还依旧灵活。 程知勿从后视镜中看见了这只黑猫，突如其来的访客让他差点没把住方向盘。 但还没等他踩下刹车，那只后座上的黑猫就变成了玄先生的模样。 \"您的本生相是一只猫？\"程知勿惊叹地脱口而出，他从未想过那看上去陈朽阴鸷的玄先生竟然会是一只猫妖。 \"当然。\"玄先生本想端坐在后座上，但奈何程知勿的方向盘实在把不稳，即便是以他猫妖的平衡力也不得不东倒西歪地跟着车子晃来晃去，待适应了程知勿的风格后，玄先生抬起头来，通过后视镜的折射看向程知勿的双眼，“你在swc大厦中游荡了快一个小时，我想不会是闲到没地方溜达了？” “找您有事，这里能说话吗？” \"能。\"玄先生点点头，\"就你这随时可能给自己灭口的车技，我没啥不方便说的程知勿嘴角抽了抽，他没想到古板的玄先生还有会开玩笑的一面。 \"我想再问问您关于长夜村的事情。” \"怎么，你还想回到那个见鬼地方去？\"玄先生警告道：“长夜村是有记忆的，它会记住每一个从它手中逃掉的生物，我当时告诉过你。\"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程知勿斩钉截铁。 余小小的父母在那里，古山海的秘密或许也能在那里掀起一角，郝昭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程知勿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既然你执意要去\"玄先生轻轻叹了口气，“但我知道的也不多了，你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我当时的故事，或许你能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麻烦您了。” “故事得从两百年前讲起，那是我还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黑猫” 长夜村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在别的山村中，若是修建祠堂的话，那祠堂里一定会供着过去每任村长的牌位，可这里不一样，村长的牌位是不能入祠堂的，这不是大家歧视村长，相反，长夜村的每一任村长都很受大家爱戴。 可这个规矩就是曾经的某一位村长自己定的。 那长夜村的祠堂供什么人呢？ 供族长，也被成为老祖宗，当然，只有死了之后才能获得\"老祖宗\"的光荣称号。 族长这一脉是单传，每一任族长都会在死后被供入祠堂，同时新一任族长则接替父亲的位置。 长夜村另一个奇怪的地方在于，这里的二十几户人家竟然有着十几个不同的姓氏，和那些能够被简称做\"赵家村\"、“王家村\"的山村完全不同。 族长那一支姓杜，这一代的族长叫杜玉梁，他老婆很争气，一口气给他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大的叫杜安正，小的叫杜瑞正。 按照规矩，杜安正将在父亲死后接替族长的位置。 可是杜安正的心思没在这上面。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故事和粽子 在杜安正小的时候，村里来过一位落魄的文士，那人自称是逃难来的，希望能在长夜村暂时住下来，作为回报，他可以为村民写春联、代写信之类的的事情，这在外面是很常见的，屡试不第的读书人总得有点糊口的方式。但是长夜村在这方面没有什么需求,他们既不贴春联，也不会向外面写信或从外面收信。不过，他们也是给那文士找了份差事：记账，为每一次的外出赶集买卖物资记账。 山外的镇子给了他们不少的方便，但也让长夜村的村民有些紧张，他们担心自己生活的家园会被频繁地打扰。好在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自从明末清初那镇子渐渐建立起来开始，到现在的嘉庆七年，也只有落魄文士一人进山找到过长夜村。 村长问他是哪儿来的，他说自己本是江南人士，因逆贼叛乱而走失了方向，一路上跌跌撞撞，身后又有逆贼追杀，所以躲到了深山里来。 村长偷偷跟大家说那文士在说谎，最近的叛乱势力只有白莲教一支而已，但白莲教从来不乱杀普通人，更不会追杀这样一个清白的文士到离江南如此偏远的大山里来。但说谎就说谎，村长说完之后又摆摆手表示无所谓，让大家不要去揭穿，村里能有一双从外面来的眼睛也是好事，长夜村与外界闭塞已经太久了，正好让文士好好给大家说说外面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那年杜安正八岁，既不需要下地干活，也没什么别的愁虑，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文士那里听故事，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了，文士便会跟他讲很多不给其他村民讲的故事诸如一些敏感的传言或坊间说皇帝的坏话。 当然，杜安正只是把这些当真正的故事听，他不知道什么皇帝，也没见过路有冻死骨的景象。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文士每每说到这些总会以这句唐诗结尾，他说写出这句诗的人是有诗中圣哲之称的杜甫，杜子美。 杜安正也不知道什么杜甫，但是这个听上去很风光的人竟然和自己同姓，让他莫名与有荣焉。 杜安正养了一只猫，一只黑猫，是用来抓老鼠的，杜玉梁不怎么待见那只猫，说黑猫不吉利。但杜安正很喜欢自己的猫，连去找文士听故事都会把猫带上，也不管猫愿不愿意、会在他身上挠出几条血印子，反正最后猫总是拗不过杜安正。 文士第一次见到猫的时候用了一个“玄\"字来形容它的毛色，杜安正听不明白，文士说玄就是黑的意思，于是杜安正开始叫它为\"玄\"。 一人一猫在文士那里听了许许多多的故事,文士看上去落魄无比,但肚子里的墨水却依然饱满，能从黄帝战蚩尤讲到武王伐纣，从孔子游列国讲到王阳明龙场悟道，他很会讲故事，或者说很会煽动人心，总会在故事里悄悄加入一些难以察觉的情感引导，让听故事的人一点点随着他的脚步走入那个结局。 杜安正很小，他一点防备的心思都没有，好在文士也没有害他的想法。 时间很快过去了三个月，文士给村民们讲的故事仍然一次都没有重复过，他给杜安正讲的故事也是一样。可是村民已经不去找他听故事了，对他们来说，新鲜感过去之后,与其浪费一下午时间去听一个王爷叛乱的故事，不如好好关照一下自己那片地。 只有杜安正还在坚持去听故事，文士也从未表现出过不耐烦或拒绝，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留在长夜村的依凭，只要村里的人还需要他一天，他就能在这里再多躲一天。 这天，杜安正又抱着玄去找文士听故事。 但他刚走进门就发现文士和往常不一样了，一般来说，文士都会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诵一些杜安正听不懂的诗词文章，但今天文士则把袖子挽了起来，伏在地上捣着一团糯米，时不时从旁边桌案上摆着的一些粉末中捻一撮撒在糯米里，然后继续捣。 \"喂，你在做什么？\"杜安正称呼他都是直接喊\"喂\"的，文士纠正过几次，说要喊聂先生，但杜安正嫌麻烦。 \"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我捣一些糯米来包粽子。“文士笑了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伏下了身去。 噢，原来这就是粽子！杜安正当然从文士那里听过屈原投江的故事，但他这是头-次见到粽子的实物，起初他还以为是什么硬得跟河底的石头一样的东西，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挺好吃的？ “你不是常说什么君子远…远…” \"君子远庖厨。\"文士接过了杜安正的话，脸上的笑掺上了一丝苦涩，\"再远庖厨的话聂某就得饿死在这荒山野岭了，孟夫子是没见过我们这样的落魄文人啊。” \"你老说长夜村是荒山野岭，但我觉得挺好啊。\"杜安正颇有些不忿，文士的话让他有一种高攀不起的感觉。 文士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仰头望了一眼窗外被群山环绕的狭窄天空，说：“非也，此乃坐井观天，外面的世界有八荒六合，有山川河流，有看不到尽头的稻田，有高耸威仪的宫殿，有折柳的渡口，有十八里长亭，而且外界的夜晚是不需要躲避的，虽然晚上有规矩不让出门，但那里的夜晚并没有长夜村这么可怕。\" “真的有不会吃人的黑夜吗？\"杜安正对文士的描述显得将信将疑。 文士笑着摇摇头，他对杜安正很是耐心，“你见过就知道了，就像我在抵达长夜村之前也从不相信会有吃人的夜晚一样。\" “这是常识。\"杜安正嘟囔着。 他还是个小孩子，文士不会跟他计较，观念是根植在骨子里的东西，光靠他一言两语根本无法扭转，只有杜安正亲自出去看看才行。 第二天，文士给了杜安正一个粽子，素粽子，什么都没加，就连盐也只撒了一小撮——没辙，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物资稀缺，对文士来说和生活在荒山野岭无异。 但即便是这样质量低下的粽子，杜安正也吃得满脸都是糯米粒，家里每天都是咸菜和汤，连油都只有在每个月的月初和月中能加一些在锅里，肉更是只有过年才能吃一口的珍馐美味，他哪里吃过外面发展了数千年的美食。 \"这东西叫什么？\"杜安正满嘴都是糯米，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囫囵了起来，“粽子\"对，粽子。\"文士咬了一口自己手里那个，他吃得很仔细，在长夜村这种地方，想要吃上一口粽子是真不容易，多亏了外面还能联系上自己，送了一些调料过来。 杜安正两口就吃掉了自己的那个粽子，当然，他没有忘掉玄，吃之前就掰了一个角放在玄的身前，一人一猫都吃得意犹未尽。 \"教我做这个！\"杜安正的眼里冒着精光，要是能学会做粽子，那以后还吃什么咸菜啊！ 我要天天吃粽子！ 可是文士摇了摇头，在杜安正的瞪视中，解释道：“这里做不出来的，你没有材料杜安正可不傻，追问：“我们这里没有，那你的材料又是哪里来的？\" \"朋友送进来的，只有那么一点，已经被我用完了。\"文士站起身来，他今天的背影看上去比往日多了一份单薄，似乎这一个粽子便勾起了他无穷的心事。 “外面有很多粽子吗！\"杜安正见文士走进屋里想要关门，忙问道。 文士顿了顿，说：“多，多的是，达官贵人们要是愿意的话每天都能吃上，皇帝老儿要是愿意的话每顿饭都能吃上，但老百姓再怎么想吃，也往往只有在端午节能吃得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为了活着 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杜安正始终没有忘记美味的粽子，但不管他怎么闹，文士也只是手一摊：没了，真没了。 杜安正想让文士叫他那外面的朋友再带一些材料进来，但文士却说那朋友忙得自顾不暇，下次再来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了。但杜安正仔细想了想，长夜村里除了文士之外，他便再没见过任何一个外来的陌生面孔，文士口中那位朋友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八岁的小孩儿长得很快，身体与心智都是这样的，尤其是杜安正经常听文士讲故事,故事中包含的道理一点点浸润着他的思想和灵魂，让他比弟弟杜瑞正看上去成熟了很多很多。 又是寻常的一天，杜安正抱着玄又一次走在去文士家的路上。 玄最近已经不反抗了，一方面是习惯了，另一方面则是它也长大了。玄是在杜安正六岁那一年被养下来的，到今天它也有两岁多，是一只成年的大猫了。 这一次，杜安正来到文士家门外时，却发现院门紧闭，似无人居住一般。他看了看怀中的玄，发现玄的耳朵朝着屋子的方向动了动，略一琢磨，知道玄这是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声音。 大白天的关门闭户干什么？杜安正蹑手蹑脚地打开院门走了进去，他把玄放到了地上，免得抱着猫行动受限发出声音。他要去听听那姓聂的家伙在屋子里干什么，莫不是又在吟他那些高深莫测的诗词文章？但也用不着这么防备外人啊。 杜安正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窗户底下，终于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让他差点惊讶出声的是，里面有两个人的对话声，其中一个是文士，另一个则是从未听到过的女人的声音。 \"佛母已于济南被围，朝廷的军队彻夜搜查，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我们恐怕…\"这是那个女人。 “吴中辞呢，他没跟在佛母身边？\"这是聂姓文士。 \"姓吴的叛变了。”一阵咬牙的声音响起，“无生老母不会放过他的。\" \"(沉默)\" \"你在这里躲了快半年的时间，我们的局势却越来越艰难，若是再躲下去，恐怕这辈子都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我知道了。” “哎你说佛母要是被抓了可怎么办啊？\" \"不用担心，还会有第二个佛母站起来的佛母这两个字的背后不是某个人，而是我们所有人，是人心，只要白莲教还在老百姓中有声望，佛母的位置就永远不会空缺\"你比我看得清楚，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你比佛母都看得清楚，聂东呈，你我共为佛母左右护法这么多年，尽心竭力为白莲教做的事数不胜数，但现在佛母被围，白莲教大厦将倾，你不用反驳我，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眼光总之我只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某一天娶妻生子，抛去白莲教左护法的身份，回到乡间做一介忙农。\" \"………(沉默)\" \"我明白了，你不用再回答了。\" \"不，我只是在思考，我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你真的在考虑？！等等来得及的，只要你想的话。\" “错了，来不及了，走得太远的不只是我，还有我们身后的千千万万贫苦百姓，我们这朵白莲在浮出水面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和朝廷你死我活了。” \"你…\" \"……(沉默)\" \"你今天沉默的次数比我认识你以来的总数都多。” \"我明白佛母为什么会被围了。\" \"为什你不会在怀疑我？！” “不，我相信你，我始终都相信你，我所说的原因另有出处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已经走太远了，白莲教也走太远了，远到在不知不觉中已脱离了我们最初的目标,我们开始争权夺势，希冀着能够推翻朝廷，自己当家做主，但是老百姓只想混口饭吃,只想活下去，活下去啊（深深吸气）活下去真是太难了。\" “你是说人心已经不向着我们了？” “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佛母了谢谢你让我想明白了这些事，至少让我知道我们到底输在了哪里。” \"为什么要谢我？\" \"因为你也想走了，你想和我拜堂，想和我生个大胖小子，想过男耕女织的平淡日子，想……” \"不要再说了。\" 蹲在窗户底下的杜安正听着房间里时而激动时而平淡的对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只听出了白莲教和左右护法的字眼。他从村长那里听说过白莲教，那是一伙乱党逆贼，没想到文士竟然是那种势力的人，而且似乎还身居高位。 杜安正一时有些庆幸自己的好运气，每天和这样的人接触竟然还没有被害。他打定主意立刻回去把听到的事情告诉父亲，然后再把文士驱逐出长夜村，这样危险的家伙不能留在这里，他会给长夜村引来祸患。 可是他蹲的时间太长，站起来时竞闪了下膝盖，重心失稳，向前扑倒在了地上，发出哎哟的叫喊声。 顿时，房间内的对话戛然而止，几秒后，房门被拉开，文士站在门后看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杜安正，脸色如往日那样平淡，似乎并没有追究他听墙根的过错的想法。 杜安正看着文士，半是害怕半是好奇地朝着房间里望了望，想看看那个说话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可是房间里哪有什么女人，只有一只画眉鸟站在窗台上，颇有灵性地转过头来看了杜安正一眼后展翅飞上了天空。 \"进来。“文士侧过身子。 杜安正缩了缩头，略带谨慎地看着文士，说什么也不愿意进到房间里去，他可从对方嘴里听过不少杀人灭口的故事了，谁知道这次的主角会不会就是自己呢？可是这时，被他放到一旁的玄却踱着步子跃过门槛，旁若无人地进到了房间里去。 杜安正一急，也追了进去。 他一把将玄抱住，转过身来警惕地看着走进来的文士，可文士并没有对他如何的想法，只是背着双手走到桌案旁边冲了一壶茶。 \"你听了多少？说实话就行，我不会责怪你，我得知道你听了多少才好决定从哪里开始给你讲这个故事。” 听到故事时，杜安正的眼睛亮了亮，他感觉到了文士身上确实没有恶意，怀中的玄也始终顺着毛，他选择相信自己和玄的直觉。 于是文士给他讲了一个关于农民起义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这群人从历史中找出了一个名字来给自己的组织命名，那就是白莲教。这个故事不长,几分钟的时间便已接近了末尾，但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的故事并没有结局。看书喇 “我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的。“文士如是说。 杜安正懵懵懂懂地仰着头，看着眼前的文士，第一次喊出了那三个字：“聂先生，你们为什么要起义呢？” 聂东呈愣了一下，旋即用一种近乎于释然的语气缓缓说道：\"为了活着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试探 “后来的杜安正告诉我，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也永远忘不了那只停在窗棂上的画眉鸟。\" 后来的后来，聂东呈死了，他一辈子都没有再离开过长夜村，甚至后来的一些小孩子都以为他就是长夜村的原住民，也没有村民再排挤他，哪怕他再也算不清账。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真的会融入那里，聂东呈就是最好的范例，可他是走不掉吗？不是，只要他愿意，这大山并非天堑。那他是不想走吗？也不是，他不止一次地跟杜安正说他想念故乡的酒了。 年幼的杜安正从来都听不懂聂东呈说的这种两相矛盾的话，想走，能走，却始终不走，直至客死他乡，埋骨青山，聂东呈也再未踏出长夜村半步。 聂东呈死的那天刚好是长夜村外出买卖物资的日子，姓王的那户人家身强力壮，经常担任这项活计，相应的，他们也能看看外面的风景。那天聂东呈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村长来看了摇摇头说命不久矣，大概是痨了，聂东呈把已经二十六岁已是族长的杜安正叫到面前，有气无力地讲了最后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杜安正十八年前听过，是那群自称白莲教的农民起义的故事，可是当时聂东呈没有讲结局。 这一次，聂东呈把结局补上了。 \"失败了，都失败了，我们走得太远，偏离了本心，最忠心耿耿的吴中辞叛变了，我不怪他，他从想要推翻宫殿里那些家伙的人，变成了另一个宫殿里的人；林阿眉无心辅佐新的佛母，我也不怪她，她是一只自由的鸟儿，是没办法被困在什么地方的；至于我聂东呈，我曾官至正三品奉天府府尹！\"他的音调猛然拔高，仿佛能穿云裂石，直达天听。 \"但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的结局我们的出现究竟改变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无数百姓拥护下的我们只是大清王朝下一朵不起眼的水花。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本是那朱门之人，却落得冻死骨之结局。