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桃源来》 第二十五章 古画(下) “这是什么东西?” 徐楚湘不禁惊呼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能通过它骨骼的形状,判断这应该是一种鸟类生物,长了九个头的鸟。” “九头鸟?世界上有这么奇怪的鸟吗?” “我也没见过。但是在我四十年的探险生涯中,却见过一些同样奇怪的生物……比如,十年前我率队攀登朱母朗马阿林峰的时候,就见到过一种很奇怪也很可怕的雪猴。” 霍尔特的眼中闪过一丝心悸之色,似乎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依然让他恐惧不已。 “那一次的攀登朱母朗马阿林峰,我们眼看就要成功了,我抬头就已经能够看到峰顶。” “当时,我和另一名队员攀登在前方,其他人则在下面五六百米的地方,你知道的,像这种挑战极限的冒险活动,并不需要所有人都登上峰顶,只要有一个人登上去,就代表我们成功了。” “而我和另外那名队员,就是大家推选出来进行最后冲刺的人,当时我们距离峰顶只剩下三百米了,我的同伴在我的前面五米多的地方。” “就在那个时候,雪地中突然跳出来一只猴子,雪白的猴子……不,那不是猴子……只是长得有些像猴子,因为它的背后,还长了一对翅膀。” “那只长了翅膀的猴子,就那么突兀地从积雪中钻出,闪电般飞到我同伴的身边,然后……然后把我的同伴的身体撕得粉碎。“ “我的同伴穿着厚重的等山服,就算是用刀砍,也不一定能轻易地砍伤他,可是在那个只有三因尺高的猴子的爪下,却像是纸片般被撕裂了。” “当时我吓呆了,甚至都不敢逃跑,只是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那只奇怪而可怕的猴子,就站在我前面五六米的地方,站在我同伴碎裂的尸体上,用一双血红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没有杀我,但我从它的眼神中看出,如果我再敢往前面走,我下场就会和我的同伴一样。” “于是我逃了,虽然登上朱母朗马阿林峰的峰顶,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并曾经以为自己会为了这个梦想付出任何代价,但是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我还是选择了逃跑。” “我回到了下方等待我们胜利登顶的队员中,将那只猴子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可是没有人相信我,以为我得了雪盲症,而另外的那名队员则是出了意外死在上面了,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有能力再往上攀登去验证我的话。” “最终,我们的那次挑战失败了,而其他队员为了保护我的名声,并没有将我跟他们说的事情说出去,我很感谢他们,但其实我更愿意他们相信我。” 霍尔特教授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个淡漠讥诮的笑容。 徐楚湘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个白人老者。 她相信霍尔特教授没有骗她,但徐楚湘也无法肯定霍尔特教授刚才说得什么长翅膀的猴子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徐楚湘知道一个人长时间处在单调的雪地中,确实很容易出现幻觉。 霍尔特教授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开始继续述说。 “我在帝国博物馆的那位朋友,负责的是博物馆藏品的定期整理理归纳的工作,在某次对一些久存的藏品整理的时候,他发现了那副长卷画。” “他其实同样没有意识到这副长卷画的价值,只是发现画中有些生物化石的模样很是新奇,因为他知道我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所以特意拍了照片给我看一下。” “当我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就明白留下了这种骨骼化石的生物,和我十年前在朱母朗马阿林峰顶看见过的那只雪猴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过或依然存在着,却极少有人知道的奇特生物。” “那么教授先生,你光凭一副画,又是怎么确定画中之地,就是在楚洲神农架山脉中的呢?“ 徐楚湘不解地问道。 “不,并不只是凭借这副画。当我看到那张照片之后,立即赶到了帝国博物馆,然后在那个藏品室中,找到了除了那副长卷画之外,还有一份施子彬的手稿笔记。” “博物馆的人,认识大华文的人并不多,更别说施子彬还是用你们大华国几百年前那种晦涩难懂的古文记录的,能看懂的人就更少了,我也是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完全看懂那份手稿。” “那份手稿中记载了什么事情呢?” “记载了施子彬一段遇仙的经历,也是他会留下那份长卷画的原因。” “施子彬在那份手稿中自述,在他四十岁之上,因在荆城靠为人作画勉强度日,穷困潦倒,遂萌生了上山避世修行的念头,然后在楚洲的名山大川之间逛了一圈,没想到真的在神农架被他遇到了一位仙人。” “仙人带他回到自己的仙府,相处一日,相谈甚欢,虽然那位仙人没有答应收施子彬为徒,却表示愿意点化施子彬,帮助其画技大进,但是却要施子彬帮他做一些事情。” “仙人还要普通人帮他们做事吗?” “我想那些非凡者,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否则这个世界上,可能就没有普通人存在了。” “那个仙人要施子彬帮他做什么?” “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要施子彬回去之后,招募无业流民或者偏壤之地的乡民,不计人数,尽数送到神农架原始森林的边缘处。”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要求……” “是的,很奇怪,施子彬一直不知道那位仙人为什么要他这么做,不过仙人答应他的帮他画技大进的事情,却是兑现了承诺,自回到荆城之后,施子彬的画技果然大进,从一个平庸的街头画匠,变成了被楚洲郡王青眼有加的王府画师。” “而在成为王府画师之后,施子彬利用王府的势力,确实招募了很多流民,送到了神农架边缘某处当初那位仙人指定的地方。” “施子彬不知道被他送去的人最终都这么样了,因为每次送新的人过去的时候,原来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施子彬前后总共送去了近千名流民,最终都不知所踪。” “至于施子彬自己,在他身上也发生了一些怪事,那就是在刚回到荆城的时候,他的画技确实如脱胎换骨般达到了一种超凡境界,但是过了几年之后,却又慢慢地退步,变回了原先的平庸。” “而他的那副长卷画,是在他刚返回荆城时画的,那时是他画技的巅峰,所画之物有如照片般真实,才让我们得以见到那个山洞的奇特。” “而按照手稿中的记载,那个山洞位于神农架山脉深处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中,山谷中有一大片桃林,遍地开满了一种美丽七彩草,穿过山洞,就是仙人的府邸。” “我这次来到楚洲,就是想要找到那个神秘的地方。” “而要找到那里,我需要徐小姐你的帮助。” /132htl 第二十四章 古画(中) “这其实只是那副画的一部分,那是一副长卷,很长的长卷。” 就在徐楚湘疑惑之时,却见霍尔特教授一边从那棕色皮箱中,又拿出了许多照片,一边如此说道。 霍尔特将那些照片,一张连着一张放在了徐楚湘的面前。 徐楚湘暂时压下疑惑,低头仔细看向了那些照片。 只是越看,她脸上的迷惑之色就越浓。 因为那些照片上画的东西都很奇怪,比如她看到的第一张照片,上面画的是几对脚印。 很少有画家会去画这种东西,特别画中体现那位画画之人鬼斧神工般的绘画技巧,却用来画一些最简单的事物。 这种感觉,就像要她这位建筑学硕士,去工地搬砖一样。 而另外那些照片内画的东西,就更加奇怪了。 比如一些巨大的倒吊的钟乳石,比如一些上面有着奇怪花纹的岩壁。 因为这些照片中的画,堪比照片般真实,所以徐楚湘能够清楚地看清岩壁上的花纹,不久之后,她抬起头,有些不确定问霍尔特教授道: “这些是化石吗?” “不错,是化石。” 霍尔特教授点了点头道: “如果把所有的照片拼起来,你会发现那是一非常长的长卷画轴,徐小姐,我对贵国的历史,还算有一点研究,包括各个领域的历史,施子彬画的那副长卷的长度,在贵国的画史上,足可排进前三。” “那副画上画的是什么?” 徐楚湘没有问那副长卷到底有多长,此刻她更关心的,是这副画了许多奇怪之物的画卷,拼起来之后的全貌是什么样的。 霍尔特教授沉默了一下,接着缓缓开口道: “我觉得,那可能是一个很长的……山洞,以及……” 霍尔特教授的一只手夹着雪茄,另一只手中则捏着一张照片。 刚才他并没有将最后这张照片给徐楚湘看,这个时候,则终于将最后一张照片放到了徐楚湘的面前。 “……以及一座你们大华古代的建筑,这是那副长卷中最后画的东西。” 徐楚湘再次低头看去,只见照片内的画中画的,是几栋古色古香的阁楼,而那阁楼似乎位于什么高峰之上,因为在那几栋阁楼的下方,可以清楚看见几朵漂浮的白云。 “徐小姐,你觉得这些是什么建筑?” 霍尔特教授问道。 “这好像是一座观,或者是庙……” 徐楚湘一边喃喃而语,一边仔细地观察着那些阁楼的细节,得益于那位施子彬超卓的画技,这些阁楼几乎和真实没有任何区别。 “……唔,不是庙,应该是观,一座道观。” 不久之后,徐楚湘就做出了判断。 她在因吉丽帝国理工学院攻读的是建筑学,作为大华国两洲督军之女,她其实有更好地选择,比如学学政治,经济,法律之类的,回国后在她父亲的帮助扶持下,自然可以有更好的发展,这也是大部分和她拥有相似身份的年轻人的选择。 但徐楚湘却选择了建筑学,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喜欢。 这种喜欢不是到了因吉丽才有的,而是在很早的时候就有了。 小时候,父亲徐平西给她请了一堆名师教她琴棋书画,但徐楚湘最喜欢的,是表叔为她从梅力坚合众国带回来的那套积木玩具。 她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对各种建筑的兴趣,所以在去雾都攻读西方建筑学之前,徐楚湘对大华自己的自古至今的各种建筑,已经有了很深的研究。 而此时,徐楚湘通过画中那几栋阁楼的某些细节,很快就确定了这是一座道观。 “霍尔特教授,你看这些阁楼的屋檐,都是用的反翘曲线挑顶,风格飞动轻快,象征的是我们大华道家的飞升成仙的追求……再看它的中轴线,均是左右对称……还有那些台阶,或三,或六,或九,如果是庙宇的话,应多用六七之数……” 一说起这些建筑上的事情,徐楚湘顿时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充满了自信。 “徐小姐,你判断地一点都没错,那是一座观,或许还是一座非凡者建立的观。” 霍尔特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道,看来他其实是早就知道了一些什么,刚才问徐楚湘,或许更多地是为了确定。 “非凡者?” “对,用你们大华国的话说,就是仙人。” 刚才徐楚湘和霍尔特教授之间的交谈,用的一直都是因吉丽帝国的语言,而在此时,霍尔特教授用了一个单词: iortal。 这个词在因吉丽帝国语言中,代表着长生的,永恒的,不朽的意思。 而徐楚湘也明白霍尔特教授要表达什么,她笑着摇了摇头道: “神仙在我们大华国,其实也只是一种神话传说。” 霍尔特教授没有反驳什么,他只是默默地抽了一口雪茄。 “所以教授先生你这次来楚洲,不是为了找野人,而是为了找仙人的吗?” 徐楚湘继续笑道。 霍尔特教授将雪茄放了下来。 “徐小姐,我还是先跟你说一下,这些照片的来历。” 徐楚湘顿时露出了认真倾听的神色。 说实话,徐楚湘此时的好奇心,也确实达到了顶点。 “施子彬的那副长卷画,是我在帝国博物馆的一个藏品室中发现的。” 徐楚湘先是微微一怔,大华国楚洲五百年前一个平庸画师的画作,为什么会出现在远在数万里之外雾都,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然后脸色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二百八十五年前,因吉丽帝国和法岚帝国的远征军,攻破了荆城,从楚洲郡王的王府中,带回了大批的珍宝财物,那些战利品有一部分如今被保存在因吉丽的帝国博物馆中……” 霍尔特教授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徐楚湘刚才的猜测。 庚申之变…… 徐楚湘低垂下眼眸,漂亮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二百八十五年前,因吉丽和法岚两个西大陆强国的联军,兵分两路,一路在北方自陈塘关登陆,攻破了大华国帝京。 另一路则在南方自申城溯江之上,攻下来大华帝国中原腹地的重镇荆城。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外敌入侵,让传承了万载姬氏皇族,彻底失去了对大华国的掌控,苟延残喘两百六十年之后,大华天朝终于轰然倒塌,大华进入了民国时代。 施子彬的那副长卷画,当时应该是保存在楚洲郡王府中,然后被劫掠王府的因吉丽帝国士兵带回了西大陆。 “这副长卷画,被放在了帝国博物馆一个存放不甚重要的藏品的储藏室中,尘封了很多年,博物馆中的那些蠢货,根本不明白这副画的价值。” 徐楚湘心里想着,倒也不能全怪帝国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愚蠢,首先施子彬本来在画史上就没什么名气,大华国知道这位兴宁年间画师的人都不会多,更何况是远隔整个大陆的因吉丽人。 另外,施子彬那副长卷画,可贵之处在于用工笔画的技巧,达到了形似的巅峰,如果是被大华国懂行的人看到,自然是叹为观止,惊为天人。 但是在西大陆,施子彬的画却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所以才会被扔在不起眼的地方,一直过了两百多年,才被霍尔特教授注意到。 “至于我会发现这副画的原因,是因为我在帝国博物馆有一位朋友,有一天他拿了一张照片来给我看,问我知不知道那是什么生物的化石。” 一边说着,霍尔特教授一边从桌子上抽出了一张照片举了起来。 徐楚湘抬目望去,只见那张照片中,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动物的骨骼化石。 徐楚湘不是生物学家,也不是考古学家,她也做不到光看骨骼,就知道是那生物原本的样子。 但如果那副骨骼化石,在同一条颈椎上,连接着九个头骨一般的东西,怎么看,这都不像正常的生物。 /132htl 第二十三章 古画(上) “非凡之地……” 徐楚湘口中轻声喃喃了一句。 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非凡之地的事情。 而霍尔特教授此时则是转过头,对他那位年轻英俊的助手说道: “詹姆,把箱子打开。” 在詹姆·波特的脚旁,放着一个棕色的皮箱,上面用黄铜锁扣紧紧锁着。 刚才霍尔特教授和詹姆·波特进来的时候,徐楚湘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棕色皮箱。 一般来说,参加这种下午茶形式的招待,客人完全可以把这些携带的东西交给仆人暂时保管,没有必要带进来。 但是他们却带进来了,说明他们对这个皮箱内装的东西很重视,重视到不放心把它交给任何人一会。 然后就见那位听霍尔特教授介绍,拥有因吉丽帝国男爵头衔的年青人,从怀中拿出一枚钥匙,打开了箱子上的黄铜锁扣,拉起了箱盖。 徐楚湘飞速地暼了一眼,只见那箱子内,并没有什么看去很贵重的物品,只有一堆纸和照片之类的东西。 霍尔特教授从皮箱中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许楚湘的面前。 徐楚湘低头看了一下,入目处却是几个脚印的痕迹。 “看来这霍尔特教授你还真是来找野人的呢!” 徐楚湘在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是笑着道。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劝说过了,这位因伦学者还是要坚持他自己的选择的话,徐楚湘也没有办法,反正到时候霍尔特教授需要什么帮助,自己尽量提供给他就是了,算是给老师一个交待。 没想到霍尔特教授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徐小姐,这次我来你们大华国,目标并不是什么野人,当然如果真能找到最好,但我更希望找到的,是另外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徐小姐,请你再仔细看一下那张照片。” 徐楚湘闻言,不禁再次低头看了一下那张照片,接着她错愕地轻“啊”了一声。 刚才只看到照片中是几个脚印的图案,以为是霍尔特教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神农架野人的脚印痕迹档案照片。 现在再看得仔细一些,才发现照片中的其实是一幅画。 一副画着脚印的画。 只是因为照片是黑白的,画的边缘和背景很难分辨清楚,所以刚才徐楚湘没有看清。 现在她看清楚了,并且再次发出一声惊呼。 那些脚印似乎是在一片岩石上,画得很逼真。 这是徐楚湘第二次发出惊呼的原因,让她意外的是那副画所用的笔法和技巧。 徐楚湘的那位督军老爹,虽然只是个粗鄙不文的武夫,但是对将自己女儿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却是很有兴趣。 所以在徐楚湘三岁的时候,她父亲就已经开始延请各路名师培养徐楚湘这方面的才艺了。 其实徐楚湘对琴棋书画倒是没太多的兴趣,但总归还是在徐平西养出一个大家闺秀的殷切期望中,自幼就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在雾都留学期间,徐楚湘又接触了西大陆不同的绘画音乐等艺术流派,所以她虽然是个理工硕士,但在艺术鉴赏方面,倒也确实有了大家闺秀,或者是雾都那些自幼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女性该有的水准,甚至有所超出。 所以徐楚湘一眼就看出了,照片中那副逼真到极致的脚印图,居然不是用的西大陆崇尚写实的素描绘法,而是大华国的工笔画的笔法。 虽然比起完全写意的水墨画,工笔画更讲究写实一些,但依然秉承意在形先的理念,和西大陆那种追求极致“形似”的绘画风格,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所以大华国很多工笔画名家的画作,如果光论所画之物的形程度似,往往连西大陆那些刚刚接触素描技法不久的学徒都比不上。 但是眼前照片中的这幅画却不一样,这副画虽然用的是工笔画的笔法技巧,但是逼真程度却堪比照片,这也是一开始徐楚湘分辨出的原因。 所以光是照片中的那副画,就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在徐楚湘的记忆中,大华历史上,又或是现代,好像没有哪位画家,可以把工笔画的笔法和技巧,运用到如此妙至毫颠的程度,否则她不可能没有听闻过。 徐楚湘惊讶地抬头看了霍尔特教授一眼,不知道这位因吉丽帝国的学者,是从哪里拍到这么一副画的照片的。 霍尔特似乎明白她在惊讶什么,微微一笑道: “徐小姐,你知道施子彬这个人吗?” 徐楚湘皱眉想了大概足足有那么七八秒的时间,方才口中发出了今天的第三次轻“啊”,对霍尔特教授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他。” 她的语气中,依然有些疑惑之意。 因为施子彬这个名字,从一个白人的口中说出,确实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施子彬距今五百多年之前,大华天朝兴宁年间的一位画师,专攻的就是工笔画。 这个人怎么说呢,在大华国的历史上,绝说不上是什么太有名的画家,否则徐楚湘也不会花了七八秒的时间才想起来。 大华自古以来,一直推崇写意派的画家,对于工笔画,向来不怎么看得起,认为此类画师匠气太重,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大华历史上,以工笔画闻名的画家,本来就极少。 至于施子彬,在大华历史上工笔画流派的画师中,也算不上翘楚人物,所以知道他名字的人并不多。 此人乃是楚洲荆城人士,年青时据说画技拙劣,靠在街上为人画一些门神,年画度日,但到了中年之时,却突然画技大进,被当时的楚洲郡王赏识,召起进入郡王府,成为王府专用画师。 古代的工笔画画师,本来就大部分都供职于皇宫王府,或是达官贵人的府邸,为他们画肖像,画各种宴请游乐之图,这也是工笔画师几乎最好的出路。 至于徐楚湘为什么会知道施子彬这个五百多年前不算着名的画师,是因为施子彬和她一样是荆城人,在地方志之类的一些文献中,倒也提及过这个人物。 另外,当初她父亲给请的名师中,其中就有一位是那施子彬的后人,跟徐楚湘讲过一些他祖先的事情,所以徐楚湘才会对那个施子彬有些印象。 但你如果问其他人的话,还真不一定能知道五百年前那位无甚大名的画师。 但是现在一位远隔万里自西大陆而来的因吉丽人,却说出了这个名字,确实让徐楚湘很是意外。 “照片中的画,就是贵国几百年前的那位画家留下的。” 然后,只听霍尔特教授继续这么说了这么一句。 “不可能!” 徐楚湘几乎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 因为这确实不可能。 因为照片中的那副画,笔法技巧已经完全打破了工笔画的桎梏,达到了一种全新的画艺境界,形意兼备,隐有将东西方两种不同的绘画之道融于一体的意味。 画这副画的人,绝对称得上是足可开宗立派的大师。 如果当年的施子彬有这等水准,那么他在大华画史上的名气和地位,就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而应该是大华历史上最伟大的我画家之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当徐楚湘将“不可能”三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记得她以前的绘画老师,也就是那位施子彬的后人,有一次偶然提及过一件他祖先的异事。 那就是施子彬晚年,似乎得了什么癔症,人变得有些疯疯癫癫,老是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怪话。 有一次发疯,居然一把火把自己的画室给烧了,他一生的画作几乎都被付之一炬,让家人惋惜不已。 再仔细想想,那个施子彬虽然有画师之名,但好像真的没有任何画作留世,这也是他到了如今名声不显的原因。 只不过,施子彬的画作,如果都已经被他自己给烧了,那么霍尔特教授这张照片中的画,又是从哪里拍的呢? /132htl 第二十二章 非凡之地 “是仙人送我们进来的。” 那个朴实的乡下汉子的回答,让徐楚湘微微一怔,不禁再次陷入了对和霍尔特教授初次见面的那个下午的回忆之中。 …… “一个神秘的山谷?教授先生,你不会是想去神农架找野人!” 徐楚湘坐在放着金丝绒垫的红木座椅上,喝了一口从申城专门采购的正宗的西冷红茶,这是她在雾都留学时养成的习惯。 然后她微笑着对坐在对面的那位因伦绅士说道。 如果霍尔特教授,真的是想要去神农架找野人,那么她就会尽量劝说对方打消这个念头。 因为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神农架有野人的传说,已经流传了很多年了,传说的起源最早要追溯到八百年前,大华天朝的隆泰朝年间,当时在神农架边缘的一个小村,全村一百余人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死亡,等县城的捕快仵作赶到现场,发现村中之人无一活口,死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像是被什么猛兽袭击了村子。 可是从现场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猛兽,也没有其他痕迹遗留,只有几个奇怪的巨大脚印。 这件事情,是明确记载在当地的县志之上的。 这也是第一次有关于神农架野人的传说的明确记载。 此后的八百年中,在神农架周边一带,不时会有关于野人的事情流传,只不过,大部分都没有明确的记录,只是在乡民中口口相传而已。 其中有很多,后来陆续证明了是子虚乌有之言,或是有人喝醉了吹牛,或是因为某些原因别有用心编造的谎言。 对于神农架野人,不管是大华王朝时期的官府,还是到了民国时期的政府,都专门组织过大量的人手,进山搜寻野人的踪迹。 至于最终的结果,怎么说呢,倒也不是全无收获,数百年来,这些进山搜寻的人,偶尔在神农架的原始森林中,确实发现了一些奇怪而巨大的脚印,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收获了。 其实,自从有神农架野人的传说开始,所有的一切,也就只有那些巨大的类人脚印。 在民国十二年的时候,首都燕京大学的一名古人类学教授,带了专门的团队到神农架科考,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深入原始森林,研究了几乎所有能够找到的那些遗留的脚印痕迹,回去之后这位古人类学教授写了一篇论文,总结了他们的这次考察神农架野人的活动。 ”……除了那些脚印之外,我们并没有再发现其他任何的野人化石、骨骼,毛发和残骸……从物种进化上来看,这是很不合理的,除非根本没有这个物种……” “……而且,一个物种的存在绝不应只是一个野人或者几个野人,群体基数必须达到一定的程度。在生命的延续中,如果没有达到这些数字,就一定会遇到近亲繁殖的现象,野人这个物种也就灭绝了。但如果在神农架有数量达到一定程度野人的话,发现的几率和频率都不会像现在这般。” “……我无法解释那些脚印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但按照文章前面的论述,从生物学角度来说,可以肯定这样巨大的人类是不可能存在的。” “或许,神农架野人,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迷题。” 这是那位古人类学教授在他论文最后结尾的话。 因为这位教授在古人类学领域的权威地位,在他这篇论文发表之后,关于神农架野人事件的争论就慢慢变少了,大部分人都接受了那位教授的观点。 即使有人不同意,但他们也拿不出反驳的证据。 所以近些年来,神农架野人之谜,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地域性的传说,倒是成了神农架周边一些农村吸引游客的一个噱头,有不少村民因每年带慕名而来的游客,进山寻找野人而过上了相当滋润的生活。 徐楚湘也认为神农架野人,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一个传说,历经了八百年的时间,也没有办法证明真伪,那么大概率真的只是一个传说。 ”教授先生,如果你去神农架找野人的话,说不定你自己都会被人当成野人呢!” ”当然,我这么说完全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而是因为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几年前,有几名罗斯国的游客到神农架探险,您知道的,罗斯国的男性,普遍身高在白种人中都算高大,所以那几名罗斯国游客进了山中之后,被一些从没见过白人的山民,当成了传说中的野人。如果他们不是带着枪,可能当时就被那些山民打死了。” ”很多野人的传说,其实就是这么来的。” 徐楚湘像是在讲一个笑话般说道。 她讲这个笑话的目的,就是劝霍尔特教授打消去神农架找什么野人的念头,因为那只会白跑一趟,而得不到任何结果。 “我们大华燕京大学有一位教授,几年级前曾组织了一次对神农架的考察,得出结论是神农架中绝不会有什么野人存在,相信我,那是一次很专业的,也是规模很大的考察活动,得出的结论也是严谨的。” “我知道那次考察,也知道你说的是赖声教授,我读过他的那篇论文的,对于他在古人类领域的学术水准,一直相当敬佩,他的很多研究成果都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在徐楚湘说话的时候,霍尔特教授一直很有礼貌地认真倾听着,直到这个时候方才开口说话。 他掏出了一根雪茄,然后抬了抬手,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下徐楚湘。 “教授先生,尽管抽,如果不是在家里,我会请你给我也来一根。” 霍尔特教授呵呵笑了起来道: “徐小姐,如果我年轻三十岁,像你这样的女士,我肯定会疯狂地追求你。” 说话的时候,他还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詹姆·波特一眼,接着他点燃了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青灰色的烟圈,缓缓开口说道: “你们大华国赖声教授的那篇论文,上面所有的观点,我都非常赞同,在正常的情况下,确实不可能存在野人这种生物,当然,只是在正常情况下……” 霍尔特教授特意强调了一下“正常情况”四个字,然后微微顿了一下,才说出了下一句话。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是不那么正常的。” 徐楚啸眼中露出了迷惑之色。 霍尔特教授再次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微笑着对坐在他对面的那位美丽的东方女子说道: “我这一生,不知道到多少地方探险过,像那些最着名的神秘而危险的地方,梅力坚的死亡谷,大陆最南方的原始丛林,西望海上的蛇岛,死海边缘的骷髅海岸,这些地方我都去过,经历自然比大部分人都多许多,徐小姐,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东西是根本无法用科学和常理解释的。” “在我们探险界,将这些存在着科学无法解释的事物,或者力量,又或者生物的地方,称为非凡之地。” /132htl 第二十一章 一张照片 这确实是一个有些神秘的山谷。 位于楚洲和湘洲交界之处的的神农架山脉,本来就是大华极富有神秘色彩的一处原始森林,有很多古老玄妙的传说流传。 其中最着名的,就是关于神农架野人的传说,至今住在神农架山脉边缘的那些村寨中的乡民,依然坚信神农架原始森林的深处,有一种可怕的野人隐藏生活着。 但是此时朝自己走来的那个中年汉子,绝不是野人,也并不可怕。 黝黑的脸庞,壮实的身材,因为常年劳作而布满厚茧的双手,淳朴的眼神。 一切看去和神农架边缘的那些偏僻农村中的乡民,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那汉子身上穿的衣服了。 那种满满都是古朴气息的直缀褂衫,现在就算最偏远的山村中,也已经没有人会穿这种其实很不方便劳作活动的老式衣物了。 庚申之变已经过去两百多年,白夷人的文化对大华的影响日渐深重,已经渗透到大华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自然也包括衣食住行。 现在几乎只有在电影中,才能看到这样装扮的人了。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个中年汉子还有跟在他后面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毫无疑问是大华古代的服饰,按照徐楚湘的判断,应该是光熹朝以前的服饰风格。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山村中的人,并不是一直生活在这个山谷中的野人。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山村的村民,是从外面搬迁进来的。 另一种可能是这个山谷和外界可以相通。 和普通女孩子不同,从小理科成绩就特别优异,是以才能进入因吉丽帝国理工学院的徐楚湘,迅速做出了源于逻辑思维的判断,但却也给她带来了更多的疑惑。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这些人又是怎么越过那些正常人类根本无法翻越的悬崖,来到这个山谷之内的? 要知道直升机这种科技产物,至今出现不过才数年时间而已。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刚才他们绕着周围的悬崖飞行之时,没有发现任何通完山谷外面的道路。 难道还有一条隐秘通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村子做什么?” 这时那个中年汉子走到了徐楚湘的面前,停在了几米之外,用带着戒备的眼神盯着自己问了一句。 徐楚湘朝对方友善地笑了一下。 她虽然贵为督军之女,但并不是那种浅薄的官小姐,即使骄傲,也不会在这种小民面前摆高高在上的姿态。 而且大华民国建国二十余年,如今大华国的年青人,特别是接受过西式教育的年青人,对于自由,平等这些东西都无比推崇,有着留洋经历的徐楚湘更不会例外。 “我们从荆城来。” 她坦诚地回答了对方的提问。 然后她也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这位大叔,你们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了?当初是怎么会来到这个山谷中的?” …… 荆城! 刚才这漂亮至极的年轻女人,和那些皮肤白的晃眼,手臂上还长满了金毛的怪人说话的时候,王二牛一句都听不懂。 但是现在跟他说的话,王二牛却又听懂了。 然后这位桃源村的宗长陷入到了巨大的混乱而又激动的情绪中。 桃源村能识字的人很少,以前的老瘸子是一个,束观是一个,王二牛也是一个,否则他又怎么能做桃源村的宗长,毕竟宗长还承担着传承他们村子的来源的责任的。 所以王二牛,也是看过两百多年前的那位老秀才留下来的笔记的。 他们的祖先,好像就是从那个叫荆城的地方逃难来到这里的。 这一刻,王二牛无比激动。 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些从天上飞下来的人,应该不是两百多年前的那位仙人派来的,否则这女子不会问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也不会问他们怎么来到这山谷中。 但毕竟这些可是他们祖先家乡的来人啊,而且他们还能飞进来,那是不是也能飞出去呢? 无数的念头在王二牛的脑中闪过,原先对这些坐着铁牛而来的人的畏惧戒备顿时消散了许多。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答道: “我们村子的祖先,是两百多年前……大概是两百七八十年前,来到这个山谷,然后一直生活至今。” “两百多年……” 旁边的霍尔特教授惊呼了一句。 霍尔特懂大华语,这是徐楚湘已经知道的事情,作为一位知名的探险家,懂得多国语言是很正常的事情。 徐楚湘和霍尔特教授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和当初束观刚来到这山谷中是一样,一个拥有现代科学常识的人,都会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不对劲。 刚才他们在空中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这个山谷中的村子并不大,生活在这里的人绝不会超过一千。 如此封闭的环境,如此少的人口基数,居然能够延续两百多年还没有灭亡,这是很不合理的事情。 当然,对于王二牛来说,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有什么不正常。 所以他继续说道: “两百多年前,吾等祖先遭逢战乱,从荆城那边逃难到此的。” “庚申之变……” 徐楚湘神情一动,轻声喃喃了一句,接着问道: “这位大叔,那你知道你们的祖先,是怎么翻过那些悬崖,来到这山谷中的吗?” 这一次,王二牛稍微犹豫了一下,方才继续答道: “按照俺们祖先传下来的说法,是一位仙人把我们送进山谷的。” 王二牛的回答,让徐楚湘猛然怔了一下。 而旁边来自因吉丽帝国的霍尔特教授,镜片下的那双蓝色眼瞳中,突然精光一闪,神情变得有些激动。 “果然是真的……” 他兴奋地大叫了一声,接着迅速转身,对身后那位白人青年喊道: “詹姆,快把箱子打开。” 徐楚湘还在发呆,霍尔特教授则是让助手打开了那个棕色皮箱,飞快地在里面翻检了一下,从箱子中拿出了一张照片,然后冲到了王二牛的身前,操着生硬怪异的口音,用大华语问王二牛道: “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吗?” 王二牛看着照片,先是一副茫然懵懂的神情,正想要摇头的时候,却似乎终于看清楚了那照片上是什么东西。 王二牛的脸色,顿时猛然一变。 而在远处,本来坐在晒谷场边缘,抽着旱烟的束观,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接着他将烟盅在板凳上磕了几下,将尚未抽完的烟丝磕出,然后将烟杆插回腰带中,慢悠悠地起身,朝王二牛那边走了过去。 /132htl 第二十章 徐楚湘 徐楚湘本来对这次探险之旅,是没有太多期待的,直到她在空中,看到了那个山谷中的小山村。 以她二十岁就能获得因吉丽帝国理工学院建筑学硕士学位的智商,自然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小山村背后隐藏的某些超出常理的东西。 霍尔特教授带来的那些资料,看来是有一点真实性的。 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时候,看着那群穿着古人的衣物,朝自己走来的山民们,徐楚湘如此想着。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徐楚湘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大陆的电报,电报是她在因吉丽帝国理工学院的导师发来的,说是导师的一位好友,将来大华进行一次考古探险活动,地点就在大华楚洲的某处山脉中,希望届时徐楚湘能够给他的那位好友,提供一些帮助。 收到许久未见的导师的电报之后,徐楚湘当即回电,表示导师的那位好友可以尽可以先来荆城找她,到时候她会那位霍尔特教授提供任何他所需要的帮助。 徐楚湘说的当然不是客气之辞,作为大华民国楚湘两洲总督军的千金,在这两洲之地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办不到的。 因为导师发来的是电报,所以他那位好友到底来楚洲进行什么性质的科研考古,电报上也没有细说,不过导师在电报中提到的霍尔特教授,徐楚湘几年前在因吉丽帝国留学的时候,倒是听闻过对方的名字。 霍尔特教授在因吉丽皇家政治学院任教,是因吉丽帝国知名的历史学家,考古学家,主研的是神猴纪元之前的人类史,在这方面堪称权威。 同时,霍尔特教授还是一位很有名的探险家,十年前曾经率队挑战攀登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朱母朗马阿林峰,虽然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但他们已经登上距离峰顶仅剩三百米的高处,打破了当时人类攀登朱母朗马阿林峰的最高记录,所以还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对于这样一位传奇人物,徐楚湘自然颇为期待,也很好奇那位国际上都知名的学者兼探险家,来楚洲到底是为了什么考古项目。 霍尔特教授是十天前到达楚洲洲府荆城的。 从西大陆到东大陆,目前最安全最便捷的办法,还是只有坐船。 那种可以载人从大陆一头飞到另一头的民用飞机,依然只存在于理论中。 同样,也还没有那条铁路可以横跨东西两个大陆,听说梅力坚合众国倒是有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大计划,可惜要修筑一条横跨东西大陆的铁路,并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也不仅是财力问题,更重要的是一个政治问题。 而从因吉丽的首都雾都乘坐远洋客船到达大华民国的东海边的申城,走最快的航线也要两个多月的时间,到了申城,再坐内河运船溯江直上抵达荆城,又要五六天的时间。 那么算起来,霍尔特教授应该是导师给自己发电报的时候就从雾都出发了。 看来这位霍尔特教授,很急切地想要赶到大华来啊。 徐楚湘在自己的家中,也就是荆城督军府中接待了霍尔特教授一行人,本来她想让自己的父亲,也见一下霍尔特教授。 在因吉丽留学多年,徐楚湘很清楚像霍尔特这样的知名学者,不但跟因吉丽皇室的关系很好,在因吉丽政军商各界也都有不小的影响力,让父亲结交一下这样的人物总没有坏处。 …… “那霍什么比特,是干什么的?” “是霍尔特教授,不是霍比特,他是英吉丽很有名很有地位的一位学者,嗯,就相当于是我们大华的大儒,这次来我们楚洲是为了考古的。” “考古?啥子玩意?” “……呃,考古就是在一些遗迹或者古墓中,寻找发掘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考古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徐楚湘只不过是用她爹能听懂的话,做了最简单的解释。 “板马日的,原来是个挖坟的土夫子,狗屁的大儒!又不是来给我送枪送炮的,不见!” “……还有,韩彪,这些日子你就跟着小姐,保护她的安全,另外给本大帅盯紧那些洋人,看看他们都找到什么,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可不能被这些洋人带走。” “板马日的,这些洋人一天天地尽想褥咱们大华的羊毛,在老子的地盘上可不行。” 这就是当时徐楚湘和她的父亲,大华民国楚湘总督军徐平西之间的对话。 本来徐楚湘是想帮父亲拓展一下西大陆的人脉,最终却是好心被她爹当了驴肝肺。 …… 于是徐楚湘只能自己一个人接待了来自因吉丽帝国的霍尔特·蒂姆教授,以及他的学生兼助手詹姆·波特。 地点是在督军府那个充满江南风韵的精美的后花园内。 “尊敬的霍尔特教授,很荣幸见到您,欢迎您来到大华,希望你会喜欢我们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 在因吉丽首都雾都生活了四年的徐楚湘,按照雾都上流社会的标准礼仪,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 霍尔特很绅士地弯腰在徐楚湘的掌背上轻吻了一下。 “徐小姐,我同样很荣幸能够认识一位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士,听你的老师介绍,你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来自东方的女性,也是真正拥有自由文明精神的女性,听说徐小姐还曾经获得过帝国理工学院男女混合击剑冠军,以及马术冠军,甚至在马术比赛中赢了爱丽莎公主,这真是了不起的成就,相信我,这绝对比获得一个博士学位更加困难。” “所以我最后没能读完博士课程,因为浪费了太多时间在学击剑,马术,板球这些事情上了。” “还有,老师真的是这么夸奖我的吗,在雾都的时候,老师可是经常批评我的,尽做一些耽误学业的事情。希望这次回去之后,教授先生您能帮我转告老师,我很想念他,以后有机会我会去雾都看他的。” “我真是羡慕考夫,能有这么一个怀有感恩之心的学生,哦,对了,这位是我的学生詹姆·波特,他还拥有男爵的头衔,你们年轻人,以后可以多多交流一下。” 因吉丽帝国的社交,特别是上流社会的社交,是非常注重礼仪和各种必须严格遵守的规矩的,就算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会像梅力坚合众国的那些暴发户那样,一见面就直接聊事情。 繁文缛节之处,倒是和大华国极为相似。 所以在徐楚湘和霍尔特教授见面的第一个小时,双方一边享用着徐楚湘让仆人准备的兼具东西方特色的下午茶,在雾都难得一见的明媚阳光中悠闲地聊着天。 他们先聊了荆城和雾都天气的不同,这是雾都人聊天时永恒的话题。 接着聊了雾都三个月前发生的新闻,比如爱丽莎公主最近爱上了一个法岚国的穷小子,非要跟着去法岚国,把女王气的卧病了好几天之类的八卦绯闻。 也聊了雾都那天气一样糟糕的食物。 最后又聊了霍尔特一行人从西大陆来到东大陆一路上的见闻。 徐楚湘驾轻就熟地以因吉丽的社交方式和霍尔特教授闲聊着,直到一个小时,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的徐楚湘,才终于将交谈引入正题。 “教授先生,这次您来楚洲,不知具体要去什么地方,还有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希望徐小姐能派人带我们去神农架山脉。” “神农架?” “不错,神农架,我要在那里找到一个山谷。” “山谷?” “是的,一个很神秘的山谷。” 徐楚湘回忆着第一洗和霍尔特教授见面时的情形。 现在,他们已经来到那个山谷中了! /132htl 第一章 穿越在某呗到期之前 束观穿越了。 就在他某呗还款日的前一天晚上。 果然,穿越这种事情,真的是为了拯救世上的失败者而存在的。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束观很开心。 …… 束观穿越的时间,是2045年11月1号,深夜11点30分。 地点则是在他那不足十平米的出租房中。 当时,束观正躺靠在床上和小艺聊着天。 床边的桌子上,杂乱放着吃剩的外卖,倾倒的饮料罐,快要被烟头堆满的烟灰缸,还有一个撕开的小包装袋,里面的东西早已经戴在了束观的身上。 “明天就要还某呗了……” 束观叹了口气,拉了拉某层薄膜,使其更贴合一些,接着伸出一只胳膊,将抽了半截的香烟插进烟灰缸中。 “是的,准确地说,还有30分钟,哥哥你这个月的欠款就要到期了。” 小艺在他耳边甜甜说道,声音中既有三十岁左右女子的温柔体贴,又带着一点十八岁少女的娇嗲,让束观烦躁的心情得到了稍许抚慰。 “欠款数额一共是6500华元,而小艺已经帮哥哥你查过了,你名下所有的银行账户余额加起来一共是3685华元。” “……呃,有这么多吗?” “哥哥你感叹的是欠款还是余额?“ “……” 束观朝小艺翻了个白眼,接着继续道: “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有三个办法。“ “居然有这么多,说来听听。” “第一个办法,就是把我卖掉,我现在的身价大概可以卖1300至1500华元之间,足够哥哥你先还清最低还款额了。” 束观的手指在轻轻滑过小艺的躯壳,已经三年了,指尖传来的感觉依然是那般的润滑,没有半丝瑕疵。 “呃……下一个。” “真的不考虑这个办法吗?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了,舍不得你。” “第二个是找人借钱。小艺刚才看了下哥哥你近三个月和别人的聊天信息记录,在哥哥的通讯录好友中,有两个人有90的可能愿意借钱给你,另外还有三个有80以上的可能性。” 束观再次沉默了一下。 如果愿意找人开口借钱,他也不会烦恼的抽了一晚上的烟了。 而且束观对小艺的结论也持怀疑态度。 真的会有人借钱给自己吗? 虽然小艺的智商肯定比自己高,但人与人之间真正的关系,不是靠智商可以分析地出来的。 “第三个呢?” “到其他借贷平台再借点钱。” “你知不知道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话,我的生活会更加一团糟?” “知道,所以这只是一个建议。不过我要提醒哥哥你的是,你现在的信用还能在其他平台借到钱,但是过了明天,如果欠款逾期的话,哥哥你的信用评价会跌三个等级,几乎不可能在任何正规平台借到一分钟钱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 “……哥哥,人家只是一部手机。” 束观叹了口气,摘下了刚才为了啃鸭脖带上的一次性手套,将手机放在了枕头边。 是的,这就是小艺。 一部手机。 准确的说,刚才和束观聊天的,是他自己手机中内置的人工智能。 而束观当初给自己手机人工智能设定的主人格,则兼具了御姐的成熟妩媚善解人意,又有一半少女的天真娇憨纯洁。 束观听完小艺的三个建议之后,半天没有说话。 这部手机他已经用了三年的时间了,但漆黑色的合金机壳依然光洁如新,手机的运行也依然无比流畅,所以刚才人工智能小艺才会说自己在二手市场上还能值至少1300华元。 那要不要真的把这部手机先卖掉,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呢? 束观犹豫着,几次打开了某个程序,将大拇指按在了屏幕上。 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按下那个开始键。 那是格式化手机人工智能的按键,只要按下去,小艺就会被清洗掉这三年的所有数据信息,恢复到出厂设置。 因为小艺知道他太多的私人信息,如果真要把这台手机买掉的话,自然要把小艺的所有数据记忆都清洗掉。 而对于人工智能来说,就等于是它们的生命被毁灭了。 当然,人工智能不是真正的生命,但这种可成长的人工智能,真的会给人一种自己养成的孩子般的感觉。 几秒钟后,束观又叹了口气,做出了决定,他的手指从那个按键上移开。 “……好,那帮我看一下,哪家平台的利率最低,还款期限最长。” 在接下来的三秒中内,他的手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被自己的决定感动到了? 人工智能不是没有真的感情的吗? 束观刚有些疑惑的时候,小艺甜美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好了,已经帮哥哥筛选了三家合适的借款平台,要现在就发起申请吗?” 果然,只是一个只会按照指令行事的人工智能,也不知道劝阻自己一下。 “申请!” 束观咬了咬牙道,说完这句话,他的身躯疲惫往床上倒去。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在你眼前的是一颗毒药,可生活却总会逼得你不得不去吞了它。 “结果明天再告诉我。” 然后束观闭上了眼睛,不管结果如何,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就在这个时候……他穿越了。 穿越地猝不及防。 …… 束观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断往下堕落而去,似乎身下的床垫突然消失了。 束观慌忙再次张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已经不在自己的床上了,也不在那间狭小的出租房中。 他的身体的周围,漂浮着一朵朵的白云。 这一幕自然很诡异。 上一秒他还好好躺在自己的床上,下一秒却好像突然来到了天空中。 ……做梦…… ……自己还没睡着啊…… ……猝死……上了天堂……自己有资格吗…… ……难道,是穿越?…… 无数的猜测在束观的脑中瞬息间闪过。 做为被网文熏陶长大的一代,束观觉得自己现在遇见的情况更像是穿越。 在这一刹那,束观竟然有些如释重负。 好了,明天可以理所当然地不用还某呗了! 这是当时束观的第一反应。 反正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谈了两年的女朋友也在上个月痛下决心,跟他分了手。 原来的那个世界,好像没什么事或者人是让自己难以割舍的。 不过,在经历了最初的那一刹那的兴奋之后,束观终于还是留意到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下一刻,他的口中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 因为这个时候,他好像正从极高的云层处,飞快地往下坠落。 不会刚穿越就被摔死了? 束观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绝伦之感。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明明尖叫了一声,口中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就像他现在明明正从高空落下,却没有任何失重感一样。 当然,正常人在这种时候,也想不到这些。 此时的束观,在经历了最初的兴奋之后,脑中正被惊恐的情绪填满。 他急速地从云海坠下。 下方是一片连绵的群山,那些高耸入云的山峰就像是一柄柄利剑般朝他眼前插来。 束观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但这个动作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帮助,束观依然能看见那些利剑般的山峰朝他极速刺来。 我的手呢? 束观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他想看一下自己的身躯,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手消失了,身躯也消失了。 魂穿? 束观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刚才所有的恐惧和紧张顿时烟消云散,束观再次开心了起来。 ……再见,二十五年的艹蛋人生…… 束观在心中毫不留恋地跟过去的自己告了别,准备投入新生活的怀抱。 带着愉悦的心情,他坠进了群峰之中。 …… 束观看见了一条小溪。 清澈的溪水上飘着一个木盆,木盆中躺着一个似乎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婴儿的身上盖着一张毯子。 而他的身躯,哦,不对,灵魂,此时正朝那婴儿的身上落去。 自己不会要魂穿到这婴儿的身上? 这开局的会不会太低了点? 先不说自己一个成年人穿越变成了一个婴儿,前面那些年会有多么难熬,如果你给我穿越成皇子王孙,或是大富大贵之家,我咬咬牙坚持几年,以后总归有盼头。 但漂流在溪水的这小家伙,一看就是被人家抛弃的婴儿,周围还尽是荒山野岭,这分明开局就是地域模式啊! 自己上一世就是孤儿,这一世难道又要重来一次? 这些念头在束观的意识中一闪而逝。 这个时候,束观终于落到了那婴儿的头顶上方,他也看清了那婴儿的模样。 我艹。 然后束观情不自禁地爆了句粗口。 因为这婴儿长得实在太t难看了。 倒不是说他五官长得如何丑陋,主要是这婴儿全身都长满了红色的脓包,包括脸上也长得密密麻麻,不少脓包已经破裂了,正流出淡黄色的脓液。 这自然是一种极致的痛楚,特别对于刚出生的婴儿来说。 所以那个木盆中的小婴儿四肢不停地曲蹬着,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在刺耳的哭泣声中,束观的灵魂,从婴儿的头顶落了进去。 束观看过很多穿越的小说,按照那些小说中的描写,接下来就该是接收宿主记忆的时刻了。 “潮水般的记忆涌进了他的脑海中。” 一般那些穿越小说开头都是这么描写的。 接着穿越者就会知道宿主的身份名字以及自己穿越到了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可惜束观现在是穿越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身上,婴儿的脑中是一片空白。 所以没有潮水般的记忆朝他涌来。 涌来的是潮水般的疼痛。 真的好痛! 除了痛,还有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从全身传来。 让人疯狂的瘙痒。 真不知道这婴儿在这样的痛苦折磨之下,是怎么还没痛晕过去。 这种痛苦就算他这样的成人也完全忍受不住。 于是更加响亮刺耳的哭声飘荡在溪水之上,飘荡在空旷的山谷之中。 这哪是开局地狱模式,简直就是必死开局啊。 在这样的荒山野岭,一个生了怪病的婴孩,又能活多久! 难道自己这次穿越,只是让自己原本磕磕碰碰的一生,有一个更加倒霉的结局? 束观一边哭的声嘶力竭,一边疯狂吐槽着。 而他躺着的木盆,依然随着溪水朝下游飘去。 没过多久,在排山倒海的痛楚感之中,束观只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哭声也渐渐暗哑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自己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鞋子。 照道理来说,像这种刚出生的婴儿,眼睛只能感受到光线的变化,是看不清任何事物的。 但或许是束观穿越的原因,他现在能够清晰看见周围的一切,包括那双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鞋子。 那是一双草鞋。 鞋上沾满了泥垢,一前一后站在溪水之旁,两双草鞋中间隔的距离有些过于开阔,并且一只草鞋的脚尖朝前,另一只则是朝后。 这是一个很怪异的站立姿势,很少有人会这么站立的。 接着,束观视线中又出现了一张脸,从上往下看着自己。 那是一张老人的脸,脸上满布着树皮般的皱纹,相貌普通却又让人觉得有些诡异之感,因为这老人其中的一只眼睛,眼眶中没有瞳孔,只有泛着渗人光芒的眼白。 老人低头看着束观,一只眼睛很诡异,但另一只正常的眼睛中,却有许多怜悯。 “可怜的娃咧。” 老人伸手从木盆中将束观抱了起来。 他的双手很粗糙,抱在新生婴儿娇嫩的肌肤上,本来就是让人不适的事情,何况束观此时的身上,长满了脓包,被老人的手一碰,不少脓包顿时破裂开来,流出腥臭淡黄的脓水。 意识本来逐渐模糊的束观,顿时痛的再次哇哇大哭。 老人醒悟到自己弄痛了孩子,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他马上认真看了一下束观身上的那些红肿的脓包,接着小心翼翼地把束观放在了溪边的鹅卵石上,然后从身后的竹编背篓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陶罐,轻轻揭开包裹着束观的小毯子,从陶罐中倾倒出一种墨绿色的浓稠的汁液。 老人将汁液仔细地涂抹在束观的身上。 一阵清凉的感觉顿时传遍了束观的全身,虽然深入骨髓的痛楚和瘙痒并没有消失,但却缓解了不少。 束观终于有机会喘了口气,神智也恢复了一定的意识。 然后他看向了救了自己的那个老人。 世外高人? 看多了网文小说的束观,第一时间开动了脑筋。 果然老天爷是不会让自己平白无故让人穿越的,穿越者总会有些福利。 只是在看清了老人的穿着打扮之后,束观却有些失望。 老人穿着一身样式古怪而又简朴的布衣,上面有许多补丁,按照束观初步的判断,这好像应该是古代人的衣物。 裤管高高卷起,腿上鞋上都是泥巴,像是刚从田中回来,不过只有一只脚站立着,另一只脚则软软地拖在身后。 这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瘸子。 同时他的左胸深深凹陷进去,就像是一个稻草人,被扎成的时候这里少塞了一捆稻草般,说不出的滑稽。 怎么看,这老人都像是一个普通乡下的老农,无非长得有点怪异而已。 见束观不在哭泣,老人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抬头看了溪水上游方向一眼,他那只正常的眼睛内,流露出些许疑惑之色,接着又摇了摇头,俯身将束观抱了起来。 “可怜的娃咧。” 他再次叹息了一声,低头看着怀中婴儿那张长满脓包的丑陋小脸,浑浊的老眼恢复了原先拙朴的平静。 “以后就你就跟着老汉一起。” 老农对着束观露出了一个笑容。 笑容丑丑的,憨憨的。 然后老农抱着婴孩,背着竹篓,一瘸一拐地朝远方走去。 束观的视线从老人的臂弯中越过,可以隐约看见下方的山谷中,淡淡的薄雾笼罩下,有一个村庄的轮廓。 这就是我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的起始地吗? 此时的束观对自己的穿越之旅,依然还是有些期待。 …… 只是几天之后,当束观大致弄清楚了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村子后,当即陷入到了深深的绝望中。 如果可以重来,他发誓自己宁愿丢掉自尊,去找人借钱老老实实还某呗,也不希望有这一次穿越! /132htl 第二章 桃源村 这个山村没有名字。 因为这里的村民都觉得没有起名字的必要。 不过束观来到这里不久之后,自己给这村子取了一个名字:桃源村。 当然,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老瘸子。 毕竟那时候他才三个月大,三个月大的孩子如果开口说话,会吓坏很多人的。 特别是他当时还长了一身脓包,模样很丑陋,束观怕村里其他人直接把自己当妖怪给浸死在村外的小溪中。 真的,这村子里的村民很信这些。 这一天,束观坐在桃源村村口的晒谷场的边上。 这是某一个春日的下午,惊蛰刚刚过去没几天,田中的秧苗才刚刚插下去,自然没有谷物可以晒。 不过晒谷场上并不空荡,黄泥夯实的地面上晒着很多蕨菜,暗绿色的菜叶晒干之后呈现一种皮革般的光泽,就像在黄泥地上铺了一层地毯。 这种野菜在雨水节气过后,就会自村子周围那些悬崖峭壁下的山林间疯长出来,桃源村的村民家家户户都会采摘一些,晾干,腌制,储存在大大小小的罐子中。 这是他们接下来一年中饭桌上很重要的一道菜肴。 以前束观一点都不爱吃蕨菜,但是这一世,他已经吃了三年多了,一开始是不得不吃,然后也就慢慢习惯,再到慢慢喜欢,特别是加上辣椒,腊肉一起炒的话,他一个人能干掉两碗饭。 蕨菜,辣椒,腊肉。 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束观初步判断这个小山村,应该是在长江流域中游地域,很可能就在湖北湖南一带。 不过,这只是束观最开始的判断的判断,随着他在这个小山村中生活了几年,在越了解这个村子之后,他就不敢确定这个村子到底是在哪里了。 其实就算搞清楚了又怎么样呢? 没有任何意义。 坐在一片暗绿色蕨菜叶的海洋边缘,闻着初春的微风吹拂间送来的浓郁的菜腥味,束观叹了口气。 他此时坐在一张长条板凳上,双手支撑在身体两旁,一双小脚却还够不到地面,只能凳面和地面之间晃来晃去。 束观抬着头,看着天空,就像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 因为他能看到的天空真的很小。 就算在这个整个桃源村视线最好的地方,他视线中更多的还是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崖。 那些山崖极为陡峭,山崖下方还可以见到一些树木藤蔓,但越往上树木就越稀少,等过了崖壁的中部,就只剩下了光滑如镜的崖石,就算是最灵活的猿猴,也难以在那些崖壁上攀缘。 桃源村,就被这些高崖团团围在中间,像一口深井。 桃源村在井底,四周的山崖就是井壁。 也很像一座监牢。 桃源村唯一和外界相通的地方,就是束观当年漂下来的那条小溪。 小溪自两座山崖间隙处流出,最窄的地方,也就仅容刚出生的小婴儿穿过,而那处的溪水又深又湍急,根本无法让人立足,崖壁上的岩石极为坚硬,以这个山村中那些原始而简陋的铁器,也没有办法将那处崖壁缝隙凿地更大一些。 所以,住在这山谷小村中的人,是没办法出去的。 至少正常的人类绝没有可能翻过那些悬崖峭壁出去。 而桃源村中的生活着的,都是一些普通人。 关于这一点,束观已经非常肯定。 至于那些围绕着村庄的悬崖峭壁的外面的情况,当初束观从天空中坠落下来的时候,也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山的外面还是山。 连绵数百里的崇山峻岭。 所以他们这个藏在深山中的村落,也基本不可能被外面的人发现。 这就是束观将这个村子起名叫做桃源村的原因。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 其实上一世的束观,虽然混的不怎么样,但读书的时候,却是不折不扣的学霸,各科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而且平常阅读面极广,属于那种什么都懂一点的通才人物。 否则他也不可能知道蕨菜只会生长在长江流域以北这种冷门知识,然后又凭借桃源村周围的一些植物,推断出这个山谷大致所在的地域范围。 而高中时期背诵过的那篇《桃花源记》,他现在依然记得大部分的词句。 他现在所在的这个村庄,和《桃花源记》中的记载很像。 甚至风景都很像。 就像村外那条小溪旁的山坡上,真的有一片桃林,每当春天来临的时候,清澈的溪水之上就像飘着一朵朵粉色的云朵。 世外桃源,田园牧歌,诗和远方。 对于生活在现代大都市中的人来说,是内心深处永远的一丝骚动。 但是你让一个在大都市生活习惯的人,在没有手机,没有wifi,没有游戏,没有娱乐八卦,没有微博,没有朋友圈,没有聚会轰趴的穷乡僻壤呆上一个月试试。 绝对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做不到。 束观也做不到,可是他没有办法。 今年四岁的束观,坐在比他的身子长一倍的板凳上,抬头看着上方那片小小的天空,眼中充满了忧伤和绝望。 这种忧伤和绝望,甚至从他脸上的每一个个坑坑洼洼的麻子中渗透出来。 他身上的脓疮,已经被收养他的那个老瘸子治好了,用的是一些老瘸子从山林中挖来的一些草药,但是却留下了一些后遗症,那就是束观全身上下都长满了一个个黑色的疙瘩麻子,包括脸上。 现在束观最怕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洗脸,看着脸盆清水中自己的那张脸,真的忍不住连隔夜房都会吐出来。 不过这个村子中没有镜子,所以束观没有真正看清自己到底丑得有多么惨绝人寰,但是关于这一点,他可以从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中体会到。 就像此时正从晒谷场边追逐玩闹跑过的那几个小童,大的七八岁,小的两三岁,当看到坐在板凳上的束观之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厌弃的神情,隐隐间还有些恐惧。 束观朝他们笑了一下。 于是那群孩童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小女孩,直接吓得哭了出来。 “我们不会带你玩的!” 孩童中看似一个领头的大男孩,朝束观挥了挥拳头。 “我们离他远点,谁都不要理那个小麻子玩。” 那个大男孩凶巴巴地盯着束观,对身后的小伙伴们如此说着。 束观鄙视地暼了那虎头虎脑的小子一眼。 谁乐意跟你们这些小屁孩玩啊,叔叔是让你们快滚蛋呢。 这或许是长了一脸麻子的唯一好处,那就是除了老瘸子之外,村子里基本再没人会正眼看他一下,也不会和这个本来就应该算是外人的丑陋的小麻子说话。 这也省了束观要辛辛苦苦在人前扮演一个幼童的麻烦。 那几个村中的孩童一溜烟地跑走了,束观低头看了眼自己连地面都挨不上的小脚丫,自嘲地笑了笑。 孩子的反应总是最真实的,所以这辈子的自己,应该丑的像个鬼! 都说穿越是改变人生的机遇,但如果穿越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中,一辈子只能在方圆几十里地内生活,那这种机遇只能说是命运的玩笑了。 只是对于当事者束观来说,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想着自己以后基本要在将在这个囚笼般的山谷中生活一辈子,过着乏味枯燥,平淡如水的日子,耕田种地,娶妻生子……话说回来,这桃源村的人,不知是不是水土的问题,这村里的女子都长得特别水灵。 ……不过,以自己现在的这副鬼样,大概率是没有姑娘愿意嫁给自己的…… 所以,自己不但要在这偏僻山村生活一辈子,而且还很可能是孤独地生活一辈子,就像老瘸子一样。 自己算不算最倒霉的穿越者? 束观心情更加忧郁烦躁了一些,然后不由自主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动了动, 他烟瘾犯了。 穿越前遇到烦心事还能抽烟解解闷,现在连这一点愿望都已经无法实现。 这时束观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朝放在板凳另一头的某件东西望了一眼,接着又朝晒谷场的某个角落望了一眼。 在一整片被蕨菜铺满的暗绿色海洋中,只有那个角落的颜色显得不同。 那个角落中晒的不是蕨菜,而是形形色色的药材。 有些束观叫的出名字,有些则是连见都没有见过。 比如说其中一种呈现七彩颜色,形状像个小人般的草叶,在束观穿越之前,以他颇为广博的知识储备,也从没听说过地球上有这种植物。 他身上的那些脓疮,据老瘸子告诉过他的,就是用这种七彩草叶的汁液治好的。 而在那堆草药之中,此时老瘸子正驮着背,拖着一条瘸腿,仔细地翻翻捡捡着。 束观偷偷看了一眼老瘸子,确认对方一时半会不会转过身来。 于是他趴下身子,一手撑着凳子,另一只小胳膊探了过去,抓起了长板凳另一侧的那根烟杆。 这是一根很漂亮做工很精致的烟杆,杆身是用竹子制成的,翠绿的竹身上,点缀着一块块褐色的斑纹,形状就像是一颗颗泪珠。 这是湘妃竹。 桃源村四周的山林间,长着许多这种美丽的竹子。 束观认识这种竹子,也知道这种竹子在湖南湖北一带最为常见,这也是他当初判定桃源村所在地域的线索之一。 烟杆的前端是一个黄铜烟盅,烟盅上雕刻着首尾相连的一龙一凤图案。 取题俗是俗了点,但雕工却是让人叹为观止,关于这一点,就算束观在这方面只是门外汉,也是看得出来的。 鸽蛋大小的烟盅上,那一龙一凤雕刻都不但极为传神,甚至连龙身上的每一片龙鳞,又或者凤冠上的每一根翎毛,都雕刻都让人历历可见。 烟杆和烟盅连接处的地方,则悬挂着一个束观现在的手掌大小的蓝色烟袋。 烟袋用的是桃源村中土染的纺布缝制而成,上色和布质都颇为粗陋,但烟袋两面的绣花却是精美至极,一面绣的是耸立的高崖,一面绣的是村外的那条小溪。 特别是那条小溪,绣的竟给人一种溪水潺潺,游鱼跃出般的生动感。 这根烟杆是老瘸子自己做的,包括烟盅上的龙凤是他自己雕的,烟袋上的图案是他自己绣的。 此时束观一把拿过烟杆,从烟袋中拈出一撮烟叶,塞进烟盅内,接着又拿起烟杆旁边的火石火镰,将同样用黄铜制成的烟嘴塞进自己嘴巴内,然后屈起膝盖顶在烟杆的中部,这样四岁的束观伸直双手,勉强刚好能够到另一头的烟盅。 束观用火石火镰击打了几次。 以他现在的力气,要用火石火镰打着火,是比较困难的事情。 但今天很走运,倒是真被他点着了烟叶。 然后束观深深地吸了一口。 一股让他怀念不已的烟草味从喉咙间深入肺部。 和以前抽惯的卷烟相比,旱烟的味道厚重中略带一丝苦辣味,有点呛,却透着干爽。 束观的灵魂是一个老烟枪,但他现在的这个身体,却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而且是比卷烟的劲要大很多的旱烟,他的身体还承受不住这种强烈的刺激。 一口旱烟吸入喉间,束观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朝老瘸子那边又望了一眼。 幸好,老瘸子的耳朵也一直不怎么好,似乎并没有听见这边的动静,依然背对着束观,蹲在他那对辛苦从山林中采来的药材中。 在等待了几秒之后,放下心来的束观,开始大胆地拿着烟杆,一口接一口地吸了起来。 在挺过了最初的不适之后,他整个灵魂都因为尼古丁和某种久违的情感而产生了巨大的愉悦。 所以说,戒烟从来没有成不成功的说法,因为你不知道你哪一天会复吸回去。 而复吸的快乐,是来自你精神深处的欢畅和放松。 春日的下午,阳光明媚。 一个长着一脸黑麻子的四岁小童,独自坐在长板凳上,拿着一根他近半身高的烟杆,娴熟地吐着一个个烟圈,所有的忧伤和烦恼,似乎都暂时随着那些青白色的烟圈消散了。 于是丑陋小童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而尖锐。 束观又开始思考那个他已经思考了四年的问题。 那就是这个桃源村,为什么会存在! 这是这个看似普通的小山村,唯一让束观想不明白的问题。 这个村子看去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样一个村子会存在,本身就是一件最大的问题。 /132htl 第三章 老瘸子和小麻子 是的,这个问题已经让束观困惑了四年了。 因为不管从生物学上还是社会学上来说,这样的一个村子都是不可能存在的。 桃源村是一个看去很普通的小山村,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们也都很普通。 他们吃饭用嘴,走路靠腿,耕地用犁,捕鱼用网,会生病,少吃一顿也会饿的慌。 对于这件事情,束观已经默默观察确认过很久。 特别是对于收养了自己的老瘸子,一开始的时候,束观真的是幻想过老瘸子会不会是隐居深山的世外高人。 主角被一个世外高人收养,然后被培养成绝世强者,再出山大杀四方。 这是很多网文小说的模板,束观觉得如果自己作为穿越者的一生,能够这样度过的话也是不错的。 特别是在束观三岁之前,一直抱有这样的幻想。 为此,他用了很多办法去试探老瘸子,其中最狠的一次,他直接把自己摔断了腿。 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当时老瘸子在院子中午憩,束观偷偷爬上了院子中的那棵老桂树,然后装作不小心失足,从离地四米多高的树枝上摔了下来。 他要试试老瘸子是不是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老瘸子。 干这件事情的时候,束观两岁零八个月,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中生活了近三年的时间,他真的已经快要疯了,而为了能够出去,他不怕做任何疯狂的事情。 而束观也预判过,桂树底下是比较松软的泥土,摔下去绝对摔不死人,他要冒一次次险。 可惜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如束观期望的那般,闭目沉睡中的老瘸子一跃而起,在他落地之前稳稳将其接住,暴露了自己世外高人的真面目。 然而事情不是这么发展的。 老瘸子是被他哇哇痛哭声惊醒的。 所以那天束观摔断了腿。 幸好后来老瘸子接好了束观的断腿,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件事情中,唯一让束观后来有些疑惑的,就是老瘸子既然能治好他的腿,为什么却治不好自己的瘸腿。 总之,在三岁之前,束观做过很多这样的尝试,试探这个村子中到底有没有藏着绝世高人。 最终他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这里生活的是一些完全正常的人类。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桃源村最早的村民,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普通人类绝没有办法越过那些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来到这个山谷中! 同时,桃源村的村民并不是什么茹毛饮血的野人,他们的吃穿用物,生活习惯都有着一个相当发达的农业文明的显着特征。 但桃源村这样一个狭小的山谷内,不可能诞生一个成熟的文明,也没有条件进化出一个智慧族群。 所以桃源村的村民,绝不是一开始就生活在这个山谷中的。 事实上,以束观现在了解到的,桃源村的人,是两百多年前才来到这个桃源村的。 按照村中老人所言,以及据说以前留下来的一些文字记载。 当时正值天下大乱,他们的祖先是一些在战乱中失去了家园的流民,逃难到这一带群山的边缘,想着逃入山林中避难,却依然遭遇了乱兵,眼看所有人性命不保之时,出现了一位仙人救下了他们,并用仙术把他们送到了这处。 在束观看来,这自然是一个很荒诞的传说故事。 至于不信的原因,源自束观这四年通过观察逐渐推导出的一个结论。 束观用了四年的时间,观察村中的每一个人,也观察着这个山村中的一切,因为他一直还没有放弃从这个山谷中出去的期望。 要出去,首先要确定的,是自己到底穿越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而现在,他基本已经有了清晰的判断。 这里应该还是地球,还是在自己的华夏国内。 其中最简单有力的一个证据,那就是桃花源的村民说的都是华夏语。 当然,不可能是普通话,而是一种口音极重的方言,有点像束观前世的粤语,也有点像湘西那边的方言。 一开始的时候,束观只能听明白一个大概,不过不久之后也就全都能听懂了。 在确定了自己并没有离开地球之后,接着束观就要确定自己穿越到了什么年代。 第一次被老瘸子抱着走进桃源村时,看见那些村民身上穿的衣物,那时候束观判断自己应该是穿越到了古代。 只是光凭衣物的样式,是很难确定更具体的年代的。 除非是达官贵人穿的,有着各种礼仪规矩的服装,又或者是大城市中的平民,他们的衣物才会有一些体现一个时代服饰特征的细节。 至于乡野山民,为了方便劳作,衣物样式向来简单,几百年来也不会有太大变化,比如宋朝和明朝的汉人农夫猎户,他们平常穿的衣服绝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当然,其中或许还是有区别的,但束观不是历史专家,看不出那些微小的区别。 不过他通过另外一些东西,大致确定了自己穿越来到的年代。 那就是这村中常见的辣椒和烟草。 烟草是明朝中期才传入华夏的,而辣椒则要更晚一些,是在明朝末期。 这些不算冷门知识,但会关注的人也不多,但大学时爱看一些人文历史类书籍的束观,倒是恰好知道,而且知道地比较详细, 他记得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中说过,那就是辣椒虽然在明末就传入了华夏,但最初只是被华夏人当一种稀罕的植物欣赏,真正作为食材开始流行起来,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最初是现在云贵一带流行,然后扩散到两湖,川蜀之地,这其中起了重大作用的,是平西王吴三桂的反军。 而村中老人也说过,他们是因为躲避战乱,才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山谷的。 两相对证,二百多年前的那场战乱,束观认为很可能就是明末清初的三藩之乱。 如果是这样的话,两百多年过去了,而现在外面的世界,差不多应该是清末了,就是不知道满清亡了没有。 以上,就是束观目前为止,对自己穿越来到的时间地点的判断。 虽然四年来他一直生活在这个山谷中,没有看过山外的世界,但束观对自己的推断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既然还是在地球,只不过穿越到了几个世纪以前,所以对于村中老人说什么仙人之事,束观自然是不相信的。 可是抛弃那些迷信传说的话,那么以前的那些最早的桃花源村民,又是怎么来到这个山谷中的呢? 这就是这几年来一直困惑着束观的问题。 他感觉自己如果能明白这个问题,或许就有机会从这个四面被悬崖环绕的山谷中出去。 听说最早的那些桃源村村民的先祖,留下了一些文字记载,上面或许能找到一些更明确的线索。 只可惜,那些书册都放在桃源村的祖祠中,束观不算是真正桃源村的人,而且现在才四岁,自然没有机会观看那些文字记载。 只能等再长大一些,找机会去看一下了。 另外,这个桃源村,除了最早的村民不知怎么来到这个山谷之外,还有一件颇为古怪的事情。 那就是最早来到这桃源村的那三百多名逃难之民,虽然并不是全是同乡同姓之人,但是这两百多年下来,在这样一个闭塞的环境中,很难做到同姓不通婚。 以束观现在知道的,在桃源村中表兄妹结为夫妇是很寻常的事情,甚至堂兄妹之间通婚的都不少。 可是整个村子居然几乎没有精神不正常,或出生就有缺陷的人。 这在生物学,遗传学以及概率学上,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这个看似普通的小山村,或许真的有些秘密呢! 束观摇晃着两条小腿,嗒嗒抽着旱烟,不知不觉间,一锅烟被他抽完了。 束观很自然地打开了挂在烟杆上的烟袋,准备再装一锅。 他以前的烟瘾就很大,一天两包的那一种。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长满了皱纹的手伸了过来,从束观的手中拿过了烟杆。 却是束观刚才想事情太认真,没有注意到老瘸子已经回到他的身边。 老瘸子那只雪白的眼瞳中泛着诡异的光芒,但另一只眼睛中却尽是宽容温和。 他抬手摸了摸束观的小脑袋,咧着嘴呵呵笑着,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间,都流淌着对板凳上的那个丑陋的小麻子的疼爱。 “小娃娃别抽这个咧,抽多了长不大的。” “等你再大一些,爷爷给你也做一根。” 老瘸子将从束观手中拿过的烟杆插在了腰带上。 “好咧,爷爷,我再也不抽了。” 束观乖巧地点头。 他是绝不会惹老瘸子不开心的。 “小麻子,我们回家。” 束观现在的名字,就叫小麻子,就像老瘸子就叫老瘸子。 桃源村的人,名字都是这么简单。 因为全村七百多口人,大家都在一个山谷中出不去,确实没必要起什么真正的大名,有个简单的称呼区别彼此也就可以了。 比如刚才那群小童中领头的大男孩,名字就叫王大虎,他还有三个弟弟,分别叫二虎,三虎,四虎,至于那个被束观的模样吓哭的,长得粉嫩水灵的小姑娘,名字叫张丫蛋。 至于束观,现在叫小麻子,以后长大一些应该被人叫麻子,等到老了就是老麻子。 应该一辈子会被人叫麻子的束观,仰起脸,朝老瘸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当然,灿烂是他自己觉得的。 事实上,当束观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所有的黑色的麻子都挤在了一起,丑的惨不忍睹。 “好的,爷爷。” 他伸出了自己胖乎乎的小手臂,伸向了老瘸子。 老瘸子的老脸上没有任何嫌弃的神色,依然呵呵地笑着,伸手将束观抱了起来,放在了身后的竹篓中。 虽然老瘸子给他取了一个可能要被人取笑一辈子的名字,但束观从来没有生老瘸子的气过。 束观怎么可能会生老瘸子的气呢! 四年之前,当他刚从小溪中被老瘸子捡回来的时候,全身长满脓包,每天都是痛的嚎哭不止。 是这个老瘸子,没日没夜地用药汁帮他擦拭身子,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夜夜抱着他到天亮。 也是这个老瘸子,为了给他讨一口*喝,村子里每个刚生完小孩的女子,都去哀求了一遍,有时候看见人家小娘子在喂,腼着老脸背着束观就凑近了过去,能让小麻子唧几口也是好的。 同样还是这个老瘸子,四年来从来没把束观独自扔下过,不管是在田里耕种,还是上山采药,下水摸鱼,又或者是在村里帮人家修补家什,老瘸子总是把束观带在身边。 因为即使到了现在,村子中还是有很多人不喜欢束观,认为当初这个浑身流着脓水,从山溪中飘来的小孩,是山中什么妖怪转世,是不祥之人。 村中有很多人当时是反对将这个小孩收养在村子里的。 所以老瘸子从没有让束观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 特别是一个瘸了一条腿,还有一只眼睛是白内障,风烛残年的孤身老人,要养大一个孩子更不容易。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四岁小孩,或许还不是很明白老瘸子的付出。 但束观不是真的小孩,老瘸子四年的抚育之恩,四年的艰辛守护,他都看在眼中。 没有老瘸子,他束观活不到现在。 老瘸子背着竹篓,竹篓中站着小麻子,小麻子的小手扶在老瘸子的肩膀上,用自己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这样老瘸子会轻松一些。 一个无儿无女的老瘸子,一个无父无母的小麻子。 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祖孙,在渐渐消失在悬崖背后的夕阳中,朝着他们的家走去。 某一刻,束观将自己的额头轻轻靠在了老脸瘸子那单薄的肩膀上,脸上的神情一片安详。 因为有这个老瘸子,他活了下来。 也因为有这个老瘸子,他没有在这个让他绝望的山村中变疯。 上一世,他没有亲人。 这一世,他有了。 如果这就是他穿越到这里的意义,那么束观不再那么后悔。 /132htl 第四章 无所不能 老瘸子和束观的家,在桃源村村东首的一个角落里,那是一栋三间的青瓦房。 一间厨房,一间卧室,一间用来堆放一些杂物。 门外还有一个足可容纳十几个人围坐的庭院,庭院中栽种着一棵两人合抱的老桂树,束观小时候在这棵桂树上摔断过腿。 桂花树下摆着石桌石椅,这是平常用来吃饭的。 屋中的家什布置,虽然简朴,但却整洁干净,窗明几亮,水井臼磨一应俱全。 按照束观以前看过的一些文献资料,以他对明清时期华夏农民的生活水准的了解,这样的条件绝对称得上是殷实人家了。 而老瘸子的居所,在桃源村中却只能算是普通的。 桃源村是僻壤没错,却绝不是穷乡。 因为山谷中适合耕种的土地虽然不多,但颇为肥沃,养活村中的七八百口人绝对没有问题。 村旁溪水中的鱼肥美鲜嫩,还有螺蛳和蚌壳。 山林中有各种野菜,山果,还有野兔,野鸡,竹鼠,麋鹿,却没有豺狼虎豹,最凶猛的野兽不过是野猪,这些都是村民家中腊肉的来源。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官府来征税! 所以说,除了没人可以从这里出去,桃源村真的是一个世外桃源,只要你不是太懒,在这个山谷中是可以过上很不错的日子的。 桃源村的黄昏,总是要比外面世界来得更早一些。 这一天,束观和老瘸子两个人,踩着最后一缕夕阳的光辉,走进了自己的庭院中。 老瘸子背后的竹篓中放满了今天从山中采来的草药。 今年已经十岁的束观跟在老瘸子的身后,两只手努力的提着一个他半身高的水桶,水桶中有几尾回来路上从溪中摸来的鲫鱼。 “可惜今天没有找到七彩草。” 走进院子的时候,束观依然有些遗憾。 “没事咧,说不定下次就找到了。” 老瘸子安慰般摸了摸束观的小脑袋。 “可我们已经好几次上山都没有找到了。” 束观又嘟囔了一句话。 老瘸子憨憨地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是你自己不想找……束观的心中腹诽了一句。 七彩草,就是那种治好了他的脓疮,有七种彩虹般颜色的草药。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草药,几乎什么病都可以治,不管是伤寒腹泻,还是头痛脑热,跌打损伤,甚至女子难产,都可以用这种七彩草治好。 只是七彩草的数量非常稀少,而且往往都长在一些很隐蔽的山林角落中,极难被人发现。 事实上,整个桃源村,能够采到七彩草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老瘸子。 而且只要他想找,肯定就能找到。 跟老瘸子一起相依为命生活了十年,束观已经很了解老瘸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老瘸子其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当然,并不是束观最开始幻想的那种厉害,却又比束观原来幻想的那种厉害更厉害。 老瘸子的腿不是因为受了什么伤或者生了什么病变瘸的,他那只瞎了的眼睛也不是什么白内障。 他的瘸腿,瞎眼,包括那畸形的左胸,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束观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第一反应就是: 这才对嘛! 一个全封闭的,只能近亲通婚的村子,怎么可能会没有畸形儿。 只不过整个村子只有老瘸子这么一个畸形儿,依然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当年的老瘸子,和如今的束观在村子中的处境很相似,根本不受人待见,甚至连他自己的父母都有些嫌弃。 一个天生的畸形儿,在一个对他并不友善的环境中成长,怎么看,这个人最终只会变成一个颓丧等死的废物。 然而老瘸子却活成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样子。 在他十几岁的时,就成为了桃源村中最能干的人。 他虽然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但是他的田地里种出来的稻谷是最多的,他在溪中捉到的鱼也是最多的,他上山打猎收获的猎物还是最多的。 甚至在二十多岁的时候,老瘸子还独自杀死了一头四百多斤重的野猪。 而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老瘸子的技能还在不断地升级增加。 他慢慢地成为了村子中最好的木匠,最好的铁匠,最好的泥瓦匠,最好的织布匠。 就连绣花,他都比村中所有的小媳妇大姑娘要绣的好,那个挂在烟杆上的蓝布烟袋就明证。 老瘸子在四十岁的时候,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给人看病。 一个乡村中所需要的所有生活技能,就没有老瘸子不会的,而且做的比所有人都要好。 束观曾经问过老瘸子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什么事情都能学会。 当时老瘸子的神情是有些迷惑的,却又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了束观的提问: 我觉得我可以会,然后就会了咧。 提问的束观一阵无语,被老瘸子语气憨厚语意彪悍的回答震得说不出话来。 我想会,就会了! 就像他想找到七彩草,就总能找到! 这真的是一个开挂般的人生啊! 虽然只是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山村中开挂,但依然无比彪悍。 束观有时候会想,老瘸子如果不是出生在桃源村,如果拥有更广阔的眼界和更大的舞台,真不知道他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 这一天的晚饭,是用刚从小溪中摸来的鲫鱼炖的鱼汤,里面加了腌制的蕨菜和酸笋,味道无比的鲜美。 平常的话,老瘸子和束观两个人,这么一大盆鱼汤下饭也就足够了。 但是今天老瘸子却多做了几道菜,从挂在屋檐下那条风干的野猪腿上,切下一块肥瘦相间的后肘肉,和新鲜的韭菜叶一起炒了。 还有一道是用小葱拌的老瘸子自己做的豆腐。 放在束观穿越来的那个世界,这妥妥就是一桌农家乐。 只是束观敢说一句,前世绝没有那家农家乐的味道,会有这么好吃。 老瘸子既然是无所不能的老瘸子,自然也会做饭,而且手艺,束观觉得如果老瘸子能到他的那个时代去的话,光是开饭馆,也能开成富豪。 意犹未尽地喝完最后一口鱼汤之后,束观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子,接着收拾好石桌上碗筷,端去厨房洗刷。 老瘸子很疼爱束观,却从不宠溺,一个乡下孩子在相应年纪该做的事情,老瘸子一点都没让束观少做,甚至做得更多。 比如在束观六岁的时候,老瘸子就已经带着他在山林中教他如何布置捕兽夹子挖陷阱了,或者带着他辨识各种草药,或者耕田的时候让他扶犁,又或者教他如何在湍急的溪水中徒手捉鱼。 等到束观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从前世的都市小白领,彻底转变为一个任何农活都娴熟无比的农村少年了。 村里有人暗中嘲笑,说当初老瘸子收养这个丑陋的小孩,不是因为什么善心,而是想找个的小帮工,也是给自己找个送终的人。 束观知道当然不是这样的,因为老瘸子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 爷爷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趁爷爷还活着,把能教给你的都教你,以后你就要自己独个儿活着喽。 束观端着碗筷走进了厨房,老瘸子从放在桂树下的背篓中,抽出了一根今天回来路上顺手砍来的桃枝,又从院子角落里拿了一把柴刀,坐在石凳上,开始劈削起来。 老瘸子的脸上,神情极为木讷,一种专注到极致的木讷。 那柄粗大的柴刀,在他的手掌间灵活地翻飞着,灵活到让人觉得他拿着的,是一枚绣花针。 不久之后,那根儿臂粗细的桃枝,就变成了一柄剑。 /132htl 第五章 错觉 当束观从厨房中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老瘸子手中的那柄桃木剑。 “今天是麻子你的生日咧,今年就给你做把剑。” 老瘸子咧嘴笑着,老脸皱得像一朵开心的菊花,还有一种你没想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小得意。 那种老实人偶尔捉弄一下别人般的小得意。 ……难怪今天多了几个菜,原来是自己生日啊…… 束观的生日,指的是当年他被老瘸子从小溪中捡来的那一天。 不过山中无岁月,桃源村的村民用的又是农历,所以束观是根本不怎么会记得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生日的。 但老瘸子从来没有忘记过。 每一年的这一天,老瘸子都会给束观做一件玩具。 只是束观看着此时看着那柄两尺来长,为他量身定制的桃木小剑,只觉一阵头疼。 我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啊…… 包括去年你给我做的蜈蚣风筝,包括前年给我做的小木马。 我一点都不想玩…… 不过束观的脸上,却立马露出了一个又惊喜又意外的笑容。 “谢谢爷爷。” 他迫不及待地欢呼着从老瘸子的手中接过了那柄木剑。 他在哄他开心。 他也在哄他开心。 为了表现自己的兴奋,为了让老瘸子更开心一点,束观还特意握着木剑假模假样地挥舞了几下,口中还发出几声哼哼哈嘿的叫喊。 他是照着前世影视剧中经常看到的那些动作学的,先是来了几下东瀛剑道的劈砍,接着又耍了几下太极剑。 这一世从小就在田里劳作,或是在山林中采药捕猎,束观的身体长得相当健壮,这几下挥舞倒是有模有样,颇有气势。 没想到坐在石凳上抽着烟的老瘸子,却呵呵笑了起来。 “哪有这样耍剑的咧,不对,不对。” 束观怔了一怔,拿着木剑愕然看向老瘸子。 坐在石凳上抽烟的老瘸子,将烟杆插在了腰带上,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束观的身前,从束观手中将桃木剑拿了过来。 然后,老瘸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每一丝皱纹都静止了下来,就像是村外那些崖壁上经历了无数年风雨留下的裂缝般深刻,神情木讷而又认真。 接着老瘸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站在旁边的束观,突然心头一跳。 在这一刻,束观感觉老瘸子的气质变了,庭院中的气息也变了。 他形容不出那种感觉,但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束观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莫非……终于…… 虽然在两岁零八个月时摔断腿的那一次,就已经让束观相信老瘸子真的只是一个普通老头。 但是在内心深处,总还是有那么一丝期盼或者说侥幸的。 至于原因,束观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白穿越一次,在一个牢笼般的小山村中度过苍白而又无聊的一生,这根本不是穿越者的剧本嘛! 另外,在了解了老瘸子的过往之后,束观发现将自己养大的老瘸子,很难用简单的“天才”两个字来解释。 难道……老瘸子真的是一个当初自己第一眼看见时猜想的那样的世外高人? 自己小时候的那一次,是因为确认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才没有救自己。 而现在在几年的相处观察考验之后,终于要在自己的面前展露他真正的实力和面目了? 前世看多了网文的束观,脑中瞬间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就在这个时候,老瘸子终于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做了一个动作。 老瘸子弓着腰,那只能正常行动的腿微微半屈,肩膀高高耸立,左手别扭的反臂在身后翘起,右手则握着木剑,从下往上斜斜刺去。 这是一个很古怪而又滑稽的姿势。 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一头蠢笨的老鹅,突然被天上的雷声般惊慌地张开了双翅,昂起了脖子一般。 束观心中叹了口气。 ……原来,是错觉…… 老瘸子接着又做了几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怪异动作,当他某一刻好像准备从原地跳起来的时候,却因为那条正常的腿被瘸腿别到,差点仰天摔在了地上。 还好束观反应快,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了老瘸子。 或许老瘸子年轻的时候,真的一个人杀死过四百斤重的大野猪,但他现在终究老了。 老瘸子喘了几口气,刚才的几个动作,似乎就耗费了他不少的力气。 “我觉得剑,应该这么用。” 老瘸子将桃木剑还给束观,同时用一种随意而又很理所当然地语气,对束观说了这么一句。 束观连连点头称是,一边扶老瘸子坐会石凳上,给老瘸子捶了一会背,捏了一会肩膀。 当月亮终于从高高耸立的崖壁后面升起来,将银色的月辉洒进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洒进坐着一老一少的小庭院的时候,习惯早睡的老瘸子,就先行回房了。 束观却依然在院子中独坐了一会。 他抬头看着那轮和他前世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处在岁月长河中不同时段的月亮,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刚刚度过自己十岁生日的束观,还没有认命。 于是在看了一会月亮之后,他提着今天老瘸子送的生日礼物,偷偷溜出了这个小院,去找王家四虎打了一架。 用的,自然是老瘸子演示过的那几招“剑法”。 不久之后,束观被揍的鼻青脸肿地回到了家。 虽然束观比前世同年龄时的自己健壮了许多,但王大虎同样是山野中长大的孩子,而且比束观要大两岁,同时,他还有三个同样不好惹的兄弟。 这天晚上由束观主动挑起的架,以束观的惨败告终。 回家的路上,束观抹着鼻涕眼泪边走边吼: “我若坚定一些,不曾将你忽略,再多一些体贴,爱是否还会终结……错觉……” 他哭的不是身上的伤口,而是自己又一次天真了。 束观就是在这个晚上,对这一次穿越生涯彻底死心的。 他准备接受这一辈子就老死在桃源村的命运了。 所以,即使在几年之后,束观发现那夜夜从崖壁后面升起,让自己很熟悉的月亮,可能并不是自己前世的那个月亮时,心中也没有起太多的波澜。 自己就算穿越到了另外一个异界又如何? 出不去,你的世界,就只是也只能是这个桃源村。 /132htl 第六章 万年王朝,天多一横 束观察觉自己穿越到的地方,可能并不是古代地球这件事情,是在他来到桃源村的第十四年发生的。 因为在这一年,他终于看到了最早的那批桃源村民留下来的文字记载。 桃源村的村民基本都不认识字,在这里识字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毕竟你又不可能靠识字读书去考取功名。 而且两百多年前最早的那批村民,也大多都是无甚见识的乡野之人,对于习文传承这种事情,是没有太多概念的。 不过在最早的村民中,倒是有一个老秀才,据说他将当初他们来到这个山谷的经过,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而这些记录,就放在桃源村的祖祠中。 束观自从知道有这些记录之后,就一直想进祖祠看看那些当年留下来的文字。 而这个机会,在他十四岁的时候终于等到了。 那一年,因为桃源村的祖祠好久没有修缮过了,以至于屋顶上都长出了许多杂草,还有不少地方的瓦片破损严重,一旦下起大雨,雨水难免会落进祖祠之内。 所以村中管事的几名宗长村老一合议,准备在秋收之后好好把祖祠修缮一番,并且一致决定把这件事情交给桃源村最好的泥瓦匠,也就是老瘸子来负责。 而这几年已经成为老瘸子得力帮手的束观,自然也就得到了进入桃源村祖祠的机会。 …… 秋日午后的阳光,是世界上最容易让人昏昏欲睡的事物之一。 忙碌了一个上午的老瘸子,在吃过午饭之后,精力有些不济,于是在祖祠中庭走廊的下的躺椅上躺下来小憩,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束观则坐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手中的一本薄薄的书册。 这就是当年的那位老秀才留下来的笔记。 这些笔记就放在祖祠正堂侧方的一个房间中,用一个木盒装着。 房间中还放着其他一些当初桃源村的先祖们用过的物事,专门放在这里供后人们瞻仰。 此时祖祠的修缮工事已经进行了十余天,已经基本完工,其他的帮工都离开了,只剩下老瘸子和束观在这里进行一些收尾的事情,所以束观没有任何阻碍地就进入了这个房间,找到了他渴望已久的,关于记载了这个桃源村最初起源的文字。 这册笔记只有几页,虽然一直被放在木盒之中,几乎没打开过,但经历了两百多年的岁月,纸页也已经泛黄干涩,就像在烈日下暴晒了许久的枯叶,甚至看去似乎手指轻轻一触就会让它们碎裂开来一般。 束观先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一段文字跃入了他的眼帘。 要说一下的是,老瘸子是桃源村中极少数几个识字的人,而他也从小就教束观认字。 当然,就算老瘸子没有教他认字,也不会影响束观观阅这册笔记。 不就是繁体字么,束观又不是不认识。 ……不久之后……秋日午后的阳光依然温熏,落在身上暖洋洋的,然而束观翻看着手中的笔记,心底却有微微的冷意慢慢泛起。 “光熹帝庚申年,冬,十月。白夷人携铁甲巨舰溯江而上,抵于荆城。荆城一日城破,数万大军溃于一旦,夷军,乱兵劫掠千里,生灵涂炭,中原骚然。我大华天朝万年传袭,何以短短数十年间国运衰败至此……” 这是那位老秀才留下来的笔记中的第一句话。 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束观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脸上那些大大小小凹凸不平的麻子也就顺势挤成了一团,像一坨丑陋的牛粪。 但依然无法掩藏牛粪之下那种名为疑惑的情绪。 “大华天朝……” 束观如此低声自语了一句。 在束观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猜测过自己应该还是在地球,至于穿越到的时代,应该是清末民初。 对于这个判断,他一直没有怀疑过。 直到这一刻,在看了桃源村先祖留下的笔记之后,对于自己原来的判断,束观终于产生了一丝动摇。 大华天朝? 华夏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王朝! 束观不是历史专家,但他在历史领域的素养,还是比普通人要高许多的。 他此时脑中闪过的,不仅仅是华夏那些基本完成大一统的王朝,还包括南北朝时期的五胡十六国,又或者是唐末的五代十国的国号,甚至是某些少数民族在偏远地区建立的昙花一现般的小政权的名字,都在束观的脑中迅速过了一遍。 然后束观很确定华夏五千年,绝对没有一个什么大华天朝。 况且,他虽然不知道那“荆城“是什么样的城市,但一座城中能有数万军队,这就不可能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政权。 所以,自己到底是穿越到了什么地方? 另外,除了大华这个束观从来没有听闻过的国号之外,这本笔记前面寥寥几十字的记载中,还有几处地方让束观极为不解。 比如那句“万年传袭”。 这根本不合常理! 肯定是当年那位老秀才在吹牛。 对于华夏古代文人写文章口嗨的毛病,束观还是了解颇深的,什么“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什么动不动就“呕血数升”还能奋力杀敌。 什么“使毐以其阴关桐轮而行,令太后闻之,以啗太后”……这完全不符合科学嘛。 反正古代文人兴之所至,为了让自己的文章看起来更有气势,那真的是张口就来,根本不会考虑合不合理的问题,如果真的用他们的描述来考据历史事实的话,是很见仁见智的事情。 所以看到这本笔记上的写什么万年王朝,束观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虽然当皇帝的人,都希望自己的王朝千秋万岁,但华夏历史上,最长命的王朝周朝也不过只有八百年而已。 束观沉吟了一会。 他相信拿老秀才在笔记中的描述肯定有所夸张,但是敢吹嘘万年,就算打下折扣,几千年总还是有的。 一个维持了数千年的王朝?可能吗? 这不符合社会发展的规律,一个王朝正常情况下,根本无法压制这么长久的时间内累积的各种矛盾。 除非……那是一个不正常的王朝。 还有“白夷人“,“铁甲巨舰”又是意味着什么……对于这一点,束观倒是第一时间就有了点猜测。 难道是白人,蒸汽舰? 时间线会不会太早了一点……自己穿越的这个世界,难道真的不是地球? 束观的心跳有些加速,他的手指久久停留在纸页的某一个字上。 那个字,是大华天朝的“天”字。 这个世界的文字,是华夏的繁体字。 不过小时候束观跟着老瘸子学认字的时候也发现了,老瘸子教的有一些字,和他原来的印象有点不一样。 当时束观也不怎么在意,他觉得或许是自己记错了,毕竟从小接受简体字教育的他,虽然认识大部分繁体字,但要自己写,却是写不出几个的。 但是那些和简体字相同的繁体字,束观自然不会记错,比如“天”字。 可老瘸子教他的“天”,和华夏字中的“天”,就并不一样。 那时候束观觉得可能是老瘸子教错了。也可能是老瘸子自己也学错了。 然而他现在发现,或许老瘸子没有教错,因为这册笔记上的“天”字,也是那么写的。 老瘸子教他的那个的“天”字。 这个世界的“天“字。 顶上多了一横! /132htl 第七章 荒野上唯一的花 束观翻开了笔记的第二页。 “……老夫妻儿,尽丧于白夷人之手,余随乡人一路南逃,至鄂潭两州交界之地,遭逢天朝溃兵,危难之际,幸有仙人乘龙而来,使神通驱散乱军,将吾等救于此幽静之地……” 束观呆住了。 一个人口嗨夸张是一回事,但无中生有编故事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这笔记是那老秀才来到桃源恋歌之后的私人记叙,没有说谎的动机和必要。 所以……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 束观霍地一下从栏杆上站了起来,微微喘着粗气,如果不是那一脸黑麻子,应该可以就可以发现他此刻的脸色变得相当苍白。 难道自己穿越来到的,并不是正常世界,而是神话玄幻世界? 良久之后,束观刚才强行压制了翻涌的心潮,继续开始翻看那本老秀才留下的笔记。 这一页后面记载的,是那个仙人将老秀才等乡民救到桃源村的经过,老秀才的记叙词藻华丽,气势恢宏,束观甚至有种在阅读老派仙侠小说的感觉。 大致意思就是那位仙人挥手找了一团巨大的白云,将数百乡民团团环绕,大风呼啸之间,须臾就来到了这处幽静秀丽到了山谷中。 那位仙人交待他们,以后就在这山谷中好好生活,以避乱世,若是日后世间太平了,他自然会来带众人出山。 交待完毕之后,那位仙人就乘龙而去了。 老秀才和其他的乡民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中安顿了下来。 而接下来笔记的最后几页,记录都是他们在山谷中生活。 只是这些记载并不多,因为那位老秀才没过几年就死了。 他当时已经是花甲之年,而读书人的身体本来就文弱一些,加上经历了妻儿惨死,一路逃亡,担惊受怕,身心皆受折磨摧残,自然活不了太久。 而老秀才临死前心心念念的,就是等到仙人回来,带他们出去之后,自己还可以参加一次大华天朝的科考。 字里行间,尽透着这种期盼,以及对在逃亡路上,将那整整一箱书籍遗失的遗憾,否则他就可以在此等无忧无虑之地安心地温习经典,以待朝廷秋闱了。 可惜直到他死,那位仙人也没有再回来过。 事实上,老秀才死后的两百多年,那位仙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束观缓缓地合上了这本薄薄的笔记。 此刻,他的眼中露出了些许茫然惊骇的情绪。 虽然束观这一世的容貌长得很丑陋,甚至可以说是让人望之欲呕,但是在密密麻麻的麻子之间,却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瞳黑白分明,灵动而又清澈,当那些情绪在他眼中生起的时候,就宛如月亮的阴晴圆缺变化般,有一种惹人心弦的魅力。 如果这册笔记中记载的内容都是真实的话,那么自己穿越来到的地方,绝不是十八世纪末的华夏,甚至都不是地球! ……可是知道了这一点,好像对自己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意义。 束观苦笑了一下。 他从小一直希望能看到这些关于桃源村最早起源的文字,为得是弄清楚桃源村最早的那些村民,是怎么来到这个普通人绝对无法到达的山谷的,或许可以因此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现在他倒是真的找到了。 就是等那位神秘的仙人回来。 可是那位仙人已经快三百年没有现身了,谁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这处山谷,记不记得山谷中的这些人。 仙人啊! 按照束观以前从各种小说网文中得来的经验,这些仙人可能一次闭关就是数百上千年,又或者炼个丹悟个道什么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这处山谷中还有许多等待着他的凡人。 可能那位仙人真的会回来,但更可能那时候束观早已变成了一抔黄土,在桃源村中度过了自己穿越者的一生。 束观坐回到了栏杆上,看着庭院天井上方的天空发了一会呆。 他什么都没有想。 没有想什么大华天朝。 没有想什么白夷人,铁甲舰。 没有想什么仙人和龙。 只是纯粹的发呆。 不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笔记放回了木盒,再将木盒放回了原来的那个侧房。 等他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发现老瘸子已经从小憩中醒来。 “小麻子,咋啦?” 老瘸子看了束观一眼,然后迷惑地问了这么一句。 虽然因为麻子的遮掩,别人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到束观内心的情绪。 但是老瘸子不是别人,从小到大,束观的任何情绪变化都瞒不过老瘸子。 束观甚至不知道是因为老瘸子太熟悉自己,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比如天生能够洞察人心。 束观没有回答老瘸子的问题,他现在的情绪确实很低落,但却无法明说,就算从从小将他抚养长大的老瘸子,也不可能真正理解自己此时的心情。 这个世界上没人会明白。 然后一根翠绿的烟杆递到了他的面前。 自从四岁那年束观被抓到偷抽之后,老瘸子再也没有让他碰过这根烟杆。 今天他却主动递给了束观。 束观抬头看了老瘸子一眼。 老瘸子的脸上挂着那种终年不变的木讷而有些迟钝的笑容。 老瘸子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就算是和最亲近的束观,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他对束观所有的好,都在每一天每一刻的点点滴滴中。 束观接过了旱烟杆,有些生疏地点上,坐在栏杆上,默默地抽了一锅旱烟。 “干活了咧。” 等到束观抽完之后,老瘸子摸了摸他的头,用和往日一般干瘪的语气说了一句。 束观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跟在老瘸子的身后走去。 这一日,距离束观十四岁生日还有三天,他丢掉了所有幻想和期望,准备在桃源村中好好过完自己的一生。 只是以后的日子必将平淡如水,但也要尽量过的好一些。 而且这一生,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这件事情就是给老瘸子养老,送终。 如果自己的这次穿越要经历的生命历程,必将平淡乏味,就像一片荒凉的旷野。 那么老瘸子,是荒野上唯一的那朵花。 /132htl 第八章 山上有座仙人观 旱。 大旱。 让人疯狂,渐至绝望的大旱。 桃源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旱,至少束观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从来没有遇见过。 桃源村的气候一直都是四季如春的,就像溪旁的那片桃林,往年桃花能从三月开到五月初。 但是在这一年,桃花四月中旬的时候就谢了。 因为自从立春开始,老天就几乎没怎么下雨。 立春没下,雨水时没下,惊蛰时没下,清明时没下,谷雨时没下,而到了立夏之后,天气更是一日热过一日,整个山谷炎热地像是个放在大火上炙烤的蒸笼。 这一日的清晨,桃源村的宗长王二牛,站在村外的小溪旁。 他的脚前有一条腐烂的死鱼的尸体,躺在被这些天的烈日晒出了龟裂细缝的干涸泥地上。 曾经欢潺奔流,春汛时最深处甚至可以没过成年男子头顶的溪水,现在只剩下了小指般粗细,奄奄一息地流淌在裸露的鹅卵石间。 或许明天这最后的一股溪水也就会消失了。 王二牛是王大虎,王二虎,王三虎,王四虎的父亲,五十出头的年纪,长得敦实厚壮,站在那里就像一棵粗重的树墩。 当初来到桃花源的,并非一宗一姓之人,但是其中人数最多的是王,张两姓,占了大概七成左右,所以桃源村的宗长,基本都是出自这两姓。 此时王二牛一对浓黑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脸色无比地严肃。 “这样下去不行。” 他沉声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无比肯定。 在王二牛的身后,围着不少人。 他的那四个儿子都在,在他身后站成一排,像四个稍小一点的树墩,最高的王大虎站在最右边,最矮的王四虎站在最左边。 从束观的角度看去,却是更像一排网络信号。 另外还有村中几个主事的村老。 不过王二牛刚才的句话,是对老瘸子说的。 老瘸子蹲在王二牛前方不远处,盯着在溪中那些白的发光的鹅卵石。 “是咧,田里的庄稼都枯死大半了。” “再不下雨,今年村里的粮食就不够过冬了。” 老瘸子叹了口气道。 “所以我才请瘸子叔你来商议下该怎么办。“ 王二牛很尊敬地望着老瘸子。 在桃源村,老瘸子是一个很受尊敬的人,虽然年少的时候不被人待见,但是成年之后,慢慢地所有人都发现,自己这个村子越来越离不开这个瞎眼瘸腿的畸人了。 这也是束观能够在桃源村呆下来的原因。 当年换了任何一个村民把他捡回来,其他人都不会同意将他这个来历不明的丑陋小子留在村里,也只因为有老瘸子坚持,桃源村的人才勉强接受了束观。 束观知道老瘸子是很有能力的人,在这个小山村中甚至可以堪称bug般的人物,但这种事情,应该是超出老瘸子的能力范围了! 旁边的束观,一边不停地擦着汗,一边如此想着。 真的好热。 虽然是清晨,但起码有三十八度以上了,此刻的束观,无比怀念有空调的日子。 这种天气再持续一段日子,溪中没有了水,庄稼肯定真的要全部枯死了,那样的话,桃源村的人可能也真的熬不过今天冬天。 不比其他地方,遭遇荒年还可以逃荒,桃源村的村民,逃都没地方逃。 所以作为如今桃源村的一员,束观同样有些忧心忡忡。 可是他也无能为力。 因为干旱这种事情,是他穿越来的那个年代,都无法解决的气象难题。 这个时候,旁边那排网络信号,其中最高的那个悄悄凑了过来,用一种满含期待的语气,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晚上啪啪啪吗?叫上丫蛋,我们三个人一起啊!” 束观暼了王大虎一眼,想着晚上也没什么事,这种天气家里实在闷不住,于是点了点头。 王大虎嘿嘿笑着将脑袋缩了回去。 虽然小时候经常打架,但如今束观和王大虎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这一个是因为束观在桃源村已经生活了十六年,并没有给村里带来什么灾厄……嗯,这次大旱应该不会算在他的头上。 而随着年龄渐长,老瘸子的那些手艺也已经被束观学得七七八八,所以他现在是桃源村除了老瘸子之外的第二能人。 老瘸子现在已经很老了,很多活都已经干不了,大多数的时候,村里的人需要打造新农具,或者修缮房屋,又或者生了什么病,这些事情现在都是束观在做,老瘸子最多在边上指点一下而已。 而束观干的活计,绝不会比老瘸子差多少,村里的人也就慢慢地对这个丑陋的麻子少年,不再那么排斥。 但是桃源村民对束观态度上的转变,最主要的还是束观自己有意识地想要去改变。 在看过老秀才留下的那册笔记之后,束观只能无奈接受在这个村子中好好度过自己的一生的命运,既然如此,那么总要和村子里的人相处地和睦一些。 而作为一个从现代社会来的穿越者,如果真的要跟一些一直在闭塞环境中生活的山村之民搞好关系,总是有不少办法的。 比如说刚才王大虎口中的“啪啪啪“,就是一种很容易拉进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手段。 嗯,“啪啪啪“指的是斗地主。 自从束观将这个游戏教给村里的人之后之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成为桃源村民闲暇之余最喜爱的活动。 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妪,下至十来岁的小童,无不对此痴迷异常。 特别是晚饭之后,天还没有黑透,桃源村家家户户都已经关上了房门,从屋里传出的“啪啪啪”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直到深夜才会渐渐平息下来。 而束观和王大虎正在约着晚上牌局的时候,前面的王二牛和老瘸子,也还在交谈着。 “我们村子,以前好像也碰到过一次这样可怕的旱情。” 王二牛皱着眉说道。 “四十九年前,那时候你才三岁。” 老瘸子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虽然年纪大了,但他的记忆好像从来没有消退过。 王二牛脸上露出了回忆之色,对于小时候经历的那次旱情,他也依然还有些记忆,但却没有老瘸子记得这么清楚。 不过,他总算还记得另外一些事情。 这也是他这次把老瘸子请来商议的原因。 “我听说四十多年前的那一次旱情,是瘸子叔你到观里求来了一场雨。” 王二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关于这件事情,他也只是小时候好像听父辈提过几句。 “是咧。” 老瘸子咧嘴笑着又点了点头,一只浑浊的老眼中,升起了些许明亮的光辉,似乎和王二牛一样,陷入了过往的某一段岁月中。 或许是因为,那一次事情,是他平淡无奇的生命中最辉煌的一刻。 “那么这一次,瘸子叔能不能再去观里求求?” 王二牛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明天老汉就上山。” 老瘸子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的神态,就像村里的人平常招呼他去家里修补一下家什般随意坦然。 身后的束观却是撇了撇嘴。 这种事情你也敢随便答应啊。 刚才王二牛和老瘸子之间的交谈,他自然是都听见了。 多年前桃源村有过一场大旱他信,老瘸子去求雨了他也信。 但要说那场雨是老瘸子求来的,束观却是不信的。 肯定是巧合么。 作为一个现代人,束观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 不过束观也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跟这些古代人是解释不通的,而且桃源村的村民们特别信这些,毕竟他们能够生活在这里,就是来自于一位仙人的怜悯。 怜悯吗? 束观的心中突然一动,不由自主抬头朝上方望去。 他望向的,是小溪尽头的那座山崖。 那座山崖的中腹处,有一个藏在树木间的隐蔽洞穴,而在洞穴的深处,有一座观。 仙人观。 /132htl 第九章 求雨 束观一直知道山上有一座观。 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他还跑到那个洞里去看过那座观。 而那座观,就是桃源村的村民,用来供奉两百多年前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那位仙人的。 不过这座观却不是桃源村的村民建的,而是本来在那个山洞之中,在最早的那些村民来到这里生活了几年之后,被某个村民上山打猎的时候偶然发现。 桃源村的村民并不知道这座观的来历,当他们发现这座观的时候,观内只有一些简单的陈设,没有供奉任何神像。 当时的村民们不免会猜测这个观是不是那位仙人的清修之所,因此在观中修了一个那位仙人的塑像,每逢初一十五,村民都会虔诚地带上各种供品,走过一段崎岖艰难的山路,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朝拜那位仙人。 可能并不是为了祈求什么赐福护佑,也不是为了消灾解厄,纯粹就是为了表达对那位仙人的尊敬和感激。 这种情况持续了数十年,等到最初的那批桃源村民逐渐都死去之后,新一代的桃源村民来观中的次数就开始变少了。 对于在桃源村出生长大的新一代的村民来说,那位仙人更多只是父辈们口中的传说,他们没见过那位仙人,也没有经历过那种身处乱世的绝望,以及之后紧接而来得遭解救的狂喜,所以很难有父辈们对那位仙人的那种崇拜和感激。 而且要到那座山上的观中,确实是一件很折腾人的事。 于是随着时间推移,年复一年,桃源村村民去仙观的次数难免越来越少。 说不上村民们忘恩负义,只是人之本性罢了。 桃源村与世隔绝,生活在这里的人比起外面的人,或许要简单淳朴一些,但并不是完全纯洁无瑕的小白兔,他们同样会贪偷奸耍滑,会小肚鸡肠,会斤斤计较,人性中那些龌龊的阴暗的东西,他们也同样不缺少。 而桃源村大部分时候都风调雨顺,气候宜人,生活在这里的人自然也就衣食无忧,不假他求,在这种情况下,求仙拜神之事就显得不是那么必须了。 到了王二牛这一代,已经很少有人会去那座仙观之中,也就是王二牛这样的宗长村老,隔上个四五年,才会备上一些供品,去山上仙观中祭拜洒扫一番。 束观倒是去过一次,在他听说了有这样一座仙人观之后,特意跑去看了一下,里面除了一座落满灰尘,挂着许多蛛网的泥胎塑像之外,就再没什么东西了。 只是这一次大旱,终于让桃源村的人再次想起了那座观,想起了观中的那个塑像。 村中真正经历过四十多年前那场大旱的老人,活着的人已经不多。 当年的旱情来得莫名其妙,结束地也是毫无征兆,大家唯一知道的事情,也就是最后的那场雨,是老瘸子求来的。 那时候还算年轻的老瘸子,因村中旱情严重,所以独自跑到山上仙观中,在仙人塑像前拜求了一番,帮桃源村求来了一场久旱甘露。 只不过,这件事情是老瘸子自己说的,并没有任何人看见,也没有其他人能证明。 所以多年以来,村里的人对于这件事情都是将信将疑的,这一次,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王二牛才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老瘸子的。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三十余人就从桃源村出发了。 为首的是桃源村宗长王二牛,加上这次求雨最重要的老瘸子,还有村里的几名能话事的村老,当然前提是这几名村老的年纪不能太大,至少还能走的动半天的山路。 另外还有二十几名村里最强壮的年轻人,他们要负责把给那位仙人的供品抬上山。 供品是昨天连夜准备好的,总计是一头猪,一头羊,各种果品菜肴,在旱情日益严峻的现时,对于桃源村来说,这些东西可是不小的负担。 王二牛犹豫纠结了一个晚上,终究还是把本来准备宰掉的那头牛留了下来。 对于闭塞的桃源村来说,耕牛是很重要的牲畜,有时候甚至比人命还重要。 而束观也在这个队伍当中。 这一年的束观十六岁,但已经是桃源村最好的猎人了,从小就跟着老瘸子跑遍了桃源村周围的山林,没有人比他比他更熟悉山中的一切。 藏着仙人观的那个崖洞,位于那座山崖的半腰处,而要到达那里的山路异常地崎岖难行。 当然,这只是指的前半段,到了后面程,则几乎就没有路了,只能抓着崖壁上的藤蔓,踩在间错凹凸的岩石上前行。 这也是多年以前老瘸子说他一个人跑到仙观中求雨,村里很多人都不大相信的原因,正常的壮年汉子要想上到那个崖洞中都是很困难的事情,别说一个瘸子了。 而即使老瘸子说的是真的,几十年前或许他上的去,但是如今年迈力衰的老瘸子,却是再没可能了。 所以这一次,是由束观和王大虎两个人,用竹躺椅绑着木棍帮他抬上去的。 一行人清晨出发,到了午时左右才终于到达那个崖洞,大家在洞口休整了一下,喝喝水,吃点东西,因为接下来还要走一段很长的洞道。 束观站在洞口,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抬头看着洞口上方。 在这个崖洞的两侧长着密如蛛网般的藤蔓,下方也是,但是洞口上方的崖壁却是光秃秃的。 整座山崖,以这个崖洞为界,下方植被茂盛,上方却是寸草不生。 桃源村周围的山崖都是如此。 这其实也是很不合理的事情,同样的崖石泥土,何以会截然不同,而且是那种泾渭分明的不同,隐隐有一种无比决绝的意味。 这是一种极难言说的感觉,但又能初见这些崖壁的人,莫名生出凛凛之意。 束观眯着眼,看着上面崖壁,再往上几百米,就是崖顶,如果能够到达崖顶,翻过山崖,就可以从这个囚笼般的山谷中出去了。 可惜崖壁光滑如镜,就算是灵巧的猿猴,也无法在上面攀缘。 所以这数百米山崖,就是天堑。 将桃源村所在的山谷,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开来。 可是怎么看,怎么不自然啊…… 这绝不像是自然会生成的景致。 在桃源村生活了十六年,束观越来越觉得这个荒僻的小山村,在平静普通的表象下,藏着一些诡异莫名的东西。 这时候王大虎来到了他的身边。 昨夜的牌局,束观是在亥时末,也就是十一点左右离开的,主要是张丫蛋先走了,束观顿时觉得没啥意思,于是也走了。 不过王大虎好像和他的弟弟们一直打到了通宵,所以今天顶着一对黑眼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麻子,你觉得瘸子爷爷真的能求来雨吗?” 王大虎小声问了束观一句。 小时候,束观和王大虎两人颇有点天生相冲的意思,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王大虎仗着自己比束观大两岁,经常性把欺负这个小麻子当做自己童年最大的乐趣。 不过现在王大虎已经是束观的小弟了。 一个穿越者,总要收几个小弟的。 这是几年前束观主动和王大虎改善关系的初衷。 他也没什么选择余地就是了,要收也只能在桃源村收。 不过王大虎是宗长王二牛的儿子,本身在村子的这一辈少年中,除了束观之外,算是很能干的一个,不出意外以后妥妥是下一任的宗长。 收这样一个小弟,可以让自己往后在桃源村的日子过得舒服一些。 此时听王大虎的问话,束观的第一反应,本来是想断然摇头的。 这根本不科学嘛,老瘸子再厉害,也厉害不到能人工降雨的程度。 只是话到唇边,束观却顿住了。 站在高高的崖洞入口,看着下方山谷中那个小山村,想着这个山谷中某些看似普通却又隐隐透露着丝丝诡异的细节,束观突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良久之后,他转过头,盯着王大虎,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大虎,你有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离开这里到外面去?“ “什么?” 王大虎茫然地望着他,似乎根本没听明白束观的问题。 束观抬手指着上方光滑如镜的崖壁,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你以前有没有想过翻过这些山,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这一次,王大虎终于听懂了束观的话。 然后轮到王大虎沉默了许久,最后这个长得敦厚壮实的山村少年,用一种嘶哑中带着绝望的声音回答了束观的问题。 “以前想过,后来……不敢想了。” 因为没有希望,所以不敢想! /132htl 第十章 大雨 崖洞之内,是一条很长很长的洞道。 王二牛让大家点起了火把,朝洞穴深处走去。 洞内的道路蜿蜒曲折,高低起伏,路上随处可见各种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在火把的照映下散发着种种不同的光芒。 束观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十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跑来过。 而在他前世,也去过华夏不少以溶洞地貌闻名的景区。 不过束观敢发誓,他去过的任何一处的溶洞,若论奇诡变幻,都绝对比不上眼前此处。 只是那些五颜六色的钟乳石,美丽迷人之余,又隐隐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比如他们刚刚经过的那个自洞顶倒悬而下的,通体呈深绿色的巨大钟乳石,从上面滴滴答答地落下一种乳白色的液体,在下方洞坑中汇聚成一洼,散发着轻微的诱人香气。 只可惜,那洼香气诱人的乳白石液旁,却倒着几只腐烂的山鼠的尸体。 当初束观第一次来这个山洞中的时候,老瘸子就专门交待过他,就算再渴,也千万千万不要去碰山洞中任何一滴水。 当然,这件事情是桃源村的村民们都知道的,因为当初他们的先祖,就有人不小心喝了这里面的钟乳石液当场死亡。 在山洞内的地面上,还有一些奇怪的脚印,仿佛镌刻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般。 至于说奇怪的原因,是这些脚印虽然看去和人类的脚印很相似,但却要大上许多,其中最大的一对脚印,足有两尺多长,一尺来宽。 束观当初看到这些脚印时,难免很奇怪,这么大的脚印,那当初留下脚印的人,岂非起码要四五米高? 世界上有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人。 按照束观的记忆,前世吉尼斯纪录中地球上最高一个人,好像是三米不到一点,具体多少他自然记不清了,但绝不会超过三米。 四五米的身高,已经可以说是真正的巨人了。 地球上不会真的有巨人存在过? 但这些脚印,还不是让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束观,最疑惑的东西,山洞中还有另外一些东西,同样让他当时迷惑至极。 那就是在崖洞洞壁的岩石上,不时可以看见一些很特别的纹理。 很难形容那些纹理到底是什么,因为它们呈现的形状太多太杂,有的像是残缺的树叶,有的像是动物飞禽,有的则是支离破碎地根本不知该怎么形容。 若说是岩画,那么线条太过粗粝,若说是自然形成的纹理,那么这么多形肖真物的纹理却又似乎太巧合了一些。 桃源村的村民们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连老瘸子也不知道,当然他们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但束观知道。 这些都是化石。 他当时站在这些化石前伫立了很久。 那时候他还没有看过老秀才留下的那册笔记,以为自己还在地球,但是当看到这些化石的时候,束观当时心中还是生起了不少疑惑。 因为那些化石中,有一些动物的形态实在太过奇异特别。 只是因为大部分的化石都是不完整的,而且从岩壁上裸露出来的只是全貌的一部分,那些奇异生物全貌难以真正判断,所以当时束观的疑惑只是疑惑,并没有怀疑什么。 直到这一次再度走进这个山洞,再次看到那些脚印,那些化石,束观终于意识到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这些根本不是地球上的生物! 一个时辰之后,桃源村的众人终于走到了洞道的尽头。 山洞的另一头,依然是一个洞口,刺眼的阳光从外面洒了进来。 这条洞道直接贯通了整座山峰。 这也是束观当年在听说了这个山洞的事情之后,特意跑来看看的原因。 因为他本来以为,桃源村和外面世界,相通的地方,只有那道他顺溪水飘流进来的狭小的缝隙,没想到居然还有另外一处。 只是在来山洞中看过之后,束观还是失望了。 因为在山洞另一头,出去之后是一片颇为宽阔的空地,空地的下方,却是万丈悬崖,上方依然是光滑至极的悬崖。 所以,还是没有任何人能从这里真正离开桃源村所在的山谷。 而在悬崖之上,还有一块仿佛鹰翼般探出的巨石,遮住了下方的空地,所以从上方看,是绝对看不到巨石下方那座小小的观的。 观由三栋一高两低的阁楼组成,外面围着灰色的石墙,石墙斑驳,墙头爬满了各种野生藤蔓,正门上方有一块看去很是有些岁月痕迹的匾额,上面写着“栖霞”两字。 所以,这座观的名字应该就叫栖霞观。 当然,这名字不是桃源村的村民起的,观也不是桃源村的村民建的,而是原来就矗立在这里,不知已经多少年了。 不过,在观内最高的那栋木楼的中殿内,有一座泥胎塑像,却是最初的那里桃源村村民建的。 那座塑像是一个黑袍长须道士模样的中年男子,蚕眉凤目,负手而立,姿容飘逸。 据说,这个塑像就是按照当年那位仙人真实的容貌雕塑的,虽然不可能完全一样,但想来应该也有六七分相似。 而在这中殿之内,还有一根两人合抱粗细的柱子,柱子上浮雕着一条龙,浑身的龙鳞用漆点成黑色,龙身盘旋绕柱,龙尾在上,龙头在下,却是做高高昂首之状。 按照老秀才的记载,当初那位仙人来救他们的时候,是乘龙而来,乘龙而去的。 所以桃源村的村民在给那位塑神像的时候,也没忘记雕了他的那条龙。 这条龙自然也是照着最早那些桃源村村民看到过的真实模样雕刻。 而这条龙的头顶,只有一支长在中央的角。 如果按照束观穿越来的华夏神话中的标准,这种似蛇般的生物其实不是龙,而是蛟。 当然,那只是华夏神话传说中的生物,事实上在地球是没有龙的,所以束观也无法知道,在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龙蛟之分。 另外,柱子上的那条似蛇生物,头上的独角还断了半截,也不知是年月久了雕像破损了,还是原本的样子就是这样的。 桃源村的众人,进了这栖霞观之后,先是将落满灰尘的观中好好清理了一番,距离上一次他们来供拜这位仙人,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这一次如果不是为了求雨,不知桃源村的人还要过多久才会来这里。 “临时抱佛脚……” 束观一边擦拭着那座仙人塑像底座的蛛网,一边如此小声嘟囔了一句。 “麻子,你刚才念叨什么?“ 王大虎的脑袋从塑像后伸了出来,奇怪地望着束观。 看来在这世界没有刚才那句谚语。 “我刚才说话了吗,你听错了。” 束观脸不红心不跳地瞟了王大虎一眼道。 有那一脸黑麻子的遮掩,除了老瘸子之外,几乎没有人能察觉他真正的神情变换,也几乎没有人能分辨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王大虎抓了抓脑袋,哦了一声缩了回去,继续擦拭着仙人塑像后面的身躯。 如此又是费了大半个时辰,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再将带来的供品整齐地摆放在仙人神像之前,已经是下午申时二刻左右。 夕阳西移,阳光从悬崖上方斜斜照进这个大殿之中,落在老瘸子的身上。 大殿内所有的目光此时也都落在老瘸子的身上。 “瘸子叔,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二牛来到老瘸子的身边,轻声问道。 束观也在看着老瘸子,他也很好奇老瘸子要怎么求雨,同时心里想着如果等会没下雨的话,自己该做些什么可以让场面不至于变得太尴尬。 刚才老瘸子一直在抽旱烟,这个时候他刚好抽完了一锅,于是将那根翠绿色的烟杆往腰带上一塞,接着说了一句话。 “大家和我一起给老神仙磕头。“ 老瘸子的脸上,有一种朴拙的坚定和不容置疑。 “四十九年前,我来这里给老神仙磕了九个响头,求他救救咱们村子,嗑完之后,老天就下雨了。” 然后老瘸子又说了一句,接着就当先朝那大殿正中的仙人塑像跪了下去。 王二牛和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些将信将疑地对视了一眼。 说实话,桃源村绝大部分的村民,对于当年那位仙人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 一方面,他们肯定都是相信那位仙人的存在的,这是父祖辈们口口相传下来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是假的,而且像这个山谷这样的地方,若是没有仙人帮忙,他们这样的凡人又怎么进得来。 只是虽然他们相信有那位仙人存在,但是和束观的判断一样,认为那位仙人早已经遗忘了他们。 因为如果那位仙人真的能听见他们的祈求,那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来接他们离开这里? 最终所有人还是跟着老瘸子,朝着仙人塑像都跪了下去,其中包括束观。 束观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前世去那些名山大川旅游,他也是进了寺庙道观也是见了神像就拜,无非就是坚决不会买导游推荐的高香就是了。 “……老神仙,瘸子又来求你了咧,村里有小半年没下过雨了,庄稼都旱死了,溪里的鱼也都晒死了……” 老瘸子絮絮叨叨,就像是拉家常般的声音,从前面传进了束观的耳朵中。 束观本来有些想笑,接着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因为这次的旱情真的很严重,而且现在也看不到任何缓解的迹象,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村子里真的可能会死很多人,这其中包括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个穿越者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一刻,束观心中竟也隐隐生出了一丝期盼,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 对于仙人之事,到目前为止,束观自然还不是完全相信的,他知道这里不是地球,但在没有亲眼所见的情况下,还是很难相信这些超越常理的事情。 老瘸子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对恭恭敬敬地对着仙人塑像磕了九个头,然后他就站了起来。 于是身后以王二牛为首的桃源村民们也都站了起来。 就这么简单? 众人第一时间转头朝大殿外望去。 大殿之外,阳光灿烂。 虽然已是夕阳,但依然散发着炙热的光辉,仿佛整个大地都在这高温中失去了生气。 束观叹了口气。 刚才期盼的某些神秘而不可解释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而王二牛等桃源村民们的脸上也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只有老瘸子的神情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是那种无理由般的坚信和虔诚。 “爷爷……” 束观唤了他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莫急咧。” 老瘸子对他,对众人呵呵笑了一下,从腰间取下了旱烟杆,准备再点一锅烟。 刚才他已经抽了一锅烟了,却还没来得及清理烟盅,黄铜烟盅内残留着些许烟草燃烧后的残渣。 于是老瘸子顺手将烟盅在旁边的柱子上敲了几下,烟盅恰好就落在那条秃角龙的头上。 “笃“,“笃“,“笃”。 老瘸子连续敲了三下,将烟盅内的烟草残渣敲落,然后打开烟袋,重新装了一锅。 “老仙人会听到的。” 同时他依然很肯定地这么说了一句。 你觉得能就能…… 束观心底嘀咕了一句,一边殷勤地拿过火石火镰准备帮老瘸子点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喀嚓”一声,大殿之外响起震耳欲聋的巨响。 束观手一抖,火石火镰掉落在地。 那是惊雷之声! 所有人骇然再次望向大殿之外。 外面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看去阴沉昏暗。 年过半百,向来为人稳重的宗长王二牛,口中发出了一声意义难明的狂呼,猛然就冲到了大殿之外,下意识地朝天上望去。 却见天空之上,狂风大起,无数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云层闪耀着金蛇狂舞般的电光。 随着再一声的霹雳巨响,大雨倾盆而下。 此时刚刚跨出殿门的束观,慢慢地长大了自己的嘴巴。 /132htl 第十一章 山中异物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浇熄了山谷中的燥热和旱情,也将让桃源村的生活恢复了正轨。 桃源村的众人在栖霞观中过了一夜,第二天才下山,昨天的雨势太大,冒雨下山的话实在太危险。 下了山之后,王二牛领着其他村民,先回村里去了,束观和老瘸子却在溪边坐了下来,因为老瘸子说他想歇口气。 溪水自山峰缝隙间奔腾而出,不但恢复了许久未曾有的欢快,水花翻涌间,还多了一些放浪和激烈。 束观扶着老瘸子在溪旁的一块光滑的大鹅卵石上坐好。 溪水有些浑浊,因为有许多泥沙随着这场暴雨被冲刷了下来,水面上漂浮着不少树叶枯枝,甚至还有腐烂的动物尸体从山中被冲出来,在波浪中载沉载浮。 不过用不了多久,溪水就会恢复往日的清澈。 束观看着湍急的溪水,有些恍神。 自从昨日那声惊雷响起之后,他一直心绪不定。 老瘸子却是咧着嘴在笑,笑得很开心。 束观知道老头为什么这么开心。 因为桃源村不会死人了,至少不会因为这次旱情死人了。 老瘸子少年时在村中不受人待见,遭受过不少的欺负和羞辱,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怨恨过村中的任何一个人。 这个瘸腿瞎眼的老头啊,有着一颗从没变过的赤子之心。 束观两世为人,也只有老瘸子,是束观唯一见过的最纯粹的好人。 当然,现在老瘸子的笑容中,还带着一丝得意。 他觉得是自己救了全村人的性命呢。 但是对于这一点,束观依然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当时的场景确实充满了一种莫名的神秘意味,在老瘸子给那仙人像磕完头之后,久旱了小半年的老天爷就下起了雨,只要在场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人,就没有不被震撼到。 束观当时也同样被吓到了。 只是在震撼的情绪过去之后,恢复了理智的束观昨夜坐在那个仙人像之前想了很久,觉得这应该还是一个巧合,就像四十九年前的那次一样。 至于束观做出这个判断的原因,是因为如果那位仙人真的听得到桃源村的村民的祈求的话,那么又怎么会两百多年来把桃源村村民扔在这山谷中不闻不问。 只能说老瘸子的人生,处处都像在开挂,唯一遗憾的是,他走不出桃源村。 坐在溪边歇了会之后,老瘸子恢复了一些精神。 这两年,束观能明显地感觉到老瘸子的体力和精力都在快速地衰退中。 时间倒退回十几年前,那时候老瘸子上山采药,用竹篓将自己背在身后,拖着一条瘸腿行走在山林间,速度却一点不比正常人慢。 等到束观再长大一点,就不坐在老瘸子的背篓里了,而是跟在老瘸子的身后,只不过那时候他必须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老瘸子的脚步。 所以老瘸子每走里许地就会停下来歇一歇,不是因为他累了,而是坐下来等束观赶上来。 但是这两年上山,情况却刚好反了过来,轮到束观每走上里许地就停一停了,为的是让老瘸子歇一歇。 或许要不了多久,老瘸子也就上不了山了……采药的事情,还是自己一个人担起来。 也到了该由自己为他养老了。 此时,这些念头从束观的脑中闪过,让他原本喜悦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黯然。 而他的任何情绪变化,好像都逃不过老瘸子的眼睛。 老瘸子站了起来,用干瘦苍老的手掌摸了摸束观的脑袋道: “麻子,去摸两尾溪鱼回去,晚上爷爷给你做你最爱喝的蕨菜鱼汤。” “现在哪还有鱼啊,早就都死光了。” 束观吞了口口水道。 他已经很久没喝过鱼汤了,因为两个月之前,这条小溪中就已经没有鱼了。 而现在刚刚下了一场雨,让溪水满了回来,但恐怕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溪中才会重新出现鱼。 老瘸子呵呵笑了起来说了一句话。 “麻子,有水就会有鱼。” 语气间和以往一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理所当然,就像在仙人观中一开始只有他坚信仙人能够听到他的祈求般。 而老瘸子话音刚落,身后溪水中响起哗啦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水中跃起然后又掉了进去。 老瘸子转头一看,笑得更得意了一些。 “你看,那里不是就有一条,爷爷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老天爷会把什么都逼绝了的事。” 一边说着,老瘸子一边卷起裤腿朝溪水中走去。 看来今天老头的心情真的很好啊! 束观连忙站起来跟了上去。 今天的溪水这么湍急,老瘸子的身子骨不比以前了,可别不小心摔倒,俗话说老怕摔少怕歪,年纪大的人摔一下可不是什么小事。 束观刚这么担心着的时候,就看见老瘸子像是踩在了什么东西上,滑了一下,重心顿时不稳,身体后仰向溪水中倒去。 幸好后面的束观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老瘸子。 “爷爷,你还是去岸边休息一下,让我来。” “老了咧。” 老瘸子有些忧伤地叹了口气,却没有直接回到岸边,而是弯腰伸手朝脚下的水底探了过去。 这条小溪,他蹚了一辈子。 平常过溪的时候根本不用低头看,只要脚一踩到溪水下的石头,几乎马上就能知道那块石头的形状大小。 所以就算现在老了,但老瘸子觉得自己怎么都不应该在这条小溪中摔倒。 这是老瘸子倔强了一辈子的自信。 他这一辈子,只要自己觉得能做到的事情,从来都能做到。 所以此时他要看看,是什么让自己从没出现过差错的感觉,出了一点小差错。 而且刚才他踩到的东西,从脚底传来触感,不像是溪底的石块。 老瘸子很快就摸到了刚才让他差点摔倒的罪魁祸首。 只是那东西一入手的时候,他苍老的脸庞上,就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然后他把那件东西从水中拿了出来。 老瘸子脸上疑惑愕然的神情更浓郁了一些,因为他根本认不出自己此时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砖形之物,只不过比起砖块要薄上许多许多,大概只有三张烙饼叠在一起般厚薄。 那东西通体乌黑,但奇怪的是,其中的一面明明很黑,却又有一种通透至极的感觉,竟然能很清楚地映照出人脸,老瘸子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脸。 另外这异物握在手掌中,手感光滑无比,就像是品质极好的美玉一般,但老瘸子知道这不是玉,也不是铁,也不是木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东西。 老瘸子茫然地抬头朝溪水上游那边看了一眼。 这东西应该是从山中被大雨冲下来的! 然后他转头问了束观一句。 “麻子,你知道这是啥东西不?” 其实老瘸子问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期望能从束观的口中得到答案。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桃源村周围山林中的一切事物,关于一点,就算他亲手带出来的小麻子也不行,至少现在不可能。 既然连他都不知道,麻子又怎么会知道。 束观呆若木鸡般地站在老瘸子的身边。 束观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他的手机。 /132htl 第十二章 鸡肋金手指 从小到大,束观都是和老瘸子睡在一个房间的。 三岁之前,两人一直睡一张床。 三岁生日的时候,老瘸子给他做了一张小木床,床栏上还特意雕刻了一些可爱的兔子,乌龟,刺猬的小动物,这张小木床就放在老瘸子的床边。 束观十岁之后,老瘸子又给他做了另外一张更大一些的床,不过床栏上没有再雕什么小动物的图案,床也被放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而等束观到了十四岁,当束观的某个部位开始长毛的时候,老瘸子问过束观,要不要把那个杂物间收拾出来让他单独睡。 束观却表示不用。 他喜欢伴着老瘸子的鼾声中入睡,如果没有可能还会不习惯。 真的,老瘸子的鼾声总让束观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在老瘸子的鼾声中他也总能很快入眠,上一世的失眠症这一世倒是完全没有了。 不过这一天晚上,束观却再次失眠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他在老瘸子的鼾声中强忍着睡意的原因。 听着老瘸子的鼾声,确定爷爷已经睡熟之后,束观悄悄地起了身,轻手轻脚地走到老瘸子的床边,从枕头底下抽出了自己的手机。 然后,他来到了院子中,就着月光,低头看着自己久违的手机。 从老瘸子捡到这手机开始,束观就已经确认过很多次了,这千真万确就是自己上一世的那部手机。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确认的,在这个世界,想来也不会有第二部手机了。 只是如果自己是身穿过来的,那么带点东西过来倒不奇怪,但自己是魂穿来到这个世界的,怎么自己的手机也跟了过来? 束观心中泛起古怪至极的感觉。 不过相对于几个时辰之前,看着老瘸子随手一捞,就把自己的手机从溪水中捞了出来对他造成的心神冲击,现在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 接着束观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 果然,每一个穿越者都会拥有一个金手指。 在刚穿越的时候,束观还曾经抱怨过那个让自己穿越的力量或者存在,不但给了自己一个比地狱还地狱难度的无解开局,连穿越者标配的金手指也不给一个。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金手指其实是给了他的,就是这部自己的手机。 只不过穿越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手机并没有出现在自己身边,或许是出了小偏差,落在了桃源村外山林中的某个旮瘩角落了,这一次因为暴雨才被冲下山来。 现在,他的金手指终于算是到账了。 手机当然是一个很不错的金手指,特别是对于一个可能拥有近代文明的世界来说。 束观对这个世界的判断,嗯,主要是通过那位老秀才留下来的笔记中的描述判断,在两百多年前他们避入这处山谷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出现了蒸汽舰船,但应该是最原始的那种蒸汽机。 而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按照正常的社会发展进程,此时山谷外的世界,应该是处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末期,可能已经完成了,可能还没完成,但绝对还没进入计算机时代。 大概应该是相当于地球上的二十世纪初期的水平。 当然,这个世界好像跟地球不一样,似乎有一些不合常理的超凡力量,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束观没有亲眼看到过那种超凡力量,所以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仙人存在。 而且按照老秀才笔记中的描述,就算世上真有仙人,但离普通人的世界好像也很遥远,像那位老秀才也是被送到这个山谷中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仙人,而在以前所谓的仙人不过是民间的传说故事而已。 所以,在这样一个即使真有超凡力量,但对普通人世界好像没什么太大影响的地方,束观的这部手机,确实堪称是金手指的东西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虽然连不上网络,但是2045年的手机,任何只要浏览过的数据内容,都是可以通过手机中内置的人工智能帮助恢复的。 束观的手机中,等于储存着一个庞大的来自地球2045年代的各种资料的数据库。 可能不是那么齐全完善,但在这个世界依然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就像束观此时,握着自己久违的手机,脑中就迅速闪过了许多想法。 如果自己能够去往这个山谷外面的世界,那么凭借这部手机,那可以做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或者可以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或者可以成为万人景仰的文豪,或者可以成为科技界最有前瞻性的领袖,甚至有可能成为改变世界历史的伟人。 几乎在任何一个行业,有这部手机中那些资料的帮助,都足以让自己成为那个行业中的佼佼者。 这,才是一个穿越者应该拥有的人生么! 可惜自己现在却被困在了一个闭塞的山村中。 那么这部手机对自己的帮助,最多就是让自己成为桃源村继老瘸子之后的第二个bug级人物,他能让土地中长出更多的庄稼,也能把村里的猪喂得更肥,还能建造出更牢固更漂亮的房屋。 但在一个方圆十来里地的山谷中当老大,束观实在没什么兴趣。 对束观来说,拿回自己的手机,更有意义的可能是终于可以多一些娱乐活动罢了,比如重温一下那些曾经看过的电影和小说。 唉,就是没有网络,很多游戏都玩不了。 束观抬头看了一眼那些月光笼罩下的巍峨而沉默的山峰。 以前他曾经想过,要想从这里出去,除非他能造一架直升飞机出来。 而现在,他还真的拥有了制造一架直升机的能力。 在他穿越来的时代,网络环境是非常宽松开放的,你甚至可以在网上搜索到原子弹的具体制造方法,详细到每一个步骤的那一种。 连原子弹的制造方法都有,直升机的制造办法自然也能搜索到。 束观曾经有一段时间对这些飞行器很感兴趣,在网上浏览过很多这方面的资料,当然他不可能记清所有的细节,但只要浏览过,手机的人工智能就可以将那些浏览过的资料全部恢复。 只是束观虽然知道该怎么制造一架直升飞机,但他不可能真的在桃源村凭空制造出一架直升机。 就算到了外面的世界,如果基础工业水平没有达到一定的程度,那么即使集整个世界之力,也同样造不出一架直升机。 所以,在穿越了十六年之后,束观的金手指终于来了,而且看去还是一个很不错的金手指,但其实却是一个鸡肋。 束观的苦笑越发浓郁了一些,抚摸着久违了的手机,他感慨万千。 自己已经过了十六年没有手机的日子了啊! 这对于他们那个时代的人来说,是极为不可想象的事情。 然后他按下了手机侧边的一个嵌入式隐藏按钮。 接着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开机了。 从老瘸子捡到这部手机开始,虽然束观一直没有碰过,但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手机会不会已经坏了。 太阳花公司出品的东西的质量,还是很值得信赖的。 这部手机是太阳花公司的旗舰产品,嗯,当时束观就是透支某呗买的,手机采用的是太阳能充电系统,只要有阳光照射,手机就能一直保持充沛的电量。 另外,手机的机身是用航空材料打造,就算从数十米的高空坠下也不会损坏分毫,同样防水性能也极佳,长时间浸泡在水中也没有问题。 这么说,这部手机除非你用铁锤猛砸,否则在绝大部分恶劣的环境中都不会出问题。 当时太阳花公司推出这个型号的手机的时候,还特意拍了一个宣传片,就是让探险队员带着手机登上了珠穆朗玛峰,在整个过程中手机的所有功能都保持正常运行。 果然还能用! 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束观微微松了口气。 “小艺,小艺,启动系统。“ 然后束观低声唤了一句。 只是他等了五六秒之后,手机中却没有任何回应。 束观皱了下眉,再次呼唤了一遍自己手机人工智能的名字,但小艺依然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除非……自己的手机的人工智能系统出故障了。 手机外观上看去没有任何损坏,但看来内部系统还是出问题了。 束观很是失望,但没有太多的意外。 毕竟是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不可能要求手机制造公司连这种意外情况都要考虑进去。 看来应该是不同时空的转移中,损坏了自己手机的人工智能系统。 换句话说,小艺可能在穿越的时候就死了。 束观有些悲伤。 虽然小艺只是一个手机内置的人工智能,但终究陪伴了自己好几年,小艺的虚拟人格也是自己亲自培养起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突然遭遇了意外一般。 而且如果小艺还在的话,至少以后在这个异世的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中,还有一个真正了解自己灵魂需求的同伴可以陪着聊聊天。 沉默良久之后,他再次举起手机,将手机屏幕对准了自己的脸。 虽然小艺不在了,但还是可以通过自己的生物体征解锁手机的。 只是下一刻,屏幕上却出现了一行字,提示他刷脸认证失败,是否要用密码输入。 束观顿时反应了过来,自嘲般拍了下脑袋。 自己的脸已经也不是原来的那张脸了。 是啊,自己穿越之后,除了灵魂,其他的一切都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那么像指纹解锁,视网膜解锁这些依靠生物体征的功能也都没有用了。 不过幸好,还能用密码解锁。 束观再次轻舒了口气,将手指放在了手机屏幕上…… 然后久久未动。 该死,密码是啥来着?…… /132htl 第十三章 爷爷! 束观终究还是没能打开自己的手机。 因为他忘记了密码。 他来到这个世界太久了,已经遗忘了上辈子的很多事情,更别说一串八位数的数字,就算曾经对他有些特殊意义,但此刻真的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自己前世的生日? 束观试过了,不是。 前世的前女友的生日? 买这部手机的时候,前女友还和他在一起,作为曾经的舔狗一族,应该是有可能的。 但束观想输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前女友的生日了,甚至前女友的容颜都已经有些模糊。 在绞尽脑汁地尝试了几次,当手机提示即将锁机的时候,束观终于放弃了努力。 这真t是一次荒唐的穿越! 束观抬头看着天空,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自己被困在一个封闭的小山村中就算了,迟了十几年到来的金手指居然还没用,刚才还觉得这手机是个鸡肋,现在发现连鸡肋都算不上,而是望梅止渴的那个梅。 一部启动不了系统的手机,在桃源村这种地方,作用不会比一块泥瓦更大。 以后砸核桃倒是有了趁手的工具。 束观如此无奈地想着,悄悄回到了卧房,将自己的手机轻轻塞回了老瘸子的枕头底下。 …… 让代表着地球最前沿的科技力量,跟随自己来到异世的手机沦落为砸核桃的工具,是束观无奈下的选择。 可惜他连这个愿望都没有实现。 因为老瘸子舍不得。 有一次束观刚拿着自己手机砸开一个核桃,就被瞧见的老瘸子,拖着一条瘸腿,闪电般跑过来抢了回去,并且破天荒地轻责了束观一顿。 此后老瘸子也不再轻易让束观碰这个宝贝。 是的,老瘸子很固执地认为束观的手机是一件宝贝,而且肯定是那位仙人不小心遗落在山中的宝贝,只是他们凡人不知道怎么用而已。 而这件宝贝,如果有机会,他是要还给那位仙人的。 为此,老瘸子他特意做了一个绣袋,将手机装在绣袋中,挂在脖子上,片刻不离身。 那手机袋绣的甚至比他的烟袋还要精美许多,束观看了一下,觉得这绣袋如果带回地球放到网上售卖,说不定就能还清他在某呗的欠款了。 而脖子上挂着一个手机袋,干活时手机在脖子下摇来晃去的老瘸子,很是有一点束观前世那些农贸市场上大妈大婶的风范。 所以在老瘸子死去的时候,束观都没有拿回自己的手机。 既然老头子这么喜欢,就让它陪着他。 将老瘸子去世的时候,束观没有任何犹豫不舍,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了老瘸子的胸口上,然后盖上了棺木。 …… 老瘸子是在束观十八岁的时候死的。 并不是生了什么病,事实上,老瘸子除了身有残缺之外,好像一辈子都没有生过病。 他只是活到了年纪,自然地老死的,走得很安详。 如果人一定要死的话,这应该是最好的死法。 那一天是二月二,龙抬头,桃源村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刚刚开始,春风微醺,阳光颇暖。 这一日的上午,束观刚和老瘸子将庭院外的一片空地平整了一番。 老瘸子准备在这里再建两间瓦房。 昨天晚上晚饭后老瘸子问过束观,今年他十八岁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束观当时有些错愕,因为离他这个世界的生日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另外,束观也真的不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这些年老瘸子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做的那些玩意,什么木马,风筝,木剑之类的,已经满满塞了一大箱。 束观对那些东西一点都没兴趣,但为了哄老瘸子开心,他还得不时拿出来玩耍一番。 所以一时间束观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提什么要求。 要说束观束观真的什么都不想要,那倒也不是。 ……如果能给我做架直升机出来,我倒是很喜欢…… 当然,这要求也就是只能在心里想想。 老瘸子坐在石凳上,那条正常的腿搁在瘸腿的膝盖上,一边抽着旱烟,笑呵呵看着束观,独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看到老瘸子的眼神,束观顿时就明白,爷爷其实早就想好了,并且觉得自己肯定猜不中他要送什么。 束观心中一动,视线落在老瘸子手中那根漂亮的烟杆上,接着嬉皮笑脸地说道: “爷爷,要不给我也做根烟杆,小时候你答应过我给我做一根的,现在我马上要十八了,总可以抽烟了。” “行咧,给你也做一根,不过爷爷还准备给你再盖两间屋子。” 盖屋? 束观呆了呆。 老瘸子却是自顾自地说着,脸上洋溢着憧憬地笑容。 “再过几个月你就十八了,爷爷该给你说门亲事了,等你娶了媳妇,总不能再和爷爷挤在一个屋子中,而且以后你还要生娃,家里的屋子自然不够用了,那就再盖两间,盖得大一些,爷爷给你去说媒的时候也有底气一些不是。” 娶妻……生子…… 束观继续呆立不动。 不过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的,爷爷。” 他开心地用力点了点头。 每年老瘸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束观都不怎么喜欢,但为了让老瘸子开心,他会装作很喜欢的样子。 但这一次,束观真不是装的。 十八年了啊……已经十八年没有那个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束观都是很正常的男人,他穿越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二十五岁,正是怎么吃都觉得不够的年纪。 而这一世,他马上满十八岁了,血气方刚,也正是最渴望异性的时候。 如果他是未经人事的初哥还好,想归想,最多是源自生理的憧憬和幻想。 但束观不是,他是尝过味道的男人。 老司机的灵魂加上马力最强劲时期的身体,说实话,这两年每天晚上束观都睡得很煎熬,而白天看到路上走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光是一个腰肢扭动的背景就能让他马上想入非非。 他只是个俗人,又怎么可能不想女人。 所以在听到老瘸子准备给他说门亲事的时候,束观感动地快要哭出来了。 终于,不用再自食其力了…… 像他的好友兼小弟王大虎,三年前就已经娶媳妇了,而自那以后,那家伙也就不在和他和张丫蛋一起“啪啪啪”斗地主了,而是每天天还没黑,就拉着媳妇进屋锁门,只和自己媳妇“啪啪啪”了,到如今娃都已经生了俩。 束观当时不知道有多羡慕,他也很想娶个媳妇啊! 可惜…… 兴奋过后,束观却突然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间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只敢想,不敢跟老瘸子提娶媳妇这件事的原因。 “算了,爷爷,就我这鬼样子,村里哪个姑娘愿意嫁给我呢。” “男娃子,长得丑点没事的咧,麻子你现在是村里最能干的娃子,喜欢你的姑娘肯定不少。” 束观顿时露出了一丝苦笑,也不知老瘸子哪来这样的自信。 丑点是没事,但自己的这张脸,光是一个丑字就能形容的吗? 这个村子中,除了老瘸子之外,有哪个人能直视自己的脸超过十秒钟还不吐的? 要知道以前和王大虎,张丫蛋“啪啪啪”的时候,那两个可都是拿牌挡着他们自己眼睛的,嗯,这也是他们在牌桌上永远赢不了束观的原因。 “爷爷在村里也有几分薄面,怎么也能给你说门亲事下来。” 老瘸子继续说着: “麻子,你是不是喜欢张家那丫头,过几天爷爷就去找她爹说说,当年他爹在山中被毒蛇咬了,还是老汉我救了他一命呢!” “虽说咱们不能因为这事,就让他必须要把女儿嫁给你,但老汉上门去说亲,总不至于把老汉赶出门的。” 束观嗯嗯了两声。 果然自己没什么事是能瞒住爷爷的,如果说束观最想娶村里哪个姑娘当媳妇,那肯定是张丫蛋无疑,作为一名穿越者,怎么都要有点追求不是,要娶就娶村里最好的。 “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先把院子外的地平整一下,再叫大虎他们来帮忙,给你砌两间新房出来。” 老瘸子很果断地一挥烟杆,一副兴致勃勃的神情,接着将烟杆插在腰间,负着手拖着瘸腿回屋睡觉了。 明天要起早干活,那自然要早点睡的。 看着老瘸子的背影,束观脸上的笑容中,却渐渐多了一点苦涩。 就这样,这一辈子就这样。 在这小山村中娶妻,生子,平淡地过完一生。 也蛮好的,至少在这个世界,可以拥有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拥有一个自己的家。 等娶了媳妇之后,争取赶紧多生几个儿女出来,让老瘸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爷爷应该没几年好活了。 …… 第二天一早,老瘸子和束观就开始动手平整院子外的泥地了,等建好房屋,在将院子的围墙扩出来,这就是一栋有五件瓦房的大院子了。 似乎想象到了往后的热闹景象,一早上老瘸子都是乐呵呵地笑着。 不过他这两年早已年老力衰,已经干不了重活,所以基本都是他在一旁指点,活都是束观在干。 事关给自己娶媳妇的大事,束观自然也是干劲十足,一上午就准备在上面建房子的泥地都平整了出来。 吃完中饭,老瘸子在院子中午睡,束观则去了一趟王大虎家,让他叫帮村里的青年,明天一起上山看些建房用的木料下来。 等束观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老瘸子依然躺在老桂树下的躺椅上睡觉。 束观唤了两声,老瘸子却没有醒来。 想着老瘸子说过下午要丈量地基的事情,束观走过去轻轻推了一下老瘸子。 然而老瘸子还是没有醒。 老头子就那么躺在躺以上,侧着头,双眼闭着,嘴角挂着一缕笑容,仿佛正在做着一个美梦,看去无比地安详。 束观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口剧烈地跳了一下。 然后他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探到了老瘸子的鼻端下方。 手指间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 束观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跪在躺椅的旁边,抱着老瘸子的那条瘸腿,眼泪嗒嗒就掉了下来。 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 “爷爷!” /132htl 第十四章 那是一条龙 老瘸子走得很安详,也走得很风光。 他下葬的时候,桃源村里所有人都来送了,抬棺的是宗长王二虎,还有另外几个村老。 束观披麻戴孝,举着招魂幡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一路上,村民们哭声不绝。 很多人都是真的在哭。 老瘸子这一辈子,真要说起来,过得乏善可陈,他做过最辉煌的事情,不过是两场无法证明的求雨。 而老瘸子所有的可以称道的成就,都仅仅局限在一个小山村中,无非就是地种的好一些,房屋盖的牢固一些,绣花绣的漂亮一些。 老瘸子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山谷。 所以桃源村就是他整个世界。 当他死的时候,他生活的整个世界的人都为他流泪,这是很牛逼的事情。 老瘸子也是一个很牛逼的人。 束观是唯一没有流泪的人,他的眼泪或许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就已经流干了。 老瘸子被埋在了那座长满了桃花的小山坡下,束观木然地看着棺木被放进了土坑中,然后跪下,用双手挖起一捧黄土,洒在棺盖之上。 于是旁边的王大虎等人,纷纷开始用铁锨往土坑中锨土。 装着老瘸子身躯的棺木,渐渐被黄土掩盖。 束观一动不动地跪着,看着棺木在自己视线中消失,最终变成了一个微微隆起在地面上的坟包。 老瘸子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某种意义上,也终于离开了这个困了他一辈子的山谷。 接着似乎有很多人来到自己身前,和自己说着什么话,有的人还会拍拍自己的肩膀或者胳膊。 但束观没怎么听清那些人说了些什么,他依然很恍惚,从老瘸子死了之后,他就一直这么恍惚,像丢了魂似的。 周围的人渐渐地少去了,王大虎他们陪了束观一会,也都告辞回家,最后离开的是张丫蛋,这位桃源村长的最美丽的少女,临走前轻轻抱了下束观。 如果放在以前,张丫蛋的这个行为,会让束观有些开心,因为这是他那里长毛之后就一直渴求的事情。 但此刻束观却没有任何感觉,他甚至都不知道张丫蛋抱过他,虽然就在几天前,他和老瘸子还商议着到张丫蛋家提亲的事情。 最后,溪水之畔,桃花坡下,新坟之前,就只剩下了束观一个人。 等到夕阳快要落到崖壁另一边的时候,束观终于回过一些神来,然后他在桃树林里砍了一些树干,给自己在老瘸子的坟墓边搭了一个简易的小树屋。 不管是前世的地球华夏,还是在这个世界,都有给死去的亲人守七的习俗。 停灵七日,因为传说人死去的第七天是回魂夜,死者的魂魄会在这一天的晚上回到家中,最后再看家人一眼,所以要等过了头七,才能将死者下葬。 然后还有二七,三七……直到第七个七日,死者的魂魄才会在体内散尽,去往幽冥地府。 不过一般后面的两个七日都是在家里守,但束观想就守在老瘸子的坟边,守足三七二十一天,算是陪爷爷最后一程。 虽然他很清楚所谓的守七在地球上不过是迷信传说,但在这个不同的世界,谁又说得清楚呢! 搭好木屋,随便吃了点东西,天色却是还早,束观很疲倦,但依然不想睡,于是就坐在木屋外的一块岩石上,从腰带间抽出了烟杆,给自己点了一锅烟。 用的自然老瘸子的那根烟杆。 几天之前,老瘸子还答应给束观做一根属于他自己的烟杆,可惜答应束观这件事没多久,他就用一种让束观绝对无法怪他的方式反悔了。 于是束观将自己的手机陪老瘸子下葬,却把老瘸子的烟杆留了下来。 总要留下些东西做纪念的。 用文艺一点的说法,就是让各自陪伴了自己很多年的东西去陪伴对方。 抽着老瘸子抽过的烟,坐在埋着老瘸子坟墓的旁边边,怔怔地看着不远处夜色下,和老瘸子一同趟过的溪水。 距离老瘸子死去已经七天了,但是束观的悲伤依然如夜色般深重。 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失去至亲之人的悲痛。 此时此刻他没有去想在相依为命多年的老瘸子死去后,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在桃源村中继续生活,或者说该要给自己怎么样一个活法。 时间与溪水都静静地流淌着,束观发着呆,渐至深夜,然后他浑浑噩噩地终于从岩石上站起来,走进了木屋。 这几天他实在是太疲劳了,在巨大的悲伤情绪包裹中,还要操办老瘸子的后事,事实上,束观已经连续七天都没怎么合眼,今天算是终于将老瘸子的后事办完。 所以进了木屋之后,束观几乎是倒头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束观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朝木屋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还是黑的。 睡了几个时辰? 还是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夜里? 束观的心中突然生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就站起身,低头走出了木屋。 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了老瘸子。 老瘸子站在山坡桃林中的一棵桃树上。 时值二月中旬,春意刚刚浸进这个山谷,桃花尚未盛放,只有一些小小的花苞零零星星地从枝丫间冒出来,躲在翠绿的桃叶中。 此时老瘸子就用那条瘸了的腿站着,足下是一片在夜风中飘摇的桃叶。 束观看着老瘸子。 老瘸子也在看着束观,目光冷冷的,冷得如同崖壁上空的皓月。 束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瘸子。 不是说老瘸子的模样有了什么改变,站在桃树某片桃叶上的老头,瘸腿,瞎眼,左胸深深凹陷,和七天之前死去前的样貌毫无二致。 但是在束观的眼中,老瘸子却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种纯粹感觉上的差异,束观和老瘸子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他知道自己的感觉绝不会错。 特别是桃树上老瘸子看着他的目光,是那般的冷漠无情,此刻那只正常的眼睛中泛着的光芒,甚至比只有眼白的那只眼睛更诡异。 束观张了张嘴,想要叫唤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口中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同时他还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也动不了了。 一股莫名的心慌从束观心底涌起。 这一刻,他竟对那个从小把自己养大的老人,生出了一些害怕。 曾经的一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情同祖孙的老人和少年,隔着一片桃林,默默对视了几秒的时间。 然后就见老瘸子突然朝身后招了招手。 下一刻,束观就看见一个古怪的东西,从远处某片山崖中飞了出来。 接着他很快就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条龙! /132htl 第十五章 斩龙和美颜 那是一条让束观觉得有些眼熟的龙。 束观这一辈子,嗯,再加上上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龙,那自己为什么会第一次见到龙的时候会觉得眼熟? 那条龙很快就来到了这片桃林的上空,这是一条长约五十来米,浑身长着黑色鳞片的龙,头顶上只有一个角。 一个断了半截的残角。 束观有些恍然,明白为什么看见这条龙的时候会有眼熟的感觉了。 因为这条龙,和那座仙人观内雕刻在大殿柱子上的那条龙,真的很像,特别是头上的那半截断角。 龙在上空盘旋起身躯,低垂着龙首,看向了下方的那两个人。 束观也抬头恐惧地看着空中的龙。 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这种生物。 而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骤然见到一种原先只在神话传说中听过的生物,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难免都会有些恐惧。 只是当束观看到那条龙的眼睛之后,却猛然一怔。 因为他在那双金黄色的龙眸中,也看到了恐惧,和他一样的恐惧,甚至是比他还要深重的恐惧。 这个时候束观才注意到,空中那条龙盘旋着的龙躯,一直在微微发抖。 束观看着龙很害怕。 龙看着他们好像也很害怕。 ……它在怕什么?怕我们吗?…… 束观的心中刚升起一丝疑惑,就见老瘸子再次抬起了手,一把抓住了空中的那条龙。 空中的龙身无比庞大,就算盘绕在一起,依然比下方的山坡大上许多。 老瘸子的身躯很小,在那巨龙面前就像是一只蝼蚁。 但是老瘸子抬了抬手,就抓住了巨龙的脖颈。 龙依然很大,手依然很小。 但龙却被握在了那只手掌中,连挣扎都不敢挣扎。 这是一幕在视觉上矛盾地让人想吐血的画面。 束观愕然看着这一幕,一时间连恐惧都忘了。 紧接着,束观看见老瘸子抬起了另一只手,同时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深望了自己一眼。 下一刻,老瘸子一掌劈在了龙的脖颈之上,将龙身斩为两截。 龙首冲天飞起。 金黄色的血液从断开的龙颈处喷涌而出,像是暴雨般从空中洒落,洒落在束观的身上,淋了他满头满身满脸。 一阵火热的灼热传遍了束观的全身。 束观慌乱地大喊一声,猛然坐了起来。 …… 木屋外,一缕清晨的阳光斜斜照了进来。 束观急剧地喘了几口大气,然后慢慢平静了下来。 ……原来,只是一个梦。 身上传来一种湿漉漉的感觉,想到梦中的情形,束观连忙低头望去。 衣裳上并没有金黄色的血液,只是因为惊梦流了不少汗,以至于内衣有些潮湿而已。 束观摇了摇头,脑袋依然有些昏沉,于是他站了起来,准备去溪边用冷水洗把脸。 走出木屋的时候,束观侧头看了眼老瘸子的坟墓,苦笑了一下。 这是老瘸子死后他第一次梦见老瘸子,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头七回魂夜,只是没有原本期望的温馨的场面,倒是做了一个这样的怪梦。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依然没能接受自己这一辈子,就要这么平庸地在这个小山村中度过啊! 仙人观,龙,还有当初曾经怀疑过是世外高人的老瘸子,看似普通却又有些诡异的小山村,这些东西其实一直深埋在他的心底,并没有完全释怀。 在往溪边走去的时候,束观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一个奇怪的梦,并且得出了这么一个自己觉得合理的答案。 走到溪边,半蹲下身子,束观用双手掬起一捧溪水,抹在了脸上,一阵清凉的感觉从脸上传遍全身,顿时整个人清醒了不少,而且昨夜好好睡了一觉,此时神智也不在前几天那般恍惚,精神好了许多。 然后束观起身,准备先回家吃点东西,那些换洗衣物,再回来这里给老瘸子守七。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束观却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在他的手掌间,不知何时多了很多的黑色小点。 在茫然迷惑了那么几秒钟之后,束观颤抖着身子,再次将自己的脸探向了溪水。 他有些激动和惶恐。 因为他已经知道手掌中突然多出来的那些黑点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他脸上的黑麻子! 束观凝视着清澈的溪水,溪水倒映着他的脸。 他的脸上,依然长着许多麻子,和原先好像没什么区别。 但是束观知道,自己的脸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因为这张脸他已经看了十八年。 虽然束观从来没有数过自己脸上长了多少黑麻子,可是此时依然依然一眼就看出,自己脸上的麻子已经少了许多。 可能别人分辨不出来,毕竟很少有人可以直视他的脸超过十秒钟的,但束观自己还是能分辨这种细微的变化的。 然后,束观再次看向手掌中那些黑色的小点,沉默不语。 这些黑点在他脸上长了十八年,老瘸子不知用了多少种办法,也没能帮他去掉,包括用七彩草捣成汁液敷在脸上都没有办法去除。 而束观可是亲眼见过村中的一个小丫头,本来脸上长满雀斑,在用七彩草的汁液敷了三天脸之后,整张脸庞变得像新剥的鸡蛋般光滑白嫩的,比束观前世任何高科技的美肤产品都管用。 这也是为什么桃源村的女子,一个个都长得极为水灵的原因之一,因为她们大都都用七彩草的汁液敷过脸。 可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却治不好束观脸上的麻子,老瘸子不知在山中找了多少种草药,都治不好。 老瘸子曾经跟束观说过,他小时候的那身脓疮,应该是什么很阴邪的毒东西造成的,老瘸子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毒东西,能够救回一条命,已经是很走运的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一直治不好的麻子,现在却突然自己掉下来了? 如果真的能够去掉脸上的麻子,自然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在激动之余,束观的眼中再次流露出无尽的疑惑,然后变得古怪起来。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梦,想起了梦中那条被斩为两截的龙,已经龙身中洒落的,洒落了他一身的金黄色血液。 慢慢地,慢慢地,束观有些艰难地转过身,看向了身后不远处老瘸子的坟墓。 坟墓前蹲着一个老头。 “麻子。” 当束观转身的时候,那老头也正抬起头,如此唤了束观一声。 /132htl 第十六章 缺心眼 “大保爷。” 束观也唤了那老头一声,走了过去。 蹲在坟墓前的,当然不是老瘸子从坟中复活爬了出来,而是一个干瘦的,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头,长了一口大龅牙,眼睛眯得细细的,当他盯着你看的时候,总会让人心里莫名发毛。 老头的名字叫王大保,和老瘸子一样,是桃源村中最老的几个老人之一,也是村里的二皮匠。 二皮匠,这个名称听去像是缝制毛皮的匠人,但其实不是,在束观穿越而来的华夏,以前的农村中也有这种人,如果翻译成现代一点的语言,所谓的二皮匠,就是入殓师,也就是给死者在下葬前整理仪容衣物,清理身体的人。 有时候,如果死者是因为什么意外而死的,比如断胳膊断腿之类的,这些二皮匠还要帮死者把破碎的身躯缝上,所以才会有了二皮匠这个称呼。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情。 没有超强的心理素质,别说给死人缝尸体,就光是简单地清理身子,恐怕很多人都要心里瘆得慌。 而王大保在村里已经做这件事情做了几十年了,这些年村里几乎所有的死人,都是经他的手放进棺材中的,包括前几天的老瘸子。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是胆子极大的,年青的时候,村里人基本没人叫他王大保,而都是喊他王大胆儿。 然而也正是这样一个人,此时看着老瘸子的坟墓,束观却发现王大保的眼中,竟隐隐有些畏惧之意。 “怎么了,大保爷,有什么事吗?” 束观走到王大保的身边,和王大保一样蹲了下来,蹲在老瘸子的坟前。 王大保转过头看了眼束观,接着马上移开视线,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束观心中一动,想起昨天王大保好像一直想找自己说什么话,但那时候自己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心神恍惚,所以没注意王大保跟自己说了什么。 于是束观笑了笑道: “这次我爷爷的后事,还要多谢大保爷您的帮忙,等过了爷爷的三七日子,我就上山给大保爷您打只野猪回来。” 虽然老瘸子在桃源村称得上是人人敬爱,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后,很多人都第一时间就自发前来帮忙料理后事。 但束观觉得也没有让人白帮忙的理,所以这次来帮忙的人,他都记在了心里,等着过些日子他会一一还了这些人情。 像王大保,在村子里做二皮匠的活计,也并不是的,多多少少都会收些东西做酬劳。 这次人家没有提,不代表你可以当没事。 只是听了束观的话之后,王大保却连连摇头。 “麻子,我找你不是这个事咧……不是这个事……” 接着他咬了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继续说道: “有一件事,我回去想了一夜,觉得还是要跟你提一下。” “什么事?” “……你知道……瘸子哥走的时候,是我亲手给他洗的身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大保再次顿了一下,他的呼吸变得很急促,眼中也再次露出了那种迷惑又带着害怕的神情。 束观没有再追问,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因为他看出王大保此时的情绪很奇特,很惶恐,如果追问地太急反倒不好。 只是束观心中也不免飘过一朵疑云,王大保找自己到底要说什么事呢? 然后他马上就知道了。 “……瘸子哥……瘸子哥……他好像缺心眼。” 束观猛然一怔。 他没想到从王大保口中说出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 缺心眼,这几个字一般是用来骂人的,意思是一个人很傻。 但是老瘸子生前虽然老实巴交,憨厚地没心没肺,但是桃源村中没人会觉得老瘸子缺心眼,事实上,老瘸子是桃源村公认的最聪明的人。 而王大保此时的神情,也不像是趁老瘸子死了,来找束观说他坏话的样子。 束观怔怔地看着王大保,完全不明白王大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而王大保在说出了刚才那句话之后,似乎因为终于将心底的某个秘密吐露了出来,整个人松了口气,不再那么局促不安,所以紧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再说了一句。 “那天我给他洗身子的时候,我发现瘸子哥他好像没有长心,他的这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麻子,你要相信大保爷,我这辈子不知摸过多少人的身子,只要用手按一下,基本就能知道一个人里面的脏腑的位置,大小,我敢发誓,我绝不会弄错的!” 这一下,束观终于明白王大保在说什么了。 他脑中第一时间闪过的,是老瘸子那深深瘪进去的左胸膛,其实小时候老瘸子在院子中洗澡的时候,束观也见过老瘸子的身子,那真的是一具畸形而丑陋的身躯,特别是左胸凹陷进去的那一块,凹陷最深的地方和后背距离只有一指厚薄。 那样的一个胸膛,确实不像可以长一颗正常心脏。 只是束观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人没有心脏又怎么可能活着。 此刻他强笑了一下对王大保说道: “可能爷爷的心,是长在另一边的。” 他指了指自己右胸。 “大保爷,你可能不知道,有些人的心是长在右边的……” “不,我知道,我见过这样的人。” 王大保却直接打断了束观的话。 “所以我查过了瘸子哥全身,瘸子哥的肝,脾,胃,肾都没有问题,就是没有……心。” 说到最后,王大保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束观的身子僵住了。 一时间,老瘸子的坟墓前,安静地落针可闻。 王大保没有再说话,束观也没有说话。 束观不觉得王大保在骗他,因为没有必要,他也不觉得王大保会弄错了,因为在这件事情上,王大保是专业人士,一个干了几十年二皮匠的人,要分辨一个死人身上的内脏器官是很容易很简单的事情。 所以,老瘸子身体内应该真的没有心脏。 良久之后,终于是王大保再次开口说话。 “麻子,你觉得一个人连心都没有,还能活着吗?” 束观没有回答王大保,因为他无法回答。 是啊,一个人没有心脏,还能活着吗? 他在回忆自己前世的一些事情,在他穿越来的地球的那个时代,确实有不少人因为心脏疾病而摘取了整个心脏而依然能活着,不过那是用人工心脏代替了。 在2045年的地球,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手术。 但要说天生就没有心脏的人,束观回忆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有过这种记载和报道,就算他经常浏览的那种猎奇性的小新闻网站都没有见到过。 一个人如果没有心脏,自然无法活着。 而如果一个人无法活着,他还会死吗? 束观沉默地盯着老瘸子的坟墓。 王大保见状,站了起来,幽幽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瘸子哥比我大十来岁,小时候我经常跟着他上山……那时候,我就总觉得瘸子哥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咧。” 说完这句话之后,王大保就走了。 或许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述自己发现的秘密,而在桃源村中,再没人比束观更适合倾听这个秘密。 束观没有送王大保,依然呆呆地蹲着。 他还是在回忆。 不过不再回忆前世的事情,而是回忆这一世小时候和老瘸子同睡一张床的那些日子。 在束观三岁之前,一直是和老瘸子同睡一张床的,特别是他身上的脓疮还没有好的时候,老瘸子每天都是把他搂在怀中睡的。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对于刚出生时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任何记忆。 