“聂东呈的声音颤抖了起来，音调也越来越低沉，杜安正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约莫也就这几句话的工夫。 \"我遍观前朝经卷典籍，仰察天象，俯视人情，竟找不出生门所在，是我找错了吗杜安正不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反正聂东呈经常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这时，村口响起了一些骚动，那到山外买卖物资的人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说是料到聂东呈一定会感兴趣，专程驻足听了两刻钟，这才回来。 \"嘉庆皇帝驾崩了。\"杜安正把这句话带给了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聂东呈。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聂东呈在听到的一瞬间瞪大了双眼，眼角近乎能渗出血丝，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用力地在床榻上捶了好几下，边捶边含混不清地呼号着什么,最后，他的动作戛然而止，身子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咣当+声倒了下去，半边身子斜斜地挂在床边。 死亡来得如此突然，就像长夜村中那些误入黑夜的人一样。 聂东呈是真的融入了长夜村的，从生到死都是。 杜安正有些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打算走出房间去通知大家聂东呈死了的消息，一会儿再一起把他给埋了，这对一个外人来说算是莫大的殊荣。可是他刚转过身，就发现自己养的那只老猫，玄，趴在门口，嘴里叼着一只死去的画眉鸟大口地嚼着，血丝顺着玄的胡须点点滴下，落在地上仿佛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背影。 有的人从外面来，却成为了这里的一部分，有的人在这里出生，却总想着离开。 前者是聂东呈，后者则是杜安正。 在聂东呈死前，杜安正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个问题，可是聂东呈的死像是一根尖锐又满是毛茬的刺，狠狠扎进了杜安正的心里。他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粽子和月饼又有什么区别，上元节真的会有满天的灯笼吗最重要的是，他想替聂东呈去看看新登基的那位皇帝是尧舜还是桀纣。 聂东呈不能白死啊，他死了自己没故事听了没故事听又能怎么办呢，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亲眼去看看那些故事好了。 于是在某一天的夜晚，杜安正带着快要老死了的玄走入了浓墨一般的夜色中，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长夜村的村民出山买卖物资的时候听说当朝一位姓吴的大人物在外出游玩的时候遇刺死了，刺杀吴大人的逆贼身边跟着一只很厉害的猫，帮助他逃掉了官兵的围捕追杀。那人讲完摇摇头，直呼瞎他妈扯淡，猫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肯定是官府为摆脱保护不力的罪责想出来的蹩脚借口罢了。 故事到这儿就算讲完了。 玄先生抓着车厢上方的把手尽量稳定住身体，他敢发誓，程知勿的车绝对比自己的那个故事还要曲折颠簸。 \"你们在无光之地里遭遇了什么？“程知勿最关心的是这个，当然，听一个故事他也是很乐意的。 \"什么都没有，我那个时候刚刚开启了一些灵智，林阿眉虽然是妖怪，但吃掉她还不足以让我在短时间内成为合格的妖怪，我只记得在那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中，杜安正抱着我走了很久很久，我们像是掉进了某个无边无际的地洞里，比起恐怖的禁忌之地，那里更像是一座监牢。” \"有这么点意思。\"程知勿点点头，这也是他觉得无光之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的原因，那里除了看不见和听力受限之外似乎没什么其他麻烦。看书喇 “我想其实大部分误入无光之地的人都是在黑暗中被自己的恐惧给折磨致死的，只有少数可能真的碰上了什么不该碰上的东西。” \"真有？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是杜安正说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告诉我，但是” 玄先生没有往下说，程知勿已经知道了答案，那就是村长，长夜村中最可疑的家伙,如果说村子里有人知道无光之地的事情的话，那就一定是村长了。 “那你们又是怎么出来的？\" “那是一座监牢，找到钥匙就出来了。” 程知勿再问钥匙是什么时，玄先生又不知道了，他没有隐瞒的意思，但那会儿的他只不过是一只老到快要死了的猫，若不是侥幸捡到了林阿眉的尸体，恐怕它根本撑不到走出无光之地。 “感谢您的帮助，若是我从那里活着走出来了，便是欠您一个人情。” \"你让我活着下车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玄先生的声音从后座幽幽传来。 程知勿即便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脸色也憋得黢黑。 “对了，您知道我晋升的事情？\" \"知道，背后牵扯很深，你暂时不要太招摇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妖理会是在拿你试探。” \"试探谁？\" “你觉得呢？\" “猎妖人。” “不全面，是三清道场。\" 程知勿沉默了片刻，他在思索的时候不自觉地把油门一点点踩到了底，发动机发出一阵类似肺痨的轰鸣声，听上去像极了聂东呈死前那样。他想了想，说：“高层有什么变故吗？\" \"确实有变故，但不局限于高层，很快下层也要知道了，这是关系到所有妖怪的大事，具体是什么我现在不好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对于玄先生卖的这个关子，程知勿毫不意外。 若是能说，那早就说了。 他现在感到有些害怕，不是怕玄先生，也不是怕妖理会，更不是怕长夜村，而是怕蒋明光。那个素未谋面的天才，躲在暗中便已看见了即将发生的那\"关系到所有妖怪的大事\"了吗？ 第一百九十章 妖怪演化法则 回到眉州市时已是下午四点过了，初冬的天气让车窗玻璃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玄先生在解答完程知勿的疑惑之后便离开了他的车，回程的路上只有程知勿一人，他开得很快。 很快，他回到了“入洞房\"中，郝昭很听话地坐在沙发上几乎没怎么动过。 “准备好了吗？” 程知勿快步走入店里，对郝昭问道。 “好了。\"郝昭平静地点点头，一点也没有问清楚准备好做什么的意思，这让程知勿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但我既然醒来了，并来到了你这里，那应当就是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郝昭言之凿凿，无比笃信，这是来自观察者的自信，哪怕他失忆了，但仍然相信自己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就不怕我要害你？\" “现在说这种话也太晚了。“郝昭笑了笑，“而且你应该打不过我。” 程知勿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回到眉州市时已是下午四点过了，初冬的天气让车窗玻璃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玄先生在解答完程知勿的疑惑之后便离开了他的车，回程的路上只有程知勿一人，他开得很快。 很快，他回到了“入洞房\"中，郝昭很听话地坐在沙发上几乎没怎么动过。 “准备好了吗？” 程知勿快步走入店里，对郝昭问道。 \"好了。\"郝昭平静地点点头，一点也没有问清楚准备好做什么的意思，这让程知勿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但我既然醒来了，并来到了你这里，那应当就是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郝昭言之凿凿，无比笃信，这是来自观察者的自信，哪怕他失忆了，但仍然相信自己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就不怕我要害你？\" “现在说这种话也太晚了。“郝昭笑了笑，“而且你应该打不过我。” 程知勿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回到眉州市时已是下午四点过了，初冬的天气让车窗玻璃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玄先生在解答完程知勿的疑惑之后便离开了他的车，回程的路上只有程知勿一人，他开得很快。 很快，他回到了“入洞房\"中，郝昭很听话地坐在沙发上几乎没怎么动过。 “准备好了吗？” 程知勿快步走入店里，对郝昭问道。 \"好了。\"郝昭平静地点点头，一点也没有问清楚准备好做什么的意思，这让程知勿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但我既然醒来了，并来到了你这里，那应当就是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郝昭言之凿凿，无比笃信，这是来自观察者的自信，哪怕他失忆了，但仍然相信自己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就不怕我要害你？\" \"现在说这种话也太晚了。\"郝昭笑了笑，“而且你应该打不过我。 程知勿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回到眉州市时已是下午四点过了，初冬的天气让车窗玻璃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玄先生在解答完程知勿的疑惑之后便离开了他的车，回程的路上只有程知勿一人，他开得很快。 很快，他回到了“入洞房\"中，郝昭很听话地坐在沙发上几乎没怎么动过。 “准备好了吗？” 程知勿快步走入店里，对郝昭问道。 \"好了。\"郝昭平静地点点头，一点也没有问清楚准备好做什么的意思，这让程知勿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但我既然醒来了，并来到了你这里，那应当就是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郝昭言之凿凿，无比笃信，这是来自观察者的自信，哪怕他失忆了，但仍然相信自己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就不怕我要害你？\" “现在说这种话也太晚了。郝昭笑了笑，“而且你应该打不过我。\" 程知勿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回到眉州市时已是下午四点过了，初冬的天气让车窗玻璃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玄先生在解答完程知勿的疑惑之后便离开了他的车，回程的路上只有程知勿一人，他开得很快。 很快，他回到了“入洞房”中，郝昭很听话地坐在沙发上几乎没怎么动过。 “准备好了吗？” 程知勿快步走入店里，对郝昭问道。 \"好了。\"郝昭平静地点点头，一点也没有问清楚准备好做什么的意思，这让程知勿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但我既然醒来了，并来到了你这里，那应当就是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郝昭言之凿凿，无比笃信，这是来自观察者的自信，哪怕他失忆了，但仍然相信自己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就不怕我要害你？\" “现在说这种话也太晚了。郝昭笑了笑，“而且你应该打不过我。” 程知勿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回到眉州市时已是下午四点过了，初冬的天气让车窗玻璃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玄先生在解答完程知勿的疑惑之后便离开了他的车，回程的路上只有程知勿一人，他开得很快。 很快，他回到了“入洞房\"中，郝昭很听话地坐在沙发上几乎没怎么动过。 “准备好了吗？” 程知勿快步走入店里，对郝昭问道。 \"好了。\"郝昭平静地点点头，一点也没有问清楚准备好做什么的意思，这让程知勿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但我既然醒来了，并来到了你这里，那应当就是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郝昭言之凿凿，无比笃信，这是来自观察者的自信，哪怕他失忆了，但仍然相信自己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就不怕我要害你？\" \"现在说这种话也太晚了。\"郝昭笑了笑，“而且你应该打不过我。 程知勿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回到眉州市时已是下午四点过了，初冬的天气让车窗玻璃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玄先生在解答完程知勿的疑惑之后便离开了他的车，回程的路上只有程知勿一人，他开得很快。 很快，他回到了“入洞房”中，郝昭很听话地坐在沙发上几乎没怎么动过。 “准备好了吗？” 程知勿快步走入店里，对郝昭问道。 \"好了。\"郝昭平静地点点头，一点也没有问清楚准备好做什么的意思，这让程知勿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但我既然醒来了，并来到了你这里，那应当就是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郝昭言之凿凿，无比笃信，这是来自观察者的自信，哪怕他失忆了，但仍然相信自己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就不怕我要害你？\" “现在说这种话也太晚了。郝昭笑了笑，“而且你应该打不过我。\" 程知勿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回到眉州市时已是下午四点过了，初冬的天气让车窗玻璃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玄先生在解答完程知勿的疑惑之后便离开了他的车，回程的路上只有程知勿一人，他开得很快。 很快，他回到了“入洞房”中，郝昭很听话地坐在沙发上几乎没怎么动过。 “准备好了吗？” 程知勿快步走入店里，对郝昭问道。 \"好了。\"郝昭平静 第一百九十一章 墓葬群 程知勿与郝昭又一次抵达了这座山中小镇，时隔月余，这里已是一片冬景，可广西气候温热，即便入冬也看不见什么雪花，只有一层薄薄的霜压在树梢枝头，看上去比树还要凄凉寒苦。 刚一进山，远处的山林中就传来了一阵嘹亮的咆哮声，听上去像是什么猛兽的啸叫郝昭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便立刻打转了方向盘，拐入了一条不在导航线路上的小道。 程知勿向他抛去了一个疑惑的表情，郝昭边盯着眼前的小路边回答道：“那个声音在呼唤我们，你听不出来吗？” “妖怪？我只是受任于妖理会，但我不是妖怪，倒是你怎么听出来的？\" 郝昭仔细想了想，说：“感觉，我多少也是活了快两千年的老东西，有逻辑的动物语言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不可能理解的事情，起码大意是听得出来的。” 在郝昭说那声音是在呼唤他们时，程知勿就知道那是谁了。 许雪绘，白氏兄弟的母亲，那只金钱豹。 果然，两人的车在小路上行驶了不过几分钟，就在一片杳无人烟的山林里看见了许雪绘的身影，他们下了车。 \"又见面了，二位。\"许雪绘款款行了一礼，看她如此悠闲的模样应当是已经彻底摆脱了猎妖人的追捕，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这只重回山林的金钱豹身上同时充满了野性和优雅的美。 “你是谁？\"郝昭问。 \"你不记得我了？只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啊。\"许雪绘轻轻一笑，还以为郝昭是在跟她开玩笑。 \"他失忆了，不用管他。\"程知勿把郝昭扒拉到了一边去，对他说：“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郝昭嘟囔了两句，退到了一边去。 “许夫人。“程知勿招呼了一声。 许雪绘这才相信郝昭真的出了问题，很是惊讶地在两人之间看了看：“他怎么会失忆，那样强大的不过，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说来话长，我也没想到能在半路上碰到你，白藤和白蔓怎么样了，你见过你的丈夫了吗？” \"这大山是野兽的地盘，你们刚一进山我就发现了，在确认没认错人后便想招呼你们过来聊聊天。至于我儿子\"她的神色黯淡了一下，“白藤醒过来了，还趁着外出赶集的机会和他爹来看过我，但白蔓始终沉睡着，既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我觉得也许还有救。” 程知勿习惯性地和郝昭对视了一眼，却发现对方眼中尽是茫然，顿时想起来这是在对牛弹琴。 “如果有救的话，我这一次去长夜村再帮你看看。\" 许雪绘闻言陡然一惊：\"你们还要去长夜村？胆子真大千万小心，不要走入黑夜之中去了，就算我曾经从那里出来过，但如果回到那个时候，也绝无把握再一次走出来。\"许雪绘是不知道上次两人去长夜村真正打算干什么的，她还以为程知勿二人把白氏兄弟送回去之后便趁着太阳还没下山离开了。 “噢？\"程知勿顺着这个话题问了下去，“你当时触犯长夜村的禁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仿佛走进了一片没有光明的世界之中\"许雪绘在里面看到的东西和程知勿二人进去时看见的没什么出入，而且她走出长夜村时郝国钧还没有造访，里面没有那个记忆碎片徘徊，危险度低了不少。 “最后许雪绘的表情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出来的，二位是我的恩人，我不骗你们。我当时只是又冷又饿地在里面摸索，若不是妖怪的身体为我提供了支撑，恐怕早就死了。” 程知勿缓缓点头思索了片刻，向许雪绘道出了实情：“其实，我俩上次已经进过无光之地了。\" \"?!\"许雪绘大惊，“你们” 程知勿摆摆手，他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可以在许雪绘这里得到求证，问道：“你当年在长夜村待过很长时间吗？对村长熟不熟悉？\" \"待了大概有三年，否则也不会因为被长夜村记住而不得不强闯无光之地了。\"许雪绘思考了几秒钟，\"村长这个人在我的印象中不甚清晰，他能决定全村上下任何的事情，大到祭祀仪轨，小到宰猪杀鸡的定夺，都在他一句话里，你如果对他接触不深的话可能会觉得他只是一个温和且友善的年轻人，从不会仗着自己的权势去摆架子，但在他温和的表面下其实藏着一颗又臭又固执的心，他很喜欢在村子里四处游荡，碰到什么事情都会想要说上两句，哪怕是出于好心，我也觉得他这样的行为有些过于侵犯别人的家事了，我与他说过几次，但他从来不改。” 这样吗程知勿点了点头，又问：“你是说你那会儿的村长也是个年轻人？