但束观不是普通小孩,对那些日子的记忆很清晰。 他每一夜都躺在老瘸子温暖的怀抱中,听着老瘸子的鼾声入眠。 只是在那温暖的怀抱中,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心跳声。 以前束观没有意识到不正常,是因为那几个月,他自己时刻都在承受巨大的痛楚。 此刻他想起来了,也意识到了。 束观的身体,蓦然有些发冷。 同时他的心底涌起一股冲动。 挖开老瘸子坟墓的冲动! /132htl 第十七章 好大的铁鸟 怪梦,无故掉落的麻子,王大保的话,儿时的回忆,所有的这一切,都让束观产生了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 那就是他想挖开老瘸子坟墓,看看老瘸子到底死了没有。 但是冲动归冲动,束观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真的去挖老瘸子的坟。 因为他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虽然在这个世界,他还有两个月才满十八岁,但是他的灵魂,已经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大叔了。 现在一切都不过是他自己的猜测,束观和老瘸子生活了十八年,除了刚刚意识到老瘸子可能没有心脏之外,那过往岁月中的点点滴滴,让束观丝毫察觉不到老瘸子有什么特殊。 所以如果挖开了坟墓,却发现老瘸子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呢? 在上辈子的地球没有听说过少了心脏的人可以活着,不代表这个世界不可以,毕竟这是一个可能连仙人都真的存在的世界。 而入土为安,不管是在束观穿越来的华夏,还是这个世界,都是很传统很重要的一个观念。 束观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些猜测,而去打扰老瘸子死后的平静。 所以束观犹豫了很久,但直到他守过了三七,也终究没有去挖过老瘸子的坟墓。 二七,三七,束观在老瘸子的坟墓边,一直住了十四天,在第十五天的早上,他蹲在老瘸子的坟边,默默抽了一锅烟,然后跪下来朝坟墓磕了三个头,接着终于准备回村了。 走过村外的那条小溪时,束观停下来低头看了一眼溪水中的自己。 丑还是那么丑。 但如果丑陋可以分等级的话,他原来肯定处在最强王者的地位,不过现在应该降到至尊星耀的水平了。 这十几天来,他的脸上都会脱落不少黑麻子,只是因为原先的基数太大了,所以就算每天掉,束观脸上依然还是有很多麻子。 毕竟脸上长一百颗麻子和长五十颗麻子,给人视觉上的冲击并没有什么区别。 束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处传来的凹凸不平的触觉,比以前也确实少了许多。 大概还需要十几天,自己脸上的麻子,就可以掉光了。 等到那个时候,张丫蛋应该会答应嫁给自己了。 娶媳妇,生小孩,开始新的生活。 虽然可能很平淡,但平平淡淡不也是一生吗? 束观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怎么样的了。 迈步趟过小溪,走到对岸的那一刹那,束观放下了悲伤,准备开始没有了老瘸子的生活。 不久之后,他走到了村口的那个晒谷场。 晒谷场上正有不少村民,将一筐筐暗绿色的菜叶摊在谷场上。 又到了一年一度晒蕨菜的季节。 束观发现王大虎那小子此时也在晒谷场上。 那家伙正在遛娃呢。 年方二十,长得敦厚壮实的农村小青年,手中保着一个岁把大的男童,身后还跟着三岁左右的小丫头片子,在晒谷场上慢悠悠遛着弯,一脸地痛苦无奈。 谁叫他平常和媳妇两人斗地主斗得太勤快,以至于他媳妇好像第三胎快要出生了,现在天天躺在家里呢。 某些方面的快乐,总是要用另一方面的痛苦来偿还的。 不过束观倒是很羡慕王大虎在那方面的快乐生活。 他不由自主地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再忍忍,快了! 束观在心底对自己安慰了一句。 这时王大虎也看到了站在晒谷场边上的束观,于是抱着娃快步走了过来。 “麻子,你给瘸子爷爷守完七,回来了……咦?” 走到束观的面前,王大虎突然呆了一下,仔细地盯着束观的脸看个不停,神情古怪。 “怎么了?” “麻子你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 “嗯……以前我盯着你这张脸,数到十绝对会吐出来,今天却发现,我或许可以坚持数到三十。” “你居然能数到三十了?有进步!” “那是,以前麻子你教的那什么算数,我可是认真学过的。” 王大虎洋洋得意地笑着。 本来束观是准备直接回家的,自老瘸子走了之后,家里就没怎么收拾过,现在恐怕早已落满了灰尘。 但是遇到王大虎之后,束观想着刚好可以让他帮自己去做件事,于是他在晒谷场边上的一条板凳上做了下来,慢悠悠从腰带间抽出了烟杆。 王大虎一脸艳羡地看着束观手中那根翠绿的烟杆,叹了口气道: “本来瘸子爷爷答应过,等我家老三出生,他也给我做一杆的,没想到他老人家走得这么突然……” 我自己都还没轮到呢。 束观腹诽了一句,从挂在烟杆前端的烟袋中取出一撮旱烟丝,塞进了烟盅内,在拿出了火石火镰。 “过几天我给你做一杆,虽然比不上爷爷亲手做的,但现在村子里应该没人能比我做得更好了。” 一边将烟草点上,束观一边说道。 王大虎的眼睛亮了起来,因为束观确实没有吹牛,以前老瘸子是桃源村最能干的人,但这几年随着老瘸子年老体衰,束观其实才是桃源村事实上最能干那个人了,任何田里的农活,或者是捕猎网鱼,又或者起屋打铁,都不比几年前的老瘸子手艺差了。 所以王大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而束观则是吸了口旱烟,吐了口旱烟,接着缓缓说道: “晚上你去把丫蛋约出来,就说一起打牌。” 王大虎顿时露出了为难又渴望的神情,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娃,有点不好意思地嗫喏道: “我没时间,要带娃……” “没叫你,你只要把丫蛋约出来就行。” 束观挥了挥手道。 王大虎顿时恍然,嘿嘿笑着道: “麻子,你对丫蛋还没死心啊,这丫头眼界高着呢,村里同辈的年青人,她好像一个都看不上。” “就你这张脸,还是别想太多了,要不我让我媳妇问下她妹妹,要是肯嫁给你的话,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你别管,帮我把她约出来就行。” 束观不耐烦地道。 以前他确实没把握,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等脸上的麻子掉光,以他穿越者的撩妹手段和经验,还搞不定一个闭塞山村中从没真正见过世面的古代少女? 等过几天,桃花开了,先摘上个九百九十九朵桃花,在溪岸边摆上一个大大的“心“字,看那小妮子还把持地住不! 就在束观谋划着自己的幸福未来的时候,晒谷场的上空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因为束观还沉浸在还要多久才可以和张丫蛋一起两个人单独斗地主的幻想中,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抬头。 但他身边的王大虎第一时间抬头了,接着这个也同样没有见过真正世面的山村青年,慢慢长大了嘴巴,茫然而又呆滞地望着天空。 王大虎的那个小闺女,也和她爹爹一样抬起了头,接着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叫: “哇,好大的铁鸟。” 铁鸟? 什么铁鸟? 于是束观也抬起了头,朝天空上看了一眼。 下一刻,束观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这一瞬间许多太过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慌乱之下身后的板凳被他一下撞倒在地。 他抬头看着天上,看着天上的那两只“铁鸟“,手掌紧紧握着烟杆,握的手指发白,甚至指甲扣进了掌心中也浑然不觉。 “直升机!” 束观的喉间,呻吟般地冒出了三个字。 /132htl 第十八章 山外来客 (上) 螺旋桨发出的巨大的声音,打破这个小山谷维持了二百多年的平静。 不断地有桃源村的村民,从各自家中跑出来,呆呆地看着天上那两只他们见所未见的怪物。 大人们自然不会像小孩那般以为那是两只铁鸟,但是他们也不知道那两头模样奇怪的,在天上盘旋环绕飞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整个桃源村,只有束观知道,此时天上飞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两架直升机。 束观一边急促地呼吸着,一边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此刻他的心情,也要比其他的桃源村民复杂许多。 震惊,惶恐,迷茫,紧张,激动,期待,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些。 束观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认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别想走出这个闭塞的小山村了。 因为没有正常人可以翻越那些悬崖峭壁,外面的人也几乎不可能在莽莽群山中发现这处隐蔽的小山谷。 虽然后来知道了仙人的事情,但是那个希望太过渺茫,谁知道那个仙人下次回到这里,是多少年岁月以后的事情了。 束观还曾经不切实际地想过,如果可以造一架直升机出来,自己或许才有机会从这群山环绕的山谷中离开。 现在,他的眼前真的出现了两架直升机。 束观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一件自己以前忽略的事情。 那就是按照那位老秀才留下的笔记中的记载,两百多年他们这些人避入这座山谷的时候,外面已经出现了蒸汽战舰,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除了有仙人这种神话力量,也有科技力量。 而两百多年,近三百年的时间,外面世界科技水准应该已经取得了非常巨大的进步了。 而一旦科技水准达到一定的层次,这个所谓的隐秘的山村,也就没有那么隐秘了。 时代变了,曾经对人类来说遥不可及的天堑,都会被一一征服。 像束观穿越来的地球的2045年,地球表面的任何一个角落,几乎都已经在卫星监控之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世外桃源了。 所以这个小山谷就算再隐秘,随着外面世界科技力量的发展,就算那位仙人一直没有回来,也终有被人发现的一天,只是可能那时候的束观已经垂垂老矣。 而幸运的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年纪才堪堪将满十八岁,外面世界的人,就已经发现了这个桃源村。 有人可以从外面进来,就意味着里面的人也有机会出去了。 要冷静……不要慌…… 束观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又说一遍。 然后他扶起倒下的板凳,再次坐了下来,给自己又装了一锅烟。 没有什么比烟草更能让人冷静下来的了。 束观一边点烟,一边抬头看着天空上的那两架直升机。 现在首先要想办法确定,那两架直升机中的人是什么身份,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会来到这荒山野岭之地。 只有确定了这些,他才能知道自己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出去。 天空之上,两架直升机应该肯定已经发现山谷中的这个小山村了。 不过它们并没有直接落下来,而是在空中贴着那些高耸的悬崖,一边边地绕着圈飞,似乎在寻找确认着什么,足足如此绕了五六圈之后,方才掉头向桃源村这边飞过来,飞到了晒谷场的上方,往下降落。 确实,整个山谷中,没有哪个地方比这个晒谷场更适合当停机坪了。 而在这个时候,宗长王二牛,也领着几十名村里的精壮青年冲进了晒谷场,人人手中握着锄头木棍,猎刀鱼叉,一脸警戒紧张,又隐带畏惧地盯着那两个飞到他们村中的“怪物”。 束观在心中叹了口气。 能驾驶直升飞机来到这里的人,拥有的武器装备,又岂是一群那种锄头棍棒的乡野之民能够对付的。 等会要想办法劝住二牛叔,让他别跟直升机中的人发生冲突。 束观心中迅速做出了决定。 此时,两架直升机,已经下降到晒谷场上方十几米的地方,巨大的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将晒谷场上晒着的蕨菜吹的四处乱飞,声势极为骇人,特别是对于没见过世面的桃源村村民们来说,于是让他们更加认为这两个东西是可怕的怪物了。 至于束观,则是终于有机会看清这两架直升机的全貌,还有机身上的各种细节。 在束观的眼中,这两架直升机无疑是原始,落后而简陋的。 单旋翼带尾桨式布局、两叶桨叶是跷跷板式旋翼,四轮式起落架,这些都是直升机从实验阶段刚刚走向实用阶段的典型特征。 甚至连桨叶都木质结构,机身同样很多地方是用木头包上轻金属蒙皮,再用钢管焊接组成。 这样的直升飞机,远未到成熟阶段,除了能将人和物载上天之外,并没有太太的实用性,而且安全性极不稳定,别说作为后来战场杀手的强大武器,恐怕在民用市场上都很难推广。 作为一名资深的各类飞行器发烧友,束观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就确认了那两架直升机应该是第一代直升机机型,而且是最早期的那一种。 两架直升机,终于一先一后落在了晒谷场的地面上,机身上方的螺旋桨慢慢地停止了转动。 不过束观注意到,两架直升机落地的时候,先落下来的那一架,机身明显地倾斜了一下,下方的四轮起落架,其中有一个被撞击地飞了出去。 这说明这架直升机的驾驶员,刚才要么出现了失误,要么驾驶技术还不大熟练,可能是个新手。 然后先落地的直升机的舱门打开了,可以看见机舱中有四道人影。 一名驾驶员,三名乘客,这应该已经是这种原始至极的直升机能承载的极限了。 束观不出所料地轻轻点了下头,同时将黄铜烟嘴凑近了嘴巴,只是下一刻,他含着烟嘴,却忘了抽,呆在了那里。 因为直升机驾驶员的位置上,此时正跳下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一个让束观一眼看到后,就升起某种熟悉感的美丽女人。 /132htl 第十九章 山外来客(下) 这架直升飞机的驾驶员,居然是一个女人! 在束观穿越所来的那个时代,女性飞机驾驶员是很常见的事情,有一项研究表明,其实女性比男性更适合驾驶飞机。 所以,此刻让束观惊讶的,自然不是因为那架直升机的驾驶员是女人。 虽然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女人有一张如清晨阳光般明人的脸庞,看去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飞行员夹克,下身同样卡其色的紧身马裤,高到小腿肚的牛皮靴,腰间扎着三指宽的红色皮带,将她修长窈窕的身材曲线勾勒地异常迷人,特别是那一双笔直浑圆的大长腿,更是看得让人眼热心跳。 束观将烟嘴叼在嘴边,紧紧盯着那个从直升机上下来的女人,有些恍惚。 不过,此时他还真不是因为那女人的美貌而失神的,而是因为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打扮的女人了,这也是他刚才涌起熟悉感的原因。 真是恍如隔世啊……哦,不对,是真的隔世了。 束观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当然,那女子身上穿的夹克还有马裤皮靴,和束观穿越来的时代的风格还是有些不同的。 嗯,很有些民国风啊! 束观想着以前看过的那些电视剧,那女子的衣物跟电视中民国剧中的国军女军人的装扮很像。 “真漂亮啊,莫不真是个妖精……” 身边传来王大虎一声嘀咕。 束观朝边上暼了一眼,只见那小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直升机中下来的女子,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 刚才他爹领着一般村里的年青人冲进晒谷场的时候,王大虎也连忙从边上找来一根木棍,紧紧握在了手中,此刻握棍的手却是已经松了不少。 不过倒也不能怪他,桃源村的姑娘虽然也都一个个长的水灵漂亮,光论容貌五官的话,像张丫蛋就绝不会比此时从直升机上下来的女人差。 但是桃源村的女人们,平常穿的都是土布大褂,一年四季都裹得严严实实,王大虎这些人哪见过这样将女性曲线之美展露无疑的装扮? 而且桃源村的女子,终归是在一个闭塞的山村中长大,从来没有走出山谷一步,在某些气质上,又怎么能跟一个会开飞机的女子相比较。 所以当那女子从直升机中走出后,束观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原来跟着宗长王二牛气势汹汹地冲进晒谷场的年轻人了,一个个神情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还好我的抗性就比较高。 束观将目光转回那女子身上,视线落在女子的腰间,好细……哦,不是,皮带上扣着的那个枪套才是重点啊! 而这时候,从直升机中下来了第二个人。 跟在女子身后下来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容貌普通,年纪四十出头的样子,不过这男子瘦归瘦,但却极有精神气势,腰杆挺得如枪般笔直,穿着白色短褂,黑色灯笼裤,青色的布鞋,袖子高高卷起,手臂上露出的肌肉并不夸张,但一根根的像是许多铁条拧在一起般线条分明,充满着压人心魄的力量感。 如果说前面的那位青春美貌的女子,穿着打扮给束观一种隐约民国风的感觉,那么看到后面这个精悍中年男子,身上穿的衣服则瞬间让束观有了一种自己穿越到民国的感觉。 上一世华夏民国时期sh滩的青帮打手们,好像都是这种装扮啊。 这可不是束观从电视剧中看来的,而是切切实实在一些史料的老照片中见过。 那中年男子从直升机上下来之后,马上站在前面那女子的侧后方,一只手搭在腰间,在他的腰间,也系着一条牛皮带,大约半掌来宽,皮带上赫然插着数十柄柳叶般细窄的飞刀。 男子站定之后,一对有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迅速朝晒谷场的桃源村民们扫了一遍,眼中有着浓浓的警戒意味。 不过不像是对手持棍棒锄头的王二牛那些人有什么惧怕,更像是一种习惯使然。 前方穿着飞行员夹克的女子,同样在打量着晒谷场上的桃源村村民们,一双杏眼中满满都是惊讶和好奇,接着她摘下了头上的飞行员帽,一头大波浪卷发如瀑般垂了下来,顿时让她原先的飒爽英气中多了几分妩媚。 接着女子口中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转首对着直升机上高声喊道: “霍尔特教授,现在我有点相信你那些资料的真实性了,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发现一些神奇久远的东西呢。” 女子的声音回荡在晒谷场上,每一个人都听得很清楚,只不过没有哪个桃源村民能听懂那女人的话,除了束观。 束观扬了扬眉。 因为那女子说得是英文。 束观前世的英文学得不错,至少普通对话绝对没有问题,所以刚才那女子的话,他基本都听懂了。 这个世界,连英文都一样吗…… 而随着那女子的声音,从第一架直升机中又下来两个人。 那是两个白人。 果然……这应该就是老秀才笔记上提到过的白夷了,自己当初的猜测没有错,还真是白种人。 走在前面的一个是五十出头的老者,精神矍铄,满头银发,带着黑框眼镜,穿着一套咖啡色的格子西装,白色工装裤,脚上是黑色的登山靴,浑身上下洋溢着绅士的优雅风度,但身材却又相当健壮。 另外一个则是一位白人青年,身材高大,一头微卷的金发,碧蓝色的眼睛,颇为英俊斯文,穿着深蓝色的猎装,脚下同样是登山靴。 两人一前一后从直升机的后座中下来,那青年的手中还提着一个棕色的皮箱。 白人老者走到了原先那位女子的身边,先是环顾了一些四周,接着又抬头看了看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崖,神情和那女子一样,有不加掩饰的惊讶和意外。 “太不可思议了,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人类的聚居点,当初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白人老者惊叹了一句,用的自然也是英文。 而此时另外一架直升机上的人也下来了,和第一架不同,这一架直升机只坐了三个人。 三个人也都是白种人,驾驶员是一名身型极为魁梧强壮的男子,三十五六岁的模样,褐色头发,棕色眼睛,眼神冰冷凌厉,脸部线条有如岩石般坚硬,左侧脸颊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不过这男子虽然长得魁梧如熊,但是从直升机上跳下来时,动作却极为灵敏,接着他朝后方挥了挥手。 “把东西都搬下来。” 直升机上另两名白种男人年纪要稍轻一些,但同样都是身材强壮,此刻正将几个大木箱从直升机上搬下。 那几个木箱看去颇为沉重,这应该也是这架直升机只坐了三个人的原因,否则就会超出这种相当原始的直升机的载重极限了。 而当看到后面那三个气质颇为凶狠冷厉的白人男子时,束观的眉头顿时皱了一下。 因为在那三个白人男子的背后,都背着枪。 束观对于枪械并不是太了解,但他还是能分辨出,那三个彪悍白人男子身上背的,应该是冲锋枪。 所以束观的眉头深深皱了一下。 这个时候,桃源村的宗长王二牛,也领着村里的青年汉子们,朝那些坐着奇怪铁鸟来到他们这里的不速之客围了过去。 王大虎自然也跟着他爹过去了。 但束观坐在板凳上没有动,他慢慢地吸了口旱烟,蹙眉望着那边。 束观的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特别是后面那架直升机上的三个白人男子下来之后,他这种不祥的预感就更强烈了。 今天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可能就是桃源村被人屠了村的下场。 所以他要再观察一下。 而此时桃源村的宗长王二牛,也大步走到了那些不速之客的前方,沉声对那些人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村子做什么?” 说实话,王二牛绝没有脸上表现的那般镇定。 外面来的人啊! 除了十几年前的小麻子之外,两百多年了,桃源村从来没有外人进来过,而他王二牛活了几十年,也从来没见过山外面的人。 现在外面终于有人来到他们这里了,这对于桃源村来说意味着什么,王二牛暂时还没想明白,他的心情紧张而又混乱,隐隐间又有许多好奇和期待。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呢? 为什么他们说的话自己一句也听不懂? 莫非是两百多年前的那位仙人派来的?否则怎么能从天上飞来! 当王二牛如此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却见那个好看地仙女一样,穿着奇怪的衣服的女子,对他微微一笑道: “我们从荆城来。” /132htl 第二十章 徐楚湘 徐楚湘本来对这次探险之旅,是没有太多期待的,直到她在空中,看到了那个山谷中的小山村。 以她二十岁就能获得因吉丽帝国理工学院建筑学硕士学位的智商,自然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小山村背后隐藏的某些超出常理的东西。 霍尔特教授带来的那些资料,看来是有一点真实性的。 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时候,看着那群穿着古人的衣物,朝自己走来的山民们,徐楚湘如此想着。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徐楚湘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大陆的电报,电报是她在因吉丽帝国理工学院的导师发来的,说是导师的一位好友,将来大华进行一次考古探险活动,地点就在大华楚洲的某处山脉中,希望届时徐楚湘能够给他的那位好友,提供一些帮助。 收到许久未见的导师的电报之后,徐楚湘当即回电,表示导师的那位好友可以尽可以先来荆城找她,到时候她会那位霍尔特教授提供任何他所需要的帮助。 徐楚湘说的当然不是客气之辞,作为大华民国楚湘两洲总督军的千金,在这两洲之地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办不到的。 因为导师发来的是电报,所以他那位好友到底来楚洲进行什么性质的科研考古,电报上也没有细说,不过导师在电报中提到的霍尔特教授,徐楚湘几年前在因吉丽帝国留学的时候,倒是听闻过对方的名字。 霍尔特教授在因吉丽皇家政治学院任教,是因吉丽帝国知名的历史学家,考古学家,主研的是神猴纪元之前的人类史,在这方面堪称权威。 同时,霍尔特教授还是一位很有名的探险家,十年前曾经率队挑战攀登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朱母朗马阿林峰,虽然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但他们已经登上距离峰顶仅剩三百米的高处,打破了当时人类攀登朱母朗马阿林峰的最高记录,所以还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对于这样一位传奇人物,徐楚湘自然颇为期待,也很好奇那位国际上都知名的学者兼探险家,来楚洲到底是为了什么考古项目。 霍尔特教授是十天前到达楚洲洲府荆城的。 从西大陆到东大陆,目前最安全最便捷的办法,还是只有坐船。 那种可以载人从大陆一头飞到另一头的民用飞机,依然只存在于理论中。 同样,也还没有那条铁路可以横跨东西两个大陆,听说梅力坚合众国倒是有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大计划,可惜要修筑一条横跨东西大陆的铁路,并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也不仅是财力问题,更重要的是一个政治问题。 而从因吉丽的首都雾都乘坐远洋客船到达大华民国的东海边的申城,走最快的航线也要两个多月的时间,到了申城,再坐内河运船溯江直上抵达荆城,又要五六天的时间。 那么算起来,霍尔特教授应该是导师给自己发电报的时候就从雾都出发了。 看来这位霍尔特教授,很急切地想要赶到大华来啊。 徐楚湘在自己的家中,也就是荆城督军府中接待了霍尔特教授一行人,本来她想让自己的父亲,也见一下霍尔特教授。 在因吉丽留学多年,徐楚湘很清楚像霍尔特这样的知名学者,不但跟因吉丽皇室的关系很好,在因吉丽政军商各界也都有不小的影响力,让父亲结交一下这样的人物总没有坏处。 …… “那霍什么比特,是干什么的?” “是霍尔特教授,不是霍比特,他是英吉丽很有名很有地位的一位学者,嗯,就相当于是我们大华的大儒,这次来我们楚洲是为了考古的。” “考古?啥子玩意?” “……呃,考古就是在一些遗迹或者古墓中,寻找发掘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考古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徐楚湘只不过是用她爹能听懂的话,做了最简单的解释。 “板马日的,原来是个挖坟的土夫子,狗屁的大儒!又不是来给我送枪送炮的,不见!” “……还有,韩彪,这些日子你就跟着小姐,保护她的安全,另外给本大帅盯紧那些洋人,看看他们都找到什么,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可不能被这些洋人带走。” “板马日的,这些洋人一天天地尽想褥咱们大华的羊毛,在老子的地盘上可不行。” 这就是当时徐楚湘和她的父亲,大华民国楚湘总督军徐平西之间的对话。 本来徐楚湘是想帮父亲拓展一下西大陆的人脉,最终却是好心被她爹当了驴肝肺。 …… 于是徐楚湘只能自己一个人接待了来自因吉丽帝国的霍尔特·蒂姆教授,以及他的学生兼助手詹姆·波特。 地点是在督军府那个充满江南风韵的精美的后花园内。 “尊敬的霍尔特教授,很荣幸见到您,欢迎您来到大华,希望你会喜欢我们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 在因吉丽首都雾都生活了四年的徐楚湘,按照雾都上流社会的标准礼仪,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 霍尔特很绅士地弯腰在徐楚湘的掌背上轻吻了一下。 “徐小姐,我同样很荣幸能够认识一位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士,听你的老师介绍,你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来自东方的女性,也是真正拥有自由文明精神的女性,听说徐小姐还曾经获得过帝国理工学院男女混合击剑冠军,以及马术冠军,甚至在马术比赛中赢了爱丽莎公主,这真是了不起的成就,相信我,这绝对比获得一个博士学位更加困难。” “所以我最后没能读完博士课程,因为浪费了太多时间在学击剑,马术,板球这些事情上了。” “还有,老师真的是这么夸奖我的吗,在雾都的时候,老师可是经常批评我的,尽做一些耽误学业的事情。希望这次回去之后,教授先生您能帮我转告老师,我很想念他,以后有机会我会去雾都看他的。” “我真是羡慕考夫,能有这么一个怀有感恩之心的学生,哦,对了,这位是我的学生詹姆·波特,他还拥有男爵的头衔,你们年轻人,以后可以多多交流一下。” 因吉丽帝国的社交,特别是上流社会的社交,是非常注重礼仪和各种必须严格遵守的规矩的,就算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会像梅力坚合众国的那些暴发户那样,一见面就直接聊事情。 繁文缛节之处,倒是和大华国极为相似。 所以在徐楚湘和霍尔特教授见面的第一个小时,双方一边享用着徐楚湘让仆人准备的兼具东西方特色的下午茶,在雾都难得一见的明媚阳光中悠闲地聊着天。 他们先聊了荆城和雾都天气的不同,这是雾都人聊天时永恒的话题。 接着聊了雾都三个月前发生的新闻,比如爱丽莎公主最近爱上了一个法岚国的穷小子,非要跟着去法岚国,把女王气的卧病了好几天之类的八卦绯闻。 也聊了雾都那天气一样糟糕的食物。 最后又聊了霍尔特一行人从西大陆来到东大陆一路上的见闻。 徐楚湘驾轻就熟地以因吉丽的社交方式和霍尔特教授闲聊着,直到一个小时,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的徐楚湘,才终于将交谈引入正题。 “教授先生,这次您来楚洲,不知具体要去什么地方,还有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希望徐小姐能派人带我们去神农架山脉。” “神农架?” “不错,神农架,我要在那里找到一个山谷。” “山谷?” “是的,一个很神秘的山谷。” 徐楚湘回忆着第一洗和霍尔特教授见面时的情形。 现在,他们已经来到那个山谷中了! /132htl 第二十一章 一张照片 这确实是一个有些神秘的山谷。 位于楚洲和湘洲交界之处的的神农架山脉,本来就是大华极富有神秘色彩的一处原始森林,有很多古老玄妙的传说流传。 其中最着名的,就是关于神农架野人的传说,至今住在神农架山脉边缘的那些村寨中的乡民,依然坚信神农架原始森林的深处,有一种可怕的野人隐藏生活着。 但是此时朝自己走来的那个中年汉子,绝不是野人,也并不可怕。 黝黑的脸庞,壮实的身材,因为常年劳作而布满厚茧的双手,淳朴的眼神。 一切看去和神农架边缘的那些偏僻农村中的乡民,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那汉子身上穿的衣服了。 那种满满都是古朴气息的直缀褂衫,现在就算最偏远的山村中,也已经没有人会穿这种其实很不方便劳作活动的老式衣物了。 庚申之变已经过去两百多年,白夷人的文化对大华的影响日渐深重,已经渗透到大华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自然也包括衣食住行。 现在几乎只有在电影中,才能看到这样装扮的人了。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个中年汉子还有跟在他后面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毫无疑问是大华古代的服饰,按照徐楚湘的判断,应该是光熹朝以前的服饰风格。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山村中的人,并不是一直生活在这个山谷中的野人。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山村的村民,是从外面搬迁进来的。 另一种可能是这个山谷和外界可以相通。 和普通女孩子不同,从小理科成绩就特别优异,是以才能进入因吉丽帝国理工学院的徐楚湘,迅速做出了源于逻辑思维的判断,但却也给她带来了更多的疑惑。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这些人又是怎么越过那些正常人类根本无法翻越的悬崖,来到这个山谷之内的? 要知道直升机这种科技产物,至今出现不过才数年时间而已。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刚才他们绕着周围的悬崖飞行之时,没有发现任何通完山谷外面的道路。 难道还有一条隐秘通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村子做什么?” 这时那个中年汉子走到了徐楚湘的面前,停在了几米之外,用带着戒备的眼神盯着自己问了一句。 徐楚湘朝对方友善地笑了一下。 她虽然贵为督军之女,但并不是那种浅薄的官小姐,即使骄傲,也不会在这种小民面前摆高高在上的姿态。 而且大华民国建国二十余年,如今大华国的年青人,特别是接受过西式教育的年青人,对于自由,平等这些东西都无比推崇,有着留洋经历的徐楚湘更不会例外。 “我们从荆城来。” 她坦诚地回答了对方的提问。 然后她也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这位大叔,你们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了?当初是怎么会来到这个山谷中的?” …… 荆城! 刚才这漂亮至极的年轻女人,和那些皮肤白的晃眼,手臂上还长满了金毛的怪人说话的时候,王二牛一句都听不懂。 但是现在跟他说的话,王二牛却又听懂了。 然后这位桃源村的宗长陷入到了巨大的混乱而又激动的情绪中。 桃源村能识字的人很少,以前的老瘸子是一个,束观是一个,王二牛也是一个,否则他又怎么能做桃源村的宗长,毕竟宗长还承担着传承他们村子的来源的责任的。 所以王二牛,也是看过两百多年前的那位老秀才留下来的笔记的。 他们的祖先,好像就是从那个叫荆城的地方逃难来到这里的。 这一刻,王二牛无比激动。 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些从天上飞下来的人,应该不是两百多年前的那位仙人派来的,否则这女子不会问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也不会问他们怎么来到这山谷中。 但毕竟这些可是他们祖先家乡的来人啊,而且他们还能飞进来,那是不是也能飞出去呢? 无数的念头在王二牛的脑中闪过,原先对这些坐着铁牛而来的人的畏惧戒备顿时消散了许多。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答道: “我们村子的祖先,是两百多年前……大概是两百七八十年前,来到这个山谷,然后一直生活至今。” “两百多年……” 旁边的霍尔特教授惊呼了一句。 霍尔特懂大华语,这是徐楚湘已经知道的事情,作为一位知名的探险家,懂得多国语言是很正常的事情。 徐楚湘和霍尔特教授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和当初束观刚来到这山谷中是一样,一个拥有现代科学常识的人,都会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不对劲。 刚才他们在空中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这个山谷中的村子并不大,生活在这里的人绝不会超过一千。 如此封闭的环境,如此少的人口基数,居然能够延续两百多年还没有灭亡,这是很不合理的事情。 当然,对于王二牛来说,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有什么不正常。 所以他继续说道: “两百多年前,吾等祖先遭逢战乱,从荆城那边逃难到此的。” “庚申之变……” 徐楚湘神情一动,轻声喃喃了一句,接着问道: “这位大叔,那你知道你们的祖先,是怎么翻过那些悬崖,来到这山谷中的吗?” 这一次,王二牛稍微犹豫了一下,方才继续答道: “按照俺们祖先传下来的说法,是一位仙人把我们送进山谷的。” 王二牛的回答,让徐楚湘猛然怔了一下。 而旁边来自因吉丽帝国的霍尔特教授,镜片下的那双蓝色眼瞳中,突然精光一闪,神情变得有些激动。 “果然是真的……” 他兴奋地大叫了一声,接着迅速转身,对身后那位白人青年喊道: “詹姆,快把箱子打开。” 徐楚湘还在发呆,霍尔特教授则是让助手打开了那个棕色皮箱,飞快地在里面翻检了一下,从箱子中拿出了一张照片,然后冲到了王二牛的身前,操着生硬怪异的口音,用大华语问王二牛道: “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吗?” 王二牛看着照片,先是一副茫然懵懂的神情,正想要摇头的时候,却似乎终于看清楚了那照片上是什么东西。 王二牛的脸色,顿时猛然一变。 而在远处,本来坐在晒谷场边缘,抽着旱烟的束观,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接着他将烟盅在板凳上磕了几下,将尚未抽完的烟丝磕出,然后将烟杆插回腰带中,慢悠悠地起身,朝王二牛那边走了过去。 /132htl 第二十二章 非凡之地 “是仙人送我们进来的。” 那个朴实的乡下汉子的回答,让徐楚湘微微一怔,不禁再次陷入了对和霍尔特教授初次见面的那个下午的回忆之中。 …… “一个神秘的山谷?教授先生,你不会是想去神农架找野人!” 徐楚湘坐在放着金丝绒垫的红木座椅上,喝了一口从申城专门采购的正宗的西冷红茶,这是她在雾都留学时养成的习惯。 然后她微笑着对坐在对面的那位因伦绅士说道。 如果霍尔特教授,真的是想要去神农架找野人,那么她就会尽量劝说对方打消这个念头。 因为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神农架有野人的传说,已经流传了很多年了,传说的起源最早要追溯到八百年前,大华天朝的隆泰朝年间,当时在神农架边缘的一个小村,全村一百余人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死亡,等县城的捕快仵作赶到现场,发现村中之人无一活口,死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像是被什么猛兽袭击了村子。 可是从现场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猛兽,也没有其他痕迹遗留,只有几个奇怪的巨大脚印。 这件事情,是明确记载在当地的县志之上的。 这也是第一次有关于神农架野人的传说的明确记载。 此后的八百年中,在神农架周边一带,不时会有关于野人的事情流传,只不过,大部分都没有明确的记录,只是在乡民中口口相传而已。 其中有很多,后来陆续证明了是子虚乌有之言,或是有人喝醉了吹牛,或是因为某些原因别有用心编造的谎言。 对于神农架野人,不管是大华王朝时期的官府,还是到了民国时期的政府,都专门组织过大量的人手,进山搜寻野人的踪迹。 至于最终的结果,怎么说呢,倒也不是全无收获,数百年来,这些进山搜寻的人,偶尔在神农架的原始森林中,确实发现了一些奇怪而巨大的脚印,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收获了。 其实,自从有神农架野人的传说开始,所有的一切,也就只有那些巨大的类人脚印。 在民国十二年的时候,首都燕京大学的一名古人类学教授,带了专门的团队到神农架科考,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深入原始森林,研究了几乎所有能够找到的那些遗留的脚印痕迹,回去之后这位古人类学教授写了一篇论文,总结了他们的这次考察神农架野人的活动。 ”……除了那些脚印之外,我们并没有再发现其他任何的野人化石、骨骼,毛发和残骸……从物种进化上来看,这是很不合理的,除非根本没有这个物种……” “……而且,一个物种的存在绝不应只是一个野人或者几个野人,群体基数必须达到一定的程度。在生命的延续中,如果没有达到这些数字,就一定会遇到近亲繁殖的现象,野人这个物种也就灭绝了。但如果在神农架有数量达到一定程度野人的话,发现的几率和频率都不会像现在这般。” “……我无法解释那些脚印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但按照文章前面的论述,从生物学角度来说,可以肯定这样巨大的人类是不可能存在的。” “或许,神农架野人,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迷题。” 这是那位古人类学教授在他论文最后结尾的话。 因为这位教授在古人类学领域的权威地位,在他这篇论文发表之后,关于神农架野人事件的争论就慢慢变少了,大部分人都接受了那位教授的观点。 即使有人不同意,但他们也拿不出反驳的证据。 所以近些年来,神农架野人之谜,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地域性的传说,倒是成了神农架周边一些农村吸引游客的一个噱头,有不少村民因每年带慕名而来的游客,进山寻找野人而过上了相当滋润的生活。 徐楚湘也认为神农架野人,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一个传说,历经了八百年的时间,也没有办法证明真伪,那么大概率真的只是一个传说。 ”教授先生,如果你去神农架找野人的话,说不定你自己都会被人当成野人呢!” ”当然,我这么说完全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而是因为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几年前,有几名罗斯国的游客到神农架探险,您知道的,罗斯国的男性,普遍身高在白种人中都算高大,所以那几名罗斯国游客进了山中之后,被一些从没见过白人的山民,当成了传说中的野人。如果他们不是带着枪,可能当时就被那些山民打死了。” ”很多野人的传说,其实就是这么来的。” 徐楚湘像是在讲一个笑话般说道。 她讲这个笑话的目的,就是劝霍尔特教授打消去神农架找什么野人的念头,因为那只会白跑一趟,而得不到任何结果。 “我们大华燕京大学有一位教授,几年级前曾组织了一次对神农架的考察,得出结论是神农架中绝不会有什么野人存在,相信我,那是一次很专业的,也是规模很大的考察活动,得出的结论也是严谨的。” “我知道那次考察,也知道你说的是赖声教授,我读过他的那篇论文的,对于他在古人类领域的学术水准,一直相当敬佩,他的很多研究成果都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在徐楚湘说话的时候,霍尔特教授一直很有礼貌地认真倾听着,直到这个时候方才开口说话。 他掏出了一根雪茄,然后抬了抬手,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下徐楚湘。 “教授先生,尽管抽,如果不是在家里,我会请你给我也来一根。” 霍尔特教授呵呵笑了起来道: “徐小姐,如果我年轻三十岁,像你这样的女士,我肯定会疯狂地追求你。” 说话的时候,他还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詹姆·波特一眼,接着他点燃了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青灰色的烟圈,缓缓开口说道: “你们大华国赖声教授的那篇论文,上面所有的观点,我都非常赞同,在正常的情况下,确实不可能存在野人这种生物,当然,只是在正常情况下……” 霍尔特教授特意强调了一下“正常情况”四个字,然后微微顿了一下,才说出了下一句话。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是不那么正常的。” 徐楚啸眼中露出了迷惑之色。 霍尔特教授再次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微笑着对坐在他对面的那位美丽的东方女子说道: “我这一生,不知道到多少地方探险过,像那些最着名的神秘而危险的地方,梅力坚的死亡谷,大陆最南方的原始丛林,西望海上的蛇岛,死海边缘的骷髅海岸,这些地方我都去过,经历自然比大部分人都多许多,徐小姐,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东西是根本无法用科学和常理解释的。” “在我们探险界,将这些存在着科学无法解释的事物,或者力量,又或者生物的地方,称为非凡之地。” /132htl 第二十三章 古画(上) “非凡之地……” 徐楚湘口中轻声喃喃了一句。 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非凡之地的事情。 而霍尔特教授此时则是转过头,对他那位年轻英俊的助手说道: “詹姆,把箱子打开。” 在詹姆·波特的脚旁,放着一个棕色的皮箱,上面用黄铜锁扣紧紧锁着。 刚才霍尔特教授和詹姆·波特进来的时候,徐楚湘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棕色皮箱。 一般来说,参加这种下午茶形式的招待,客人完全可以把这些携带的东西交给仆人暂时保管,没有必要带进来。 但是他们却带进来了,说明他们对这个皮箱内装的东西很重视,重视到不放心把它交给任何人一会。 然后就见那位听霍尔特教授介绍,拥有因吉丽帝国男爵头衔的年青人,从怀中拿出一枚钥匙,打开了箱子上的黄铜锁扣,拉起了箱盖。 徐楚湘飞速地暼了一眼,只见那箱子内,并没有什么看去很贵重的物品,只有一堆纸和照片之类的东西。 霍尔特教授从皮箱中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许楚湘的面前。 徐楚湘低头看了一下,入目处却是几个脚印的痕迹。 “看来这霍尔特教授你还真是来找野人的呢!” 徐楚湘在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是笑着道。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劝说过了,这位因伦学者还是要坚持他自己的选择的话,徐楚湘也没有办法,反正到时候霍尔特教授需要什么帮助,自己尽量提供给他就是了,算是给老师一个交待。 没想到霍尔特教授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徐小姐,这次我来你们大华国,目标并不是什么野人,当然如果真能找到最好,但我更希望找到的,是另外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徐小姐,请你再仔细看一下那张照片。” 徐楚湘闻言,不禁再次低头看了一下那张照片,接着她错愕地轻“啊”了一声。 刚才只看到照片中是几个脚印的图案,以为是霍尔特教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神农架野人的脚印痕迹档案照片。 现在再看得仔细一些,才发现照片中的其实是一幅画。 一副画着脚印的画。 只是因为照片是黑白的,画的边缘和背景很难分辨清楚,所以刚才徐楚湘没有看清。 现在她看清楚了,并且再次发出一声惊呼。 那些脚印似乎是在一片岩石上,画得很逼真。 这是徐楚湘第二次发出惊呼的原因,让她意外的是那副画所用的笔法和技巧。 徐楚湘的那位督军老爹,虽然只是个粗鄙不文的武夫,但是对将自己女儿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却是很有兴趣。 所以在徐楚湘三岁的时候,她父亲就已经开始延请各路名师培养徐楚湘这方面的才艺了。 其实徐楚湘对琴棋书画倒是没太多的兴趣,但总归还是在徐平西养出一个大家闺秀的殷切期望中,自幼就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在雾都留学期间,徐楚湘又接触了西大陆不同的绘画音乐等艺术流派,所以她虽然是个理工硕士,但在艺术鉴赏方面,倒也确实有了大家闺秀,或者是雾都那些自幼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女性该有的水准,甚至有所超出。 所以徐楚湘一眼就看出了,照片中那副逼真到极致的脚印图,居然不是用的西大陆崇尚写实的素描绘法,而是大华国的工笔画的笔法。 虽然比起完全写意的水墨画,工笔画更讲究写实一些,但依然秉承意在形先的理念,和西大陆那种追求极致“形似”的绘画风格,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所以大华国很多工笔画名家的画作,如果光论所画之物的形程度似,往往连西大陆那些刚刚接触素描技法不久的学徒都比不上。 但是眼前照片中的这幅画却不一样,这副画虽然用的是工笔画的笔法技巧,但是逼真程度却堪比照片,这也是一开始徐楚湘分辨出的原因。 所以光是照片中的那副画,就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在徐楚湘的记忆中,大华历史上,又或是现代,好像没有哪位画家,可以把工笔画的笔法和技巧,运用到如此妙至毫颠的程度,否则她不可能没有听闻过。 徐楚湘惊讶地抬头看了霍尔特教授一眼,不知道这位因吉丽帝国的学者,是从哪里拍到这么一副画的照片的。 霍尔特似乎明白她在惊讶什么,微微一笑道: “徐小姐,你知道施子彬这个人吗?” 徐楚湘皱眉想了大概足足有那么七八秒的时间,方才口中发出了今天的第三次轻“啊”,对霍尔特教授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他。” 她的语气中,依然有些疑惑之意。 因为施子彬这个名字,从一个白人的口中说出,确实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施子彬距今五百多年之前,大华天朝兴宁年间的一位画师,专攻的就是工笔画。 这个人怎么说呢,在大华国的历史上,绝说不上是什么太有名的画家,否则徐楚湘也不会花了七八秒的时间才想起来。 大华自古以来,一直推崇写意派的画家,对于工笔画,向来不怎么看得起,认为此类画师匠气太重,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大华历史上,以工笔画闻名的画家,本来就极少。 至于施子彬,在大华历史上工笔画流派的画师中,也算不上翘楚人物,所以知道他名字的人并不多。 此人乃是楚洲荆城人士,年青时据说画技拙劣,靠在街上为人画一些门神,年画度日,但到了中年之时,却突然画技大进,被当时的楚洲郡王赏识,召起进入郡王府,成为王府专用画师。 古代的工笔画画师,本来就大部分都供职于皇宫王府,或是达官贵人的府邸,为他们画肖像,画各种宴请游乐之图,这也是工笔画师几乎最好的出路。 至于徐楚湘为什么会知道施子彬这个五百多年前不算着名的画师,是因为施子彬和她一样是荆城人,在地方志之类的一些文献中,倒也提及过这个人物。 另外,当初她父亲给请的名师中,其中就有一位是那施子彬的后人,跟徐楚湘讲过一些他祖先的事情,所以徐楚湘才会对那个施子彬有些印象。 但你如果问其他人的话,还真不一定能知道五百年前那位无甚大名的画师。 但是现在一位远隔万里自西大陆而来的因吉丽人,却说出了这个名字,确实让徐楚湘很是意外。 “照片中的画,就是贵国几百年前的那位画家留下的。” 然后,只听霍尔特教授继续这么说了这么一句。 “不可能!” 徐楚湘几乎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 因为这确实不可能。 因为照片中的那副画,笔法技巧已经完全打破了工笔画的桎梏,达到了一种全新的画艺境界,形意兼备,隐有将东西方两种不同的绘画之道融于一体的意味。 画这副画的人,绝对称得上是足可开宗立派的大师。 如果当年的施子彬有这等水准,那么他在大华画史上的名气和地位,就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而应该是大华历史上最伟大的我画家之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当徐楚湘将“不可能”三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记得她以前的绘画老师,也就是那位施子彬的后人,有一次偶然提及过一件他祖先的异事。 那就是施子彬晚年,似乎得了什么癔症,人变得有些疯疯癫癫,老是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怪话。 有一次发疯,居然一把火把自己的画室给烧了,他一生的画作几乎都被付之一炬,让家人惋惜不已。 再仔细想想,那个施子彬虽然有画师之名,但好像真的没有任何画作留世,这也是他到了如今名声不显的原因。 只不过,施子彬的画作,如果都已经被他自己给烧了,那么霍尔特教授这张照片中的画,又是从哪里拍的呢? /132htl 第二十四章 古画(中) “这其实只是那副画的一部分,那是一副长卷,很长的长卷。” 就在徐楚湘疑惑之时,却见霍尔特教授一边从那棕色皮箱中,又拿出了许多照片,一边如此说道。 霍尔特将那些照片,一张连着一张放在了徐楚湘的面前。 徐楚湘暂时压下疑惑,低头仔细看向了那些照片。 只是越看,她脸上的迷惑之色就越浓。 因为那些照片上画的东西都很奇怪,比如她看到的第一张照片,上面画的是几对脚印。 很少有画家会去画这种东西,特别画中体现那位画画之人鬼斧神工般的绘画技巧,却用来画一些最简单的事物。 这种感觉,就像要她这位建筑学硕士,去工地搬砖一样。 而另外那些照片内画的东西,就更加奇怪了。 比如一些巨大的倒吊的钟乳石,比如一些上面有着奇怪花纹的岩壁。 因为这些照片中的画,堪比照片般真实,所以徐楚湘能够清楚地看清岩壁上的花纹,不久之后,她抬起头,有些不确定问霍尔特教授道: “这些是化石吗?” “不错,是化石。” 霍尔特教授点了点头道: “如果把所有的照片拼起来,你会发现那是一非常长的长卷画轴,徐小姐,我对贵国的历史,还算有一点研究,包括各个领域的历史,施子彬画的那副长卷的长度,在贵国的画史上,足可排进前三。” “那副画上画的是什么?” 徐楚湘没有问那副长卷到底有多长,此刻她更关心的,是这副画了许多奇怪之物的画卷,拼起来之后的全貌是什么样的。 霍尔特教授沉默了一下,接着缓缓开口道: “我觉得,那可能是一个很长的……山洞,以及……” 霍尔特教授的一只手夹着雪茄,另一只手中则捏着一张照片。 刚才他并没有将最后这张照片给徐楚湘看,这个时候,则终于将最后一张照片放到了徐楚湘的面前。 “……以及一座你们大华古代的建筑,这是那副长卷中最后画的东西。” 徐楚湘再次低头看去,只见照片内的画中画的,是几栋古色古香的阁楼,而那阁楼似乎位于什么高峰之上,因为在那几栋阁楼的下方,可以清楚看见几朵漂浮的白云。 “徐小姐,你觉得这些是什么建筑?” 霍尔特教授问道。 “这好像是一座观,或者是庙……” 徐楚湘一边喃喃而语,一边仔细地观察着那些阁楼的细节,得益于那位施子彬超卓的画技,这些阁楼几乎和真实没有任何区别。 “……唔,不是庙,应该是观,一座道观。” 不久之后,徐楚湘就做出了判断。 她在因吉丽帝国理工学院攻读的是建筑学,作为大华国两洲督军之女,她其实有更好地选择,比如学学政治,经济,法律之类的,回国后在她父亲的帮助扶持下,自然可以有更好的发展,这也是大部分和她拥有相似身份的年轻人的选择。 但徐楚湘却选择了建筑学,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喜欢。 这种喜欢不是到了因吉丽才有的,而是在很早的时候就有了。 小时候,父亲徐平西给她请了一堆名师教她琴棋书画,但徐楚湘最喜欢的,是表叔为她从梅力坚合众国带回来的那套积木玩具。 她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对各种建筑的兴趣,所以在去雾都攻读西方建筑学之前,徐楚湘对大华自己的自古至今的各种建筑,已经有了很深的研究。 而此时,徐楚湘通过画中那几栋阁楼的某些细节,很快就确定了这是一座道观。 “霍尔特教授,你看这些阁楼的屋檐,都是用的反翘曲线挑顶,风格飞动轻快,象征的是我们大华道家的飞升成仙的追求……再看它的中轴线,均是左右对称……还有那些台阶,或三,或六,或九,如果是庙宇的话,应多用六七之数……” 一说起这些建筑上的事情,徐楚湘顿时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充满了自信。 “徐小姐,你判断地一点都没错,那是一座观,或许还是一座非凡者建立的观。” 霍尔特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道,看来他其实是早就知道了一些什么,刚才问徐楚湘,或许更多地是为了确定。 “非凡者?” “对,用你们大华国的话说,就是仙人。” 刚才徐楚湘和霍尔特教授之间的交谈,用的一直都是因吉丽帝国的语言,而在此时,霍尔特教授用了一个单词: iortal。 这个词在因吉丽帝国语言中,代表着长生的,永恒的,不朽的意思。 而徐楚湘也明白霍尔特教授要表达什么,她笑着摇了摇头道: “神仙在我们大华国,其实也只是一种神话传说。” 霍尔特教授没有反驳什么,他只是默默地抽了一口雪茄。 “所以教授先生你这次来楚洲,不是为了找野人,而是为了找仙人的吗?” 徐楚湘继续笑道。 霍尔特教授将雪茄放了下来。 “徐小姐,我还是先跟你说一下,这些照片的来历。” 徐楚湘顿时露出了认真倾听的神色。 说实话,徐楚湘此时的好奇心,也确实达到了顶点。 “施子彬的那副长卷画,是我在帝国博物馆的一个藏品室中发现的。” 徐楚湘先是微微一怔,大华国楚洲五百年前一个平庸画师的画作,为什么会出现在远在数万里之外雾都,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然后脸色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二百八十五年前,因吉丽帝国和法岚帝国的远征军,攻破了荆城,从楚洲郡王的王府中,带回了大批的珍宝财物,那些战利品有一部分如今被保存在因吉丽的帝国博物馆中……” 霍尔特教授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徐楚湘刚才的猜测。 庚申之变…… 徐楚湘低垂下眼眸,漂亮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二百八十五年前,因吉丽和法岚两个西大陆强国的联军,兵分两路,一路在北方自陈塘关登陆,攻破了大华国帝京。 另一路则在南方自申城溯江之上,攻下来大华帝国中原腹地的重镇荆城。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外敌入侵,让传承了万载姬氏皇族,彻底失去了对大华国的掌控,苟延残喘两百六十年之后,大华天朝终于轰然倒塌,大华进入了民国时代。 施子彬的那副长卷画,当时应该是保存在楚洲郡王府中,然后被劫掠王府的因吉丽帝国士兵带回了西大陆。 “这副长卷画,被放在了帝国博物馆一个存放不甚重要的藏品的储藏室中,尘封了很多年,博物馆中的那些蠢货,根本不明白这副画的价值。” 徐楚湘心里想着,倒也不能全怪帝国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愚蠢,首先施子彬本来在画史上就没什么名气,大华国知道这位兴宁年间画师的人都不会多,更何况是远隔整个大陆的因吉丽人。 另外,施子彬那副长卷画,可贵之处在于用工笔画的技巧,达到了形似的巅峰,如果是被大华国懂行的人看到,自然是叹为观止,惊为天人。 但是在西大陆,施子彬的画却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所以才会被扔在不起眼的地方,一直过了两百多年,才被霍尔特教授注意到。 “至于我会发现这副画的原因,是因为我在帝国博物馆有一位朋友,有一天他拿了一张照片来给我看,问我知不知道那是什么生物的化石。” 一边说着,霍尔特教授一边从桌子上抽出了一张照片举了起来。 徐楚湘抬目望去,只见那张照片中,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动物的骨骼化石。 徐楚湘不是生物学家,也不是考古学家,她也做不到光看骨骼,就知道是那生物原本的样子。 但如果那副骨骼化石,在同一条颈椎上,连接着九个头骨一般的东西,怎么看,这都不像正常的生物。 /132htl 第二十五章 古画(下) “这是什么东西?” 徐楚湘不禁惊呼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能通过它骨骼的形状,判断这应该是一种鸟类生物,长了九个头的鸟。” “九头鸟?世界上有这么奇怪的鸟吗?” “我也没见过。但是在我四十年的探险生涯中,却见过一些同样奇怪的生物……比如,十年前我率队攀登朱母朗马阿林峰的时候,就见到过一种很奇怪也很可怕的雪猴。” 霍尔特的眼中闪过一丝心悸之色,似乎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依然让他恐惧不已。 “那一次的攀登朱母朗马阿林峰,我们眼看就要成功了,我抬头就已经能够看到峰顶。” “当时,我和另一名队员攀登在前方,其他人则在下面五六百米的地方,你知道的,像这种挑战极限的冒险活动,并不需要所有人都登上峰顶,只要有一个人登上去,就代表我们成功了。” “而我和另外那名队员,就是大家推选出来进行最后冲刺的人,当时我们距离峰顶只剩下三百米了,我的同伴在我的前面五米多的地方。” “就在那个时候,雪地中突然跳出来一只猴子,雪白的猴子……不,那不是猴子……只是长得有些像猴子,因为它的背后,还长了一对翅膀。” “那只长了翅膀的猴子,就那么突兀地从积雪中钻出,闪电般飞到我同伴的身边,然后……然后把我的同伴的身体撕得粉碎。“ “我的同伴穿着厚重的等山服,就算是用刀砍,也不一定能轻易地砍伤他,可是在那个只有三因尺高的猴子的爪下,却像是纸片般被撕裂了。” “当时我吓呆了,甚至都不敢逃跑,只是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那只奇怪而可怕的猴子,就站在我前面五六米的地方,站在我同伴碎裂的尸体上,用一双血红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没有杀我,但我从它的眼神中看出,如果我再敢往前面走,我下场就会和我的同伴一样。” “于是我逃了,虽然登上朱母朗马阿林峰的峰顶,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并曾经以为自己会为了这个梦想付出任何代价,但是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我还是选择了逃跑。” “我回到了下方等待我们胜利登顶的队员中,将那只猴子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可是没有人相信我,以为我得了雪盲症,而另外的那名队员则是出了意外死在上面了,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有能力再往上攀登去验证我的话。” “最终,我们的那次挑战失败了,而其他队员为了保护我的名声,并没有将我跟他们说的事情说出去,我很感谢他们,但其实我更愿意他们相信我。” 霍尔特教授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个淡漠讥诮的笑容。 徐楚湘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个白人老者。 她相信霍尔特教授没有骗她,但徐楚湘也无法肯定霍尔特教授刚才说得什么长翅膀的猴子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徐楚湘知道一个人长时间处在单调的雪地中,确实很容易出现幻觉。 霍尔特教授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开始继续述说。 “我在帝国博物馆的那位朋友,负责的是博物馆藏品的定期整理理归纳的工作,在某次对一些久存的藏品整理的时候,他发现了那副长卷画。” “他其实同样没有意识到这副长卷画的价值,只是发现画中有些生物化石的模样很是新奇,因为他知道我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所以特意拍了照片给我看一下。” “当我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就明白留下了这种骨骼化石的生物,和我十年前在朱母朗马阿林峰顶看见过的那只雪猴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过或依然存在着,却极少有人知道的奇特生物。” “那么教授先生,你光凭一副画,又是怎么确定画中之地,就是在楚洲神农架山脉中的呢?“ 徐楚湘不解地问道。 “不,并不只是凭借这副画。当我看到那张照片之后,立即赶到了帝国博物馆,然后在那个藏品室中,找到了除了那副长卷画之外,还有一份施子彬的手稿笔记。” “博物馆的人,认识大华文的人并不多,更别说施子彬还是用你们大华国几百年前那种晦涩难懂的古文记录的,能看懂的人就更少了,我也是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完全看懂那份手稿。” “那份手稿中记载了什么事情呢?” “记载了施子彬一段遇仙的经历,也是他会留下那份长卷画的原因。” “施子彬在那份手稿中自述,在他四十岁之上,因在荆城靠为人作画勉强度日,穷困潦倒,遂萌生了上山避世修行的念头,然后在楚洲的名山大川之间逛了一圈,没想到真的在神农架被他遇到了一位仙人。” “仙人带他回到自己的仙府,相处一日,相谈甚欢,虽然那位仙人没有答应收施子彬为徒,却表示愿意点化施子彬,帮助其画技大进,但是却要施子彬帮他做一些事情。” “仙人还要普通人帮他们做事吗?” “我想那些非凡者,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否则这个世界上,可能就没有普通人存在了。” “那个仙人要施子彬帮他做什么?” “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要施子彬回去之后,招募无业流民或者偏壤之地的乡民,不计人数,尽数送到神农架原始森林的边缘处。”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要求……” “是的,很奇怪,施子彬一直不知道那位仙人为什么要他这么做,不过仙人答应他的帮他画技大进的事情,却是兑现了承诺,自回到荆城之后,施子彬的画技果然大进,从一个平庸的街头画匠,变成了被楚洲郡王青眼有加的王府画师。” “而在成为王府画师之后,施子彬利用王府的势力,确实招募了很多流民,送到了神农架边缘某处当初那位仙人指定的地方。” “施子彬不知道被他送去的人最终都这么样了,因为每次送新的人过去的时候,原来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施子彬前后总共送去了近千名流民,最终都不知所踪。” “至于施子彬自己,在他身上也发生了一些怪事,那就是在刚回到荆城的时候,他的画技确实如脱胎换骨般达到了一种超凡境界,但是过了几年之后,却又慢慢地退步,变回了原先的平庸。” “而他的那副长卷画,是在他刚返回荆城时画的,那时是他画技的巅峰,所画之物有如照片般真实,才让我们得以见到那个山洞的奇特。” “而按照手稿中的记载,那个山洞位于神农架山脉深处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中,山谷中有一大片桃林,遍地开满了一种美丽七彩草,穿过山洞,就是仙人的府邸。” “我这次来到楚洲,就是想要找到那个神秘的地方。” “而要找到那里,我需要徐小姐你的帮助。” /132htl 第二十六章 四十房姨太太 霍尔特教授的讲述,终于告一段落。 徐楚湘的心情却依然有些波澜起伏。 本来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接待,一两个小时就能完事,没想到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聊到了傍晚。 更没想到的是,她从霍尔特教授的口中,听到了这么多以前从未听闻的神奇之事。 非凡之地,长翅膀的猴子,仙人,神秘的山洞。 说实话,徐楚湘到目前为止都是将信将疑,疑大于信的。 虽然她不认为霍尔特教授是在骗她,但是霍尔特教授说的事情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这位因吉丽帝国的着名学者,探险家,万里迢迢来到大华国楚洲荆城,起因竟是因为一位此地五百年前的画师的一副画作,这件事情本身就颇为奇妙。 想到施子彬,徐楚湘不禁又想到了当年那位教她绘画启蒙的老师,也就是施子彬的后人说过的事情。 那就是施子彬好像晚年有点精神失常,甚至把自己的画作全部都烧了。 这会不会就是因为他自己手稿中说的,在被仙人点化,画技短暂地突飞猛进之后,又慢慢回复平庸,那种失落感把这位五百年前的画师陷入了精神失常? 毕竟经历过巅峰辉煌的人,很难再接受自己又变回原先的平庸。 当然,这只是徐楚湘的猜测,事实是不是就这么简单,已经无法证实,五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自然很难再探寻到真相。 “教授先生,你能不能让我看一下施子彬留下来的手稿。” 徐楚湘问道。 这霍尔特教授虽然能说大华语,也看得懂大华字,读现在大华普遍使用的白话文自然没问题,但如果是几百年前的文言文的话,徐楚湘却是担心对方有没有理解错误的地方,或许事实并不是霍尔特教授讲述地那样呢! 所以她想看看那份手稿的原文。 然而霍尔特教授闻言,却露出了遗憾的表情道: “那份手稿的原件,已经被我遗失了。” 徐楚湘不禁有些惊诧,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不小心遗失。 霍尔特教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那份手稿,因为年代久远,帝国博物馆也没有采取高规格的保存方式,字迹变得有些模糊,我怕光拍照片的话,会更加难以辨认,所以恳请我的那位朋友帮忙,将那份手稿的原件偷偷带了出来,带回家中研究。” “然后有一天,因为手稿中的一个词语我看不懂,对了,就是‘点化’那个词,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我拿着手稿去请教一位同事,嗯,那位同事是你们大华人。” “而在回来的时候,我在离家不远的街角喝了一杯咖啡,然后走路回家,等回到家中,却发现装在大衣口袋里的那份手稿已经不见了,大衣外兜上多了一条刀口。” “你知道的,在雾都的街头,最多的就是*女和小偷。” 徐楚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在雾都留学三年,很清楚那个号称如今世界上最先进和文明的城市,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不知藏着多少污秽和肮脏。 可惜却是看不到施子彬那份手稿了。 接着徐楚湘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于是叫来了下人,吩咐下人叫厨房准备晚餐,还特意交待了要做法岚国餐。 “教授先生,我家中的西餐大厨是专门从申城请来的,虽然肯定没有花都那么正宗,但并不会相差很多,希望您能喜欢。” “徐小姐,我很期待等会的大餐,哈哈,我们因吉丽帝国什么事情都好,就是在食物上实在太糟糕了,远远比不上法岚了。” “不过,我其实还是更想尝试一下大华国正宗的美食,因为世界上所有关于食物的美妙的烹制方法,其实都起源于你们大华。” “是我考虑不周了,如果教授先生你不怕辣的话,我明天让人为您准备一顿正宗的楚洲菜,另外教授你刚才说的,世界上的美食都起源于大华,这是真的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说法。” “徐小姐,我是一个严谨的历史学家。” “教授先生,是我冒昧了。” “哈哈,没有关系,其实在西大陆,很多人也不认同我的这个研究结论。” “那教授先生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因为我不仅是个历史学家,还是一个探险家。历史的真相,可不是光在纸堆里能够发现的。” 霍尔特教授拿起了桌上刚才抽了半截的雪茄,再次点燃,慢慢地吸了一口,然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三十岁之前,我只是一个单纯的探险者,三十岁之后,开始认真研究历史,而且只研究神猴纪元之前的历史。” 霍尔特教授最后的这句话,徐楚湘并不是听得很明白,所以她也没有在意。 “教授先生,我想晚餐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去餐厅。” “哈哈,按照你们大华国的礼仪,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说一句客随主便。” “教授先生您的大华语,确实学得很好。” 在去往餐厅的路上,徐楚湘又问了霍尔特教授一个问题。 “那么教授先生,您这次需要我怎么帮助你呢?” “在到达申城的时候,我查过神农架的资料,神农架山脉的范围足有三千多平方公里,要在这么广袤的原始森林中,寻找一个山谷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已经准备要用半年的时间,在那些原始森林中寻找。” “这次和我一起过来的,除了我和我的助手之外,我还请了三名雇佣兵作为护卫人员,我希望徐小姐能帮我们五个人在神农架边缘准备一个营地,同时还要定期提供补给,食物,医药,衣物,最重要的是枪支弹药,因为在那种原始森林中猛兽可是很多的。” “教授先生,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徐楚湘想了想后笑道: “我可以直接给您两架直升飞机。” “直升机?!” “教授先生您看去很惊讶啊。” “不错,是有点意外。因为直升机这种新型飞机,五年前才被梅力坚人试飞成功,就算是在西大陆的几个强国中,也是稀罕之物,我确实没想到你这里会有。” 谁叫我有一个那么爱赶时髦的父亲呢…… 徐楚湘心中默默地想着。 …… 大华楚湘两洲总督军徐平西,其实并不是一个爱赶时髦的人。 徐平西坐上两洲督军的位置已经十几年了,但到现在都不怎么习惯穿西装,也总是学不会这么打领带,除了穿军装之外,平常在家基本都是穿大华传统的短褂长袍。 徐平西更不会和女儿一样去吃西餐,不喝洋酒,不抽洋香烟。 他最爱吃的菜是辣椒炒腊肉,就着烧刀子,吃完喝完后抽上一锅土旱烟,然后再想想该去那个姨太太的房中过夜。 对于现在大华国政府提倡的一夫一妻制,徐平西向来嗤之以鼻,拒不执行。 男人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天天睡同一个女人呢!那不是胡来么。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楚湘督军徐平西,就是这么一个顽固守旧的老派军阀,在荆城的大街上,隔三差五就会有热血的青年学生举着横幅标语游行,高喊着“打到徐平西”,“建设更加自由文明的新楚洲”。 但徐平西在某些方面,还是很赶时髦的,比如西大陆那几个强国,只要一有什么新式武器出来,他总是第一时间就要想方设法弄回来看看。 至于直升机这种新鲜玩意,徐平西是从徐楚湘的口中得知的,那时候徐楚湘刚从雾都留学回来,跟一帮原先的同学朋友在家中聊她在西大陆的见闻,偶然提及了直升飞机这种新式的空中飞行工具,以及自己如何学会了驾驶的经过。 却被凑巧路过的徐平西听见了,当即问她弄这么一架直升机到荆城来要多少钱。 徐楚湘报了一个大概的价格,并且表示这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疏通关系的费用再加上从西大陆运到荆城的运费,加起来可能比直升机本身的价格还高。 徐平西听了那个价格之后,呆了半晌,爆了句粗口: “板马日的,够老子再娶十房姨太太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让自己女儿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给他弄几架回来。 半年之后,当四架最新式的直升机漂洋过海,终于来到荆城,在徐平西的面前一字排开时。 徐平西用一种又是肉痛又是满足地眼神看着自己的大玩具,喃喃了一句。 “四十房姨太太啊……” /93htl 第二十七章 发现 要在神农架山脉这样广袤的原始森林中,进行一次考古探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十几年前,大华国着名的古人类学家赖声教授,带领着一支上百人的考察团队,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将整片神农架山脉走得七七八八。 但是他们同样没有深入到过神农架山脉的真正腹地,因为在神农架山脉的深处,特别是最中心的那百里之地,古木参天,层层叠叠簇拥在一起,处处皆是险峻至极的高峰,根本难以深入。 所以离开的时候,赖声教授很遗憾,因为从科学的角度来讲,他后来的那篇论文,证据是不完整的。 但如果赖声教授晚一些年来,或许他就不会遗憾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出现了直升机。 随着科技的进步,那些人类原先难以踏足的禁地,终将一一被人类征服。 徐楚湘答应派两架直升机给霍尔特教授,那么这一次,可能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得窥神农架山脉的全貌。 当然,霍尔特等人也不可能直接从荆城开着直升机去神农架。 从荆城到神农架的直线距离是四百多公里。 而徐楚湘托关系从从梅力坚购买的直升机,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贝尔-4型直升机,最大速度每小时一百六十公里,常规巡航速度可保持每小时一百公里左右,而在加满油,满载重的情况下,贝尔-4型直升机可以用常规巡航速度持续航行两个小时。 也就是说,如果从荆城驾驶直升机出发到神农架,路程没过半就会把油消耗干净了。 所以还是要在神农架边缘建立一个临时营地,用来加油,补给物资。 在韩彪的建议下,徐楚湘将基地的地点选择在了神农架山脉边缘一个名坪阡的小镇上。 韩彪是徐楚湘父亲徐平西的贴身护卫。 在知道女儿要去神农架探险之后,徐平西倒是没有阻止,只是让自己的贴身护卫跟着一起去。 “平常没事的时候,你自己做主,但如果遇到危险,所有的事情都要听你韩叔的。” 这是当时徐平西交待徐楚湘的话。 另外徐楚湘还从她爹那里要来了一个排的士兵,负责把两架直升机运送到坪阡镇,同时建立好那个临时基地。 九天之后,一切准备妥当。 徐楚湘带着霍尔特等人来到这这个基地,在这个基地中休息了一晚之后,第二天清晨驾驶着两架直升机,飞进了神农架山脉的深处。 两架直升机,一共坐了七个人,分别是徐楚湘,韩彪,霍尔特教授,助手詹姆·波特,另外还有三名霍尔特教授从因吉丽帝国带来的负责安全的护卫人员。 徐楚湘不知道他们的全名,只知道一个叫卡尔,一个叫拉森,还有一个为首叫麦格劳,这三个都是退役军人,参加过十年前那场几乎席卷过整个西大陆的大战,退役后就一直在当雇佣兵。 据霍尔特教授的介绍,其中三人中为首的麦格劳,以前还是在英吉丽帝国最精锐的第三高地兵团服役的,是不折不扣的丛林战专家,和霍尔特教授也合作过好几次,帮霍尔特解决掉很多危险,所以这次来大华国,霍韦特直接就请这个麦格劳来保护自己。 驾驶两架直升机的,分别是徐楚湘和麦格劳。 作为在西大陆大名鼎鼎的雇佣兵,驾驶直升机这种事情对麦格劳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而徐楚湘则是在因吉丽帝国留学的时候,学会了驾驶直升机。 徐楚湘就是这样一个天生带着男孩子性格的女子,她不喜欢琴棋书画,她喜欢的是骑马,剑术,射击等等能让人肾上腺激素飙升的运动。 小的时候,她父亲总想要把她培养成一个文文静静,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惜一生不知经历多少大战恶战险战却百战不败,威名赫赫的大华名将徐平西,却在子女教育的问题上,输得一塌糊涂。 在徐楚湘十二岁的时候,有一次她把来教她弹琴的老师晾在房中,自己跑去警卫营的训练场地上打枪。 得知消息的徐平西暴跳如雷的感到训练场,一把夺过徐楚湘手中的枪,另一只手当场高高扬了起来。 徐楚湘倔强地昂着脖子,眼眶红红的,十二岁的小丫头,当时还有些牙尖嘴利。 “徐平西,我是你生的,龙生龙凤生凤,你觉得你能生出一个大家闺秀吗?” 徐平西的手掌最终没有落下,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此后就再没怎么管徐楚湘爱干什么了。 只是徐楚湘后来回想起这件事,总觉得当时父亲最后那声叹息中,并没有太多的失望,反倒隐隐有点得意。 …… 两架直升机,七个人,清晨出发,按照霍尔特教授的计划,今天只是先在神农架山脉的上空飞一圈,并没有期盼这么快就找到此行的目标。 等到明天开始,再降低飞行高度,仔细搜寻。 因为神农架有野人的传说,神农架边缘的地带,其实以前就不知道被人探索了多少次,所以两架直升机一开始就朝原始森林的中心地带飞去。 如此飞了一个小时,深入神农架的原始森林百余公里后,徐楚湘就准备返航了。 因为燃油只剩一半,必须先回去加油,再进行今天的第二次飞行。 然而就在徐楚湘准备调头返航时,霍尔特教授却突然惊呼了一声,指着侧方道: “去那边看看。” 却见侧方十几公里处,有一片奇怪的山峰。 说是奇怪,是因为他们一路飞来,入眼处都是莽莽的丛林,每一座山都林海掩盖着,然而他们现在看到的那片峰群,上方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树木生长,看去突兀无比。 这样的一片峰群自然很奇怪。 徐楚湘看了一眼燃油指示表,觉得应该足够返航,于是操控直升机转向朝那片奇怪的山峰飞去。 几分钟之后,他们就看见了被许多奇怪的山峰环绕的山谷,以及山谷中的那个村庄,还有那片溪水旁的桃树林。 在那一刹那,徐楚湘和霍尔特教授都知道,或许他们已经找到施子彬手稿中提及过的那个山谷了。 …… “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吗?” 霍尔特教授举着画着道观的照片,兴奋地问着王二牛。 晒谷场的边缘,坐在板凳上的束观眯了眯眼,心头微微一跳,接着他站了起来,朝那边走了过去。 只是走过去的时候,束观难免闪过一丝疑惑。 他刚才坐的地方,距离王二牛那边足有三十来米远,自己是怎么看清那白人老头手中照片的内容的?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时间细想这件事情了。 /93htl 第二十八章 我带你们去啊 桃源村宗长王二牛,今年五十六岁,他是在四十岁的时候,当上桃源村的宗长的。 如果说一定要做个排名,不去讨论这个排名到底有没有意义的话,那么王二牛是桃源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宗长。 要说一下的是,桃源村的宗长并不是世袭的,而是由全村所有人共同推选的,一户一票,非常公平。 所以王二牛能在四十岁那年被大家推选为宗长,除了因为他姓王之外,也说明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桃源村的村民,大部分都没什么脑子,不是说他们傻,而是因为这里的生活实在太单调了,每天都重复着前一天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基本没有用脑的机会,而脑筋这东西,如果长时间不用,慢慢的也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嗯,非要用损一点的话来形容的话,桃源村中的人,都过着猪一样的幸福生活。 但王二牛不一样,王二牛是一个会动脑筋,会思考的人,所以他才能在全村七百多头……哦,不对,七百多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桃源村的宗长。 此时如果换了其他人站在这里,看到那个白皮肤的老头拿出的照片,可能也就老老实实地告诉对方照片中的是什么地方了。 但是王二牛比其他人却多了一点心眼。 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他当然知道那是哪里,只不过山上的那座仙人观,对桃源村的人来说,是和祖祠一样重要的地方。 不,现在甚至已经比祖祠都重要了。 因为几年前的那场久旱甘霖,让桃源村的村民重新生起了对那位仙人的敬畏,所以,现在每年都会两次上山祭拜那位仙人,甚至每个月都会让人洒扫清理那座仙人观。 而此时王二牛已经肯定眼前这些奇怪的人,并不是那位仙人派来带他们离开的。 所以要不要告诉他们呢? 王二牛犹豫了那么一下下,然后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 王二牛觉得不应该随便把仙人观的事情,告诉这些外人,万一惹那位仙人不高兴了怎么办。 王二牛虽然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但他的有能力,是相对桃源村那些基本没脑子的村民而言,如果到了外面的世界,就他这点心眼,绝对被人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 刚才他脸上闪过的惊讶和犹豫,早就落在了别人的眼中。 徐楚湘和霍尔特教授对视了一眼,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眼前这个朴实的乡下汉子,肯定知道施子彬手稿中的那座道观在哪里 “这位大叔,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照片上的那座道观在哪里,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然后徐楚湘耐心地劝说道: “只要你告诉我,回去之后我可以让人给你送一千大洋……” 话没说完,徐楚湘哑然失笑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自己倒是急糊涂了,这里的人应该根本不知道大洋是什么东西。 而王二牛也果然如她所料般,再次摇着头道: “我真不知道咧,我们村里没这地方。” 可惜他根本不会说谎,此时他的神情在被人看来,完全就是一副我知道但偏不告诉你的样子。 徐楚湘顿时感到有点为难。 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让这汉子开口。 大洋人家不知道是什么,说自己是楚湘督军的女儿?地是楚洲的地没错,但好像也不归自己父亲管,自己的父亲也不会知道他的辖地中有这么一群古人。 人家都在这山谷里生活了两百多年了,哪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化,恐怕根本不会买账。 徐楚湘不禁有些踌躇。 旁边,听着两人之间对话的霍尔特教授,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接着轻声对身后的雇佣兵头子麦格劳说了几句话。 麦格劳点了点头,那张线条如岩石般坚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莫测的笑容,接着他跨前一步,同时从背上取下p18冲锋枪,将枪口对准了前方那个愚蠢的中年大华男子。 “fuck,sayordie。” 麦克劳冷冷地这么说了一句。 他不像霍尔特教授那样能说大华语,所以王二牛自然也听不懂这个高大地像头熊的白皮肤男人在说什么。 但是听不懂归听不懂,王二牛却瞬间明白了那个白熊般壮汉的意思。 王二牛年青的时候,也是一个好猎手。 他听不懂对方的话,但看懂了对方的眼神,野兽在发起攻击前都是这种眼神,残忍而凶暴。 只是那家伙用手中那三尺多长的奇怪的棍子对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觉得这带把手的短棍对付得了自己? 王二牛低头看了眼自己拿着的家伙,轻蔑地一笑,单手将手中的锄头举了起来。 老子一锄头就能把你掀翻! 同时王二牛挥了挥手另一只手,后面村里那些青壮年们顿时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那几个白皮肤的男人看去都又高又壮,应该不大好对付,但咱人多不是。 束观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到这边的,见状大惊失色,冷汗都都冒出来了。 二牛叔不知道对方手里拿的是什么,其他人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啊! 别看自己村里这边人多,人家只要手指一扣,几秒钟就能你们都突突了。 束观连忙一个箭步冲到了那名又美又飒的长腿妹子身前,一脸笑容地说道: “我带你们去啊!” 之所以选这个美女说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总不能直接对那强壮冷酷的白人男子用英文大喊: “s,isay,isay” 这个时候,徐楚湘本来正皱着眉头望向霍尔特教授,脸上有些薄怒的意味。 刚才因为想事情,她并没有听到霍尔特教授对那个麦克劳说的话,但此时麦克劳做的事情,让徐楚湘很生气。 她从没想过要威胁这些乡民生命的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麦克劳此时的行为,自然是来自霍尔特教授的示意。 在这一刻之前,徐楚湘一直是很尊敬霍尔特教授的,不仅是因为霍尔特教授是她老师的朋友,也是因为这十来天相处下来,霍尔特教授优雅的绅士风度,渊博的学识见闻,都让徐楚湘觉得这是一位可敬的长者。 可是此时发生的事情,让徐楚湘意识到,霍尔特教授终究是一个白人。 高高在上的白人! 自庚申之变后,就一直踩在大华国头顶上的白人! 徐楚湘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就在此时,她的身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带你们去啊!” 徐楚湘愕然抬头望去。 然后她看清了那张正凑近自己的脸。 下一刻,徐楚湘转过身,用手捂住嘴,狂呕不止。 /93htl 第二十九章 麻雀 束观成功地暂时阻止了一场即将发生的惨剧。 不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而主要靠他那张脸。 当他很突然地出现在徐楚湘等人的面前时,不仅是徐楚湘直接转过身去呕吐不止,就连那个看去坚硬冷漠地像块岩石的麦克劳,眼神都出现了一丝漂移恍惚,下意识的转开了视线。 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没有直接开枪了。 束观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这一刻,他突然很感激过往的十八年,桃源村的村民对自己的包容和忍让,特别是平常经常在一起的王大虎和张丫蛋他们,看来他们以前是真的不容易啊! 大概约十来秒钟之后,徐楚湘终于转回身来,她看去有些狼狈。 然后她开口问道: “你是……” 一般人对别人说话的时候,目光总是会本能地看向对方对方的脸。 徐楚湘也不例外。 于是她不得不再度捂住嘴干呕了几下。 “你是谁?” 忍着自己形象被全毁的恼怒,徐楚湘连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问站在她前面的那个年轻人道。 ……应该是年轻人,她刚才每看清,主要也是看不清,那一脸黑麻子,谁看得出来年纪,不过听声音好像是年轻人…… “我这村里的。” 前方再次响起那人的声音。 声音果然很年轻,而且居然还很好听。 “我知道那座道观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 束观很诚恳地说道。 他不得不诚恳,人家还举着枪呢。 “麻子!” 身后传来王二牛暴雷般的喝声: “你怎么可以带外人去那里!” 束观耷拉着肩膀转过身,苦笑了一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王二牛解释。 他总不能告诉王二牛人家几个人轻松就能把桃源村的人全部杀光。 那样他就更加无法解释了。 “二牛叔,我觉得带这些人去看看也没什么关系,仙人应该不会生气的。” 束观嬉皮笑脸地说道。 “应该?” 王二牛瞪了他一眼道: “如果这话是你瘸子爷爷说的,我信,这就带这些人上山,但你麻子说的还不行。” 束观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当一回村里人眼中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了,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二牛真的被人家杀了立威! 只是现在大家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怪了啊,特别是王大虎,站在他爹的身后,双手紧紧握着木棍,用一种又失望又痛苦又愤怒的眼神盯着自己。 盯什么盯!不知道我是在救你和你爹的命吗? 束观也瞪了他一眼。 就在此时,晒谷场上响起一阵清脆的枪声。 束观吓得一激灵,第一反应就是抱着头蹲了下去。 同时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终究还是开枪了吗? 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村庄,在老瘸子死了之后,也要被毁灭了吗? 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在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腥味。 血啊…… 束观蹲在地上,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摊开手掌,手掌中有几颗黑麻子,还有几缕殷红的液体。 是血啊…… 然后他站起来,准备拼命。 只是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王二牛也站着,王大虎也站着,村里所有人都站着,没有任何人死。 只不过所有人的神情都是那般的惊惧害怕。 几乎是在同时,天上啪塔啪塔有很多东西掉了下来,有一些就落在束观的脚边。 那是一些残破的麻雀的尸体。 束观回头望去,长腿妹子的手中拿着一把冲锋枪,枪口朝天,此时用一个很帅气的姿势将枪收了回来。 看来刚才是这妹子直接用枪将将天上飞过的一群麻雀扫了下来。 枪法不错嘛…… 束观莫名奇妙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徐楚湘单手举枪,枪口朝下,目光从前方那些一辈子都活在这山谷中的乡民脸上划过。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眼神坚定,语气坚定地对那些人说道: “我叫徐楚湘,乃是大华民国楚湘督军之女。” “我知道你们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山谷,肯定不知道督军是什么,甚至可能已经忘了官府的存在,没有关系,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们重新成为大华民国的一员。” “而现在,我以楚湘督军的名义命令你们,派人带我们去找到那座道观。” 说完之后,徐楚湘朝桃源村民们扬了扬手中的枪。 晒谷场上,一片死寂。 刚才这女子说的话,王二牛等桃源村民们基本都停不懂。 女子说得一点没错,别说什么督军,已经脱离外界近三百年,这里的人连官府的概念都已经没有了。 所以女子口中的大华民国,根本对他们没什么约束力。 以王二牛为首的一帮桃源村最能打的青壮年们,只是沉默的盯着女子手中那根奇怪的棍子,目光恐惧而迷茫。 他们同样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已经知道这东西的可怕。 这东西比他们狩猎用的弓箭,不知道可怕多少倍。 铛! 某一刻,王二牛手中的锄头落在了地上。 这位年过五十,依然腰板挺直,身体敦厚结实,夜夜能和媳妇来上一局斗地主的汉子,此时脸上不停地有冷汗淌下。 刚才他觉得自己靠一把锄头就能单挑那个白熊般的巨汉,现在才知道其实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如果不是麻子打岔,现在他们这些人可能都死光了! 见到乡民中那个为首汉子的模样,徐楚湘知道自己的威慑已经起作用了。 当然,这些人只要不是傻的,在见过枪支的威力之后,就不可能不屈服。 她徐楚湘,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刚才也不是真的束手无策,只是不想采取太激烈的手段而已。 徐楚湘冷冷地将手中的p18冲锋枪扔还给另一名雇佣兵,接着淡淡地对霍尔特教授说道: ”霍尔特教授,我们大华人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我知道你研究过我们大华的历史,那么就应该知道在我们大华,客人插手主人家的事情,是非常不礼貌的。” “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否则我无法再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霍尔特教授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道: “徐小姐,希望你能明白,我只是在解决问题,现在问题解决了,我自然会谨遵客人的礼仪。” 他的语气很平淡,并没有太多道歉的意思。 徐楚湘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了一阵无力感。 只能这样了,虽然她是楚湘督军的女儿,但对这些来自因吉丽帝国的白人,没有任何身份上的优势。 其实如果霍尔特教授真的要让麦考特杀几个乡民,达到最好的震慑效果,她徐楚湘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甚至她的父亲徐平西站在这里也无法阻止。 身后,那名穿着白色短褂黑色灯笼裤,精悍而矫健,安静到有些木讷的汉子,看着徐楚湘的眼中却是露出了一丝赞赏之色。 不愧是虎帅徐平西的女儿! 这件事情她处理地很好。 够干脆也够果断。 汉子的手指,悄悄从腰带间那些飞刀刀柄上放下。 而徐楚湘则是已经回头,昂着秀长白皙的脖颈,眼睛斜斜瞟着天空,目光闪躲,指了指束观道: “你,带我们去那座道观。” “啊!” 正在想事情的束观,吓了一跳。 /93htl 第三十章 舔狗 刚才束观确实是在想事情。 此时,此刻,此地,本来并不是适合想事情的地方。 只是刚才长腿妹子说的话,透露出来太多的信息。 外面的信息!这个世界的信息! 看着脚旁那些麻雀碎裂的尸体,束观立马就明白了长腿妹子这么做的用意。 不得不说,这是当时最好的办法。 既展示了她们拥有的力量,避免让桃源村的人错判了双方真实力量的差距而莽撞行事。 同时又保住了桃源村这些人的命。 这长腿妹子不但颜值一流,智商和决断力同样优秀地一塌糊涂。 接着,束观就听到了长腿妹子说的那些人话。 督军?大华民国? 除了名字不同,束观瞬间有种自己穿越到了二十世纪初期的地球华夏的感觉。 看来原来的那个大华天朝,已经灭亡了啊! 那么大华天朝是怎么灭亡的? 跟老秀才留下的笔记中,记载的那什么庚申之变有没有关系? 还有现在的大华民国,又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束观认真地看着长腿妹子和那个白人之间的交谈,脑筋飞速地运转着。 在这个小山谷中生活了十八年,现在终于看到了一丝出去的希望,饶不得他不用尽所有的努力去抓住这个机会。 前一世,束观不算那种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精,但大体的人情世故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此刻听着长腿妹子和那白人老头之间的对话,虽然只是短短地两句,但他依然听出了不少东西。 长腿妹子看去很强势,但其实好像没什么底气啊…… 因为如果这妹子真的有底气,刚才根本不用那么做, 拿着冲锋枪扫麻雀,本身就像是一种无奈地选择。 堂堂督军的女儿,在这几个白人面前,不得不委屈求全,这说明了什么? 看来那个大华民国,处境和穿越前华夏的某段历史时期很像。 就是不知道被别人欺负到什么程度了。 束观思绪飞转,迅速做出了一些判断。 然后他就听见前方响起一道清脆动听的声音,把束观从走神中唤了回来。 “你,带我们去找那个道观。” 对于长腿妹子的这个要求,束观一点都不抗拒。 其实就算长腿妹子不说,他也会主动要求。 因为想要离开桃源村,只能靠这些人把他带出去。 而想要人家带你,第一步,自然是要先接近人家。 “行!” 于是束观飞快地点了点头,接着顿了顿道: “不过今天不行。” “为什么。” 只见那长腿妹子皱了皱眉道。 “因为今天太迟了。” “要到那个道观所在的地方,要走很长一段山路,那山路非常难行,特别是最后的半程,太阳下山之后是根本走不了的。” “对了,我们这里太阳下山比较早,大概申时二刻就见不到日头了。” “所以要去那座道观,只能明天趁早。” 束观抬手指着已经移到晒谷场正上空的太阳,笑眯眯地对徐楚湘道。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真诚一些,笑容也真诚一些。 可惜,长腿妹子看都没看他一眼。 …… 因为必须明天清晨就上山,所以徐楚湘和霍尔特教授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晚就夜宿在这个山谷中,否则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 虽然因为霍尔特教授漠视他们大华人人命的事情,让徐楚湘心底有些气恼,但最终徐楚湘还是压下了这些不满。 一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另外也是毕竟最终没有真的死人,所以徐楚湘还是决定陪霍尔特教授走完这趟探险之旅。 至于回到荆城之后,她可不会再像原先那样热情地招待了,这几个白人该干嘛干嘛去。 她徐大小姐管不了这些白人做事,但不理会还是有资格的。 至于晚上的住宿问题,那个丑陋而古怪的麻脸青年,倒是第一时间就邀请她要不要住到他家里去。 麻脸青年表示他家里有三间房子,他一个人住,可以很宽裕地安排两个人。 徐楚湘自然想都没想地就拒绝了。 看着那样一张脸,她多呆一秒都觉得煎熬,怎么可能还会去人家家里。 而且像这种两百多年古人聚居的村庄,家里面肯定很不卫生,徐楚湘偶尔也会去荆城附近的乡下农村走走,见过农村中的情况,她徐大小姐宁愿睡帐篷,也不会去那种房子床铺上睡觉。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喜欢这个麻脸青年。 虽然这个麻脸青年是那群乡民中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愿意带她们去道观的人,但正因为这样,徐楚湘才不喜欢这个麻脸青年。 要知道那时候她还没掏枪呢。 出身军伍世家的徐大小姐,最看不惯这种没骨气的男人。 特别是这麻脸青年跟她说话时那种谄媚的语气,跟他那张麻脸一样令人生厌。 在荆城,这样的人徐楚湘见多了。 如果让束观知道当时徐楚湘心中所想,肯定会很委屈。 自己明明是真诚,怎么就变谄媚了呢。 总之,徐楚湘没有随他回村里住,束观第一次尝试讨好失败。 而霍尔特教授和那几个雇佣兵,也没有让桃源村的人安排房子给他们过夜。 这是因为那个麦克劳出于谨慎的建议:他们现在和这个村里的人关系并不友善,村子里的人只是震慑于他们武器的威力,不得不屈服而已。 如果他们睡到村子了,熟睡的时候很可能发生一些意外,不如就在村外的溪水边搭帐篷,以那里开阔的视野,以及他们几名雇佣兵的警觉性,别人很难偷偷靠近他们而不被察觉。 反正今天清晨出发前,早已做好了遇到各种情况的预案,也带足了整套的野外过夜的装备和物资。 作为一名资深的探险家,霍尔特教授自然不会忘了这种事情。 将野营装备从直升机上拿下,很快就在溪边搭好了几个野营帐篷。 搭好帐篷之后,霍尔特教授,助手詹姆,还有那几个雇佣兵,则是开始在帐篷外煮起了咖啡。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的束观,不禁有些怀念,自己也好久好久没有露过营了啊! 不过露营这种事,本来就是住在都市中闲得无聊的人才乐意折腾的事。 束观在桃源村生活了十几年,就从来没想过要跑到村子外面搭个帐篷睡觉,有家有暖烘烘的被窝不睡,非要跑野外去喂蚊子,那是脑子有病。 束观在离那些帐篷不远处的溪水中,摸了一条又大又肥的鲫鱼就回家了。 回到家中之后,他又搬出了家里一坛腌制最入味的蕨菜,从屋檐下挂着的腊肉上,割了最是肥瘦相间的一块肉,然后做了一锅鲫鱼腊肉蕨菜汤。 当揭开锅盖的时候,一股让人闻之垂涎三尺的香味,就飘满了整个小院。 束观深深地闻了一口,眼中露出满意的表情,今天这锅鲫鱼腊肉蕨菜汤,堪称他厨艺的巅峰之作了。 就算老瘸子还活着,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 老瘸子生前教过束观很多技能,但是要说束观学得最好的,既不是耕田种地,也不是捕鱼打猎,更不是绣花打铁,而是厨艺。 只有在这件事情上,他才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至于原因,一个是因为他自己的吃货属性,另一个原因则是上辈子在某音上刷过太过美食视频,在穿越前束观自己的厨艺本来就相当不错,毕竟作为一个孤儿,自己给自己做饭是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看着锅中雪白的鱼肉,暗绿色的蕨菜,红艳艳的腊肉,在金黄色的鱼汤中翻滚,束观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可惜,这锅鱼不是做给自己吃的。 束观拿了一个大竹筐,直接将鱼汤连锅装在竹筐中,接着拎着竹筐就出了家门,再次朝村外的小溪走去。 是的,这锅鱼汤他是给那个长腿妹子做的。 虽说那长腿妹子对他态度很冷淡,也没有答应跟他回家。 但束观准备继续去讨好那长腿妹子。 这跟追女孩子是一个道理,你总不能因为一个刚认识的女孩子对你冷淡点,拒绝了你一次就放弃。 上辈子又不是没当过舔狗! 想要人家把你带出去,你总要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让人家觉得你这人还蛮有用处的,到时候求她才有机会。 这一次束观准备展示的,就是自己的厨艺。 束观拎着大竹筐,一路小跑着跑向溪边。 鱼汤这东西就是要趁热喝,凉了就完全没味道了。 只是他刚来到溪边,却猛然顿了一下脚步,因为远远地束观就看见,那个名叫徐楚湘的长腿妹子,此时正坐在溪水旁一块光滑的大鹅卵石上,正和另外一个同样非常漂亮的少女聊着天。 丫蛋这丫头,怎么跑这里来了。 束观的心中升起一缕疑云。 /93htl 第三十一章 张丫蛋 坐在溪水旁和徐楚湘聊天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 虽然穿着土染的粗布裙子,样式简朴而无趣,但是依然无法遮掩那少女的美丽。 不过,这少女的美丽,和徐楚湘的美丽是完全不同类型的。 徐楚湘的美,是明人,是英姿飒爽,是自小锦衣玉食养出的贵气雍容,是学识和经历造就的大方自信。 如果说徐楚湘是一朵光彩夺目,万众瞩目的牡丹花,那么另外那名少女,就像是一朵长在深山,无人知晓的野花,但是同样美丽动人。 少女有着洁白如玉的肌肤,乌黑秀丽的长发,用木簪简单地扎着,清新而又自然,五官清秀脱俗,一身粗朴的褂裙之下,依然隐约可见动人的身体曲线。 如果说两个女子有什么相似之处,那就是两人的眉眼间,都有那么一丝倔强和骄傲,当然,各自骄傲的源头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位少女,就是张丫蛋,桃源村最好看的姑娘,也是这几年束观一直想娶来当媳妇的人。 只不过这一直是束观一厢情愿的事情就是了。 或许是小时候一见束观就吓得哇哇哭,在小丫头的心中留下了太多的心里阴影。 现在的张丫蛋依然不敢直视束观的脸,这样的两个人,自然是没办法一起生活的。 此时张丫蛋坐在徐楚湘的对面,神情有点紧张,但并不局促。 两人的声音随着傍晚的春风送进了束观的耳朵中。 “徐姐姐,那巧克力真好吃。” “我这里还有几块,等会你都带回去。” “徐姐姐,你说的外面的世界,真的有那种自己会在地上走的车子,有一拉线就能比油灯还亮的灯,有隔着十几里路都能说话的电话……” “是呀,张妹妹,外面还有很多东西,是你以前想都没有想到过的,那个世界很大很大,有很多很多人,每天都在发生着不同的事情。” “有很多不同的人,每天都发生不同的事情……” 山村少女的眼中,露出了无比憧憬的光芒。 远处,束观苦笑了一下,明白张丫蛋这丫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倒还真是不奇怪。 因为张丫蛋和宗长王二牛一样,是桃源村中少数几个会思考的人。 束观几年前曾经问过王大虎一个问题,就是他有没有想过从这里出去,王大虎的答案是他不敢想。 束观也问过张丫蛋这个问题,张丫蛋沉默了许久,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一直想。 人啊,一旦会思考,就会多了许多烦恼和痛苦。 特别是在桃源村这样的地方,如果你不用脑子活着,那会活的很幸福快乐。 但如果你想多了,就会活的无比痛苦。 对于这一点,束观自己就深有体会。 而在桃源村中,除了束观之外,张丫蛋或许是活得第二痛苦的人。 束观经常能能看到张丫蛋望着悬崖上方的天空,眼中闪过的那种渴望和不甘心。 束观知道她在渴望和不甘心什么。 桃源村中,也只有束观能看出,能明白张丫蛋的痛苦。 所以,对于张丫蛋此刻会出现在这里,束观就不那么奇怪了。 对于外面世界的渴望和好奇,在张丫蛋的心中,可能要远大于对这些外人的害怕畏惧。 至于两个美女之间是怎么说上话的,好像并不需要太奇怪。 束观现在奇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是怎么能听清那两个女人之间的交谈声的。 要知道他现在距离张丫蛋和那名叫徐楚湘的长腿妹子的距离,还有五六百米。 自己的听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束观不禁又想起了上午的时候,自己也是隔着很远的距离,看清了一张小小照片的内容。 还有无故掉落的麻子…… 自己的身体,应该是真的出问题了。 虽然从目前来看,这些问题都不是坏问题。 但有问题就是有问题。 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时候出问题的? 好像……是做了那个怪梦之后脸上的麻子就开始掉了…… 束观在原地茫然地呆了一刻。 上午的时候他时间想,此时他想了一下,但依然不是深思的时刻。 接着束观先放下竹筐,拿出了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布,将自己的脸蒙上,在脑后扎了个结,再重新拿起竹筐朝溪边走去。 什么是细节? 这就是细节! 舔狗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总之女神不喜欢的事情,一律不能做。 束观大步走到了溪边,然后听见长腿妹子正笑吟吟地对张丫蛋说道: “张妹妹,等这里的事情办好,要不你跟我回荆城,我带你去看电影,还可以带你去百货公司买很漂亮的衣服。” “真的吗?徐姐姐你愿意带我走吗?” “当然愿意啦,我从来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刚才和你聊了一会,觉得很投缘呢。” 听到两人交谈的束观,低头看了眼手中装着鱼汤的锅,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自己忙活了一下午,敢情还比不上丫蛋陪人家了一会天。 这时候溪水边的两位美女,也看到了走过来束观。 “麻子哥,你怎么来了。” 张丫蛋意外地喊了一声。 虽然束观脸上蒙着布,但张丫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至于徐楚湘,一开始看着一个用布蒙着脸的人朝他们走过来时,不禁吓了一跳正准备伸手探向腰间的枪套,就听见了徐丫蛋的呼喊,才知道原来是上午的那个满脸麻子青年来了。 看着对方脸上蒙的那块布,一缕难以抑制的笑容不禁浮现在徐楚湘的嘴角。 这么会揣摩人意,逢迎谄媚的家伙,如果去混大华官场的话,肯定能混成一号人物。 徐楚湘当然明白那麻脸青年在脸上蒙块布的原因,这让她不禁多看了那麻脸青年一眼。 事实上,这也是徐楚湘第一次正眼看束观。 然后徐楚啸有些惊讶的发现,如果不看头的话,那麻子居然是一个很顺眼,甚至可以说极为吸引异性的男子。 身高起码在一米七五往上,肩宽腰细,比例极佳,身型挺拔而矫健,却又不给人丝毫臃肿感。 可惜了…… 徐楚湘莫名有些惋惜。 脸上蒙着布的麻子,来到她们的身前,将手中竹筐放在地上,一道好听的属于少年的声音在布下响起。 “丫蛋,我们村里可从来没外客来过,两百多年了,这是第一回,客人就算不想住在村里面,咱也得好好招待一下不是,略尽地主之谊,这才是待客之道。” 一边说着,束观一边揭开了竹筐中铁锅的锅盖,然后一股浓郁至极的香味就弥漫了开来。 “蕨菜鲫鱼汤!好香!” 张丫蛋惊喜地呼喊了一声。 “是的,鲫鱼汤。姑娘,此处溪水清澈冰寒,水中孕育的鲫鱼肉质鲜嫩紧实,而提味的蕨菜,是山林中野生之物,采摘于前一年谷雨时节,正是万物勃发之时,木气最盛,采摘之后晾干,吸取太阳的精金之气,再封于黄泥老坛中,腌制月余方可取出食用。” “溪水之鱼,腌制之菜,放置锅中用大火炖煮,此一汤,集齐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属,所以又名元阳五行汤,不但味道鲜美,又能补气解乏。” “姑娘,请享用。” 束观将满满一大锅鱼汤端起,放在了徐楚湘面前。 徐楚湘呆呆地看着他。 说实话,徐楚湘刚才真的被这麻子的那段话惊到了。 如果说她现在是坐在荆城最着名的楚菜馆金福楼的贵宾包厢中,由那位据说曾中过大华天朝举人的店主亲自介绍菜肴,徐楚湘一点都不会惊讶。 但是这么一段雅致脱俗的话,却是从一个闭塞的山村中,一个奇丑无比的麻子的口中说出,却是很给人一种冲击感。 难道这个和外界隔绝了近三百年的山村中,还有人识字,还有人读书? 徐楚湘不知道的是,站在她对面的束观,此时在黑麻子和布两层遮掩下,脸上却是一脸羞惭。 刚才的那段话当然不是束观说的,他虽然认识繁体字,但绝没有说这么酸气十足的话的水平。 这段话,来自两百多年前的那位老秀才留下的笔记,是老秀才来到这个山谷之后,随手写的一篇鱼汤赋中的一段。 丫蛋都已经成功了,自己也要抓紧啊…… 所以束观很快就抛却了那点羞耻心。 当舔狗还要什么脸啊! /132htl 第三十二章 该怎么办 “真的很好吃,谢谢。” 徐楚湘意犹未尽地喝完了最后一滴鱼汤,然后客气地对那麻脸少年道了声谢。 “徐姐姐,麻子哥做的鱼汤,是村里除了瘸子爷爷外,做的最好的呢。” 在有着一个刚开始让徐楚湘忍俊不禁,笑了半天的名字的山村少女的极力推荐下,徐楚湘终究还是喝了麻子少年专门送来的鱼汤。 本来她以为这是一个青年,但是刚才张丫蛋跟她说了,麻子哥其实还没满十八岁呢。 不过在喝鱼汤前,韩叔还是很谨慎地表示让他先喝一口。 在尝了一口之后,这位平日安静木讷地像块磐石,却被父亲老是夸赞“养气之深,冠绝楚湘”的武林宗师,居然诧异地抬眼看了下那个山村少年,然后等了三十秒之后,韩彪朝徐楚湘点了点头。 “小姐,没问题。” 说话之时,韩彪却是又给自己舀了一碗鱼汤,动作竟是一点着急。 这倒让徐楚湘还真产生了一些期待。 于是她也尝了一口。 没想到尝了一口之后,她就根本停不下来了。 张丫蛋没有骗她,这鱼汤真的很好喝。 比家里的那位父亲花重金请来的楚菜名厨做的好喝,也比金福楼那号称荆城一绝的桂花鱼汤要好喝,甚至可以说是徐楚湘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鱼汤。 喝完之后,她向那麻子少年道了声谢。 她还是不喜欢这少年的人品,但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的厨艺真的很好。 而且喝汤的时候,张丫蛋还跟她说了一些那麻子少年的事情,这麻子少年是个被遗弃的孤儿,被村中一个老瘸子抚养长大的,现在还是她们村子里最能干的人,可不仅仅只是厨艺好之类的。 徐楚湘听了之后,略微同情之余,倒是也有点理解那麻子少年,任谁有着这样的成长经历,性格中总会有些刻意讨好周围人的倾向,否则怎么能在村子里生活下去。 而在张丫蛋介绍自己的时候,束观一直安静地站在边上,一副乖巧温良的模样。 吃完鱼汤之后,张丫蛋起身向徐楚湘告辞,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和爹娘商量,关于这位来自荆城的大小姐,愿意带自己离开这里的事情。 “麻子哥,你还不走吗?” 见到束观还站在那里,张丫蛋不禁问了一句。 “你先走,我把碗筷洗掉。” 束观已经准备将舔狗人设进行到底了。 刚才他并没有带自己家的碗筷来,因为想着徐楚湘肯定不会用,所以喝汤的碗都是那个像是护卫般的中年男人从帐篷中拿出来得。 此时束观不等徐楚湘说话,不由分说将地上的碗筷收拾起来,朝溪边走去。 就是不给你拒绝的机会。 女孩子脸皮薄,你为她做的事情多了,到时候再求她,总不好意思拒绝一些。 束观捧着碗筷,走到几十米外一处溪水平缓,适合蹲下来洗刷的石滩边。 或许是因为白天闹得有些不愉快,徐楚湘和韩彪两人的帐篷,距离霍尔特教那些白人之间的帐篷隔的有些远,此时束观选的地方双方帐篷的中间之处。 只见那个白人老者和另外一个斯文青年好像已经进帐篷休息了,只剩下三个强壮的白人大汉,围在篝火旁边,人人手中拿着一个酒瓶,正在喝酒聊天。 是在喝威士吗,好久没喝了呢……朝那边看了一眼的束观胡思乱想着,充满了对离开这个山谷之后的生活的憧憬。 出去时候,啤酒洋酒红酒都要来一遍,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夜总会是怎么样的,管的严不严…… 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束观一边将碗筷放下,刚蹲下身子,身后突然响起几声口哨。 束观回头望去,却是张丫蛋正朝村中走去,而那三个白人大汉,似乎有些喝醉了,正盯着张丫蛋窈窕的背影猛吹口哨。 束观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开始洗碗。 一边洗碗,他一边开始考虑等会是不是该开口问下徐楚湘,问她府上还要不要收厨子,自己可不光只是会烧鱼汤,拿手菜多着呢,保证你们以前吃都没吃到过。 不远处,那几个白人壮汉依然在喝酒聊着天,其间朝束观这边瞟了一眼,也没有在意,他们用的是因吉丽的语言交谈,自然不怕被束观听见。 一个生活在大华国原始森林中的村庄的人,又怎么可能听的懂他们说的话。 “刚才那女人不错。” “我还是比较喜欢我们西大陆的女人,上次在申城玩的那些叫什么瘦马的*女,没胸脯没屁股,根本让我提不起兴趣,不过大华的女人,皮肤倒是比我们西大陆的女人好多了。” “卡尔,你是提不起兴趣,还是你自己不行了,我倒是更喜欢大华女人,不像我们因吉丽的女人,到了床上就会浪叫,我更喜欢大华女人这种羞涩一些的感觉。“ “所以,拉森,这就是你一直喜欢强*的原因吗?” “呵呵呵,不错,征服的快感比做*本身更让我沉醉。而刚才那个女人,是我来到大华后,除了那个什么将军的女儿之外,最漂亮的女人,我现在就很有兴趣,所以我现在准备离开一下。” “拉森,你想干什么?” “头,我已经十几天没碰过女人了,小拉森现在很饥渴啊,哈哈哈哈。” “你最好不要惹事,霍尔特教授并不是很好说话的人,如果你破坏了他这次的事情,拉森,你相信我,他绝对会让你下地狱的。” “头,没事的,这里没有人能反抗我们,除非他们不怕死,如果真有不怕死的人,那他就只好死了,杀几个这种地方的野人,霍尔特教授应该不会怪我的!” 名叫拉森的白人大汉,仰头喝掉了瓶中剩余的威士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来他已经喝得很醉了。 远处,张丫蛋的身影刚刚走过村口的晒谷场,走进了村子中。 拉森嘿嘿怪笑了一下,踉踉跄跄朝那边追了过去。 “快点完事回来。” 麦格劳皱眉说了一句,却并没有阻止拉森的离开。 三个人中虽然以他为首,但毕竟不是以前在军队中的时候,三人之间更多是一种合作关系,有战斗的时候其他两人服从麦克劳的指挥,但在平常他对其他两人的行为却没多少约束力。 而且拉森说的没错,真出了事,杀几个大华人又有什么关系,特别是在这种深山中。 真的杀了人,那个将军的女儿也拿他们没办法。 于是麦格劳和另外一名同伴卡尔开始继续喝酒。 “头,要不要打个赌,拉森最多半个小时就回来了,我赌十镑。” “十五分钟,二十镑。” 两个人拿着离去的同伴某方面的能力开着玩笑,没有注意到在离他们十几米远处,那个背对着他们到了山村少年,身躯正微微发着抖。 束观蹲在那里。 脸上不停地有冷汗流下,急剧地喘气让蒙在脸上的那块布高高地鼓了起来,如果没有这块布,就可以发现他的脸色此时无比苍白。 连黑麻子都无法遮掩的苍白。 那两个白人以为他听不懂他们的交谈,但束观当然听的懂,而且因为他现在的听力似乎变得很好,所以刚才那几个白人大汉之间的交谈,每一个单词他都听得很清楚。 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束观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个离开的拉森是去干嘛了,可是他没有办法阻止,整个桃源村都没有人能阻止那个拉森做他想要做的事! 整个桃源村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法阻止那个拉森做他想要做的事! 因为他们有枪。 如果这几个白人带来的是手枪,甚或是步枪,束观此时会选择立刻回村,带着王大虎他们干死那个杂种。 死是肯定要死几个人的,但只要冲上去,就能把那个白人大汉剁成肉泥。 可惜对方拿的是冲锋枪。 束观刚才回头看了一下,很清楚地看见对方的腰间还别着几个弹匣。 而且束观现在也知道了,上午那三个白人大汉从直升机上搬下来的那几个木箱中装的是什么东西了,因为当时就是那几个白人命令他和王大虎他们把木箱搬到溪边来的。 木箱中装的,全是弹药! 就算他现在回村能想办法杀掉那个进村的白人大汉,但剩下的另外两个,能把他们全村都屠杀光! 所以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束观急躁地想大吼。 现在冲动地去救丫蛋,只是找死,帮不了丫蛋,只会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 可是到底该怎么办,才能阻止那个杂种,让丫蛋避免被羞辱的惨事发生! ……冷静点……再想想…… 对了,自己无法阻止,桃源村中没人能阻止,但还是有人可以阻止的。 束观霍然站了起来,捧起洗好的碗筷,朝徐楚湘的帐篷那边大步走去。 ……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因为听到了那几个白人的交谈,否则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听得懂,那么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朝徐楚湘的帐篷那边走去的时候,束观的脑筋飞速地转动着。 /93htl 第三十三章 飞刀 (上) 韩彪坐在一块平而大的鹅卵石上。 他的腰背并不是挺的很直,而是像一只即将捕食的猫一般微微弓着,肩臂放松,双手自然地垂在两侧,两腿膝盖之间张开一个拳头的距离,足尖触地,足跟则是虚抬离地一寸。 这是一个能让他随时站起来,或者是一跃而起的坐姿。 这也是一个看去很松弛的坐姿,但其实真要一直这么坐着,普通人恐怕坚持不了五分钟。 但韩彪已经这样坐了很久了,喝完鱼汤之后他就一直这么坐着,却没有任何不适吃力的表情。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那个山村少年收拾好碗筷,朝溪水边走去,若有所思。 他看这个少年也已经看了很久了。 当然并不是一直盯着别人看,但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跟在那少年的身上,观察着那少年的一举一动。 韩彪之所以这么关注那个少年,自然不是因为这少年的鱼汤做的好,而是因为他觉得少年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一种和谐至极的美感。 或许普通人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但是落在韩彪这样淫浸武技多年的高手眼中,却能看出那种奇妙的韵律感。 这么多年,韩彪只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见到过这种协调自然至极的肢体动作。 那个人就是燕京城中,号称杨无敌的那位太极拳大宗师。 少年时韩彪跟随父亲拜见过那位大宗师一次,而那位燕京武林第一人的风采,给年少的韩彪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多年之后都难以忘怀。 关于那种举手投足之间都保持某种和谐自然韵律,韩彪自己习武数十年,也遇到过一些妙不可言的机缘,却依然还做不到。 别看他现在坐在大石上,似动非动,静中蕴动,似是和身下的大石融为一体,同样有一种和谐的美感,但如果他真动了的话,那种和谐感马上就会消失。 距离那种境界,他还差那么一点意思。 但是这个少年却做到了,不管是动是静,都处在那种和谐自然的状态中。 可是在这个少年身上,韩彪却又看不出任何修炼武技的痕迹,这同样瞒不过他的眼睛。 如果这是一种天生的本能的话,那这个少年就了不得了。 这一刻,韩彪想着这次回去前是不是该跟小姐提一下,能不能将这个少年也带离山谷,因为他突然动了收徒的念头。 虽然那少年已经过了最佳的习武年龄,但有那种天赋在,未尝达不到武技巅峰的神变之境,成为下一个杨无敌。 不过这件事情还要再等等,这两天先仔细观察一下那少年的品性,收徒弟是大事,习武天赋是一部分,品性是另一部分。 对韩彪来说,更看重的还是品性。 韩彪看着那少年捧着碗筷走到溪边,蹲下来开始洗碗,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那几名来自西大陆的雇佣兵,正围着篝火喝酒聊天。 两边隔了五六十米远的距离,如果不是大喊大叫的话,普通人是听不到那边的谈话声的,不过韩彪却隐约能听见一些。 他毕竟距离神变境只有一步之遥的高手,体内的内劲已经练至达到身躯的每一寸末梢,听力比普通人自然好不少。 不过听见归听见,韩彪却是听不懂那几个来自因吉丽的白鬼子在聊什么,他也不怎么在意。 然后韩彪收回了目光,对旁边的徐楚湘说道: “小姐,天色不早,你累了一天了,要不早点到帐篷里面休息。” 徐楚湘同样坐在一块大而平滑的鹅卵石上,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波浪卷长发如瀑般垂下,将那种明艳动人的脸庞半遮半掩。 她的脸上一片宁静,静静地看着溪水那轮同样宁静的明月。 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完全放空一切,真正平静的情绪了。 徐楚湘突然决定,以后要找时间多来来这个远离俗世的山谷,把父亲也带来,让他好好休息几天,不要老是忙那些军国大事。 听到韩彪的话,徐楚湘抬起头来,对这位父亲让自己必须称为韩叔的中年男子笑了笑道: “韩叔,没事的,我本来就睡的晚,更别说在这野外,更是没有睡意,我还想欣赏一下这空山夜月的美景呢,要不韩叔你先去休息。” 徐楚湘并不是客气,她确实是一个夜猫子,平常不到凌晨一两点是不会上床睡觉的。 不过她迟睡的原因,倒不是和荆城那帮纨绔子弟一样,终夜享乐狂欢,而是因为工作,像她这样的建筑设计师,更喜欢在安静的晚上工作,特别是这半年以来,为了那个她策划了很久的大项目,更是经常熬夜绘图纸到通宵。 “我今天就不睡了,晚上我会一直守在小姐你帐篷外。” “那太辛苦了,韩叔你还是睡一下。” “不用了,小姐,我是习武之人,几天不睡也没关系的,等会闭目调息一下就行。” 习武还有这好处吗? 那自己要不要也练一下…… 徐楚湘的脑中莫名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她从小像男孩子一样野,不爱琴棋书画,喜欢的是射击,骑马,但却没有学过武,虽然小时候父亲的身边,也有不少精通武术的护卫,但徐楚湘却没什么兴趣。 因为她觉得练武术没什么用,功夫练得再好,在现代枪械面前又有什么用,就像百余年前的那些拳民,平日一个个号称刀枪不入,但是真正面对机枪扫射的时候,却只能像镰刀下的稻草般被收割生命。 所以徐楚湘以前从没想过要练武。 她也很不解父亲为什么要让韩彪这样一个人当自己的贴身护卫。 徐楚湘其实在这次来神农架之前,和韩彪并不熟悉,因为韩彪并不是她小时候就已经跟在父亲身边的老人。 韩彪是在她出国留学那段期间,成为父亲的贴身护卫的,她回国后见到时,父亲也没有过多介绍,只说了一句话。 “以后叫韩叔,他不是我的属下,而是我的兄弟。” 徐楚湘的目光落在韩彪腰间那条插满飞刀的牛皮腰带上,她从来没见过这位韩叔佩枪,而像父亲以前的护卫,虽然也有武术高手,但都是会用枪的。 “韩叔,你不喜欢用枪吗?” 于是徐楚湘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不怎么会用枪,学是学过,但总打不准。“ 韩彪得回答让徐楚湘有些没想到。 “那韩叔你如果遇到用枪的敌人怎么办?” “用飞刀啊!” 韩彪指了指腰间的皮带。 “难道韩叔你的飞刀比子弹还快?” 徐楚湘不可思议地再问道。 容貌普通,神情木讷的汉子,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没有回答徐楚湘到底是他的飞刀快还是子弹快,而是用了另外一个答案。 “如果有人在我背后开枪,那么不管我用飞刀还是用枪,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如果敌人站在我的身前,那么他没有机会开枪。”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徐楚湘眨了眨眼。 她没有见过这个韩彪出手,但父亲应该见过,否则以父亲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哪会那么轻易跟人家称兄道弟的。 “韩叔,你认为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 然后徐楚湘又问了一个问题,她觉得韩彪这样的江湖人物,自然见多识广一些,或许会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 这一次,韩彪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徐楚湘的问题,而是有些神情古怪地道: “我不知道。” 他没有说自己认为有还是没有,只是说不知道。 说话的时候,韩彪的眼神微微恍惚了一下,他的思绪回到了几年前,想起了救了他一命的那个木姓年青人。 当时韩彪已经是楚湘两洲武林中无可争议的第一高手了,但是在那个年青人面前,他却觉得自己像小童般无力。 可惜,在他百般哀求下,那木姓青年虽然教了他一点东西,却不肯真正收他为徒。 就在韩彪想着几年前的往事的时候,那个长了一脸麻子的山村少年回来了。 韩彪的目光微微一闪,有些奇怪。 那少年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他的动作,失去了刚才那种行云流水般的自然。 /93htl 第三十四章 飞刀(下) 束观走回来的时候,尽可能让自己看去正常一些,徐楚湘朝他点了点头道: “辛苦你了,谢谢,你可以回去了。” 束观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一刻,虽然他内心焦急如焚,但脑袋却突然变得无比清醒。 他像是很自然地将碗筷放下,接着不经意般地问了一句道: “徐姑娘,你们来我们这里找仙人观,是不是真的想找到那位仙人啊?” 徐楚湘抬头看了他一眼,毕竟刚喝了人家的鱼汤,而且这少年还很殷勤地把碗给洗了,此时自己总不能太拒人千里之外,于是徐楚湘微微笑笑了下道: “那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仙人,你觉得你们两百多年前的祖先,真的是被仙人送到这个山谷中来的吗?” 束观摸了摸脑袋,表现地像一个正常的乡下淳朴少年般道: “我不知道,村里没人见过那位仙人,不过,我们有位祖先,把当年他们遭逢仙人的事情,详细地记了下来,那份笔记一直保留在我们村中呢。” 徐楚湘顿时眼睛一亮。 说实话,她对于到底有没有仙人存在,也真的很好奇,否则这次她就不会跟随霍尔特教授来这里,也不会刚才问了韩彪那个问题。 可惜施子彬的手稿已经被遗失了,没想到这山村中还有一份见过那仙人的目击者的文字记录,这顿时让徐楚湘兴趣大增。 “在哪里?” “就在我们村的祖祠中,徐姑娘你想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 束观笑着说道。 只是他的笑声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快答应,快答应,再迟就来不及了。 束观的心中焦急地催促着。 徐楚湘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表,才九点出头点,对于自己这经常深夜一两点才睡的夜猫子来说,却是还很早。 “那麻烦你带我去看看。” 徐楚湘站了起来。 …… 走过晒谷场,走进村口,束观的脚步越来越快。 他现在当然不是带徐楚湘去桃源村的祖祠,而是往张丫蛋家的方向走。 刚才束观就已经想过了,那个拉森想要对张丫蛋不利,也不会直接在路上就下手,毕竟只要张丫蛋一喊,村里的人都能听见,那个拉森肯定也不会想把事情闹这么大。 最大的可能,那个拉森应该是尾随丫蛋到家,才会进门对丫蛋下手。 还好,丫蛋的家离村口不远,马上就要到了。 跟在他身后的韩彪眼中有些疑惑,从少年的脚步中,他能察觉到这少年此时的心很乱。 就在韩彪想要开口问一下那少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的时候,前方的房屋中传出一声枪响,打破了这个村庄夜晚的宁静。 韩彪还来不及想为什么村子里会有枪声响起,就看见那少年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以一种让韩彪都看得有些心惊的速度,冲到了枪声传出的那栋房屋前,直接撞向了大门。 只听咔嚓一声,顶在门后的粗若儿臂的门栓被撞成两段,甚至厚厚的木门也被撞得像是纸片般碎裂开来。 韩彪微微一怔,没料到那个少年的力气如此之大。 要震断那根门栓不能,有个七八年外家功夫的习武之人都可以做到。 但要把整扇木门撞成碎片,除非是二十年以上功夫的八极拳宗师,用铁山靠这样的大杀招,或许才能办到。 就在韩彪这一恍神之际,房屋之内再度响起一声枪响。 韩彪的脸色一变。 “小姐,你呆在外面别进去。” 他大吼一声,丹田劲发,双臂张开,两腿微微曲膝,接着双脚猛然蹬地,脚下的石板上骤然出现了几道龟壳般的裂缝。 下一刻,韩彪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或许说飞夸张了一些,但是此时韩彪的身躯确实是想一头扑扇着翅膀的大鹅一般,往前跃出了十几米的距离,然后在他身躯落下的一刹那,韩彪深深吸了口气,再次以足蹬地,于是他的身躯又“飞”了起来,飞进了那栋房屋之中。 刚才韩彪所站之处,距离这栋房屋有二十余米的距离,然后他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就跨越了这二十余米的距离,几乎是紧随在那乡村少年的身后,冲进那栋房屋之中。 八步赶蝉! 一种失传已久的内家拳轻身功夫。 最早的时候,韩彪在燕京杨无敌的口中,听说过以前有这么一门功夫,但是如今已经再没有人会了。 直到几年前他遇见那个姓木的年轻人,对方教了他一些东西,其中就包括这门大华武林中原本再无人会的八步赶蝉轻功。 而在那个木姓青年的口中,这却只不过是最粗浅的东西。 “我这个人,最受不了别人求,算了,那就教你几样最粗浅的技法,能不能练成,能练到什么程度,看你自己的造化。” 这是当时那位木姓青年对他说的原话。 …… 韩彪冲进了屋内。 入门的一刹那,他看到的屋中的景象是这样的: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倒下血泊之中,看不清容貌。 刚才那个和小姐相谈甚欢的美丽的山村少女,此时衣衫凌乱的被人按在地上,拼命挣扎着。 按着那少女的,是一名白人大汉,韩彪依稀记得好像叫什么拉森的。 拉森一只手按着少女,另一只手中拿着冲锋枪,脸上挂着狞笑,枪口朝前,手指放在扳机上,正准备扣下去。 他枪口对准的,是刚刚比韩彪先一步冲进来的那个麻脸少年。 麻脸少年似乎很愤怒,正像一头猛虎般冲向拉森。 这就是韩彪“飞”进屋中那一刹那看到的景象。 在江湖上过了几十年刀头舔血的亡命生涯,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九死一生险境的飞刀韩彪,在这一个刹那之后的下一个刹那,就想好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以及那些事情的顺序。 韩彪猛然吐气,口中再次发出一声春雷绽响般的大吼。 正是这一声吼,让本来正准备扣下扳机的拉森身躯一真,扣动扳机的手指就慢了那么一点。 人在空中的韩彪,左脚一脚蹬在门框上,身躯骤然变向,加速,眨眼间超越了那个麻子少年,落在少年的侧前方。 然后韩彪抓住少年的手臂,往旁边一带。 另一只手则落在了腰间皮带上,用拇食中三指捏住了一柄飞刀的刀柄。 与此同时,那个拉森已经从韩彪刚才的那声大喝中回过神来,不过他的眼中依然充满了红丝,有这浓浓的疯狂和醉意。 他本来就是喝了很多酒过来的。 而大华人在他们白人的眼中,几乎都长一个模样,所以此刻出现在屋内的两个人他根本没认出是谁,甚至没有认出韩彪的身份,只当时这个村中闻声赶来的村民。 拉森毫不犹豫都扣下了扳机。 “去!” 在拉森扣下手指的同一刹那,韩彪口中发出了第三声大喝,捏住飞刀的手臂猛然向前一扬,手腕轻抖。 一道白光自韩彪指间飞出。 拉森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两件事,是同时发生的。 再接下来发生的,是“笃”地一声,一柄飞刀出现在对面的墙壁上,深深地插进墙壁中,只露出一个刀柄。 然后是拉森手中的冲锋枪,掉落在了地上,却是已经从枪口处开始,从中齐齐断为了两半,同时掉落的还有拉森的一根手指。 一刀,直接将钢铁打造的枪管都劈裂了,可以想象韩彪这一飞刀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不久之前,韩彪对徐楚湘说过,当他之面,没人可以对他开枪。 韩彪确实没有吹牛。 或许他的飞刀没有子弹快,但是他出刀的速度比正常人开枪的速度快很多。 拉森抱着断了手指的手掌在地上痛呼打滚,韩彪却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刚才他本来想直接卸下那个白人雇佣兵一只手掌的。 至于最后只切断了对方一根手指,不是韩彪突然改变了主意,而是因为刚才他本来想把那少年拉到自己身后,没想到是居然没有拉动。 正是因为这个误判,让他出刀的发力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以至于最终只切下了那白人雇佣兵的一根手指。 “爹!“ “娘!” 终于从拉森魔掌下解脱的山村少女,挣扎着站了起来,顾不上整理衣物,口中悲呼一声,朝躺在血泊中的那对男女尸体跑了过去。 韩彪的眉头顿时一皱,冷然看向了那个还在地上嚎叫的白人雇佣兵。 入门奸*,杀人父母,该死! 他在想着是不是直接一飞刀将这个白人雇佣兵杀了。 就在此时,他手掌间传来一股巨力,却是那麻子少年挣脱了他的手,朝那少女走了过去。 …… 束观沉默地走到张丫蛋身边,将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的张丫蛋搂进了怀中。 就像老瘸子下葬的时候,张丫蛋也搂着他一样。 这些年来,束观一直渴望出去,又或者期待外面的人能发现这个隐藏在群山中的小山村。 现在,外面的人来了。 于是桃源村,再不是世外桃源! 束观的心情再没有半点今天上午以来,那种看到可以出去希望的兴奋,只剩下一片黯淡。 然后他低下头,在丫蛋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我不会让他们离开这个山谷。” /132htl 第三十五章 决裂与不杀 “徐小姐,我很遗憾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霍尔特教授,这件事情,光是说一句遗憾就可以结束的吗?” 枪声惊醒了桃源村的夜晚,很快所有人都来到了枪声响起的地方。 桃源村的村民惊慌地跑来了,霍尔特教授也带着詹姆,麦克劳,卡尔几人过来了。 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双方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王二牛领着村民,团团围在了张丫蛋家屋外,用愤怒仇恨的目光盯着那些外面来的人。 麦格劳和卡尔两人拿着冲锋枪,冷漠的看着四周的村民,拉森站在两人中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自己包扎着伤口。 韩彪终究是没有下手杀他。 如果是还在跑江湖的时期,韩彪毫不犹豫地就会给那家伙一飞刀。 但是他现在身份不同了,在徐平西身边呆了几年,见识了很多事情,很清楚贸然杀死一个白人会有什么后果,也会给徐平西带来多大的麻烦。 除非,他能把霍尔特教授一行人全部杀了,然后再毁尸灭迹。 可是杀人的是拉森,为了杀拉森去将其他不相干的人全部杀死,韩彪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徐楚湘和霍尔特教授面对面地站着,徐楚湘的脸上同样是一片愤怒之意。 “徐小姐,你冷静一下,拉森也已经付出代价了。“ “代价?一根手指吗?他可是杀了两个人,两条人命难道用一根手指就可以偿还吗?” “那徐小姐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杀人偿命,不管是在东大陆,还是西大陆,都是一样的,这个雇佣兵,必须以谋杀罪受到审判!” “审判拉森?谁来审判?你的父亲吗?” 霍尔特教授淡淡一笑道: “徐小姐,你不要忘了我们因吉丽帝国的公民,在你们大华国拥有治外法权,你审判不了拉森,你的父亲也审判不了,甚至你们大华国的总统也没有权力审判。” “而你在我们因吉丽留过学,应该很清楚,治外法权是我们因吉丽帝国在你们大华国的核心利益,挑战它等于就是在挑战我们因吉丽帝国的尊严,以及在这个国度确立了两百多年的秩序。” 徐楚湘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很清楚霍尔特教授说的是事实,一个很冰冷的事实。 因吉丽人不管在大华国做什么事情,都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这是庚申之变之后,在大华国延续了两百多年的铁则。 徐楚湘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那个犹自在屋中,抱着亲人尸体痛哭的少女,心中叹了口气。 只能在其他方面给这个少女一些补偿了,比如将她带离这个偏僻的山村,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之类的。 然后徐楚湘转回头,同样冷淡地对霍尔特教授说道: “上午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希望不要再发生同样的事情,看来教授先生你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那么我也要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不能再为你们提供任何帮助了。” “这件事情我会跟老师解释的。” 霍尔特教授盯着徐楚湘看了一会,叹了口气道: “徐小姐,你确定吗?” “我很确定,我的家教不允许我和伤害过大华人的白人成为朋友。” “所以,我现在要离开了。” 霍尔特教授耸着肩膀摊了摊手道: “徐小姐,我再次向你道歉,很遗憾事情闹到了这一步。你要离开我没有权力阻止,但是那两架直升机,必须要留下来。” “你知道的,我们有五个人,一架直升机是不够的。” 徐楚湘猛然一怔。 没有直升机,她们又怎么能离开这个被悬崖包围的山谷。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么徐小姐你们暂时还是只能跟着我们。” 霍尔特教授很优雅地挥了挥手,麦格劳和卡尔立即调转枪口,对准了徐楚湘和韩彪两个人。 徐楚湘的心沉了下去。 霍尔特教授的神情动作语气依然那么优雅绅士,但做的事情却是那般的冷漠无情。 就像西大陆那些强国这几百年来对大华国做的事情一样。 徐楚湘苦涩的笑了一下,自己在雾都生活了四年,看来是被那里的文明和自由迷惑了,忘了那些人本质上都是强盗。 “小姐,放心。” 徐楚湘的耳边响起韩彪沉稳的声音。 在她身后,韩彪像微微弓着腰,双手已经放在了腰带之上,一手捏住了一柄飞刀。 他的左右手同样灵活而强大,当他做好准备的时候,没人有机会在他面前开枪。 这就是徐平西请他成为自己贴身护卫的原因。 只是韩彪刚刚说完这句话,霍尔特教授的目光就转向了他。 “这位先生,请你保持现在的姿势,不要再动了,我的学生此时这拿着枪,在你后面指着徐小姐的脑袋。” 这一次,霍尔特教授是直接用大华语对他说的。 韩彪猛然一眯眼。 但是他没有回头,不管那白人老头说的是真是假,这一刻他都不能回头。 然后只听那霍尔特教授继续说道: “我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探险家,相信我,我杀过的人,绝不会比麦克劳少,经历过的危险远远超出你们的现象,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不过那时候我们是同伴,所以我很欢迎队伍中有你这样的强大的人存在,那会让我这次探险更加安全,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而且刚才拉森也跟我说过了,他的手指是怎么断的,你觉得我会对你没有防备吗?” “所以如果你想徐小姐不受伤害的话,那就站在那里不要动,什么事情都不要做。” “麦克劳,你过去把他腰间的那条皮带解下来。” 麦格劳狞笑了一声,朝韩彪走了过来。 韩彪站在那里没有动。 麦格劳来到他的身前,一手拿枪指着韩彪的脑袋,一手抽出了一柄匕首,将匕首从韩彪的腰带间插了进去,冷冷地盯着韩彪的眼睛。 “你切下了我兄弟一根手指,或者我也应该在你身上割一刀。” 麦格劳用因吉丽语说了这么一句。 韩彪听不懂他地话,但明白白人大汉的意思。 他夷然无惧和对方对视着。 “麦格劳,不要杀他。” 此时霍尔特教授的声音响了起来。 麦格劳脸上戾气一闪,接着手中匕首猛地向外一拉,韩彪腰间的皮带就落在了地上,麦格劳一脚将插满飞刀的皮带踢进了路边的水沟中。 紧接着,麦格劳又狠狠地一拳打在韩彪的小腹处。 韩彪身体微微一晃,口中发出一声闷哼。 不得不承认,麦克劳的这一拳真的很重,毕竟是他曾经是因吉丽帝国第三高地兵团最精锐的战士,现在也是西大陆赫赫有名的佣兵王般的人物。 但韩彪依然挺直不动。 “你的拳头,像娘们似的。” 他轻蔑地超那个强壮的白人大汉嘲笑了一下。 麦格劳同样听不懂韩彪的话,但也同样能从韩彪的那个笑容中表达的意思,于是发出了一声怒吼,准备给这个桀骜的大华人再来一拳。 “够了,麦格劳,他们的身份特殊,和普通的大华平民不一样,真伤害了他们,我们也有麻烦。” 霍尔特教授制止了麦格劳,然后微笑对徐楚湘说道: “徐小姐,真是抱歉,我不得不暂时剥夺你的自由,但我保证,只要你们不反抗,我绝不会伤害你们。” “麦格劳,把他们带到帐篷中去,今天晚上好好看着他们,不能让他们走出帐篷一步。” 麦格劳晃了晃手中的枪,示意徐楚湘和韩彪自己朝村外走。 离去之前,徐楚湘冷冷地对霍尔特教授说了一句。 “教授先生,你真的准备好承担这么做的后果了吗?可能你不解我父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如果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他绝不会让你轻易离开大华的。” 霍尔特教授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道: “为了这次探险,我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徐楚湘冷哼了一声,大步朝村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霍尔特教授的眼中,露出了一种古怪诡异的神情。 “因为这一次探险,对我真的很重要啊……我这几十年追求的事情,可能都能在那座道观中找到答案!” 霍尔特教授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低低自语。 “呵呵,如果我成功了,我还会怕一个大华的军阀么。” …… 束观在屋中看着屋外发生的一切。 张丫蛋伏在他怀中缀泣,这位内心很骄傲的少女,此刻看去是那般的可怜无助。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找那些外人的,才害死了爹娘……” “……都是我的错……” 她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话。 束观摸了摸她的头发,沉声说道: “不,丫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罪恶,而责怪惩罚自己。” 束观盯着张丫蛋的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抬起眼,看着那几名此时正离去的白人,特别是盯着那个名叫拉森的雇佣兵。 刚才那个拉森受伤的时候,束观其实是有机会杀死对方的。 但束观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原因和韩彪一样,要么不杀,要杀就要把那些白人一起杀死,否则会给桃源村带来更大的灾难。 “等上山……” 和霍尔特教授一样,束观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对着自己说了这么一句。 /109htl 第三十五 决裂与不杀(改) “徐小姐,我很遗憾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霍尔特教授,这件事情,光是说一句遗憾就可以结束的吗?” 枪声惊醒了桃源村的夜晚,很快所有人都来到了枪声响起的地方。 桃源村的村民惊慌地跑来了,霍尔特教授也带着詹姆,麦克劳,卡尔几人过来了。 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双方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王二牛领着村民,团团围在了张丫蛋家屋外,用愤怒仇恨的目光盯着那些外面来的人。 麦格劳和卡尔两人拿着冲锋枪,冷漠的看着四周的村民,拉森站在两人中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自己包扎着伤口。 韩彪终究是没有下手杀他。 如果是还在跑江湖的时期,韩彪毫不犹豫地就会给那家伙一飞刀。 但是他现在身份不同了,在徐平西身边呆了几年,见识了很多事情,很清楚贸然杀死一个百人会有什么后果,也会给徐平西带来多大的麻烦。 除非,他能把霍尔特教授一行人全部杀了,然后再毁尸灭迹。 可是杀人的是拉森,为了杀拉森去将其他不相干的人全部杀死,韩彪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徐楚湘和霍尔特教授面对面地站着,徐楚湘的脸上同样是一片愤怒之意。 “徐小姐,你冷静一下,拉森也已经付出代价了。“ “代价?一根手指吗?他可是杀了两个人,两条人命难道用一根手指就可以偿还吗?” “那徐小姐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杀人偿命,不管是在东大陆,还是西大陆,都是一样的,这个雇佣兵,必须以谋杀罪受到审判!” “审判拉森?谁来审判?你的父亲吗?” 霍尔特教授淡淡一笑道: “徐小姐,你不要忘了我们因吉丽帝国的公民,在你们大华国拥有治外法权,你审判不了拉森,你的父亲也审判不了,甚至你们大华国的总统也没有权力审判。” “而你在我们因吉丽留过学,应该很清楚,治外法权是我们因吉丽帝国在你们大华国的核心利益,挑战它等于就是在挑战我们因吉丽帝国的尊严,以及在这个国度确立了两百多年的秩序。” 徐楚湘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很清楚霍尔特教授说的是事实,一个很冰冷的事实。 因吉丽人不管在大华国做什么事情,都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这是庚申之变之后,在大华国延续了两百多年的铁则。 徐楚湘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那个犹自在屋中,抱着亲人尸体痛哭的少女,心中叹了口气。 只能在其他方面给这个少女一些补偿了,比如将她带离这个偏僻的山村,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之类的。 然后徐楚湘转回头,同样冷淡地对霍尔特教授说道: “上午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希望不要再发生同样的事情,看来教授先生你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那么我也要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不能再为你们提供任何帮助了。” “这件事情我会跟老师解释的。” 霍尔特教授盯着徐楚湘看了一会,叹了口气道: “徐小姐,你确定吗?” “我很确定,我的家教不允许我和伤害过大华人的白人成为朋友。” “所以,我现在要离开了。” 霍尔特教授耸着肩膀摊了摊手道: “徐小姐,我再次向你道歉,很遗憾事情闹到了这一步。你要离开我没有权力阻止,但是那两架直升机,必须要留下来。” “你知道的,我们有五个人,一架直升机是不够的。” 徐楚湘猛然一怔。 没有直升机,她们又怎么能离开这个被悬崖包围的山谷。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么徐小姐你们暂时还是只能跟着我们。” 霍尔特教授很优雅地挥了挥手,麦格劳和卡尔立即调转枪口,对准了徐楚湘和韩彪两个人。 徐楚湘的心沉了下去。 霍尔特教授的神情动作语气依然那么优雅绅士,但做的事情却是那般的冷漠无情。 就像西大陆那些强国这几百年来对大华国做的事情一样。 徐楚湘苦涩的笑了一下,自己在雾都生活了四年,看来是被那里的文明和自由迷惑了,忘了那些人本质上都是强盗。 “小姐,放心。” 徐楚湘的耳边响起韩彪沉稳的声音。 在她身后,韩彪像微微弓着腰,双手已经放在了腰带之上,一手捏住了一柄飞刀。 他的左右手同样灵活而强大,当他做好准备的时候,没人有机会在他面前开枪。 这就是徐平西请他成为自己贴身护卫的原因。 只是韩彪刚刚说完这句话,霍尔特教授的目光就转向了他。 “这位先生,请你保持现在的姿势,不要再动了,我的学生此时这拿着枪,在你后面指着徐小姐的脑袋。” 这一次,霍尔特教授是直接用大华语对他说的。 韩彪猛然一眯眼。 但是他没有回头,不管那白人老头说的是真是假,这一刻他都不能回头。 然后只听那霍尔特教授继续说道: “我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探险家,相信我,我杀过的人,绝不会比麦克劳少,经历过的危险远远超出你们的现象,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不过那时候我们是同伴,所以我很欢迎队伍中有你这样的强大的人存在,那会让我这次探险更加安全,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而且刚才拉森也跟我说过了,他的手指是怎么断的,你觉得我会对你没有防备吗?” “所以如果你想徐小姐不受伤害的话,那就站在那里不要动,什么事情都不要做。” “麦克劳,你过去把他腰间的那条皮带解下来。” 麦格劳狞笑了一声,朝韩彪走了过来。 韩彪站在那里没有动。 麦格劳来到他的身前,一手拿枪指着韩彪的脑袋,一手抽出了一柄匕首,将匕首从韩彪的腰带间插了进去,冷冷地盯着韩彪的眼睛。 “你切下了我兄弟一根手指,或者我也应该在你身上割一刀。” 麦格劳用因吉丽语说了这么一句。 韩彪听不懂他地话,但明白白人大汉的意思。 他夷然无惧和对方对视着。 “麦格劳,不要杀他。” 此时霍尔特教授的声音响了起来。 麦格劳脸上戾气一闪,接着手中匕首猛地向外一拉,韩彪腰间的皮带就落在了地上,麦格劳一脚将插满飞刀的皮带踢进了路边的水沟中。 紧接着,麦格劳又狠狠地一拳打在韩彪的小腹处。 韩彪身体微微一晃,口中发出一声闷哼。 不得不承认,麦克劳的这一拳真的很重,毕竟是他曾经是因吉丽帝国第三高地兵团最精锐的战士,现在也是西大陆赫赫有名的佣兵王般的人物。 但韩彪依然挺直不动。 “你的拳头,像娘们似的。” 他轻蔑地超那个强壮的白人大汉嘲笑了一下。 麦格劳同样听不懂韩彪的话,但也同样能从韩彪的那个笑容中表达的意思,于是发出了一声怒吼,准备给这个桀骜的大华人再来一拳。 “够了,麦格劳,他们的身份特殊,和普通的大华平民不一样,真伤害了他们,我们也有麻烦。” 霍尔特教授制止了麦格劳,然后微笑对徐楚湘说道: “徐小姐,真是抱歉,我不得不暂时剥夺你的自由,但我保证,只要你们不反抗,我绝不会伤害你们。” “麦格劳,把他们带到帐篷中去,今天晚上好好看着他们,不能让他们走出帐篷一步。” 麦格劳晃了晃手中的枪,示意徐楚湘和韩彪自己朝村外走。 离去之前,徐楚湘冷冷地对霍尔特教授说了一句。 “教授先生,你真的准备好承担这么做的后果了吗?可能你不解我父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如果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他绝不会让你轻易离开大华的。” 霍尔特教授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道: “为了这次探险,我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徐楚湘冷哼了一声,大步朝村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霍尔特教授的眼中,露出了一种古怪诡异的神情。 “因为这一次探险,对我真的很重要啊……我这几十年追求的事情,可能都能在那座道观中找到答案!” 霍尔特教授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低低自语。 “呵呵,如果我成功了,我还会怕一个大华的军阀么。” …… 束观在屋中看着屋外发生的一切。 张丫蛋伏在他怀中缀泣,这位内心很骄傲的少女,此刻看去是那般的可怜无助。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找那些外人的,才害死了爹娘……” “……都是我的错……” 她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话。 束观摸了摸她的头发,沉声说道: “不,丫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罪恶,而责怪惩罚自己。” 束观盯着张丫蛋的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抬起眼,看着那几名此时正离去的白人,特别是盯着那个名叫拉森的雇佣兵。 刚才那个拉森受伤的时候,束观其实是有机会杀死对方的。 但束观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原因和韩彪一样,要么不杀,要杀就要把那些百人一起杀死,否则会给桃源村带来更大的灾难。 “等上山……” 和霍尔特教授一样,束观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对着自己说了这么一句。 /132htl 第三十六章 弓与刀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院子中的时候,束观从床上坐了起来。 其实他一夜未睡。 这一个晚上,桃源村应该很多人都没有入眠。 宁静了两百多年的小山村,因为外人的到来,原先的生活必将被彻底改变。 事实上,这种改变已经发生了,以一种残忍而血腥的方式。 束观沉默地在床上坐了一会,确定了一下自己准备要做的那些事情。 事情是在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张叔张婶时,束观就已经决定要做的,现在只不过是坚定了一下自己的决定而已。 毕竟他的前世,只不过是一个都市小白领,某些事情别说做,就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所以这一夜,他不停地在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我要给张叔张婶报仇。 这个念头在脑中越来越坚定。 这件事情不是为了张丫蛋做的,也是为自己做的。 他刚刚被老瘸子捡回村子里的那两年,村子里的人都很是害怕嫌弃他,老瘸子抱着他在村中蹭奶,很多人都不愿意,张婶是少数没有嫌弃的人,那时候丫蛋也刚好出生没多久,所以有时候还主动会让老瘸子把束观送过去,喂丫蛋的时候也准备给束观喂一顿。 这些事情束观记得很清楚。 他是张婶喂大的,这个仇不能不报! 然后束观站了起来,走到墙边,从墙上取下一张挂着的弓。 那是一张牛角巨弓。 弓长足有两米,立起来的时候,比现在的束观还要高,弓身有如一道弯月,线条充满了美感。 这张弓,是老瘸子亲手制成,送给束观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为了制作这张弓,老瘸子足足用了十个月的时间,光是为了挑做弓胎的才料,老瘸子就用了个把月的时间,跑遍了村子周围的山林,最终挑到了一棵近百年的老竹。 然后是勒旺把,插梢子,揉弓弦,沾牛角,每一道工序,老瘸子都是精益求精,当这张牛角弓制作出来的时候,老瘸子满足地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话。 “我这辈子,再也做不出这么好的一张弓了。” 束观取下牛角弓,背在了身上,接着又取下边上的箭囊。 箭囊中有二十支箭,当初老瘸子和弓一起做好的,箭身取自弓胎的同一根百年老竹,箭头用生铁打造,老瘸子的巧手打造出来的都是三棱箭头,三条棱线直顺光滑的没有半点瑕疵,在尽头处收束成尖锐至极的箭尖。 说实话,小时候老瘸子送给束观当生日礼物的那些木马风筝,束观从来都不喜欢,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小孩。 但老瘸子送给他的这张弓,束观却很喜欢。 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束观刚拿到这张弓的时候,立刻兴冲冲地跑到山上,找到了一头四百来斤重,皮糙肉厚的野猪,一箭将那头野猪射了个对穿,把当时的束观吓得呆立了半天。 因为野猪的皮,特别是那种只要上了三百斤以上,说明活了至少二十年以上的野猪的皮,是一种非常坚韧的东西。 主要是生活在山林中的野猪,经常会在树木上蹭痒,将树木分泌的树脂松油蹭的满身都是,常年累月下来,就在身上结成了一副盔甲般的油脂层,别说普通的弓箭根本射不穿,就算是现在火力轻点的手枪之类的武器,都很难打穿。 所以说,老瘸子制出来的这把弓,真的很可怕,甚至有些不合常理。 当然,老区瘸子经常会干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 背好弓,负好箭,接着束观走回床边,打开床边的柜子,从柜子中取出了一柄刀。 一柄长约半尺的牛耳尖刀。 牛耳尖刀当然不是牛耳做的刀,而是因为它的形状像翘起的牛耳朵,所以被称为牛耳尖刀,不过这柄刀的刀鞘,是用牛皮缝制的。 束观将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黑色的刀身看去有些黯淡,就算是窗外的阳光射进来落在刀身之上,也没有任何反光。 束观的手指在刀身上轻轻划过,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刀刃,因为只要他知道,这柄牛耳尖刀的刀刃有多么锋利。 如果说那张巨弓能一箭射穿三百斤以上野猪的皮,那么这柄牛耳尖刀只要轻轻一挥,同样能划开野猪的皮。 射穿和划开,难度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学过物理学的束观,很清楚两者之间的区别。 这柄刀,是老瘸子送给他的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将牛耳尖刀插回刀鞘,然后束观将它别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平常这个地方,他是用来插烟杆的,但今天他没有带烟杆。 今天他带刀。 接着束观走出房屋,来到院子中,将放在老桂树下的一个盖着黑布的竹篓拿了起来。 只是当他拿起竹篓的时候,一只四脚蛇受到惊吓般从竹篓中爬了出来,飞速地爬到了院子的围墙边,不知钻进了那片草丛中。 春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看来那条四角蛇是昨夜钻进竹篓里来避寒的。 束观也没有在意,他看了看竹篓里的东西,接着将黑布重新盖上,系好,再背在了背上,压在了巨弓的弓弦上。 然后,束观抬头看了眼渐渐变得明亮的阳光,深深吸了口气,走出了自家的院门。 …… 束观大步朝村口的晒谷场走去,快到晒谷场的时候,他遇见了王大虎。 “麻子,丫蛋昨天在我家,一直由我娘陪着。” 王大虎的眼眶红红的,脸上尽是愤怒之情。 束观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依然朝前方走去。 “麻子,要不咱们跟他们拼了!” 王大虎凑近他的身旁,压抑着声音说道。 “你拿什么跟人家拼,锄头吗?” 束观冷然说了一句。 “弓!” 王大虎看了看束观的背上,接着道: “他们那怪东西虽然厉害,但只有几个人,而村里一共有十几张弓,咱们集合起来,挑射的最准的人,远远地朝他们射。” 束观有些诧异地看了王大虎一眼。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也会动脑筋了,不过这个办法束观昨天晚上就已经想过了,然后被她否决了。 首先是射程问题,冲锋枪的有效射程基本在两百米左右,这点常识束观还是有的。 所以他们必须要在两百米外射箭,而村里的那些弓,除了老瘸子给自己做的这一张之外,其他的就算在两百米外能射中目标,基本也没什么杀伤力了。 另外如果那些白人只是普通人,束观或许还敢搏一下,可惜那几名白人大汉,一看就知道军事素养极高,用十来张原始的弓箭和几名拿着冲锋枪的雇佣兵火拼,没有任何胜算。 最重要的是,那些白人这次带来的,可不仅仅只有冲锋枪,束观昨天给他们搬箱子的时候,发现其中一箱装的竟是手雷。 只要他们把手雷扔出来,不管有没有命中,从没见过这种东西的桃源村里的人,除了自己之外,恐怕都会吓得惊慌失措,以为遇到妖法,再也没有任何斗志了。 所以昨夜束观就把这个想法否决掉了。 “先上山。” 然后他轻声对王大虎说了三个字。 是的,先上山。 这是束观思考了一夜的结果。 如果说自己和王大虎他们有没有一丝反杀的机会,那么这一丝机会只会在山中。 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桃源村周围的那些山林。 那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 /132htl 第三十七章 它在丛中笑 束观和王大虎一前一后走进了晒谷场,晒谷场上,还有另外四五名村里的青年已经先到了,另外那个名叫霍尔特的白人老头,还有两名雇佣兵也在。 昨夜霍尔特教授命令王二牛,让王二牛安排七八名人手随他们上山。 如果光是当向导的话,自然用不了这么多了,问题是还要有人给他们抬那些枪弹物资。 当束观和王大虎来到晒谷场后,和村中其他几名青年站在了一起。 霍尔特教授带着麦格劳和卡尔走了过来,视线在束观众人身上转了一下。 其中麦格劳的目光,在束观背着的那张巨弓上停留了一下,不过马上也就移开了。 像弓箭这种原始武器,在他们的眼中,根本不值得在意。 霍尔特教授倒是先问了他们一个问题。 “你们这里山上有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比如老虎,豹子之类的?” “没有,我们山上最大的就是野猪。” 回答他的是束观。 霍尔特教授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他们出村来到溪边,束观发现徐楚湘和韩彪站在溪水边,昨天那个杀了张叔张婶的雇佣兵还有另外一个白人青年拿着枪守着他们。 “去将那些箱子抬上,然后上山。” 霍尔特教授命令道。 溪边帐篷外放着几个木箱,束观知道那些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弹药和手雷。 对于抬箱子上山这种事情,束观等人并不陌生,这几年每年两次到仙人观拜祭,抬上去的贡品可比这多多了。 王大虎和村里的另外几名青年,拿着准备好的麻绳竹竿,将那些箱子绑好,再用竹竿穿上,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抬上山去了。 趁这个时候,束观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几名白人,只见连那个白人老头都身上佩了枪,那三个白人大汉更是全副武装,背着冲锋枪,武装带上插满弹匣,腰带上一边别着手枪,另一边挂着手雷,裤子上还插着匕首。 这已经不像是去探险了,更像是是上战场打仗。 再看看眼前装满弹药的箱子,束观不禁有些疑惑。 这些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为什么准备了这么多的枪械弹药,好像知道这里有什么巨大的危险一样? 可是束观在这里已经了十八年,很清楚这个山谷中没有什么危险,除了偶然会遇到那种五百斤以上的野猪王会有些麻烦之外,就真的没什么东西能威胁到桃源村村民了。 接着束观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昨天白人老头拿出来的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中拍的明显就是山上的仙人观。 可那张照片是怎么来的?又是谁拍的? 难道以前已经有人来到这座山谷中过了吗? 束观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这个山谷中,难道还隐藏着什么自己从未察觉过的秘密? “出发!” 等王大虎他们绑好了木箱,用竹竿扛在肩上之后,霍尔特教授挥了挥手,他的一双淡蓝色眼眸中,此时有掩饰不住的渴望和激动。 一行人踩着露出水面的鹅卵石走过小溪,束观走在最前方带路,他的身后跟着那个名叫麦格劳的雇佣兵的头子,举着枪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然后是王大虎等几名桃源村青年抬着木箱走在后面。 接着是徐楚湘和韩彪,另外两名雇佣兵拉森和卡尔分别守在他们左右。 霍尔特教授自然不可能把他们两人扔在这里,徐楚湘可是会驾驶直升机的。 而霍尔特教授和他地助手詹姆两个人,则是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走过小溪,走过桃花林下那座新坟。 束观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朝那座新坟望一眼,只是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爷爷,保佑我。 …… 一路上山,束观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前方,就像他往日上山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只是后面的王大虎,眼中会偶尔闪过几缕疑惑之色。 因为束观带着走的路,并不是到那片藏有仙人观的山崖,最近最便捷的路。 虽然同样也能走到那边的山崖,但是有几处地方,束观似乎特意地绕了下圈。 不过王大虎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不久前上山的时候,束观特意交待过他们几个,到时候尽管跟着走,不要说话。 至于那些外来人,在这样的原始森林中,是根本分辨不出来束观有没有在绕路的。 而束观选择的路,比原先的那条路,要更加的崎岖难行一些,当然也会更加的耗费体力。 大概如此走了近一个小时之后,后方的霍尔特教授喊停了队伍。 “原地休息一下。” 霍尔特教授微微喘着气道。 他年青和壮年时,是非常杰出的探险家,甚至十年前还带队差点征服了人类从未征服的朱母朗马阿林峰。 但是现在终究是年纪大了,事实上那次攀登朱母朗马阿林峰的探险,让霍尔特教授的身体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此后他再没有去一些环境艰苦的地方探过险了。 而另外助手詹姆,和那三个雇佣兵看去也都有些疲劳,反倒是扛着弹药木箱的王大虎等人脸色如常。 如果是在平地上,那三个雇佣兵的体力和体能,绝对是要比王大虎他们强的,但是走山路却是另外一回事。 这里面的如何省力的技巧,不是每天走惯山路的人是一时半会摸索不出来的。 而且三个雇佣兵的身上也都带着沉重的装备。 听到霍尔特教授下令休息,三名雇佣兵直接坐在一棵大树下开始休息。 束观也坐了下来,坐在一丛茂盛的野草旁边,同时也把背上的竹筐取下,从竹筐中取出了一个羊皮水袋,仰头喝了起来。 喝完水,将羊皮水袋放回竹筐中,然后束观将竹筐再次背到了背上,只是在手伸到背后的时候,一些褐色的粉末从他的指掌间洒下,悄无声息地洒在了草丛中。 束观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前方,似乎很平静的样子,只是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其实他完全不用这么谨慎的,就他脸上那些麻子,不熟悉他的人,根本看不出他的神情变化。 而就在他刚刚洒完偷偷从竹筐中取出的那些粉末时,原本坐在对面不远处的那个白人老头,突然站起来大步朝束观走了过来。 束观得心脏再次急剧跳动了几下。 难道被发现了? 不过就算被看见了,这些人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洒的是什么东西…… “你们这里的山中,有没有一种七彩颜色的草?” 霍尔特教授走到束观的身前,却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原来不是发现我洒东西了…… 刚暗暗松口气的束观,紧接着心头再次一紧,因为终于反应过来这白人老头问的是什么事情了。 他怎么知道七彩草的…… 束观心头涌起无尽的疑惑,还有那张仙人观的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该怎么回答他,说有还是没有? 一时间束观有些难以抉择,因为他不知道白人老头到底是怎么知道七彩草的,对这个山谷又到底了解多少。 看到束观似乎有些走神,霍尔特教授皱了皱眉,再次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这个时候,束观突然看见了刚刚霍尔特教授坐着休息的那棵大树下的某样东西,心念电转间,束观露出茫然的眼神,像个乡下傻小子般摇了摇头道: “没有,什么七彩草?草春天是绿色的,秋天是黄色的,冬天就枯死了,哪有七彩的咧。” 霍尔特教授神情变得有些失望而迷惑。 “怎么会?那手稿上不是说这个山谷中长满了七彩的草叶吗……” 一边喃喃低语着,他转身走回了自己刚才休息的那棵大树下。 刚才霍尔特教授问束观问题的时候用的是大华语,对自己自语的时候用的是因吉丽语,当然,束观都听懂了。 手稿……什么手稿? 束观眯着眼,看着那白人老头走回树下,坐了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而就在霍尔特教授的脚旁的草丛中,赫然有一枚小小的,七彩的,像个小人似的草叶,在随风轻轻摇摆。 那是七彩草。 可是霍尔特教授明明就坐在它的旁边,甚至好几次视线从脚旁扫过,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除了束观,似乎没有人能看见它。 束观恍惚间,只觉那片小人般的草叶,好像突然对自己笑了一下。 它在丛中笑。 /132htl 第三十八章 一箭破空 休息了二十分钟左右,霍尔特教授再次让队伍出发。 离开之前,束观再次回首看了眼那片树下的小小的七彩草。 七彩草当然并没有真的对他笑,刚才只是他恍了下神而已。 但束观的心中还是充满怪怪的感觉。 以前,整个桃源村只有老瘸子一个人能找到七叶草,束观跟在他的身边,往往直到老瘸子弯腰将七彩草摘起,他才能后知后觉般发现。 然而今天,束观自己看见七彩草了! 束观继续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还是会时不时地绕一下圈,然后隐蔽地将一些褐色的粉末洒在草丛中,或是树根底下。 其间霍尔特教授又让所有人休息了一次。 这一次,束观似有意,似无意地坐在了那个名叫韩彪的中年汉子的身边,摘下了背后的巨弓,又从竹筐中拿出一块布,低头仔细地擦拭着弓身。 一开始韩彪并没有注意,只是皱着眉头,神情凝重地坐在那里,不过不久之后,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束观的弓上。 然后即使身处此种处境,韩彪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惊讶和赞叹。 “好弓。” 他的嘴中吐出这样两个字。 那几个白人白人没有在意过束观身上背的这张弓,但韩彪是懂弓的人。 “三百斤的野猪,这张弓一箭就能洞穿。” 束观抬起头,咧嘴朝他笑了一下道。 韩彪突然沉默了一下,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 “能射多远?” 束观停下了擦拭弓身的动作,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接着很慎重地回答道: “三百五十步之内,我都没有问题。” 韩彪看了看束观的双腿,很快估算出这少年的三百五十步,大概是多少米的距离。 那是远远超过冲锋枪射程的距离。 于是韩彪的眼中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然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坐在他们旁边的徐楚湘莫名其妙地看了两人一眼。 她总觉得这两人刚才的交谈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几分钟之后,霍尔特教授让所有人再次出发。 韩彪起身的时候,朝束观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 清晨出发,中间休息了两次,到了中午时分,一行人终于爬到了山崖的中腹处。 上方再往上几十米,就是光滑如镜的崖壁,而前方也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路。 束观停下了脚步,指着山崖上那些凸出的石块,以及从上方垂挂下的粗大的野藤,对霍尔特教授说道: “从这里开始,就只能踩着这些石块,抓着野藤前进了,然后在那边有一个山洞,穿过山洞,就能到达那个仙人观。” 霍尔特教授顺着束观的手指望去,只见崖壁上隔着千米之外,在茂密的藤蔓之间,隐约可见一个山洞的洞口。 终于找到了! 那应该就是施子彬长卷画上画的那个山洞了! 霍尔特教授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直升机上确实看不到这个洞口。 然后出于一贯的谨慎使然,霍尔特教授转头对麦格劳说道: “你和卡尔先过去,确认那边的情况,再发信号回来。” 麦克劳点了点头,接着和卡尔两人握着那些藤蔓,踩着凸出的岩石,朝那边的山洞攀援而去。 对于他们这些雇佣兵来说,这段路反倒更轻松一些。 半个小时之后,那边的山洞口处,升起了一颗绿色的信号弹。 这是一切安全的信号。 霍尔特教授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一刻他终于有些迫不及待了,没有再命令束观等人先走,而是交待了助手詹姆和拉森几句,让他们监督其他人分批过去,因为这样狭窄险峻的道路上,如果有人突然反抗,确实很容易出意外。 虽然心情急迫,但霍尔特教授依然保持着谨慎。 特别是他特意让徐楚湘和他一起过去,却把韩彪留在了这边。 说明他对韩彪还是有些戒心,带徐楚湘过去是摆明把她当人质的意思。 霍尔特教授过去之后,那个詹姆命令王大虎等人抬着木箱,两人一组也都过去了。 这个时候,束观有意地往后退了退,避开了詹姆的视线。 “拉森,我也过去了,然后你让剩下两个人过来之后,你最后再过来。” 拉森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詹姆也开始走那条悬崖上的险道。 而在这边的山崖上,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一个是杀了徐叔徐婶的拉森。 一个是昨夜切掉拉森一根手指的韩彪。 还有一个是束观。 很有意思的一个组合。 拉森用左手拿着枪,恶狠狠地盯着韩彪,目光中充满了仇恨。 韩彪切了他一根右手食指,这伤势看上去不严重,但对于靠枪吃饭的雇佣兵来说,却是等于直接废掉了拉森近半战斗力,以后能不能再接到活都说不定了。 除非他能把左手练的和右手一样强。 这当然是深仇大恨,只不过可能霍尔特教授严厉告诫过他,不能伤害徐楚湘和韩彪,所以明明眼中快要喷出火来了,但终究是没有对韩彪做什么。 束观也破有深意地看着韩彪,但韩彪却没有看他。 没有看,就代表着拒绝。 这是韩彪第二次拒绝束观了。 第一次那几句交谈之后,韩彪拒绝了束观,束观没有意外,他们并不熟,韩彪怎么可能因为他的几句话就选择冒险。 韩彪第二次拒绝他,束观也并不意外,因为徐楚湘此时被那个白人老头控制在手中,作为护卫的韩彪,更加不可能冒险。 见韩彪没有理会自己,束观朝身后的山林望了一眼,似有所待。 “你,过去。” 拉森将枪口指着韩彪摆了摆,用因吉丽语说了一句。 韩彪朝前方走去,抓起了一根藤蔓,正迈脚踏上第一块凸起的岩石。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丛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异响。 于是三个人齐齐转身望去。 只见丛林中树叶摇晃,不断响起树枝折断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生物正朝他们迅速接近。 韩彪和拉森的脸上,都露出了戒备的神情。 他们都是知道这神农架山脉中有野人传说的,这个时候不免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 莫非是传说中的野人出现了? 只有束观的眼神闪了一下。 终于来了! 然后他一边悄步往后退去,一边取下了身后的竹背篓。 几秒钟之后,一头野猪从丛林中冲了出来。 那是一个黝黑的,巨大的野猪,起码有五百斤重,顶着两颗硕大锋利的獠牙,像是一架小行推土机般狂奔而来,一路之上,就算是碗口粗细的树木,也被它一撞而断。 这头野猪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双眼像血一般通红,口中发着低吼,朝着悬崖边的三人直直冲了过来。 今天上山的时候,霍尔特教授问过束观,这里的山林中有没有虎豹之类的猛兽。 束观的回答是没有,只有野猪。 束观没有撒谎,这里确实没有其他猛兽。 野猪不算猛兽。 但不包括发狂的野猪。 野猪在正常情况下,脾气虽然不算温和,但也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可如果发了狂,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这么说,一头发狂的野猪,特别是一头体重四百斤以上的发狂野猪,别说虎豹豺狼,就算是熊瞎子遇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更别说是此刻这样一头五百斤左右的野猪王了。 如果被它正面撞上,骨断筋折都是轻的。 拉森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脸色猛然一变,调转枪口,对着那头冲过来的野猪就是一通扫射。 无数的血花从野猪的身上迸射出来。 可是野猪依然在奔跑。 因为它的皮实在太厚了,那些子弹打在它的身上,立即被它盔甲般的厚皮抵消掉了大部分的动力,难以造成真正的致命伤,除非能够打中它的要害,否则要想打死它,恐怕要好几弹匣的子弹。 而拉森的右手食指已经断了,他现在用的是左手。 拉森并不习惯用左手,所以也瞄准不了野猪身上的要害。 而最主要是这头野猪从丛林里窜出来的时候,离他们就已经很近了。 几十米的距离,几秒钟的时间就一蹿而过,眼看就要撞了上来。 这个时候,早有准备的束观,却已经退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 看着那眼看就要被野猪撞上的拉森,束观的眼中有异色一闪而过。 接着他从背上取下巨弓,抽箭,搭箭,拉弦,瞄准。 弓张如满月。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最后,束观松指。 下一刻,只能“崩”地一声巨响,弓弦弹动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冲锋枪扫射声。 一箭破空而去,宛如一道流光,带着震慑人心的呼啸声,直直钻进了野猪鼻子正上方的头颅。 五百斤的野猪王,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声嚎叫,庞大的身躯终于倒了下来,就倒在了拉森的身前。 /132htl 第三十九章 悬崖上的交谈 悬崖之旁,一片寂静。 拉森脸色苍白地看着倒在他面前的那头巨大而丑陋的野猪的尸体,有些惊魂未定。 几米之外,一手抓着藤蔓,一脚踩在岩石上的韩彪,同样在看着那头野猪,不过他看的更多的是插在野猪头颅上的那支箭。 箭尾犹自震颤,箭杆却已经却已经贯穿了野猪的整个头颅,自后颈处露出一截小小的箭尖。 毫无疑问,不管是野猪还是人,身上最坚硬的骨骼,都是头骨。 不久之前,那个长了一脸麻子的山村少年,说他能三百五十步之内一箭洞穿一头野猪。 签于那把弓的话,韩彪相信对方能做到。 但他没想到少年口中的洞穿,是这种洞穿。 射穿身体和射穿头骨,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当然,如果他用飞刀的话,同样也能办到,但韩彪还是有些震撼。 束观沉默地走了过来,走到了野猪的尸体之前。 说实话,刚才那一箭的杀伤力,束观自己也没有想到。 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拉满过这张弓。 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天,他将这张弓开到了五分,此后几年,身体力量有所增长,但最多也就开到六分多一点。 但刚才他却把这张弓,拉至如满月。 自己的力量,确实莫名其妙地增长了许多啊! 束观弯腰,伸手捏住箭尾,然后将箭从野猪的脑袋中抽了出来。 箭杆与头骨之间的摩擦,发出了咯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 少年这抽箭动作之间展露的力量,让一旁的韩彪再次惊讶了一下。 束观将箭放回了箭囊中。 老瘸子当初一共给他打造了二十支箭,用一支少一支,所以每次狩猎之后,束观都会将箭收回。 然后束观转过身,平静地看着那个白人大汉。 拉森也在看着他,第一次,在看着这些原本在他眼中像是猪猡般的大华人时,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 不过拉森马上强行镇定了下来,给冲锋枪飞速换了一个弹匣,然后抬起来枪口指着束观。 “你们都过去。” 本来霍尔特教授交待他这些人是要一个个过的,但此时拉森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只想尽快过去,和同伴在一起。 束观淡淡都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身朝悬崖走去。 只是那一眼,让拉森突然觉得更加心慌了一些。 …… 束观和韩彪两人,一前一后抓着滕蔓踩着岩石前行,两人之间隔了三米的距离。 而则在他们时候二十来米处,一手举枪警惕地盯着他们,一手同样抓着藤蔓前行。 某一刻,韩彪突然低声问了一句道: “那头野猪是怎么回事?” 束观笑了一下,笑得很丑,让本来看着他的韩彪立马移过来视线,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石壁。 “我引来的。” 