他娶媳妇儿了吗,或者他家里还有别的女性亲眷么？” \"也？\"许雪绘对这个词产生了一点点的疑惑，“没有娶媳妇儿，也没有其他的女性亲眷，他独自一个人生活，这点挺奇怪的，在那种闭塞的山村里，传宗接代应该是放在首位的事情，哪怕他的父母都不在世了，不娶妻生子的话也会被其他村民诟病。”看书喇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村长从来都没有换过，他始终都是你和我们记忆中的那个年轻人？” \"怎么会？\"许雪绘显然不相信这种事情，她是在长夜村住过好几年的，如果村长二十年都没有丝毫容貌上的改变的话，那他一定不是什么正常人，可是许雪绘从来没发现过不对劲的地方。 失忆的郝昭神色动了动，程知勿的话又一次让他想到了自己。 “我们这次去就是想要搞清楚这件事当然，这只是其中之一。” 程知勿最后问道：“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细节或是值得注意的地方？\" 许雪绘有些为难地思索了很久，那段时间的记忆对她来说不是很深刻了，她在长夜村时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丈夫白澄正身上。她摇了摇头，但又很快点了几下头，说：“确实有一件事挺奇怪的，但我觉得和你们这次的目的没有什么关系。” \"你说就是了。\" \"长夜村的墓葬群在那个山坳的南面山坡上，历代村民死后都葬在了那里，但他们从古至今都实行火葬制度，所以哪怕那山坡不是很大，但到现在也都极为空旷，只有不大的一片区域埋有骨灰。在那些墓葬中，有一座坟很奇怪，他的主人不是长夜村的原住民，而是一个外来者，那块碑也被岁月侵蚀得快要辨认不出痕迹了，或许再过七八十年他的名字也将被所有人忘却，没人知道那里埋着一名外来者，我记得他的名字是” “聂东呈。“程知勿吐出了三个字。 “你怎么知道？！\"许雪绘不知道今天这是第几次惊讶了。 \"从某位前辈口中听说的。“程知勿拧着眉毛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聂东呈这个人没有玄先生讲的故事中那么简单，但许雪绘说得对，和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关系。 “我们得离开了，趁现在天色还早，我们打算去长夜村里找几个熟人再聊聊天。” 程知勿对许雪绘提出了辞别的想法。 但许雪绘的态度很坚定：“你们不能回去，长夜村会记住每一个逃离过它的人，你再回去必是死路一条。” \"怎么说呢\"程知勿撇撇嘴，一指旁边的郝昭，“这家伙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进去过一次了，上次进去也没什么事。话说回来，如果真有什么变故的话，或许正合我意呢。” 许雪绘看着郝昭，久久不语，对她和无数前人来说宛如深渊的无光之地在这两个人面前就跟一座随意可以翻越的小山丘一样，只要稍微使一使劲就可以登顶。 “你们多加小心，如有需要，找我丈夫。 第一百九十二章 花与根 告别了许雪绘，两人继续往长夜村的方向进发，他们把车停在了山边的那座小镇上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找了一个宽敞的农家小院，塞给屋主十块钱便可随便停多少天。 屋主在收钱的时候随口跟两人聊了起来，在得知他们是要进山去找那神秘的长夜村后，脸色顿时一变，但不管程知勿和郝昭怎么问，他都什么也不肯说。如果不是已经收了钱的话，看他那反应极有可能把两人的车都赶出去。 长夜村发生什么变故了吗？竟然连山外的居民都知道了。 他们又问了好几个人，本来看见外来游客挺热情的居民在听说他们打听的是关于长夜村的事情后顿时和那农家小院的屋主做出了一样的反应：那是一种恨不得从来没跟两人说过话的表情，不是嫌弃，更多的是畏惧。 两人很是苦恼，他们不信镇上这么多人会一个都不愿意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往前走了一会儿，前方的小道上突然游荡过来了一个身影，那人走在路上却时常左顾右盼，这里看一看，那里瞧一瞧，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程知勿看到他的时候面上一喜,这不是那个一直在找儿子的家伙吗，没搞错的话他脑子有些问题，说不定他能告诉自己长夜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程知勿几步走上前去把对方拦了下来，拿手一指自己：“你还记得我么他那语气就好像是云游的算命神棍拉着某个无辜的路人硬说对方印堂发黑，要多叨有多神叨，但恰巧，这个被他拽住的路人也是个神神叨叨的家伙。 男人仔细一看，哎呀了一声，神情喜悦：“是你啊，可多谢你上次帮我找到我儿子了。” \"不必客气，能帮助一家人团聚也是一种造化。\" \"可是，他又走丢了，大师，能麻烦您再帮我找一找他吗？\" 程知勿嘴角一抽，\"可以，我也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你，就作为交换好了。\" 这一次他根本没有上心，只是装出了使用特殊能力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冥想\"了片刻后，目光炯炯地对男人说：“往东走，莫回头。 他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反正东边是镇上的方向，男人也走不丢到哪里去。 男人听完连连感谢程知勿，就好像他真的能找到儿子一样。 一旁的郝昭表情古怪地看着两人全程的对话，他可没想到程知勿还有这本事。 好了，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嗯，长夜村那边最近是出什么变故了吗？我们问了好些人都一脸难色不愿意告诉我们。” “那边啊，那边最近在闹鬼，有不干净的东西伏在整个村子的上空，有人说那是地煞，也有人说那是怨魂什么的。”男人摆摆手，他也不是很清楚这种事情，都是传闻罢了。 有东西？程知勿朝着记忆中长夜村的方向望了过去，但在那片天空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山间澄澈的天空和洁白的云层，山间偶尔响起一两声清脆的鸟鸣，那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像是大自然的轻声细语。哪里有什么伏在上面的东西？ 男人见程知面露疑惑，解释道：“只有晚上才能看见，而且不是什么地方都看得到的，只有站在长夜村的南边才行。” 南边？为什么？ 程知勿不知道，他和郝昭告别了那个找儿子的男人后，绕了一圈，去到了对方所的位于长夜村南边的一个小山包上，朝着那边看了看，依然什么都没有。 “走，我们去长夜村。“程知勿摇摇头，对郝昭说。 郝昭嗯了一声，一路上他有太多的疑惑，但随着两人越来越接近长夜村，他心里却越发平和了下来，似乎前面就有那注定的答案在等待着他。 山路很难走，上次是郝昭带的路，可这次郝昭失忆了。但好在程知勿只要走过一次就能记住所有的路线，所以这一次带路的人变成了他。 走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长夜村的界碑隐隐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青绿色的湿润苔藓包裹着碑面，时间在这里飞逝又凝固，那一方小小的界碑看上去充满了生命力。 \"很难想象在这样静谧又温和的地方竟然藏着那样可怕的事物。\"程知勿喃喃道，他又转向郝昭，问：“想起什么来了吗？” 郝昭摇头。 \"你要是进了长夜村还想不起来，那这一程我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程知勿仍然毫不犹豫地迈入了那条无形的分界线，在他走入长夜村范围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没有发现，被程知勿掩在衣服下的铜镜上闪过了一道微弱的光。 走这一步的时候程知勿虽然看上去很鲁莽，但他却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变化，玄先生和许雪绘的警告不是胡编乱造的，第二次进入长夜村的人一定会遭遇长夜村的猛烈反除了郝昭，谁也不知道郝昭到底是怎么回事。程知勿猜测要么跟观察者的特质有关要么就是因为郝昭留在长夜村的那部分记忆碎片。 可是程知勿竟然发现自己也没事。 这就太奇怪了，那警告总不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在原地警戒了一会儿后，两人继续往里走去，长夜村已近在眼前。从视野良好的坡面上往前望去的话很容易便能看见一些零星散落在山坳中的屋顶，它们看上去就像是开在那片盆地中的小花，娇小但点缀了单调的山林。 如果那是花的话，那它们的根在哪里呢？ 程知勿突然想到了曾经在电视上听到过的一种植物，也是这样爬在地面上的一种小花，开得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由于其极强的生存能力和极快的生长速度，它们成为了许多地区的入侵物种。人们想了很多办法去扼制它们的生长，喷农药、用火烧、割草机但都收效甚微，只要几天不管，它们便能长回原先那茂盛的水平。 后来，人们通过研究发现，这种花有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它不管长得有多么茂盛，覆盖范围有多大，它也只是一株植物，所有的茎叶都连系在最初始的那段根上。 这是它在自然界中竞争的最大优势，但也是它最致命的弱点。后来，人们根据这点成功解决了它们造成的物种入侵。 程知勿再看向长夜村所处的那个山坳时，顿时觉得他们就像那种花，呈圆环形零星铺展开的房屋和村民是一朵朵盛开的花，而他们有唯一一个共同的根程知勿的目光移动到了山坳最深处的祠堂上。看书溂 如果说长夜村真有着这样的本质，那这个村子会比想象中还要棘手得多。但就和治理那种花一样，只需要把根拔掉，所有的花就都会逐一死去。 好在程知勿和郝昭这次造访长夜村的目的并不是拔掉他们的根，而是顺着那些深地下的根须走到更深处去，去发掘这个地方最根本的秘密。 程知勿在此处驻足了接近十分钟的时间，才终于收回目光，继续朝长夜村走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田地里的老人 两人到达长夜村时刚过下午三点不久，这会儿村子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在村口也能听见稚童嬉戏的声音、劈柴的声音、耕地的声音以及其他细碎但不杂乱的声音。若是第一次来这个村子的人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将这里当成某处世外桃源，人们都过着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生活，现实嘛其实倒也差不多，如果没有黑夜的禁忌的话，长夜村也算是一个安宁祥和的地方。 村口距离最近的住宅还有一段距离，这附近一般也不会有长夜村的居民徘徊。他们继续往前走，在密林的缝隙中窥见了距离村口最近的那所房子--那是村长住的地方。 里面好像没有人，村长不知道去了哪里。程知勿犹豫了几秒，忍住了趁屋里没人潜进去搜索一番的想法，上次村长给他的印象不错，也许那会是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人，而且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不要太过招摇比较好。 走在村中的小道上，附近屋舍中的村民看到外来的身影纷纷打量了两人几眼，然后便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自给自足意味着一旦他们误了工作的时间，那轻则吃不饱饭重则颗粒无收。 他们路过一片菜地时，在菜地中劳作的老人直起腰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看见了不远处从村口方向走来的外来者，老人感到有些惊讶，长夜村往往一年都没有几回客，但最近一个月竟然连续来了两拨人，听守祠堂的老白说，上次来的好像也是两个年轻的大小伙子，这次竟然也是想着想着，他那有些浑浊的眼珠终于看清了两人的面容，程知勿看上去有一股独特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不属于这里，但郝昭却仿佛能融入任何地方。看书溂 可老人关注的不是这一点，他的视线在郝昭脸上久久停留，这张脸勾起了他满是生的一部分记忆。他不知觉地微微偏转脑袋的方向，将靠在自家院墙外的那架已被弃置不用很多年的驴车一同纳入视线。 这时，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另一块田里传来：\"王广田，你他娘的又发什么呆呢！\" 老人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脖子一缩，他这辈子算是被这个声音的主人给欺压惯了，其实也不算欺压，只是生活罢了。婚姻就是需要像自己这样懂得让步的男人，老人心想着然后又把腰弯了下去，专心忙起手里的活计。 失去了记忆的郝昭一点也没有往这个方向多看一眼。 程知勿本来以为在两人踏入长夜村的时候这里便会产生变化，但他没想到一切都是那样的风平浪静，这样的平静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想了想，先去找白澄正，那个在祠堂住了一辈子的老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越接近祠堂，程知勿就越发觉得之前自己心里产生的“花与根\"的比喻是那样的契合这个地方，尤其是当两人走到那座颜色幽深的建筑下的凸台边缘时，程知勿仿佛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纠缠交错的庞然大物，它有着不确定、不可见的形体，但却始终游荡在这座村子里。 也许小镇上传言的“闹鬼\"就是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一个身影从祠堂中走了出来，在看见台地前的两人后便顿住了脚步。 白藤惊喜地呼喊了起来：“程老板！郝警官！你们怎么来了！\" 郝昭有些疑惑地朝程知勿打去一个眼色：这谁？我会不会说错话？ 程知勿瞥了回去：说来话长，没关系，说错话也不影响什么。 看着程知勿那灰白的眼珠一阵挤弄，一阵浓浓的荒谬感占领了郝昭的心头，他什么时候见过瞎子打眼色？ 见熟人迎上来，程知勿也走了过去，笑着说：“还有一些上次没有处理完的小事，那天走得急，回去了才想起来，这不，又抽空来了一趟。你爹呢？在家吗，我找他聊聊闲天。\" 白藤应了一声，转身回到了祠堂里把正在睡午觉的白澄正叫了起来睡眼惺忪的白澄正在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时瞬间睡意全无了，但他看上去并没有那样的惊讶，只是二人的出现仿佛和他心里的某些事情对应上了而已。换句话说：程知勿和郝昭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已在把白澄正模糊的猜测之中。 他让出门口：“二位先请里面慢坐。” \"先生早年读过书么？\"程知勿随口问道。之前郝昭在给他讲长夜村的故事时提过这么一句，说那姓白的男子有些文绉绉的，好像是在学校里念过一段时间书的样子。 “上过县城里办的小学，算不得什么文化。“白澄正颇有些感慨地回忆着，“说是小学，其实连三间教室都不够，从四五岁到十一二岁的孩子都有，老师按年龄给我们分班，小班教识字和算筹，中班讲一点诗词，也学一些简单的常识，大班就稍微要高深些了，主讲的教材是从山外进的货，虽然也是二手，但看上去就是要高级许多。” 看着白澄正如数家珍一般把上学时的内容一一细说了出来，程知勿不由得生出了-个疑惑：“县城是在什么地方？” 白澄正想也没想，抬手往西北边指去，“喏，看见那座山了么，翻过去之后再沿着乡道走十里地，就可以看见县城的轮廓，不过那距离真正要到县城起码还得一个小时的功夫。” \"这么远的路程，您晚上不回来吗？\"程知勿眼睛一眯。 在郝昭讲述的故事中，白澄正自称被老祖宗保佑着，所以才可以免受长夜村禁忌的影响自由地在晚上活动。程知勿之所以还要这么问一句，是要确认某些事情。 白澄正一愣，转而展颜笑道：“对啊，不回来，你是想问关于长夜村禁忌为什么不对我生效的事情，说来也怪，我在这村子里也算是最特殊的一个老家伙了。那禁忌影响不到我是因为祠堂里的老祖宗们都在冥冥中注视着我，保护着我。看书喇 “这么说来，那禁忌与老祖宗有关系咯？ 程知勿在白澄正话音刚落时便如突袭一般问出了这个问题，他说话的同时始终紧盯着白澄正的侧脸，希望从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出什么来。 可他失望了，也许是白澄正真的没有隐瞒，也许是白澄正太老了，以至于脸部皮肤松弛、肌肉也不受控制，故而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老祖宗会保佑后代免受灾厄的侵扰，无关乎有无联系。\"白澄正如是解释道。 程知勿点点头，没有再继续问，有些话还是得等会儿再说，现在只是一个开场的试探罢了。而试探的结果显而易见：白澄正即便已年过半百，脑子也依旧清晰，并没有丝毫泄露秘密的打算。 在几人坐到客房后，白澄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挥手把儿子白藤支了出去。 程知勿看向这个房间，是上次白澄正安排给自己两人过夜的地方，如今床上却躺始终昏睡不醒的白蔓。他的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十分规律，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比刚回到长夜村时好了许多，如今的白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植物人。 可他的病绝不是脑科医生能治好的。 这也是程知勿唯一能和白澄正谈判的筹码了。这个守护了祠堂大半辈子的老人除了自己的一双儿子再无在乎的身外之物，就连对许雪绘，他也只有一缕不浓不淡的亲情，两人当时不过做了三年不到的夫妻罢了，二十年后的今天，谈何恩爱？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法提及 白澄正带两人来此大约也是存了这样的目的。 他老了，力不从心了，他将大半辈子都献给了这座陈朽的建筑，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明天就死去。如果某一天他不幸去世，那单靠白藤是照顾不过来家里的事儿的，白蔓不能就这样沉睡下去白澄正希望有人能想办法把白蔓救回来。 哪怕让他用长夜村的秘密来交换也无所谓，反正他都快老死了。 他已经把筹码放进袖口里了，只要程知勿和郝昭愿意做这个交易，那随时都可以开始。 程知勿把头低了下去，眉目尽敛，若有所指地说道：“白蔓还有救。 白澄正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开门见山，他不过是读过几年书的穷酸念书人，真坐到谈判桌上时，这名老实淳朴的山村居民如何能在程知勿这个开门做生意的老油条手中讨得便宜？ 暴露软肋和筹码时他便已经输了，可这也正是白澄正淳朴的地方。 好在程知勿没想欺负他。 “怎么救？\"白澄正也随着程知勿说话的风格问了下去。 “不知道。” 程知勿小手这么一摊，可差点没把白澄正气出个好歹来。白澄正在听见“不知道三个字时差点想抄起扁担给面前这小子来一下，没人教过他不能给老年人太快的情绪起落吗。 好在他努力克制了这个想法，压抑着怒火再看向程知勿，问：“那你怎么那样笃定? 如果不是因为儿子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白澄正才不愿意继续多费口舌。 “不好说，有一些推论，但不绝对您别急，你们在这个山坳中生活了成百上千年都没把无光之地搞明白，我就能这么快弄明白了？\"程知勿说着，突然脸色一正，“所以，麻烦您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 就在白澄正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程知勿思维速度的时候，他又感觉到了坐过山车一般的上下翻覆感。 “我知道的事情其实也不多首先从我开始讲，长夜村里一共有三个重要的位置，村长、族长和守祠人，当代守祠人也就是我。守祠人是白氏一脉单传的，往前倒腾二十来年，担任这个工作的是我爹，再往前倒腾个十多年则是我阿爷。 \"同样的，村长与族长也是两支固定的血脉，村长那一支姓冯，族长姓杜。冯、杜、白，这三支血脉共同维持着长夜村的稳定，将无光之地的侵蚀抵抗在了现实世界之外的地方。” 前半段程知勿还能听懂，白澄正讲到后半段时，程知勿就已经一愣一愣的了，他是万万没想到白澄正嘴里会突然蹦出那么玄幻的词来。 “你的意思是，长夜村是一个封印？封印的对象是那片无光之地？\" 白澄正点点头，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三姓之外的其他村民不知道，他的儿子和老婆也不知道。 \"按照约定，我白氏负责维持祖宗香火之稳定，看守祠堂牌位，这是封印的核心。 族长杜氏则是作为连接其他村民的枢纽。就这样，代表死去之人的白氏和代表尚存之人的杜氏便联合构成了封印整体。” 程知勿见白澄正没有后话，疑惑问道：\"那村长呢，冯氏在这里面的作用是什么？ 白澄正咂摸了一下，缓缓说道：“村长村长的任务是秘密，只有冯氏的后代才清楚，就连我和族长都从未听闻。 \"不过\"白澄正突然话锋一转，皱着眉头说：\"最近几年村长好像有些古怪，你们如果真要探索长夜村深埋在根系中的秘密，一点要小心他。\" \"他？村长吗？\" 白澄正肃然点头，同为三姓之一，能从他口中说如此严重的警告，已经非常能说明问题了。 白澄正才不愿意继续多费口舌。 “不好说，有一些推论，但不绝对您别急，你们在这个山坳中生活了成百上千年都没把无光之地搞明白，我就能这么快弄明白了？\"程知勿说着，突然脸色一正，“所以，麻烦您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 就在白澄正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程知勿思维速度的时候，他又感觉到了坐过山车一般的上下翻覆感。 “我知道的事情其实也不多首先从我开始讲，长夜村里一共有三个重要的位置，村长、族长和守祠人，当代守祠人也就是我。守祠人是白氏一脉单传的，往前倒腾二十来年，担任这个工作的是我爹，再往前倒腾个十多年则是我阿爷。 \"同样的，村长与族长也是两支固定的血脉，村长那一支姓冯，族长姓杜。冯、杜、白，这三支血脉共同维持着长夜村的稳定，将无光之地的侵蚀抵抗在了现实世界之外的地方。” 前半段程知勿还能听懂，白澄正讲到后半段时，程知勿就已经一愣一愣的了，他是万万没想到白澄正嘴里会突然蹦出那么玄幻的词来。 “你的意思是，长夜村是一个封印？封印的对象是那片无光之地？” 白澄正点点头，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三姓之外的其他村民不知道，他的儿子和老婆也不知道。 \"按照约定，我白氏负责维持祖宗香火之稳定，看守祠堂牌位，这是封印的核心。 族长杜氏则是作为连接其他村民的枢纽。就这样，代表死去之人的白氏和代表尚存之人的杜氏便联合构成了封印整体。” 程知勿见白澄正没有后话，疑惑问道：\"那村长呢，冯氏在这里面的作用是什么？ 白澄正咂摸了一下，缓缓说道：“村长村长的任务是秘密，只有冯氏的后代才清楚，就连我和族长都从未听闻。\"看书喇 \"不过\"白澄正突然话锋一转，皱着眉头说：\"最近几年村长好像有些古怪，你们如果真要探索长夜村深埋在根系中的秘密，一点要小心他。” \"他？村长吗？\" 白澄正肃然点头，同为三姓之一，能从他口中说如此严重的警告，已经非常能说明问题了。 白澄正才不愿意继续多费口舌。 \"不好说，有一些推论，但不绝对您别急，你们在这个山坳中生活了成百上千年都没把无光之地搞明白，我就能这么快弄明白了？\"程知勿说着，突然脸色一正，“所以，麻烦您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 就在白澄正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程知勿思维速度的时候，他又感觉到了坐过山车一般的上下翻覆感。 “我知道的事情其实也不多首先从我开始讲，长夜村里一共有三个重要的位置，村长、族长和守祠人，当代守祠人也就是我。守祠人是白氏一脉单传的，往前倒腾二十来年，担任这个工作的是我爹，再往前倒腾个十多年则是我阿爷。 \"同样的，村长与族长也是两支固定的血脉，村长那一支姓冯，族长姓杜。冯、杜、白，这三支血脉共同维持着长夜村的稳定，将无光之地的侵蚀抵抗在了现实世界之外的地方。” 前半段程知勿还能听懂，白澄正讲到后半段时，程知勿就已经一愣一愣的了，他是万万没想到白澄正嘴里会突然蹦出那么玄幻的词来。 “你的意思是，长夜村是一个封印？封印的对象是那片无光之地？” 白澄正点点头，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三姓之外的其他村民不知道，他的儿子和老 第一百九十五章 从来没来过长夜村的人 程知勿和郝昭二人顺着白澄正的话朝那摇曳的火光看去，只是一眼，他们便发现了这不是一朵普通的火苗，它不像其他火苗那样虚幻且不真实，它仿佛拥有某种实体，那是粘稠的、灼热的、仿佛糖浆一样的东西。可这只是一种错觉，火依然是火，变不成糖浆，两人之所以产生这样的错觉，是因为他们都从那火苗的表面上看见了反射的倒影。 倒影是扭曲的，从火苗的根部开始往上扭曲着扩张，并在腰部扩张到了最大程度，再往上又向内收束而去，整体呈现出一种既真实又虚幻的感觉白澄正在火苗的另一边，程知勿和郝昭能够透过跃动的红色火焰隐约看见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白澄正终于将长明灯放了回去。他朝程知勿说：“你身上有东西隔绝了无光之地的捕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把你从长夜村的天空下抹去了，它就在你的衣服下面。” 什么东西有这么夸张的能力？程知勿沿着白澄正指的方向抬手一摸，冰凉醇厚的质感传导到了指尖。那面铜镜在衣服里被捂了那么久竟然还是冰凉的，就像它在过去不知名的无尽时间中度过的无数岁月一样，就像程知勿从它那镜面中看到的倒影一样。 在摸到铜镜的时候程知勿便恍然大悟了，咕噜咕噜给自己的这东西远比看上去要厉害。不仅能够屏蔽超界打击的感知，竟然还可以将自己从长夜村的天空下抹去，白澄正是这样说的，程知勿也不知道有没有夸大的成分。 听上去就好像是长夜村把它惹怒了，使得它发挥了更大的功率。 \"至于你\"白澄正指向了郝昭，目中的神色仅是疑惑，他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记忆，“我从长明灯中看到，你根本就没有来过长夜村，也没去过无光之地，这里没有能与你对上号的痕迹。” 两人闻言俱是万分惊讶。 郝昭可能没那么惊讶，他只是看程知勿的表情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才跟着惊讶。 “他是上次跟你来的那个人吗？\"白澄正再次确认道。 \"当然是。\" “那就奇怪了，我从未见过如此不合常理的表征，其实自从我执掌那盏灯以来我也没用过它几次，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假使长明灯没有在漫长的时间中损坏，你的朋友也还是上次的那个人，那这里就完全矛盾了。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也不能说是除非，只是，这看上去就像他彻底换了一个人，一个从来没来过长夜村的人。” 一个从来没来过长夜村的人。 这句话让程知勿和郝昭双双愣在了原地，这次郝昭是真的感受到震撼了，不是装的他们纷纷想到了发生在郝昭身上的事情：吸收了记忆碎片后一觉醒来竟然却失去了十年来的所有记忆，而这个时间点，则刚好卡在他二十年前头一次进入长夜村之前。 白澄正的话将郝昭身上的异状指向了一个可能的原因：郝昭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对今天有一定模糊的预料，并借此做下了布置，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结合无光之地中的事物铸成了鲜活的记忆碎片，而他在吸收记忆碎片的同时其实也在遵循当年留下的布置将自己二十年来的所有记忆都封印起来，或者说转移到别的地方。 白澄正说的是“从来没来过长夜村的人”，这句话如果是用在其他人身上，那封印记忆是不能绝对奏效的，因为身体仍然有无光之地的烙印。可是对于观察者来说，记忆才是他们最根本的生命特征，身体反倒是其次，除尽关于长夜村的一切记忆后的他当然就是一个从来没来过长夜村的人了。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毫无疑问，郝昭也在顾忌长夜村的那个禁忌，第二次进入长夜村没有被特殊关照大概是承蒙了他留下的记忆碎片在暗中造成的某种影响，但第三次不行了，必须用更高端的手段才能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从未来过长夜村的人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如何恢复郝昭的记忆也变得简单了起来。 答案是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他们进入无光之地，开始对那里的全面探索计划的时候，那个把自己藏起来的郝昭自然会回来的。 藏起来啊，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藏着程知勿咂了咂嘴。 白澄正从他们的脸上读出了名为明悟的东西，便缓缓点头不再多问。 “我只求你们一件事。”他说。 \"好。” 双方都没有提及那件事的具体内容，但双方都分外清楚白澄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不敢在长夜村中提起这件事，这是自有顾虑。或许是在提防那神出鬼没的村长，也或许是在避忌漂浮在长夜村上空那无形无质的黑影。 交易达成了，可是程知勿和郝昭都不知道究竟该做什么才能把白蔓救回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被以某种特殊形态困在了无光之地的某个角落里。 如果找不到他，那摧毁无光之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程知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不过那是在搞明白了长夜村与伯虑古国的联系的前提下才会去考虑的事情，他不会轻易放过这好不容易把握到的叩开古山海大门的钥匙。 那神秘的古山海，现实中无法窥见任何一丝幻影的存在，到底位于何方？ 两人没有再去拜访村长的想法，那个人像是活在长夜村的血脉里，程知勿蓦然产生了这样荒谬的想法，在他的眼里，村长已经快要和长夜村的幕后boss划上等号，在搞不清楚情况之前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那个家伙的。 稍微估计一下村长的实力便可明白程知勿为什么这样忌惮他，这是连玄先生都不敢再次踏足的地方，是观察者都必须以封印自己为代价才能勉强探索的地方，而村长，贝是这里某种程度上的掌控者。 或者说他是无光之地封印的掌控者。 但谁也不知道那时刻都在侵蚀着现实世界的无光之地是否已经将村长的脑子搅拌得面目全非。看书喇 于是，程知勿和郝昭决定就在祠堂待到入夜时分。 对坐无事，程知勿请求白澄正给两人讲讲他记忆中的村长。在提出这个请求时，程知勿还非常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会不会再次引发白澄正那古怪的记忆清除反应，好在这个问题似乎没有触及那看不见的警戒线，白澄正可以对答如流。 “村长啊…那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叫冯思敏，人如其名，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心思敏捷的孩子。你们上次见到他时或许注意到了，在他的左眼眼角有一条不太明显的疤痕，那疤痕从眉尾开始，顺着眼眶的轮廓一直蔓延到了眼角下两厘米的地方。那道疤痕对向来不爱冒险的他来说是小时候最惊险的一次经历” 冯思敏心思敏捷、好静少动，在别的小孩儿还在撒尿和泥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家里留下来的族谱翻了一遍又一遍，上面其实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但冯思敏就是对那些文字感兴趣。后来，其他的小孩儿开始招猫逗狗，上树掏鸟窝，下河捉螃蟹，冯思敏则在院里远远地看着他们，对那些属于这个年龄的活动不屑一顾。 第一百九十六章 伪造的过去 那道疤痕来自他最难忘的一次经历。 对于长夜村来说，每一天都是寻常的一天，每一夜都是压抑的一夜。夜幕降临，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便萦绕上了冯思敏的心头，他自打生下来便被反复告诫不可在太阳落山后还没睡觉，长夜村的禁忌是连三岁稚童都能熟记的事情-—记不住的都没了，就像王广田的孩子那样。 可是有这样的一天，冯思敏在黑夜中醒了过来，他在惊恐地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仍是一片黑暗后便立刻想要再次沉入睡梦中去，再晚一些的话就会被黑夜吞噬掉了。 可是，冯思敏怎么也睡不着，这样的情况让他感到陌生，一般来说，只有当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照射到他的眼皮上时他才会在生物钟的驱使下醒过来，可今天他却莫名其妙醒了，而且再也睡不着。浓烈的恐惧感很快浸透了冯思敏，就像是坠入冰冷的河流中，他感到无力和室息，若是再无法睡着，他或许将成为长夜村有记载以来第一个被黑夜吞噬的冯氏之人。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虽然冯思敏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但他却始终没有被黑夜吞噬掉这是怎么回事？ 冯思敏是个善于思考的人，在确定自己安全之后他便很快分析起自己的处境来，他在观察了一会儿后发现眼前的黑夜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以往的黑夜都像墨汁一般浓稠，可此时的黑夜却和兑入了橘子汁一般有如丝如缕的淡淡色泽。 他壮起胆子看向外面的天空，天上有一轮庞大的月亮，其体积让冯思敏双腿发软，夜空中的月亮就像是随时都要坠下来一样。很快，他发现那不是月亮，虽然长夜村的人基本没仔细注视过月亮，但他仍然注意到了奇怪的地方。 那个悬挂在天空中的巨大圆盘是黑色的，并且在边缘还有着微微亮色的白边。 这不是月亮！这是太阳！ 冯思敏猛然想起来一个词，叫日全食。他没读过书，这个词是从白叔叔那里听来的,作为当代守祠人，白澄正叔叔是唯一有能力在夜晚自由活动的长夜村居民，也是唯一可以在小时候跋涉遥远的路程去县里上学的人。 冯思敏开心极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奇妙的天文景象，那一天他玩得很开心，以至于即便是在日全食消失的几个小时之后，真正的黑夜降临之时，冯思敏的反应慢了那么半拍，他误将昏沉的夕阳投出的光芒当成了早间看见的日全食时的天色。其实这很好区分，可冯思敏只是个小孩子，他过度依赖了自己的思考，以至于当意外发生时他的思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短路。 就在短短的几秒之中，真正的黑夜已完全笼罩了冯思敏的身躯，熟悉又陌生的恐惧感如同电流一样让冯思敏呆立在了原地，只需要一个扎眼的工夫他便会消失在院中。 这时，一盏风灯从空中被奋力丢了过来，由于力度过大，再加上没有瞄准的时间，风灯尖锐的棱角猛地撞击在了冯思敏左眼眼角上，鲜血霎时间便泊泊流了下来，可比起那点外伤来说，风灯带来的作用是更加弥足珍贵的。 温暖的光芒将黑夜驱逐在外，冯思敏的双眼再次清晰。 可这盏灯是从哪里来的呢？ 冯思敏朝着风灯丢来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扇在晚风中吱吱呀呀作响的房门还在诉说着什么，在门后，是冯思敏父母的卧房，透过漆黑的门洞，冯思敏隐约能够看见地上凌乱的两双拖鞋，可那门洞却像是潜藏在黑夜中的怪兽，无声地嘲笑着他。看书溂 眼角的鲜血滴滴哒哒顺着脸颊淌下，在短暂的麻木后，深入骨髓的刺痛感让冯思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咸涩的泪水渗入那道伤口，加剧了疼痛。 于是，从那天起，他成为了新一任的村长。 “怎么说呢有时候太有想法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他当时完全遵从刻在骨子里的本能直接回到房间里点起油灯的话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意外。\"程知勿听完故事后点评道。 郝昭不置可否，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故事，这让程知勿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这个故事讲完的时候时间还早，于是白澄正又给两人讲了几个关于冯思敏的故事，都是他记忆中发生过的事情，通过这一个个故事，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程知勿和郝昭的脑海中不断成长，直至成为一名翩翩少年。 这时白澄正已经没有什么可讲的了，他已经上了年纪，精力有限，不得不辞别两人回到卧房去休息一段时间。 程知勿和郝昭在床上静默地坐了一会儿，两人思绪纷呈，以静默代为言语。 过了一会儿，程知勿整理好了所有的思绪，首先开口说道：“他的记忆好像不是那么合乎逻辑，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什么看法吗？” “我想听听你的见解，一个观察者之外的视角。” \"嗯，好，首先，他讲述的那些故事都太过注重丰富的细节了，在作家或吟游诗人们编撰的故事中，细节丰富固然是好事，但这不是那些口口相传的故事，而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真实的回忆。以我自己而言，再如何深刻的记忆，时隔十余年也不应该记得这么清楚，最多只剩下核心部分还能完整复述。” “还有吗？\"郝昭脸上挂着满意的笑。 \"啊让我想想，有个比较奇怪的地方，我不知道算不算。就是白澄正讲的每个故事里都有他的身影出现，按理说这很正常，可我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郝昭轻轻拍了拍手，“你说错了，这不正常，尤其是每个故事中白澄正出现在冯思敏身边的时机都太微妙了，而且总是给人一闪即逝的感觉，就好像他在故事中可有可无，若隐若现。\" “像是在表达什么。“程知勿皱起了眉头，郝昭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 \"我认为这是一种暗示。\" “对我们暗示不对，是暗示白澄正？\" “是的，通过这种不断强化的暗示来让白澄正相信这些记忆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人总是会更加相信有自己参与过的记忆，这就是这些故事出现在白澄正记忆中的目的程知勿的表情拧到了一起，这些记忆难道真是假的吗？ \"你说到了两点，这已经很不错了，但还有最重要的一个证据你没有发现，很正常,除了精修心理学的人之外，普通人几乎不可能注意到这个破绽。\"郝昭顿了顿，思考该如何让程知勿更好地理解他接下来的话，“这么说，当你回忆上一秒的时候，你是以什么角度去'看'的？第三人称，对不对，你会从上帝视角去看脑海中的景象，起码绝不可能是再以'我'的角度来看待和叙述那些事情。白澄正讲述的那些故事最致命的破绽就在这里，故事中所有的描述都像是以第一人称的角度去叙述的。” “可是，第一人称不是我'吗，白澄正并没有怎么出现在故事中过。\" “当然是'我'。