然后束观也轻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刚才那头野猪王,当然是他引来的,否则一头刚好发狂又刚好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野猪,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今天上山的时候,束观一直带着霍尔特教授一行人绕路,他的目的当然不是简单地为了消耗霍尔特教授那些白人的体力。 那种小伎俩对他今天想做的事情意义不大。 当时束观其实是在寻找野猪活动的踪迹,而且还必须是野猪王级别留下的踪迹。 作为桃源村如今最好的猎手,这对束观来说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很快他就挑选好的目标,然后开始行动,也就是洒下那些褐色的粉末。 那褐色粉末是一种草药粉,老瘸子生前调配的,这种草药粉能够散发一种对于野猪来说具有致命吸引力的气味,以前村里人只要想吃野猪肉了,只要在山中挖个坑,再到老瘸子这里讨要一点这种粉末洒进去,第二天你就可以直接拿着绳索去木棍去抬野猪。 束观用这种他私下取了个“野猪乐”名字的药粉,将那头野猪王一直引诱着跟在他们身后。 不过前面束观一直用的是普通的“野猪乐”,只是最后一次洒下的,则是加了一点料的“野猪乐”,嗯,或许叫“野猪合欢散”更加合适,这也是那头野猪王发狂的原因。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为了让这头野猪王制造混乱,给他创造反杀那几个百人的机会。 “刚才那一箭,为什么不射他?” 然后韩彪问了第二个问题。 是的,刚才这边的山崖上,只有他们三个人,而那个白人大汉的注意力也全部被野猪王吸引了,束观在他的身后,可以很轻松地一箭就干掉对方。 “时机不对。” 束观双手抓着藤蔓,熟练从一块岩石荡到了另一块岩石上,然后转头回答了韩彪的问题。 是的,时机不对。 从今天上午上山开始,束观就一直在寻找动手的时机,但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时机。 那几名白人雇佣兵,一直保持着相当的警惕,三个人的枪口从来没有放下过,不管是休息还是走路,视线也从来没有从他们这些人的身上离开过。 如果强行偷袭,很容易让自己这边的人遭受伤亡。 所以需要一个将他们注意力引开的机会。 束观引来那头野猪王,自然是为了创造这种机会。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努力筹谋一件事情,最后的结果可能并不如你预期。 束观最希望发生的局面是,当所有人都在一起的时候,那头野猪王突然冲出来,引发混乱,然后他就能趁着混乱动手。 可惜野猪王来的时候,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过了山崖,这边只留下了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他和韩彪,也就是说那个拉森落单了。 这是一个看去也很不错的机会。 但其实一点都不好。 因为在山崖的那一边,另外那个名叫麦格劳的雇佣兵,正站在洞口,举着两个连在一起的小圆筒看着这边呢。 得益于莫名其妙变得异常强悍的视力,千米之外悬崖那边的情况,他看的一清二楚,也自然知道那麦格劳手中拿的是望远境。 如果他一箭杀了拉森,那么那边的王大虎他们也活不了了。 听到束观的回答,韩彪颇为惊讶地再次看了那丑陋的少年一眼。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那张丑陋的麻脸,比他第一次见到时,好像顺眼了一些。 而此时韩彪惊讶的原因,是他没想到这闭塞山村中的少年,居然有这种见识。 他昨天就已经关注过这个少年了,不过那时候是因为这少年展露的那种完美的身体协调性,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习武天赋。 但是他现在发现,这少年的见识和智慧好像也远超一个山村少年应有的水准。 韩彪也觉得刚才的时机不对。 那些人,要不不杀,要么一起杀,这是他昨天就做出的判断。 看来这少年和他的判断一样。 “那么,你为什么要射死那头野猪?” 然后韩彪问了第三个问题。 刚才这个少年的行为,有太多的出人意料之处,但让韩彪最不解的,是少年为什么要射死那头野猪王。 就算你不动手,让那头野猪自己撞上那个白人不好吗? 束观又笑了一下。 “那一箭,是射给你看的。” 他如此说道。 /93htl 第四十章 狩猎的时机 是的,刚才那一箭,束观当然不是为了救拉森。 虽然看去只要他不出手,那头野猪王就会撞上拉森,不管是直接撞死还是把拉森撞下悬崖都是很好的结果。 那边山洞外,拿着望远镜看着这边的麦格劳也怪不到他头上。 但束观知道那样美好的事情并不会发生。 因为他很清楚那头野猪王在冲锋枪的扫射下,看似依然气势汹汹地奔跑着,但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关于这一点,从小就和山林中的野猪斗智斗勇长大的束观,比韩彪更有判断力。 就算没有他的那一箭,野猪王也冲不了几步就会倒下了。 没有什么野兽在流了那么多血之后还不倒下的。 就算野猪王还能再冲几步,那个拉森又不是死人,难道不会主动避开么,最后的结果只会是野猪王自己冲下山崖。 一个久经战阵的雇佣兵,拿着冲锋枪,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怎么都不可能输给一头野猪。 所以束观刚才射出的那一箭,既不是为了救拉森,也不是为了讨好那些白人,而是射给韩彪看的。 他第一次暗示韩彪的时候,韩彪选择了拒绝,束观觉得可能是对方怀疑自己的能力。 所以他就射一箭给韩彪看看。 而此时,束观的回答让韩彪沉默了一下。 韩彪明白束观的意思。 也看到了那一箭。 那是比步枪的杀伤力要更大的一箭。 但韩彪还是选择了沉默。 然后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因为他们交谈的声音很轻,又是在高耸的悬崖上,山风也很大,后面的拉森自然听不到他们之间的交谈,其实就算听到了,也完全听不懂束观和韩彪在交谈什么。 如此有往前走了几百米之后,韩彪却突然开口了。 “我的任务,只是要保证小姐的安全,而我相信如果我们不采取过激的行为,那个霍尔特是不敢伤害我们的。” “所以很抱歉,如果没有十成把握,我是不会出手的。” “而且,我的飞刀也不在了,没有飞刀,我对付不了他们的枪。” 然后是继续沉默,继续前行。 前方的悬崖上,有一块十余米长凹陷进去的崖壁,这是这段山崖中最危险的地方,走的时候必须身体紧贴着山崖,一只脚在视线受阻的情况下,探进凹陷的崖壁,找到落脚的地方才能过去。 当然,束观这条崖路已经走得很熟悉了,所以很轻松的就走了进去。 轮到韩彪的时候,韩彪刚将脚伸进去,就听到那边传来少年的声音。 “向前两尺,向下四寸。” 在少年的停示下,韩彪顺利的找到了落脚点,然后也走进那出凹陷的崖壁中。 韩彪正准备跟少年道声谢,确发现那少年就停在他的身前,并没有往前走。 “这里他们看不见。” 束观对韩彪笑了笑道。 是的,这处凹陷进去的崖壁,是整段崖道中,唯一可以避开拿着望远镜监视着他们的麦格劳的地方。 束观刚才故意延误拖到最后,为的就是要和韩彪一起走进这个凹陷之地。 在韩彪疑惑的目光中,束观一手抓着滕蔓,一手探进了背后的竹篓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早上出门的时候,出了弓和刀之外,束观就带了一个竹篓,竹篓里面的东西,是他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除了喝水的羊皮袋子之外,里面装的东西对今天的事情都很重要,比如束观暗中洒在沿途路上的“野猪乐”,但是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东西。 现在束观正将那件东西递给韩彪。 韩彪的眼睛亮了起来。 因为束观手中拿着的,是一条皮带,插满飞刀的皮带。 你说没有飞刀就动不了手,那我现在就给你飞刀。 这条皮带昨天被那个麦格劳从韩彪的身上取下,随手就扔进了水沟中,而在不久之后,就被束观捡了回来。 因为在他决定位张叔张婶复仇的时候,他就明白他需要这个韩彪的帮助。 等韩彪有些激动地接过皮带后,束观却没有说任何话,直接转身继续前行。 “多谢。” 身后传来一声沉声道谢。 ……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谢…… 束观在心中默默道。 …… 等两人走出这段凹陷的崖壁时,韩彪手中的皮带已经不见了,直接被他扔下了悬崖,至于那些飞刀,则早已被他藏在了衣物底下。 他玩刀已经玩了几十年了,有太多的办法能将那些飞刀藏在身上而不会被人看出异常。 此时,千米崖道,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韩彪也已经能看见几百米以外,那个麦格劳站在山洞洞口,举着望远镜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等到他们走到那个山洞,也就再没有私下交流的机会了。 所以再想了一下之后,韩彪忍不住主动问了前方的少年一句。 “如果要动手的话,你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他还是没有决定出手,但又想问问。 “等他们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的时候,或者是下山回去的时候。” 束观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此时山洞口的那个白人大汉正盯着他们。 今早一路上山,他一直没有找到好的动手机会,甚至费煞苦心引来了野猪王,最终也是不得不放弃。 但束观一点都没有着急。 前世,他只是一个都市小白领,过着无聊而平庸的生活,也是一个很平庸的人。 这一世,前世那些平庸的烙印依然还留在他身上,但同时束观也有了许多改变,这些改变来自老瘸子的教导,也来自他在这个山村十八年的生活。 比如,他学会了很多他前世根本不会的技能,以及掌握这些技能必须要具备的素质。 他现在是桃源村最好的猎人。 一个优秀的猎人,绝不仅仅是弓箭射的准,陷阱挖的好就可以的。 真正要成为一个好猎人,最重要的是耐心,等待与坚持的毅力,以及对时机的判断。 现在的束观就很有耐心。 “知道一头猎物最松懈的时候是什么吗?就是它在外觅食之后,回到巢穴中的那一刻,那才是捕猎最佳的时机!” 束观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韩彪般轻声说了一句。 …… 十几分钟之后,两人终于登上了那个山洞。 麦格劳站在洞口,举枪冷冷朝他们挥了挥,示意他们立刻进洞。 束观在前,韩彪在后,两人进了山洞,走了几百米之后,就看见了!前面进来的其他人。 王大虎等人抬着木箱站在一旁,那个卡尔持枪看着他们,至于霍尔特教授,他的助手詹姆,以及徐处湘,则站在一颗巨大的钟乳石下,围着一滩乳白色的钟乳石上滴下的积水,在积水的边上,还倒着几头山中小兽的尸体。 这几年来,桃源村的村民,经常会上山打扫一下那座仙人观,顺便也会清理一下这个山洞中死掉野兽尸体,但总归还是会有新的野兽闯进这个山洞中,然后喝下那些钟乳石液,然后死在这个山洞中。 此时,霍尔特教授几人就正仔细地观察着那些死去的野兽的尸体。 “应该是这液体中,含有某些致命的矿物质,导致喝下它的生物中毒毙命。” 当束观和韩彪走近的时候,恰好听见那个詹姆抬起头,对霍尔特教授如此说了一句。 /93htl 第四十一章 仙迹 “不,詹姆,这里已经算是真正的非凡之地了,而在非凡之地中,很多看去很普通的东西,往往却藏着惊人的秘密。” 霍尔特教授微笑着说道,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愉悦,他的手中拿着一根树枝,翻动着那些小兽的尸体。 “你看这些动物的尸体,身上并没有中毒的特征,而且你没有发现吗,这些尸体虽然已经开始腐烂,但是没有任何恶臭味,反倒隐隐散发着甜香的气息。” 此时已经走到霍尔特教授身后不远处的束观,听得心头一动。 当年他第一次走进这山洞时,这山洞中倒着的动物尸体,可比现在要多多了,可是他进去的时候,确实没有闻到任何尸体腐烂的味道。 这个细节当时束观还真没有注意到过,此刻听到霍尔特的话才回想起来。 或许,自己以前真的忽略了这个山谷中的很多细节呢。 束观虽然是一个穿越者,但他前世不过是的普通的小白领,阅历见识眼光,还真的不能跟霍尔特这样这个世界的杰出人物相比,特别是霍尔特教授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探险家。 “那么,老师,这是动物是怎么死的呢?” “我不知道,或许是这些钟乳石液并不能直接饮用,又或者它们喝的太多了一些,就像很多药物一样,在合适的剂量内能治病,但过量就会致人死亡,反正可能性有很多,詹姆,你如果以后想成为一个探险家,那么就不能拘泥于用常识思考问题。” “好了,你去拿一个水壶,将这些液体装一些回去,等回去之后我们再化验一下,看看这液体的成分构成。” 等詹姆拿了水壶,装满了一壶钟乳石液之后,这时麦格劳和拉森也走了进来,所有人都来到了这个山洞中。 拉森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他颇为古怪地看了站在角落中的束观一眼,但似乎并没有把那边发生的事情详细告诉麦格劳,或许是怕丢面子。 至于麦格劳,虽然拿着望远镜在观察对面的山崖,但不可能看清束观那一箭具体的杀伤力,最多以为那头野猪王本来就快要死了。 然后一行人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 “霍尔特先生,我们这次会不会太过谨慎了,我看这个地方并没有太多的危险,和我们以前一起冒险过的地方完全不能比,却是带了这么多的弹药。” “麦格劳,不要小看任何一个非凡之地的危险,有些非凡之地的危险是可以简单发现的,有些非凡之地危险一开始却不是那么容易察觉,而后者的危险比强者可能更可怕,但是你相信我,任何一处非凡之地,总会存在一些致命的危险,从来没有例外。” 霍尔特教授一边和麦格劳交谈着,一边不时停下脚步,看着石洞洞壁上那些奇怪的纹路,那些都是无数年前留下来的化石。 “一样……完全一样……” 他的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着。 那位大华国五百年前的画师施子彬留下来的长卷画,他不知已经看了多少遍了,此时根本不用拿出来对照,就知道这里的景象和画中一摸一样。 “……果然是这个山洞没错……” 不久之后,霍尔特教授再次停下了脚步,这一次他停留的时间比较久。 因为他面前的有一块异常完整的化石,和前面那些支离破碎的化石遗迹比起来,这块化石能够非常清楚地展示这个生物生前的原貌。 这是一具像是鸟类生物的化石,身体两侧的翼骨非常明显,而在这鸟形化石的颈骨前端,赫然有九个头颅。 当初束观第一次进到这个山洞的时候,也曾经在这块化石面前停留了很久的时间,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穿越到的世界到底是不是地球产生了怀疑。 “九头鸟!” 霍尔特教授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意义难明的叹息。 然后他转身对麦格劳等三个雇佣兵笑道: “这块石头如果运出去的话,足够你们三个人后半生都过上富豪的生活,可以去蓝琴海边上买上一栋别墅,请一群仆人,养几个热情*感的波利米亚美女,过上无忧无虑的退休生活了。” 麦格劳,卡尔,拉森三个人的眼中,顿时露出了兴奋而贪婪至极的神色。 “不过这要等我们下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在说,没有专业的工具,我们是无法将这些化取走的,你们不要着急,我答应给你们的酬劳肯定会给你们!” “好了,我们走,这个地方真正的价值,并不是这些化石。” 这个山洞很长,但再长的山洞也终有尽头,半个小时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山洞另一端的洞口。 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让在山洞中行走了许久的众人都觉得有些刺眼,束观看着那阳光斜进来的角度,估算着外面应该已经是下午一两点时分了。 而走在最前方的霍尔特教授再次停下了脚步,就停在阳光洒落的地方。 他低头凝视着地面。 在他的双脚前方,有几个脚印,巨大的脚印,深深地陷进坚硬的岩石地面中。 束观在不远处的阴影中看着那个白人老头, 那几个巨大的脚印,也是让他困惑了好几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巨大的人才能留下这样的脚印? 然后只见霍尔特教授转过头,微笑着对徐楚湘说道: “徐小姐,我想你们大华国流传了多年的神农架野人的传说,这一次或许可以解开真相了。” 徐楚湘没有说话,但她那双清亮动人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虽然她现在是相当于阶下囚的角色,但是这个神秘的山洞,终究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在来到这个山谷之前,徐楚湘对施子彬那副长卷画的真实性,一直是将信将疑的,但是来到这个山洞之后,徐楚湘终于确认了施子彬的那副画并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既然画是真实的,那么那份遗失的手稿中记载的事情是不是真实的呢?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或者说曾经存在过神仙? 这完全违背了她从小接受的知识和教育 而但是刚才在山洞中见到的一切,又隐隐在她面前展露出了一个神秘至极的世界的一角。 这一刻,徐楚湘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心中涌起了不可遏制的好奇。 ”徐小姐,这一次能找到这个山洞,还要多亏你的帮助,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山洞之外,是不是真有那么一座道观!” 霍尔特教授哈哈大笑迈步走出了山洞。 “aazg!” 紧接着,洞外就响起了霍尔特教授的一声惊叹。 徐楚湘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大步朝洞口外走去。 迈出洞口的那一瞬间,她就看到了那座道观。 白云悠悠,苍鹰掠空,崖立千仞,一座道观,立在云海之间。 这样一个地方,有着这样一座道观。 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或者说是仙迹! /93htl 第四十二章 韩彪的木叶符 不久之后,所有人都站在了那座道观的门前。 除了束观,王大虎这些见惯已然寻常的桃源村民之外,其他人的脸上依然残留着震撼的神情。 就连麦格劳那几个雇佣兵,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甚至隐带敬畏的样子。 因为在这样一个普通人难以踏足的原始森林的深处,却有这样一座道观,本身就有一种神秘至极的意味。 “当初到底是什么人,建造了这样一座建筑,太不可思议了。” 那个名叫卡尔的雇佣兵喃喃感叹了一句。 “卡尔,或许建这座道观的,并不是人呢?” 霍尔特教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然后他指了指道观大门上方的那块匾额,朝站在他身旁的徐楚湘问道: “这两个是什么字?这好像是你们大华文的篆体,我能简单地认识你们的大华文字,但是这种篆体却不认识。” “栖霞。” 徐楚湘冷冷的回道。 “栖霞?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夕阳下山时的晚霞。” “真是一个非常有诗意的名字。” 霍尔特教回头看了眼悬崖外的白云,轻松地道: “或许我们等会出来,就可以看见栖霞了。” “好了,我们现在到里面去看看。看看这个栖霞观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只是虽然这么说着,但霍尔特教授却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在他的身前,道观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闭着,门上是一副黑白太极图案。 天下所有的道观,大门处绘的,几乎不是太极就是八卦图案。 霍尔特教授回头扫视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束观的身上,接着抬手指了指道: “你,去把门打开。” 作为资深探险家的霍尔特教授,此时依然很谨慎。 束观没有说什么,直接上前推开了道观的大门。 说起来,这扇门还是上个月他和王大虎他们来这里清扫的时候,他亲手合上的。 大门打开,门后是一个并不算大的厅院,呈八角之形,寓八卦之意,当初徐楚湘就是凭借这些细节,判定这里是一座道观。 而在庭院的对面,则是一座重檐挑角大殿,站在大门外就可以看见那大殿正中心处,立着一个黑袍长须的仙人塑像。 推开门之后,束观正准备走进去,却听霍尔特教授说了一句。 “等等。” “麦格劳,你和卡尔先进去看看,小心点。” 麦格劳和卡尔两人当即举着枪,以标准的战术警戒动作快步进入道观之中,半分钟之后,麦格劳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隔着庭院朝霍尔特教授做了个手势。 “安全。” 霍尔特教授这才迈步走进了道观大门。 当然安全了,村子里的人每个月都会来清扫一次,也没见跑出来什么妖魔鬼怪。 站在大门边的束观腹诽了一句。 其实和那几个雇佣兵一样,这一路上对于那个白人老头如临大敌的模样,束观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的。 霍尔特教授进去之后,他的助手詹姆和剩下的那个雇佣兵卡尔也都跟着进去了。 见到这一幕的束观,目光顿时一闪。 从今天上山开始,这几名雇佣兵都是以前一后地守着他们的,也从来不会让他们离开视线。 然而现在,却把他们扔在外面没有理会了。 果然,当野兽捕获猎物进食的时候,是最松懈的时刻。 而这些白人找到了他们的目标,或许那个霍尔特教授还有一些警戒之心,但其他人都开始放松了。 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也开始出现了。 王大虎几人也抬着木箱从他身前走进了道观。 束观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的眼睛在看着和他一样还在门外的韩彪。 他要最后争取一下。 为什么束观一直想要想要得到韩彪的帮助?因为霍尔特教授这边有五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枪,自己只有一张弓一柄刀,就算加上王大虎几个人,也还是有很大的风险,束观不想因为冒险让自己这边再死人了。 而如果有了韩彪这个高手的合作和帮助的话,那么把握就要大上许多了。 所以他才会昨夜特意去捡回韩彪的飞刀,才会在一路上一直在争取韩彪的帮助。 束观看着韩彪。 …… 韩彪知道那少年在看着他。 穿着白短褂黑色灯笼裤的中年汉子,迈步朝道观内走去,进门之前,他略带歉意地再次朝束观摇了摇头,然后看到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韩彪在心中叹了口气,希望等会不要再发生流血惨剧了。 接着他迈过了道观大门。 下一刻,韩彪的口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喝。 那是一声突如其来,猝不及防,莫名其妙痛呼。 门外的束观也莫名其妙地看向了韩彪,想着这个身手强悍的中年汉子,莫非是进门之时崴了脚? 韩彪却已经脸色大变。 他飞速地挽起了左臂袖子,低头朝自己手臂看去。 束观也朝韩彪手臂上瞧了一眼,接着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在韩彪的手臂上,有一个纹身。 对于韩彪这样的人身上有纹身这件事,束观一点都不意外,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韩彪手臂上纹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纹身。 韩彪手臂上纹得不是什么很符合他气质的青龙白虎。 当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卡通动漫的形象,否则束观可能会觉得自己穿越到了一个乱入的世界了。 韩彪手臂上纹的,是一片树叶。 小小的,尖尖的,翠绿色的树叶。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不至于让束观大惊失色,问题是那片树叶纹身在动! 韩彪手臂上的树叶纹身,此时就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在不停地扭动着,同时还不停地冒出丝丝缕缕青气。 这画面就有些诡异了。 或许这就是韩彪刚才发出那声痛呼的原因。 而韩彪的表情也很奇怪,先是意外迷惑,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大变,眼中甚至露出了惊慌恐惧之色。 这个当初就算被麦格劳拿枪指着脑袋,眼神也没有半丝动摇的硬汉,此刻真的像是在害怕。 下一刻,韩彪猛然抬头,对束观说了一句话。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束观呆了呆。 几秒钟之前,韩彪还很明确的拒绝了他,看不出有任何动摇的意思,但是几秒钟时候,韩彪的态度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彪似乎知道束观的疑惑,也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必须跟束观解释清楚。 “因为这里非常危险,我说真的。我必须尽快带着小姐离开这座道观。” ……这里没有任何危险,我也说真的…… 束观很想跟韩彪说这么一句,但是看到韩彪那紧张慎重的表情,他暂时忍住了。 接着只见韩彪指了指他手臂上那个此时依然在动来动去的木叶纹身道: “这不是刺青,而是一道符。” 一道符? 束观将本来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了。 “我几年前遇到过一个高人,他教了我一些本事,也在我身上画了这么一道符。” “这道符的作用是,在我误入一些普通人难以察觉的阴邪之地时,这道符就会警示我尽快离开。” “阴邪之地?” 束观越听越是迷糊,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所谓的阴邪之地,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那位高人简单解释过一下,就是这种地方往往有或阴鬼厉魄,或者妖物精魅,又或者一些不干净的脏东西,普通人绝对不能在这种阴邪之地久呆,否则就算没有当场遭遇危险,事后回去不久之后也往往会离奇暴毙。” “现在那位高人在我身上留下的木叶符动了,说明这座道观,就是一处阴邪之地。” ……好像在听鬼故事啊…… 束观怔怔地看着一脸严肃的韩彪,很想再说一句话。 ……我十三岁就已经来过这里了,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而且这两百多年来,除了当初那个在山洞乱喝水的村民,桃源村从来没有因为这座道观死过人。 但束观还是硬生生把这些话再次咽回了肚子中。 既然人家都主动要求合作了,那自己多什么嘴呢? 你觉得这里是阴邪之地就阴邪之地! 束观此刻觉得自己很有些腹黑的天赋。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王大虎的一声惊呼。 “龙呢?!” /93htl 第四十三章 霍尔特的通仙符 龙呢? 什么龙呢? 王大虎这小子在咋咋呼呼地喊什么? 束观转过身去,却见王大虎已经放下了木箱,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站在大殿的门口。 束观皱了皱眉,接着大步走了过去。 他怕王大虎大呼小叫的惹恼了那些白人,以至于让自己这边不得不提前动手。 现在韩彪虽然已经同意帮助他们,但束观觉得时机还没有到,还要再等等,等那些白人更加松懈一些。 最好是在这个仙人观中真的找到一些他们感兴趣的东西,然后那些人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的时候,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大虎,你干什么?” 走到王大虎的身边,束观低声问了一句。 王大虎也意识到了刚才自己太大声了,但他的脸上依然还是那副见了鬼般不可置信的表情,指着前方颤声对束观说道: “麻子,柱子上的龙没有了咧。” 束观抬头望去,下一刻,他的心中诡异茫然的情绪,也终于明白了王大虎刚才那句“龙呢”的意思。 是的,柱子上的龙呢? 在大殿中有一根红色的立柱,立柱上本来雕刻着一条独角龙。 关于这一点,束观记得很清楚。 这座道观,这个大殿他不知来了多少次。 但是现在那柱子上的龙不见了。 如果那条龙像是粘合上去的,那还有可能是被人偷偷取下拿走的。 问题是那条独角龙是直接雕刻在柱子上的,又怎么可能被偷走! 看着那根柱身光秃秃的红色立柱,仿佛上面从来没有被雕上一条龙过一般。 一时间,束观的脑袋有些混乱。 然后他又莫名想起了那个在老瘸子坟前的怪梦,在梦中老瘸子招了招手,一条独角龙就从山崖中飞出,然后被老瘸子一掌刀砍掉了头颅,洒了他一身龙血。 那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束观的心跳有些加速。 “龙,什么龙?” 这个时候,原先站在仙人塑像前的霍尔特教授,闻声转过身来。 刚才王大虎的那一声惊呼确实有点响。 “是不是一条黑色的,独角而且角还段了半截的龙,你们大华传说中的那种龙?” 霍尔特教授语气有些急切地问道。 他怎么知道这里有一条龙的雕刻的,而且连龙的样子都知道地那么清楚? 从那些白人一路交谈中可以听出,这些人绝对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自从刚才韩彪走进大门时开始,束观的心脏就经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怪诞莫名的事情接连发生。 只是这个时候,束观压下了所有疑惑,一副茫然的样子道: “什么龙?我这个同伴他脑子有些问题,经常会胡乱地喊叫。” 束观看了王大虎一眼道。 王大虎这一次倒是很机灵,凭借多年和束观斗地主养出的默契,立马露出了一个白痴般的笑容,呵呵傻笑起来。 霍尔特教授疑惑地盯了王大虎一眼,却也没有再追问,然后回身走回了那座仙人塑像之前。 刚才他进了大殿之后,就一直站在这塑像前出神。 “和画上还真的有点像?看来这里以前的村民,真的见过那个非凡者呢!” 这个时候,霍尔特教授自言自语了一句。 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徐楚湘目光微微一闪。 画上? 当初霍尔特教授当初给她看的那些照片中,绝没有什么仙人的画像,而且刚才他对那什么龙的事情也知道地很清楚。 这个时候,韩彪也从外面走进大殿中,走到徐楚湘的身边,用极低微的声音在徐楚湘的耳边快速说了一句: “小姐,等会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立刻往外面跑。” 徐楚湘微微一怔,接着顿时明白了什么,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老师,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詹姆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刚才他在整座道观中转了一圈,此时回到这里向霍尔特教授汇报他的探查结果。 “如果这里的秘密,这么容易就被发现的话,那早就被生活在那山谷中的人发现了。” 霍尔特教授笑了起来,然后他从西装内袋中拿出一个雪茄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筋雪茄给自己点上。 “那么老师,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住在这山谷中人,两百多年都没有见过那个非凡者,或许那个非凡者早已经死了,又或者已经离开了这里。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除了那些化石之外,可能什么收获都没有。” 詹姆有些失望地说道。 “詹姆,你记住,并不是每一次探险都能有收获的,甚至大部分的探险最后可能都没有任何收获,在探险界,你辛辛苦苦,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准备了一次探险,最终两手空空地回来,是很常见的事情。” “所以我们现在就这么回去吗?” “哦,詹姆,我没说包括这一次。” 霍尔特教授笑道,然后他转向了徐楚湘。 “徐小姐,首先还是要感谢你,因为你的帮助,我才有机会来到这个道观。” “另外我要向你道歉,关于这次探险,我有些事情欺骗了你,或者说没有告诉你事实的全部真相,对于一位绅士来说,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你隐瞒了什么?” 徐楚湘没有理会霍尔特教授那虚假的道歉,眼中闪过了警惕的神色。 “哦,比如施子彬的那份手稿原件,其实并没有遗失,它依然好好由我保存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小心把它遗失呢。” “另外,他的那副长卷画,我也并没有让你看到全部的内容,当然,我只是隐藏了很小的一部分,不过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在那副长卷画中,最后的其实并不是这座道观,而是这座道观的主人,那位非凡者,也就是你们大华人口中的仙人的画像。” “那是一位骑着龙的仙人,他的模样和这大殿中的塑像很像,看来这里最早的那批居民,也见过那个非凡者的真实样貌。” 大殿之内静悄悄的,只有霍尔特教授的声音在回荡,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霍尔特教授的话语吸引了过去。 当然,只是似乎。 “还有吗?” 徐楚湘冷冷地问道: “你现在这么成竹在胸地站在这里跟我讲这些事情,我猜你肯定知道这个地方更多的秘密。” “徐小姐你真是聪明,难怪你老师说你是他见过的最杰出的东方女性。” “不错,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过你。” “和施子彬的长卷画一样,在他的手稿中,也有最重要的一部分内容我没有跟你说过,以及除了长卷画和手稿之外,施子彬其实还留下了一件东西,也因为两百多年前的那场战争,被带到了我们因吉丽帝国,和长卷画,手稿一起存放在帝国博物馆中。” 说话之时,霍尔特教授从自己另一侧的西装内袋中,又掏出了一个盒子。 那是一个和雪茄盒差不多大小的木盒,不过和雪茄盒简洁流畅的造型比起来,这个木盒却多了一种古色古香的大华风格,盒身之上雕龙刻凤,描金绘粉,精美异常。 “这个盒子中装的,就是施子彬用来和仙人联系沟通的东西,而我没有告诉徐小姐的手稿内容,就是关于这件东西具体的使用方法。” “那时候我不知道徐小姐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很担心告诉你之后,我就失去了对这件东西的所有权,我这个人做事一向比较谨慎。” 说话之间,霍尔特教授缓缓打开了木盒,从木盒中轻轻抽出了一张黄色的纸条。 “那件东西,在你们大华语里,叫做道符,它的具体名称,按照施子彬手稿中的记载,应该叫做通仙符。” /93htl 第四十四章 自由落体 霍尔特教授从木盒中拿出来的,是一张三指来宽,半尺来长的黄纸,纸上用朱砂画着一些复杂难明的线条图案。 徐楚湘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只要是大华人,基本就没有不认识霍尔特教授此时拿在手中的那东西的。 那是道士做法时,经常会用到的黄符纸。 拜她那位异常迷信的老爹所赐,徐楚湘从小到大不知道看过了多少次道士做法,每打完一场战,她老爹徐平西就要请道士和尚来家中做一次法,又或者通电全国骂了大华民国的哪任总统,要请道士和尚来家里做法,甚至有时候连在外面赌输了钱都要请道士和尚来家里做法。 徐楚湘小时候很爱看道士做法,特别是那种能将黄符纸点着之后,一口吞进肚子里的道士,她觉得特厉害。 当然长大之后,她就知道了往往这种道士基本都是江湖骗子,而那黄符纸,不过是用蛋壳,稻草杆子一起磨碎,加上鸡蛋白混合制作的,人吃下去一点事都不会有。 现在霍尔特教授的手中,就拿着这么一张黄符纸。 “只要烧了这张符纸,就能联系上那位非凡者,这是施子彬在手稿中记载的。” 霍尔特教授继续微笑着说道: “至于他为什么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扔在王府中,我猜他或许是不愿意再联系那位非凡者了,其实从他手稿中的那些文字就可以看出,当时那个施子彬应该已经患上了严重的精神抑郁症。”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施子彬手稿中的记载,到底是不是真的!” 霍尔特教授深深地吸了口雪茄,烟头瞬间明亮了起来,然后手中的雪茄凑近了黄符纸,薄薄的的符纸就燃烧了起来。 他不会吞下去…… 徐楚湘的脑中闪过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霍尔特教授当然没有将符纸吞下去,三指宽半尺长的符纸,在他手中迅速燃烧,然后化为一团青烟,袅袅升空,消失不见。 这一刻,大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有人是在等待那个仙人到底会不会出现。 有人是在等待动手的时机。 在霍尔特教授说话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听得很认真,但其实有两个人只是看上去在听。 这两个人自然是束观和韩彪。 从霍尔特教授开始说话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在不停地交换着眼神。 两柄飞刀,紧贴着韩彪衣物下的肌肤,随着韩彪深缓的呼吸,在体内内劲的催动下,像是游鱼般从韩彪的左右胸口顺着手臂滑到了他的手掌中。 而束观慢慢地朝那个拉森靠近了过去,手放在了腰间的牛耳尖刀的刀柄处。 其实霍尔特教授的话,束观也都听到了,说实话他也很好奇,好奇那张符纸能不能真的唤来二百多年前的那位仙人。 但相比于这种好奇,他此时更在意的是复仇。 十米…… 八米…… 五米…… 束观用极为缓慢和隐蔽的脚步,朝自己的目标接近着。 他的目标是拉森。 至于另外两个雇佣兵,则交给韩彪解决,这是刚才他们两人眼神交换中决定的事情。 霍尔特教授手中的符纸,化为了最后一缕青烟。 束观也终于接近离拉森三米远的距离,他的腰微微弓了起来,手掌握紧了刀柄,,就像一头准备捕食的猛兽。 这一刻,没有什么人或者事能阻止束观杀了拉森,就算那个仙人真的出现,自己也要先杀了拉森,然后再去感叹这个世界的奇妙。 束观双足猛一蹬地,就准备飞扑出去……然后,他的身躯直直往下坠去。 这个世界的奇妙,终究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因为就在他双足蹬地的那一瞬间,他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了,出现了一个洞。 这个洞出现地莫名突兀,毫无征兆。 既没有大殿的摇晃,也没有机括声启动的异响,否则束观或许还能做出反应。 当时他脚下两米方圆的地面,就那么凭空消失,变成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束观就从那个洞口中摔了进去。 “啊……” 束观的口中发出了一声猝不及防的大叫。 十八年前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这么从空中坠落下来的。 当然这一次,没有下坠那么久,大概只是四五秒的时间的,他就摔在了坚硬的好像是台阶一样的东西上,向下滚落了十几米方才停住。 然后束观坐了起来。 他觉得屁股有点疼。 于是束观沉默了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 他用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思考了一个问题:一个物体自由落体五秒钟,一共下落了多少距离? 这是一个前世地球上初中生都能解答的物理问题,但是束观有些忘了,主要他以前是学文科的,自由落体运动的加速度是多少来着?九点几还是多少? 反正肯定是两百米以上了! 束观估算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然后更大的问题来了。 自己从两百米高的空中落下,最后的结果就是屁股有点疼? 束观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比如力气突然变得大了很多,耳力眼力都变得异常敏锐,但是他真的没想到自己身体出的问题有这么大。 这两天来,他没有太多时间思考自己身体的问题,同时也是下意识地在回避,因为自己身体的问题跟那个怪梦有关,跟老瘸子有关。 但到了现在似乎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了。 自己好像真的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嗯,应该把好像去掉。 “哈哈……徐小姐你看……这个道观中真的有些秘密呢!” 霍尔特教授的声音从上方隐约传来。 束观抬头望去,头顶上方高处有一个洞口,刚才他就是从这个洞口摔下来的。 洞口下方还有一条斜斜向下的台阶。 接着束观又迅速转头朝自己四周看了一下,发现在大殿的地底下,竟是一个很广阔的空间,而且并不昏暗,因为在周围的墙壁上,镶嵌着很多发亮的珠子,每个都有鸽蛋大小,发出的亮度大致相当于三十瓦的灯泡,但是光芒比电灯却要柔和了许多,竟给人一种水般流淌的感觉。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束观的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而在阶梯对面的前方,还有一条通道。 这时上方的大殿中再次传来了霍尔特教授的笑声,得益于如今超常的听力,束观听的很清楚上面的声音。 “麦格劳,你带卡尔和拉森先下去探查。” “徐小姐,等会你也和我一起下去,呵呵,或许这个地洞之中,才是真正的栖霞观呢。” 束观目光一闪,朝着通道那边迅速走去。 第四十五章 地宫 这条通道同样很宽敞,宽有四米,高约十来米,左右以及上方的墙壁上,也都每隔几米就镶嵌着一颗夜明珠,将整条通道照射地很是明亮,但是束观走在这条通道中,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诡异了些。 自己的脚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洞,那时候那个霍尔特教授好像刚刚烧完那张符纸,仙人没有出现,但大殿中却出现了了一个洞,这又意味着什么? 自己来这座仙人观已经很多次了,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道观的地底下还别有洞天。 原来自己穿越到的这个山谷,真的有一些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的秘密啊! 越往前走,束观的心跳变得有些加速。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位两百多年前的带桃源村民来到这个山谷的仙人,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里,而是一直在这座道观中,只不过不是在地上的栖霞观,而是在地下的这个地宫中。 至于为什么那位仙人两百多年都没有露面,或许人家是正在闭关呢? 仙人一闭关,世间数百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而说不定老瘸子那两次求雨,还真的是被那位仙人听见了,那仙人不是还有一条龙吗,让龙行云布雨不是很简单的么。 而刚才霍尔特教授的烧了那张符纸,可能再次唤醒了闭关中的仙人,然后他打开了这个地下洞府的入口,让他们这些人进来。 束观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心跳也越发加速起来。 等会不会真的见到那位仙人! 在桃源村生活了十八年,从小听着那位仙人的传说故事长大的束观,这时候心底涌起怪异至极的感觉。 这条通道倒是并不长,大概三四百米的样子,想着那仙人的事情的时候,束观就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通道的尽头依然是一个广阔的空间,比刚才他摔下来的地方还要大,布局和地面上的道观有些相似,同样是一个八卦形的广场,周围有八扇石门,看来石门后面还有空间。 而正对着通道口的那座石门是八座石门中最大的,门口上同样有一副太极图案。 只是在看到那副太极图案的时候,束观莫名心悸了一下。 因为那副太极图和普通太极图不同,不是黑白两色的,而是两条的阴阳皆为黑色,中间的两个原点,却是诡异的深紫色。 在这样一个地宫中,看到这样一副太极图,确实很容易让人有些心慌。 而在那座石门的上方,还悬挂着一个黑色的铜铃。 按照束观前世看过的那些僵尸片,道士捉鬼的标配有三件东西,桃木剑,符纸,还有就是拿在手中的这种铜铃,好像叫什么三清铃,又叫摄魂铃。 只不过这里悬挂在石门上的摄魂铃有些大,足有一个脚盆大小。 至于另外七扇石门,门上则是各自镶嵌着一块黄铜八卦盘。 另外在这个八卦形广场的每个角落里,都站着一个石人偶,一共八个石人偶,石人偶的大小和常人差不多,就像是守卫般站在广场的边缘。 束观一眼扫过,将这个广场上的大致情形尽收眼底。 只是那位仙人呢,人在哪里? 是不是就在最中央黑色太极图石门的后方? 这个广场周围的墙壁上同样装饰着许多夜明珠明亮而柔和,但是不知为何,束观总有些阴森渗人的感觉。 或许是这里太安静了,静得能够清晰地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不过这种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身后通道的另一头,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以及交谈声。 “刚才那个大华小子呢,就算摔死了,可尸体总要留下来!” “你说这里会不会藏着什么怪兽,把那小子的尸体给吃了。” “你们两个小点声,这个地方很古怪,都小心一点。” 看来是那三个白人雇佣兵下来了,而且在他们看来,自己肯定是已经死了。 说实话,换了束观自己,看着一个人掉进两百多米深的洞穴中,肯定也会认为那个人死定了。 没有任何一个普通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能不死的。 束观将所有的疑惑惊异不解都暂时压下,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帮徐叔徐婶复仇,他目光一转,接着飞速地跑到某个角落里,躲在了一个石人偶的背后。 这个石人偶比他稍高一些,身躯也比他宽不少,刚好可以挡住他的身形。 藏到石人偶身后的时候,束观抬眼看了一下石人,却是面容模糊,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一双石眼紧紧闭着。 然后束观抽出了牛耳尖刀,让呼吸尽量变得平稳缓慢,静静地站在石人偶的后面。 几分中之后,那三名白人雇佣兵的脚步声出现在了广场上。 “什么人也没有。” “看去没什么危险。” “你们两个守在这里,我去跟霍尔特先生说一下,另外,绝对先不要动这里的任何东西,你们是第一次跟霍尔特先生出任务,但我不是第一次了,跟着霍尔特先生,报酬固然会很丰厚,但危险同样极大,我另外有好几个兄弟,都是死在贪心和管不住自己的手这一点上。” “所以我再强调一次,在霍尔特先生确认安全之前,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去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知道了,头。” 然后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 应该是那个麦格劳回去跟霍尔特教授禀告了。 现在这里只剩下了卡尔和拉森两个人。 束观的背部紧贴着石人偶,背上的巨弓磕得他有些难受。 自己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其实要发现自己并不难,只要走到角落,转过石人像就能看见躲在后面的自己。 如果自己被发现了,那该怎么办? 跟他们拼了? 一对二,而且对方还有枪,自己有没有胜算……等等,刚才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事,那么有没有可能自己被枪打中也没事呢? 这个念头像是一道闪电般划过束观的脑海。 从昨夜束观准备复仇开始,他一直都保持着冷静,采取的都是很谨慎的态度,最大的原因就是忌惮对方手中的枪械。 但是自己现在好像也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如果自己已经不怕枪了呢? 束观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牛耳尖刀。 第四十六章 八卦定盘术 “卡尔,你说这些发光的珠子带出去的话,能值多少钱?”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会自己发光的珍珠,我想雾都的那些贵族和富商们,会很乐意在自己的府邸中装饰几颗这样的珠子,而他们有的是钱。” “拉森,这次我们要发大财了,或许回去之后就可以直接退休了。” “***,老子断了一根手指,不过幸好看来倒是有足够的补偿。” “不过,卡尔,装在口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吗,要不……” “拉森,你想做什么,别乱来,听头的话,别忘了昨天晚上你就是管不住自己,才断了一根手指的。” 两名白人雇佣兵的交谈声,不断传入束观的耳中。 束观握着牛耳尖刀,但最终并没有直接扑出去。 虽然猜测自己现在可能不怕枪弹了,但既然对方还没有发现自己,倒也没必要直接冒险。 这是很简单的选择题,如果枪弹不能伤害自己,那么不如等待更好的时机。 如果枪弹还是能够伤害自己,那现在主动出去就是找死。 而那个拉森在同伴卡尔的劝说下,终于还是放弃了私自拿些夜明珠的打算,两个人站在通道口那里,却没有走进广场。 “卡尔,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除了我们之外,好像还有其他人。” “别胡说,哪有其他人。” “真的,我总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难道是那些石头人在看着你吗,哈哈哈,拉森,断了一根手指之后,你胆子好像也变小了。” 在两人的交谈声中,时间过去了十几分钟,然后在通道的那一头,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很多人的脚步声。 看来是霍尔特教授和其他人都下来了,而没过多久霍尔特教授的声音就在广场上响起了。 “真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跟我以前去过的非凡之地完全不用。” “徐小姐,你刚才看见了吗,那个洞口是怎么出现的,没有任何机关,没有任何机械力量,真是太神奇了,那像是直接湮灭了物质,让那个范围内的地面直接不见了,这绝对是非凡力量才能做到的事情。” 货尔特教授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和激动。 ……“麻子去哪里了?“…… ……“大虎哥,这么高摔下来,麻子肯定活不了了。”…… ……“那尸体呢!尸体怎么会不见的!我怎么都要把麻子的尸体找到带回去!“…… ……“大虎你先别急,等这些人走了,我们再好好找找。”…… 在霍尔特教授的声音中,王大虎等桃源村众人的低声交谈,也陆陆续续钻进束观的耳朵中,他甚至能听见王大虎说话时语气中略带的那丝哭意。 这小子还是很讲情义的嘛。 不过你很快就会有个惊喜。 束观凝神屏息,握紧了手中的牛耳尖刀,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他现在躲藏的这个地方,其实并不隐蔽,只要有人走到这个角落,侧头就能看见他。 不过这里有八个角落,他能再躲多久,以及谁会先发现他,就完全是一件概率上的事情了。 …… 霍尔特教授微笑着走进广场,因为刚才亲眼目睹了一种真实的非凡力量,让他非常兴奋。 他这一生都在追求并且渴望拥有这种非凡力量,而以前他经历的那些非凡之地,要么实在太过危险而不得不半途放弃,要么只有非凡力量留下的痕迹,却难以确定那种力量是否还存在着。 只有这一次,他亲眼见到了非凡力量离他就近在眼前,而且似乎真的可以触摸到了。 霍尔特教授走进广场之后,目光朝四周一扫,然后落在了通道正对面的那扇石门上。 “咦?” 他的口中发出一声轻呼,接着快步走了过去。 霍尔特教授在石门之前足足静立了五分钟之久,其间一直紧皱眉头盯着门上的那副太极图,神情凝重。 “老师,这扇门有什么奇怪的吗?” 詹姆来到他的身边问道。 “这副太极图很奇怪。” 霍尔特教授指了指石门上黑色的太极图道: “詹姆,我准备来大华寻找这座道馆之前,花了小半年的时间去研究大华的道家文化。” “在大华的道家文化中,太极图是最重要的一个标志,一般的太极图由黑白两色构成,代表的是阴阳的转换,万物的平衡。” “那这副图怎么只有一种颜色?” 霍尔特教授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说道: “这说明平衡被打破了。詹姆你觉得一样事物的平衡被打破之后,会发生什么?” “混乱?” 詹姆想了想回答道。 “不错,混乱……还有失控。” “现在这副太极图只剩下了一种颜色,就像人心,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善恶两面,如果只剩下恶,或者只剩下善,都代表这个人的精神失常了。” 霍尔特教授口中喃喃自语着,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接着蓦然转身,对着其他人说道: “大家小心,这里的那个非凡者,很可能是个疯子。” “不管他是不是还在这里,这个地方都非常危险!” …… 韩彪默默地站在一个角落里。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但就算孤军奋战,就算自己死,他也要帮徐楚湘尽快离开这里。 一个人的话,基本是死定了,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帮大帅的女儿逃脱的机会的。 一柄接一柄的飞刀,从他身体各处滑倒了手掌中。 同时心中涌起一些悲凉遗憾的情绪。 悲凉是为自己,遗憾是为那个少年。 韩彪同样认为束观已经死定了,只要是普通人,就算是内劲已达神变境界的那位杨无敌,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管是八步赶蝉,还是大华武林中另一门失传的内家轻功梯云纵,在这么高的地方都没有用。 他对那少年的印象很好,准备这次事情结束后收那少年为徒,带那少年离开这里。 那样一个有胆有识又有习武天赋的少年,不应该被蒙尘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中。 可惜了…… 不过那少年的尸体却是为何看不见? 这果然是一个阴邪之地,否则一个人的尸体怎么会凭空消失。 一想到这里,韩彪有些心焦。 现在那些白人对他看守已经比较松懈了,但他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杀死五个人,为了保证徐楚湘不被等会的混战误伤到,动手之前,必须让小姐有个避身之地。 韩彪先看了看旁边的那个石人偶,想着等会倒是可以让小姐躲在这石人后面,接着他的视线顺势扫过身后的石门。 下一刻,韩彪的目光微微一凝。 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咦,韩彪走到了石门之前,仔细地看着门口上镶嵌的那个八卦盘。 这个八卦盘是用黄铜铸就的,大约成人手掌大小,周边还有八块小铜块,分别刻着“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字,自然是代表八卦的八个卦名。 其中有七块小铜块上刻的字是黑色的,另外一块上刻的字,则是红色的。 韩彪的目光落在那块红色字的铜块上,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之色。 接着他转身,再次扫视着这个广场。 “北为乾,南为坤,子午定山岗,坎离正位人实悉……” 韩彪的口中轻轻念着几句口诀。 他现在在做的事情,是在定盘。 定盘是风水堪舆术中的一个称谓,大致就是将八卦盘的卦位和周围环境中代表风水的卦位一一对应。 而这些东西,也是当初那位木姓青年教给韩彪的,不过韩彪学的并算精,说实话,除了武技之外,他对看风水的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幸好这里的环境相对简单,本来就是一个八卦形的广场,就算是韩彪这样的半吊子,也很快将周围的卦位和八卦盘上的卦位对应了起来。 “不对,不对……” 只是韩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如果那扇绘着黑色太极图的石门,代表的是乾位的话,那么此时自己站的这扇石门,应该代表的是震位。 而石门八卦盘上,七黑一红的小铜块上,红的那块上刻的也是震卦,可是却位于兑卦的位置上。 韩彪快步走向另一扇石门,那扇石门的八卦盘上,八块小铜块同样是七黑一红,不过这里的红字是坎卦,却位在艮卦的位置上。 然后韩彪又去看了下一扇石门,同样如此。 八卦盘上七黑一红的小铜块,红的自然是应该是代表这扇石门在这个广场上所处的卦位,但是八卦盘上的卦位顺序,和韩彪刚才用八卦定盘术推算出来的卦位却完全不同。 难道自己错了……韩彪有些不自信地想着。 不,这些八卦盘上的卦位不仅和自己算出来的不一样,就连八个卦位之间的顺序都是混乱的。 韩彪站在一扇石门前,伸出手在八卦盘的那些小铜块上轻轻一推。 咦,这些小铜块能动。 韩彪心头一动。 这扇石门所处的位置,按照韩彪刚才的推算,应该是离位,但是八卦盘上的红字离卦,位于坤卦的位置上,韩彪迅速地将红字离卦移动到了它本来该在的位置上。 只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韩彪想了想,再将所有的小铜块,都按照他算出来的卦位顺序摆好。 就将他将最后一块小铜块归位的时候,只听“咔咔”一声,这扇石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了。 同时,在他身后响起来霍尔特教授充满警告意味的喊声: “大家小心,这里的那个非凡者,很可能是个疯子!” 第四十七章 这里真的很危险 当霍尔特教授和詹姆站在中央的石门前,讨论着那个诡异的黑色太极图,而韩彪则在一个个石门前,惊诧于门上八卦盘的卦位全都不对的时候。 另外三名雇佣兵则在广场上随意地游走着,不过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地都落在墙边上那些熠熠生辉的珠子之上,眼中尽是贪婪渴望之色。 刚才从从通道中过来的时候,霍尔特教授已经告诉过麦格劳,这些会发光的珠子名叫夜明珠,是大华国独有的,一种极为名贵稀罕的珍宝,就算在以前的大华皇族中保存量都不多,而在这个地宫中,居然装饰着这么多的夜明珠,并且真的只是拿来当照明之物,这是霍尔特教授都没有想到的。 至于这些夜明珠的价值,按照霍尔特教授的估算,每一颗都足以在蓝琴海边换上一套最顶级的奢华别墅。 霍尔特教授告诉了麦格劳,麦格劳又告诉了卡尔和拉森。 现在他们三人都知道这夜明珠的价值了。 所以看着那些明亮的发着光的珠子时,就连麦格劳这样拥有强大自制力的人,脸上也尽是心动之色,更别说卡尔和拉森两人了。 某一刻,拉森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自己,于是他悄悄朝广场某个角落走去,一边走一边掏出了腰间的匕首。 不久之前麦格劳警告过他们,再没有霍尔特教授确认过安全之前,绝对不要私自去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拉森遵守了麦格劳的命令,但那是在他不知道这些发光珠子的具体价值的前提下。 现在他知道了,所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准备先偷偷撬几个夜明珠下来再说。 拉森走到了角落里,从一个石人像的边上走过,他的眼睛中,现在只有夜明珠。 走到墙壁边,拉森用匕首的匕尖刺进了也夜明珠边上的缝隙处,然后用力一掰,咔嚓一声,那颗夜明珠就被他撬了出来。 拉森一把接住夜明珠。 “……这个地方很危险!” 这时身后响起了霍尔特教授的大喊声。 “能有什么危险呢……” 看着手掌中璀璨夺目的明珠,拉森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喃喃自语了一句。 话声未落,一只手掌从他背后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 接着背部传来了一股冰凉的刺痛。 …… 束观站在石人像后,广场上的脚步声,交谈声,一丝不落地传入他的耳朵中,包括霍尔特教授和他的助手詹姆关于那副太极图之间的谈话,他都听得很清楚。 但这一切都打扰不到束观的情绪,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复仇。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不断地在各个石门之间奔跑着,有一次就走到了和他相邻的那个石人像之前,停了一会之后,却又走了回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绕着广场的边缘跑。 而紧接着,又有另外一个脚步声,直直朝他躲藏的这个角落走了过来。 来了…… 束观心中默默的说道。 就是不知道来的是谁,他希望是那三个白人雇佣兵中的一个,最好就是那个拉森。 然后,束观就看见拉森从他边上走了过去。 冥冥之中,似有天定。 束观看着那个拉森就站在自己侧前方,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后面还站着个人。 束观屏住了呼吸,用了三秒的时间,最后给自己做了一次心理建设。 关于动手杀人的心理建设。 前世今生,他都没有杀过人,特别是前世,作为一名都市小白领,他连鸡都没有杀过。 这一世倒是杀过鸡,也杀过很多野兽,但这跟杀人是安全不同的,所以虽然从昨夜开始,束观就一直想杀了拉森,但此刻拉森真的站在自己身前的时候,他却稍微那么犹豫了一下。 把他当成一头野猪……把他当成一头野猪……把他当成一头野猪…… 束观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了三次,然后上前一步,一只手捂住了拉森的嘴巴,闭上眼睛,另一只手中的牛耳尖刀,从拉森的背胛骨处直直捅了进去。 拉森在被捂住嘴的时候,猛烈地挣扎了一下,但是在身后那巨大的力量之下,就像是一只想要撼动大树的蚂蚁,所以当背后的冰凉刺入他的心脏时,他的身躯猛一颤抖,然后就软了下去。 束观睁开了眼睛,拉森已经有如一滩烂泥般死在了他的怀中,眼睛却依然睁着,脸上残留着惊慌,绝望和恐惧的神情。 束观沉默了一下。 原来杀人并不比杀一只鸡更难…… 一刹恍惚之后,束观的心底涌起一股喜悦,那是复仇成功的喜悦。 这个杀死了张叔张婶的凶手,终于被自己杀死了。 然后他拖着拉森的尸体退后了一步,继续藏在了那个石人的背后。 刚才的一切发生地悄无声息,没有人注意到拉森已经被杀死了,那么他还可以再躲一下,等待另一个机会。 上一世,将草丛三表玩得出神入化的束观,对现在的局面莫名有些熟悉感。 是的,这里很危险…… 对你们来说! 想着刚才那白人老头喊的话,束观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了一句。 只是紧接着,束观想起了什么,连忙低头看了一眼,接着苦笑了一下。 因为地面上,拉森身上流出来的血,正迅速地往四周蔓延,下一个往这里走来的人,自然很容易就发现异常。 束观低头看着那浓稠的血液,慢慢流过他的脚底,然后又从石人偶的脚下漫过。 看来不能再躲下去了。 然后他取下背上的巨弓,握在了手中,趁着出其不意,他有把握瞬间连开两弓,抢先杀死两个人,如果那个名叫韩彪的中年汉子能够及时反应过来出手,或许他们可以没有任何伤亡地取得胜利。 只是就在他如此考虑着的时候,下一刻,束观的眼中却射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因为他看见那些漫过石人偶脚下的血液,突然都不见了,就像是被石人偶吸进去了一般。 而在他身后,和他背对背的那个石人偶,猛然睁开了原先紧闭的石眼,眼中泛着妖异的血红的光芒。 束观和石人几乎是同时转身的。 束观的反应是茫然地呆了一下,而石人则是抬起脚,一脚踢在了束观的身上。 束观惨叫一声,像个皮球般被踢飞了出去。 这里真的很危险…… 人在空中翻滚的束观,脑中却是先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擅入神观者,死!” 而石人的肚腹中,传出滚滚巨雷般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 第四十八章 团灭 石门在韩彪的面前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韩彪压下心头的惊异,朝里面望了一眼。 石门时候,是一个宽敞的石室,里面放着许多韩彪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形容的怪异之物,当然他此时也没心思分辨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韩彪的视线在那石室中迅速一眼扫过。 没有人。 而石门打开的的声音,也惊动了广场中的其他人,众人纷纷转头望了过来。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正被束观捂住嘴巴的拉森,以及将手中牛耳尖刀刺进拉森后背的束观。 而霍尔特教授则是眼中异色一闪,露出一缕意外而又惊喜的神色,接着立刻大步朝韩彪那边大步走去。 这一次他来到大华,来之前就为了这次探险做了许多准备,包括那张帮他打开了栖霞观地宫的通仙符。 只是当来到了最终目的地,这次探险走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霍尔特教授却不知该如何继续了。 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打开这些紧闭的石门,一窥这个非凡之地真正的秘密,最好还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非凡力量。 刚才霍尔特教授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用手雷炸开这些石门。 只是由于对非凡之地隐藏的危险的忌惮,他迟迟不敢下这个决心而已。 霍尔特教授去过不少非凡之地,知道每个非凡之地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很多时候枪械手雷这些现代文明的武器,在面对非凡力量的时候,用处都没有那么大。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其中的一扇石门,居然被徐楚湘的那个保镖打开了,霍尔特教授顿时惊喜万分,连忙朝那边走去。 他原来所站的位置,是在最中央的那扇石门,按照刚才韩彪的定旁推算,也就是这个八卦形广场的乾位,而韩彪此刻打开的石门,则是在西北方的艮位上,刚好几乎横跨了整个广场。 而这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大概和束观前世地球的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所以两扇石门之间隔了七八十米的距离。 心情有些急迫的霍尔特教授,在走了几步之后就开始小跑起来。 大概在跑了那么二十来米之后,霍尔特教授突然听到侧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霍尔特教授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影在空中翻滚着,然后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 霍尔特教授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也来不及去看那个人是谁,的注意力马上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 那就是原先立在广场角落里的那个石人居然在动。 霍尔特教授猛然顿住了脚步,呆立在了原地。 每一处非凡之地,果然都有着神秘至极的事物。 一脚将束观踢飞的石人,缓缓地转过身躯。 “擅入神观者,死!” 它的肚腹间传出沉雷般的语声,一双石眼中闪烁着血红诡异的光芒,它扭头朝四周像是扫视了一下,然后那血红色光芒就落在了此时正站在广场中间的霍尔特教授的身上。 接着,那石人开始迈步朝霍尔特教授走去。 更诡异的是,每走一步,那石人的身躯就不断变大,只是几步之后,这石人的身躯已经变得高达十来米了。 这时候,霍尔特教授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再次开始奔跑。 原先他是兴奋地在奔跑,此时却是仓惶地奔跑。 “麦格劳,救我。” 一边跑,霍尔特教授一边慌乱地朝自己请来护卫安全的雇佣兵呼救着。 麦格劳此时所站的地方,距离霍尔特教授大概有三十多米,而麦格劳也不愧是西大陆闻名的精英雇佣兵,此时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可能他现在是整个广场上最镇定的那个人,其实还没等霍尔特教授呼救,他就已经举起了冲锋枪,对着那个石巨人疯狂扫射。 那么大的一个目标,无需瞄准,只要疯狂输出就行了。 他们这次携带的p18冲锋枪,是西大陆不少强军队的标准装备,射程一百五十米,如果不考虑耗弹量的话,它每分钟能发射400发子弹,在这款冲锋枪刚刚被装备到军队中的时候,就被使用过它的士们起了个外号,“子弹发射器”。 麦格劳当然不用担心弹药的问题,他们这次携带的弹药很充足。 麦格劳端着冲锋枪,子弹像是暴雨般洒在洒在那个石巨人的身上,石屑纷飞,在石巨人的身上留下了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小点,就像束观脸上的麻子。 怎么说呢,不能说冲锋枪的扫扫射对那时巨人没有伤害,可惜这只是一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害。 所以石巨人没有停下脚步,两三步之间就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来到了霍尔特教授的身后,抬起脚,朝霍尔特教授踩了下去。 看着空中那只巨大的脚掌,霍尔特教授呻吟般地自喉间冒出了几个字。 “神农架野人……”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位西大陆着名的探险家倒真是解开了延续了八百年的神农架野人之谜。 然后石巨人的脚掌落下,霍尔特教授被踩成了一滩烂泥。 “擅入神观者,死!” 石巨人的肚腹中再次传巨雷般的响声。 远处,麦格劳原本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慌乱,他飞快地摘下腰间的一个手雷,拔掉安全栓,朝几十米外的石巨人扔了过去。 麦格劳的提前量控制地非常好,那颗手雷自空中抛落之后,直接在石巨人的头部前方炸开。 一声巨响,火光四射。 石巨人从火光中走了出来,它的脸部有些焦黑,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伤痕。 麦格劳的瞳孔猛然一缩,然后当机立断,转身就朝通道口那边跑去。 可惜,在这样空旷,毫无遮拦的广场上,他又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十米高的巨人。 几秒钟之后,那石巨人就来到了麦格劳的身后,手臂一扫,麦格劳就像一只被大棒挥中的苍蝇,横飞了出去,撞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就像一个砸烂的西瓜般四分五裂,血花飞溅。 其中有一团血花,溅到了不远处的另一个石人偶的身上。 于是这个石人也睁开了眼睛,泛着血红而诡异的光芒。 霍尔特教授的助手詹姆刚好从这石人身前跑过,然后被这新苏醒过来的石人,直接捏断了脖子。 这完全就是一场屠杀。 …… 在突然发生的异变之前,有人仓惶失措,有人疯狂奔逃,但有人还是能保持着一定的镇定,麦格劳是一个,韩彪也是一个。 当看着霍尔特教授被那石人一脚踩烂,看着在手累轰炸之下夷然无损的时候,韩彪就知道这个石巨人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抵抗的。 然后他马上看向了徐楚湘。 徐楚湘站在距离他二十来米的地方,距离那个刚刚杀死詹姆的石人,却只有十几米,那个那个石人似乎已经锁定了徐楚湘,正朝徐楚湘走去,同时身躯在不断变大。 韩彪猛一蹬足,人像大鸟一般飞了起来。 八步赶蝉。 韩彪跃过十几米的距离,一把抓住了徐楚湘的胳膊。 “小姐,跟我来。” 韩彪并没有带徐楚湘往通道口那边跑,第一个苏醒,刚杀死麦格劳的那个石巨人,此时就站在通道口呢。 韩彪拉着徐楚湘,几步之间跨到了刚才被他打开门的石室之前。 “小姐,进去。” 韩彪把徐楚湘往石室内一推。 这个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那几个被霍尔特教授强令上山的山村青年,正无措地站在不远处。 “你们几个,快过来。” 几个桃源村的青年,终于回过神来,王大虎顿时招呼几个同伴赶紧跑了过去。 等到王大虎几人冲进石室中,韩彪也闪身进入石室,站在门后用力一推。 然而,石门却没有动。 韩彪猛然一怔,接着有运起全身内劲再次推了一下石门。 石门还是纹丝不动。 韩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如果他能推动分毫,或许说明只是他力气不够,但石门动都不动一丝,那说明这石门可能不是这么关的。 然后韩彪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石门上那个八卦铜盘上。 而与此同时,石室之外,那个石巨人正大步朝他们走来,大概也就三四步就能走到这个石室。 其实石巨人本来是早就可以追上来了,不过路上碰到那个最后的雇佣兵卡尔,正举着冲锋枪发疯般地乱扫乱射。 他是真的被吓疯了。 受到乱枪攻击的石巨人,直接先过去把他拍死了。 此时韩彪迅速转到门前,门上的八卦盘中那些小铜块的顺序,再次打轮。 果然,石门开始缓缓合上了。 身后石巨人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迟尺,而石门还没有完全合上。 韩彪猛一咬牙,转身,朝着石巨人冲了过去。 保护小姐的安全,这是大帅给他的任务! 能让石巨人缓一缓脚步也是好的。 石巨人的脚掌抬了起来,朝韩彪踩了下去,眼看就要落在韩彪的头上只是,侧方却是冲出来一道人影,一把将韩彪推了出去。 然后是石巨人的脚掌就踩在了那道人影之上。 脚掌底下,再次传出束观的一声惨叫。 第四十九章 一二三,木头人 束观第一下被石巨人一脚踢飞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被一辆高速飞驰的汽车狠狠撞中了一般。 问题是以束观现在从两百米高空摔下屁事没有的体质,就算真的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中,可能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所以现在束观会有这种感觉,说明石巨人的那一脚,实际力量比高速行驶的汽车迎面撞上的冲击力还要大很多。 束观被狠狠踢飞,再狠狠地撞在十几米外墙壁上,差点没把他痛得一口气背过去。 当然比起被石巨人一脚踩死的霍尔特教授等人,他所受的伤害就真的不能称之为伤害了。 毕竟除了痛,他连皮都没擦破一点。 不过,还是很痛的。 束观用了十几秒的时间,才缓过那口气来,接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甩了甩脑袋,刚才那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有点头晕。 然后束观朝广场上望去,才发现这短短十几秒的时机,广场之上的情形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那些白人居然都已经死光了! 只是他们面临的处境并没有改变,甚至更糟糕了一些,因为更可怕的敌人出现了。 如果面对那些白人的话,束观还有拼一拼的勇气,但面对这些不知到底是啥玩意的巨大石人,他根本没有对抗的念头。 石巨人那可怕至极的力量,他刚才已经领教过了。 束观第一时间就去寻找王大虎他们的身影。 接着他就看见了王大虎几人在韩彪的指挥下躲进了那个石室,看着韩彪关上了石门,看着韩彪转身冲向了石巨人。 于是束观也冲了过去。 你救了大虎他们。 我自然也要救你。 倒也说不上束观是为义舍身,束观不算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也没到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就可以不要命程度的人。 束观敢这么做,主要是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但应该会更痛…… 几乎是像离弦之箭般冲过三十来米的距离,一把推开韩彪之后,看着从头顶踩下来的那只巨大的脚掌,束观如此想着。 他没有猜错。 被踢飞和被踩在脚底摩擦,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痛感等级。 当那只巨大的的脚掌落在身上的时候,束观只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踩离了身躯,问题是他还昏不过去,身体内每一寸肌肉骨骼内脏的疼痛感受的清清楚楚。 大概被石巨人踩在脚底下三四秒之后,石巨人的脚终于抬了起来,而这一次早有准备的束观,立刻起身像只兔子般窜了出去。 韩彪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那少年不是已经摔死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救了自己一命?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都会不死? 等等,他刚才是从石巨人脚下冲出来了吗?连这恐怖的怪物都踩不死他? 这些念头一时间乱糟糟地在韩彪的脑中涌过,让他有些发懵。 而少年也已经飞速地在他身边冲了过去,只丢下了一句话。 “还不快跑!” 韩彪顿时清醒了过来,目光一扫,只见原先在通道口的那个石巨人,此时也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这就好办了! 韩彪目光一闪,接着身躯再入大鸟般飞了起来,一跃就是十几米,接着连续几次变向纵跃,从两个石巨人的前后包夹中脱身而出,落在通道口。 这两个石巨人,力量确实恐怖地超乎想象,但是好像有点不大灵活,像那几个白人只是普通人,自然跑不掉,但像会八步赶蝉这样绝顶轻功的韩彪,如果光想脱身的话还是不难的。 在通道口落下身形,韩彪就看到前方一道身影正亡命般跑出了通道另一头。 这小子,跑的倒是真快。 韩彪又回头看了一眼,两个石巨人已经大步追了上来,于是韩彪也立即不要命般朝通道中跑去。 这条通道很高很宽,那两个巨人要通过完全没有问题。 或许……正是因为有那些巨人的存在,这个地宫才会被建的如此之大。 跑进通道的时候,韩彪如此想着。 …… 广场之上,两个石巨人沉默地朝通道口大步走去,一步跨越就是五六米的距离,它们的石眼中,闪烁着血红而妖异的光芒。 只是那光芒有些呆板,一种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般的呆板。 石巨人走到了通道口。 就在此时,广场上响起来一声清脆的铃声。 那是悬挂在最中央那扇石门上,就在那个黑色太极图正上方的铜铃,突然突兀地自己晃动了一下,发出的铃声。 然后正要迈步走进通道的两个石巨人,立马顿住了脚步,它们眼中那妖异的红光渐渐淡去,接着转身走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身躯也恢复成了正常的大小。 …… 跑出通道的韩彪,双手扶在膝盖上,大口地喘了几口粗气。 他是内劲深厚的高手,平常的时候就算连续打拳几个时辰都不会觉得累,只是刚才一直处在一种极致紧张的状态中,人在这种情况下体力的消耗是非常大的。 稍稍喘了几口气之后,韩彪准备继续奔逃,徐楚湘躲在石室中,暂时应该不会有事,至于怎么把徐楚湘救出来,总要自己先逃出去保住命再说。 韩彪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少年此时已经跑到台阶的中部,速度依然不见丝毫减弱地朝上方的洞口冲去。 真是拳怕少壮啊! 韩彪的心中感叹了一句,接着正准备也冲上台阶时,却发现上方那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接着转身朝台阶下跑来。 而此时那少年距离逃出洞口,只剩下了几十个台阶。 发生什么事了? 韩彪有些疑惑,不过他也马上停了下来,就站在台阶下等着那少年。 不知为何,他现在对这个山村少年有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或许是因为这一路上山的路途上,韩彪看着那少年展露的冷静和机智,知道少年不会做一些无缘无故的事情。 少年很快就从两百来米高的台阶上冲了下来,冲到韩彪的身前时,韩彪发现对方完全是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这少年的体力,就算是青壮年时期的自己都望尘莫及。 当然,一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死,肯定不是普通人了。 韩彪已经意识到这个山村少年的不寻常,但此刻也没时间探究这些事情。 “怎么了?” 韩彪立马问道。 “你没发现里面没有声音了吗?” 束观神情古怪地说道。 这就是他转身返回的原因,另外,刚才他好像还听到了一声奇怪的铃声。 韩彪一怔,接着凝神细听了一下。 后面的通道中静悄悄的,果然没有那两个石巨人行走时发出的巨大脚步声。 怎么没追出来? 韩彪和束观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 “回去看看!” “算了,大叔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免得等会还要跑一次。” 看了一下韩彪犹自剧烈起伏着的胸膛,束观紧接着又说了一句道。 没等韩彪说什么,束观已经一溜烟般冲进了通道中。 跑进通道的时候,束观摸了摸后背,又看了一眼腰间,却发现背后的巨弓和箭囊,还有腰间的牛耳尖刀都不见了。 看来是刚才被石巨人踢飞或踩在脚下的时候掉落了,却是到了现在才发现。 很快,束观就再次跑回了另一边的通道口。 广场之上,静悄悄的,那八个石人分别站在八个角落中,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生命的石偶。 如果不是地面上,墙壁上的那些血迹和破碎的尸体,提示着刚才这里真的发生了一场诡异神秘而血腥的变故,一切真的跟束观第一次走进这广场时没什么两样。 束观目光转了一下,看见自己的弓,箭囊,还有牛耳尖刀,还真得掉在了某个角落里。 接着束观又看了一眼对面正中央门口上方的那个脚盆大小的黑色铜铃。 他很肯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一声铃声,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铃声是不是这个铜铃发出来的。 束观不知道刚才那石人为什么会暴动,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但这个地宫是如此的诡异可怕,如果可以选择,他会直接转身离开,再也不会踏足这里半步。 可惜,王大虎他们还被关在某个石室中呢,总要把他们救出来再走。 所以束观一脚迈进了广场中。 就在他脚掌落下的时候,只听轰然两声巨响,那刚才苏醒过的那两个石人偶,身躯再次变大,朝着他就大步而来。 束观吓得转身就跑。 而石巨人追到通道口的时候,正中央门上的铜铃再次摇晃了一下,发出一声清鸣。 于是两个石人回身又走回原来的位置。 …… 三分钟后,束观探头探脑再次出现在通道口,左右张望了一下,接着伸出一条腿,脚尖在广场的地面上轻轻点了一下。 于是两个石头人又变大跑了过来。 …… 束观一共尝试了三次。 当他第三次跑走的时候后,边跑边不禁爆了句粗口: *(代表粗口),跟我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第五十章 飞出桃花源(上) “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束观坐在最底下的第一阶台阶上,将刚才的事情跟韩彪说了一遍。 “现在我们的问题就是根本进不去,进不去,也就救不出大虎他们,还有你的徐小姐。” 束观朝腰间摸了一把,接着才想起今天自己没有带烟杆,于是他的心情更加烦躁了一些。 因为王大虎他们暂时虽然没有危险,但终究不能一直躲在那个石室中。 这里倒是没有空气流通的问题,这个地宫不知已经多久没有人来过了,但不久前他们刚下来时,倒是没有任何气闷的问题。 问题是不会憋死,但会饿死和渴死啊! 束观知道王大虎他们带了一些干粮和水,但也就一餐的量,又能坚持多久。 不能把王大虎他们救出石室的话,他们最终还是会死在这个地宫。 韩彪坐在他的身边,同样皱眉不展。 他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这件事情恐怕大帅都没有办法,除非能开几辆坦克进来,否则一般的武器根本对付不了那些石巨人。 “刚才大叔你干嘛那么拼命?”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气氛太压抑了一些,良久之后,束观随口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当时大叔你自己要跑的话,是跑得了的。” “大帅让我来保护小姐的安全,我怎么可以跑。” 韩彪理所当然地答道。 “你家大帅看来平常对你很好。” 束观不免感叹了一句,自己穿越来的那个时代,像这样敬业地连命都不要的人,可是不多了。 听到束观的话,韩彪却是突然沉默了一下,接着这个面容普通,却自有一股豪侠之气的中年汉子,平淡地说道: “几年前,我遭遇了一场大难,有一位高人救了我一命,至于徐大帅,因为有他的庇护,我才能继续活着,所以我这条命,本来就是……” 束观认真地听着。 想着这个时代的人,想法跟自己穿越来的那个时代果然不一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韩彪却突然停下来不说话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双眼蓦然亮了一下,接着腾地一下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对了,我们可以去找他,他说不定有办法!” “他?谁?” 束观茫然地看着韩彪。 “就是几年前那位救了我一命的高人,一位姓木的年青人,不,他可能其实并不年青了,只是看去很年青而已。” “他很厉害吗,比里面的石头人还厉害?” 束观指了指通道口问道。 “我不知道那位到底有多厉害,也不知道他和石巨人比起来谁厉害一些,但我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人,或许他就是了……” 想起了昨夜徐楚湘还问过他,问他觉不觉得世上有仙人,韩彪的回答是不知道。 其实他只是不敢肯定而已。 “……因为我亲眼看到过那位木先生,徒手接住过子弹,我猜那位可能对付得了这些石巨人!” 韩彪喃喃说道。 束观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徒手接子弹? 火云邪神? 那真的是很高的高人了! 如果是在今天以前,有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徒手接子弹,束观是将信将疑的。 虽然在桃源村的十八年,有很多东西都隐示了他穿越的世界不正常。 但他终究没有亲眼目睹过。 束观不是一个光靠自己脑补就去判定事情真相的人。 但他今天终于亲眼目睹了。 仙人观大殿内突然消失的地面,神秘的地宫,手雷也伤害不了的石头人,还有自己身上都发生的异变。 这一切都无比明确地告诉他,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而是一个玄幻世界。 “那个木先生,他在哪里?” 然后束观继续问道。 “就在荆城,也在一座道观中。” “那我们还不快去!” 于是束观也站了起来。 只是他却看见韩彪依然站在那里没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整个人僵立在那里,刚才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再次变为了绝望。 “我不会开那个直升机……所以我们现在出不去山谷……除非能救出小姐,否则我也永远出不去了。” 韩彪看着束观,用嘶哑而绝望的声音颤抖着说了一句。 束观沉默了一下,接着拍了拍韩彪的肩膀道: “走,我去试试。” 然后束观直接朝台阶上方的洞口走去。 这次轮到韩彪茫然地看着他了。 你去试试? 试什么? 开直升机吗? …… 束观和韩彪回到桃源村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到悬崖的另一边。 早上一行人上山,到达仙人观一共用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回来的时候,以束观和韩彪的脚力却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左右。 走近村口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道矮壮的身影站在那里。 束观心中叹了口气。 早上送他们离开后,宗长王二牛应该就一直等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麻子,你们回来了。” 王二牛一路小跑了过来,只是望了望束观身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了。 “大虎……他们呢?”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发抖。 “二牛叔,这次我们真的遇到了那位仙人了。” 束观一脸灿烂笑容地对王二牛说道。 “啊!” “仙人留大虎他们在观里吃晚饭呢,还要留大虎他们在观里住两天,却叫我们两个人出来帮着办点事。” “啊!” 王二牛又惊又疑地啊了两声。 “仙人说不喜欢再有人去打扰他,二牛叔你就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说完之后,束观没给王二牛再问话的机会,直接大步朝晒谷场走去。 等到离开王二牛一段距离之后,韩彪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犹自茫然站在村口的中年山村汉子,小声问了束观一句道: “为什么骗他?” “不骗他,你信不信他直接就会拎起锄头上山去救他儿子。” 束观无奈地回答道: “他叫王二牛,脾气也犟得像牛。” “你的谎言这么荒唐,他会相信吗?” “人有时候会选择盲目相信希望,就算那个希望看起是那么不真实。”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两架直升机,束观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韩彪突然觉得这长了一脸麻子的少年,说话很有哲理。 哲理这个词,韩彪是从徐平西身边那位欧阳参谋的口中听来的,欧阳参谋也是一个说话总让人觉得很有道理的人。 只是欧阳参谋是喝过洋墨水的人,而一个自小在山村长大,从来没踏出过这山谷半步的少年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韩彪总觉得怪怪的。 两个人走到了停在晒谷场上的直升机前,束观目光一转,选择走向那架起落轮没有损坏的直升机。 这架直升机是当初那三个白人乘坐的。 至于徐楚湘驾驶的那一架,当初降落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起落轮被撞飞了一个。 韩彪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道: “小兄弟,洋人造的这些机械之物,不是说你想试试就能试会的,一个不小心,万一爆炸的话……” 韩彪本来想说如果万一这直升机被束观弄坏爆炸了,会危及生命。 只是他马上想起来,眼前的这个少年,可是从两百多米的高处落下也没有死,被石巨人踩在脚底下也没有死。 于是韩彪顿时闭口不言了。 束观转头朝他笑了一下。 “把我从小养大的那个人啊,经常会说一句话,那就是世上有些事情,只要你自己觉得能会,你就会了。” 说完之后,束观拉开直升机的舱门,跳上了驾驶位。 十八年了,他终于要尝试出去了! 第五十一章 飞出桃花源(下) 束观以前有没有开过直升机? 答案自然是没有,前世今生都没有。 束观前世对各种飞行器很感兴趣,曾经还加入过一个社区级的飞行俱乐部。 不过他没有真正的上机实操过,因为要开真正的飞机,需要另外缴费,而且像燃料费,保险费之类的都要自己承担,加起来的数目绝对不小,开一次差不多就要束观小半年的薪水。 所以束观基本都是在vr模拟驾驶舱上过过手瘾的。 但在vr模拟驾驶舱中联系开飞机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你可以尝试驾驶各种不同的飞行器,束观就学过许多飞行器的驾驶课程,比如战斗机,比如空天机,当然也包括直升机, 光是直升机,他也学过数十中不同机型的驾驶方式,既有最先进的全智能控制的机型,也有一些相对古老一点的石油时代的机型。 