\"郝昭咧嘴一笑，这一刻程知勿仿佛看见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家伙,“但这个'我'不是白澄正，而是给他编造这些记忆的人：\"冯思敏。\" 虽然其他的事情还没想起来，但现在郝昭已经可以确认了，那名村长，那个叫冯思敏的家伙，有很大概率在做着与他一样的事情：不停地改换身份。 不同的是，郝昭每个身份涉及的人都太多，只能自己消失再改头换面出现，可对冯思敏来说不是这样的，他选择直接修改所有认识他的人的记忆，使他们认为冯思敏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儿。 但他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儿，他是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老怪物。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想起来了 冯思敏，不，这甚至可能不是他的名字，以郝昭的经验而言，他基本不会重复使用之前用过的姓名，与过去挂钩意味着可能的破绽，只有彻底脱胎换骨才能以新的身份活着，像这次这两次都用了本姓的情况已是极其少见的了。 村长的身份存在如黑洞一般难以窥测的秘密，长夜村里所有了解之人都会被黑洞吞噬掉记忆，就像白澄正那样，记忆被不知名的力量给抹去。两人在确认白澄正的记忆存在问题之后并没有试着去为对方纠正，这样可能会惊动那不知道身在何方的村长。 太阳很快落到了西边的山巅，昏黄的光辉绵软地落在大地上，远处的山峰逆着光，看上去像极了一片联排的剪纸艺术品，高低起伏，美不胜收，偶有一两棵高耸得超出了剪纸范围的树仁立在山巅，像是猛兽伸出的利爪，环顾群山尽是如此，程知勿顿有一种落入了某只庞然巨兽手掌心之感，如果世间真有这样巨大的动物，那怕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老妖怪了。 黑夜降临前最后几分钟的时间，白澄正又来看了他们一眼，王人相对无言，所有该说的话都在之前说完了，白澄正此来只为祝他们前程顺利。 他默默关上房门，心里已为另一个结果做好了准备。纵然程知勿和郝昭救不回来白蔓，他也有最后的一计可拼死一试。根据古早时期缔结的封印规定，白氏每代只有一人可继承着守祠人的位置，不受黑夜影响的能力也只有在成为守祠人之后才能生效，这也是白藤白蔓不像白澄正一样可以在黑夜中自由活动的原因。白澄正有过猜测，如果他将守祠人的位置传给白蔓，那或许能让无光之地放过白蔓。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白澄正是绝不敢做如此尝试的。 因为，守祠人的传承总伴随着上一代守祠人的逝去。 传承的交接仪式必须在浓墨似的黑夜中进行，并且仪式结束前后的数分钟内四周都不可有灯盏等物，这就要求被传承者酣然入睡，而传承者则必然在仪式结束后因褪去守祠人之身份而被黑夜捕获、吞噬。白澄正也只有在他的父亲默默地将守祠人之位传给他之后才知道的，而这件事白澄正同样从未对两个儿子说过，就像他的父亲也从未对他说他的爷爷从未对他父亲说一样，这是白氏一脉无言的传统。 他们总会在某天的清晨睁开眼后失去自己的亲人白澄正本准备将守祠人的位置交给白藤，自己去后，长兄当如父，承担起白氏一的责任，也承担起照顾双胞胎弟弟的责任，更要承担起将来履行传承之职的责任。 只是如今的情况，程知勿和郝昭救不回白蔓的话，他也只能将守祠人的位置传给白蔓了。 转过头来再说程知勿和郝昭这边，随着日落西山，白澄正也为他们送上了沉默的祝福，两人终于在四周漆黑的包裹下又一次沉入长夜，进入了那神秘又诡异的无光之地，这个过程依旧是那样的让人察觉不出异样，程知勿就算再体验了一遍也一点都把握不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从现实世界被拽入无光之地的。 他睁开双眼，目中无形的火焰陡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精妙难测的光彩。 在这样的视野中，郝昭被一个青色的人形轮廓所替代，在无边的黑暗中是那样的显眼。程知勿在切换视野后静静等待了两三秒，可预想中的情况没有发生，他并未再次进入九隐山。 不知为何，在程知勿静静等待的时间里，郝昭也寸语不发，一动不动。 程知勿刚想叫他，郝昭仿若大梦初醒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想起来了。 二十年前，郝昭因突然熄灭的灯盏而猝不及防地被黑暗吞噬，首次进入了无光之地他在黑暗的环境中不断摸索，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再爬起来，接近两千年的观察者生涯为他积累了极其坚韧的耐心，但这份耐心在无光之地中被飞快地消磨了下去，这里仿佛有某种影响心灵的力量，惶恐、无助、孤独、空寂，所有的情绪都举起了刀枪剑戟不断向着郝昭刺去，他毫无还手之力。 在无光之地中摸索了大约三天的时间之后，他终于慌了，体力距离见底还早，补给也非常充足，甚至对于曾经死过一次的观察者来说，这些都只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 真正让郝昭难以自持的是四周无处不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书溂 好在他毕竟是有着丰富经验的观察者，在第五天，郝昭终于摸清了无光之地中的道路，他找到了位于村长房间中的“钥匙”，可是在即将离开之前，郝昭的心里突然生出了古怪的悸动，这让他感到无光之地的秘密还远远没有揭开。 潜藏在世间某个角落的秘密，这对于观察者来说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于是，在克服了一些麻烦之后，郝昭分离出了自己灵魂的一小部分，将之留在了无光之地中，作为一个指引，或者说一个坐标，同时也为自己下一次踏入无光之地做了铺垫。可就在他做好一切准备，使用“钥匙”离开无光之地时，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突然介入了进来，那力量将郝昭关于无光之地的所有记忆都硬生生抽取了出来，又塞进了记忆碎片之中。 “这里面还真有其他的生物。“程知勿听完之后说。 \"未必。\"郝昭讲完自己在无光之地中的经历后，那恍如隔世的感觉已缓缓消退，程知勿没有亲身感受当时的情况，有误判也属正常，“那力量未必属于这里，也未必属于生物。” \"为什么？\" \"直觉你看，那力量替我抽出了所有的记忆，看上去是不想让我记住关于长夜村和无光之地的一切，可它却在处处都留下了引子，这不像是针对，更像是一种保护。 反正，如果不是因为记忆被处理，我也没办法这样轻易地进入无光之地第二次、第三次“也是，它好像在帮你，或者说，在帮它自己。 程知勿的神情微微振奋了一些，本以为对无光之地的探索是孤独且漫无目的的，但既然有什么力量在暗中帮助郝昭，说不准也能再次给自己两人一些指引。 郝昭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该做什么呢？程知勿本以为郝昭恢复记忆之后会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但现在看来他记忆的问题只是为了便于他再次进入无光之地。 \"这个谜团你算是彻底丢给我了。\"程知勿嘟囔着站了起来，抖出盲杖，向着门口走去。 郝昭跟上几步，迟疑着说：“也不算，我发现我好像还有一部分记忆没有恢复。\" 程知勿停下脚步，\"什么情况？\" \"还记得刚才我说'克服了一些麻烦'吗？我想不起来那些麻烦到底是什么，又来自何方。\" 程知勿闷着气，跺了跺脚，没什么好语气地抱怨道：\"不如不说。你的记忆在这里就跟薛定谔的猫一样难以琢磨，什么时候你能给我指条明路了再说。\"说完，他再次向外走去。 郝昭耷拉着嘴跟上，他知道程知勿的性格，这不过是抱怨的话罢了，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仰察天象 程知勿带着郝昭轻车熟路地又一次走到了村长的房间外面，这一次他甚至连十分钟都没用到，如果现在就找到那\"钥匙\"然后离开的话，外面还是一片黑夜。也不知道那样会发生什么，会又一次被拽进来吗，还是暂时被无光之地置若罔闻？ 他们走进了村长的院子里，又一次来到了卧房之中，程知勿摸向那张梳妆台，郝昭则去原来的位置找钥匙。 程知勿这次摸得分外真切，那就是一张梳妆台，女子梳妆的用具一应俱全，做工精致的妆奁里是木齿细密的梳子、装满了一整个小盒的细碎花钿、几支材质不同的发钗，在妆奁之后则是冰凉的镜台，程知勿伸手摸了摸那面镜子，表面略有起伏，似乎是镜匠在制作时犯了懒，而镜子的边缘则圆润光滑，并没有玻璃的那种毛刺锋锐感。 这种感觉程知勿的手顿住了，他伸进怀里摸出了咕噜咕噜给自己的那面铜镜，双手在两张镜面上缓缓摩挲了起来，两只手上传来的质感也渐渐趋同。 梳妆台上的那面镜子是一面铜镜！ 果然，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拥有这样古老事物的村长，怎么可能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光是这面铜镜恐怕起码都有数百年的历史了。 只是程知勿仍然想不通，一个大男人的卧房里为什么要放梳妆台？难不成村长有什么变态的癖好？ 另一边，郝昭也从与上次一样的地方把\"钥匙\"找了出来，还是那不规则的金属块,在程知勿的眼中呈现出迷离又诱惑的紫色，让他不由得想到闻妖商会，要是他能找到大量的这种紫色物品，那就能从对方手里交易到不可思议的商品了。 \"现在呢？\" 程知勿和郝昭在房间中坐了下来，“钥匙\"被放在了他们中间的地面上，两人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里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没有探索到的。\"程知勿坚决地说道，\"余渺夫妇仍然没有被我们找到就是最好的证据，除非他们已经死得尸骨无存不然就是去了无光之地中我们仍然没有踏足的区域。而且我怀疑这也和你仍未恢复的记忆有关。” \"会是哪里？村外？\" \"不好说，我感觉可能性不大，长夜村与外界的界限不止是一座界碑，可能也是无光之地与现实世界有交互的边缘范围。\" 程知勿想起了之前白澄正说的无光之地侵蚀现实世界的事情。 眼前的谜题无处下手，程知勿开始试着从谜题之外的地方寻找突破口。他有一种敏锐的感觉，既然郝昭和他来到了这里，那就是时机已经成熟了，他们所了解的所有秘密足以解开长夜村的谜。 被封印的无光之地，作为封印实体的长夜村，三支沉默无数年的血脉，诡异的黑夜,无根的恐惧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什么样子，又发生过什么。 程知勿感到有些心烦，他知道村长身上埋藏着巨大的谜团，可他们不敢随意试探村长。 他有些后悔，或许村长没那么危险，要是之前找他聊聊天就好了。 他回顾起自己所了解的关于长夜村的每一条信息，从见到白藤到现在，程知勿曾听过好几个人谈起长夜村：许雪绘、玄先生、郝昭、白藤和白澄正。 山海经上关于伯虑古国的描写毫无作用，程知勿甚至怀疑伯虑古国是否真的与长夜村有关。 他也感受到了郝昭曾经在这里被消磨殆尽耐心后的那种情绪。 很快，他把所有的故事都过了一遍，渐渐的，程知勿锁定了一个似乎无足轻重的名字：聂东呈。 他轻声呢喃出了这三个字。 “那是谁？“郝昭问。 程知勿把从玄先生那里听来的故事给郝昭完整地复述了一遍，他讲得磕磕绊绊，但总体上差别不大，为了尽量还原故事的本貌，程知勿硬是讲了快半个小时--这个时间是郝昭凭经验判断的。看书喇 听完这个故事后，郝昭沉思了许久，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就是存疑之处。\" \"你是说聂东呈或许知道长夜村的秘密，而他专程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谜底？\" \"大概是这样，但你把他想得太单纯了，世人皆有驱使，他来这里可不光是为了寻找谜底，我想，他更多的是为了白莲教的事业才来的。也就是说，长夜村的秘密很可能对白莲教有所帮助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重要的是，他是否留下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惜已经进来了，如果还在外面的话” 郝昭面皮一抖，“你不会想去刨他坟？” \"不至于，我干不出这种缺德事儿，要去也是你去，我在旁边看着就行。\"程知勿连连摆手，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在说什么缺德话，“刨坟不至于，但起码能找其他人打听打听，聂东呈自称官至正三品的奉天府尹，肚子里墨水也不少，想必一定会留下一些文字来的。\" 程知勿摇摇头，这种事情现在想起来已经太迟，而且也不一定真能找到。 “我倒是觉得，聂东呈死前说的那几句话有些值得琢磨的地方。郝昭说。 程知勿显然也早有猜测，郝昭这么一说他便立刻接上了话，“他说'找不到生门所在'的那一句？\" \"我是这样猜测的。\" “确实有可能，他所谓生门的含义很是模糊，但联想他的生平，那是一个带领白莲教走了很远很远的人，他所在乎的事物大概也就只有白莲教的前路了，而他要找的生门,也就是白莲教的生门，正与我们刚才的想法是一样的。\" 聂东呈当时是这样说的：\"我遍观前朝经卷典籍，仰察天象，俯视人情，竞找不出生门所在，是我找错了吗” \"这里有两个信息是可以直接被提取出来的，首先是'遍观前朝经卷典籍'，这句话似乎是在指明聂东呈对长夜村的了解来自何处；第二个信息则是'仰察天象，俯视人情'这八个字，前四个字的含义先放在一边不谈，后四个字是否有些符合聂东呈易居长夜村的做法呢？他搬来这里，与村民打交道，给他们讲故事，无声无息地了解着这里的一切。\" 程知勿自语似的分析了起来。 \"那么他从'人情'之中收获了什么呢杜安正，杜氏一脉身肩统领生者的职责,与掌管祠堂看护已故祖先的白氏恰好互为补充。聂东呈渐渐与杜安正交好，想必也从那小孩子的口中套去了不少只有三支血脉才知道的秘密。” \"这样的话，仰察天象程知勿抬起头来，他知道头上是屋顶，可在这无光之地中，屋顶不屋顶的有什么区别吗？ \"仰察天象\"一定指向某个尚未可知的信息。 两人走到了院子里，同时仰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天空，在无光之地中，似乎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程知勿也不知道这里的天穹是否也有星星，即便有，他们也看不见。 不，不对。 在仰着头观察了好几分钟后，程知勿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敏锐的光感察觉到了一丝奇怪之处：无光之地的天空并非一成不变的漆黑之色，而是在以几乎微不可察的速度明暗交替变化着。 郝昭感觉不到这种变化，但瞎了十余年的程知勿不一样，他在那目盲的每一个日夜都依靠着微弱的光线明暗变化来分辨世界的每一个细节，他只有这样才能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眼前是高墙还是坦途。 而现在，程知勿发现，无光之地的天空竟然是变化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呼吸 面对无穷漆黑夜空中那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明暗交替，程知勿陡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有声小说中听过的那些科幻故事，星空常常是信息传递的隐秘载体，群星闪烁的光在宇宙间流浪亿万年后被人所捕获但无光之地中的情况显然与之截然不同，且不说这里到底有没有独立的宇宙，单看这微弱的变化也很难想象其中能传递什么有用的信息。 郝昭也仰起头来，可他的视觉在这里是严重受限的，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四周一如既往的黑暗、死寂，程知勿看见了他看不见的东西，而这种东西让他感到一丝恐慌。 观察者也是会害怕的。 程知勿试着去破解那明暗交替中想要传达的含义，可观察了十余分钟后，他却沮丧地发现，这片夜空中只是机械地在变化着，渐渐暗下去，又一点点亮起来--即便亮起来也如同黑夜一般。 他起初尝试将其视作一个解密游戏，用符号语言来对夜空传达的含义做出翻译，将明标为1，将暗标为0，这样就能组成一套最简单的符号语言，可机械的明暗交替使得0与1的变化失去了意义，一门不断重复、没有任何变化的语言是不能被称之为语言并翻译的。 郝昭询问了程知勿的发现，坐在一旁也陷入了思考中，他见过的密语比程知勿要多得多，上个世纪他亲身参与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可即便是在信息战中，他也没见过像这样毫无特征的信息。 光芒无处存身的世界里，无声的小院中，一枚无规则的冰冷金属块静静地躺在地上,它是一个危险而又迷人的谜题，是传世亘古无人可解的棋局，而对坐两侧的则是陷入其中难以抽身的痴人，近处的高墙、远处的土垣、如蛛网一般交织其上的裂隙、沉默的镜台、土洼深浅起伏的地面，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让人感到深刻而恐惧。 夜空明了又暗，暗了又名，时间在这里以几乎感受不到的速度流逝着，它成了一个只有背影的夜行者，一点点朝着天空的尽头走去。 程知勿沉迷其中，他坚信这片天空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那是余渺夫妇发现过的秘密，也是郝昭曾经发现过的秘密。那一定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东西，只是自己忽略了什么郝昭比程知勿更加沮丧，他知道二十年前的自己曾经解开过这里的谜题，但二十年过去了，他反而做不到了。 “三天了。\"郝昭干裂着嘴唇，用低沉的声音开口。 他们不愁补给，郝昭带了很多，他本身对补给的需求几乎为零，只是程知勿消耗的话，那些东西足够他们在这里撑一个月的时间。 “我想这不是一个解谜游戏。“程知勿的语气不仅没有疲倦，反而越发透着一股执拗的坚定。 \"怎么说？” “你还是想不起来当年做了什么吗？“程知勿在回答前又问了一遍。 \"想不起来，我猜余渺夫妇只是碰巧找到了隐藏起来的那条路，而我我想当时应该是那神秘的力量指引了我，并非我自己的想法。“程知勿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那句话：我想这不是一个解谜游戏。然后接着说：“留给我们的信息太少了，明暗交替的夜空、特殊的金属块、奇怪的村长，这些东西无论如何拼凑也凑不出一副完整的图画来，它们就像是这个世界支离破碎的边缘，是最荒芜的土地，我在其上如何耕耘也等不到生根发芽的那天。” 郝昭静静地等待程知勿的结论，他知道对方的停顿并不是需要有人接茬，而是习惯性自言自语中的自我铺设。 “我想，这一切本身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程知勿猛地站了起来，长时间盘坐使得他几乎腿脚不稳摔在地上，可他总算勉强扶住了旁边的什么东西，那摸上去像是一架打谷子的农具。他仰望着夜空，哪怕那里什么也没有，程知勿依然用最低沉也最急促的语气说道：“明暗就是明暗本身，它什么也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隐藏在它的背后郝昭感觉程知勿越来越玄乎了，也许他的思维已经跳跃到了山巅，自己还在山腰。 屹立在山巅的思维没有时间环顾四周的风景，纵身越出了防护网，笔直地朝着山崖下坠去。程知勿说：“还记得老徐日记里提到过的古山海吗？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寻觅那个世界的踪迹，可它就和在与我捉迷藏一般，我找它，它就躲起来，躲起来又嘻嘻哈哈地笑着。\" “记得，你还对我说过，长夜村或许和古山海中的伯虑古国有关。\"郝昭点头，他并非没有尝试过寻找古山海的踪迹，可和程知勿一样都是一无所获。 郝昭的语气仿佛在问：这里就是古山海吗？ 而程知勿则回答他：不，这里不是。 \"这里不是古山海，真正的古山海藏在更深的地方，我想，这里更像是古山海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过渡通道、连接通道。\" “如何证明？” \"我起初把这一切当做一场解谜游戏，可是什么也解不出来，于是我抛开之前的视角，重新审视夜空中的明暗交替，直到刚才，那明暗交替终于产生了一丝不同的波动，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给了我破题的灵感。“程知勿用近乎于回忆的语气说着，“我曾经坐过一次独特的航班，那是妖理会在人类社会中经营的产业，他们的飞机不是冰冷的机械巨兽，而是一种名为呼吸龙的特殊妖怪，它在经过了一些伪装后看上去与飞机没什么两样，而在它的内部，有着与寻常飞机相同的灯光系统，其中有一种明暗交替的名为呼吸灯的东西，它实际上就是呼吸龙的一次吞吐，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呼与吸。 “我突然想到，头顶那明暗交替的夜空是否就是一种呼吸呢？机械而毫无波动的变化是沉睡中的呼吸，刚才突如其来的波动则是在梦里打了个酣。” 郝昭听着程知勿的描述，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你是说我们现在在某个庞然大物的肚子里？\" “不是。\"程知勿白了他一眼，虽然郝昭并不能看见，\"我刚才说了，这是连接现实世界与古山海的通道，如果真的有什么沉睡中的庞大怪物的话，那一定也是在别的地方。\" \"如果真实情况与你猜想的一样，那我们要怎么走出这连接的通道，去往古山海？ 程知勿默然笑了起来，低头看向静静在地上躺了三天的金属块，“你说，它会是一把万能钥匙吗？\" \"可能…。” “不妨试一试。“程知勿一把抓起金属块，入手质感很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熔铸成的，他将肩臂舒展，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此刻调动了起来，手臂往后屈去，腰身后仰,仿佛一张被绷紧的弹弓。下一刻，绷起弹弓那只手猛然松开了皮筋，程知勿将手中的金属块向着深邃黑暗的夜空抛了出去。 急速飞出的物体带动了空气流动，呼啸的风声在高处拉出了长长的尾巴，可是重力很快又将它给拽回到了地面上来，程知勿的首次实验失败了。 好在他还有第二次。 \"假使这里真是通道，那其范围大小必然是有限的，我们只要触及两端的边缘即可返回现实世界或是前往另一端，也许是古山海的地方。“程知勿捡起落回地上的金属块,带着郝昭边往村子中心走边解释着自己的想法，“可是，显然这里的'两端'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物体的两端，否则之前暴力猛砸'钥匙'就能返回现实世界的情况就说不通了。 \"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不知来自何处的呼吸既然能够传到无光之地中来，这里就必然有着能够连通另一端的空隙，而这枚钥匙希望它是万能钥匙。 第二百章 井 说话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沿着山坳的坡道来到了无光之地中长夜村的中心，郝昭虽然看不见四周的环境，但他隐约能从脚下的坡度中感受出来程知勿在带着他往祠堂的方向走去。可是两人不是已经把祠堂搜索了个遍吗？他们在第一次来到无光之地的时候就已经对祠堂进行了一次简略的搜索。 不，程知勿没有进去祠堂，他在祠堂前的那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现在面前的应该是…“他伸手摸了过去，冰冷的石块堆积成了规整的圆环平台，光滑的青苔在石头的缝隙中肆意生长着，这里有着充足丰富的水分让它们伸展身躯，“应该是一口井。” 他蹲了下去，将手铺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那些草叶非常柔软且细密。程知勿将手压到底，在草叶遮蔽的世界下，细碎的土砾铺洒一地，他把手指屈起，插进了井口附近被浸润松软的泥土中。 他在感受大地的脉动。 程知勿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直觉让他如此做。而这直觉则来自四面八方，他想到了东北大地上的朱雪梅和五仙儿，想到了自己生长的故乡，想到了整个中华大地,最后，他的视角从云端降下，紧紧地锁定在了广西的这处山村之上。 人和土地是有一种深深根植在血脉中的联系的，这种联系让故乡成为故乡，让村成为村，让县成为县，让省成为省，让国家成为国家。 有那么一瞬间，程知勿仿佛与每一颗土砾都心意相通，他感受到了大地的脉动，那是一条又一条无形的、连接在每座房屋之间的根系。就像程知勿这次进入长夜村之前驻足山坡上时想的那样，这里的村民与长夜村形成了一种花与根的关系，他们并非分散的个体，而是源自一处，同出一源。 不过他之前猜错了一个地方，那根系的中心并不是祠堂，而是此时他面前的这口井\"找到了。\"程知勿轻声呢喃，将那枚金属块举到了井口之上，然后松开手，任由其坠落下去。 他没有分出心神去仔细聆听井底的回应，而是转过身望向这个方向的无光之地，村长的屋舍就在这一面山坡的最顶端，程知勿凝视黑暗中的它，仿佛与无形的怪物对视着他不是猎手，只是一个贸然闯入的局外人。 程知勿此前本以为坐落在山坳边缘的村长的屋舍只是这束根系中开得比较远的一朵“花\"而已，可是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面容不整、胡子拉碴的他终于看清了那座屋舍的真面目。 那不是什么“花\"，甚至它根本就不属于这束根系。 它是孤悬长夜村之外的，却又能插手其中，甚至成为维持封印的三大血脉之一的另一名局外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村长如果有歹心的话，那他就是蛛网上伺机待发的捕食者。 或许不管是白澄正，还是自己和郝昭都猜错了，村长，那个自称冯思敏的家伙，并不是幕后boss。 就在这时，一阵仿如长风呼啸的声音从程知勿身后的井底传来，那风好像有自己的形体，它拉着长而模糊的尾巴从世界之外吹来，跨越了难以估计的距离。程知勿和郝昭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但每当他们要摔倒时，那强劲的风却又把他们扶了起来。 终于，两人被风卷入了那口幽深的水井之中。 片刻后，无光之地中渐渐平静了下来，风止声息，一枚不起眼的金属块仿佛被什么人抛出一般从井口飞了出来，落在了一旁松软的草地上，惯性让它往前滚动了一段，最终停在了一双布鞋之前。 另一边，程知勿和郝昭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滚筒洗衣机里，还是最高功率的那种，他们跟着水流被不断地搅拌着，互相碰撞着。 好在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否则程知勿怀疑自己的脑浆都要被摇匀。 终于，他们被抛到了一处泥土地面上，程知勿分外感谢这里没有碎石或别的什么硬物。他头晕眼花地撑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四下一望便看到了郝昭的身影，那家伙的身体要比自己好许多，恢复也快了不少，不过他怎么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 程知勿看着郝昭，对方站在那里僵立了三四秒，好像看见了什么一样。 等等，看见了？ 程知勿的眼底突兀地燃了一蓬无形的火焰，将他眼中的世界照得透亮。切换视野后程知勿也知道郝昭在看什么了，眼前不再是黑暗吞噬光明的无光之地，而是一片无尽荒凉的世界，山脉像是怪异的巨石一样在地平线尽头起伏，这里几乎看不见绿色的植物，黄土和灰石是世界的主色调。天空广阔而高远，仿佛没有穹顶一般，如果将天空视作大地，那颠倒过来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是死寂的世界，生命的禁区，没有任何动物能在这里存活，除非它们已经脱离了寻常动物的范围。 程知勿打量着两人站立的地方，这里是一处台地，从地形地貌上看不出任何与长夜村有关的痕迹。 这里，就是古山海了么？ 他望着这与想象中有着极大不同的世界，心中略微有些失望，在他的想象中，古山海应当是生机勃勃的地方，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有着独属于它们的特征，无数的奇珍异兽在这里怡然自得地生存着，黄金、矿石和白玉是这里的特产。 但相应的，古山海也有莫测的危险，可怕的妖怪、暴躁且严苛的山神、海外来的不可交流的怪物，共同构成了这个世界危险的一面。 可是眼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这里荒凉、死寂又空旷，除了郝昭，附近竞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生命的存在，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逝的意义——没有什么值得被留在岁月中的了，就连最宽容的旅行家都不会对这里做出任何溢美的评价。 这里\"死\"了，早在无数年前就死了。 郝昭终于缓缓抽了一口气，程知勿能看出来的东西他也能看出来，此时的他也陷入了无与伦比的震撼中。 “我说，我们没来错地方？” \"没有。\"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前迈步走去，好不容易进来了，不管眼前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起码也要探索一番。而且还要搞清楚长夜村与这里的关系，找到余渺夫妇，救出不知被困在什么地方的白蔓。 他们可还记得，这里或许存在着传说中失落的伯虑古国。虽然看现在这样子，那个国度大概也早已随着这片天地死去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杀死了这里？ 会是那个造成无光之地入侵现实世界的生物吗？那个在一呼一吸之间便可使得整个无光之地的天空产生明暗变化的可怕怪物。 他们走下了台地，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四周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荒山，好像哪个方向都没有区别。 程知勿捡了一截枯枝，这地方绿色植物不多，但只剩枯枝的树木还是有一些的。 郝昭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程知勿捡树枝做什么，就算要生火也不是现在生？ 谁知，程知勿一脸自信地将树枝抛上了天：“我们扔树枝决定方向！\" 第二百零一章 化石 程知勿如此荒诞的行径招来了郝昭的一阵无语，但他也没什么好的建议，扔树枝在此时不失为一种选择。从天空中落下的树枝指向了东方，也许是东方，天空中似是有一团包裹在火焰中的大日，但除非这里是另外的星球，否则那不可能是太阳系的恒星。 正东之处，阳所出也。程知勿牢记着这里是古山海，一个神秘而难以用常理估量的地方。 两人往前行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一开始所处的台地脚下，这里没有上面看上去那么荒凉了，一些简单的苔藓植物和蕨类艰难地攀附在石块和泥土上生长着，它们构成了最初始也最低级的一套生态环境。可也仅限于此了，这里连一只臭虫都看不到，更别提其他的生物。较为难得的是，这个世界中虽然缺少绿色植物，但氧气的含量却和现实世界相差无几，甚至还要高出一些。 很好理解，虽然这里的氧气产出极低，但同样的，没有任何生命体能消耗掉氧气。 抬眼望去，四周尽是嶙峋怪石，乍一看之下，它们仿佛张牙舞爪的怪物，可是仔细看去时，却不见了锋芒，只剩下一片死寂。 东边程知勿回忆着脑海中记得详熟无比的《山海经》内容，如果这里真是伯虑古国所存的地方，那便是属于《海内南经》的范围。 现在的情况，首要任务应该是先搞清楚自己两人到底在哪儿。 程知勿的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地名：苍梧山。那是在这片区域中较有代表性的地点，如果能找到它的话那便可以简单定位了，可《山海经》中对它的描述少之又少，几乎是一笔带过，想要在这片苍茫大地上找到那座山谈何容易。 “你会飞吗？\"程知勿突然看向郝昭。 “不会，飞行是造物赋予鸟类的特权，天空始终是人类的禁区，哪怕是修行有成的人也只有极少一部分能够飞行。不过我可以借助一些道具进行短时间的滑翔，不知道能不能满足你的要求？\"看书溂 滑翔吗，应该足够了。 \"好。\"程知勿点点头，他们面前正好有一座极高的山峰，其峰峦如利剑般直刺入云，其山壁之陡峭就连鸟儿看了也会望而却步，堪称鬼斧神工之伟迹。 他指了指这座山：“我们爬上去，需要你从高空滑翔着找几个地方。” \"爬\"郝昭看着那刀砍斧剁一般的山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上去问题不大，最多费点劲，但是你的话，真的可以吗？” 按说他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但是程知勿刚才说了“我们”，多少让郝昭觉得心里平衡一点，所以才这样担心程知勿有没有办法上去。谁知程知勿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直接揣起了胳膊，把头拧向一边，“有道理，我上不去，你自己去好了。\" 郝昭：“？” “你上去就是了，我在附近找找看看，说不准有什么线索。 好在程知勿也没有闲着，否则郝昭真的想一拳给他打到山巅上去。 郝昭拉开了那个随身的黑色腰包，从里面翻找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海螺，唯一的区别在于一只是左旋，另一只则是右旋，郝昭将其中一只递给了程知勿，说：“拿着这个,我从马里亚纳海沟深处刨出来的小玩意儿，两只是配套的，能够在十公里范围内进行几乎无延迟的双向通讯。” 程知勿接过海螺，上下打量了一番，尤其还眯着一只眼往螺孔里仔细看了看，看不出这玩意儿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耸耸肩，反正对郝昭身上掏出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家伙就是蓝胖子的表亲。 将海螺交给程知勿后，郝昭便自己想办法往山上爬去了。 程知勿也随便选了个方向往前走，这座不知名的山峰两侧似乎都曾经有河流经过，被冲刷得低了一米有余的河床很是明显，两岸已经塌陷了下去，常年的风蚀将其改变成为了两侧的坡道，程知勿顺着坡道下到河床底，这里的一些白色粉末状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过，在弯下腰去仔细观察后，程知勿发现那并不是什么白色粉末，而是与河床底融为一体的细碎白色小点，这样的小点很是密集，有的还连成了一片。程知勿伸手摸了摸，这些泥土质感像是坚硬的石头，河流虽然干涸，但河床中仍然盛满了流淌的时间，岁月之河从这头滚滚流逝到那头，带走了所有的东西。 他抬起头来，发现四周有不少这样的白色小点聚集的区域，一片一片的，有的间隔近一些，有的间隔远一些。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程知勿找了块尖锐的石头，尝试着往下刨了刨，这才发现那些白色的小点在泥石之下竟然有着如同根须一样的延伸，或者说，程知勿在河床底看到的只是这些根须一样东西的横截面。 他突然知道这是什么了，化石。 程知勿静静地伏在那里，他脚下是厚重的大地，最深处的土层甚至可能有数千米厚,再往下是坚硬的岩石，那些岩石支撑起了整个地面，也支撑起了这些远古生物的遗留,他看着面前的那些白色小点，这个横截面看上去像极了一张鱼类的侧脸。程知勿的心里生出了一种无比荒谬的感觉：这条鱼隔着万万千千年份的时光在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询问程知勿的名字，在询问今夕是何年，这是比地层更加厚重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紧握手中锐石，奋力挖掘了起来，挖掘的过程中他尽量避开了化石的本体。 挖着挖着，程知勿突然发觉不对劲，依照表面上那张鱼脸的大小来估算的话，这条鱼最多也不超过胳膊那么长，就算它是垂直着变成了化石，也不至于让自己挖了这么久还看不见化石的尽头。 他仔细打量着自己挖出来的那个剖面，看着看着，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起初他不知道这感觉是从哪儿来的，但很快，程知勿意识到，眼前的化石怎么看都像是人类的骨骼。他现在挖了大约三四十厘米的深度，剖面上已经能够看到一条一条弯曲的肋骨和模糊的脊椎，他不是人体结构方面的专家，否则应当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认出这是人类的骨骼来。 鱼头人身，这是什么怪物？ 程知勿直起身来蹬蹬后退了几步，抬眼扫了一周，在这河床之底四处可见如此的白色化石，之前还不知晓，但现在程知勿感觉自己站在了一片无声的墓园之中，每一片白色小点下面或许都有着这样一具鱼头人身的尸骨化石。 他回忆着《山海经》的内容，在对这片区域的记载中，有着一支名为“氏\"的氏族,他们正好与程知勿发现的这些白色化石相反，是人头鱼身的生物。 氏人的存在是有所记载的，那眼前这些鱼头人身的家伙又是什么来路？ 他走回到挖出的剖面前，犹豫了几秒，继续挖了下去，但随着挖掘的深入，程知勿的心绪便越发难以自制，那具尸骨化石更加体现出了人类骨骼的特征。 可在他挖到腰部时，化石的模样骤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人类骨骼的样子了，这里有一段过度，但再往下却体现出了非常明显的鱼类特征。 程知勿像是触电一样跳了出来，扔掉手中的锐石，他不知道眼前这到底是什么怪物长着鱼脑袋的美人鱼？ 这和他所了解的氐人有着极大的差别，甚至可以说是分毫不沾。 第二百零二章 兕 这时，被他别在腰间的那只海螺传来了如风一般的呜咽声，程知勿将海螺摘下，像是打电话那样放在了耳边，“喂？” \"……这不是电话。\" “玄幻对讲机罢了，你到山顶了吗，这么快？\" \"还没，现在刚到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我登上了一处山腰上的平台，这里有许多溶洞，大大小小四处分布着，我简单搜索了其中几个看上去没那么危险的溶洞，发现了一点东西。\" \"我也发现了一点东西，不过，你先说。” \"在其中的一个溶洞里面有一具庞大的尸骨，目测有一座小屋那么大。\" “尸骨，不是化石？\" “听这意思你是找到化石了我这儿看到的是尸骨，其保存条件不足以让它成为化石，可最让人惊讶的也是这点，在这样接近露天的保存环境下，它竟然在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后还几乎能保持完整的骨骼。” “听上去是某种生前相当强大的生物。” \"是的，我在它的头部位置取下了一支青黑色的角，那是整具骨骼上最坚硬、保存最好的部分，上面有些湿润，甚至还攀附着一些苔藓，让人惊叹，它就像脱离了尸骨单独活了下来一样！\" 程知勿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兕。” “你也觉得是兕吗。\" 兕，《山海经》中记载的一种生物，形状如牛，有着青黑色的皮肤与骨骼，但只长了一只独角。郝昭找到的那具骨骼听上去非常符合的特征，尤其是青黑色这一点，似乎兕在死后它全身上下的力量都汇聚到了唯一的一只角里。 郝昭没怎么看过山海经，他听说过咒这种动物，方才一见并不能确认，所以才和程知勿沟通一下。 \"如果那真是兕的话。\"程知勿的情绪微微振奋了起来，他绕着原地走了几圈，“你在登上山顶后往西边飞，如果能找到苍梧山的话，我们就能有一个较为精准的地标了“好，我一会儿到山顶了看看。你找到了什么？” 程知勿把自己的发现讲给了郝昭听。 海螺那头沉默了许久，郝昭对程知勿描述中的鱼头人身鱼尾的化石有一些怀疑，但他又相信程知勿的眼光和判断力。思索了一会儿后，郝昭这才说到：\"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山海经》并没有记载这片区域的所有生物，你所说的氏人在书里有描述，那现在发现的这些化石是否又是和氏人有着某种近亲关系但无缘被录入山海经的另一支种群呢？” 