但是他真的没有开过这么古老的直升机。 跳上驾驶位,看着眼前的那些仪表盘,束观觉得无比陌生。 相比于他开过的那些直升机,这架直升机实在是太原始古老了一些。 “原理总归是一样的……” 束观喃喃给自己打了一下气,然后就着夕阳的余晖,通过那些仪表盘上刻的这个世界的因吉丽文,花了十几分钟之后,终于分清了这架直升机航向仪、发动机表、高度仪,速度仪、油表等仪表。 接着又确认了这架直升机的集合动力杆,总距杆,变距杆,桨叶踏板的位置。 只有先弄清楚这些东西,他才能尝试启动这架直升机。 如果今天把烟杆带出来就好了。 束观现在很想抽口烟,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和压力。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还真被他发现了一包香烟,就落在副驾驶位的底下,并且还有一个钢制打火机。 应该是那三个白人雇佣兵中谁落在这里的。 束观连忙侧身俯下将那包香烟和打火机捡了起来,看了下烟盒,烟盒的正面印着一个头戴皇冠的白人中年女子头像,商标是三个“6”连在一起的数字。 然后束观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铛地一声打开钢制防风打火机,用拇指滑了下火石,一股煤油独有的气味就冲进了他的鼻子。 点燃香烟,束观深深地吸了一口,一种阔别已久的味道充塞满了他整个胸腔。 旱烟和香烟终归是不一样的。 “谁说换了身体就不会有烟瘾了……烟瘾从来都主要是精神依赖。” 束观嘀咕了一句,觉得自己精神好多了,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看着眼前缭绕的烟雾,束观再次低声喃喃了一句。 “要相信这是一个主观的问题,而不是客观的问题。” 他说的不是抽烟的事情,而是开飞机的事情。 老瘸子就是这么主观的活了一辈子。 很多事情只要他想会,就会了。 束观坐在驾驶位上静静地抽完了一根烟,然后将烟头从窗口弹了出去。 “666,大吉大利。” 束观扭动了启动杆,打开油门,然后拉下了集合动力杆,踩下了旋翼踏板。 直升机的的机身猛烈抖动了几下,机身下方的排油管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冒出了一大股黑烟。 束观连忙调小给油阀门,然后再次踏下旋翼踏板。 这一次,机身没有再抖动,而上方的主旋翼则开始转动,先是慢慢转动,然后越转越快,接着机身缓缓离开了地面。 束观松了口气。 只要能飞起来,在空中的操控他就没什么问题。 “大叔,还不快上来。” 束观从驾驶位窗口从探出脑袋,略带得意地对还呆呆站在直升机外的韩彪喊了一句。 韩彪“啊”了一声,眼神恍惚,似乎还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一跃而起扑进了直升机中。 当韩彪刚刚在后排位置上坐稳,就感觉机身快速的朝上方升去。 这一刻,韩彪才终于肯定,这架直升机真的被那山村少年飞起来了。 试试就可以试会的吗…… 那大帅花费重金从西大陆请来的那些驾驶教练还有什么意义。 韩彪一时间脑袋有些混乱。 相比于这少年身上其他那些异于常人之处,束观将直升机开起来这件事情,更让他震撼无语,甚至还有点诡异的感觉。 这个麻脸少年,肯定不是普通的山村少年。 不过此时韩彪也没心思探究那少年的秘密,既然直升机已经飞起来了,那么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里,赶回荆城,请那位木先生来这山谷中救出小姐。 木先生应该会答应出手的,因为当初他好像说过他这个人最受不了别人求。 直升机平稳地朝上空飞去,某一刻,周围突然暗了一下,却是太阳终于落到了悬崖的另一边,束观眯了下眼,同时猛然一个拉升,直升机骤然加速上升,跃过了那些高耸的悬崖。 接着束观就再次看到了阳光。 下午五点钟的阳光! 除了到那个仙人观中去,桃源村是看不到下午五点以后的阳光的。 满目金耀,绚丽的晚霞云海在眼前铺开,下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莽莽群山丛林。 十八年了,十八年前束观穿越的时候见到过这幕壮阔的风景,今天他终于又一次看到了。 这一刻,束观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压下激动的情绪,束观转头问韩彪道: “往哪边?” 韩彪呆呆地看着他,朝东北边指了指道: “往东北方飞,大概飞一个小时左右,在山脉边缘有一个叫坪阡的小镇,我们原来在那里建立了一个补给基地,留了一个排的士兵,还有几辆军车,到时候我们可以开车回荆城。” 束观点了点头,拉动变距杆,直升机在山谷上空一个盘旋,接着直直朝东北方飞去。 …… 大概在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之后,束观驾驶着直升机终于找到了韩彪口中那个名叫坪阡的小镇。 主要是在空中韩彪也不怎么能辨明方向,瞎指挥了两次,以至于束观不得不驾驶直升机沿着山脉边缘来回飞了两趟。 而降落的过程也比较惊险,因为多飞了不少距离,以至于来到那个那个临时基地上空的时候,这架直升机的燃油其实刚好耗光了,油表的指针已经跌到了零。 但最终束观还是平稳地将直升机降落在了基地的空地上。 至于他怎么做到的,束观自己都说不清楚。 正如他上直升机前一点把握都没有,却最终还是把直升机开着飞离了那个山谷一样。 这真是一次很玄幻很主观的飞行。 直升机降落的时候,一群穿着灰色军服的士兵围了过来。 韩彪跳下直升机,那些士兵齐齐对他敬礼。 韩彪没时间跟他们解释出了什么事,只是命令他们立即准备一辆军车,加满油,同时还要放两个备用油桶在车上,毕竟从这里开车回荆城,一箱油是完全不够的。 几分钟之后,束观和韩彪就上了那辆看上去和地球上的二十世纪初期老款吉普没有任何区别的这个世界的汽车。 开车的是韩彪。 这位武林高手虽然不会开直升机,但开车还是会的。 十八年没有坐过汽车的束观,这一次没有任何跃跃欲试的意思,因为他不会开。 在他穿越来的那个时代,汽车早就已经完全智能化,自动化了,也没有驾校了,只要智力正常的人,年满十四周岁就自动拥有独自操作智能汽车的资格。 所以这种原始至极的手动挡汽车,对束观来说可能比开直升机更难一些。 而从荆城到神农架的直线距离是四百多公里。 当然,这是直线距离。 事实上如果开车的话,先要开到距离坪阡镇一百五十公里外的樊城,到那里才有一条直通荆城的简易公路,而从樊城到荆城还有五公里的距离。 而韩彪开的这辆军用吉普,最高时速是八十公里,这是指这辆车在西大陆那些强国平畅的公路上能开出的最高时速。 至于在大华国,在一开始那些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束观估计了一下,大概一小时也就能开出四十多公里,而过了樊城之后,到了那条在束观看来比土路好不了多少的所谓公路,最快也只能开到时速五十公里左右。 所以他们在晚上七点左右离开坪阡镇,足足开了十五个小时才到达荆城。 韩彪不愧是只离神变境一步之遥的内家拳高手,从前天晚上开始两天没合过眼,依然没有多少困倦之意,一路上将车开得狂飙突进,将这辆产自梅力坚合众国的吉普车的性能发挥到了极致,途中还下去换了两次油。 至于束观,在上车个把小时之后,就因为颠簸的路途而昏昏欲睡了,毕竟他也快两天没合眼了。 本来束观因为在那山谷中困了十八年,刚出来的时候还准备着沿途好好看看这个自己憧憬渴望了十八年的山谷外的世界,可终究扛不住睡意,一路上都是耷拉着脑袋在半睡半醒间度过的。 直到韩彪用手肘捅了捅他。 “小兄弟,荆城到了。” 束观方才骤然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朝车窗外望去。 第五十二章 善己观 当韩彪唤醒束观的时候,吉普车正越过一个高坡,所以束观睁眼的时候,就看见了远处那个巨大的城市。 那是一座位于两江交汇之处的城市,两条大江穿城而过,将城区分为了三个部分,而在更大更宽一些的那条大江之畔,还有两山隔江相望,一山形似龟,一山形似蛇。 江面之上,往来着无数船只,有小到只能坐两三人的舢板,有雕梁画柱,造型华美的楼船,也有冒着黑烟庞大大物般的蒸汽轮船,一派繁忙的景象。 吉普车冲下高坡,路面变得宽阔平坦起来,路上开始出现了行人,但韩彪没有减速,反倒加大了油门往前方驶去。 不过他并没有开进城区,而是沿着江边的一条沙砾铺成的大路,朝着江边那座像是一头巨龟卧伏的山开去。 “那位木先生,平常就在龟山中的一座道观内。” 韩彪对束观说了一句。 束观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车窗外。 虽然韩彪没有开进城区,但是还是可以大致看到那个城市的景貌。 城中大多是木质结构的房屋,平矮而简陋,很少有超过三层以上的楼房,偶尔能看见一些高楼鹤立鸡群般矗立在那些平房之间,但最高也没有超过十层的,而在靠近江边的地方,倒是有一片精美的洋房,和城市中其他的建筑,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而整个城市看去也异常杂乱,丝毫没有规划布局可言,老旧破败的房屋和应该是近些年新建的楼房混杂在一起,各种色彩交融杂会,就像一块被打翻的颜色盘污染了的画布。 这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但除了大之外,在很多方面,可能还不是上他穿越来的时代华夏的一个小县城。 虽然这只是束观远远观望了一下得出的结论,但大致还是可以判断出他穿越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再加上前天从那徐楚湘和那个霍尔特教授之间的交谈中听到的信息,让束观对桃花源外的世界的认知逐渐清晰了起来。 民国啊…… 虽然不是华夏历史上的那个民国时代,而是这个世界的民国,但两者之间有着太多相似之处。 吉普车沿着江边的沙砾路,一直开到了那座形似巨龟的丘陵之下,韩彪将车停在了山脚下。 “车开不上去了,我们下车上山。” “不先找你家大帅禀告一下吗?” 束观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件事情大帅恐怕也没办法,只有找那位木先生,才能救出小姐,如果还是救不出,我再找大帅以死谢罪。” 山脚之下,有一条石阶路蜿蜒曲折着通向山顶,韩彪领着束观快步登上石阶朝山上走去。 一路之上,只见山道边杜鹃似火,兰草吐幽,林木苍翠,时有潺潺流水之声从林中传出,风景秀美迷人。 所以在山道上也有许多游人,男女老少皆有,束观好奇地看去,那些游人有的穿着长衫大袍,但更多是穿着西式的服装,或是西装或是夹克,至于女子则大多穿着一种类似华夏旗袍的衣物,将婀娜多姿的身体曲线展露出来,烫着波浪卷的头发,经过她们身边时,有好闻的香水味随风传来。 偶尔还能遇到几个金发碧眼的白人,西装革履,拄着文明棍,旁若无人,大声谈笑而来,而当这些白人出现的时候,山道上的游人多是赶紧避让在道旁。 束观本来想问韩彪几句,但看到韩彪一脸严肃地埋头而行,他也就将某些疑问暂时放在了心中。 等以后,反正这次救出大虎他们之后,自己是不会在桃源村生活了,到时候自然还要来这荆城的,经过这次事情,不管那位大小姐,还是韩大叔,应该都会同意让自己再蹭一次直升机。 不知不觉间,束观跟着航彪行至山肩之处,抬头望去,已经可以看见山顶处那座占地颇广,宏伟肃穆,古色古香的道观了。 看来那个木先生就在那座道观中。 然而就在束观这么想着的时候,却看见前面的韩彪突然一个拐弯,走上了边上的一条小道。 “不是那一座。” 似乎猜到了束观会疑惑,韩彪回头解释了一句。 束观哦了一声,跟着韩彪转入小道。 这条小道是用鹅卵石铺就的地面,走在其上,只觉林幽山静,鲜花丛生,时有小鹿松鼠之类的小兽从林中探出头来,竟似并不怕人。 这里的风景,却是比主山道台阶那边要更好不少。 只是走了一段之后,束观也有些奇怪,因为走上小道之后,他就再没有遇见过其他的游客了。 照道理说里面的风景更优美,而且路口就在主道的旁边,也不难找,就算僻静一些,应该也有不少游人才对,怎么会一个人都看不见呢。 就在束观升起些许疑惑时,前方的韩彪却是因为周围没人,直接用出了八步赶蝉的轻功,束观连忙跑着跟了上去。 如此几分钟之后,韩彪停了下来,微微喘了口气,指着前方道: “到了,木先生就住在那座道观中。” 束观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十几米外,斜斜向上的鹅卵石小道尽头,有一座木门,木门上方有一块小小的匾额,写着篆体大字: 善己观 如果不是韩彪说这里就是木先生住的那座道观,如果不是门口上方写的善己观三个字,束观还真看不出这里是一座道观。 因为相比于刚才见到过的山顶的那座道观气势恢宏的大门比起来,这座善已观的大门看起来就要简陋寒酸许多了。 门上没有朱漆,也没有什么太极图八卦图,除了那块匾额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就像是乡间农户人家的门扉。 两人走到木门前,木门虚掩着,并没有合紧,韩彪却没有直接推门,而是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然后一脸恭敬地抓起门环轻轻叩击了三下,朝里面问了一声: “请问,里面有人吗?” 束观本来以为怎么都得等个几分钟,而韩彪敲门敲得那么轻,里面的人听不听得到都是个问题。 没想到的是,韩彪话声刚落,也就两三秒钟的时间,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半尺,然后从里面探出来了一个脑袋。 那是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俊美无比的少年,头发用木簪在头上挽了一个道髻,脸上似乎带着极为迷惑惊讶的神情。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一边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韩彪,一边问道。 这少年没有问你们找谁,没有问你们来干什么,张口问的就是你们怎么进来的,而且语气颇为古怪。 “走进来的呗。” 束观如此嘀咕了一句,觉得那少年问了一句废话。 然后少年的视线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下一刻,少年脸色一变,迅速将脑袋缩了回去。 木门之后,传来几声干呕声。 束观有些生气,如果是女子看到自己这张脸吐一下就算了,你一个大男人如此矫情娇气干嘛。 不过看来这次回桃花源之后,在等脸上麻子掉光之前,还真不适合到外面来。 而此时那少年终于再次从木门后探出头来,不过他没有再看束观一眼,而是一直看着韩彪道: “既然能走进微尘大阵,跟我们善己观总有点渊源,说,你们找谁。” 第五十三章 少年道士和青年道士 “说,你们找谁。” 那少年问道。 “请问木先生可在观中。” 韩彪客气地朝那少年拱了拱手道。 “哦,原来是找二师兄的……唔,你身上倒是有一点二师兄的道息。” 少年再次打量了一下韩彪,接着目光落在了韩彪的左手臂上。 韩彪心中一动,连忙卷起了左臂的衣袖,露出了那个木叶纹身。 “不错,是二师兄的木叶符,既然二师兄愿意在你身上留下这道符,倒是能让你进观来了。” 少年点了点头,接着拉开了木门。 韩彪和束观这才看清了那少年的全貌。 只见那少年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道袍,长身玉立,配上那张俊美白皙的脸庞,说不出的风姿飘逸,不像凡尘中人。 韩彪一边致谢一边走进门中,束观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抬目望去,一时间竟有些震撼无言。 束观首先看到的,远处是一座数百米高的山崖,一条银龙般的瀑布自崖顶垂挂而下,在崖下汇聚成一片碧蓝的湖泊,湖边是一片翠绿的草地,青草间长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小野花,还有几株挺拔的参天老松,有猿猴麋鹿在草地上,老松下或漫步或嬉戏,湖水间又白色的水鸟或浮或沉。 山崖之上,还有十余栋房屋依山势而建,或是楼,或是阁,或是亭,或是简单的茅草屋,错落有致,充满自然拙朴的韵味。 原来,门看去很小,但观其实一点都不小。 也不是那种宫殿式,庭院式的道观,而是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了一体。 站在门外的时候,束观根本想不到门后的景象居然是如此美不胜收。 问题是他也真的看不见。 本来以这山崖的高度,以那垂瀑的水声,怎么都应该听见和看见,也别是以他现在的耳力和目力更应该能看见和听见。 然而站在门外的时候,他却是一无所觉。 此时此刻,束观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词:别有洞天。 “好了,你们两位现在去那里稍等片刻,我去请二师兄过来。” 穿着月白色道袍的少年道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凉亭,对韩彪和束观说道。 于是韩彪和束观依言走进了那个凉亭之中。 只见凉亭之内放着一张竹躺椅,石桌上放着一杯清茶,杯口犹自冒着袅袅温气,看来刚才那少年道士就是坐在这亭子中,所以才会他们一敲门,就跑来开门了。 另外在石桌上还放着其他一些东西,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束观不禁有些怪怪的感觉。 那是一堆报纸,杂乱地摊开在石桌上。 “荆城日报”,“大江晚报”,“秋海棠报”……束观一眼扫过,诸如此类的名字跃入眼帘。 在这个时代有报纸自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在这样一座宛如人间仙境,超尘脱俗的道观中,出现报纸这样的东西,难免会让人有些怪异之感。 特别是想到刚才那少年道士几乎第一时间跑来开门,束观的脑中莫名地出现了前世常见的一个画面:躺在保安室内,喝着茶看着报纸无所事事的门卫大爷们。 而在那张躺椅上,还扔着一本打开的杂志,里面的画页上是几名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子图片。 束观顿时眼睛一亮,这里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 就在他准备上前仔细鉴赏一番的时候,远处那个本来已经快要走到山崖的少年道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俊脸之上神情微微一变,接着朝后方招了招手。 此时束观刚将手伸向那本画册,画册却猛然自己跳起,却不是跳入他的手掌中,而是扑扇着书页,像只大鸟般飞走了。 只是飞起的时候,束观倒是看清了画册封面的名字,赫然是“龙虎豹”三个字。 画册飞出凉亭,飞过草地,飞过湖水,飞到了山崖下那少年道士的手中,少年道士警惕朝左右张望了一眼,接着迅速将画册藏进了道袍之下。 如今眼力很好的束观,远远看着这一幕,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 对于画册突然自己飞走这件事情,束观并没有太多惊讶。 这里自然不是普通的道观,观中的自然也不是普通的道人,否则他们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求助。 那小道士看去长的清清秀秀,一副纯良无害少年的样子,可不是个正经人啊…… 束观在心中腹诽了那少年道士一句,接着转头问了韩彪一句道: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 因为韩彪自从进门之后,就是一副大受震撼的样子,到现在似乎都没从失神中恢复过来,如果他以前来过,应该不会这副样子。 “来过,但没进过门……不对,可能进过,但我不知道……” 看着凉亭外的湖水,韩彪有些语无伦次地答道,接着终于回过神来,抱歉地朝束观笑笑,耐心解释道: “几年之前,我遭人暗算,在重伤昏迷之前,看见那位木先生突然出现在我身前,展示了一些神奇的手段,赶走了伤我的那些人,我醒来之后,却是已经在这道观门外,身上伤势也全都好了。” “然后木先生从观中走出来,送我离开了这里,并在我身上画了那道木叶符,说是可以让我避开一些劫难。” “我当时求他收我为徒,木先生却是不肯,在我百般哀求之下,他最终让我在山顶的那座道观中住了几天,然后每天过来教了我一些东西,然后让我不必再来找他,也不可将遇到他的事情告诉别人。” “这次如果不是小姐遭逢大难,我却是也绝不敢再来这里了。” 韩彪讲完了和那位木先生的认识经过,而此时凉亭外也走过来了两道身影,一个是刚才给他们开门的少年道士,另一个则是一为身穿黑色道袍的青年。 这应该就是韩彪说的那位木先生了! 束观凝目仔细望去,只见那身穿黑色道袍的青年道士,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微胖,脸蛋圆圆的,五官其实长得倒也不错,只是站在边上那夜月般皎洁出尘,清秀俊美的少年道士旁边,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极为普通了。 不过相比于少年道士眉眼间那丝隐然的傲气,这青年道士看去就要和善许多了。 青年道士和少年道士一前一后走进了凉亭,而韩彪已经恭敬地迎了上去。 “韩彪见过木先生。” 那黑袍青年道士看着韩彪,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道: “你怎么又来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这人品性不错,毅力也够,但真的没有踏上长生路的天赋。” “刚才桑师弟自作主张让你进了门,我都已经责怪他了。” “另外,你不要再叫我木先生了,书院那些人才喜欢被人叫先生,我们道门不兴这个,我们道门另有道号,当然称呼俗家名字也无妨。” “以前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现在既然你走进了观门,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下。” “我的名字,叫木尧。” ……好叨唠啊,好啰嗦啊…… 这是束观对木尧的第一印象。 第五十四章 中年道士 当自称名叫木尧的青年道士讲话的时候,凉亭内的另外三个人,神情表现各自不同。 韩彪依然是那副恭敬从命,洗耳恭听的神情,仿佛黑袍青年道士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般。 如果被那位楚湘两洲总督军看见韩彪此时这副模样,绝对会吃醋吃到飞起,因为韩彪对着他可从来没有这么恭敬乖巧过。 至于那位被称为桑师弟的少年道士,在木尧讲话的时候,则是看着凉亭外一头在草地间蹦来蹦去的麋鹿,好像听得很认真,但目光呆滞。 束观一看就知道这少年道士在干嘛,前世在学校读书的时候,碰到不喜欢的课,比如物理化学之类的,束观也经常祭出这门走神大法。 于是束观也开始看草地上的那头麋鹿。 有一只浑身长着金毛的猿猴从早地间走过,小麋鹿欢快地跑到那猿猴的身边,猿猴抬手摸了摸麋鹿的脑袋,小麋鹿顺势拱进了猿猴的怀中。 真是和谐的画面啊! 束观如此想着,一时间觉得或许这里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这个时候,黑袍青年道士终于将完了。 束观和那桑姓少年道士同时长长舒了口气。 然后两人齐齐看了对方一眼,各自对对方的恶感竟是消散了不少。 “木先……木道长,在下这次过来拜见道长,却不是为了当年纠缠道长的事情,而是想木道长去救一个人。” 然后韩彪开始讲述他此来的目的。 他讲了那个山谷,讲了那个道观,讲了他走进道观时木叶符的示警,将了大殿中消失的地面,讲了那个地宫,讲了那个黑色的太极图,最后讲了那些可怕的石人。 当他讲完之后,凉亭之内变得无比安静。 木尧和姓桑的那个少年道士沉默地对视着。 “上代仙人留下来的洞府?” 良久之后桑姓少年道士这么轻声问了一句。 木尧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我去找师傅。” 然后他转首对韩彪说道: “还请两位在这里等一下,这件事情我我无法做决定,那些石人……算了,你们也不懂,有些修行界的实力对比很难跟你们解释清楚,我要先去请示……” “要不二师兄你还是快去!” 桑姓少年道士的目光又变得有些呆滞,不禁催促了一句道。 “那行,师兄我先去了,六师弟,你先陪着……” “二师兄,求你了,快去。” 桑姓少年道士几乎是推着木尧走出凉亭的,当木尧迈出凉亭的那一刻,桑姓少年道士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了口气。 然后看到韩彪和束观用怪怪的眼神看着他,桑姓少年道士顿时脸色一正道: “你们别误会,我很敬爱木师兄的。” 束观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当年我也是这么敬爱我的班主任的,但求他别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好。 说实话,束观此时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同情这个小道士,有那么一位师兄,如果天天待在一起的话,还真是挺折磨人的一件事情。 而韩彪则是神情变得有些惴惴,本来在他的心目中,木尧就已经是神仙般的人物,现在居然还要请他师傅来,那么木道长的师傅,又该是如何不可思议的人物呢。 而那位木道长的师傅,又会答应去救小姐吗? 接着韩彪小心翼翼地问了那桑姓少年道士一句道: “小道长,请问尊师怎么称呼?” “李至霞,你可以称他为至霞真人,这是他的道号。” 桑姓少年道士一边拿起石桌上的茶杯喝水,一边随意地答道。 而韩彪这种局促紧张不安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木尧就陪着一名中年道士回到了凉亭中。 那是一位身穿紫色道袍的中年道士。 见到这位中年道士时束观的第一反应是:这道观的道袍颜色怎么这么乱,敢情是自己可以随便选的么? 中年道士看去四十出头的模样,有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庞,五官深邃,脸上最有特色的是他的眉毛,那是一对又黑又浓又直的眉毛,就像有人用笔在他额头上直直画了一横,再擦去了中间的一小段。 和他的两位徒弟只是挽了个道髻不同,中年道士的头上还带了一个紫色的道冠,用一根玉簪穿过,让整个人看去,给人一种整齐肃然之感。 不知为什么,在见到这中年道士的一刻,束观又想起了他前世的那位高中班主任。 可能是因为这个中年道士和他当年的高中班主任一样,看去都是那种很严谨甚至还有些刻板的人。 “韩彪见过至霞真人!” 在木尧和这中年道士走进凉亭的时候,韩彪立马上前抱拳躬身行礼。 有点奇怪的是,那中年道士听到韩彪对他的称呼,先是暼了桑姓少年道士一眼,桑姓少年此时已经站在木尧的身后,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似乎根本不知道紫袍中年道士正瞪着他。 接着那紫袍中年道士回过头来,居然也朝韩彪稽首为礼。 “小道李至霞,见过韩居士。” 束观登时对着中年紫袍道士有了些好感。 至少在礼节上,这个紫袍中年道士没有高高在上。 然后只听那李至霞继续问道: “韩居士,我想请教两个问题。” “至霞真人您请说。” “那个道观在神农架深处?” “不错。” “那个道观的名字叫什么?” “栖霞观。” 这次回答他的是束观。 于是李至霞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束观的脸上。 紫袍中年道士直视着束观的脸,没有眨眼,那对又黑又直的浓眉,依然如两座大山般沉稳,没有颤动一次。 这是束观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一个陌生人第一次见到他而没有躲闪开目光的。 “这位小居士,你长得很有趣。” 然后那李至霞对束观点了点头道。 束观对这名中年道士的好感,登时有上了一个台阶。 “好,我随你们去那里看看。” 接着李至霞又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就这么简单? 会不会太干脆果断了一点? 一时间,韩彪和束观两人都有些不敢置信,束观看了眼李至霞身后的那位圆脸青年道士,想着这师徒二人的风格,怎么就相差这么大呢! “那真是太谢过至霞真人了,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韩彪则是兴奋地说道。 “现在。” 紫袍中年道士言简意赅地答道,接着想了想问韩彪道: “你们刚才是怎么来的。” “开车,我可以载至霞真人您先到神农架边缘的一个小镇,再坐直升机到达那个山谷中。” 韩彪连忙答道。 ……说不定人家能够自己就飞进去呢…… 旁边的束观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何为直升机?” “哦……” 韩彪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是一种像蜻蜓一样能够直上直下起飞降落的飞机。” 于是束观帮着解释了一句,同时心里想着,这个道士应该知道飞机是什么东西,毕竟那石桌上就摆放着报纸呢,想来这些道士也不是与世隔绝的。 而李至霞似乎瞬间就明白直升机是什么东西了,自顾点头自语了一句。 “看来又是白夷人弄出来的新玩意。” “对了,你们开来的是什么车?” “吉普车。” 韩彪楞了一下方才答道,似乎没想到这位看去高人风范十足的中年道士,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只见那李至霞皱了下眉。 这是这位紫袍中年道士进了凉亭之后第一次皱眉,他似乎思考了一下,接着转头对木尧说道: “你去老五那里,让他画四张千里神行符,记得告诉他,两张我们用,两张是给普通人用的,让他注意灵气控制。” “师傅,我们不坐车去吗?” “唔,吉普车座太硬,坐久了不舒服。” 这是紫袍中年道士对他徒弟的回答,而且语气异常坚持认真。 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束观深深地吸了口气,微微握紧了拳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在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喷笑的冲动。 ……这看去肃然方正的至霞真人,该不会其实是个冷面笑匠…… /132htl 第五十四章 弱化版的仙人? “等等。” 只是当那木尧刚一只脚踏出凉亭的时候,李至霞却又突然唤住了他。 “师傅,您还有什么吩咐。” “老五画符的时候,你先去藏宝阁,到你齐师伯那里把那颗珠子领出来。” 听似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木尧,还有凉亭中的桑姓少年道人,听到之后确实齐齐身躯一震。 “师傅,这一次很危险吗?” 木尧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李至霞没有回答他,只是挥了挥手道: “快去。” 木尧快步离开了。 “师傅,您先坐。” 桑姓少年道士殷勤地拉过躺椅。 “师傅,我再给您去泡杯茶。” “不用了,桌上是今天的报纸吗?” “是的,三师姐要的荆城日报,四师兄的科技报,五师兄要的大江晚报,还有师傅您爱看的秋海棠报,我都已经分好了,本来正准备送过去呢。” 李至霞唔了一声,随手翻了几下桌上的报纸。 “下次记得早点送过来。” “知道了,师傅……四张神行符好像不够啊,莫非师傅这次不带二师兄一起去……” 趁着李至霞翻看报纸之时,桑姓少年道士眼珠一转,像是不经意般问道。 “你说呢?” 李至霞淡然反问了一句,甚至都没抬头看自己小弟子一眼。 桑姓少年道士顿时苦下了脸,哀求道: “师傅,要不把我也带上!” “你不是这个月轮到值守山门吗?” “我可以请人代一下。” “叫谁代?” “比如说四师兄,他肯定会同意的。” “别去欺负老实人。” 于是桑姓少年道士知道自己没希望了,无奈地小声嘀咕了一句道: “天天守山门,又没人会来……” 这次李至霞好像话都懒得说,只是抬手指了指韩彪和束观两人。 于是桑姓少年道士就没什么话说了,当然心里还是再次嘀咕了一句: ……千年碰一回…… 然后凉亭内再次安静了下来,那名叫李至霞的紫袍中年道人,似乎并不是一个善于与人交往的人,那桑姓少年道士的性格倒是颇为跳脱,但因为他师傅在,也不敢放肆,至于韩彪和束观,则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凉亭之内,只剩下那李至霞翻看报纸的沙沙声。 束观注意到这个至霞真人一直在看的是那份《秋海棠报》,至于像什么《荆城日报》,《大江晚报》之类的,则是碰都没有碰一下。 ……《秋海棠报》,听去不像什么正经报纸啊! 束观不禁凝目朝李至霞手中的报纸看去,虽然他站立的地方离李至霞有三米多远,但以他现在的目力,还是能很清楚地识别报纸上的那些蝇头小字。 ……“当红京剧名伶金素芳将来荆城演出,谭大少誓要一亲芳泽”…… ……“徐督军再纳一妾,其身边韩姓护卫亲透洞房当晚秘事”…… ……“太平货栈前夜似闹冤鬼,会否是故掌柜死不瞑目”……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报纸,看着那些跃入眼帘的标题,束观顿时做出了判断。 然后他再次偷偷看了那李至霞那张严肃板正的脸一眼,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人怎么爱看这种八卦小报。 但李至霞却看得很认真,不时明明已经翻过去了一页,却又突然翻回来再仔细看了一遍。 如此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左右,木尧终于回来了。 他左手拿着四张黄色的符纸,右手小心翼翼地领着一个系着黑绳的小布袋。 此时不过是二三月之交,春寒依然料峭,木尧身上穿的道袍也并不厚,但是此时走进来的圆脸青年道士,却是满头大汗,连身上的道袍似乎都被汗水打湿了。 束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着这道士刚才到底跑多远的地方去了,还是说不小心掉进了那个湖中,身上的其实是水而不是汗! 刚刚这么想着的时候,木尧从他身边走过。 在这一个瞬间,束观只觉自己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温度极高的火炉一般,额头顿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只是随着木尧迈步前行,在离开束观两米远之后,刚才那种一秒入夏的感觉,却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给我。” 只见李至霞朝木尧伸出了手,木尧有些迫不及待地将那个系着黑绳的小布袋递了过去。 李至霞却没有直接用手接那个小布袋,而是袍袖一甩,将那小布袋卷入了袖子中,接着闭了闭眼,过了一秒之后才再次睁开。 束观发现在那一秒内,李至霞的脸上似乎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紫气浮现隐没。 见师傅睁开了眼睛,木尧又将那四张黄色符纸递了过去。 “五师弟说了,这符纸上他除了千里神行咒之外,另外还加了一道隐身咒,这样我们赶路的时候,就不会被路上的普通人看见了。“ “还是老五心细,符纸你拿着,等会给他们贴上。” 李至霞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接着长身而起,瞥了那个桑姓少年道士一眼道: “明天你让你四师兄来代一下值守山门!” “咦!” 桑姓少年道士登时又惊又喜,没想到师傅会突然回心转意,同意带他去了,这次师傅居然亲自出马,不用说,事情肯定是刺激无比的。 只是紧接着,李至霞却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了他。 “至于你,明天去秀水街看一看。” “啊!” 桑姓少年道士顿时刚刚露出的笑容凝固在了那张俊脸上。 “师傅,去秀水街干嘛?” “那里三天之内连续死了十八只猫,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李至霞指了指报纸上的某则新闻道,接着对韩彪和束观两人点了点头道: “两位居士,走。” 在桑姓少年道士羡慕的目光中,李至霞领着木尧,韩彪,束观三人走出凉亭,接着走出了木门。 等韩彪束观走出木门之后,走在最后的木尧轻轻掩上了木门。 那一刻,束观仿佛觉得圆脸道士掩上的,不是一扇门,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回头看了一眼,却是再看不到那片山崖了。 四人站在木门之外,木尧举起了手中的黄色符纸笑着对韩彪和束观说道: “两位,你们都已经算是接触过我们修行界的人了,所以我不多说什么,我现在手中拿的,是我们道门的千里神行符,只要将此符贴在两位的身上,两位赶路的速度,就可快逾奔马……” “木尧。” 李至霞回头瞥了圆脸道士一眼。 “好的,师傅,我会说快点的。” “总之,两位只要贴上了这千里神行符,速度会快逾奔马,从这里到神农架只要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就能赶到,现在是酉时,我们应该可以在……” “木尧!” “我马上说完了,师傅……在子时前赶到那个叫坪阡镇的地方……好了,我说完了,师傅。” 没有去理会那对师徒之间说相声般的对话,在难得听完圆脸青年道士的讲解之后,束观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自从走进那扇木门之后,他自然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两个青年和中年道士,应该都是他原先以为只是传说中的仙人了。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束观以为两位仙人会直接带着他们飞回桃源村。 就像桃源村两百多年前那位老秀才在笔记中描述的那样,乘龙而来,乘龙而去,朝游北海暮苍梧,仙人不应该这个样子的吗? 没想到这位至霞真人在纠结了一番要不要坐车之后,选择了用什么神行符去神农架。 六百多里的路,四个小时,时速也就160码左右。 我开辆前世的跑车不比这快多了? 是的,用脚走的话,这速度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如果对于传说中的仙人来说,会不会太逊了点? 这一刻,束观突然觉得,这个善己观中的仙人,难道是弱化版的仙人? 第五十五章 五煞绝魂阵 就在束观暗自吐槽着的时候,木尧已经把两张黄色的符纸贴在了他和韩彪的背后,然后右手捏了个道诀,对着束观和韩彪一指。 “走!” 束观只觉背后突然有一股奇怪的暖流涌入了体内,然后“嗖”地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奔跑,以一种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速度。 就像本来站着好好的,却突然被扔上了一架正直直俯冲而下的过山车,并且没有经历那个加速的过程。 坐在车上开出160迈的速度,和自己跑出160迈的速度,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前者可能很刺激很爽,但是后者对于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就只有惊悚了。 狂风在耳边呼啸,周围的景物变得有些模糊,但是前方的那块巨大的山石,束观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而他现在正直直地朝那块尖锐而坚硬的山石撞上去。 束观想避开,他的脑子很清楚,但是身体的反应却安全跟不上,明明想转弯的,但是身体依然不由自主地撞了上去。 束观知道自己不会撞死,但应该会很痛。 不过,就在他眼看着自己就要撞上那块山石的时候,他的胳膊却突然被人抓住了,然后他被人一扯,终于避开了迎面撞上那块山石的命运。 束观侧头望去,发现拉住自己胳膊的人是那个中年冷面道士李至霞。 李至霞朝他点了点头,朝他说了一句话。 狂风依旧在耳边呼啸,但李至霞的声音依然清晰地钻入束观的耳中。 “普通人其实不适合用神行符,这一路上我会拉着你走。” 李至霞说了一句然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束观很庆幸接来下的四个小时带自己走的人是李至霞,而不是那个话痨圆脸青年道士,同时也相当同情韩彪。 …… 四个人是傍晚七点多出发的,等束观再次回到坪阡镇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左右。 虽然觉得这个世界的仙人会不会太弱了一些,但这依然是一次奇妙的旅程,特别是在到达坪阡镇的时候,以160码的速度奔跑了四个小时,束观却一点疲劳的感觉都没有,或许这跟他背后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那股暖流有关。 这是束观第一次亲身体会到道术的力量。 感觉很好,他有些向往。 到达坪阡镇之后,在韩彪的安排下,四人在那个临时营地中休息了一夜。 晚上自然不可能开着直升机进神农架那样的原始深林,这么原始的直升机根本没有夜航能力。 所以说昨天束观冒黑把直升机从神农架山脉深处开出来,真的是一次堪称奇迹的壮举。 不过束观可不想再冒一次险了。 所以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时分,四人才来到了那架直升机之前。 李至霞负着手,围着那直升机绕了一圈,眼神有些复杂,接着轻轻叹了口气。 “师傅,怎么了?” “为师只是有些感慨,感慨现在的修行界,已经没有人能修成真正的腾云术了,否则……” 师徒两人之间的对话,传入了束观的耳中。 意思就是现在的他们这些所谓的仙人,都不会飞了吗? 束观心中如此想着。 果然,这个世界的仙人都是弱化版的。 “我们出发!” 束观对李至霞和木尧招呼了一声,接着走到了直升机前,打开舱门,跳上了驾驶位。 “咦。” “咦。” 身后同时响起两声惊噫,李至霞和木尧都意外地看着束观的背影。 因为昨天晚上他们就已经知道束观的身份,知道这个丑陋的麻脸少年,是自小在那个神农架深处的山村中长大的。 所以一直下意识地以为到时候开直升机的人是韩彪,但是现在看这样子,不会是由这个山村少年来开飞机? 但是这样一个从来没有踏出过山村,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的少年,怎么可能会开飞机。 “昨天这架直升机就是这位小兄弟开出来的,他……哦,他在直升机上摸索了一会……就学会开直升机了……” 见到两位神仙道长似乎很惊讶,韩彪马上解释了一句,只是解释着解释着……他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因为那个少年的身上,本来就一直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是这一路来韩彪心焦解救徐楚湘的事情,韩彪没心思去探究这少年身上的秘密。 至于现在,在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古怪的事情,特别是昨夜他亲身用四个小时跑了六百里路之后,束观身上的那些奇怪之处,好像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而李至霞和木尧两人,经历的这个世间的诡秘之事,自然比韩彪要多上不知多少。 这么说,就算他们看到一头猪开着飞机,都不会有太多惊骇的情绪。 所以他们刚才的反应,其实是意外多过惊讶的。 “师傅……” 木尧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轻声想说什么。 “等到了那个山谷,我先好好看看那个山谷再说。” 李至霞深深地看了直升机上那个正将一对耳罩般的东西戴到头上的少年说道: “仙人洞府之旁,有异人异事,倒是正常。” 说完之后,他当先上了飞机,就坐在了束观旁边的副驾驶位上。 …… 昨夜已经重新加油的直升机缓缓升空,然后平稳地朝着神农架深处飞去,相比于昨天,他对这架直升机的操控熟练了许多。 自己还是很有当飞行员的天赋的嘛! 等离开桃花源后,就算再不济,凭着这项本事,在外面的世界自己混得都不会差。 这个时代,大华国会开飞机的人应该不会多! 束观一边想着,一边轻松地对坐在旁边的李至霞笑了笑道: “李道长,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能能到那个山谷了。” “如果道长想休息一下,可以戴上座位边的耳罩,这样可以安静一点。” 因为昨天见识了道术的神奇,束观已经开始动起了一些心思,所以想跟这位现实中仙人拉近点关系。 可惜,李至霞根本没有理他。 李至霞现在的神情很古怪,似乎有些激动,他紧紧握着门舱的把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窗外。 这道士不会是第一次坐飞机,然后晕机了? 束观刚有些狐疑地这么想着,然后马上知道自己猜错了。 因为旁边的紫袍中年道人,居然打开了舱门,直接走了出去。 喂,你坐的不是出租车好不好! 不对,就算是出租车,在司机没停车的时候,你也不能直接开门跳车不是。 束观吓得一激灵,差点把直升机撞上前面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峰。 束观连忙将直升机急速拉起爬升,等到跃过那座高峰之后,才再次转头看去。 却见李至霞此时正站在直升机舱门之外,站在天空之上。 飞起来了? 束观刚刚一怔,不过马上通过侧方的后视镜,发现李至霞的双脚,其实是站在直升机底部的降落托架之上。 直升机高速地在空中飞驶,头顶的桨叶急剧地旋转着,带起阵阵巨大的气流,然而站在降落托架上的李至霞,却稳若磐石,纹丝不动,只有一袭宽大的道袍,在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这一刻的李至霞,真的很像一位真正凌风御虚的仙人……如果能把这架直升机p掉的话。 好,弱化版的仙人,也终究是仙人。 看着这对于普通人来说,依然足够震撼的画面,束观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直升机外,李至霞闭上了眼睛,缓缓张开了手臂,微微仰着头,似是在感受着什么,又像是在享受着什么。 “师傅他真的很渴望腾云驾雾啊……” 身后传来木尧的一句轻声感叹。 束观本来想回头问一句,那你渴不渴望,怎么不出去感受一下? 只是一想要是自己开了话头,可能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都不得不承受木尧的言语轰炸,束观还是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专心地开飞机。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那些熟悉的,光秃秃的山崖终于出现在了直升机的前方。 “道长,到了。” 直升机飞过了悬崖,飞到了山谷,束观对机舱外的李至霞喊了一句。 李至霞睁开了眼睛,低头朝下方看了一眼。 下一刻,紫袍道士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一对浓眉猛然皱起,两道眉毛间原来的间隔消失了,就像两座大山骤然相合。 “五煞绝魂阵!” 李至霞的口中吐出了这样五个字,然后他就从直升机的降落托架上跳了下去。 第五十六章 蛊盆囚笼 束观将直升机降落在了晒谷场上。 当他刚跳下直升机的时候,宗长王二牛就一脸惶恐震惊茫然地跑了过来。 “麻子,麻子,刚才天上有个人飞下来了!” “你说是不是两百多年前的那位仙人回来了?” 王二牛指着小溪那边方向道。 束观顺势望去,只见小溪之畔,那片桃花林下,站着一道紫色的身影。 而桃源村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已经跑出村了,男女老少挤在小溪边,远远地看着那道紫色身影,却没人敢上前。 应该是刚才自己直升机飞来的声音,惊动了村子里的人,然后恰好看见李至霞从直升机上跳下。 和上次徐楚湘等人驾驶直升机飞进来不同,在村民们眼中看来,李至霞可以实实在在飞进来的,对于从小听着仙人传说长大的桃源村民来说,把李至霞误认为两百多年前那位仙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束观哭笑了一下,对王二牛说道: “二牛叔,那位并不是当年的仙人,不过他也确实是一位仙人,他是来帮助我们的,具体的事情,等我回来一定会跟二牛叔你解释的!” 此时那个木尧已经朝溪边走去,束观连忙跟了上去。 走向溪边的时候,束观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悬崖,想着刚才李至霞从上空逃下来的一幕。 当时他看了一眼高度仪,直升机的高度大致在两千米左右。 自己从两千米的空中摔下来会不会死? 束观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 但李至霞跳下来了,而且是稳稳落地,这样强大的修行者,为什么还不能飞? 飞有这么困难吗? 束观带着些许疑惑,在桃源村民惊诧钦佩的眼光注视下,走过小溪,走到了李至霞的身边。 李至霞负手而立,站在一株桃树之下,同样仰头看着周围那些光秃秃的山崖,黑眉紧锁,似乎在思考一件很疑难的事情。 束观不由地想起了李至霞跳下直升机前说的那句话。 五煞绝魂阵…… 那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知道束观来到了自己身后,李至霞收回了望向山崖的目光,然后用很奇怪的眼神仔细看了一下溪水对岸的那些桃源村民,然后对束观说了一句话。 “你们怎么还没有死。” 束观呆在了那里。 没必要一来就咒我们死…… “师傅,怎么了?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木尧也不解地问了一句。 “你主修的不是阵法符咒,如果老五在这里,或许就能看出一丝端倪,那就是这座山谷并非自然行成之地,而是有人以山为势,在这里布下了一座阵。” “就是师傅刚才说的五煞绝魂阵吗?” “不错,这是一种非常阴毒的阵法,你看到那些光秃秃的崖壁了吗?就是当初阵成之时,阴邪之气汇聚于四周,任何花草树木都会瞬间枯死,就算多年以后,依然寸草不生。” “可是为什么自那些崖壁中部开始,花草树木有可以生长了呢。” “这就是这个阵法最阴毒的地方,此阵毒,布阵之人心更毒!老二你知道这五煞绝魂阵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阵吗?” 一向冷面寡语,惜字如金的李至霞,此刻话多的竟有些像他的弟子木尧般。 而没等木尧回答,李至霞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此阵乃是养蛊之阵,而且还是以人为蛊,最初源自西南之地的五毒门,身处此阵中的人,最开始不会察觉,但是慢慢地精魂会被此阵吸走,最多不过三年,阵中之人就会因魂力丧尽而亡。” “不过既然是养蛊之阵,自然不能一开始就让蛊都死光了,所以当初布阵之人,才特意将这个山谷伪装成如此模样,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藏杀机,既是囚笼,又是蛊盆!” “为师现在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些人都活得好好的!” 李至霞神情肃然地猛然抬手,朝着溪水对岸那些桃源村民一指。 “这位小居士,当初你说你们村子的祖先,是因为战乱被一位仙人救到这个山谷中的?” “不错,村里都是这么故老相传,而且还有文字记载。” 束观点了点头道。 “如果当初那个救你们来此处的仙人,就是这五煞绝魂阵的布阵之人的话,那么他绝对不安好心!” “他不是要救人,而是找了一批新的蛊!” 李至霞摇头叹息了一声。 束观听得目瞪口呆。 虽然他刚刚接触这个世界的修行界不久,但是李至霞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倒也听的懂大部分,如果李至霞说的是真的,那么桃源村的村民,不过是别人圈养的猪。 而自己其实在一个猪圈里生活了十八年。 “可是我们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两百多年了,我们村子里活到八十岁以上的人都很多……” 束观喃喃对李至霞说了一句。 “是啊,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村子中的人,身处这五煞绝魂阵中,却可以活得好好的……“ 李至霞也喃喃似是自语般道,接着他再次抬头看着山崖。 “立刻带我去山中的那座道观,或许只有在那座道观中,才能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几分钟之后,束观领着李至霞和木尧这对师徒,还有韩彪四人走在了通向那个山洞的山道上。 这一次,他自然不像上一次带着霍尔特教授那些人一样兜圈子,而是选择了最近的道路。 以他们四人的脚程,自然很快就深入山林之中。 “咦,师傅,你看那是什么?” 某一刻木尧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侧方一棵参天古树的树根惊呼道。 李至霞顺着他手指望去,接着同样眼中异色一闪,竟是改变方向,朝那棵古树快步走了过去。 古树底下的草丛中,有一片七彩的,形似小人的草叶,正在随风轻晃。 李至霞在那七彩色的草叶前蹲了下来,在看清了草叶的模样之后,他眼中的惊讶之色就更浓了一些。 这时木尧也走了过来,蹲在李至霞的身边蹲了下来。 “师傅,这好像是七灵草,我在百草经上看到过它的画像。” “不错,应该就是七灵草。” “可是七灵草不是千年以前早就已经在天地间绝迹了吗?这是明确记载在百草经上的,为什么这里还会有活着的七灵草?” “不,这株七灵草,其实不能算是真正活着了。” 李至霞却是摇了摇头道。 第五十七章 山洞中的岁月 “真正活着的七灵草,会散发七彩色的光芒,特别是在夜间,会如星辰般美丽。” “而这株七灵草,却是灵光全失,它所蕴含的灵气和真正的七灵草比起来,恐怕有着天壤之别。” “传说中真正的七灵草,可化解一切阴邪之毒,并且有滋润肉身,让人青春永驻的功效,就算在千年之前,也是极为罕见珍贵的灵草。” “对了,这里本来就是阴邪之地,却长了这么一株专克阴邪之气的七灵草,只能说天地造化之奇,让人心中惴惴了。” 说话之间,李至霞站起身来。 “老二,你将这株七灵草摘了,虽非真正活着的七灵草,但在大道益发渺茫的今日,也算是难得的奇物,而且此物本来与你所修之道契合,刚才你能比为师更早一步看见它,本来就是妙不可言的机缘。” ”以后你将此草贴身带于身上,应该对你的道行精进大有裨益。” “这或许是天地间最后一株七灵草了,老二你好自珍惜。” 这个时候,束观也刚好走过来,听到李至霞的最后一句话,随口就说了一句道: “没有啊,这草在山上蛮多的,我们村子的姑娘都爱将它捣成汁液敷脸。” 李至霞和木尧齐齐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见向了束观,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看得见七灵草?” 像这种灵草,只有身具灵气的修行中人才能看见,普通人的肉眼是发现不了它们存在的,而这个山村少年身上绝无灵气之感,他怎么可能看得见七灵草? 束观顿是怔了一下。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他想起了前两天那个霍尔特教授也问过他相似的问题,而当时束观的回答是没有什么七彩草。 那么这一次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回答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李至霞和木尧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束观犹疑了那么一下,脑中闪过了初见这两人时的场景,闪过了在那善己观中见到的一切,然后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棵古树道: “当然能看见啊,那里不是还有一株。” 李至霞和木尧转首望去,却见前方另一处草丛中,赫然又有一株他们原先觉得可遇不可求的七灵草,正在风中摇曳。 “不过我们这里不叫它七灵草,而是叫七彩草。” 束观又笑着说了一句。 李至霞霍然转过头来道: “你是说你们村子里的人,都能看见这七灵草?” “那倒不是,以前就我爷爷能看见,后来我能看见了,村里人用的七彩草都是我爷爷和我采的。” “你爷爷?他人呢,在村子中吗?” “不,他不久前已经死了。” 束观眼中闪过了一丝悲伤。 而李至霞和木尧则对视了一眼,然后再次深深看向了束观,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原来是天生通灵之人……难怪。” …… 一行四人继续上山,很快来到了那条最难走的崖道之前。 “走过这条崖道,对面有个山洞,过了这个山洞,就是那座道馆了。” 束观指着前方的崖壁对李至霞和木尧说道。 然后他就抓住了一根滕蔓准备先行踏上崖道,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圆脸青年道士木尧,却突然抬手拦住了他。 “小居士,你先等等。” 束观不解地松开了藤蔓,接着只见木尧深深吸了口气,双手在胸前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接着上前一步,双手握住了刚才束观抓过的那条滕蔓。 你想先过说就行了嘛…… 束观刚心中暗自嘀咕,下一刻,他就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木尧手中握着的那根滕蔓,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般,如灵蛇般自己扭曲扬起,缠绕住了前面的另一条藤蔓。 紧接着,那一条藤蔓也自己动了起来,缠住了它前方的另一根滕蔓。 束观怔怔地看着崖壁上的滕蔓,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一根接一根地自己缠绕纠结。 大概在几分钟之后,一座由无数条滕蔓自己缠绕编织而成的藤桥,就出现在了崖道之上。 “好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木尧对束观微微一笑道,然后当先踏上了那座藤桥。 ……好,这确实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有着一群神奇的人。 束观回过神来,默默地跟在木尧的身后走上了藤桥。 说实话,一路上束观走得有些心惊肉跳。 虽然他不恐高,山风呼啸,藤桥在悬崖间摇摇晃晃,透过滕蔓间的缝隙,能够清楚地看见脚下的万丈悬崖,就跟他前世在景区中走那些玻璃栈道似的,还不如以往他抓着滕蔓踩着石头过崖道来的安心。 不过当束观踏上对面山洞前的平地后,这条藤桥也没有如他一路担忧地那般突然散架。 …… 李至霞的脚步,在一根巨大的钟乳石前停了下来。 他低头凝视着脚前那滩乳白色的钟乳石液,在这摊种乳石液之旁,并没有倒着什么小兽的尸体,但李至霞还是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万年钟乳石液,对修行者的修为大有裨益,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这种天材地宝之物了,可惜!” “师傅,可惜什么?” “这些山崖都已经被炼成那座五煞绝魂阵的阵体,这些万年钟乳石也早被阴邪之气侵染,所以服用不但无益,反倒会增加修行者走火入魔的危险,至于普通生灵误喝的话,只会当场暴毙。” “……唔,不过倒是也可以取一些回去,老四或许会有用。” 说着,只见李至霞将手对着地上那滩钟乳石液凌空一抓,地上的钟乳石液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飘浮了起来,接着迅速凝结变成了冰一般的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 李至霞袍袖一挥,将那冰晶圆球收入了袍袖中。 束观看着这一幕,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只是刚才李至霞说的那些话,让他心中一动。 这个山洞他已经走过很多次了,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山洞的时候,只觉洞中的一切都怪异莫名,让他对自己穿越来的世界开始产生了一些怀疑。 前几天又带着霍尔特那些人走了一遍,听着那个霍尔特对其他人的讲解,算是稍稍解开了一些疑惑。 但是今天,跟着这两位道士,或许这些事情都可以得到答案。 “我们继续走。” 收起那冰晶圆球之后,李至霞挥了挥手,继续朝山洞深处走去。 …… 不久时候,李至霞再次停下了脚步。 束观没有意外,因为李至霞就停在路边那个有着九个脑袋的鸟类化石之前。 这一次,李至霞在那这个鸟类化石之前停留的时间超乎想象的久。 他似乎是在努力地思考回忆着什么,然后脸色渐渐发白,最后李至霞的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鬼车!” “鬼车?师傅,这是这种奇怪的异鸟的名字吗?” “不错,鬼车鸟,一种上古时代强大而可怕的妖禽,据说是九凤的后裔,但是自从第三元会之后,鬼车鸟就已经在天地间绝迹了,这种妖禽以其他生灵的魂魄为食,虽是神鸟九凤的后裔,却是天地间至阴至邪之鸟。” “难怪,当初那个人会选择在这里布下这五煞绝魂阵!这个地方在第三元会之前,肯定是鬼车鸟的巢穴,无数年之后依然留着那些上古妖禽的气息,对于本用来吸人魂魄的五煞绝魂阵来说,却是天然的最佳布阵之地,能大大增强五煞绝魂阵的威力。” “不过,按照典籍中的记载,那鬼车鸟的身躯极为庞大,成年鬼车鸟,展翅足有百丈之长,眼前这具鬼车鸟的遗骸,应该是尚未成年的幼鸟。” …… 四人继续前行,一路上李至霞不是会仔细看一下山洞洞壁上的那些化石,有一些他当即就能辨别出是什么,有一些则是在稍微思索一些方才辨明,但也有一些,却是连李至霞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櫰木之果,这种异果存在的年代,比七灵草的年代还要久远,据说服食这种异果之后,可让人的身体坚逾金铁。” “这具少了两只脚的残骸,应该是虎头羊,一种性情残暴的凶兽,是第三元会和第四元会时代的生灵。” “唔,这是什么?只剩下一半身躯,不过身有三尾,后爪似狸猫,莫非是讙狸兽?此物千年之前倒是偶尔还在世间出现过。” 前方有亮光照了进来,漫长的山洞终于马上要走到了尽头。 李至霞回头望了一眼刚刚走过的那段路程,眼中有些许满足和神往 走过这段山洞,就像走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 在许多许多年之前,这片山脉应该是一个万物竞灵之地,不知生活着多少传说中的灵物。 那也是一个大道昌盛,人人如龙的时代。 仙道可惜,长生可期。 可惜,自己没能生在那个时代! 最后,李至霞停在了洞口那几个巨大的脚印之前,低头凝时了片刻,淡淡一笑。 第五十八章 栖霞观前话栖霞 李至霞,木尧,束观,韩彪四人,终于走出了山洞,走到了了那座道观之前。 李至霞抬头望着道观大门上方的那块匾额,眼神复杂。 “栖霞……” 他轻声念出了大门上的那两个字。 身后的束观心中突然一动,这个李至霞的名字中有个霞字,栖霞也有个霞字……当然,这可能纯粹只是巧合。 不过束观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当初李至霞答应韩彪来这里的时候,只问了两个问题。 一个问题是在哪里。 另一个问题是道观的名字。 而在束观说出了栖霞观的名字之后,那李至霞的神情有些奇怪,然后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跟他们来了。 而在他旁边的木尧,似乎和束观有同样的疑惑,因为他比束观更了解李至霞,此时光是李至霞的神情,他就能看出师尊似乎情绪有些波澜。 “师傅,你以前听说过这座道观吗?” 圆脸青年道士小声问道。 “没有,我第一次知道有这座道观。” 李至霞摇了摇头,接着突然叹了口气道: “算了,等会本来也要告诉你的。让为师心绪不宁的,是栖霞这两个字。” 木尧突然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有点不敢说话了。 当然,要木尧不说话,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木尧再次低声说了一句道: “我们善己观的每一任观主,都以霞为道号,不过好像没有哪一位是以栖霞为号的……” “不,有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李至霞的话,让木尧霍然抬起头来。 而李至霞则继续说道: “如果建这座道观的人,真的跟为师猜的那个人一样的话,那这里的主人道号应该是栖霞真人,至于他的身份,是你的曾师叔祖,也是我们善己观第十八任观主。” “什么?” 木尧身躯微震,失声惊呼道: “我们善己观的第十八任观主,不是曾师祖流霞真人吗?” “不,师祖他老人家,其实应该是第十九任观主,至于真正的第十八任观主的名字,已经被永远从观谱上划去了。” “为什么?那位栖霞师叔祖出了什么事情?” “因为他走火入魔了。” 李至霞悲凉一笑道。 而木尧的脸上也慢慢浮现出了悲凉之色,似乎李至霞的一句话,就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曾师叔祖入魔后做了什么事情?” “炼人生魂!所以我刚才看到那座五煞绝魂阵,就已经大致肯定所谓的栖霞观,就是当年的栖霞师叔祖的藏身之所了,而且栖霞师叔祖年青的时候,曾经在南疆游历过几年,懂得不少南疆那些门派的道术。” “藏身之所?他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因为当年荆城中的一观一寺一书院都在追杀他!当年栖霞师叔祖的走火入魔,和一般修行者的走火入魔有些不一样,一般我们修行者走火入魔,不是身死道消,就是完全变成疯子,但是栖霞师叔祖却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明明已经入魔,暗中做了许多邪魔才会做的残忍之事,但是表面上看去却没有任何问题,观中也没人发现他的异常,直到后来他暴露之前,一直是我们善已观的第十八任观主。” “那后来他是怎么暴露的?” “因为一个名叫施子彬的画师。” “一个画师?” “不错,那是距今五百多年之前,当时大华天朝已经乱象丛生,各地叛乱不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成为了无家可归的流民,而荆城作为中原之地的重镇,自然也汇聚了许多各地的流民。” “而当时发生了一件奇案,就是城外的流民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失踪,如果只是一两个或者数十个流民失踪,这种事情当然没人会理会,但如果动不动几百上千的流民不见了,那官府也不可能不管。” ”只是在官府一番探查之后,却是毫无头绪,当时的楚洲郡王不得不求到了我们善己观,你知道我们善己观担负的责任,而如此多的流民无缘无故失踪,也确实不像凡人能做到的,所以观主栖霞师叔祖接下了这件事情,可惜依然查不出是什么人所为。” “直到有一天,归元寺的一名僧人去参加一场渡灵法事,那位僧人自然是归元寺后寺的僧人,不过刚进入后寺不久,修为浅薄,所以还是偶尔会受人邀请去主持一些法事,蓄养念力。” “而邀请他的,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名叫施子彬的画师的家人,施子彬是当时荆城颇为有名的画师,也是楚洲郡王府的供奉画师,可惜晚年得了癔症,最后发狂而死,为了能让他死后灵魂安息,家人是以花重金到归元寺请高僧为他渡灵。” “而就是那位归元后寺的僧人,在为施子彬渡灵的时候,发现施子彬的身上,有被修行者下过咒的痕迹,施子彬是被人咒死的。” “所以那位僧人用归元寺的召魂之术,查看了施子彬的魂魄中的记忆,然后终于解开了城外流民失踪之谜。” “他在施子彬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修行者,就是那个人让施子彬暗中招募流民,送往某个地方的。” ”可惜,那位僧人当时的修为还是太低,而且因为施子彬是被咒死的,魂魄早已支离破碎,所以那位僧人最终也只看到了一个画面。” “不过,只有那一个画面就够了,因为他看清了那个修行者的脸,也看到了那个修行者乘坐的那条独角龙。” “拥有一条独角龙当坐骑的,当时的仙界中只有我们善己观的观主栖霞师叔祖。” “那位僧人将这件事情禀告了归元寺的主持,然后一寺一院的主持山长联袂前来我们善己观质问栖霞师叔祖,栖霞师叔祖没有否认,甚至自言那些失踪的流民都已经被他抽取生魂炼制法宝了。” “于是一场大战爆发,因为栖霞师叔祖承认了自己所为,观中自然没人再帮他,栖霞师叔祖面对一寺一院数十名强者的围攻,不过栖霞师叔祖是当时楚洲修行界唯一一位元婴境的修行者,加上又有独角龙之助,最终栖霞师叔祖在数十名强者的围攻中,依然脱围而出,从容离去,不知所踪。” “五百年前,修行界中同样几乎已经没有人能飞了,而栖霞师叔祖有独角龙,自然没人追得上他。” “而自那以后,就再没有人见过栖霞师叔祖了,此后的三百年,偶有某地大批凡人被人抽取生魂而亡,隐隐似是栖霞师叔祖所为,但没人知道他藏身何处。” “而到了近两百年,却再没有任何关于栖霞师叔祖的消息,直到昨日,我听到了栖霞观,当时就觉得或许与当年的栖霞师叔祖有所关系。” 悬崖之上,白云之间,一座古老的道观之前,一段五百年前的往事,悠悠自李至霞的口中说出,不管是木尧还是束观,甚至连韩彪都听得异常地认真。 木尧听得神情数度变幻。 束观却是觉得一个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神秘世界,正在他眼前徐徐展开画面。 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了,或许从现在开始,才开始真正了解这个世界。 “师傅,那你说那位栖霞曾师叔祖,如今还在这座道观中吗?” 良久之后,因为刚刚听闻了一件门中巨大隐秘而失神许久的木尧,再次开口问道。 “应该是不在了,如果他还在,那么山下那个村子中的村民,又怎么可能都还活着。” “而且栖霞师叔祖叛离之时,已经是一百五十余岁,如今过去了五百年,除非真正的陆地神仙,否则没有人可以活这么久。” “为师现在奇怪的是,虽然栖霞师叔祖可能已经死了,但五煞绝魂阵还在,为什么这山谷中的生灵却完全不受影响。” “还有,当初栖霞师叔祖的那条龙呢?龙的寿命可比我们人族要活得久多了,就算栖霞师叔祖死了,那条独角龙又去那里了?” “好了,我们准备进去看看,不过进观之前,你先用一叶障目之术看看,望气之术为师比不上你。” 目尧闻言,当即走到悬崖边,从一根藤蔓上摘下一片藤叶。 接着他将那片藤叶遮在了自己的左眼之上,却是闭上了右眼。 束观似乎看见那片藤叶上,突然多出了一只眼睛。 当然,他不知道是不是究竟自己眼花了,因为眼睛在藤叶上一闪即逝。 然后木尧放下了藤叶,睁开眼睛,神情颇为凝重地对李至霞道: “师傅,确实有一股阴邪之气,不过极淡,而且似乎被什么拘束住了,难以溢出这座道观。” 李至霞点了点头,然后上前一步,推开道观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李至霞就看到了庭院对面的那个大殿,以及立在大殿正中央的那个黑袍道人的塑像。 李至霞的目光微微一凝,接着快步走进大殿,走到了那座塑像之前,抬头望着那个黑袍道人的面容。 “师傅,这就是当初栖霞师叔祖的模样吗?” 木尧来到了他身后,同样抬头看着那个黑袍道人。 “为师不知道,五百年前栖霞师叔祖叛离善己观之后,观中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已经被抹去了,道谱上没有他的名字,观中也没有他的画像,这段隐秘只会由上一任观主,口述给下一任观主。” 说话之时,李至霞颇有深意地看了木尧一眼。 木尧却似乎没有听明白李至霞话中隐含的那丝深意。 因为这个时候,他正怔怔地看着黑袍道人的塑像,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颤声说道: “栖霞曾师叔祖,穿的是黑袍!” 而木尧他自己,穿的也是黑袍! 道门的十二色道袍,不是随便可以乱穿的! 第五十九章 石人道兵 看到徒弟那惊慌的神情,李至霞不禁笑了起来。 “呵呵,老二你不用多虑,当初入观之时的择袍之礼,不过是考验一个人踏上长生之路时最初的心性,以及他的天赋适合修炼那些道法。” “至于之后的路怎么走,完全是个人自己的缘法,其实黑袍一脉,多为心性稳重敦厚之!人,是最不虞走火入魔之险的。” 说到这里,李至霞叹了口气。 “所以当初在栖霞师叔祖被揭露之前,根本没人能想到他是那些流民失踪的元凶,其实若不是栖霞师叔祖入魔走上了邪路,他本来可以是我们善己观史上最杰出的观主之一。” “栖霞师叔祖的修行天赋在我们善己观历史上足可排进前三,而且机缘福泽深厚,甚至能遇见一条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龙,并且得到那条龙的认可,自愿成为栖霞师叔祖的坐骑。” “本来,栖霞师叔祖是公认的千年以来,最有可能成为真正的陆地神仙的修行者,却终究还是逃不过走火入魔之厄。” “大道益发缥缈,一步走错就是身死道消,难免不让人如履薄冰。” 李至霞似有感慨,再次叹息了一声,接着转身,随手在身后的那根红色立柱上抚过。 下一刻,他的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咦,转首仔细地看了一下那根红色立柱。 “师傅,怎么了?” “这根柱子上,有一缕很奇怪的气息残留,我从来没感受到过这种气息。” 李至霞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站在大殿门口的束观眨了眨眼……那柱子上本来雕刻着一条龙……他如此想着。 当然,李志霞没有问他什么,他也就没有说。 接着李至霞走到了那个地洞口之处,低头凝视着洞口,脸上尽是赞叹和敬佩之色。 “这也是别有洞天。” “虽然和我们善己观不能相比,但善己观是吕祖的手笔,而栖霞师叔祖能自己化出一个小洞天,而且还是在距今五百年前,不愧是千年一遇的绝世天才!” “我们下去。” 言罢,李至霞当先踏上了洞口的台阶。 …… 走下近千步台阶,走过那嵌满夜明珠的通道,四个人终于站在了地宫那巨大的广场之前。 李至霞的目光缓缓从广场上扫过,看了那八个巨大的石人偶,看了中央石门上那个黑色太极图,最后的视线落在了石门上方那个黑色铜铃之上。 接着李至霞伸出一只脚,踏上了广场的地面。 两声轰然巨响,角落里的两个石人偶蓦然睁开了眼睛,石眼中泛着妖异而血红的光芒,大步朝通道口迈步走了过来。 “擅入神观者,死!” 如雷的声响在逛场上空回荡。 李至霞的脸上没有什么惊讶之色,因为刚才过来的时候,韩彪已经将这地宫中的情况,再次详细跟李至霞说了一遍,包括只要一有人进入广场,那两个石人偶就会苏醒。 但木尧区却是颇为惊异地低呼了一声。 “这操偶之术好奇怪,不但身躯可以大小变化,而且没人施法却能自己苏醒,千术典上不是说过,操偶之术,不管何种人偶,皆与当初炼偶之人心神相系,没有炼偶之人所命,人偶绝不会自己行动。” 李至霞看着两个石人眼中的妖异红光,沉声说道: “因为这两个石人,已经活了!虽不是真正的生灵,但已有一丝灵智。所以它们不是普通的人偶,而已经是传说中的道兵了!” “栖霞师叔祖当年抽取了那么多人的生魂,看来那些生魂中很大一部分,是用来炼制这八个石人道兵的!” 说话之间,两个石巨人已经走到了通道口,抬起巨大的脚掌,就要朝李至霞踩过去来。 “去!” 木尧一声轻喝,将手中的那片藤叶扔了出去。 这片藤叶是他刚才从悬崖边摘来的,用来施展那一叶障目之术,然后就一直拿在手中。 此时木尧将藤叶朝两个石巨人扔了出去,小小的藤叶在空中慕然变得奇大无比,然后落下将那两个石巨人团团裹住。 木尧脸上喜色一露。 只是紧接着,篷地一声巨响,巨大的叶片就爆为了满天绿色的碎屑,木尧身躯猛然一晃,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两个石巨人轻松就从那巨大的叶片中挣脱了出来。 “栖霞师叔祖费煞苦心炼成,用来看守这地宫的道兵,又岂是那么简单就能被你一张叶子制住的,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轻松制服。” 李至霞哑然失笑,说话之间,手腕一翻,两手骈指朝前一指。 “雷缚术!” 随着李至霞的一声轻喝,两道紫色的雷光从他指尖飞出,在空中凝成两道拇指来粗的光绳,灵蛇般缠绕上两个石巨人,将两个石巨人牢牢地捆缚住。 只是石巨人依然在剧烈挣扎着,浑身紫光四溢,那两道雷光组成的绳索不断地被撑大,然后再次紧缩,两者剧烈地抗争着。 李至霞的雷缚术看来也不能完全压服两个石巨人,看去竟隐隐有被挣脱之势。 “好厉害的道兵!” 木尧不禁惊叹了一声。 因为他知道师傅的雷缚术有多么的强大,所以才更清楚这两个石巨人的厉害,如果这一次是他独自一人前来,恐怕还真难以突破这两个石巨人的阻挡。 李至霞的脸色也有些凝重,走到那两个依然在奋力挣扎的石巨人面前,轻叹一声道: “栖霞师叔祖不愧是五百年前的天纵奇才,简单的炼制傀儡之术,却被他另辟蹊径,炼出了此等厉害的道兵,虽然手段无比残忍,但终究是成功了。” “如果是放在第六元回时期,道兵自然不算什么稀罕的物事,但是在这第七元会时代,为师还没听闻过有谁能炼制出新的道兵,栖霞师叔祖却是做到了。” 李至霞的目光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向了另外那六个站在角落中一动不动的石人偶。 “如果剩下的几个石人道兵全部苏醒,恐怕连为师想踏进这个广场极难办到,而且为师没有料错的话,当八个石人道兵一齐苏醒,或许还能布起一个八卦道阵,那么八个道兵的威力还会更上一层,堪比我们善已观的四大镇观之宝了。” 在李至霞说话的时候,木尧一直认真地听着。 只是李至霞的最后一句话,让木尧猛然怔了一下,他偷偷看了眼师傅,确认了师傅没什么异常,接着疑惑地说道: “师傅,我们善已观,不是只有三大镇观法宝么?” “不,其实是四样,不过其中的一样,当年却是被栖霞师叔祖带走了,所以你们都只知道三样。” “至于当年栖霞师叔祖带走的那件镇观之宝,就是它。” 李至霞抬手朝这最中央石门上方的那个黑色铜铃一指。 “清心铃,当年在我们善已观的四大镇观之宝中,排名第三,此宝有摄心定魂之力,当初栖霞师叔祖走火入魔,却并没有被人察觉到异常,或许也正是凭借着此宝之利,是以他才会将此宝一直携带在身上,以至于被围攻后直接被栖霞师叔祖带走了。” “不过今日,这清心铃终于是重归我善已观了!” 李至霞的语气中,有着无比的欢欣之意。 而说话之时,他的左臂袍袖突然急剧鼓动了几下,就像似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一般。 “烈阳珠,你也急切想要见到故友了么?” 李至霞那张严谨而刻板的脸上,此时竟缓缓露出了一丝笑容。 “莫急莫急,马上你们就可重逢了。” 这时木尧又惊呼了一声道: “师傅,那两个石人快要挣脱了。” 李至霞的右掌在左臂袍袖上轻轻拂过,袍袖恢复了平静,他的神情也恢复了平静。 “无妨,栖霞师叔祖应该是用清心铃控制这些石人道兵,只要收回清心铃,自然就可以控制住那石人道兵。” 一边说着,李至霞一边大步朝最中央的那扇石门走去。 而在广场另一边,当那两个石巨人被李至霞手指尖飞出的雷光捆缚住之后,韩彪几乎马上冲向了广场上的某座石门。 那扇石门之后,就是徐楚湘等人躲藏的石室。 快两天两夜了,小姐在里面不知道怎么样了。 至于束观,则是飞速跑过去把自已遗落在这里的牛角弓和牛耳尖刀捡起,然后也走向了关着那个督军大小姐和王大虎他们的石门。 第六十章 你们都还活着吗 徐楚湘抬手看了看手表。 她手上戴的是产自西大陆睿士过的芝柏表,私人订制,水晶玻璃表表镜用金属格栅保护着,不锈钢表圈上还镶嵌着一颗颗钻石,光是这块腕表的价值,就足可让她父亲徐平西再纳一房姨太太了。 不过当初徐平西掏钱买这块手表送给女儿当生日礼物的时候,可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比他买直升机时还爽快。 只是在价格不菲的手表,在徐楚湘此时身处的环境中,除了能确定一下时间外,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任何意义。 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那扇石门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当刚刚被韩彪送进这个石室的时候,徐楚湘还是能保持一定的镇定的,而且她并没有看到那个诡异的石巨人是如何屠杀霍尔特教授那些白人的,所以认为霍尔特教授他们带了那么多的武器弹药,甚至还有一箱手雷,应该可以很轻松地就解决掉那个石头怪物。 而且这石室中也镶嵌着几颗夜明珠,室内很明亮,不会让人太过恐惧。 但是当时间过去了三个小时,石门依然还没打开的时候,徐楚湘意识到外面可能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然后她开始心焦,虽然徐楚湘并不是那种娇弱的大小姐,但总归只是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神秘诡异的地方,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石室中整整三个小时,不可能不产生急躁的情绪。 就像那几个和她一起进入这间石室的山村青年,从一开始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石室内转来转去,或者是合力去推动那扇石门,当然他们的努力没有任何效果。 “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先坐下来,尽量保存自己的体力。” 一开始的时候,有着一定野外生存知识的徐楚湘,好心地给那几名山村青年提了下建议,可惜人家并没有领情,依然坐着各种徒劳无功的尝试,于是徐楚湘也没有再说什么,独自坐在一个角落中,看着石室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大小不一的罐子和小瓶,有碎裂的人躯般的石块,有残留这血迹的陈旧的衣物,有黑色的手掌大小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鳞片,还有很多徐楚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怪东西,就像是西大陆那些魔幻小说中巫师的炼金室。 而大概个把小时之后,那几名山村青年终于停止了折腾,围在一个矮壮的青年周围焦急地讨论着。 “大虎哥,怎么办,这门口根本打不开啊!” “大虎哥,我们会不会真出不去了。” “大虎哥,我们不会死在这里。” 只有那个矮壮的青年,现在依然在嘿嘿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们担心什么?啊?” 他的目光从焦急的同伴们的脸上扫过,浑不在意地说道: “别忘了麻子在外面呢!” 他的这句话,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其他的那几名青年顿时安静了下来,脸上的焦急之色也消散了不少。 “是啊,麻子在外面呢。” “麻子总会有办法的。” 几名山村青年纷纷说着。 麻子? 是那个麻脸少年吗? 徐楚湘听着那边的交谈,有些惊讶和疑惑。 看来那个麻脸少年在这些青年中很受信任。 当然,徐楚湘不认为那个麻子少年能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作为,这不是做一锅鲜美的鱼汤的难度可以相比的。 这个时候,只见那几名山村青年也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从各自的竹背篓里拿出干粮和水开始吃了起来。 徐楚湘顿时肚子咕咕叫了几下,说起来从昨夜开始,喝了那锅鱼汤之后,她就再没吃过任何东西了,早上出发前霍尔特教授倒是给过她面包,但是当时徐楚湘根本没有胃口吃,然后爬了大半天的山,此刻难免饥肠辘辘。 那个矮壮青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接着拿了一块干粮和一壶水走了过来。 “姑娘,吃点东西。” 徐楚湘看了眼他手中那块黑乎乎的像是饼一样的东西,却是不敢尝试,不过还是很感激地朝那矮壮青年笑了笑道: “谢谢,我现在还不饿。” 这么说的时候,徐楚湘想着或许在等一会,韩彪就能把她救出去了。 那矮壮青年想了一下,拿过来一块盖竹篓的布,将那块干粮还有水壶放在徐楚湘的旁边,接着走回了自己那边的角落,此后再没有来打扰过徐楚湘。 本来徐楚湘单独和这么几个异性同处一室她还有担心,但是自始至终那几个山村青年,除了偶尔会朝她这边看几眼以外,并没有做过任何失礼或冒犯的行为。 然后时间又过去了三个小时,石门还是毫无动静。 徐楚湘的情绪又急躁变成了恐惧。 自己不会真的一直被困在这个密闭得石室中了?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韩叔怎么还不来救自己? 疑惑,害怕,慌乱,开始慢慢地占据徐楚湘的心神。 她开始站起来不停地走来走去。 而那些山村青年,除了那个矮壮青年之外,其他几人似乎也再度变得不安。 “放心,麻子肯定在想办法,我们再等等。” 矮壮青年则是不断地在安慰着自己的同伴。 情绪有些失控的徐楚湘听到后,冷笑了一声道: “他能有什么办法?如果有办法,早就来救你们出去了!” 那个矮壮青年朝她看了过来,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话: “姑娘,麻子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他总会有办法的,你还是先坐下休息一下!” 徐楚湘没有理他,依然自顾自都走来走去,以缓解越来越不安的情绪。 被困密室的第八个小时,徐楚湘终于坐了下来,因为她走不动了。 第九个小时,徐楚湘吃掉了那个黑乎乎的大饼,觉得很好吃,并且喝光了那壶可能被那个山村青年喝过的水。 恢复了些许精力之后,徐楚湘再次开始在石室内走动。 第十一个小时,徐楚湘再次坐会了角落中。 那几个山村青年已经躺在地上睡觉。 真不知道这几个人怎么能睡得过去。 徐楚湘如此想着,不久之后她也睡着了,过度的疲倦和劳累,不是意志能抵抗的。 徐楚湘几个很可怕的噩梦,包括自己被那个恐怖的石人踩死,又或者自己被那几个饥饿的山村青年给吃了之类的,然后徐楚湘被自己的梦吓醒了过来,然后发现那几个山村青年还是在他们自己那边的角落中 。 徐楚湘看了看手表,自己睡了三个小时。 不过这一次,徐楚湘没有再起身,蜷缩起双腿,抱着膝盖,开始轻轻地哭泣,她很想见到自己的父亲,自己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对不起,爹爹……” 或许是为了自己以前那些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伤了父亲的心而后悔,也或许是徐楚湘知道自己死在这里的话,她父亲会有多么痛苦。 “姑娘,别哭了,再等等,麻子肯定在想办法的……” 那个矮壮青年来到她身边,试图安慰她,可惜笨嘴笨舌地也说不出其他的话,只会一遍遍地说着麻子有办法的。 “滚开!” 徐楚湘歇斯底里地朝他吼了一句。 矮壮青年默默地走开了。 第二十个小时,徐楚湘停止了哭泣,只是麻木地看着石室的顶部,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绝望了。 隐约间那些山村青年之间好像发生了一些争执,但徐楚湘没有理会,她不知道这个石室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像梦中那样被那几个山村青年吃掉。 他们好像也没有食物和水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徐楚湘没有再去看手表上的时间,她觉得那已经没有意义,也不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 某一刻,徐楚湘虚弱地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角落,嘶哑着声音问道: “你现在还觉得你的同伴能来救你吗?” 矮壮青年坐在那里,背靠着墙,看去同样有些虚弱,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麻子肯定会有办法的。” “他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 徐楚湘苍白地笑了一下。 “以前有一次……” 矮壮青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一些事情,证明那个麻子少年真的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就在这个时候,石室的门口被打开了。 一长满了黑麻子的脸从门外探了进来,脸上带着灿烂而丑陋的笑容。 “大虎,石头,三贵……你们都还活着!” 徐楚湘茫然地看着那张麻脸,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 当韩彪打开石门,束观迫不及待地将头伸进去的时候,在另一边,李至霞口中念了几句法决,然后伸出双手,挂在黑色太极图上方的那个黑色铜铃缓缓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双掌之长。 “栖霞师叔祖肯定已经死了,否则为师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收回这清心铃。” 他转头对自己的二弟子如此说了一句。 “清心铃上已经没有任何其他人心神控制着的痕迹。” 李至霞轻叹了口气,叹息声中似有些如释重负,也有些遗憾惋惜。 接着他一只手托着那清心铃,一只手朝那石门推去。 “让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栖霞师叔祖的遗蜕就在这石室内。” 说话之间,李至霞的手掌落在了那黑色太极图上。 下一刻,他的身躯猛然一颤,无数诡异的黑色涌入了李至霞的双眼之中。 第六十一章 一箭破魔 木尧是在大概两秒钟之后,察觉到自己师傅不对劲的。 因为当时木尧正好奇地看着那个据说是他们善己观遗失多年的镇观之宝清心铃。 直到师傅托着清心铃的手掌猛然颤抖了一下,他意识到不对。 木尧立刻抬头看向了李至霞,却见师傅一手按在石门上,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同时一双眼睛变的漆黑如墨,浓黑的雾气一般的东西,在李至霞眼眶中不停翻滚。 “师傅!你怎么了……” 看着这有些诡异的一幕,木尧急切地唤了一句。 话音未落,只见李至霞的身躯上,慕然生出无数紫色的电芒,像是一群狂乱的小蛇般乱窜着。 木尧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无比苍白。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师傅主修的是雷法,此刻李至霞身周那些电芒雷光一样的东西,其实都是李至霞体内的灵力。 而现在师傅的灵力,好像完全失控了,这意味着什么? 走火入魔……木尧的脑中第一时间闪过这四个字。 他的师傅,善已观观主李至霞,此刻莫名奇妙地走火入魔了……或者说,正处在走火入魔的边缘。 木尧想都没想,立刻将手伸向了师傅。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是木尧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在他眼前走火入魔,而且李至霞的修为比他高太多,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自己的师傅。 但他总要做些什么的,必须要做些什么,因为那是他师傅! “不要碰我!” 就在这个时候,李至霞口中发出一声暴喝,他的面孔狰狞地有如恶鬼,但是眼中浓黑的雾气,却似乎消散了那么一瞬间。 “立即离开这里,带所有人离开,回去之后你就是善已观的新观主。” 李至霞的喉间发出的声音就如野兽绝望的嘶吼。 木尧的手顿了顿,不是犹豫什么,而只是因为李至霞的那声大喝,让他体内的灵力为之一滞。 然后木尧的手继续往前伸去。 坚定不移的往前伸去。 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但如果可以帮师傅分担一点压力,他不惜代价。 “师傅,如果你要入魔,我也陪你入!” 而李志霞眼中的那点清明,一闪即逝,更浓重的墨色,迅速再度填满了他的眼痛。 直到大厅中响起“崩”的一声,那是弓弦颤动的声音。 然后一支利箭直直朝李至霞射了过来。 …… “大虎,石头,三贵……你们都还活着吗?” 当韩彪刚刚打开门的时候,束观就迫不及待地将头伸了进去。 其实石门刚打开一丝缝隙的时候,时候已经看到了角落中的王大虎几人,一个没少。 松了口气之后,也知道那几个小子现在的状态肯定不太好,所以他笑得格外灿烂。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传来木尧的一声惊呼。 “师傅,你怎么了!” 那个圆脸青年道士的声音中蕴含着太多的意外,惊恐和慌乱。 束观霍然回首。 他看见的是那个冷面中边道士,此时正被一团刺眼的白光笼罩。 圆脸的青年道士满脸的悲伤和绝望。 接着那李至霞交待遗言般的大吼,木尧赴死般的宣言也响了起来。 这一刻,束观立马进入了猎手般冷静的状态中,以及拥了有在某些极端情况迅速做思考并且当即做出判断的能力。 束观不知道这种能力是不是天生的,或许上一世还是小白领的时候根本没机会展现,但总之他第一次跟老瘸子上山打猎的时候就展露了这种天赋。 入魔? 这就是走火入魔? 怎么办? 那圆脸道士好像没什么办法应对…… 对了,那个铜铃。 刚才冷面道士说过什么能抵抗走火入魔的影响。 这些念头在束观脑中一闪而过。 然后他没有再去多思考什么了,循着本能的判断,飞速的摘下背后的牛角巨弓,闪电般抽箭,搭箭,拉弦,开弓。 这么近的距离,他根本不用瞄准。 弓开瞬间,立即松指,箭矢在呼啸而去,弹指间飞过数百米的距离,飞到广场的另一侧,飞到了李至霞的身前,射中了他手掌中的那个黑色铜铃。 黑色铜铃从李至霞的手中掉落了下去。 同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响。 “叮” 铜铃声回荡在整个广场上。 李至霞的身躯再次猛然一震。 同时他眼中诡异的黑雾,似乎遇到了天敌一般,瞬间烟消云散。 李至霞闭上了眼睛,脸上紫气一闪,身躯上环绕的紫色电光,由原先的狂乱,变得井然有序,一一钻进了他地体内。 然后李至霞睁开了眼睛,眼中已经一片清明。 他从走火入魔的边缘回来了。 因为束观的那一箭,把他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李至霞回头看了广场另一头那个此刻依然持弓而立的少年一眼,却没有马上道谢,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 然后他第二件做的事情,是对自己的弟子点了点头,说了一句: “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然后他会回身认真而专注地盯着石门上的那个黑色太极图。 刚才其实真不是他大意,他走过来的时候同样已经认真地看过这个太极图了,但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直到他将手按上去的时候,才知道这副太极图有很大的问题。 他以为自己已经清楚栖霞真人的一切,却没想到五百年前那位师叔祖的道行和心机,要比他猜想地深厚太多。 只能说,在栖霞真人面前,他还太年轻。 李至霞凝视着眼前那个差点让他走火入魔的黑色太极图。 刚才他将手按在那上面的时候,成千上万的,带着无尽痛苦暴戾疯狂气息的阴魂厉魄,自手手掌间冲进了他的体内。 猝不及防之下,李至霞的心神瞬间失守。 原来,当初栖霞师叔祖掠取的那些生魂,大部分被他用精妙的道术,藏在了这个太极图中,或者说,这副黑色太极图,就是用成千上万的凡人生魂绘制而成的。 而这个太极图,才是整座地宫中最暗伏杀机之处。 幸亏自己当初听到栖霞而字之后,就预料到要面对什么了,提前将那件法宝带了出来。 李至霞从袍袖中那拿出了一个小布袋,解开了上面的那根黑色系绳,拈诀朝小布袋一指。 “烈阳珠!” 下一刻,一刻红澄澄的,鹅卵大小的圆珠,从布袋中飞了出来。 广场上的温度瞬间飙升,让人就像身处一个炎热的蒸笼中一般。 红珠缓缓飞到了那个太极图之前,然后开始迅速旋转,散发出明亮的金色光芒,宛如一颗烈日般不可逼视。 紧接着那黑色太极图中传出无数刺耳的尖嚎声,荡人心魄,像韩彪这样的普通人,只觉此时有千万把刀刃在脑中旋转切割一般。 而石门上的那个黑色太极图,颜色却是在不断变淡。 这就是烈阳珠,珠中蕴含着一丝太阳精气,正是这些阴魂厉魄的天然克星。 大约三分钟之后,广场上回荡的那些刺耳的痛苦嚎叫声,终于停了下来。 而石门上那个黑色太极图,也彻底消失了。 然后石门自动缓缓地自外向内打开了。 当门开半尺,透过门缝之间,只见门后室内有一张石椅,石椅上坐着一名道人。 蚕眉凤目的黑袍道人。 第六十二章 他是被吓死的 李至霞缓步买进了门后的石室,木尧跟在他的身后,然后从广场另一头跑过来的束观,也走进了石室之中。 束观跑过来的时候,脚步是有一些急切的。 这种急切,来自于这段时间内心深处的一点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 在老瘸子死后的第二十六天,束观越来越觉得和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老瘸子,可能并不是普通人。 老瘸子生前他没有察觉,老瘸子死后他的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然后这几天经历的事情,特别是在遇见李至霞这些人之后,李至霞和木尧之间的交谈,他其实全部都听在耳中,比如关于那个名叫栖霞真人的仙人的事情。 在某一刻,束观的心中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个猜测。 那就是老瘸子会不会就是栖霞真人。 因为如果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好像蛮大的,总是能毫无理由地学会任何他想学会的事情,这真的不像一个普通的山村老头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以前只有他能看见的七彩草。 听那李至霞和木尧之间的对话,这种七彩草好像只有他们修行者才能看见。 还有几年前的那场求雨。 当时束观以为那只是一次巧合,因为以他当时的见识,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但是在知道了栖霞真人的存在之后,这件事情就有了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老瘸子就是栖霞真人,那场求雨不过是自己求自己呢? 最重要的束观做的那个怪梦,老瘸子抬手间招来的龙,看着自己时那冰冷而高高在上的眼神。 如果说老瘸子其实就是栖霞真人的话,那这一切就都解释地通了。 比如为什么这个山谷是李至霞口中的五煞绝阴阵,但是山谷中的村民却活得好好的。 因为老瘸子,或者说栖霞真人他自己就生活在桃源村中嘛! 所以此刻束观有些急迫地冲进了石室中。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坐在石椅上的黑袍道人,模样和上面大殿中的那个塑像有六七分相似,但和老瘸子却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当然,这说明不了什么,仙人么,变幻容貌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 只是坐在石椅上的那个黑袍道人,看去却是已经死了。 而且,为什么他脸上的神情那般奇怪? 此刻,李至霞和木尧两人,也正站在那黑袍道人的身前。 “这位就是栖霞曾师叔祖了么?” “应该就是了。” “栖霞曾师叔祖这是坐化了吗?” “为师也不知道,照道理说,走火入魔的修行者,是不可能坐化的,就算当时没有当场暴毙,以后的岁月也只会在疯狂中深陷难以自拔,最终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不过栖霞师叔祖得身上,为师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应该真的是死了。” “为什么栖霞曾师祖脸上的表情这么奇怪,就像是……被吓死的。” 最后,木尧如此疑惑的喃喃轻语了一句。 李至霞却没有,一对浓眉微蹙,神情同样异常疑惑不解。 是的,坐在石椅上的那个黑袍道人,面目栩栩如生,不过浑身冰冷,没有任何气息,生命早就离他而去。 栖霞真人在离开善己观察前,就已经元婴境的大修行者,就算是在五百年前,这也是大华国修行界快要站到峰顶的人物了,而元婴境修行者死后的身躯,几百年不腐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此李至霞自然不会觉得奇怪。 他疑惑的是栖霞真人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惊骇欲绝,仿佛看见了什么极端不可思议,至为恐怖的事物般的神情。 这就是栖霞真人身死前遗留在脸上的表情。 而除此之外,栖霞真人的遗体上,并没有什么与人战斗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伤口。 李至霞蹙眉片刻,突然上前一步,将手掌按在了栖霞真人遗体的头顶之上,眼中不断有紫色电芒般的异光闪过。 大约十分钟之后,李至霞收回了手掌,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太多改变,反倒像是更疑惑了一些。 “师傅,怎么样?” 木尧连忙问道。 他知道师傅刚才是在以自身灵气探查栖霞真人体内的情况,而用了这种办法的话,应该没有什么能瞒过李至霞的探查。 “栖霞师叔祖,应该是在近三百年前死的。” 李至霞先是说了这么一句。 “近三百年前就死了?那这么说,应该是将下面山谷中最初的那些村民接进来之后,没多久栖霞师叔祖就死了。“ 木尧惊叹一声道。 “不错,这或许也是山谷中那些村民没被抽取生魂的原因之一。” “那师傅你探查出栖霞曾师叔祖是这么死的了吗?” “栖霞师叔祖的体内,同样没有任何暗伤,体内的经脉颇为松弛,也就是说,在栖霞师叔祖临死之前,他并没有运行灵力,不像是要与人斗法。” “唯一有些不对的地方,就是他的紫府已经碎裂。” “紫府碎裂?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栖霞师叔祖是魂飞魄散而死的。” 李至霞看着石椅上黑袍道人那张惊恐至极的脸庞,沉声说道: “为师不知道栖霞师叔祖突然魂飞魄散的原因,但如果说是被吓死的,也不是不可能。” 木尧不由呆住了。 刚才他说这栖霞真人是被吓死的,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却没想到事情真的可能如此。 只是要让一个元婴境的大修行者,而且还是一个内心已经极度疯狂的大修行者活生生吓死,那栖霞真人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一刻的木尧,只觉浑身有些微微发冷。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石室内除了一张石椅,以及石椅上那个死去的元婴境大修士,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李至霞已经转过身,面对着身后的那位麻脸少年,以一种一丝不苟的姿态,行了一个大礼。 “李至霞多谢这位小居士,若非刚才小居士那一箭,李至霞此时已然身陷万劫不复之地。” 李至霞很认真很很诚恳的说道。 对于一名修行者来说,最怕的事情莫过于走火入魔,所以李至霞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对一个山村中的少年如此行礼会不会太过隆重。 束观却是侧身让开了紫袍道士的那个礼,只是对李至霞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要表现地谦虚一点。 他如此想着。 而李至霞直起身子之后,似乎思索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接着问了束观一个问题。 “小居士,还一直没有请教过尊姓大名,不知能否见过。” 这其实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了。 但就是这个问题,却让束观在这一刻,突然感慨万千,升起恍若隔世之感。 不过确实也是隔世了。 十八年了,他一直被人叫做麻子,因为从小被老瘸子叫做小麻子,所以长大后就被人叫做麻子。 在这个世界,他没有名字。 而在今天,终于有一个人很郑重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是的,我其实是有名字的,我也不想一辈子都被人叫麻子。 束观情绪复杂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足足看了七八秒钟,然后抬起头,对着面前那位依然认真而郑重地看着他的中年道士微微一笑。 “我叫束观。” 第六十三章 黑色蔓延 李至霞,木尧,束观三人从最中央的那个石室中退了出来。 李至霞没有再去动栖霞真人的尸体。 他虽然很佩服栖霞真人的天赋和修道上的成就,但事实上,栖霞真人生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邪魔,至少在他走火入魔之后是这样的,私底下做了很多人神共愤的事情。 所以李至霞自然不可能将栖霞真人的遗骸带回善已观。 或许,就让他的遗骸静静地埋在这个深山地地宫中,对他,对善已观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善已观中已经没有了关于他的一切,以后也不必再有。 走出石室前,李至霞没有对栖霞真人的遗骸行礼,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束观有些庆幸也有些失望。 庆幸的是李至霞说那个什么栖霞真人几百年前就死了,那么自然不可能是老瘸子。 失望的则是难道老瘸子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此时尸体正躺在山下的坟墓中,慢慢地开始腐烂了? 广场之上,王大虎等几个桃源存的青年,还有徐楚湘都已经出来了。 徐楚湘坐在地上,神情憔悴,对于一名普通女孩子来说,这两天的经历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束观上山之前,很细心地带上了食物和水,此时正由韩彪分发给众人。 李至霞的目光一扫,走向了旁边的另外一个石室。 束观则是张开了手臂,先朝王大虎他们走了过去。 等和王大虎讲了一下他们被关在石室中后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两个道人的来历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而李至霞和木尧则已经探查完了五个石室。 “刚才那个应该是丹房,现在这个是器房,不过所有的东西基本都已经失去了灵气。” “除非是第六元会之前,才有可能炼制出千年不朽的丹药,或是可以长期自蕴灵气的法器,而在现在的第七元会,已经基本不可能了。” “像我们善已观的四大镇观之宝,其实都是第六元会时期留下来的宝物。” “至于那八个石人道兵,主要是靠清心铃给它们提供灵力,同时也还需要鲜血把它们唤醒。” 中年道士和青年道士交谈着从束观他们身边走过,走向下一个石室。 束观想了想,又跟了过去。 有些事情多听听总是好的,比如那什么第六元会,第七元会之类的,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世界的纪年法吗? 而除了最中央那个栖霞真人所在的石室,以及王大虎和徐楚湘他们被关了两天的那个石室之外,现在这这广场上只剩下一个石室还没有被打开过了。 只是当打开最后一间石室的门口之后,却发现这间石室的空间居然比外面的广场更大,不过却也比广场更空荡,除了四周墙壁上一共八根断裂的铁链,什么东西都没有。 李至霞走到了某根断裂的铁链之前,铁链乌黑暗沉,断口处有着一些蓝色的星点。 木尧来到他身边,好奇地弯下腰想要将那条铁链从地上捡起来,只是刚将那铁链抬起离地半寸,却又不得不颓然放下。 “好重!” 圆脸青年道士诧异地对自己师傅说道。 “那是天外陨铁炼制的星陨铁,光是这一根铁链,只怕就有万斤之重,而如今恐怕也没人能再练出星陨铁了。” 李至霞淡然说了一句。 木尧顺着铁链朝墙壁上望去,只见铁链的尽头深入石壁之中,而这个地宫在山腹之内,所以这条铁链的另一头应该是在这座山崖的深处。 而在石室中,有八条这样沉重无比的铁链,并且铁链之上还闪烁着符咒的光芒。 “这里原来好像锁着什么东西,但是什么东西需要用星陨铁打造的法链来锁?” 木尧疑声问道。 李至霞没有说话,在走进这间巨大的石室的时候,他又感受到了一种古怪气息。 而在不久之前,在上面那座大殿的红色立柱上,他也感受到过同样的气息。 只不过,同样的气息这间石室内要浓郁许多。 那种气息中蕴含着呢强大的生命力量,应该是某种强大生灵残留下来的。 只是到底是什么生灵呢? 李至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他朝四周再次望了一眼,然后发现石室某个角落中似乎掉着些东西。 李至霞快步走了过去,将那东西从地上捡了起来。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的鳞片。 然后李至霞更加清晰地感受那种强大的生命气息,同时他也能感受到这种气息正从这片鳞片上慢慢消逝。 “这是什么东西?” 跟过来的木尧诧异地问道。 “为师猜这应该是一片龙鳞。” 李至霞眼中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而这间石室中,或许曾经锁着一条龙,栖霞师叔祖的那条独角龙。” “那么现在那条龙呢?” “为师不知道,但为师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那条龙不久前可能还在这里,它从这里离开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个月!” 此时束观刚刚走进这间石室,恰好听到了李至霞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 因为他又想到了那个梦,想到了梦中那条被老瘸子一掌砍下脑袋的黑色独角龙。 “好了,我们离开这里!” 李至霞看了一下那八条锁龙链,这八条锁龙链当然是很珍贵的异宝,除了没有自己的灵性之外,绝不会比善己观的四大镇观之宝差多少,特别是打造锁龙链的星陨铁,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再能炼制了。 可惜他拿不走。 或许他能比木尧将这锁龙链举得更高一些,但他无法将这锁龙链从山腹中抽出,李至霞很清楚地能看见这八条锁龙链跟墙壁的交接处,链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紧咒。 这些禁咒自然应该是栖霞师叔祖留下的,而和当年的栖霞真人相比,他大道行要差许多。 这跟天赋有关,也跟时代有关。 最重要得是他就算能抽出那八条锁龙链,也无法带离这个山谷。 走出石室,李至霞拿出了刚才收回的清心铃,轻轻地摇晃了几下。 然后广场之上的八个石人偶,顿时就动了起来,从四面八方朝李至霞走来。 不过这一次,石人偶的眼中没有在泛出妖异的血红光芒。 而且身躯也没有变大,反倒是越来越小,等走到李至霞的身前之时,已经变成了只有三寸高的小人偶,齐齐排列在李至霞的脚前,看去竟然有些可爱。 没有见过这些石人偶可怕之处的人,恐怕打破脑袋也想象不出这些小人偶一旦发威,可以不惧枪弹手雷,抬脚足可将一头皮糙肉厚的野猪踩成烂泥。 接着所有人都离开了地宫广场,李至霞走在最后,当迈步走进通道的那一刻,他突然回头望了一眼。 不知为何,他的心绪还是有些不宁。 或许虽然最后找到了栖霞师叔祖的遗骸,但是这个地下石宫中,还是有不少未能解开的疑团。 比如栖霞师叔祖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死前到底看见了什么? 还有那条独角龙是怎么挣脱锁龙链离开的?已经牢牢锁了三百年,为什么突然就能挣脱离开了呢。 看着通道对面最中央的石室,石门大大敞开着,栖霞师叔祖的尸骸就坐在石椅之上,仿佛也在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李至霞有些惘然地转身走进了通道中。 世间有太多无法解开的秘密,那是悠久的岁月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神秘。 以他李至霞的修为道行,没有办法也没有资格去尽探这些神秘。 李至霞走过了通道。 当他走出通道的时候,在通道的另一头,在那个安静到极致的广场另一边,在最中央的石室内,在那张石椅上,栖霞真人的残骸,突然宛如粉末般簌簌落下,眨眼间变成了石椅下的一片尘沙,而在尸骸原来坐着的地方,多了一团拳头大小的黑色雾气。 黑色雾气像是有生命般自己飞出了石室,绕着外面的广场飞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广场的中央。 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一个人,在察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后,然后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在空中停留了三秒时间之后,黑色雾气降落到了地面上,像似一团水般慢慢渗透进了地面。 于是那块地面变成了黑色,夜色一样浓重的黑色。 而这黑色开始迅速朝四周蔓延。 …… 李至霞踏过了最后一个台阶,走出了地宫。 下方,汹涌的黑色从通道中漫了出来。 …… 李至霞迈出大门,走出了栖霞观。 黑色漫出了最后一个台阶,漫出了地宫。 …… 李至霞走进了山洞。 黑色从道观大门漫了出来,漫上了山崖,漫向了山洞,而山崖上那些翠绿的藤蔓,在黑色从它们身上漫过时,瞬间变得枯黄干萎,仿佛被黑色夺去了所有生机。 第六十四章 死了的,都活了 山洞内很黑。 这种黑对于李至霞,木尧这样的修行者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对于现在的束观来说,影响也并不大。 如今他的视力不仅看得远,而且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见事物。 不过对于王大虎,徐楚湘这些普通人来说,如果没有火把,是无法在这条漫长的山洞中走路的。 束观此时手中就正举着一个火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这些火把是前两天上山时王大虎他们随身携带的。 走在束观的身后就是王大虎,再后面是徐楚湘和韩彪,韩彪护卫在徐楚湘的侧方,接着是桃源村的另外几个青年,然后是木尧,李至霞走在最后。 “麻子,早知道刚才抠几个那会发光的珠子出来了,不比这具着火把强!” 王大虎落后束观半个身位,同样举着火把,很是后悔地说道。 束观也有些后悔。 那么多夜明珠啊,随便抠一颗下来,等到了外面之后,就算自己什么事都不做,都能当个小富翁了。 可惜当时他听李至霞和木尧之间的谈话,听得太过认真,完全忘记这件事情了。 “那些会发光的珠子看去蛮稀罕的,如果多扣些下来带回村子,以后村子里晚上就不用点油灯了。” 王大虎咂砸嘴接着说道。 出息! 束观回头瞥了他一眼。 当然这是王大虎不知道那些夜明珠在外面世界的价值。 不过,有这些夜明珠,以后桃源村的人就算到了外面世界,应该也可以生活地很好了。 不行,等会晚上还是要带着大虎他们回来,把那些夜明珠都抠下来,一颗都不剩! 束观如此暗暗想着。 如今他对于自己可以离开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已经有相当把握了。 这一次不管是那个大小姐,还是那个仙人般厉害的中年道士,自己都帮了他们不小的忙,到时候不管哪一方,总会同意带自己离开这山谷的。 而有此自信之后,束观的格局自然也就变大了一些。 他现在想的不但是要自己出去,还要想办法把桃源村的村民们都弄出去! 怎么说自己也不是光想着自己出去享福,就不管村里人的人不是。 原本要想实现这个愿望的话,难度可能非常大。 但如果有了那些夜明珠,情况就不同了。 自己先带一批夜明珠出去,用稳妥的办法换成钱,而有了巨大的财富之后,再想办法把桃源村的其他村民接出去就容易多了。 比如说,直接买个十架直升机,每天两个来回接人,村子里就那么些人,几天时间就全部接出去了。 走在漫长的山洞中,束观幸福地憧憬着未来。 火光明灭,影影绰绰地照着沿路洞壁间那些奇形怪状的岩纹。 某一刻,束观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下来,只是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束观的突然停步,身后的王大虎差点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麻子,咋啦?” 王大虎疑惑地问道。 束观却是恍若未闻,有些失神地站在原地。 到底自己是因为什么会突然觉得不对劲的呢……束观努力地思考着……对了,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束观霍然回身,往回走了几步,站在了某处洞壁之前。 那处洞壁空荡荡的,没有周围那种的奇形怪状纹路,甚至太空荡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碎裂的石屑。 可是原来这里是有东西的! 束观再次回头,看了看侧后方不远处的那根倒吊的巨大钟乳石,确认自己没有记错地方。 “大虎,你记不记得这里原来有一块奇怪的石头?” 但他还是问了王大虎一句话,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一时间束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了。 王大虎举着火把看了看四周,接着眼中露出迷惑之色道: “是咧,这里不是有块石头的么,长的像有九个头的鸟……” 是的,这里原来是那个九头鸟化石所在的地方。 这条山洞束观已经走了很多次了,特别是这几天,更是来回走了好几趟。 特别是每次进来的时候,不管是那个霍尔特教授,还是李至霞,都会在这个地方驻足很久。 在得到王大虎的回答后,束观更加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但问题是,现在那块九头鸟化石去哪里了? 难道后来又有人跟着他们进了山洞吗?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后方传来李至霞询问的声音。 因为束观停了下来,整支队伍自然也都停了下来。 下一刻,束观眼前一花,李至霞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或许是意识到事情不对,他一步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来到了前面。 “这里的那个九头鸟石头不见了。” 束观立刻快速地对李至霞说了一句。 李至霞先是一怔,抬眼朝洞壁上望去,接着他地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然后李至霞朝前方望了一眼,又朝后方望了一眼。 火把的火焰被穿过山洞的山风吹的明灭不定,而火光只能照亮他们周围几米处的地方。 前方是一片黑暗。 后方也是无尽的黑暗。 摇曳的火光映照着李至霞那张刻板而严肃的脸,阴晴变幻。 然后他沉声说了一句。 “立刻离开这里。” 话声未落,后方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所有人顿时看向了尖叫声响起的地方。 尖叫声是一名桃源村的青年发出的。 “石头,怎么了?” 束观立刻走到了他的身边。 那个名叫石头的青年一脸惊恐不定的神情,指着那颗巨大的钟乳石下方,颤声说道: “我刚才看到,那里一只腐烂的山鼠,好像突然站起来跑走了。” 石头的话,周围蓦然安静的一下。 束观朝那边看了一眼,一滩雪白色的钟乳石液,旁边没有什么山兽的尸体。 当然,刚才他走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注意那里到底有没有倒着山兽的尸体,所以无法确定石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石头,你不会看错了!” 王大虎喊了一声。 “我发誓,我肯定没有看错,那只山鼠烂的肚肠都流出来了,却突然站起来,拖着肚肠朝那里跑去了。” 石头见大家不相信他,有一些激动地指某个角落走了过去,似乎想找到刚才那只跑走的山鼠。 “好了,别争了,大家还是快走!” 束观沉着脸说道。 既然李至霞说要立刻离开这里,那么就真的要立刻离开。 束观现在对那个中年道士是无比相信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向角落的石头,突然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他是因为什么发出惨叫的。 因为洞壁之上,有一个奇怪的东西,突然跃了出来,跳到了石头的脸上。 那是一块石头。 如果用束观原先世界的知识体系说,那是一块动物的骨骼化石。 不过那只是一块某种动物的头颅的骨骼化石,像是老虎的头,又像是牛的头,这块化石不知已经在这个山洞中存在了多少年的时间了,一直静静地嵌在洞壁上。 但是在这一刻,这颗头颅突然活了过来,从洞壁上跃出,跳到了那个桃源村青年的脸上,一口咬了下去。 痛苦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山洞。 第六十五章 九头鸟 一道雷光闪过,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山洞。 雷光落在了那个趴在石头脸上的头颅之上。 然后那个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头颅化石从石头的脸上掉了下来,啪地一下掉在地上,摔地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堆碎石。 但是所有人都已经看到过,这些碎石刚才曾经是活的。 至少是会动的,也会攻击人。 石头捂着脸,痛苦地在地上打滚,鲜血自他的指缝间汩汩流出,也不知道到底伤得有多重。 “所有人,立刻离开这个山洞。” 李至霞收回了手指,指尖处犹有一缕雷光缠绕,再次大喊了一声。 刚才他发出的雷光,照亮了周围的山洞。 可惜只是照亮了那么一瞬间,然后黑暗就再次包裹了这个山洞。 不过在那一瞬间,李至霞也看到后方山洞中的一些景象,所以刚才他第一次让大家离开,声音还是很沉稳的,但是第二次则是声音中带上了一些焦急。 束观听出了中年道人声音中的那丝焦急,二话不说立马上前一步,将石头背在背上,大步朝山洞外走去。 木尧来到他的身边,这圆脸青年道士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片绿叶。 “将它放在你同伴的脸上。” 木尧将手中的绿叶递了过来。 束观接过绿叶,猛力拉开石头紧捂着脸的手掌,将那片绿叶敷在了石头的脸上,石头的哀嚎声顿时低了下去。 “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边往前走,束观一边低声问了木尧一句。 “我不知道,但我从来没见到师傅这么严肃过。” 你师傅有不严肃的时候吗 虽然此时的情况诡异而危急,但束观还是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一行人快速地朝山洞外跑去。 就算背着石头,束观其实也可以跑得更快一些,但他不能把大虎等人扔下,所以只能跟着其他人的速度。 身后,不断传来古怪的声响。 那好像是不断有东西从洞壁上跳下来的声音。 “不要回头看,继续往前跑。” 同时李至霞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同时后方还不断有雷光亮起。 却是李至霞一直在护卫着众人前行。 但是光靠李至霞和木尧两人,终究比不上洞壁上那些化石复活的速度,那些异响离他们越来越近。 某一刻,身后的徐楚湘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却是壁洞之上,跳下来了一根腿骨。 那真的只是一条腿骨,连是什么动物的腿骨都难以分辨,只不过这样一根腿骨化石,此刻却像拥有了生命,自己从洞壁上跳了下来,一蹦一跳地冲向了徐楚湘。 一直紧护在徐楚湘身边的韩彪脸色猛然一变,接着一腿就扫向了那根腿骨。 两腿相交。 韩彪口中发出了一声闷哼,只觉踢上了一根铁棍一般,剧痛自腿部间传来。 那根腿骨往后退了几米,然后再度蹦了过来。 堂堂楚洲武林的第一高手,面对一根腿骨时,却竟像是落了下风。 而那根腿骨的目标也改成了韩彪。 冲在最前方的束观,回头看了一眼,接着一个急停转身,两步间跨到那根腿骨前,一脚将腿骨踢飞,腿骨撞在了洞壁上,撞成了无数细小的碎块。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束观不时要停下来帮助其他人击退那些活过来的化石的攻击。 因为这些化石不再只是在他们身后复活,在他们的前方也开始复活了。 而且就算在奔跑中,束观也注意到了一件很古怪的事情,那就是他跑过的地方,周围的那些洞壁都变得很黑。 山洞中当然很黑,但那原来是因为光线的问题,并不是洞壁上的岩石黑,事实上山洞内的岩石,基本上都是灰色的。 但是现在那些岩石,都已经变成黑色的了。 洞中原先还有许多五颜六色的钟乳石,现在也都开始变成黑色了。 一种绝对的深沉的黑色。 就像在他们身后,一块黑色的幕布在追着他们,现在已经超过了他们,正将他们慢慢包围。 不过幸好在几分钟之后,他们终于看见前方隐隐的光亮了。 那是照进山洞的阳光。 洞口马上就要到了。 只是就在他们在看见洞口亮光的那一瞬间,前方的亮光却慢慢消失了。 或许此时洞外的天空上,正有一朵乌云飘过,遮住了阳光。 又或许,是照进山洞的阳光,被什么给吞噬了。 前方,似乎隐有黑雾涌起。 然后从黑雾中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和原先那些化石从洞壁上挣脱而出的声音不同,黑雾中传出的怪声音,更像是鸟的鸣叫声。 让人心声震荡的凄厉的鸟鸣声。 接着一个鸟头从黑雾中探了出来。 不是化石,而是真正长着血肉,以及羽毛的鸟的头。 然后是第二个鸟头…… 第三个鸟头…… 第四个鸟头…… …… 直到第九个头。 九头鸟。 只是这只九头鸟如果是原来山洞深处的那块化石的话,为什么现在它的头上,会长出了羽毛 李至霞瞬间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身前,无比谨慎戒备地盯着那些从黑雾中伸出的鸟头。 而同时那只九头鸟,也终于走出了黑雾。 在九头鸟的全身展露在众人眼前时,李至霞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因为那只九头鸟,只有九个头颅上长出了血肉和羽毛,至于颈部以下的身子,依然保持的骨骸化石的模样。 不过李至霞的目光立刻恢复警戒,接着他的手腕一抖,一刻滟光闪闪的红珠从他袍袖间飞出,飞到了那片黑雾之间,金光大盛。 然后黑雾扭曲了几下,瞬间消散了……更准确的形容是,似乎溶进了周围的地面和洞壁之内,像是有些忌惮烈阳珠发散的光芒一般。 洞外的阳光再次照射了进来。 只是在众人身后,那些奇形怪状的,残缺支离的化石怪物,像是潮水般地从山洞深处涌了出来,眼看就要将所有人淹没。 “老二,你先带他们出去。” 李至霞紧盯着前方那只九头鸟的一举一动,同时对木尧说了一句。 “师傅……” “快!” 李至霞严厉地喝了一声。 木尧咬了咬牙,袍袖一甩,许多片绿叶从他袖中飞出,穿花蝴蝶般在空中飞舞着,将除了李至霞之外的所有人团团围住。 “大家跟我走。” 木尧喊了一声,接着朝洞口方向走去,同时那个绿叶组成的护阵也随着他缓缓朝前方移动。 后面的化石怪物终于追了上来,纷纷扑向了那个绿叶护阵,只不过大部分化石怪物在撞上了飞舞的绿叶之后,瞬间就被切割的粉碎,没有一个化石怪物能突破绿叶之阵的守护。 几分钟之后,木尧终于带着其他人跑出了洞口。 …… 洞外,阳光明媚,正是一个春日的下午。 刚刚经历了一场亡命奔逃的众人,从阴森黑暗的山洞中跑出,这一刻只觉恍如隔世。 而将众人送出山洞之后,木尧立刻回身准备进山洞去帮助师傅对付那些怪物,,特别是那只九头鸟,师傅一个人恐怕应付不过来。 这他刚想走进山洞,山洞中却是射出了无数道金色的光芒。 那是烈阳珠的光芒。 而木尧却是再也踏不进山洞内了,因为那些金色光芒阻挡了他的脚步。 圆脸青年道士脸色瞬间变得异常苍白。 他知道师傅干了什么。 师傅是用烈阳珠封锁了这个山洞,这样那些怪物就出不来了。 问题是,这样一来,师傅就要在那个诡异黑暗的山洞中,独自面对山洞内所有的怪物,还有那只可怕的九头鸟。 一时间,木尧心急如焚。 “道长,能帮我一个忙吗” 就在此时,身后一个少年的声音。 木尧转身望去,却是那个长着一脸麻子的少年,正带着满满的请求之意地看着他。 “什么” 木尧不禁问了一句。 “帮我把他们送到山下。” 束观将背上的石头送到王大虎的怀中,然后朝那圆脸道士露出了一个灿烂的丑陋的笑容,接着转身跳下了悬崖。 第六十六章 快跑啊! 束观从高高的悬崖跳了下去,身躯在空中急速下降,和上次被动摔进地宫不同,这次他是主动选择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的。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就算明知自己应该不会死,但是跳出悬崖的那一瞬间,恐惧还是紧紧攥住了他地心脏。 你就是太冲动了。 束观在心底吐槽了自己一句。 当然他并不后悔自己刚才的选择。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选择,除非他愿意看着桃源村中的人都死光。 当从山洞中出来的时候,当大部分人都在庆幸自己从那个恐怖的山洞中逃出来的时候,或许只有束观注意到了其他一些事情。 这也是因为他的耳力目力都异于常人。 在跑出山洞的那一刻,束观就听到了悬崖下方传来一阵阵的异响,就像是有很多野兽在山林中穿梭。 于是他走到洞口那块平地的边缘,低头朝下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见了几个残缺的骨头架子,正从悬崖上滑下,跑进了茂密的山林之中,而在更下方的山林中,树木摇动,却是不知已经有多少那些化石怪物从山洞中跑出,跑进了山林。 束观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 因为山林的下方就是山谷,就是桃源村。 如果被这些怪物冲进桃源村会怎么样结果是想都不用想的。 刚才只是一个腿骨怪物,就已经让韩彪那样的武林高手都觉得无力应对了,这样的怪物只要有两三个跑进桃源村,那么村里就肯定血流成河,死伤惨重。 怎么办 束观只考虑了两三秒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 他要马上赶回村里,通知村里的人找地方躲避。 只是要赶在那些怪物之前回到村里,走原来的老路自然不可能来得及。 那么只有走和怪物们走的同样的路了。 将背上的石头交给王大虎,拜托那个圆脸青年道士带其他人下山,然后束观就毫不犹豫地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 山洞之内,看着那个绿叶大阵冲出了洞口,李至霞立刻朝悬浮在洞口的烈阳珠捏了几个道诀,无数金色的光芒从烈阳珠内喷射而出。 这一刻,李至霞引发了烈阳珠中所有的太阳精火,他要将所有的怪物都困在这个山洞中,至于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同样想到了山谷中的那个村子。 那是七百多条人命! 李至霞的道,不允许他见死不救。 只是,他就要独自面对山洞中所有的怪物,还有那只鬼车鸟了。 在用烈阳珠封锁了洞口之后,李至霞立刻拿出了清心铃,同时袍袖一甩,八个小小的石人偶从他袖中飞出。 “叮”地一声清脆的铃响。 八个石人偶在空中瞬间变大了身躯,化为了石人道兵,牢牢挡住了身后涌过来的那些化石怪物。 幸好这次收回了镇观之宝清心铃,还有这八个强大的石人道兵。 李至霞心中闪过一丝庆幸,然后双手掌心之处,缓缓浮现了两团深紫色的雷光。 暂时只要对付那只鬼车鸟就行了。 李至霞盯着正缓步朝他走来的那只九头鸟。 和其他那些石头怪物不同,那些石头怪物虽然能动了,但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活过来,因为它们的身上没有生命的气息。 但是这只鬼车鸟不同,这只鬼车鸟身上已经开始有淡淡的生命气息。 不过真正让李至霞戒惧的是,除了生命气息之外,这鬼车鸟的身上,还有了道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鬼车鸟正在恢复它生前真正的实力,很有可能已经可以运用道法了。 一只恢复了真正实力的鬼车鸟有多么可怕 那可是在第三元会都凶名赫赫的上古异禽! 就算只是一尺幼鸟,李至霞也很清楚自己完全没有对抗的能力。 看着那只鬼车鸟的颈部,开始慢慢生出血肉,长出羽毛,看来它也在等待它自己恢复更多的实力! 李至霞双手一挥,掌心处的两团雷光朝那鬼车鸟飞了过去。 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要抢先出手。 在出手的一瞬间,李至霞得心中划过一丝惘然的情绪。 这一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踏出这个山洞了。 自己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有去做呢…… 长生之路,也只走了小半途,真的很想看看后面的风景啊…… …… 束观狠狠地撞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只觉自己的腰都快被撞了,然后他的身子打横飞了出去,这次是直接头撞上了崖壁。 然后脸贴着面往下滑行了数十米的距离,一头冲进了山林中,无数的枝丫像是利剑般插在他的身上。 很痛,但是他滑落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可惜现在束观要的就是速度。 所以束观忍着剧痛,双脚蹬在一棵大树上,跃出了这片长在崖壁上的山林,继续朝山崖下摔落。 自由落体的速度总比跑下去要快一些的。 人在空中,束观可以清楚地透过树枝,看见树林中有许多化石怪物正在飞速奔跑。 不过,现在我比你们快了。 几秒钟之后,束观重重地摔在了悬崖下方的地面上。 只觉眼前有许多金色的小星星在不断冒出,束观在地上躺了那么十来秒的时间,然后一骨碌爬了起来,开始奔跑。 这是束观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拼命地奔跑,算上上一世也是。 老瘸子生前给他做的那双厚底布鞋,踩在坚硬的地面上,每一步都让厚厚的鞋底扭曲变形,鞋面的布料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开始撕裂,没跑出多远就彻底烂了。 束观索性扔掉了鞋子,光着脚朝村里跑去,跑过桃林,跑下山坡,跑过小溪。 他从来不知道,当自己全力奔跑的时候,居然可以跑这么快。 风声在耳边呼啸,这一刻束观甚至有了前天佩戴着那什么神行符奔跑的感觉。 村口已经就在眼前,晒谷场上站着许多人,似乎还在等待几个时辰前上山的仙人回来。 就在束观准备开口大喊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风声。 回头望去,却是一头化石怪物已经追了上来,这只怪物只有一半的身躯,后面有三条尾巴,两条后腿长着锋利的爪子,蹦跳之间速度却是比束观还要快,转眼之间就来到了束观到底身后,高高跃起,跃到了束观的身上,两只利爪抓着束观的肩膀,猛然间将束观拽倒在地。 肩膀处传来钻心的剧痛。 束观一个翻身将那怪物压在身下,怪物的三条尾巴瞬间缠上了束观的脖子,死命地收紧。 那三条尾巴上,赫然已经开始长出一根根短小尖锐的硬毛。 束观只觉血气上涌,脖子像是要被勒断了一般,他拉着怪物的腿往下扯,可是这怪物的力量竟然并不输他,比起原来的那些化石怪物,这头怪物的实力明显要强大不少。 怪物的尾巴在束观脖颈间越缠越紧,束观已经根本无法呼吸,而抓在束观肩膀间的两只利爪,也终于抓破了束观肩膀上的皮肤,抓出了两道浅浅的血痕。 两缕鲜血从束观肩膀上流了出来,流到了那怪物的爪子上。 “滋。” 怪物的爪子上顿时冒起了缕缕青烟,就像是硫酸被泼在了地上一般。 同时束观的脖颈蓦然一松,怪物的三条尾巴软软地垂了下去,整个怪物的身躯也一动不动,像是再次失去了生命。 束观此刻没空理会这古怪的一幕,他一把将怪物从身上扯下,然后冲着晒谷场那边的村民们大喊了一声。 “快跑啊!” 第六十七章 豪侠 两个小时之后,木尧护送着徐楚湘,韩彪还有王大虎等人回到了桃源村。 一路之上,他们遭遇了几波从山洞中跑出来的化石怪物,不过除了其中一个颇为完整的长得像犀牛的怪物,让木尧颇费了一番手脚之外,其他的怪物基本上都随手就被他的叶片击碎了。 来到桃源村的村口,只见村子中有不少那些化石怪物正在游荡,但是却见不到其他村民的身影,能够看见的地方,也没有倒着村民的尸体。 “看来你们那位束小居士,已经带着你们村里人离开了。” 木尧对王大虎说道: “不如你们也找地方躲一躲,小道先把村子中的这些怪物清除掉。” 束小居士谁麻子吗 王大虎微微一怔,不过此时也没想太多,而且刚才麻子直接从山崖上跳下去的事情,可把他吓坏了。 麻子几天不见就已经变神仙了吗 带着巨大的疑惑,王大虎感激地朝那位一路上护送他们回来的圆脸青年道士道: “行,麻子肯定是带村里人躲到山林中去了,我这就去找他们。” 躲到山林中,虽然还是有可能碰见那些怪物,但总比在村子里轻松就被那些怪物找到杀死要好。 说完之后,王大虎就背着受伤的石头,和其他几人朝村外的山林跑去。 然后木尧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韩彪和徐楚湘。 “两位,你们呢,要不也先去山林中暂且躲避一下等会我清理这村子中的怪物时,怕万一照顾不到你们。” 韩彪朝晒谷场那边看了一眼。 晒谷场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也没有怪物的影踪,只有两架直升机停在那里。 于是韩彪断然说道: “这个山谷现在太过危险了,不管躲到哪里都可能会被那些怪物找到,我必须保证小姐安全,先送她离开。” “小姐,你先自己驾直升机离开这里。” 然后韩彪又对徐楚湘说道。 “韩叔,你呢” “我留在这里帮忙,小姐没事的,那个麻子少他能开直升机,到时候我还是能出去的。” “韩叔……” “小姐你不用担心我,有木道长在呢,而且小姐出去之后,还可以让营地中的军人带些武器进来帮我们。” 或许是韩彪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徐楚湘,想想自己在这里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成为大家的拖累,还不如回去找帮手过来。 比如带上几挺机枪过来,恐怕比自己呆着这里要有用的多。 于是徐楚湘咬了咬牙道: “行,那我先出去找人过来帮忙,最多三个小时我就能回来。” 韩彪苦笑了一下。 我可不想小姐你再回来了啊……不过总之先让小姐出去了再说。 “既然如此,那我也送你们过去,免得万一途中突然跑出怪物。“ 见两人商议完毕,木尧如此说道。 “多谢木道长,几年前木道长救了韩某一命,这次又是不远千里来救小姐,韩彪无以为报,这次回去之后,定会把此事禀告大帅,改日大帅必会亲自到贵观拜谢。” 只是韩彪的话,却让木尧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当先朝晒谷场那边走去。 路上倒是没有遇见怪物,三人很快就走到了两架直升机前,韩彪指了指其中一架直升机道: “上次我们就是开这架直升机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已经加满了油。” 徐楚湘点了点头,朝着那架直升机走去。 木尧则是转身离去。 “小姐,小心点。” “韩叔,你也小心,我很快会回来的。” 两人在直升机前道别。 直升机机舱的门是关着的, 徐楚湘转身,一只脚踏在起落架上,伸直胳膊抬手抓住了舱门门把,装备拉开舱门。 就在这个时候,直升机内突然穿出来一声轻微的响声。 站在徐楚湘身后几米处的韩彪脸色顿时变了,他猛然一个箭步扑了过去。 “小姐,让开。” 而已经走出了二十几米远的木尧,也霍然转手,手中已经多了一片绿叶。 韩彪飞跃到徐楚湘的身边,一把推开了徐楚湘。 与此同时,只听刺啦一声,他身前的直升机舱门裂开了。 一只长着金色硬毛的羊蹄般的怪爪,从破裂的舱门中伸了出来,直直穿透了韩彪的小腹。 韩彪口中发出一声狂吼,缓缓跪倒在地,他的胸腹间裂开了一个大洞,鲜血止不住地涌出,随着鲜血涌出的,还有一滩肠子。 机舱的门口轰地一下碎裂了,然后一头怪物从直升机冲扑了出来,闪电般扑向韩彪。 这头怪物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了直升机中。 那是一头长着虎头羊身的怪物,全身都已经开始长出了血肉,此时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韩彪的脑袋咬去。 一片绿色的木叶从远处飞了过来,飞过韩彪的头顶,像是飞刀般飞向虎头羊身的怪物。 虎头羊身的怪物在空中一个灵活地转身,避开了那片绿叶,却是没有再理会韩彪,落在地上之后,缓缓踱着步,那双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有一些浆糊般东西的怪眼戒备地紧紧盯着远处的木尧。 木尧的神情同样无比郑重,因为上午的时候,在山洞中师傅李至霞曾经特意介绍过这种怪物。 虎头羊! 一种原先生存在第三元会和第四元会时代的凶兽,所有远远比不上鬼车鸟那样恐怖,但是这种上古时代的凶兽,没有一头是容易对付的。 虎头羊绕着木尧踱了一会之后,仰天发出了一声虎啸般的吼叫,接着开始朝木尧狂奔而来。 而被它的吼叫声惊动,远处村子中,有不少怪物朝这涌了过来。 “韩叔,你怎么样!” 在那虎头羊身的怪物和木尧对峙的时候,徐楚湘则是焦急地跑到了韩彪的身边,将韩彪半抱了起来。 韩彪惨然一笑,抓起流出体外大半的肠子,塞回了肚子中,接着猛然站起,一只手将徐楚湘拦腰抱起,大步走到了另一架直升机前,将徐楚湘塞进了直升机的驾驶位中。 “小姐,你快走!” “韩叔,你也上来!” “我不行了,马上就要死了,小姐你别让我白死,回去告诉大帅,韩某人多谢他这些年的庇护之恩,只是以后不能再给他效力了。” 村子中的怪物,已经冲进了晒谷场。 韩彪转过身,一屁股坐在地上,从牛皮腰带间抽出飞刀,一刀接一刀地朝那些靠近而来的怪物们掷去。 看着努力为自己争取时间的韩彪,徐楚湘泪流满面,然后她启动了直升机。 是的,不能让韩叔白死,无论如何她都要带着武器和救兵回来。 螺旋桨开始旋转,直升机慢慢地升空,朝着山谷上方飞去。 韩彪抬头看了一眼渐飞渐远的直升机,容貌普通却有一身豪侠之气的中年汉子,微微笑了一下,扔出了手中最后一柄飞刀,接着垂下头,身躯缓缓倒在了地上。 几头怪物朝着韩彪的尸体冲了过来,却被无数蓦然飞来的绿叶切成了碎片。 接着那些绿叶飞到了韩彪尸体的周围,旋转飞舞,紧紧将韩彪的尸体护在了中央。 …… 十几分钟之后,道袍褴褛,浑身伤痕累累地圆脸青年道士,来到了自己步下的木叶阵之旁,招了招手,蝴蝶般翩翩起舞的绿叶,依次飞回了他的袍袖中。 木尧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崖。 山崖中间,依然悬挂着一轮烈日。 不知道师傅的战斗怎么样了 然后他收回视线,看向了静静躺在地上的韩彪的尸体,神情有些惋惜和淡淡的哀伤。 几年之前,因为因为另外一件事情,他暗中观察过这个楚洲武林曾经的大豪一段时间,后来还出手救了韩彪一命。 这韩彪虽非同道中人,但却是一个行事让人佩服的豪侠。 当时也在场的五师弟,推算出此人以后还有一场大劫,所以木尧才在韩彪的身上留下了那道木叶符。 只是终究没有帮他躲过这场劫难。 因为这人明知此处是险地,却依然选择回来了,这也是心性使然。 就像五师弟说的:卜卦之术,虽能帮人趋吉避凶,但终究难以改命。 轻叹了口气,木尧弯下腰准备将韩彪的尸体抱起来,只是当他刚碰到韩彪的尸体时,眼直播呢突然闪过一丝讶色。 接着木尧站在原地沉思了大概十几秒的时间,然后又掏出了一片叶子。 那是一片草叶,细细小小宛如一个小人,呈七彩之色。 这是他昨天采摘的那片七彩草,也是他们修行者口中的七灵草。 木尧将这片七彩草夹在双掌之间,盘膝坐下,他的脸上先是有绿意闪过,接着渐渐变得苍白,仿佛失去了血色。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木尧睁开了眼睛,眼光黯淡无神,然后他松开手掌,掌心处的那片七彩草,此刻竟然微微散发着七彩色的光芒。 接着,木尧捏开了韩彪的嘴巴,将那片发光的七彩草,轻轻地放进了韩彪的嘴中。 第六十八章 道心不可违 直升机降落在营地间的空地上,还没等桨叶停下来,徐楚湘已经从驾驶位上跳了下去,一边朝营房跑去,一边急切地大喊着: “快来人,带上武器跟我走。” 只是没跑出几步,徐楚湘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因为在临时营地的营房之前,站着许多荷枪实弹的士兵,人数远远超过原先留在营地中的那一个排的人数。 而在排列整齐的士兵的前方,站着一位身穿长袍夹袄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五十出头的年纪,身量极高,额头也长得极高,眉毛稀疏,狮口阔鼻,生了一副奇相,只是气质有些粗鲁不堪,就算此时穿着华贵的貂皮夹袄,看去依然像个乡下的老农,又或者如今上了年纪的曾经的街头混混。 “爹,你怎么来了!” 徐楚湘却是惊喜地叫了一声,然后再次飞快地朝那中年男子跑了过去。 爹爹来了,那个村子里的人有救了! 那个一脸粗鄙气息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将手中镶金嵌玉的旱烟杆,插到了腰带之间,张开双臂,迎接朝着他跑来的女儿。 “昨日这里的士兵回来禀告,说是韩彪和另外一个人开着直升机回来过,要了一辆车,第二天又带着两个道士回来了,开着直升机进了山。” “我自然猜到肯定出了什么事情,又怎么会不担心我的宝贝女儿,当然要亲自过来看看了。” 徐楚湘扑进了中年男子的怀中。 徐平西看着女儿的脸,女儿的神情很憔悴,脸上还有几丝血迹,看来女儿这几天经历了一些很艰难的事情。 不过徐平西没有急忙问什么,只要人活着回来就好。 然后他看了看前方的直升机,没有人再下来了。 于是徐平西皱了皱眉道: “你韩叔呢” 徐楚湘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接着飞快地把这几天她经历的事情,大致跟父亲讲了一遍。 徐平西沉默了一下,只问了徐楚湘一个问题。 “你确定你韩叔死了吗” 徐楚湘回忆着自己飞离那个村子的时候,特意往直升机外看了一眼,当时韩叔已经倒在了地上,而有几头怪物,正飞速跑向韩叔的尸体。 于是徐楚湘噙着泪点了点头。 相貌奇伟的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之色。 “爹爹,你快派人去那个村子中,那个村里还有很多村民活着。” 徐楚霞急切地说道。 徐平西凝视着自己的女儿,将眼中那丝哀伤之色埋下,接着淡淡地说了一句。 “走,跟我回荆城。” 徐楚湘先是一怔,接着不可思议地看着父亲喊道: “爹,我们不去救那些村民了吗如果你不肯派人去,那我自己回去!” 徐平西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奇高无比的脑门,挥了挥手,命令身后的士兵道: “来人,把小姐带走。” “徐平西,你混蛋!” 徐楚湘不甘地挣扎着被两名她老爹的贴身卫士带走了。 徐平西叹了口气,从腰间抽出那根镶金嵌玉的旱烟杆,再从那件华贵的貂皮夹袄的口袋中,直接撮出了一把烟丝,塞进了烟盅,将烟杆叼在嘴里,再从另一个夹袄里摸出一个火柴,划亮,点燃了烟丝。 整个点燃旱烟的过程,都是这位楚湘两洲总督军自已一个人做的,他身后那些卫士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因为这些卫士都很清楚,徐大帅喜欢自己点烟,按照大帅往日的说法: 别人点的烟,哪有什么味道! 点上了旱烟之后,徐平西深深地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间,他眯起了眼睛,沉默地望着远处的那片大山。 那两个道士,应该就是自己多年求而不得入的那座观中的人。 徐平西一边抽着烟,一边如此想着。 这一日,楚湘总督军徐平西,独自伫立在坪阡镇外,沉默地看着远山站了两个小时,其间添了五次烟丝,方才下令返回荆城。 …… 村子里的怪物,终于全部被木尧清理光了,山林中或许还有一些,但他暂时已经无能为力了。 因为他体内的灵力已经耗光,同他们修行者的话说,就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有着一张圆脸,容貌平凡甚至有点木讷的青年道士,回到了晒谷场上,一屁股坐在了韩彪的尸体旁边。 这一刻,他累得连打坐调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木尧低垂着头,喘着气,情绪低落而伤感,担心着师傅的安危。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鞋。 青布鞋,白布袜,上面沾染了一些石屑,还有几根羽毛。 再往上,是一片紫色的道袍的衣角。 木尧霍然抬起了头,李至霞正站立在他的身前。 “师傅!” 木尧惊喜地唤了一声,连忙想要站起来。 “坐着。” 李至霞却将他按回了地上。 木尧这才注意到,李至霞的道袍和他一样破破烂烂的,神情也同样地疲倦,只不过头上的道冠却依然戴的方方正正,腰杆依然挺得笔直。 但是木尧知道师傅的状况可能比自己更差一些,只是以师傅的性子,是怎么都不可能像他这样坐在地上的。 然后李至霞的目光落在了韩彪的尸体之上,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异色。 “他是这么回事为什么明明已经死了,但是体内却还有一缕阳气,而且魂魄依然凝而未散” 木尧连忙将刚才发生风事情讲了一遍。 “当时徒儿发现这韩居士已停止呼吸,但还有一缕生机未绝,所以用七灵草将他的那点生机暂时留在了体内。” “现在的七灵草,早已不是千年前的七灵草,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功效,能凝留一个死人的魂魄。” 李至霞皱了皱眉,走到韩彪尸体身前,捏开了韩彪的嘴巴,然后他就看见了韩彪嘴中那片发着微光的小叶片。 李至霞的神情变得有些生气,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徒弟,略带圭怒地说道: “为师让你带着那片七灵草,是要让七灵草蕴养你的木气精元,而不是让你反哺这枚七灵草的。” “你知不道这么亏耗自己的精元,几年之内都别想恢复,甚至可能影响你的道基,让修为倒退。” 木尧垂下了头,面对师傅的厉声喝责,一副洗耳恭聆的神情,只是等李至霞骂完了之后,这位圆脸青年道士,眼神清澈地看着师傅,小声抗辩了一句。 “可是,就像师傅独自留在洞中一样,这也是徒儿的道啊,如果徒儿不救他,道心必然受损,就算以后不走火入魔,恐怕以后道行也休想再有提升了。” 李至霞本来想再轻责自己的二徒弟几句,此刻却突然沉默了。 是啊,道心不可违。 踏上长生路的第一步,其实就已经决定了这条路以后将要怎么走。 走错了,就是入魔。 “师傅,那只鬼车鸟死了吗还有山洞中的其他怪物呢” 接着他只听木尧好奇地问道。 第六十九章 三月桂花香 “那只鬼车已经死了,死在为师的五雷正法之下!” “师傅您真厉害,连上古凶禽鬼车鸟都能斩杀。” 李至霞淡淡暼了木尧一眼道: “休要学老六那般胡言,如果那是一只真的鬼车鸟,为师休想再走出山洞。” “鬼车鸟这样在上古时代也凶名赫赫的妖禽,就算只是一只幼鸟,实力至少也相当于一位元婴境的修士。” “不过幸好洞中的那只鬼车鸟,只最多恢复了三成实力,最重要的是,它是复活在这个时代,恐怕它根本没想到,为什么自己很多神通都使用不出来。” “而趁着它失神之际,为师才能将其斩杀。” “至于洞中其他的怪物,却是数量太多,为师也是无能为力了。” “那么现在那些怪物呢,都跑出山洞了吗?” “没有,为师用烈阳珠暂时将洞口封禁了。” 木尧松了口气,接着又不解地问道: “师傅,这次异变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生的?那些数万年前的尸骸,为什么会突然复活?” 木尧的问题,让李至霞的眼中闪过了茫然之色,然后又闪过了一丝惊惧之色。 木尧从来没有在师傅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一时间不敢再问什么。 良久之后,李至霞方才幽幽开口道: “为师也完全不清楚。” “只是在山洞中和那只鬼车鸟相斗之时,为师发现山洞中的所有一切都变成了黑色,那种黑色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让为师觉得无比心悸,那东西能化为黑雾,也能融入周围的洞壁岩石之间,只是为师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闻过这么诡异莫名之物。” “或许这次尸骸异变,就跟那诡异之物有关系……” “而烈阳珠封锁不了那个洞口太久,为师出来的时候,那黑雾正在不断侵蚀烈阳珠。” “师傅,那烈阳珠还能坚持多久。” “少则十天,多则十五天,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还要想办法把那些村民带走。” 木尧顿时苦笑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架直升机。 那架直升机的半边舱门都已经被刚才那头虎头羊毁坏了,舱室里面更是残破地惨不忍睹,这架直升机绝不可能再飞起来。 至于那位督军之女,离开前说两个小时就会回来,但是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小时,这么久不回来,基本也就不会回来了。 所以,现在好像连他们都离不开这个山谷了。 …… 拖着疲惫的身躯,束观回到了家中。 自从五天前前清晨出发,带着那几名白人还有徐楚湘他们上山,束观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了,也没有怎么休息过,除了在坐车去荆城的路上稍微眯了会外,就没有真正睡过一觉。 在经历了这么多惊险奇诡艰难的事情之后,束观此时也终于坚持不住了。 恍恍惚惚地走进自家庭院,走进房间,走到床边,掀起了被子,一条四脚蛇仓惶地从被窝中钻出,钻进了床底下。 束观也没有去奇怪为什么二月刚过,就有四脚蛇出来活动了,也没有在意那条应该躲在被窝中取暖的四脚蛇,有没有在自己被窝中拉屎拉尿,直接倒在了床上,蒙头就睡。 这一觉,束观没有做任何梦。 然后就睡到了第二天近午时分,束观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躺在床上发了五分钟呆,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慢慢地眼中多了许多悲痛。 虽然昨天他及时赶回来了村里报警,但是村子里还是死了一些人。 因为在山林中他们还是遇见了一些化石怪物,而束观一个人照顾不了所有人。 而最让束观难过的,是宗长王二牛也死了。 这个犟汉子,当时非要等村里所有人都离开他才肯走,于是最终他自己却永远留在了村子中,而当时束观已经领着一批老弱妇孺先进山林了。 如果知道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束观不管王二牛愿不愿意都会把他扛走。 在后悔与悲伤的情绪中,束观起床准备去洗漱一下,然后再去王大虎家里,帮着操办王二牛还有其他村民的后事。 在送走了老瘸子一个月之后,桃源村将再次迎来了一场丧事。 只是当束观走出屋子的时候,却是微微一怔。 因为院子中的桂树下石桌旁,坐着一个人。 却是那个名叫木尧的圆脸青年道士。 他怎么来自己家里了。 “刚才看你在睡觉,我就没有打扰,在这里坐了一会,希望小居士不要见怪。” 木尧微笑着对束观说道。 “道长应该直接叫醒我的,我这就给道长泡杯茶,不过这里只有自家晒的野茶,希望道长不要见怪。” 束观也连忙笑着说道。 “不用了,我来这里是有件事情要找束,小居士你帮忙。” “不知道长找我有什么事情。” 木尧沉吟了一下,接着先是将昨天在晒谷场上发生的事情,先跟束观讲了一下。 束观顿时有些黯然,那位为人很不错的韩大叔也死了吗? 接着他听那木尧继续说道: “现在的情况是,山谷中的所有人,必须要在十四天之内全部离开这里。” “为什么?” 束观身躯猛然一震道。 “因为我师傅最多还能封印那个山洞十四天,十四天后那些怪物会全部从山洞中冲出来,而且可能还会有更可怕的东西会出来,届时还留在山谷中的人,全部都会死。” “而两架直升机一架已经被那位督军小姐开走,另外一架则被怪物彻底破坏了,其实就算那架直升机还能飞起来,这么短的时间也无法将所有人运出去。” 听着木尧的话,束观的心飞速沉了下去。 本来他以为经过这次事情之后,自己是肯定能离开这个困了他十八年的山谷了。 就算别人不带他走,以他现在发生异变的身体,就算到那个山洞的另一头,直接跳下去也能离开。 几百里原始森林,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是能走得出去的。 然后现在那个山洞却已经进不去了。 直升机也被毁了。 这两位仙人好像也不会飞。 那么还有什么办法能离开这个山谷? 最让人绝望的是,如果离不开,大不了像以前一样生活倒还好,可是十四天后,那些怪物就会涌出山洞彻底毁灭桃源村。 束观脸色苍白地一屁股坐在了木尧对面的石凳上。 现在,这个山谷真的像一个囚笼了,而在笼中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该怎么办? 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大家逃离这里? 在彷徨绝望之际,他却又听到木尧说了一句话。 “其实还是有办法离开的。” “什么办法?” 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束观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 却见圆脸青年道士伸出了一手掌,按在了旁边的那棵老桂树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然后几分钟过去了,木尧依然一动未动。 束观茫然地看着木尧,不知道他在什么,只觉得这圆脸青年道士的脸,似乎变绿了一些。 就在束观想要再次开口问问这圆脸青年道士,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帮他们离开山谷时,他突然闻到了一缕幽香。 束观愕然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的树枝枝头上,一朵金黄色的桂花正在悄然绽放。 接着是两朵,三朵,四朵……直至无数朵。 时值三月,老桂开花,整个庭院都弥漫着桂花的幽香。 一时间,束观震撼难言。 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老桂树不但突然间百花齐放,而且好像还长高了不少。 这棵老桂树,和老瘸子一样已经陪伴束观生活了十八年了,束观两岁零八个月的时候,还在这棵老桂上摔断过腿,所以束观很肯定自己不会看错。 比起几分钟之前,老桂树要长高了那么几十厘米。 接着只见木尧终于睁开了眼睛,收回了按在老桂树上的手掌,再次对束观笑了一下道: “我能够让那些滕蔓,在短时间内生长到悬崖上方,让它们变成一条帮助我们离开的路,不过要在十四天内做到这件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忙。” 束观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因为此刻他想到了那座悬崖上的藤桥,这个圆脸青年道士亲手弄出来的藤桥。 “要我怎么帮你?” 束观的语气从急切变成了热切。 “要在十四天内造一条藤路,我自己的道行不够,所以我需要七灵草,很多七灵草。” “这里的山林你比我熟悉,我要你帮我找七灵草。” 木尧如此说道。 第七十章 我愿意 王二牛的葬礼,比老瘸子更风光更隆重,虽然生前他可能没有老瘸子那样受人尊敬,但是死后却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只是对于躺在棺材里的人来说,所有的风光,所有的隆重,所有的生者的尊敬和缅怀,都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死者的亲人来说,往往也是如此。 王二牛的坟墓同样在那桃花坡下,就在老瘸子的坟墓不远处。 王大虎和他的三个兄弟跪在王二牛的坟前哭的稀里哗啦,而这次铲第一掀土的人则是束观。 等将王二牛下葬,众人散去,束观却是背着一个竹篓独自上了山。 这一天,他在山中找到了五片七彩草。 然后傍晚时分来到了一片直垂而下的悬崖前,木尧就盘膝坐在崖壁下,闭着双眼,脸色微微有些发绿,就像前日在束观家中一样,不过此时木尧的双手双手各自抓着一根藤蔓。 束观抬头朝崖壁上方看了一眼。 以前桃源村周围的山崖都是一样的,下方山林茂盛,崖石上爬满了滕蔓,上方则是空空荡荡,寸草不生。 但是此刻,却有两条粗若儿臂的藤枝,出现在了千米之上的崖壁上方,在那光滑入境的崖壁上,看去格外地显眼。 而且那两条藤蔓,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不断生长,往上攀爬着。 听到束观的脚步声,木尧睁开了眼睛,他的神情很疲倦,但是目光却无比地坚定和明亮,甚至眼瞳深处隐似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来得正好,昨日你送来七灵草正好用完了,今天找到了几片?” “五片。” “那不错,能让我坚持到明日下午了。” “这七彩草对你到底有什么用?” 束观忍不住问了一句。 “虽然现在的七灵草和千年之前的七灵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它蕴含的草木之气,却依然不是普通的草木能够相比的。” “而我自己修炼出来的草木之气,不足以让我在十几天的时间内,催发这些滕蔓生成一条直通崖顶的藤梯,所以必须要借助七灵草才行。” “那现在来得及吗?” “应该可以。” 木尧也抬头看了看崖壁上方,接着又说了一句道: “不过我明天起码需要七片了。” “行,我帮你找。” 然后iu木尧从束观的手中接过那五片七灵草,接着取出一片含在了自己的口中,朝束观平静地笑了一下,再次闭上了眼睛。 崖壁之上,两条滕蔓的生长速度顿时增加了不少,而木尧整个人看去,也变得更绿了一些。 这完全就是靠嗑药提高兴奋值啊…… 束观脑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虽然不懂修行,但也想得到木尧的这种做法,肯定是以伤害自己为代价的。 而这个圆脸青年道士如此拼命,恐怕更多的是为了桃源村的村民。 束观有些感动。 “束小居士,还请过来一下,小道有些事情想请教。”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束观转头望去,却是那个名叫李至霞的中年道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之下。 束观连忙跑了过去。 “不知道长要问什么事情?” 李至霞的目光从山崖下自己徒弟的身上收了回来,眼中隐有担忧,接着看向了来到身前的束观,沉吟了一下后道: “束小居士,你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束观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能从千米之高的悬崖上跳下来,还一点事都没有,这当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这种事情自然瞒是瞒不住的,现在不但是束观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了,连整个桃源村的人都知道了。 “那么,束小居士,你是从小就学这么……不寻常的吗?” 然后李至霞又问了这么一句。 ……我倒是想,可小时候我再正常不过了…… ……以前我要有这本事,早跑出桃源村了…… 束观如此想着,连忙摇了摇头。 李至霞点了点头,看来不是天生异力之人,而是后来有所机缘才获得一些异于常人之能的。 “那么束小居士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如今这般的?” 接着李至霞又问道。 ……什么时候变得?好像应该是做了那个怪梦以后…… 但这最终也只是自己的猜测罢了。 ”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碰到了这些事情,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束观没有说谎,他真正确认自己变得不同寻常的时刻,是在从那个洞口摔下去的时候,才最终确认自己变成一个“超人”。 当然,束观也没有把全部事情说出来,比如那个关于老瘸子的怪梦。 隐隐间,束观总觉得不应该把老瘸子的事情,告诉桃源村外的人,特别是这些仙人。 所以他现在神情是有些惭愧,不过幸好脸上的麻子还没有掉光,倒是不担心被李至霞看出异样。 “那你以前有没有在山林中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李至霞继续问道。 “没有。” 这次束观爽快地回答道。 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哪会乱吃东西,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是不会什么东西都放进嘴巴里尝试的。 李至霞点了点透,倒也没什么以外。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修行的人,有时候明明自己得了机缘而不自知,是很正常的事情,比如这麻脸少年以前真吃了什么天材地宝,他自己恐怕也根本辨别不出。 然后李至霞望着束观,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今天他来找这位山村少年,真正想问的那个问题。 “束小居士,等这次离开这里之后,你愿不愿意随我去观中修行?” 李至霞微笑着对束观说道。 他是一个平常很少会笑的人,就算遇到了很让人愉悦的事情,李至霞最多也就是脸板得不那么严肃而已。 李至霞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徒弟们在他面前都有些拘谨,所以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应该笑一下,于是他有些生疏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束观则是僵在了原地。 愿不愿意随我去观中修行…… 在知道了这个世界和地球并不一样,除了普通人之外,还有真正的传说中的仙人存在的时候,束观有没有向往过,期待过自己也成为一个仙人。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而且束观的这种向往无比强烈。 所以李至霞的问题是他一直在期待的问题。 束观的脑中闪过了许多画面: 那个充满了祥和气息的道观。 第一次见到这位中年道人时,李至霞对着他和韩彪两个人认真地行礼。 李至霞拉着他一路从荆城狂奔到神农架。 山洞中李至霞让他们快走,自己却独自留了下来。 还有此时坐在山崖之下,像是在燃烧自己生命一般也要拯救整个桃源村村民生命的青年道士。 这样的一座道观,这样的一群道观中的人,自己又怎么会不愿意跟他们一起修行呢! 束观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崖之上,一轮烈日般的光芒正悬挂在山崖中腹,照亮了夜空,也牢牢挡住了山洞中的黑暗。 然后他转过身,紧张,期待而又激动,庄严地对李至霞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愿意。” 只是紧接着,束观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恭敬地朝李至霞跪了下去。 “束观拜见师傅!” 李至霞再次笑了起来。 这一次的笑,却不是挤出来的。 李至霞低头看着束观,眼瞳中飞速地闪过一丝黑色。 第七十一章 这一天(二合一章) 清晨时分,束观睁开了眼睛,窗外的阳光还没有照射进来,不过束观还是决定马上起床了,因为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窝,一条四脚蛇飞速地从被窝中钻出,然后又灵活地钻进了床底。 这家伙,居然已经胆大到晚上钻进自己被窝取暖了吗问题是你一个冷血动物,有这么怕冷吗 接着束观觉得自己大腿根处传来一阵湿漉漉的感觉。 肯定是刚才那条四脚蛇干得好事! 束观本来想把躲在床底下那条四脚蛇揪出来算账的,但因为今天心情好,最终还是决定算了。 “以后,这张床就留给你!” 束观对着隔了一张床板的四脚蛇说了这么一句。 是的,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睡在这张床上了。 因为今天他终于要离开这个山谷,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桃源村。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然后束观来到庭院中,从水井中打了一盆清水开始洗漱。 将水盆放在石桌上,双手掬起一捧水在脸上搓揉了几下,手掌间满满又是一片掉下的黑麻子。 对此束观早已见怪不怪,如今每天早上洗脸的时候,他都会大把大把地掉麻子。 只是当束观刚准备抖掉手中的麻子时,不经意间瞥过脸盆清水中倒映出的那张脸,他猛然怔住了。 接着束观转身就冲进了屋子中,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镜子。 桃源村原来是没有镜子,束观现在拿的这块镜子,是从直升机上拆下来的。 前几天束观还是去看了下那架损毁的直升机,然后确认了自己确实没有任何可能修好那架直升机。 自己毕竟不是爷爷,不是真的什么事想会就会的。 何况老瘸子也不是真的什么事都能学会,比如生孩子。 所以最终束观在直升机上拆了一块后视镜之后,就失望地离开了。 至于他从直升机上拆镜子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知道这一天肯定会到来,而且应该就在这几天,只是无法肯定到底是哪一天。 现在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束观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镜子,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 穿越十八年了,终于可以看到自己真正的样子了。 将镜子缓缓举起,然后束观睁开了眼睛。 一张少年男子的脸,出现在镜子中。 说实话,刚睁开眼的时候,束观是有些失望的。 丑了十八年,如果有一天可以恢复正常的容貌,束观希望自己能帅得惊天动地。 最好是以后可以直接靠脸吃饭的那一种。 只是当第一眼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束观原来的期待幻灭了。 想靠脸吃饭是绝对不可能了。 当然,也不能说是丑,甚至比普通还好看那么一点。 鼻子嘴巴眉毛长得都不算太出彩,但组合在一起,却也蛮顺眼的,看久了也会让人觉得很是耐看。 特别是一双眼睛,清澈而又深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采。 同时或许是因为原来的那些黑麻子,给他遮挡了太多的紫外线,又或者是因为从小老瘸子不知给他涂了多少七彩草的汁液,所以束观脸上的肌肤无比地白皙。 曾经长满麻子的肌肤,如今却变得宛如如质地极佳的白玉般光洁,没有半点瑕疵。 “还行。” 这是束观对自己的容貌的最后评价,毕竟和前世比起来,也算迈进了小帅的行列了。 接着束观就将镜子放了下来,毕竟马上就要去修仙了,对于容貌没有达到期望的小小遗憾,束观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然后束观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太多东西可以收拾,离开山谷之后,将会迎来一种全新的生活,家里很多东西根本就没必要带走。 而且等会要爬藤桥上悬崖,带太多东西自然很不方便。 但有一些东西,却是必须要带走的,虽然那些东西其实根本没什么用。 束观从外面院子里拿了一个很大的竹箱再次回到了屋子中,这竹箱是这两天他亲手编的,就是为了装那些要带走的东西。 将竹箱放在床上,打开箱盖,束观先是把墙上的牛角巨弓和箭囊取下,放进了箱子中,接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柄牛耳尖刀,同样放进了竹箱。 然后束观又去堆放杂物的那个房间,翻找出了一架五六岁小童玩的木马,还有一个七八岁小孩玩的蜈蚣风筝,拿回里屋放进竹箱中。 接着蹲下身子,从床底拉出一个小木箱,打开,木箱中放着的,还是一些诸如桃木剑,拨浪鼓,陀螺之类的孩童玩具,束观将那些东西一一放进了竹箱中。 这些玩具,都是以前老瘸子送给束观的生日礼物。 束观和老瘸子生活了十八年,除了答应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没有兑现之外,从他一岁开始,一共送了他十七件礼物。 这些礼物大部分束观都不喜欢,但不喜欢归不喜欢,但要他这么扔在这里,束观却又舍不得。 所以束观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带走。 束观最后拿起来的,是一柄桃木剑,当拿起那柄桃木剑的时候,束观恍了一下神。 他很清楚记得这柄桃木剑,是老瘸子送给他的十岁生日礼物,当年因为这柄剑,让他还对老瘸子产生了一些错觉,最后被王家四虎狠揍了一顿。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错觉好像又不是错觉。 怅然若失了一会,束观将桃木剑放进了木箱中。 只是这个时候,束观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那个怪梦,又想起了那条龙,想起乐洒满自己全身的龙血。 那不会就是老瘸子送给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将所有的这一世的生日礼物都装进竹箱之后,束观本来想盖上竹箱盖子,却突然像似想起了什么,在犹豫了那么几秒之后,他又走到了屋子的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从一堆衣物地下,抽出了一条小毯。 这是一条华贵的金丝缎面小毯,看去和这个简陋的柜子,和这个简朴的屋子,和这个简单的村子那样地格格不入。 十八年前,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就是躺在木盆中,身上盖着这条小毯,从山外顺着小溪漂进了这个山谷,漂到了老瘸子的身前。 老瘸子将这小毯一直保留了下来。 束观现在手中就正拿着这条小毯,手指在光滑的缎面上轻轻滑过,在小毯的一角,有一个用金丝绣成的小字,“春”。 说实话,束观对这条小毯没什么感情,他毕竟是穿越者,而且是在这具身体原先刚出生时就取代了对方,所以对这个世界血缘上的父母,他其实没有太大想知道的兴趣。 在这个世界,他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老瘸子。 ……不过,还是先带上…… 最终束观还是把那条小毯放进了竹箱中,然后他在屋子中默默站立了一会,目光从屋内的每一样物事上扫过,接着将竹箱背在身后,走出了屋子,绕着小院走了一圈,再走出院门,又回身锁好院门。 “再见。” 束观对着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屋子,轻声说了这样两个字。 然后他转身朝村外走去。 与此同时,桃源村中有许多村民也都走出了家门,他们背着行礼,抱着小孩,慢慢地朝村外走去,走上几步就会回头看看,其间有人开始轻轻啜泣。 二百多年前,他们的祖先背井离乡来到了这里。 二百多年后,他们要再次背井离乡。 谁知道回到外面的世界之后,能不能生活地比在桃源村中更好呢 不久之后,束观的身影出现在了晒谷场上,晒谷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在了,束观目光一扫,找到了王大虎的身影,接着大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王大虎背着两岁大的儿子,手中还抱着小婴儿,这是他刚出生才十来天的老三,正低声安慰着本来应该还在坐月子的媳妇,旁边的张丫蛋,则搂着王大虎的大女儿,擦去了小丫头脸上的泪水。 束观走到王大虎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大虎转过身来,看着身后那个陌生的少年,眼神茫然而迷惑。 村子里有这么一个人吗 “我是麻子。” 束观对他笑了笑。 “啊!” 王大虎惊得差点跳起来,接着大喊了一声。 “麻子,你的麻子终于掉光了” 对于束观脸上开始掉麻子这件事情,王大虎前几天也已经知道了,所以这一刻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而被王大虎的喊声惊动,张丫蛋也抬头望了过来,然后i就看见了脱胎换骨般的麻子哥,顿时呆在了那里。 “麻子,你没了麻子之后,长得还真俊。” 王大虎仔细打量了一下束观的那张新脸,接着嘿嘿笑了了起来。 俊还真谈不上,不过跟村里人比还可以了,而且主要是自己以前实在太丑了,现在换了一张脸,难免让王大虎这样的熟人产生一些错觉。 束观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地如此想着。 “人还没到齐,我先去给爷爷道个别。” 然后束观对王大虎说了一句。 王大虎沉默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道: “我也去给爹磕个头。” “我也去。” 旁边的张丫蛋也走了过来。 张叔张婶是和王二牛同一天下葬的,也埋在那片桃花坡下。 于是三人离开了晒谷场,走过小溪,走向了各自亲人的坟墓。 束观来到老瘸子的坟前,放下竹箱,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接着束观起身,默然在坟前伫立了一会。 他想了很多事情,关于老瘸子的事情。 最后,束观看着眼前的坟墓,说了几句话。 “爷爷,如果你现在正躺在墓中,那么好好在这里安息,以后孙儿肯定会回来看你。” “但是!如果你已经偷偷自己一个人溜走了,那么就小心以后别被我找到!” 最后一句话,束观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然后他背好竹箱转身而去。 在小溪边,张丫蛋已经溪边等着他了。 “麻子哥,谢谢你。” 张丫蛋的眼眶红红的,看来是刚刚哭过,见束观走过来,她感激的对束观说了一句。 束观知道丫蛋是在感谢他帮张叔张婶报了仇的事情。 “好了,不要在哭鼻子了,现在要多想想开心的事情,你从小不就是一直想出去吗现在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你可以到外面的世界,去认识更多新鲜的人,见识更多新鲜的事情。” 张丫蛋凝视着束观的脸,默然半晌,接着摇了摇头,幽幽说道: “不,麻子哥,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么想出去了。” …… 回到晒谷场之后,桃源村所有活着的村民,已经都在那里等着了。 束观很自然地走到了所有人的前方,他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如果老瘸子此时站在这里,他也不会说什么。 老瘸子从来都是一个只会默默做事的人。 于是束观朝所有人挥了挥手。 “我们走!” 以前,是老瘸子照顾了桃源村民们一辈子,以后,这件事情要他来做了。 束观不敢保证自己能比老瘸子做的更好,但他会努力去做。 束观带着桃源村来到了悬崖边。 悬崖之下,站着紫袍中年道人和黑袍青年道人,在他们身边,则是一条直通崖顶的藤梯。 历时十三天,木尧终于催生出了一条通往山谷之外的藤梯,而这也是桃源村民离开这里的路。 “尽快让所有人都上去,时间不多了,烈阳珠的封禁随时都可能被冲破。” 李至霞神情严肃地对束观说道。 束观回头看了一眼,对面山崖上,那轮原先烈日般明亮的光芒,已经变得无比黯淡,就像一盏快要油尽的烛火,随时都可能被周围的黑暗吞没。 “好的,师傅。” 然后他开始指挥桃源村民们依次攀上了藤梯,像是行动不便的老人或是小孩,则由村中的青壮年背着上去。 束观是最后一个攀上藤梯的人,当他伸手握住藤梯时,回头望了一眼,望向了那片桃花林的方向,接着坚定地开始朝着悬崖上方攀爬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这一天,束观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这一天,束观终于离开了桃源村。 第一章 安家 辽阔的江面上,江水滚滚而流,火轮船的汽笛鸣声,时不时刺耳地响起,惊起岸边的水鸟,仓惶远飞。 除了火轮船之外,江面上还有许多其他船只在来往穿梭,有运货的货船,也有供两岸市民来往的渡轮,每当一艘渡轮停在码头,渡轮上的乘客就会闹哄哄的一涌而下,然后还没等上一批乘客下完,早等在这里过江的人则是匆忙往船上挤去。 而在货运码头那边,场面就要更加喧闹一些,每当一艘货船靠岸,往往就有好几批9不同的装卸夫从不同方向冲了过去,途中几方人马遇上,开始互相推搡斗殴,然后最终的胜利者获得了卸货的权力。 整片江岸的景象都是如此混乱,繁忙,但又充满了一种别样的勃勃生机。 束观和木尧两人此时就站在江岸边,不过离那些码头很远,江风习习,将两人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而在两人的身旁,还站着一名老道士。 三人身后是一片荒凉的滩涂,长满了淡紫色的芦荻,在风中宛如波浪般起伏,虽然人迹罕至,但是风景却是极美。 而在这片滩涂的对面,就是那座形似巨龟的丘陵。 历时月余,束观终于来到了荆城。 那是一段很艰难的路程,不过总算是所有人都安全来到了荆城。 “束师弟,以后你们村子里的人,就在此处安家!” 木尧指了指那片滩涂地说道。 “谢谢木师兄。” 束观收回看着远方那些码头得视线,感激地对木尧说了一句,接着又转向两人身旁的那名老道士,同样感激地说了一句。 “也谢过陈道长。” 老道士鹤发童颜,面容清矍,如果说他和李至霞站在一起,恐怕是这位老道士看去更加地仙风道骨一些。 事实上,在荆城数百万居民的眼中,这位陈道长,就是不折不扣的活神仙,而荆棘城的权贵富商们,也都以能够进入龟山山顶的太一观,和这位太一观观主陈道长喝一杯茶聊一会天为荣。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在荆城受万人敬仰,山上王侯般的人物,此时却是恭恭敬敬地站在木尧和束观的身旁,甚至比他太一观中的随侍道童在他身边时还要拘谨。 龟山之上有两座道观,一座是太一观,荆城人尽皆知。 一座是善己观,荆城的普通人中,知道的人却不会超过两掌之数。 而知道太一观不过是善已观的观外观的人,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而而此时当束观朝他道谢的时候,这老道士笑得满面春风,连连摆手道: “这片滩涂地,本来就是观中闲置之地,不过是正好用来给束道兄的眷属当安身之处罢了,另外,束道兄那些眷属的入籍之事,老道也已经和荆城的民政署长打过招呼了,这几天就能全部办下来。” 束观再次对这陈道士道谢。 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位陈道士,他们真的很难顺利从神农架来到荆城。 要七百多人从桃源村来到荆城,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首先,他们要走出数百里的原始森林,神农架山脉山高林密,而且和山谷中不一样,外面的山林中可是有许多猛兽的。 除了像李至霞,木尧这样的修行者,又或者是如今的束观,其他的桃源村民都是普通人,而且还有许多老弱妇孺,正常情况下要走出那片原始森林,恐怕起码要死一半以上的人。 但就算有两位仙人护送,他们依然花了近二十天的时间,经历了无数的困难,才终于走出了神农架山脉,到达了那个山脉边缘的坪阡镇。 而到坪阡镇之后,他们又面临了一个难题,那就是这么去荆城。 距离坪阡镇百里外的樊城,倒是有直通荆城的铁路,每隔三天会有一趟开往荆城的火车。 但他们也根本不可能去坐火车。 首先,他们没有钱,李至霞和木尧的身上也没有,像李至霞和木尧这样的人,平常身上是不可能带钱的。 其次除了少数的大城市之外,像樊城这种等级的城市的火车站,也不可能同时接纳七百多人上火车。 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桃源村这些人根本没有身份证明,在坪阡镇这样的偏远小镇还好,一旦到了樊城这样的城市,一下出现几百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恐怕军队都要直接出动了。 而最后这个问题,同样让他们就算想要徒步走到荆城都无法办到。 而且一路上七百多人的食宿,同样是一笔不菲的巨款。 没有钱,没有身份,在外面的世界简直寸步难行。 幸好这个时候,得到李至霞传讯的陈道士,带着人赶到了坪阡镇,然后在他的帮助下,疏通沿路的关卡,又安排了一路的食宿,最终又花了十来天的时间,桃源村的七百多人终于抵达了荆城。 当然,现在这片滩涂还是一片荒地,要在这片荒地上建起足够让桃源村七百多人居住的房屋,起码还要几个月的时间,而前面的几个月,只能在龟山脚下搭一些简易的棚户暂时居住。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在荆城总算有了安身之处,等过几天再入了户籍,这些桃源村民就算是真正的荆城了,以后这里就是他们新的家园。 不,两百多年前,他们祖先就是从这里逃难到神农架山脉的,或许更应该说是两百多年之后,他们终于回归故里了。 远处,王大虎已经带着村里的青壮年们开始动手搭建大棚了。 当然,他们这些人要想真正在荆城立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群在深山中出来的,不管是思维还是习惯都停留在两百多年前的山民,从某种意义上说,桃源村的村民就是来自两百多年前的古人,要融入如今外面的这个世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陈道长,居住的房屋我们可以自己搭建,但是建房的材料,恐怕还需要陈道长帮忙帮着采买。” 然后束观有恳切地对陈道士拜托道。 “束道兄,这件事情我也已经安排人去做了,还请你放心,过个几天建房用的石材木料都会陆续送来。” 陈道士连忙恭声说道,接着他又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个小包裹,双手奉给束观,笑着说道: “束道兄,贵眷属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所需,观里都会承担,这里是一百银元,是给束道兄你自己若是想要采买些什么之用。” 束观看了一眼木尧。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是很清楚这个陈道士,和李至霞,木尧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也不知道这钱该不该收。 木尧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道: “束师弟,你暂且先收下。” “另外师傅知道你这几天肯定诸事繁忙,所以让你先安顿好这些村民,三天之后再来观内,届时就是你的真正入门之日。” 一旁的陈道士,顿时露出了无比羡慕之色。 他这一辈子,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踏进那扇木门,成为真正的观中人。 荆城中人一直把他当活神仙,但只有陈道士他自己清楚,距离真正的神仙,他连半只脚都没有迈进去呢。 /93htl 第二章 思维导图 狭小的棚屋内,束观坐在一张一人宽的木板床上,曲着腿,大腿上垫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放着一张有些泛黄的白纸,手中握着一根铅笔,就着旁边那盏昏暗的煤油灯散发的黄色光芒,在白纸上认认真真地写下几个大字:论如何养活700个古代人。 束观写得很认真,就像他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但写出来的字迹却是歪歪扭扭。 这一辈子,小时候老瘸子虽然教他认过字,但因为那些字束观其实早就认识,也就没有认真学,更别说练字了。 当然,他前世的字也写得不怎么好,在他那个时代,一切都已经电子化了,正常人谁拿笔写字啊! 自己倒是蛮有道士的天赋的,看着纸上那几个鬼画符般的字迹,束观嘀咕了一句。 反正字写得好看不好看不重要,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想清楚才是最重要的。 束观回想着下午时候陈道长说得那句话: “贵眷属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所需,观内都会承担”。 对于这件事情,束观自然很感激,但是那这句话同时也透露了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太一观不会永远一直养着桃源村的这些人。 而且当陈道长送他一百银元的时候,木师兄“暂且收下”那几个字也颇值得玩味。 当然,束观从来没想过要别人一直养着桃源村的这些人。 人家能养你一时,难道还能养你一世? 