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就连近代生物学都不敢说对某一片自然地区的种群了如指掌毫无遗漏。 “最好是如此，否则这些东西也太诡异了。“程知勿的话意有所指。 郝昭知道他在说什么。 项目a。 那些化石听上去像极了项目a的产物，唯一值得宽心的是，它们是化石，这意味着它们形成的时间古早到难以追溯，不可能和日记主人老徐有关。 交流完了各自的收获，郝昭也继续往山顶爬去，程知勿则沿着这条河床溜达了起来山南水北为阳。程知勿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暂且这么称呼它)，又低头看了看河道，虽然在某些河段它有明显的弯折，但总体上还是可以与天空中的太阳印证出“山南水北为阳\"这句话的。 这样的话，天上的太阳也可以当做一个位置参考。 程知勿看向了西边，那是河流的上游，他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一会儿郝昭就会往那边飞。 被河流环带包围的这座山峰虽然高耸，但其坐底面积并不是很大，程知勿目测估计约莫也就是直径两公里左右的一个近似圆形范围。程知勿现在正是在沿着圆周往河床上游行走，一路上他在河床中发现了许多刚才那样的化石，尤其在河流环山的中部河段最为密集，这不由得不让他沉思，为什么在这里会有如此密集的尸骨成为化石呢？ 有两个可能，一是这里确实死得比较多，二是到处的尸骨密度是差不多的，但是这里的环境更容易形成化石。 程知勿摇了摇头，要是考古学界发现这里，必然又得激动死一大批人。 他没多久便来到了河流上游，这条河在山峰前被分为了两段，这两段又在绕过山峰后合为一体。抱着好奇的心思，程知勿在山脚下的地方刨了刨土，《山海经》记载的东西里有一半是能吃的生物，另一半则是与山水伴生的矿石，说不定这里也有。 挖了一阵，他手中的石块在又一次砸入山体时突然发出了宛如钟磬的脆鸣。 程知勿心里一喜，还真有。 他加大了力度，更快地挖掘了起来，没一会儿便从山体中取下来一块混杂着石头和泥土的黑色金属，表面暗沉，质地冰冷坚硬，大致呈天然的长条状。程知勿认不出这是什么金属，但掂起来沉甸甸的，起码不会是铁矿。 由于柜台后那堆东西的缘故，程知勿对金银的质感和重量还算熟悉，他可以肯定，手里这块金属的密度比起黄金来也是分毫不差的。 他决定把这块金属带回去，来都来了，不带点什么走不符合程知勿的性格。 有些惋惜地打量了一下附近的山体，矿石往往都是聚集出现的，四周一定还有这样的东西，可惜它实在是太重了，拿多了也麻烦，就这么一块都还得一会儿拜托郝昭暂时存在他那四维空间口袋啊不对，是工具包里。 程知勿托着这块金属来到了山峰的西面，算算时间，过去了快一个小时，郝昭应该也差不多爬到山顶了。 正在程知勿仰头望向天空时，一抹醒目的身影从山巅跃了出来，起初，他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下坠着，但下坠的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两秒的时间，一些黑色的烟气便包裹住了那身影，大大减缓了其下坠的速度。 高空之上，郝昭将在狂风中不断溶解的黑色羽毛插进了自己的领口后面，心里不住赞叹着当时自己是多么明智，腆着脸找孔明兄要了不少这样的黑羽，陆陆续续用到现在也还剩了百来根。 他控制着自己滑翔的速度，在半空中略微修正了一下跃出引起的方向偏差，确定是正西没错后又摘下了腰间的海螺，对那头大声喊道：“我在滑翔了。\" 他的话语夹杂着高空呼啸的风正在程知巅跃了出来，起初，他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下坠着，但下坠的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两秒的时间，一些黑色的烟气便包裹住了那身影，大大减缓了其下坠的速度。 高空之上，郝昭将在狂风中不断溶解的黑色羽毛插进了自己的领口后面，心里不住赞叹着当时自己是多么明智，腆着脸找孔明兄要了不少这样的黑羽，陆陆续续用到现在也还剩了百来根。 他控制着自己滑翔的速度，在半空中略微修正了一下跃出引起的方向偏差，确定是正西没错后又摘下了腰间的海螺正在程知勿仰头望向天空时，一抹醒目的身影从山巅跃了出来，起初，他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下坠着，但下坠的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两秒的时间，一些黑色的烟气便包裹住了那身影，大大减缓了其下坠的速度。 高空之上，郝昭将在狂风中不断溶解的黑色羽毛 第二百零三章 上级群体 这是程知勿离开的第五个晚上。 \"入洞房\"中的三个小家伙从未见过程知勿出远门这么久还不回来，好在有余小小和小多在，让店里不至于陷入一团乱麻的境地，他们倒也习惯程知勿时不时会离开几天了，除了陈天宝之外，各自都过着自己的生活，白天上学的上学，遛弯的遛弯。 隔壁空地上的建筑工程也步入了正轨，有着一整支建筑团队的投入，人力物力以溢出的程度源源不断输送了过来，今天刚刚才打下地基的桩口，明天就准备下桩固定了。 照这个进度，袁老三说的三个月完全用不着。 二队那边也安排了颜缪把程知勿预定的那套固定式剑鞘送到了店里，杨研这段时间似乎很忙，没工夫抽身出来做这种杂事。 入夜，那套屏蔽器无声地缓慢闪烁着淡蓝色的灯光，透过细密的散热栅能看到其中的一部分工作件，它们正在忠实地做着该做的事，而这一幕也在诸多安装了固定式剑鞘的地方默默上演着，与那些地方不同的是，这套屏蔽器少了一个拆卸式的蓄能器。 并非二队因程知勿不在而发了一件残次品过来，事实恰恰相反，那个蓄能器的真实面目其实是摄像与传输装置，为了君谨名的尚鸟项目而工作着。 这可不能坑了自己人。 屏蔽器被安装在了一楼楼梯下的角落里，程知勿本来打算放在二楼的，但颜缪在评估了\"入洞房\"的结构强度后发现这栋老旧房子的二楼承受不住屏蔽器的工作压力和自重，于是将其放在了一楼。 此时的二楼，店里的四只生物各有睡觉的地方，余小小自己占了侧卧，陈天宝和她在同一个房间，但他睡在自己那个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窝里，隔壁是主卧，小多的窝在这里，至于程祈，他一直是和程知勿睡的，程知勿不在的时候便是他自己睡一张床。 程知勿离开已经五天有余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向来最黏他的程祈比以往躁动了许多。好在不知是程知勿的嘱咐起了效果还是程祈本身对自己有了一定的掌控力，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程知勿离开几天后就突然在睡梦中莫名其妙传送到程知勿的身边去。 可是程祈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儿，他的耐心是极其有限的。 月上梢头时分，小多被一阵又一阵的光晃得眯醒了过来，它刚开始还有些茫然，但很快它就意识到这光是床上的程祈发出的。一个激灵，小多立马清醒了过来，它后脚蹬在地上，猛地一窜，便跳上了床。 在看到程祈仍然还在后，小多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程祈身上仍然闪动着微弱却又稳定的光，好像一盏黯淡的白炽灯，这光线每一次明灭都会让小多的心紧一下，它知道程知勿这次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若是程祈莫名其妙跟过去的话可能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好在程祈在像信号灯一样闪烁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停了下来，绷着神经的小多又盯了他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又出什么状况，这才回到了自己的窝里继续睡觉。 神秘的世界中，程知勿和郝昭正向着那座疑似苍梧山的山峦赶去。 突然，程知勿停了下来，像是若有所感一样望向了某个方向。 “怎么了，那边有什么东西吗？\"郝昭见状问道。 程知勿的眼睛就跟开过光一样，总能看到一些他看不到的东西。 可是这次程知勿也有些不自信了，他先是点头，顿了两秒后又用力摇头，“不，不是那个方向，我也说不清楚是哪个方向，但我总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人隔着无尽遥远的距离瞥了我一眼。\" 见程知勿真的有发现，郝昭便不催促他，原地坐了下来。 过了十来分钟，程知勿终于失去了那种感觉，他不无遗憾地对郝昭说：“走，我找不到了，古山海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说不定那是什么自然现象，或者致命的陷阱。” 两人继续朝着那座山峦走去，他们已经走了快三个小时，终于能在视线尽头看见目的地了。 望山跑死马不是没道理的，郝昭在高空中的移动速度从地面上看去不算快，但其实眨眼睛便已飞出去了几十米的距离，这段路程用双脚去赶的话就能真切地体会到有多远了。程知勿的体力不算好，两个小时的时候他的速度便已缓慢了下来，体能大幅流失靠吃东西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回来，一般来说最好的恢复办法是睡一觉，但是两人都耽搁不起这个时间。 好在程知勿还有后备能源。 郝昭颇为古怪地看着程知勿盘了一路的两颗颜色不同的球，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其中一枚是真的健脑球，而另一枚则是个不错的宝贝。 \"你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这东西就算放在三清道场也是个抢手的宝物，谁得到了都得好生养护着，就你能这么拿着跟个金属健脑球一起硬磕。\" 带路的是郝昭，程知勿跟在他身后压根就没怎么用心看路，他在思考关于伯虑古国的事情，此时郝昭的话他也就听了个七七八八，囫囵一理解后，他表情一愣，道：“啊,好生养？什么好生养？你怎么跟曹贼一个爱好。” 郝昭：“”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废话。 他又问了一遍，程知勿这才明白过来，轻轻一抛手中圆润如珠的舍利子，谁知扔得太高了差点没接住，手忙脚乱地接回来后，他这才把舍利子的来历跟郝昭解释了一遍，末了，他好奇地问道：“世界上真的存在神佛这样的东西吗？\" \"有的，但祂们都有各自的嗯，怎么说呢，办公地点，是很少出现在人间界的。\"郝昭拿手一比划，看向眼前的这片天地，“就像古山海一样，这是一个区别于现实世界的特殊地方，传说中的天庭也是一样的道理，佛国也是。” “祂们从不插手妖怪和人类的斗争？” \"从不。” \"为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观察者，虽然说资历很老了，但实力在大约同一批观察者中只排在末尾，或许那些更古老的前辈能接触到神佛的世界。\" 郝昭的话让程知勿陷入了思索，神佛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它们又在什么地方？假使神佛都是由人修炼至一定境界后升格而成的话，那妖怪有没有对应的上级群体？如果有的话，那个上级群体会是九隐山吗？ 九隐山想到这里，程知勿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他预感到自己好像掀开了沉重史书中残破的一角，书页散发出的溢彩流光深深吸引着他，可这沉重的史书是会压死人的。 他不敢再往下想。 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两人终于来到了郝昭所说的山峦前，那是一座不高的山，但辐射面积极大，就像是平摊在大地上的岩脉，程知勿想到了小时候玩过的橡皮泥，每当他用橡皮泥捏出一座高耸的山峰后，过不了多久那橡皮泥山峰便会因为自重和结构受力的缘故坍缩下去，最终成为矮但宽阔的一“片\"山。 眼前的山便是这样的，它好像被巨人捏过的橡皮泥，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座山以一条不太明显的山脊为界，大致将其分为了南北两面，两人现在所能看到的正是山的南面，遥遥望去，在那坡度轻缓的宽广南坡上伫立着一些有着明显人工痕迹的建筑遗迹，门楼、拱顶和回廊早已不复当年容貌，顽强站立着的只有一根根残缺的石柱，在石柱的四周是灰白的残垣断壁，看上去就像是烧到干裂的陶土--所有能被摧毁的部分都已被摧毁殆尽，剩余的那些只是残渣罢了。 第二百零四章 真实幻境 越过一片遍地碎石的岩地后，两人终于来到了那疑似苍梧山的山峦之下，远看很是低矮的山峰在如此近距离下毫无掩饰地向两人展示着自己的真实体型，它并不矮，只是与其辐射范围对比起来，高度有些相形见绌罢了。 南坡的面积很大，那片有着人工痕迹的建筑废墟只占去了很少的地方，有一条蜿曲折的山道一路从山脚连接而上，山道看上去像是盘卧的长蛇，沿途堆积的泥石组成了它的身躯与鳞片，而它的头颅则张开了血盆大口卧在山脚之下那张血盆大口便是一座已然垮塌成为废墟的疑似牌楼的建筑，程知勿从地上那些被风化得七七八八的岩石上看见了模糊不清的图画，那些简单到近乎简陋的线条便是远古先民沉默又肃穆的语言，程知勿轻轻拂去岩石表面的浮土，可这一拂的力度稍稍大了-些，竟轻而易举地就将那些图画抹去了一部分，它已经在时光的刻刀下支撑了太久太久再也无力抵抗任何友善的抚摸了。 程知勿心里微微揪了一下，远古的先民啊，留下的只言片语在风沙中被不断消解，可若不是这些图画，又有谁能想到这里曾经是多么的壮观。 古山海之行好像多出了一丝追溯的意味，虽然极其的不合时宜，但程知勿愿意从宝贵的时间中抽出一点点来聆听先祖的呢喃。 他抬起头来，无神的双眼久久凝望这座山，凝望着蜿蜒的山道和南坡上的断壁残帝舜之墓，就是这儿了。 郝昭对此的感觉没有程知勿那么强烈，毕竟他自就是历史，是来自三国时期的活化石，即便是帝舜之墓，在他眼中也只不过是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老前辈罢了。 两人翻过坍塌的山门，原本的山道已没了可供行走的道路，他们便从两侧攀着山坡往上走去，好在坡度较为轻缓，攀爬起来费力是费力了一些，总不至于掉下去。登山伊始一切状况都很正常，可是随着两人往山上不断攀去，四周突然出现了异样的变化。先是程知勿听到了一些空谷回音似的呢喃，仔细去听时那呢喃又像是蚊蝇一样难以分辨了过了一会儿，郝昭也听见了差不多的声音，不过他听见的不是呢喃，而是彷如呐喊-样的吼叫，那声音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祭祀，战吼，远古的歌谣，先民们的影像不知为何竟在此时重现程知勿和郝昭凝重地停止了攀山的行动，四周的变化没有任何征兆，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大概率是他们攀登苍梧山引发了什么东西。 虽说这是帝舜之墓，所有的一切都是远古先民的遗留，可过了几千年的时间，谁也说不准他们会不会伤害几千年后的后代们。 随着他们停止攀山，只出现在耳畔的声音也很快失去了踪影。两人商议了一下，昭决定让程知勿留在原地，而自己再往上走一走，如果异常的变化愈发严重的话便先退回到山脚去。程知勿没什么异议，他的经验比起郝昭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上面如果真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变化，自己上去无疑是当个累赘。 决定之后，郝昭便继续往上攀去，果然，这一攀登，刚才消失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依旧是只有郝昭自己一个人能够听到，那声音也比刚才清晰了一些，郝昭可以确定了，那就是某种战吼，但听上去侵略性没有那么浓重，反而有一些蛮武的味道。 他没有理会这个声音，继续往上攀去。 没过多久，郝昭的动作慢了下来，在他耳畔的声音已不再是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而是仿佛就近在眼前，郝昭感觉自己正身处远古部落的篝火旁，四周尽是披着兽皮、头戴张扬骨饰的远古先民，他们用特制的颜料在身上涂画勾勒，野蛮而厚重的气息朝着郝昭扑面而来，他看见那些先民举起了石制的武器，有矛、棍、锤，为首的孔武男人手中则握着一柄像是刀的东西。 他们围着篝火跳了起来，手脚以一种古怪但浑然天成的姿态不住扭动着，这是一场祭祀仪典，那些远古先民跳着从大地、河流、高山与森林中学来的舞蹈，每个人的脸都被篝火映照得通红，跃动的火焰像是有思想的生物，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在这场祭祀中唯一没有影子的是郝昭，他正站在篝火坑前，呆呆出神。 突然，所有的远古先民猛地跺下了脚，嘴里发出猛烈而摄人心魄的一声呼和，大地随之震颤，苍穹上的云朵也为之停止流动，他们拉下戴在头上的野兽头骨作为面具，举起手中的石制武器，其严肃之状仿佛进入了战斗状态。 郝昭被这声呼和叫醒了过来，回神后的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种幻境，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他，对付幻境，只需要置之不理即可，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反而是越害怕越容易在幻境中栽个大跟头。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一柄柄石矛、石锤都向他攻击了过来。 看着那磨制粗糙的矛头，郝昭付之一笑。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比矛头更快的是巨大力量撕裂空气后带起的锐利的风，那风刮在郝昭的脸上呼呼生疼，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了最高的警惕：坏了！大意了！ 郝昭犯了一个大错误，古山海不是他常理认知中的那个世界，远古先民也不是亲切和蔼的长辈。 幻境不只是幻境，它可以是真实的攻击。 石矛已临近眼前，郝昭极力闪身才堪堪躲过，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激活身上的任何装备或道具，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反应力快一些靶子而已。 危险并没有结束，那石矛只是一个开始，数也数不清的矛、锤和棍都朝着他袭来，它们没有任何招式或附着任何特殊能力，唯一拥有的就是最原始也最单纯的力量，强大到可以开山裂石的蛮力，那是远古先民赖以生存的根本。面对这些蛮不讲理但破坏力目大的攻击，郝昭有些头皮发麻，他想也没想直接一个翻滚落到了燃烧着篝火的大坑里，这是唯一能让他喘口气的地方。 只要让他缓一口气进入战斗状态，便绝不可能再如此狼狈可是，他并没有在篝火坑中获得喘气的机会，这里并不安全，相反，那团象征着生存和种群的篝火才是这个幻境中最大的危机。 郝昭在感受到篝火中聚集起的庞大能量时忍不住骂起了娘，这不是原始人部落吗，为什么还有这么玄幻的力量！看书溂 篝火像是一个巨人，猛地膨胀了开来，郝昭躲无可躲，只能硬抗。 就在这时，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了出来，一把抓住郝昭衣服的后领子，用力将他往后拽了过去。 霎时间，篝火消失了，石矛石锤和石棍消失了，那些头戴野兽头骨面具的远古先民也消失了，幻境片片碎裂，所有的画面都像是退化一般渐渐变成了简陋而又残缺的线条宏大的场景在郝昭眼前被一点点拉远、缩小，最终，幻境中的一切都定格为了眼前石板上的一副壁画——这就是郝昭刚才所处幻境的源头。 而将他拉出来的那只手，则来自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现代衣服的女人。 不过那衣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甚至从正面都能看见它耷拉在一边的logo郝昭仔细瞅了一眼，确定真是来自现实世界的衣服，这个牌子他还认识。 第二百零五章 终遇（2．21加更 还没来得及跟眼前的女人说话，程知勿的喊叫声就从稍微低一些的地方传来。 郝昭听见声音，朝着那边看了过去，程知勿还之前的位置等着郝昭，而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同样穿着现代特征明显但破烂的衣服，显然他和把自己拽出来的那个女人是一起的。 \"快下山，拜山灵道上可不止那一个幻境，再被幻境捕获的话我也得栽里头。\" 女人的催促让郝昭不再犹豫，有什么话等会儿再问也不迟，而且看程知勿那模样似乎已经和那男人简单交流过了，交流的结果显然并不坏。 一行人回到苍梧山脚后，程知勿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之情，对那对男女开口问道：“你们是余小小的父母吗？ 是的，他在看到这两人的第一眼便觉得他们就是余小小和自己苦苦寻找的余渺夫妇虽然两人的样貌和照片上比起来已经差别很大，但在这荒无人烟的古山海中，除了两年前失踪于长夜村的余渺夫妇，还能有什么人出现呢？他们身上的衣服也符合失踪时的穿着。程知勿还记得山外小镇上那个找儿子的男人向自己如此描述余渺夫妇：他们穿得像知识分子，男的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女的则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看到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 再看眼前的这对男女，虽然说他们看上去蓬头垢面，但言行举止中时刻透着一股从容又严谨的学者气质，男人戴着一副碎了一个镜片的黑框眼镜，女人则一路上都颇为好奇地打量着两人。看书喇 他们是在郝昭上山后不久出现的，起初程知勿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在女人低呼-声\"坏了\"并朝山上冲去之后，程知勿才意识到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话分两头，事归一面。 那对男女在听到程知勿的问题后双双一震，随后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激动神情。 男人咬住了嘴唇，紧紧握着拳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尽量不被激动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女人要稍微理智一些，她在兴奋过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程知勿的身份，“我们确实有个叫余小小的女儿，但你是？” 面对女人的警惕，程知勿并不觉得受到冒犯，这要是换了他也会如此反应。 \"我是余小小现在的临时监护人，我叫程知勿，旁边这位叫郝昭，是我朋友。 程知勿边说便从衣兜里拿出了余小小给自己的那张照片，上面有余渺夫妇的影像。 在看到那张照片之后，女人终于绷不住了，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长时间淤积在脸上的尘土和泥沙被泪水溶解，混杂成了浑浊的小水珠，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小小\" 同样情绪激动到难以自制的男人抱着女人的肩膀轻轻拍了起来，同时他对程知勿和郝昭做了一个歉意的表情。 程知勿见两人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便趁着这个时间把自己发现余小小之后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当然，他尽量略过了那些听起来比较揪心的部分，重点讲了余小小现在稳定平和的生活。 \"大概就是这样，余小小和我在眉州市生活，家里还有一个人类小孩和两只妖怪。我担心她的心理健康问题，于是让她在今年九月份的时候进入初中上学去了，虽然学习成绩惨不忍睹，但学校生活在她看来总体还是不错的。\"程知勿说完，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要是没有曹清雨那小家伙的话，余小小应该会给出更低一些的评价。 余渺夫妇听了十几分钟的故事，他们的注意力不知不觉从情绪一点点转移到了故事中的余小小上，也终于将心情平复了下来。虽然程知勿讲得轻描淡写，甚至刻意淡化了余小小苦难的那些日子，但为人父母，哪儿有听不出来个中滋味的？ \"真是真是太感谢你了！“女人有些语无伦次。 \"我在妖理会有个位置，这是我应该做的。\"程知勿摆摆手示意无所谓，当然，真实的原因远不止他轻飘飘说出的那句话，他在余渺夫妇的脸上扫视了一个来回，“余小小离开你们后的生活我已经说完了，该说说你们自己了？” 女人想开口回答，但被男人往后拉了半步，她只得报以佯怒的神色。 少来，你什么时候把故事讲明白过？余小小八岁的时候都还以为救了白雪公主的是七个葫芦娃，还不都是因为你讲的大杂烩。\"男人假装看不见女人气呼呼的表情，对程知勿说道：“既然你提到了妖理会，那就从妖理会讲起，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余渺和方代巧是西南地区妖理会的编外人员，他们偶尔会为妖理会做一些繁琐但容易的工作，作为回报，妖理会给予他们更多的社会支持，让他们能更好地在人类社会中生存，就像余渺现在的这个工作一样。 余渺和方代巧都是一家大型杂志社的编辑，这个工作是在妖理会的帮助运营下获得的，而夫妇俩也没有浪费这个机会，虽然家里还拖家带口，但仍然在上岗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就将自己隶属部门下的一套科普刊物做得风生水起而夫妇俩在工作之余的日常生活便是寻觅大自然中的素材，为下一期刊物的出版做准备。 有一天，他们从一份古籍中窥见了一座位于广西深山中的古老村落，在略微了解了下那个村落的信息后，他们欣喜地发现那里有很多值得挖掘的东西。 于是，两人如往常正常出差一样收拾了一下东西便离开了，他们没有对余小小详说自己要去哪里，毕竟对他们来说出差是很正常的事，余小小也习惯了。 可谁曾想，这一去便是两年有余。 \"在误入无光之地后，我们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里面了，好在运气终究是眷顾了我们，经过一番周折，我们误打误撞进到了这里这两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着离开的办法，但始终没有收获。“余渺苦笑着摇了摇头，“能遇见你们也是碰了巧，我们一般是不会走这条路的，但是往常取水的地方干涸了，不得不绕远路去另一个水源地，这才路过了这里。在看见郝昭莽撞上山后，阿巧便意识到他可能陷入了危险中，所以赶紧冲上去把他拉出来。” 程知勿噢了一声，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在想着如果现在余渺和方代巧知道把无光之地的那\"钥匙\"使劲砸一下就能回到现实世界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这个容易让人崩溃的消息告诉那夫妇俩。 狼说：这章是加更，加更原因不明\/已丢失 第二百零六章 地穴 简单沟通了双方的情况后，程知勿再一次看向了苍梧山南坡上的那片废墟，它距离山脚大约也就三四百米的海拔差，但这条山道却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山上到底是…？” “我们也不知道，拜山灵道是我给它起的名字，这是我们活动范围内最危险的一个地方，第一次碰上的时候如果不是运气好，恐怕早就死在上面了。\"方代巧说起当时的遭遇时还是心有余悸，“你们看到、听到的东西都是虚假的，但它们在虚实之间的界限似乎并不是那么严格。” 一直没开口的郝昭突然插嘴道：“你说错了，那些东西不完全是虚假的，所有的幻觉都来自所谓拜山灵道上破碎跌落的壁画，这些来自远古的东西渗透着只有那个时代才有的特质——懵懂初开的起源心智，它们即便只是被简单地刻画在石头上，也足以被赋予强大的意志。我们遭遇的正是这种强韧不屈意志的残留，它不断重复着记载的内容，这部分是假的，但那意志与外界交互后造成的伤痕确实真的。\" 余渺和方代巧被郝昭头头是道的分析整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再次打量了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眼神中满是探究的意味。 “听他的就好了，不用惊讶。“程知勿在一旁招呼了一声。 观察者的经验是一笔无法复制的财富，身处古山海，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最好还是相信郝昭的分析。 半晌后，方代巧点点头，和丈夫余渺交换眼神后，面容一肃，\"我们想问一件事。 “不用问。“程知勿把手一摆，“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出去，这次进来的目的，你们是其一，其二则是为了搞清楚长夜村的来龙去脉。” 听到程知勿果断的否决，余渺夫妇脸上的神色再次黯淡了下去，本以为外来者能给他们带来希望，谁知道这两人也没有掌握离开的方法。 \"但是”程知勿话锋一转，“如果能找到伯虑古国的话，我们或许就能离开了他可不是四处硬闯的莽夫，在无光之地中的时候程知勿就想过了，长夜村和伯虑古国之间既然存在联系，那就必然有联系的通道——既能从长夜村进去，也能自伯虑古国离开。 \"伯虑…古国？\" 余渺夫妇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们看得出来，程知勿和郝昭显然是对这里有一定了解的，否则也不会这样有目的性地找到这座山上来，然后又要找什么伯虑古国。 可他们两人在这里生活了两年有余，从未见过什么伯虑古国，别说古国，就连像样的城镇残垣都没见过。 见余渺和方代巧都不知道伯虑古国，程知勿略略有些失望，但这也不算意料之外的情况，毕竟，在这万物死寂的世界里，若是真有什么像样的国度残存反倒是让人怀疑其真实性。 \"我换个问法，你们见过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大约就在那个方向。\"程知勿依照《山海经》中的记载，以苍梧山为定位坐标大致判断出了伯虑古国在古山海中的方向,他的手左右晃动了十几度的幅度，这样小的角度在大范围上却能投射出一个很大很大的扇形区域。 余渺与方代巧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你们看上去很了解这方世界，那你应该清楚这个问题颇有些无稽之谈的意思事实上，这里到处都是特殊的地方，就像拜山灵道，它不是一个特例，而是众多特例中最让我们忌惮的几个地方之一。” 程知勿一拍脑袋，这倒是自己问得疏忽了，他又解释道：\"伯虑古国是一个传说中的国度，那里的人们整日不敢睡觉，担心会在睡眠中死去，就连晚上也强迫自己意识清醒，绝不入眠。\" \"听上去和长夜村有一种奇妙的联系。“方代巧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是，我们寻找它的原因就是怀疑它的存在导致了长夜村的形成。\"程知勿说完，又给他们讲述了什么是“古山海”，以及自己对无光之地的猜测。 两人听完恍然大悟，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两年有余，尚未探索出其全貌，原来这里竞然是山海经所记载的传说中的世界，宽广磅礴，地势宏伟，容纳万千，玄妙难语。难怪会有那么多奇怪又危险的地方存在，拜山灵道更是让两人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思索了一会儿后，余渺开口道：“阿巧，你记不记得大概三个震荡之前我们偶然遇到的那处地穴？\" “震荡？\"程知勿插嘴。 \"是我们用来记录时间流逝的一种单位，在这个古山海之中是没有夜晚的，头上随时都悬挂着那一轮奇怪的太阳，永不下落，永不熄灭，永不止歇。唯一能证明时间还没有遗忘此处的只有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的震荡，它不像地震，更多的像是某种源自世界深处的波动，一旦发生，那将是整个世界都一同陷入晃动之中，奇怪的是,这种晃动并不会使得任何处于极限角度的物体垮塌或倾倒，它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然屹立在那里，所以我才说震荡不是地震。” 还有这样奇怪的现象？程知勿愕然一愣，抛开那奇怪的震荡不谈，他很快意识到余渺的叙述中存在一个对于伯虑古国来说很大的bug:这里没有黑夜！ 在没有黑夜的地方怎么可能诞生出与睡眠、黑夜有关的恐惧？ 可是不管是《山海经》还是余渺都没有骗自己的道理，那唯一的可能只有古山海发生过意想不到的变故，使得这里变成了一个只有白天而没有黑夜的世界，而天上的那颗太阳或许也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解释清楚了关于\"震荡\"的事情，余渺便继续讲道：“那是一处位于东边的地穴，位置上大致在你刚才指的范围内，它坐落在一处断崖的根部，若不是那次我不小心踩到崖边松散的土石跌落了下去，我们也不会发现那隐秘的入口。” “里面是什么样？\"程知勿抱着怀疑的态度问了下去，地穴听上去就跟国度没什么关系，但余渺既然提起了它，那必然有一定的依据。 可是余渺摇了摇，“我们没进得去，那里的入口坍塌了，通道不知道被上方塌陷的碎石堵塞了多少的长度，虽然我们有开挖的能力，但是如果在挖掘过程中再次引发塌陷,那恐怕会死在里面。不过，虽然没能进去，但我们在那处地穴的附近发现了古文字的痕迹，经过阿巧的破译，发现那些文字记载的是一种外出捕猎前举行的仪式，而它们就被记录在一处三重凸台前断裂的石碑上，显然，仪式就是在那里进行的，地穴就是其中所谓的外出出口。\" 不管与伯虑古国有没有联系，起码那里真的存在过一处文明聚点，在大方向上有一定可能性是程知勿和郝昭寻找的目标，不能错过。 “我们去看看。\"程知勿问余渺和方代巧，“你们还记得路吗？\" 两人点点头，当然记得。 他们不是没探索过那处地穴附近的情况，但什么都没发现，可现在事关是否能离开古山海，哪怕多此一举也要再去一趟。 第二百零七章 跳崖！ 第二百零八章 难忘的回忆 第二百零九章 奇策 第二百一十章 一个初生的世界 第二百一十一章 门 一些说明 第二百一十二章 来自伯虑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分解 第二百一十四章 风向变化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空之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 惊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巫与觋 第二百一十八章 等 第二百一十九章 代替我 第二百二十章 一场意外 第二百二十一章 伯虑的巫 第二百二十二章 幽影中的怪物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冻结 第二百二十四章 从火种里爬出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试试 第二百二十六章 如同洋流 第二百二十七章 包围 第二百二十八章 西沉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封印！ 第二卷总结－世事艰险，道阻且长 妖物志「远古遗面」 第二百三十章 该醒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十年 第二百三十二章 帛书 第二百三十三章 哪个动物园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半公开 第二百三十五章 山间长龙 第二百三十六章 金建修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关越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拦截成功！ 第3章 请假 第二百三十九章 轨迹 第二百四十章 回家 第二百四十一章 新邻居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未接来电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又见闻妖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列车狂奔 第二百四十五章 茶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不是大树 第二百四十七章 地下交易集会 第二百四十八章 灵智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备礼 第二百五十章 回家 第二百五十一章 奇怪的默契 第二百五十二章 传送技术 第二百五十三章 考核 第二百五十四章 力战郁画青 第二百五十五章 胜负已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拆解画卷 第二百五十七章 噪点 第二百五十八章 那一阵沉默 第二百五十九章 怨言？ 第二百六十章 黄桃罐头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世界 第二百六十二章 来都来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快递盒 第二百六十四章 十四议长 第二百六十五章 围墙外的动静 第二百六十六章 湿件 第二百六十七章 文件 妖物志「凤凰木」（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北极星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远方的读者 第二百七十章 自然类妖怪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专业人士 第二百七十二章 程祈呢？ 第二百七十三章 基因缺陷疾病 第二百七十四章 点关闭 第二百七十五章 祖师爷回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寻人 第二百七十七章 开眼 第二百七十八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第二百七十九章 金蟾 第4章 请假 第二百八十章 冥币行不行？ 第二百八十一章 再捉张典 第4章 请假 妖物志「金蟾」 第二百八十二章 士农工商 第4章 请假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望月 第二百八十四章 生命危险 第二百八十五章 缺失的第五式 第二百八十六章 污染 第二百八十七章 污水处理厂 第二百八十八章 加入 第二百八十九章 推荐信 第二百九十章 线下见面 第二百九十一章 袭击 第二百九十二章 那是……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速之客 第二百九十四章 挫败感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二队的日常 第二百九十六章 鬼市 第二百九十七章 钓“鱼” 第二百九十八章 替我做一件事 第二百九十九章 子弹和枪 第三百章 火源之种 第三百零一章 柔软 第三百零二章 进山 第三百零三章 讹上了？ 第三百零四章 捡的 第三百零五章 奇怪的声音 第三百零五章 遇鲸 第三百零六章 老黑 第三百零七章 来自监狱 第三百零八章 铁锤 第三百零九章 渊铁精核 第三百一十章 最后的赠予 第三百一十一章 盲杖！ 第三百一十二章 磨的什么？ 第三百一十三章 启发 第三百一十四章 研究部 第三百一十五章 彼得潘 第三百一十六章 第三百一十七章 第三百一十八章 第三百一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