但是要靠桃源村这些几乎大字不识一个,而且一直生活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山谷中,从来没有接触过外界的村民,在荆城这样的地方自己养活自己,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这一刻,束观突然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就不贪心一点,在那地宫中先抠几颗夜明珠下来。 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束观提笔在那行标题之下,继续写道: “干苦力。” 这是他下午看着那些码头时想到的。 桃源村这些人既不识字,又没见过世面,那么一开始只能先去买力气了,村子里的打赏青壮年大概有两百来人,让他们先去码头上扛包,应该可以暂时养活其他人了。 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一直在码头上干苦力的话,可能一辈子就只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永远熬不出头了。 接着,束观又在纸上写下了第二行字。 “认字,读书。” 还是要教会桃源民们识字,然后再让他们慢慢学会其他的谋生技能。 特别是村里的孩子,一定要让他们去读书,而且这件事情要尽快办成,拖上个几年的话,很多小孩就过了进入学校的年龄了。 不过要供养那么多孩子念书,肯定要花不少钱,光靠干苦力还要养活村里其他人,肯定是赚不出学费的。 束观的目光闪了闪。 这件事情看来只能自己去想办法了。 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真正的修行者了,将拥有远超普通人的力量,那么在这个世界获取一定的财富,应该不是困难的事情…… 这个时候,束观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管李至霞还是木尧,看去都不像是有钱人。 当然你可以说是因为李至霞和木尧这样的人淡泊名利,无意去追求世俗财富,但束观也坚信不可能所有修行者都是这样品性高洁的人。 那么其他那些修行者,是不是也和善已观中的道士一样,都是隐身世外,不显人前的呢? 束观觉得应该是这样,否则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而像当初那个督军小姐,好像原来都不知道李至霞这样的修行者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这说明这个世界还有某种力量约束着这些强大的修行者,让他们不能随心所欲地乱来。 只是那种力量又是什么呢? 或许等三天之后,等自己去见师傅的时候,或许他会告诉自己。 然后束观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眼前的白纸上,想着还有没有其他能让桃源村民们活得更好一些的办法,就在此时,棚屋的门帘被掀开了,却是张丫蛋端着一个碗进来了。 “麻子哥,刚下大虎哥他们到江里摸了几尾鱼上来,我炖了一锅鱼汤,你也喝一碗。” 束观心中一动,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桃源村这些人虽然不识字,没啥见识,但都是打猎捉鱼的好手,如今就住在江边,倒是可以解决前期一部分的食物来源问题。 “麻子哥,你在想什么,快趁热喝。” 见束观出神地待在那里不说话,张丫蛋将碗递了过来。 束观这才回过神来,从张丫蛋手中接过了那碗鱼汤,然后发现张丫蛋今天穿的,居然不再是村子里那种宽松的褂群,而是换了外面世界女子的衣物。 此时已经五月上旬,天气渐热,张丫蛋穿了一件半袖薄衫,露出一截白嫩细腻至极的胳膊,而薄衫紧紧贴在身躯上,将张丫蛋那玲珑浮凸至极的身材完美展现了出来。 束观记得傍晚时分,太一观的陈道长让人送来了一批衣物,看来张丫蛋已经先换上了。 不过女孩子么,爱美是天生的本性。 束观看了一眼之后,就移开了视线,专心地看着碗中的鱼汤。 奶白色的鱼汤上浮着几颗翠绿的葱花,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这一个月来风餐露宿,倒是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束观咕噜咕噜几口就将鱼汤喝完。 “麻子哥,好喝吗?不过肯定比不上你的手艺。” “很好喝。” 束观笑了笑将碗递回给张丫蛋,却没有抬眼,转而盯着腿上的白纸。 “咦,麻子哥你在写什么?” 张丫蛋却是浑然不觉地凑近了束观,一缕少女独有的幽香传入了束观的鼻子中。 “麻子哥,这几字你好像写错了。” 看着束观腿上那张白纸,张丫蛋轻呼一声道。 束观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不自觉的,用的是前世的简体字。 “我在做思维导图。” 束观随口说了一句。 “什么是思维导图?” “额,这个很难解释,到时候我在教你。” 不过确实应该教张丫蛋一些东西了,在原来的桃源村中,张丫蛋本来就是少数几个既能认字又会思考的人,现在到了外面,或许张丫蛋是最快可以真正融入外面社会的人。 “丫蛋,你早点去睡,明天我带你去逛街。” “逛街?什么是逛街?” 张丫蛋却是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束观叹了口气,这又是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特别是对于一个从来没离开过桃源村的少女来说。 就算是张丫蛋这么聪明的人,要让她真正了解外面的世界,也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啊。 “明天你去就知道了。” 最终束观只能搪塞了一句。 等张丫蛋离开之后,束观本来想好好地把这张思维导图做完,却发现自己再也静不下心来了。 他的脑中时不时会闪过刚才看到的张丫蛋美丽动人的身躯。 唉……这终究是一个生理问题。 不过,自己现在这身体,对那方面事情的冲动,是不是也过于旺盛了一些? 束观心不在焉地将那张标题比内容字数还多的白纸扔在了床头,躺了下去。 如果当初爷爷没死的话,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和丫蛋是夫妻了呢。 自己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想娶张丫蛋当媳妇。 不过那是他在桃源村时的想法,但其实束观自己也很理智地知道,要说自己真的要多喜欢张丫蛋,却好像也说不上。 只不过是在桃源村那种封闭的环境中,他想娶一个最漂亮的少女当媳妇这种俗气的理想而已。 而现在到了外面的世界,很多事情都将发生改变。 包括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关系。 束观甚至能肯定,只要过上几年,当桃源村的村民真正融入外面的世界之后,到时候恐怕也就难以保持现在这种团结一心,像个大家庭一样的景象了。 每个人都会产生自己的想法,都会有自己的追求,然后会有人离开这里,甚至不再把自己当桃源村的一分子。 人心,世界,总归是如此现实,也有些冰冷。 束观没有完成那张思维导图,但躺在床上,他的思绪却变得无比发散,漫无边际地想着,然后不知不觉地睡去。 /93htl 第三章 秀水街 第二天,束观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地走出了自己的棚屋。 外面,已经有不少桃源村民,扛着铁锨镰刀等工具,朝那片滩涂地走去了。 要想在那里建房子,自然要先把那些芦荻先砍掉,再把地给平整出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而兴奋的笑容,那是他们对新的家园的憧憬。 是啊,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先把现在的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这一幕,束观把昨夜那些情绪低落时的想法抛之脑后。 嗯,男人其实每个月也有那么不对劲的几天的,这可是他前世科学证明过的事情。 束观将昨天的灰暗心情,归咎于了自己的生理原因。 接着他叫上了王大虎和张丫蛋,准备去城里逛逛。 在上山修道之前,他想先好好了解一下山下的世界。 毕竟这不是一个仙人凌驾众生的神话世界。 也只有了解了这个世界,他才能知道如何帮桃源村民如何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 王大虎和张丫蛋一脸紧张而又忐忑地跟着他走出了这片棚屋。 今天束观也换上了陈道长送来的衣物,不过陈道长送来的第一批衣物数量并不多,只能让一部分人先换上了。 束观上身是一件淡白色的对襟汗衫,下面是一条同样颜色的绑带长裤,依然充满了大华传统服饰的风格,不过不像他们原来穿的那种褂子那样又繁琐又厚重,用的布料有些像束观前世的涤纶面料,又轻薄又透气,让束观终于切身感受到了一些久违的现代文明的气息。 而他现在到新容貌,虽然说不上有多帅气,但是身材修长而挺拔,肌肉线条宛如猎豹般线条优美而又毫无臃肿之感,所以一件简简单单的汉衫穿在身上,却也颇让人赏心悦目。 而王大虎同样穿着一件黑色汉衫,只是他人太矮了一些,也就一米六出头,加上人又长的极壮实,一件汉衫穿在他身上,衣摆快要垂到膝盖了,胸前的纽扣却几乎要被撑爆了,看去有点滑稽。 这小子以后的衣服恐怕都要专门定制,又是一笔开销。 束观腹诽了一句。 至于张丫蛋,穿的还是昨夜的那件半袖薄衫,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件衣服,一段雪白的脖子挺得笔直,有一种初识自己身体美妙的骄傲和喜悦。 束观和自己从小长大的两个伙伴,朝着远处那个陌生的城市走去。 “麻子哥,我们现在就是去逛街了吗?” “是啊。” “那逛街到底是干嘛呢?” “逛街就是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买自己喜欢的衣服,看看能不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 荆城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两条大江在平原上交汇,将荆城分为了三个城区,分别名为郢城,江阳和江口。 而善已观所在的龟山,则是在江阳区。 相比于商业繁盛的江口区,军政权贵云集的郢城区,江阳区的乃是荆城三镇的门户之地,战略地位最为险要,除了有大量军队驻扎之外,城区中还遍布着各种工厂。 两百八十年前,西大陆的两大强国因吉丽帝国和法帝国联军,兵分两路攻破了大华天朝的京城和中原腹地的重地荆城,荆城由此开埠。 而江阳区的那些工厂,最初就是白夷人投资建立的,大华民国建立之后,也是雄心勃勃地想要将汉阳区建成为中原之地的工业重镇。 而在汉阳区的上空,几乎常年都弥漫着那些工厂中高耸的烟囱内喷出的黑烟。 不过龟山位于汉阳区的郊区,又是在江边,空气质量倒是好一些,不过当走进城区之后,束观就只觉鼻子中充满了淡淡的煤焦味。 出发之前,束观已经找棚户区中太一观负责跟联络的那名中年道士问过了,在离龟山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秀水街颇为热闹,倒是不妨去看看。 当束观听到“秀水街”三个字时,觉得有些耳熟,旋即想起几日前第一次去善已观时,离开的时候听李至霞吩咐那个桑姓少年道士,去秀水街查什么十八只猫死掉的事情。 所以……以后自己也要干这些事情吗? 从龟山脚下出发,花了二十余分钟的时候,束观和王大虎,张丫蛋三人终于走到了那个中年道士口中很近的秀水街。 这是一条宽约可以让三四人并肩而行的街道,地面上铺着青石板,街道弯弯曲曲,两旁是高高低低的各式商铺,不过最高也就三层来高,基本都是木制的房屋,看去已经颇为陈旧,而路面也颇为脏乱,道路旁的水沟中,倾倒着各种吃剩的食物,果皮,甚至还有腐烂的老鼠的尸体。 此时行走街头最多的,则是步履匆匆的工人,有些是赶着去工厂上班,有些则是已经上了一整晚的夜班,此时正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 “热干面咧,热腾腾的热干面。” “豆皮,三鲜豆皮,吃过一口包你满意。” “包子,卖包子咧,刚出笼的包子。” 沿街的早点铺中,此起彼伏地响着叫卖声,食物的香气混合着腐烂的垃圾的气味,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束观深深地闻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 这就是久违的城市的味道啊! 至于王大虎和张丫蛋两人,早已呆若木鸡,用无比震撼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这条街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地不可思议,是以前做梦都没有梦见过的景象。 “我们先吃点东西!” 他们早上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吃早饭,束观本来的打算就是来这里吃的,因为他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这样的早点了。 束观朝四周看了看,挑了一家人数最多的早点铺,招呼依然还在发呆的王大虎和张丫蛋走了进去。 要了三份热干面,几块豆皮,一屉汤包,还有一大碗糊汤粉,只是店铺内的五六张桌子,此时都已经挤满了人,只有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还有几个空位。 束观端着早点走了过去,让王大虎和张丫蛋先坐下来,接着朝边上那个埋头吃热干面的客人笑了笑道: “不好意思,拼个桌。” 那客人抬起头来,却是一个额头奇高的中年男人,眉毛稀疏,狮鼻阔口,貌相奇特。 “坐呗,空着得位子就坐,客气啥。” 那中年食客看了束观一眼,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埋头吃他的热干面。 于是束观三人也开始吃早点。 “真是太好吃了,麻子,以后咱们天天来这里吃饭!” 王大虎狼吞虎咽般地吃一口面,又忙不迭的往嘴里塞一块豆皮,含糊不清地叫唤着。 张丫蛋则是捧着一碗糊汤粉,同样吃得豪气干云,脸上尽是满足的神情。 等你自己去码头上干苦力能挣钱再说! 束观心里默默这么说了一句,没理王大虎,自顾慢慢品尝着汤包,味道确实不错,皮薄汤鲜,这家店倒是可以常来。 吃到中途,只见三名穿着黑色短褂,肥大的灯笼裤,歪眉斜眼,满身流气的汉子出现在店铺门口。 为首那个长得颇为魁梧的汉子,也不说话,直接将手掌朝站在门口的店铺老板一摊,店铺老板连忙从柜台下拿出几张纸币,恭恭敬敬地放在那为首汉子的手上。 那汉子将钱往怀里一塞,接着抓起铺面上的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正准备走向下一个店铺。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坐在店内角落里的张丫蛋。 那魁梧汉子先是怔了一下,接着眼中露出了惊艳至极的光芒,然后他朝身后另外两名汉子挥了挥手,大步走进了店内,朝束观他们这张桌子走来。 束观看了一眼那几名走过来的汉子,又朝桌子上扫了一眼,然后将桌上箸桶中筷子全部拿了出来。 大概有五六十根,攥在一起比碗口还粗些,束观握住筷子的两头,轻轻一掰,咖嚓一声,所有的筷子都断了两截。 刚走到他们桌边的那三个汉子,顿时僵在了原地,本来想说的话,被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旁边的那中年男子抬头惊诧地看了束观一眼。 而束观则已经继续埋头吃起了包子。 刚才看到那三个汉子盯着张丫蛋的眼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几人过来想干嘛了。 但束观真的没兴趣跟这些地痞混混打架,也没兴趣玩扮猪吃老虎,在反打对方脸的戏码。 他觉得这些事情特没意思。 真的。 第四章 小兄弟,练过啊 美美吃了一顿充满着久违的味道的草餐,然后束观起身找店老板结账。 “客官,盛惠八角五分。” 那名胖胖的店老板,看着束观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客官几个吃了三角五分,那些筷子……算五角好了。” 束观哦了一声,有些后悔,刚才应该还是直接揍那几个地痞一顿比较省钱。 然后他摸出了一块银元递了过去。 昨天太一观的陈道长,给了束观一百银元,后来束观问过木尧,这一百银元代表着怎么样的一笔财富,木尧似乎也不是很懂,想了半天,接着说荆城的一个普通四口之家,大概一个月三四块银元,就能过上很不错的日子了。 束观顿时明白了那一百银元的价值,不能说是巨款,但换算成他穿越来的前世,怎么也顶他好几年的工资。 今天出门之前,束观在身上放了三块银元,想着应该也够用了。 这种银元,是纯银打造的,大概比束观前世的一元华夏硬币大三分之一,厚两倍左右,一面刻着两根麦穗的图案,中间是两个“壹圆”的字样,另外一面则是刻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头的头像。 当时束观看到这银元时,难免会升起一缕怪怪的感觉。 ……所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袁大头?……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有李至霞,木尧这样仙人般的修行者,这段时间也亲身经历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束观还真很难分清自己到底是穿越到了异界还是地球上华夏的民国时代。 而此刻那胖胖的店老板,看着束观手中的那块银元,先是呆滞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 主要是上吃早点用银元来付账的,他一年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 “小店里没有这么多铜角找零,客人要不要政府的法币?” 接着那胖胖的店老板有些为难地问了一句。 只是这句话,让束观瞬间就听出了许多东西。 看来这里的货币体系很混乱啊! 不过想到华夏历史上的那个民国,束观也就没什么意外了,那个时期的民国货币体系,是一种足以把一切金融学高材生搞崩溃的存在。 另外这店老板还特意问了一下自己要不要法币,那法币看来是大华民国政府统一发行的货币,但在民间似乎不怎么受待见,看来自己手中的银元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难怪昨天陈道士给了自己一包裹的银元,而不是给自己更方便携带的纸币呢。 束观想了想,接着对那店老板道: “不,我全部要换铜角。” 他不是故意为难店老板,但问题是现在他自己都是寄人篱下,还有七百多号人要养,每一分钱都要计算着花,可没资格在这里装阔。 如果那什么法币很难花出去,那不亏死了。 这个时候,刚才那个跟他们同一桌的中年男子,也正好走过来结账,听到束观和店老板之间的对话,随口说了句道: “算了,我给你找开。” 接着拉开腰间的一个腰包,从里面抓出了一大把铜角。 “来,在我们楚洲,一个银元能换一百八十六个铜角,所以我给你一百七十七角,剩下的五分,让老周自己给你。” 看来这银元兑换下一级的货币,按照地域不用,兑换比列也不一样。 从那中年男子的话中,束观又掌握了一条信息。 “老徐,多谢啊!” 那店老板感激地朝那容貌奇特的中年男子拱了拱手,看来这中年男子是这里的老客了。 “这话说的,咱们多少年交情了,谢什么谢。” 中年男子头头也不抬,认真数着角币。 几分钟之后,他将一堆角币推到了束观的面前。 “一共两角的铜元三十六枚,一角的一百零六枚,你要不要再数一下。” 束观没有客气,同样认真地将那一对铜角重新又数了一遍。 这种铜角只有银元的一半大小,黄橙色,一面刻着山水的图案,一面则则刻着“贰角”,“壹角”不等。 仔细数了一遍后,束观抬头朝那中年男子笑了笑道: “没错,谢了。” “小兄弟是个精细人。” 中年男子也笑了一下道: “听口音像是本地人啊。” “祖籍是。” 束观想了想道。 二百多年之前,桃源村的村民确实都是荆城周边人氏。 “好了,我走了,老周,过几天再来你家吃面。” 然后那中年男子招呼了一声,径自转身离开。 束观这时才注意到,那中年男子的背后腰带上,插着一根镶金嵌玉的烟杆,看去价值不菲的样子。 而当那中年男子走到街头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多了几名身型魁梧高大的壮汉,簇拥着那中年男子离开了这条秀水街。 应该是个大混混……束观想着刚才那中年男子身上满满的江湖气,对那中年男子的身份做出了一些判断。 然后他也领着王大虎和张丫蛋走出了早点铺,发现刚才那三个地痞躲在一个街角偷偷看着他们。 束观也没有在意,刚才他只是懒的惹事,如果这些地痞还不依不饶,那束观也不介意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虽然他现在还没开始真正修行,但束观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有多强大,山谷中那么可怕的怪物他都能干掉,还会怕这些普通人中的地痞流氓,就算对方动枪束观也不会怕。 然后就是和王大虎,张丫蛋两人开始真正地逛街了,慢慢地看着沿街的商铺,路上的行人,王大虎和张丫蛋自然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其实束观自己也对这个类似民国时代的世界充满了兴趣。 走过一家米铺的时候,束观特意走进去问了一下。 “老板,米多少钱一斤?” “新米七角,陈米五角,客人你如果要好点的米,本店还有刚运来的松江香米,二十角一斤,客人你要什么米?” “哦,我就问问。” 在米铺老板嫌弃的目光中,束观转身走出米铺,一边心里飞速地计算着。 嗯,桃源村村民算上老人小孩,平均每人要吃半斤米,算便宜点的陈米好了,一人一天就要二角五分,一个月就要七十五角,七百来人的话,就是五万多角币。 刚才那中年男子说这里的一个银元可以换一百八十六个铜角,那五万多除以一百八十六是……我一个文科生,心算哪算的出来……应该是三百左右。 也就是说,要养活桃源村的七百号人,光是买米的钱,一个月就要三百银元。 而要养活他们,也不可能光吃米饭不是,这么看来,等三个月后,光是生活费用每个月可能就要上千银元了。 一时间,束观越算越觉得自己快要得忧郁症了。 看来刚才自己抠门扣的真的一点都没错,他再次自己刚才随手折断那些筷子感到了后悔。 接下来几乎每个商铺,束观都会走进去问问价格,当然,只问价却不买东西,就算进了一家衣铺时,张丫蛋满眼喜欢地看着那些漂亮的裙子,束观也狠着心没有出手,至于王大虎对于糖葫芦之类小吃食表现出的兴趣,他更是没有理会。 不过,束观最终还是又花了一笔钱的。 那是在经过一家书店的时候,束观想了想,然后进去挑选了一番,最后花了六角四分钱,买了两本书。 一本是《大华通史》,一本是《世界地理简介》。 总归还是要先了解这个世界。 然后捧着店的束观,准备结束今天的逛街活动回去了。 然而刚走出书店门口,一大群人却呼啦啦地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束观,接着慢悠悠地说道: “小兄弟,练过啊!” 第五章 这个世界的样子(上) 束观扫了一眼围在书店外的那些人,一个个穿着黑色短褂,但除了站在前面的几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看去称得上孔武有力之外,后面却都只是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甚至还有几个十几岁的小毛头,明明面有菜色,却是一副很嚣张的样子,凶巴巴地盯着自己。 而刚才那三个早点铺中遇到的壮汉,也在人群中。 接着束观将目光转向了最前面的那个老头,老头穿着一身黑色的绸缎长袍,看去六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尖嘴猴腮,身材干瘦,但是精神却很不错,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一只手别在身后,一只手则是托着两个足有斤把重的铁球,在手掌上呼呼旋着。 “刚才老夫去老周的店里看了一下,足足六十三根筷子,小兄弟你能光凭手力折断,怎么也有十年以上的外家功夫了。” 干瘦老头盯着束观,慢条斯理地说道: “老夫孟会保,大力鹰爪门的,也是这里黑鹰帮的瓢把子,小兄弟你怎么称呼啊,又是学的那家的功夫,不如通个名号,大家认识一下。” 一边说着,这自称孟会保的干瘦老头,伸出了原先别在背后的那只手,朝束观伸了过来,做了个握手的姿势。 束观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这老头的手掌极大,指骨节节突出,上面长满了厚厚的老茧,看去很是吓人。 所以,他这是要和自己握手吗? 束观想起了前世看过的那些老派武侠小说中的经典桥段,看来那些小说也是蛮有生活的嘛。 然后束观一边朝那名叫孟会保的老头伸手相握,一边笑着说道: “我叫束观,没练过什么功夫,就是力气比较大。” 两手相握。 那孟会保傲然一笑,接着练了四十年大力鹰爪功的手掌猛然发力。 要说折断六十几根筷子,他孟会保也办得到,这小子应该练过几年,但掌力肯定是比不上自己。 感觉到手掌间传来的力量,束观明白这老头的意思,于是也微微用力。 下一刻,黄豆大的汗珠瞬间从孟会保的额头上留了下来,一张黝黑的老脸变得煞白。 束观见状连忙在那老头就要张口痛呼前的一刻,松了点力。 主要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极限在哪里,所以不知道应该用几分力。 然后两人手掌松开,孟会保闪电般将手掌收了回去,一双三角眼中再没有原来的傲气,看着束观的目光中,除了惊惧之外,还隐隐有一些感激。 自然是因为最后时刻束观留了力,让他没有在帮众面前出丑。 接着孟会堂将另一只手掌中那两个有些夸张的铁球递给了身后的一名大汉,双手抱拳对束观拱了拱道: “束兄弟果然是好功夫。” 刚才这年轻人说自己没练过功夫,孟会堂是不相信的,或许人家不想讲自己的师承,再刚才领略了束观的厉害之后,他自然也不敢再问。 “不过束兄弟看去面生的很,以前从来没在这边见过。” 接着孟会堂又是如此试探般说了一句。 “我们来荆城,现在在龟山之下落脚。” 孟会堂顿时恍然,原来是前天来的那帮外乡人,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安排人去找那帮外乡人收点孝敬,现在却是庆幸还好没去了。 “原来如此,不知束兄弟等会有没有空,老哥哥我想在怡红楼摆一桌英雄宴,特请束兄弟赴宴。” 怡红楼?听去不像正经的酒楼啊……而且这些江湖人士就是豪气,刚认识说请客就请客。 “我们还有事,不过要多谢孟老大你的盛情。” 束观选择了婉拒。 孟会保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接着再次拱了拱手道: “既然束兄弟一样事,那老夫下次再请,这秀水街,还有江边的几个码头,都是我们黑鹰帮的地盘,束兄弟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老夫!” 孟会保拍了拍胸脯,然后告辞离开了。 束观茫然地看着那个潇洒离去的老头……你也没说该怎么找你啊? 至于他刚才给足了这个老头面子,自然是为了以后打算。 这些帮会人物,他怕自然是不怕的,而且他身后还有善己观这样的存在,更加不会担心那什么黑鹰帮来找麻烦。 但既然桃源村的人以后要在这一带讨生活,跟这些帮会实力和睦相处,有时候还可以获得一些助力,总比大家水火不容要好。 然后束观也带着王大虎和张丫蛋回去了。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束观就一直在棚屋内看自己买回来的那两本书,再没有踏出过棚屋一步。 …… 束观慢慢地合上了那本《世界地理简介》。 这本书他只是简单地翻阅了一下,但依然让他的心潮有些澎湃。 因为在此之前,束观一直以为自己穿越到的,是一个和地球很类似的世界,除了有一些非凡力量存在,有像李至霞,木尧这样的修行者之外,其他和地球并没有太多不同。 然而在看了这本《世界地理简介》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以前完全猜错了。 自己穿越到的,是一个跟地球完全不同的异界。 首先,这个世界只有一块大陆。 大陆中央有一条自北向南跨越整个大陆的昆仑山脉,将整片大陆分割成了两半,也就是东大陆和西大陆。 此外,大陆的周围就是无尽的海洋了,除了几个比较大的海岛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大陆了,至少目前这个世界的人类,还没有发现其他大陆。 而周围的海洋广阔地似乎没有边界,自从五百多年前,在西大陆第一艘蒸汽轮船下水之后,西大陆的冒险家们,就前扑后续地展开了对大洋尽头的探索,然后五百多年过去了,现在的远洋轮船也已经变成了重油动力,但依然没人能够成功探索到大洋的尽头。 五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探险船只消失在大洋深处,永远也没有回来。 另外,这个世界上也从来没有过“日心说”,“地心说”的争论。 世界上所有的科学家都公认,天上的太阳,月亮,还有那些星辰,就是他们这片大陆的附属物,每天自大洋东边升起,从大洋西边落下,为这个世界生命的生存演变提供能量。 而且通过高倍望远镜,可以清楚地天空上那些日月星辰,也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只要现在的飞机能够飞得更高一些,似乎也就可以飞到那些星辰上去了。 当然,近几年的科学界也有了一些新的发现,那就是在大气层的高空之上,好像还笼罩着一种隐形的能量层,将大陆和天上的日月星辰分隔了开来。 要真正登上月亮或者星辰,首先要想办法突破那能量层。 而梅力坚合众国的一些实验室,好像就已经开始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了。 合上了《世界地理简介》,束观用了一会时间,才平复下了意外和震撼的情绪。 原来,这是一个跟地球完全不同的世界啊! 这一刻,束观突然想起了大华的“天”字,比地球华夏文中上面多了一横的“天”字。 然后,他开始看另一本书:《大华通史》。 第六章 这个世界的样子(下) 相比于《世界地理简介》,束观看《大华通史》的时间,就要多上了许多。 因为《大华通史》这本书很厚,足有三块砖头叠在一起那般厚,所以束观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把整本书看完。 因为大华的历史,真的是一部很漫长的历史,也是一部充满着许多波澜壮阔,以及波诡云谲甚至有些神秘的历史。 在桃源村的时候,束观就已经从两百多年前那位老秀才遗留下的笔记中,知道了外面有一个大华天朝。 而且还是一个传继了万年的王朝。 当时束观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当年的老秀才口嗨吹牛。 当然,在后来知道这个世界有仙人存在之后,束观也就没有奇怪什么了。 如果一个王朝有仙人在背后支持,那么就算一个王朝的社会矛盾累积极深,也是能镇压下去的。 普通人是对抗不了仙人的,特别是科技还没有崛起的时代。 除非有另外一帮仙人,站在了大华天朝的对立面。 而在读了一遍《大华通史》之后,束观也更加确认了当年那个老秀才并没有吹牛,大华天朝确实是一个绵延了万年的王朝,甚至可能还不止万年。 而且大华天朝还是大华历史上唯一得一个大一统的王朝,最鼎盛的时期,它的疆域甚至囊括了整片大陆。 是的,现在西大陆那些白人建立的强大国家,曾经都只是大华天朝的藩属国。 只是因为五千年前的一场叛乱,让大华天朝从最鼎盛的巅峰跌落了下来。 那场叛乱,被称为神猴之乱。 这里要特别说明一下的是,这本足有三块砖头厚的《大华通史》中,关于神猴之乱以前的历史的记载,只有短短的几章几十页而已,而且还特别注明,所有的记载皆是后人的推断和猜想,没有直接的证据和史料可以证明这些记载的真实性。 而造成整个历史断代的原因,就是那场持续了近百年的神猴之乱。 在大华天朝得历史上,也出现过不少叛乱和起义,但基本轻松就被镇压了,而只有这次神猴之乱,却席卷了大华天朝几乎所有疆域,足足百年之后刚才被平息。 而关于这场神猴之乱的本身,相关的记载也很少。 只记载了神猴之乱最早发生是在大华天朝的元始三年秋,其实当时的大华天朝,吏治清明,国力强盛,统御着整片大陆,算是太平盛世,本来几乎不可能发生叛乱的。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太平盛世,却发生了一场差点倾覆了大华天朝的叛乱。 叛乱最初发生在凉洲,那是一支自称神猴军的叛军,他们的首领自封神猴皇,没人知道这些叛军的来历,但这支叛军拥有极为强大的战斗力,几天之内攻占领了整个凉洲,三个月后攻陷了当时大华天朝的京城天京,一年之后席卷了整个东大陆,然后就是持续了百年的战乱。 被逼到大海之滨的大华天朝的皇族,带领残余的军队和神猴军进行了长达百年的抗争,终于在百年之后,由更始帝率军彻底平定了神猴之乱,让大华天朝的国祚再次得到延续。 这就是关于那场神猴之乱所有的记载。 而即使到了平定神猴之乱后,对于这支神秘的叛军,大华天朝依然不知道这支叛军的来历,因为神猴军从来没让外人加入过他们的军队,而他们的兵源补充究竟由何而来,一直是一个千古未解之谜。 而这支神猴军,在叛乱的过程中,还做了一件让人非常不理解的事情,他们似乎特别喜欢毁灭一切书籍典册,以及前代留下来的古迹建筑。 就像当时被称为万都之都的天京,这座集中了这个大陆人类数万年来所有文明精华的奇迹之城,在被神猴军攻占之后,驱离了城民,然后一把大火将整座天京付之一炬。 这也是大华天朝甚至整个大陆的文明都出现了断代的原因,随着几乎大量的典籍书册,文明古迹被毁灭,神猴之乱之前的历史,基本已经不可考。 所以现在留下来的大华天朝的历史,只有神猴之乱后那五千年的历史,至于以前的只剩下了一些不知真伪的传说。 而大华天朝的国祚,继续延续了五千年,然后再次遭到了致命一击。 这一次他们的敌人,是西大陆曾经的那些藩属国。 因为神猴之乱,让大华天朝失去了对西大陆的掌控,以至于西大陆原来那些蛮荒之民,依靠大华天朝留在西大陆的遗产,开始慢慢崛起,发展出了一种属于他们自己的文明,然后在五千年之后,带着铁甲巨舰攻进了曾经让他们仰望羡慕畏惧不已的大华天朝。 那就是庚申之变。 此后西大陆的那些强国,又组织了几次联军发动了对大华天朝的战争,彻底打垮了这个统治了大陆万年之久的王朝。 不过大华天朝终究底蕴深厚,万年传承不知养出了多少忠臣义士,一次次地挽狂澜于既倒,帮着大华天朝苟延残喘了近三百年,方才在二十年前终于轰然倒塌,被大华民国所取代。 一本《大华通史》,到此戈然而止,至于大华民国建立后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载入这本通史中。 束观缓缓合上了厚厚地书本,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 这是久读之后很多人都会生起的情绪,不知道该想什么,又或者是什么都不想。 而束观已经整整看了两天一夜了,一直都没有休息过,其间都是张丫蛋给他送饭进来的。 他体力没有问题,但是精神却已经极为疲倦。 不久之后,束观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明天,就要去山上开始修道了。 或许,到了观中之后,他能够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 第二天清晨,束观醒来之后就立刻起了床,穿衣洗漱,整理要带去善己观中的东西。 说实话,他现在对上山修行已经充满了期待,并且有些迫不及待。 找了了几件张道士送来的衣物,束观打开了自己的那个大竹箱,准备将这几件替换衣物放进去。 大竹箱里放的那些东西,他不放心扔在棚户这边,万一被人收拾扔掉了,那可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他准备也随身带到善已观中去。 只是当他打开一个多月没有打开过的竹箱之后,却猛然呆住了。 并不是竹箱内少了什么东西。 而是因为多了一个东西。 竹箱内,那条他幼时盖着漂进小毯上,一条四脚蛇懒洋洋地躺在那里,露着雪白的肚皮。 当竹箱打开的瞬间,四脚蛇惊慌地抬起了头,和束观大眼瞪小眼地对望着。 第七章 我的同门们(上) 这条四脚蛇,是什么时候钻进棚屋,躲进自己竹箱中的? 这是束观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这不是这里的四脚蛇。 因为这条四脚蛇他很眼熟,这是他家里的那条四脚蛇。 桃源村的那个家。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躲进竹箱,跟着自己离开了山谷。 一个月不见,这个小家伙好像长大了一点,原来只有六七寸长的身躯,现在已经快要长到一尺左右了。 而看见这条四脚蛇,在意外之余,束观却也是涌起了一缕亲切之感。 当日自他们桃源村所有攀上悬崖之后,烈阳珠也几乎同时被山洞中的黑暗吞噬,然后无数的化石怪物从山洞中跑了出来,同时从洞中涌出的,还有一种诡异至难以描述的黑潮。 黑潮所经之处,所有的一些都会马上变成黑色,花草树木瞬间枯萎,山林中的野兽则是变成一具具白骨。 让死去不知多少年的尸骨复活,却夺去活着的生灵的生命,这种黑潮真是诡异莫名。 而那黑潮蔓延至山崖顶部之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当时就停在束观脚前三尺之处,却是没有漫出山谷。 那一刻,束观却是明白,自己可能再也回不了这个山谷了。 在谷内的时候,他无比渴望出去。 但当发现出去后就再也回不来时,却又让人无比惘然惆怅,那是一种断了根的感觉。 而眼前的这只四脚蛇,恐怕是除了他们这些跑出来的村民之外,原来的那个山谷中,唯一还活着的生物了,所以此时束观才会生出一丝亲切之感。 束观在看着四脚蛇。 四脚蛇也在看着束观。 不知是不是束观的心理作用,此时他看着四脚蛇那双血红色中隐带一些金边的眼瞳,竟然感觉到了一些人类般的情绪。 那是一些诸如畏惧,讨好,哀求之类的情绪。 束观心中有些怪异之感,如果是在猫狗之类的动物的眼中看到这些类人的情绪,他还不会太奇怪,但是一条四脚蛇……束观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看到过的一篇文章,那就是关于壁虎的智商其实是非常高的,如果说人类的智商有一百的话,那么壁虎的智商就在二十左右,是冷血动物中的异类。 或许,这只四脚蛇真的有情绪呢。 束观朝那只四脚蛇伸出了一只手掌,微笑着说道: “既然你也跟着出来了,那我就不会把你扔掉。” 四脚蛇那双血红中带着金色的眼瞳中,似乎闪过了一缕松了口气般的神色,接着一个翻身,爬上了束观的手掌。 束观讲它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接着将几件换洗衣物放进了竹箱中,盖上箱盖,背在了身后。 “好了,我们上山!” …… 走出棚屋,束观先是去找了王大虎,交待他这段时间不要让村里人随意跑出去,先一起把房屋建起来再说。 接着方才背着竹箱,朝龟山上方走去。 此时还是清晨时分,山上自然没有什么游客,只有一个背负着竹箱的少年,走在薄笼罩的山道台阶上。 慢慢地,少年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平静。 …… 当束观走到山肩处的时候,发现上次韩彪带着拐进去的那个路口之处,已经站着一道身影。 穿着黑色道袍的圆脸青年道士,笑望着一步步从下方台阶上走来的少年。 “束师弟,你终于来了。” “木师兄,让你久等了。” “那倒没有,因为昨日五师弟帮我算了一卦,让我卯时二刻来接束师弟你就可以了,其实我也是刚到,就看到束师弟你上来了。” 木尧看了一眼束观肩头的那条四脚蛇,也没有在意,领着束观走进了旁边的那条铺满鹅卵石的小道。 “这里其实布着一个微尘法阵,普通人就算从边上走过,也根本察觉不到这条小道的存在,上次本来以为是韩彪带束师弟你进来的,后来才知道束师弟是通灵之人,那就算是没有韩彪带路,也能发现这条岔路的。” “韩大叔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靠着七灵草的神效,维持着魂魄不散,处在生与死的边缘。” 木尧轻叹了口气道。 “那韩大叔还有机会醒来吗?” 束观又问了一句,对于那个满身豪侠之气,曾经共过生死的中年汉子,束观有着极大的好感。 如果韩彪以后只能像植物人一般躺着,那是很让人惋惜遗憾的一件事情。 而木尧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缕奇怪的神情,接着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要让韩彪醒来,办法是有的,但师傅还没想好。” 束观微微一怔,正想再问得更清楚一些,此时却是已经走到了小道的尽头,走到了那扇普通简陋的木门之前。 木尧上前一步,推开了木门,回头对束观笑道: “今日正好所有的师兄师姐都在观内,我先带你去见见他们。” 说罢木尧当先跨过了木门。 束观连忙跟了进去。 然后他的耳中就听到了哗哗的水流声,那是远处那条瀑布从山崖上垂挂而下的声音。 束观再次看到了那些让他怀念不已的景色,高耸的悬崖,清波荡漾的湖泊,湖面上飞过的白色鸬鸟,湖边长满野花的绿草地,草地上嬉戏玩耍的猿猴麋鹿。 以及那个靠近木门的不远处的那个凉亭。 凉亭中有一个穿着月白色道袍的少年道士,见到木门被推开,正一脸慌张匆匆忙忙地将一本画册,塞进了道袍的袖口中。 “师傅座下,在束师弟没来之前,原先共有六位弟子。” 木尧一边往凉亭走去,一边笑着对束观说道: “在那边今日正值守山门的,束师弟你上次已经见过的,就是你的六师兄,桑立人。” “桑师弟,今天是束师弟正式入门的日子,快过来见见束师弟。” 那个身穿月白色道袍,容貌也如明月般皎洁的少年道士,此时已经恢复了超尘脱俗,潇洒风流的姿态,迈着从容淡定的步伐,从凉亭中走了出来,笑嘻嘻地说了一句: “我终于不是小师弟了。” 第八章 我的同门们(中) “六师兄。” 束观恭恭敬敬地喊了那名叫桑立人的少年道士一声。 桑立人仔细地看了一会束观的脸,像是松了口气般道: “还好,比上次顺眼多了。” 接着,少年道士收起嬉皮笑脸,朝着束观同样谨然行礼,一丝不苟。 “见过七师弟。” “好了,六师弟继续守山门,七师弟,你随我去见见其他的师兄师姐们。” 木尧带着束观继续前行,身后传来桑立人愉快的笑声。 “六师弟是觉得以后又多了一个可以代他守门的人了。” 木尧如此对束观解释了一句。 束观哦了一声。 两人踩着被清晨露水打湿的草地,朝着那片湖泊走去,脚下传来柔软如毯般的感觉。 束观肩头的四脚蛇,突然飞速地顺着束观的身子爬下,钻进了草丛中,很快就看不见它的身影了。 或许是发现了草丛中有什么它喜欢吃的虫子。 这家伙既然能知道躲进竹箱,跟着自己离开桃源村,现在也应该不会走丢。 束观如此想着。 “七师弟,你的这条四脚蛇,倒是已经有了一点灵性。” 木尧笑着对束观说了一句。 “灵性?” 束观不解地扬了扬眉。 “不错,灵性,如今天地间的飞禽走兽,几乎不可能再自己蕴养出灵性了,七师弟你这条四脚蛇,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 “我家里跟出来的。” “那就难怪了,如果是那个山谷中的生灵的话,倒是有可能生出自己的灵性,至于灵性是……” 木尧本来正准备滔滔不绝地展开,却是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了下来不好意思地一笑。 “这些事情,还是等师傅跟七师弟你详说!” 边走边聊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湖畔,湖面上有一群白色鸬鸟时浮时沉,在水中捕食小鱼,见到两人过来,纷纷转过了头,好奇地看着束观。 束观顿时有种自己身处众目睽睽之下的感觉。 这些白色鸬鸟,好像也有木师兄刚才说的那什么灵性。 然后束观抬目望向湖面,接着诧异的发现,对面悬崖瀑布之下,竟然坐着一道人影,身材纤细苗条,宛是一位女子,只是瀑布落进湖水中,激起团团水雾,却是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 “那就是你大三师姐芮剑翘,来,我们过去。” 然后两人绕过湖岸,开到崖壁之下,只见崖下有一批露出水面的礁石,束观跟在木尧的身后,踩着礁石走到了瀑布之下。 却见崖壁中一个微微凹进去的崖洞内,盘膝坐着一名身穿大红色道袍的女子。 女子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容颜谈不上惊艳,清清淡淡的五官,纤细单薄的身材,只是肌肤如雪,配上那身烈火般的红色道袍,却莫名让人有些凛然之意。 而女子闭着双眼,膝上横放着一柄四尺长剑,青色剑鞘,黑色剑柄。 瀑布之下水花飞溅,只是那些激荡起的水雾,到了这女子身前三尺之处,却是悄然飘开,未有一滴沾上女子的道袍。 似是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声,女子睁开了眼睛。 女子睁眼的那一瞬间,原本清秀淡雅的五官,却顿时变得凌厉起来,束观和那女子明亮至极的目光对视了一眼,竟然有种直视闪电般的感觉。 “三师妹,这位就是师傅新收的弟子束观。” “束观见过三师姐。” 束观连忙又是恭声行礼。 女子眼中的神光敛去,恢复了温温婉婉的江南女子模样。 “七师弟好。” 女子微笑对束观点了点头,接着就再次闭上了眼睛。 木尧示意束观跟着他离开。 重新踩着那些礁石回到岸上之后,木尧才开口说道: “三师妹修的是剑道,平日向来不大爱跟人说话,终日只是在这瀑布下悟剑。” 接着又叹了口气继续给束观介绍道: “三师妹原来是申城人氏,乃是大华天朝官宦之后,幼时家中遭逢大难,被人拐卖到荆城,后来被师傅所救,才拜入师傅的座下,修道至今。” 束观发现木尧师兄确实是最好的导游人选。 两人顺着山崖旁的一条盘曲小径,朝上方走去,小径的旁边,有稀稀落落的房屋依山而建,当转过一座小楼之后,赫然看见一株生长在崖壁上的老松,树干斜斜地探出,宛如巨伞般的树冠之下,有石桌石椅,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棋盘上散落着数十棋子。 而在石桌之旁,坐着一名黄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正自己跟自己对弈。 这男子四十余岁的模样,颔下三缕长须,相貌俊雅,神情从容淡定,充满了成熟男子的魅力。 看见木尧和束观走过来了,那黄袍中年道士展颜一笑,从石桌旁站了起来,执手行礼。 “安子春见过二师兄。” 然后目光落在束观的身上。 “这位就是七师弟!” “这是五师兄,安子春。” 木尧指指着那中年黄袍道士帮束观介绍道。 这就是那位五师兄? 这段时间,他在李至霞和木尧的交谈中,听到这位五师兄的次数是最多的。 像当初的那千里神行符,就是这为五师兄画的。 李至霞还提过这位五师兄擅长阵法。 而且今天自己抵达山上的时间,好像也是这位五师兄算出来的。 然后束观第三次恭敬地行李礼道: “束观见过五师兄。” 安子春摆了摆手道: “这几日一直听木师兄说,新来的七师弟,是一位尚未修行就已通灵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这位五师兄,很会夸人啊…… 束观如此想着,却见木尧笑着对安子春说道: “今日跟七师弟第一次见面,要不要帮他算一卦。” “行。不知七师弟想算什么?” 安子春转向束观问道。 如果是在前世,束观对这些卜卦算命的事情是从来不信的,但在这个世界的话,应该真的有那种可以准确推算他人命运的人。 束观想了想,接着说道: “那烦劳五师兄帮我算一下,这一次有许多村人跟着我来到荆城,不知以后他们能否在此地安生。” 安子春笑着摇了摇头道: “此卦太大,我道行太浅,可不敢算。” 接着转目一想道: “不如我帮七师弟你算一下,等会你离开之时,接下来的十步之内,迈几次左脚,几次右脚如何?” 束观微微一怔,这有什么好算的,只要第一步迈出,接下来的顺序也就确定了,就算自己瞎猜,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猜中。 然后他发现安子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束观心中一动,这意思是自己可以随便怎么走? 接着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那请七师弟从棋盒中随意取一枚棋子,放于棋盘上即可。” 束观言从棋盒中取了一枚黑子,随手放在了棋盘上那些棋子之间。 安子春凝目在棋盘上看了一会,接着石桌下拿出纸币,刷刷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折好后递给束观。 “七师弟,你十步之后再打开。” 束观接过纸条。 “七师弟,那么我们走。” 接着木尧如此说道。 束观抱歉地朝安子春一笑,手中拿着纸条,转过身,曲起右腿,用左脚单脚朝前方跳了十步,然后打开了纸条。 只见纸条上赫然写着一行字: 左脚十步,似兔跃尔。 束观呆在了那里。 身后,传来木尧压抑不住的轻笑声。 “五师弟的卦,还是很准的。” 第九章 我的同门们(下) 木尧和束观一前一后继续往山崖上方走去。 束观犹自还有些震撼。 那个卜卦之术,还真是有些神奇啊。 看似只是算了一件戏耍般的小事,但看事情不能光看现象而是要看本质对,这件事情的本质是什么? 就是五师兄能够通过卜卦预见未来啊! 而能预见未来,不管预见得是大事还是小事,都是一种绝对逆天级的技能了。 不知这个世界有没有博彩业……然后束观的思维开始发散。 似乎猜到了束观在想什么,木尧回首对他笑道: “束师弟,卜卦之道,非是那么简单的,其中限制之处极多,不是事事皆可算,另外等你真正开始修行之后就会知道,每个人的天赋才情不同,能修习的道术法门也就不同。” “像为兄以前也曾经对卜卦之术颇感兴趣,可修习了好几年,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不得不忍痛放弃。” “目前我们善己观内,在卜卦之道上小有所成的,也就只有五师弟一个人,连师傅都无法做到。” 束观认真地倾听着,也幸好这次陪他的人是木尧,才会跟他说这么多的事情。 而按照木尧刚才话中的意思,这修行并不想自己以前想得一样,只要成为修行者,那么不管什么呼风唤雨,点石成金,撒豆成兵,扶乩问卦之类的都能学一些。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只能精通一两种,这就跟前世上大学专业分类有些类似,在牛*的天才,最终也只能在某几门学科上取得真正的成就。 而此木尧在山道旁的一栋房屋前停下来脚步。 刚才一路走来,束观已经路过了好几栋房屋,或楼或阁,皆是用竹木搭建,古色古香。 但是现在木尧身前的房屋,却和这一路走来见过的那些房屋建筑的风格完全不同,也和善已观门后这种仙境般如梦似幻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是一栋四四方方,像一个大盒子般的房屋,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至于这栋房屋的建筑材料,束观仔细看了一下墙面,然后升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那该不会是水泥? 束观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看错。 但是在善已观内这样的地方,看到一栋四四方方的水泥房屋,让他又不敢确信自己的判断。 这栋房屋也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扇黑沉沉的大铁门,木尧站在大铁门前,用手捶了捶门,扬声问道: “四师弟,现在方便进来吗?” 不知为何,束观总觉得木尧问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种微微的惧怕之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那种惧怕。 而在等了大概两三分钟之后,那扇大铁门直接被拉开了。 门后的人,在拉开门之后,就直接转身走回了屋内。 束观只约摸看到一道极为魁梧的身影。 而木尧本来似乎是想直接站在门口介绍一下的,但这一下却不得不走进去了。 于是束观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束观脸上惊讶的的神情,比刚才更浓郁了几分。 相比于在一个宛如传说中古代仙境般的地方,看见一栋充满现代文明简约风格的水泥房子,更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是什么? 或许就是进了你进了房子之后,看满满一屋的各种枪械。 铁门之后,是一个很大很宽敞的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有许多架子,架子上则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枪械。 手枪,步枪,冲锋枪,机枪……只要束观知道的枪械类型,全部都能在那些架子上看到。 甚至光是手枪,就有左轮枪,半自动手枪,自动手枪等大大小小数十种型号。 在这一刹那,束观以为自己走进了一个军火库。 当然,这个房屋内,并不是只有枪械,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奇怪指的是对善已观这样的环境而言。 比如墙角放着一辆自行车,屋顶呼呼扇着风的电风扇,某张桌子上放着的电话机,以及一台正在播放音乐的留声机,留声机上有一张黑胶唱片正在缓缓旋转着。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细唱……夜来香……” 留声机中的悠扬歌声,束让观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忽然之间穿越了。 而且他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不管那电风扇,还是电话,留声机,都没有电线。 那么电扇是怎么转起来的?还有留声机又怎么能唱歌呢? 这时候木尧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一张长石板桌旁的那个男子道: “这一位,就是你的四师兄,邱旸。” 束观转眼望去,发现那是一个长得很高很魁梧的男子,身高起码有两米左右,而且很壮,穿着一件褐色的比普通大一号的道袍,但依然被撑得紧紧的,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垂下,档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太清容貌。 而在他身前的那张长石板桌上,放着许多子弹,和架子上的那些枪械一样,各种不同型号的子弹。 此外,还有一些像是符纸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间束观真不知该怎么形容。 束观甚至看到了一件让他很是眼熟的东西,那是一个白色的冰晶般的圆球,束观记得这东西好像是当初李至霞在桃源村山洞中带回的钟乳石液,现在却出现在了这张长桌上,和那些子弹放在了一起。 “四师弟,这位就是新来的七师弟。” 木尧扬声朝那魁梧壮硕的褐袍道士说了一句。 “唔……” 名叫邱旸的褐袍道士的口中发出一声意义难明的低哼,但是依然没有抬头,他的手中拿着一枚摘下弹头的弹壳,弹壳上刻着一条条复杂至极的线条,那邱旸如同父母用最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孩子般看着那个弹壳。 “七师弟好……不对,不对,这里不应用这么多火系灵力,比例不对,木生火,嗯再试试多加点木系灵力,加强爆炸的威力,对了,二师兄,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帮我点小忙。” 乱发蓬松的壮硕道士,突然抬起头,兴奋至极地盯着木尧。 束观依然看不清那乱发遮掩下的脸庞,只看见一个奇大无比的鼻子,从乱发中探了出来。 木尧闻言,却是脸色微微发白,强笑着道: “这几天为兄都有事……等过几天。”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束观拉出了这间水泥盒子房,边快步走着边苦笑道: “算了,四师弟在修道的时候,就算是师傅来了,他都不会理睬,等下次再让你们好好认识一下!” 修道? 你确定刚才那位拿着子弹壳的四师兄……是在修道? 木尧看了看一脸不相信的束观,收敛起笑意,很认真地解释道: “四师弟确实是在修道,只是他修的道,和我们有些不一样。” “四师弟以前是个读书人,嗯,不是大华以前考功名的那种读书人,而是在西大陆留过学的读书人,好像还拿过好几个博士学位,后来回到大华之后,在荆城一所大学当教授,有一次来龟山游玩的时候偶遇了师傅,不知怎么师傅就把他带进了善已观,还收了他为弟子。” “四师弟入门之后修的是炼器之道,也一直认为道法和科技,是可以融为一体的。” 束观长大了嘴巴听着。 将道法和科技融为一体? 这位四师兄的格局……很大啊! “那么邱旸师兄现在成功了没有?” 木尧脸上顿时再次出现了一种古怪的神情,轻声说了一句。 “四师弟炼处来的那些东西,有时候还是很灵的。” 有时候很灵? 那么就是有时候不灵喽。 束观想着邱旸手中的那枚弹壳,本来想再问问如果不灵的话后果会怎么样,却见木尧踏实前一步,朝山崖下望了一眼。 “嗯,大师兄忙完了。” 接着回头对束观笑道: “好了,最后带你去见见大师兄!” 第十章 我们的大师兄 木尧带着束观,再次回到了山崖下的那片水波荡漾的湖泊旁。 下崖的时候,束观问了木尧一件事情。 目前为止,他已经见过四位师兄师姐了,除了那个桑立人之外,好像其他几位师兄师姐的年纪都比木尧大不少,所以束观就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师傅座下弟子的排行,是以入门先后来排的。 木尧看了束观一眼,大概猜到了束观的疑惑,于是笑了笑道: “我的年纪,比师弟你看到的样子,要大上许多。” “我们修行之人,一旦踏过第一步引气之境的门槛,衰老的速度就会变得缓慢,所以光看容貌,是很难分辨一个修行之人真正的年纪的。” 不过最后木尧也没说他到底多少岁了,束观自然也不好意思追问,只是想着原来修道还有这般好处。 然后两人走到了湖边,此时的湖边一片静谧的气氛。 刚才的那群白色鸬鸟,似乎已经觅食完毕,填饱了肚子,此时正在草地上懒洋洋地用红色长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有几只麋鹿正站在湖畔的草地间,探头在湖面中喝水。 还有一只半人高的金毛猿猴,坐在麋鹿们的不远处,晒着太阳,低头玩弄着手掌中的一条四脚蛇。 那条四脚蛇慌乱地似乎想要从金毛猿猴的手中挣脱出来,可惜它的所有努力看去都是徒劳无功的。 一切看去都是那么安静祥和。 然后,湖边并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木尧说的那位大师兄。 束观游目看了一下四周,接着朝那头金毛猿猴走去,因为金毛猿猴手中正在逗弄的四脚蛇,好像就是他带来的那一条,束观准备过去把这可怜的家伙解救出来。 就在他走近那金毛猿猴三尺之处时,那只金毛猿猴突然抬起了头,竟是主动将手中的四脚蛇递了过来,同时咧嘴朝束观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对白森森的獠牙。 “你好,师弟。” 金毛猿猴对束观说了这么一句话。 它说的人话。 束观脚步猛然一顿,呆在了那里。 而身后的木尧已经越过了他,朝着那只金毛猿猴恭敬地行礼。 “木尧见过大师兄。” 所以这就是大师兄?善已观的大弟子,自己的大师兄……是一只猴? 这一刻,束观的脑袋乱糟糟的。 “带小师弟去见至霞真人,他应该已经等了很久了。” 然后只见那只金毛猿猴对木尧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将猴眼转向了碧波荡漾的湖面,开始发呆。 有些奇怪的是,这只金毛猿猴并没有称呼李至霞为师傅,而是直接叫了李至霞的道号。 木尧再次对金毛猿猴行了一礼,然后方才转身,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比对着李至霞还要更恭敬一些。 束观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打招呼呢,连忙有些慌乱地朝那只金毛猿猴鞠了鞠躬,喊了一声。 “大师兄。” 金毛猿猴又回头朝他笑了一下,满面的褶皱挤在了一起。 “你的小朋友不错,以后让它多跟我玩玩。” 草地中,一条四脚蛇正在瑟瑟发抖。 “所以,那位……” 在远离了湖边之后,束观还是没有忍住,犹豫了一下正准备问什么,而木尧则是笑着直接接口道: “没错,我们的大师兄,是一个妖。” 妖?妖怪? 束观本来想失声惊呼一下,但是再想想,这个世界既然有神仙了,那么再有妖怪很奇怪吗? 好像一点都不奇怪,而且很合理。 然后他耐心地等着木尧的解释。 木师兄是肯定会解释的。 果然,木尧继续开口说道: “我们这方天地,不只是人可以修行,飞禽走兽甚至草木之属也同样有机会踏上修行之路,这些非人之属得道的,就是妖。” ……师兄,这些设定其实我懂,你不用说得这么详细的…… 束观耐着性子听着,没办法,木尧说话就是这种风格。 “而在传说中,曾经的第三元会,就是属于妖的时代,那时候在天地间生存的妖的数量,比我们人族还多。不过到了现在,天地间却是很难再孕育新的妖族了。” “至于我们的大师兄,在我们栖霞观已经很多年了,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师兄……” ……木师兄真的好啰嗦啊,这一刻束观真的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也对当初桑立人的那种不耐,更加感同身受了一些。 “他时我们的大师兄,也是师傅的大师兄,同样还是师祖的大师兄……” 只是紧接着,束观就知道自己错怪木尧了,这一次木尧说的还真不是废话。 “大师兄的来历颇为神秘,我不清楚,师傅也不清楚,好像是我们善已观的初代祖师收留进观内的,然后他就成了善已观每一代弟子共同的大师兄。” “善已观,有过很多位观主,但永远只有他这一位大师兄!” 束观的眼中闪过了恍然之色,难怪刚才木尧对那头金丝猿猴的尊敬,远远超过了正常师兄弟之间的程度。 “那么大师兄是不是很厉害?” 然后束观又好奇地问道。 这样一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妖族,实力很强大可怕! “我不知道。” 木尧却是摇了摇头道: “我们这一代的弟子,从来没见过大师兄出手,又或者展露什么道法神通,大师兄的状态也很一直很奇怪,平常的时候,他的智识和常人无异,但是每隔几十年,大师兄就会变得和普通猿猴一样浑浑噩噩,然后持续几年甚至十几年才会恢复过来。” 说话之间,两人再次来到了山崖之旁。 束观知道木尧这是带自己去见李至霞,于是迈步朝山崖的台阶上走去。 “束师弟,不用上去了。” 木尧微笑着对他说道。 “转过这片山崖,师傅在崖后等着你。” 束观啊了一声,接着朝木尧行礼道: “谢过木师兄。” 礼罢,束观转身朝前方走去,转过了山崖。 在山崖之后,原来又有一片广阔的翠绿草地,草地之中,有一座茅舍。 茅舍之前,站立着一位紫袍中年道士,负手而立。 束观大步走到了那位紫袍道士身前。 “束观见过师傅。” 第十一章 被雷劈了 李至霞望着束观,神情严肃而又刻板。 当然,束观现在已经有些了解李至霞这个人了,知道师傅并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而是天生就长了这样一张高冷的脸。 李至霞沉吟了一下,接着说了一句话。 “你是为师收的第八位弟子。” 束观猛然怔了一下。 怎么会是第八位? 木师兄不是说师傅座下只有七名弟子吗?而且那位大师兄情况特殊,应该不算是师傅收的弟子。 “其中有两人,已经死了。” 然后只听李至霞又说了一句。 紫袍中年道士的眼中,闪过了一缕缅怀痛楚之色。 束观的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但是他不敢问以前的那两位师兄又或者是师姐,是怎么死的。 “所以在你正式入门之前,为师要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决定成为名修行者了吗?” “这个问题,以前的每一名弟子入门之前,我都会问他们一次,如果要反悔,现在你就可以离开。” 束观立马张嘴想要说话,李至霞却挥了挥手止住了他。 “你先不要回答,等我说完那些事情之后,你再做决定。” “你这几天在山下,应该已经对山下那个凡尘世界的历史,有过一些了解了。” 束观连忙点头称是。 “那么接下来为师说的那些话,你要仔细听清了。” 束观露出了认真凝听的神情,他知道接下来,他将听到关于这个世界另外一种真相。 而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而李至霞也开始继续述说。 “山下世界,以王朝纪年,但在我们山上修行人之中,从天地初始之际,将每一个时代,称为一个元会。” “而每一个元会的时间,持续几万年或者数千年不等。” “而第一元会至第三元会,被统称为洪荒时代,关于那个时代的事情,现在已经根本没人知道了,就算在一些极为古老的典籍中,也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让人只能得窥那个时代的一鳞半爪。” “关于第一元会至第三元会,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个时代生活着许多强大至极的生灵,他们拥有的力量,就算是真正的仙人,也根本难以企及。” “真正的仙人?难道师傅这样还不算真正仙人?” 束观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至霞不是木尧,不会像木尧那样只要一开口,就会把所有事情巨细无遗地都跟你说清楚。 “为师哪里算什么真正的仙人,其实为师的道行境界,连真人都还算不上,在我们道门中,只有元婴境的修行者,方可称为真人,而为师距离那元婴境,其实差上一些。” 李至霞摇了摇头道。 束观不禁想起了当初第一次来善已观时,桑立人说他师傅的道号是至霞真人,却被李至霞狠狠瞪了一眼。 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啊! “这些修行上的境界的事情,等你真正开始修行之后,为师再与你细说。” “而在洪荒时代之后的第四元会,又被称为封神时代,在这个时代,原先洪荒时代中遗留下来的那些强大的生灵,为了各自的利益,爆发了一场场大战,这些争斗持续了大概三千年左右,无数洪荒时代的生灵因此而陨落,最终剩下的那些强大生灵不得不选择妥协,然后共同创立了天庭,统御三界。” “接着是第五元会,天庭时代,第五元会持续的时间,是在两万年左右,另外要说一下的是,人间的大华天朝,就是在天庭时代末期出现的,受天庭敕封,代天庭管理凡人世界。” “到了第六元会,天庭渐渐衰落,对三界的统御也大不如前,天地间的仙人少了许多拘束,在人间屡显仙迹,而且这个元会中的仙人,往往个性恣意张扬,活的潇洒自在,所以第六元会,又被称为众仙时代,这个时代的时间,是七千年左右,直至天庭彻底覆灭。” “然后就是第七元会了,也就是我们如今身处的时代,至今已经有三千余年,而自天庭覆没之后,天地间的仙人也渐渐凋零消失,而这近千年来,据为师所知,天地间再没人能修成真正的天仙之境,就算是踏足陆地神仙的,也是寥寥无几。”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至霞略略停了一下。 而在刚才他说话的时候,束观听得目光连闪,心绪激荡。 封神时代?天庭? 这些名称跟他穿越之前的华夏许多神话传说有些相似之处。 当然,这个世界的天庭是确实存在的,而不是什么神话,跟华夏的那些神话故事,肯定也不是同一回事。 不过束观一直忍着没有打断李至霞的讲述,而此时看师傅停了下来,束观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提问了。 “师傅,那么强大的天庭,是怎么会覆灭的呢?” 然后束观首先问出了这个最让他疑惑的问题。 李至霞沉声说道: “其实关于第四,第五,第六元会的事情,观中的道藏阁内,还是有一些典籍中有记载的,虽然不是很多,但大致能让你清楚那三个元会是什么样的时代,这些典籍你以后可以慢慢去看。” “至于天庭为什么会覆灭,为师也不清楚,观内的典籍中没有记载,为师少年之时,也曾这样问过师傅,你的师祖也不知道,这本来就是众仙时代留下来的最大的一个秘密。” “但是为师猜想,总归是和修行越来越难这件事情有关。” “在第七元会开始的时候,还偶有修行者可以成为真正的天仙,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千年之前前,连晋升陆地神仙之境都不大可能了,而且本来可以长生不死的天仙,自第六元会开始,寿元就开始大幅减少,是以天地间的仙人才会逐渐凋零,到了第七元会,已是几乎难觅真正的仙迹了。” “那为什么修行会越来越难,是不是天地间的灵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了?” 前世看过很多末法时代网文的束观,很是想当然地问了这么一句。 而且前些日子听着李至霞和木尧之间的交谈,什么七灵草功效大不如前,什么现在的仙人都飞不了了,什么神龙已经绝迹之类的话,当时束观就想着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一个末法时代,所以此时才会这么问。 李至霞却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天地间的灵气怎么会变稀薄?为师修行一百五十余年,从来没有感觉天地间的灵气变少过,引气入体之时,身周的灵气浓郁程度,和一百五十年前并无区别。” “而为师的师傅,师祖,修行时间比为师更长久,也从来没听他们说过有灵气流失变少之感。” 这下轮到束观瞠目结舌。 原来自己原先的猜想全错了。 没有灵气流失?这不是末法时代? 那为什么会修行越来越难了呢? “师傅,那为什么修行会越来越难了?” 不懂就问,这是一个穿越者必须具备的素养。 “为师不知道。” 李至霞第三次摇了摇头。 束观有些无语,刚才师傅说了很多事情,但好像又什么都没说。 因为在最关键的一些问题上,李至霞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 但自己这个师傅,传道授业先不说,但在解惑这件事情上,却已经成功让自己越来越迷惑了。 就在束观这么想着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天上响起一声惊雷,然后劈下一道闪电,就落在束观的头顶之上。 第十二章 天庭之卫(明日上架) 束观身周的三丈之处的青草,顿时化为了枯黄的碎末,同时黑土从草根下被炸翻了出来,泥土飞溅,散落满地都是,就像一颗榴弹炮的跑弹,刚好落在了这里,炸出了一个深深的弹坑一般。 李至霞缓缓收回右收手掌,再次潇洒地负在身后。 “放心,为师肯定不会真的劈到你的。” 李至霞先是这么对束观说了一句。 语气依然那么刻板而高冷,束观没有从其中听出任何的歉意。 “刚才的这一雷,是为师所修五雷正法中的落雷术。” “按照道典上记载,若是一位天仙施展落雷术,足可让方圆里许地之内的一切都化为齑粉。而像为师这样胎动境的修行者,也能让落雷术的范围笼罩数十丈方圆。” “但是在五十年前,为师初入胎动境时,施展落雷术,却只能笼罩五丈之地,和道典上对此门法术的威力描述,相差极大。” “而如今五十年过去了,为师道行还是体内灵力的浓厚程度,都有所进益,距离元婴境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全力施展落雷术,却反倒只能及三丈之地了。” 说完之后,李至霞沉默了一下。 束观听懂了他的话,李至霞的意思是,他道法效果在不断地减弱,然后束观感到了无比地愕然。 接着李至霞继续说道: “这种情况当然不是只存在于为师一个人身上,也不是只有落雷术一门道法如此。” “这就是如今仙道衰落的原因,进阶越来越难,施展道法的效果也越来越弱,而这种情况,按照仙界流传下来的说法,这种情况其实从第四元会就已经开始了。” “那个时代的仙人,比起前面三个元会的生灵,实力已经大为逊色,就算是从洪荒时代存活到第四元会那些生灵,同样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在衰退。” “而第五元会的仙人,实力又比不上第四元会。” “至于到了如今,我们这些修行之人,或许比起普通凡人,还是要强大许多,但是两者之间的差距,再非以前那样的云泥之别。” “像你的四师兄,又或者五师兄,他们修的是炼器之术,卜卦之道,若是没有其他的斗战之法,却是比普通人也强不了多少。” “至于为什么天地间的长生之路,越来越难走,仙道越来越虚无缥缈,原因为师自然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至霞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话。 “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包括前三个元会活下来的那些强大生灵,包括曾经万仙云集的天庭,都找不到仙道衰落的真正原因。” “而为师说了这么多,就是要告诉你,如今的修行,已经无法长生,甚至在几十年后,可能你辛辛苦苦修行之后,却发现自己和普通人并没有太多的区别,还要忍受每天都在失去曾经拥有的力量的痛苦……以及要承担随时可能会走火入魔,丢失性命的危险。” “走火入魔?” 束观疑声轻呼了一句,他已经很多次从李至霞的口中听到这个词了,而且在神农架山脉躲了几百年的那个栖霞真人,就是走火入魔才叛离善已观的。 看来这走火入魔对于修行者来说,是很了不得的大事啊。 “不错,走火入魔,如今的修行跟以前相比,已经是越来越不安全,仙道缥缈,走火入魔之劫变得更容易发生。” “你知道为师这一代的师兄弟曾经有多少人吗?一共是十人,但是如今活下来的,加上为师也只有两个人了。” 李至霞的声音中,多了许多悲凉之意。 “而为师曾经的那些师兄弟,有三个人就是死于走火入魔,另外如今还在观内的齐师兄,也是因为走火入魔而变得修为全失。” 束观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本来已经猜到走火入魔对修行者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但是没有想到严重性到了这种程度。 十个人中,有四个最后都走火入魔了,这个比例已经是将近一半了。 “那么,我原来的那两位师兄,也是因为走火入魔而死得吗?” 束观涩声问道。 李中霞沉默良久,摇了摇头道: “不,他们是战死的。” “这就是为师将要告诉你的,属于我们善已观修行者的第二个危险之处。” “我们善已观,并不是普通的修行之所,观中弟子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天庭之卫!” “什么?天庭不是已经覆灭了吗?” 束观终于忍不住再次失声惊呼。 从不久前见到李至霞开始,他地的心神就不断遭受了一波又一波地冲击。 “你跟为师进来。” 李至霞没有立即解释,而是转身走进了身后的那座茅草屋之中。 刚才李至霞一直站在这座茅草屋之前跟束观说话。 山崖之后这片宽阔的草地之上,也只有这么一座茅草屋。 茅草屋小小的,看去里面站上两三个人都会很拥挤,门外的屋檐上,金黄色的干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李至霞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束观连忙迈步跟了进去。 当他跨进那扇小小的门口时,只觉眼前霍然换了另外一番天地。 这种感觉就跟他第一次走进善已观的那扇木门时的感觉是一样的。 你站在门外的时候,根本想象不到门后的景象居然会是那个样子的。 茅草屋从外面看去很小,好似只能站两三个人。 但是茅草屋里面却很大,就算上百人站在里面,也丝毫不会觉得拥挤。 这是一个四方形的空间,里面有很多人的塑像。 这些塑像都是身穿各种颜色道袍的道人,整齐地分列两边,而在中间则只有一个塑像。 那是一名身穿大红色道袍的道人塑像。 塑像栩栩如生,那道人看去三十许的年纪,面如冠玉,潇洒俊俏,嘴边露着一丝浪荡不羁地笑意,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抬头似望着远方天际,在他的背后还背着一柄长剑,剑柄斜斜自肩膀间探出。 此时李至霞正站在这大红道袍的道士塑像之前,神情肃穆地长施了一礼,接着转过身来,对束观说道: “这一位,就是我们善已观的立观祖师,纯阳仙人吕端阳。” “而这里,就是善已关的祖师阁。” 第十三章 七仙之盟 束观闻言,连忙也上前对着那红袍道人的塑像行礼。 虽然李至霞还没有正式收他成为善已观的弟子,但祖师爷不妨先拜一下。 “那些现在这位吕端阳祖师呢?也已经仙逝了吗?” 然后束观这么问了一句。 “不,端阳祖师并没有仙逝,如今依然尚在人间。” 束观的身子勐然僵了僵,然后只听李至霞继续说道: “这祖师阁中所立塑像,除了端阳祖师之外,另外还有两位前任观主依然还活着。” 这一刻,束观很是庆幸刚才自己对祖师爷的塑像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尊敬。 “好了,现在为师就要告诉你,我们善已观为什么会被创立,以及我们这些人身上,还担负着什么样的职责,为什么会被称为天庭之卫。” “这一切要从四千年前天庭覆灭说起。” “不管天庭原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但总归统御了天地众生数万年,让天地间一切皆有秩序。” “当初第四会元末期,那些强大的生灵为什么要建立天庭?就是因为天地间强者太强,弱者太弱,如果对强者不加约束,那么普通的凡人和其他生灵,终将全部被毁灭,而而只剩下仙人的话,这个天地同样也会灭亡。” “所以在天庭建立之后,最重要的一条天规,就是仙归仙,凡归凡。仙人不得随意插手凡间之事,也不得肆意伤害凡俗生灵,若敢违抗者,自有天庭出手将其镇压。” “而当天庭覆灭之后,原先的秩序崩溃了,在天庭刚覆灭的那些年,一切都变得混乱而无序,世间妖魔横行,失去了约束的仙人,也是率性而为,如果任由这种局面发展下去,这方天地中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毁灭。” “这种情况持续了上百年,在天地间的混乱越演越烈之际,终于有七位仙人站了出来。” “那七位仙人,是当时天地间最强大的仙人,其中好几位,还是曾经受过天庭敕封的正仙,七位仙人商议之后,都认为不能再让当时那种混乱的局面在持续下去了,所以他们七人联手,开始拨乱反正,用了数十年的时间,终于将局面暂时稳定了下来。” “而在那之后,七位仙人成立了一个七仙联盟,维持着修行界的秩序。” “七仙联盟的威权,自然无法和曾经的天庭相比,但是其中大部分仙人,都是曾经天庭的一员,所以这个七仙联盟倒也可以看做是天庭的延续,行使着当初天庭的一部分职责。” “而端阳祖师,就是那七位仙人中的一位,代表的是我们道门,端阳祖师一共在大华境内建立了三十六座道观,我们善已观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其他几位仙人也各有道统留下,比如在我们荆城,龟山之上有我们善已观,蛇山之上有岳澜书院,郢城的深巷之内有归元禅寺,这些都是七仙联盟的一分子。” “至于我们承担的责任,说多也很多,说简单也很简单,就是在世间执剑守卫一条天规。” “那条天规就是仙归仙,凡规凡。” “我们不插手凡间的任何事情,也不允许任何不属于凡间的力量,去扰乱凡间的一切。” “而这个责任,让我们这些天庭之卫,常年要和各种妖魔邪物,又或者走火入魔的曾经的伙伴战斗。” “为师这一代,共有十大弟子,走火入魔死了三个,在常年和各类妖魔邪修的战斗中,死了五个,如今还活着的只剩下两个人。” “而为师收的弟子,在近十年中也已经战死两人。” “所以,束观,为师再问你一次,修行之路充满坎坷,特别是我们善已观弟子,一旦正式入观,以后将要面临数不清的危险,你在知道了这些之后,还愿意走上这跳修行之路吗?” 站在吕端阳祖师的塑像之前,李至霞平静地看着束观,等待着束观的决定。 束观低头看着脚尖,沉默了许久。 原来,修行和他原来想的并不是同一回事,成仙也不是逍遥自在。 那么自己还要去成为一名修行者吗? 还是说现在就回去,靠着自己穿越者在某些方面的优势,在这个世界中应该也可以活得很不错。 只是…… 束观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那是那个怪梦中的某一个画面。 老瘸子站在一片桃叶之上,冷冷地看着他。 束观的脑子突然变得无比清醒。 他又想到了这次桃源村的人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荆城。 自己离开和被迫离开,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在那些可怕的化石怪物之前,桃源村的普通人毫无抵抗之力。 是啊,这个世界是有超越普通人的力量存在的,而且听刚才师傅所言,这隐藏在普通人中的妖魔邪物,数量好像还不少。 那么如果有一天,自己遇上那些妖魔邪物呢,自己现在好像比普通人强大一些,但谁能肯定面对那些妖魔邪物的时候就不会受伤害? 而且像王大虎,张丫蛋那些桃源村民可都只是普通人,如果遇到了那些妖魔邪物又该怎么办? 束观的心中顿时做出了决定。 这终究并不是一个只有普通人的世界,而不知道哪一天,让你无可抵抗的危险就会降临在你的头上。 现在既然有得选,那么就要选择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然后束观抬起了头,坚定地对李至霞说道: “我愿意。” 这个答桉,和当初李至霞在山谷中问他的答桉是一样的。 李至霞那种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当然,这丝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李至霞的面容恢复了一贯的严肃和刻板。 他指了指吕端阳祖师的塑像,对束观说道: “那么,拜过祖师爷,此后你就是善已观的正式弟子了。” 想着这位吕端阳祖师,可是尚在人间的,束观恭敬地上前一步,跪了下来。 身后,响起了李至霞肃穆的声音。 “吕祖在上,今日吕祖嫡传第二十一代弟子李至霞,收束观为嫡传第二十二代弟子,请吕祖鉴证。” “此后,长生仙途师徒携手而行,互不相负,仗剑共守人间。” 第十四章 十二条道途 拜过了吕端阳祖师爷,然后又朝李至霞拜了三拜之后,束观缓缓站起身来。 起身的时候,束观心中闪过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自己从现在开始,就是一名道士了? 那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娶妻生子?还能不能喝酒吃肉?是不是要遵守一大堆清规戒律? 在印象中,华夏的道士好像比和尚的戒律要少很多,但是这个世界是不是这样,他就不知道了。 当然,这些事情他现在也不好意思直接问李至霞。 “师傅,那接下来该做什么?” 最后束观还是很老实地问了一个很老实的问题。 李至霞看了他一眼。 虽然此刻李至霞的面色依然很严肃,但束观总感觉师傅好像是在笑。 “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进行择袍之礼,然后你就会拥有一件属于你的颜色的道袍。” 束观当即就想起了第一次进善已观的时候,看到的每个人的道袍颜色都不同,而今天木师兄带着他去拜见其他的师兄师妹的时候,同样人人所穿的道袍颜色也都不同。 于是束观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该选什么颜色的道袍呢? 其实自己蛮喜欢白色的,一袭白袍的话,看去肯定是潇洒飘逸,才真正算是有点仙人的味道吗? ……不过,好像六师兄桑立人已经穿白色的了,撞衫可就没什么意思了,还是换一种。 该选什么颜色的道袍好呢? 嗯,自己现在的皮肤这么白,应该选深色一点道袍,才能把人衬托地更精神。 红色倒是最衬的,但三师姐已经穿了。 紫色显得高贵,不过师傅已经穿了。 黑色,嗯,木师兄穿了。 那就蓝色的,上辈子自己也蛮喜欢蓝色的。 “师傅,那我选蓝色道袍。” 接着束观兴致勃勃地对李至霞说道。 李至霞澹澹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 “不是你自己选的。” 原来是师傅给自己选的吗? 束观有些失望。 “师傅,我比较喜欢蓝色……”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提示了一下李至霞。 “也不是为师给你选的,你该穿什么颜色的道袍,是端阳祖师帮你选的。” 然后李至霞说了这么一句。 束观呆了呆,接着霍然回首望向了那个站立在屋子中间的大红袍道人塑像。 虽然刚才师傅说过,吕端阳祖师依然活在人间,但束观下意识地总觉得这位祖师爷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但没想到连自己一个小小的刚入门的弟子,连穿什么颜色的道袍都要他老人家来选吗? 看到束观的神情,李至霞哑然失笑道: “你别多想,端阳祖师虽然偶有道旨会降临我们善已观,但怎么可能会亲临此地来给你选道袍。” “你跟为师来。” 说着李至霞绕过吕端阳祖师的塑像,朝着这宽阔的屋子的另一边走去。 “我们道门的择袍之礼,真正选择的其实不是道袍的颜色,而是你以后将要修行的道法,以及让你确定你自己的道心究竟是什么。” “我们道门,向有道途三千,法门万数的说法,但是就算是在仙道尚且鼎盛的第四元会,也很难有人可以同修数种大道,遑论将万法集于一身。” “而到了如今,能够得窥一条大道的门径,已然就是万幸。” “事实上,三千道途,如今的天地中,大部分都已经无法触碰,任你天赋再高,也已经抓不住那些天道的真意,彻底无法修行了。” “当年端阳祖师创立三十六座道观,收集整理了十二条如今的天地中,尚可以隐约触摸到其间真意的修道路途,留在了三十六座道观之中。” “这十二条道途,分别是阴阳,雷,风,金,木,水,火,土,剑,卦,器,丹鼎。其中有阴阳这样的天地大道,也有五行风雷这样的自然之道,亦有剑,器,卦,丹鼎这样由术及道的修行道途。” “不过不管是大道还是小道,对于如今的修行者已经没有区别,终归所有的修行者,都已经只能在门槛处徘回,再难登堂入室,其实很多时候,那些小道更容易让人迈进门槛,而且……也更不容易走火入魔。” 李至霞说到这里的时候,语声微微一顿,脚步也是微微一顿,他看着旁边一位道人塑像,轻叹了口气道: “我们善已观还活着的那两位前任观主,一位修的是丹鼎,一个修的是炼器。” 而李至霞停下脚步的时候,束观自然地顺着他的目光往旁边看去,却见让李至霞停下脚步的,是一位胖乎乎的老道士的塑像。 老道士身穿青色道袍,脸上挂着一个乐呵呵的笑容,让人见之颇为心喜。 “他是善已观第十九代观主流霞真人,也是我的师祖,五年前还回过观里,师祖修的是丹鼎道。” 李至霞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像是自语,又像是在跟束观解说。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去。 束观连忙跟上,只是心中莫名闪过了一个念头,刚才师傅刚才说的十二条道途中,那雷法之道好像排第二,那是不是说走火入魔的风险,也是仅次于那什么阴阳大道? 而前方李至霞已经停下了脚步。 束观这才发现,这间茅草屋内,还有另外一扇门,那是一扇石门,石门上自上而下刻着六个字: “仙归仙,凡归凡。” 字迹龙飞凤舞,笔锋凌厉。 这就是那条最重要的天条? 束观心中如此想着。 “此门名叫初始门,代表着观中每一位弟子道途的起始,门后有一静室,室中有一本端阳祖师留下的慧眼天书,你去翻完那本慧眼天书,天书会确认你的天赋心性,帮你选择最适合走的道途。” “翻完天书之后,你的身前会出现一条通道,其实里面一共有十二条通道,但只会出现最适合那一条通道,你走进去,最后就能知道你该穿什么颜色的道袍了。” “好了,束观,进去。” “遵命,师傅。” 站在石门之前,束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石门,迈步走了进去。 自己到底适合什么道途呢? 这一刻束观也是无比好奇和期待。 第十五章 被删掉的记忆 石门之后,是一间三丈见方的石室。 束观迈进石室之后,身后的石门就缓缓自动合上了。 束观先是回头看了一眼。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这一眼,或者是因为迈出了这一步,自己就要走上了一条和以往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更像是在跟过去的那个自己道别。 然后他看到石门缓缓合上之际,师傅也正在门外静静看着自己,见到束观回头,师傅像是鼓励般地朝他点了点头。 只是在石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束观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他好像看到李至霞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缕黑色的东西。 此时束观也没有多想什么,转过头朝石室内看去,然后他就看见了师傅告诉他的那本什么慧眼天书。 其实真的很容易看见。 因为这石室中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石台,石台上放着一本书册。 束观走到了石台之前,低头仔细看想了那本书册。 这是一本看去很是古旧的书册,大约有三指来厚,书册封面已经微微泛黄,上面没有写任何字。 这就是天书? 看去和普通的书册没有任何区别嘛! 然后束观按照李至霞的交待,伸手朝石台上探去,准备开始翻阅这本天书。 然而就在束观的手指触碰到书册封面的那一瞬间,书册的封面之上,赫然浮现出了一只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 这只眼睛出现地太过突然和诡异,束观一惊闪电般收回了手掌。 书册封面上的那只眼睛缓缓合上,然后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倒是真的有点天书的意思了。 慧眼天书,原来还真的有一只眼睛。 束观定了定神,接着再次将手伸向了那册天书,当他手指碰到那册天书时,封面上的那只眼睛再次出现了。 这次束观没有再惊慌,仔细地看了一下那只眼睛。 那是一只圆熘熘的大眼睛,紫色的眼童,眼童的周围弥漫着澹白色的雾气。 束观看着那只眼睛。 眼睛也正盯着他,目光中似乎还有一点好奇和探究,缓缓扫过了他的全身。 这只眼睛,好像有自己的意识…… 束观心中微微一动。 而下一刻,他的身上突然升起一中怪异的感觉,接着手臂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般地,翻开了天书。 入目处,是一面空白的书页,还是一个字都没有。 就在束观有些疑惑之时,他的脑中却闪过了一副画面。 那是今日清晨时分,他背着一个竹箱,独自走在山道上,前方有一位黑袍圆脸青年道士,正微笑而立等待着他。 这好像是今日自己上山时的景象,只是自己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回忆起这幕场景。 束观勐然一怔。 紧接着,更奇怪甚至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眼前那本天书空白的纸页之上,缓缓凭空勾勒出了一副图画,仿佛有一看不见的笔,正在做画一般。 而所画的是一个身背竹箱的少年,正独自走在山道上,山道上方,有一位黑袍圆脸青年道士,微笑看着那少年。 这赫然正是束观刚才脑中闪过的画面。 现在却出现在了天书的纸页上。 一时间,束观陷入了极度错愕又有些慌乱的情绪中,而他的手掌依然不受他自己控制,缓缓缓缓翻开了天书的第二页。 依然是空白的书页。 同时束观的脑中再次闪过了一幕景象,他的意识此刻也像不再受自己控制一般。 而此时束观脑中闪过的,是三天之前,他和一个额头高阔,眉毛稀疏的中年男子,在一家早点铺中,面对面数着铜板的画面。 天书的纸页上,缓缓地再次勾勒出了这幅画面。 好像自己脑中所想的,都会出现在这本天书中? 束观隐隐地明白了些什么。 而接下来,他不由自主地一页接一页地翻着那本天书,而脑中闪过一幕幕他以前经历过的景象。 这种情形,就像是他的记忆正在被强行回放,供这本天书翻阅一般。 原来……不是自己翻看天书,而是天书在翻看自己…… 束观一边不由自主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往经历,一边心中升起了一丝明悟。 接着他突然有些恐惧。 那就是如果自己回忆起前世的事情,被天书发现自己穿越者的身份,那会发生什么? 束观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而他地记忆依然不受控制地宛如电影回放般倒流着。 ……带着村子里的人爬上了悬崖…… ……在地宫中看着那个栖霞真人的尸骸…… ……第一次走进善已观…… ……开着直升机飞出了桃源村…… ……为了救韩彪,被石巨人狠狠踩在了脚下…… ……从墙壁上取下牛角巨弓,准备去为张叔张婶复仇…… ……抬头看着天空,两架直升机从山谷外飞了进来…… ……看着水中的倒影,第一次发现脸上的麻子好像少了…… 天书一页接一页地被翻开,脑中的回忆一帧帧的出现在天书之上。 某一刻,束观的脑中浮现出了老瘸子的面容。 而在天书的纸页上,一个瞎眼瘸腿的老人,也正慢慢被勾勒出来。 然而就在此时,束观脑中的回忆,蓦然跳了一下,就像电影播放时突然卡顿了一下,接着跳过了一段剧情,直接变成了另一幕景象,或者说,有一段画面像是被404了。 而天书之上,原本已经勾勒了一半的瞎眼瘸腿的老人,也同时消失了,被束观脑中新的回忆景象取代。 回忆继续倒流。 最后是一个长满脓疮的小童,躺在木盆中,顺着溪水漂流而下,然后一双苍老的手伸了过来…… 束观脑中的画面到此戈然而止。 原先不受控制的意识,仿佛突然恢复了正常,束观低头看去,那本天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合上了,静静地躺在石台之上。 束观大汗淋漓地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发现而过于紧张,还是这种强制被观看记忆的经历本身就极为耗费体力,此时束观体内涌起一股虚脱感。 只是在庆幸终于没有回忆起前世之余,束观又难免有些疑惑。 因为他刚才的回忆中,没有老瘸子。 在他这一世十八年的生命中,老瘸子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但是被翻看得记忆中,老瘸子却没有出现,关于老瘸子的一切,像是都被删除了一般。 当然,只是展示给天书看的记忆中被删除了,而不是说束观自己本身遗忘了老瘸子。 缓了缓神,束观将手从那本慧眼天书上移开。 而在对面的石壁上,蓦然凭空出现了一扇门口。 束观抬眼望去,看来是属于自己的通道出现了。 接着束观正准备迈步朝那通道门口走去,只是紧接着,他又愕然顿住了脚步。 因为在那通道门之旁,有出现了一个门口,接着是第三个门口,第四个门口……最终,对面的墙壁上,一共出现了十二座门口。 束观呆立原地,脑子有些凌乱。 师傅不是说过,在看完天书之后,只会出现一条最适合自己的道途吗? 那么现在这十二个门口是什么意思? 还有,自己又该走那条通道? 第十六章 灰袍之道 十二座门口,静静地立在墙壁之中。 每一扇门口,都有一条通道,而这条通道,就代表着束观今后的道途。 束观的视线从那些门口上扫过,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只是却看不出任何区别。 十二座石门,看去完全一模一样。 一点提示都不给吗? 束观有些失望地想着,就算你用不同的颜色区分一下也好啊,那样至少有了猜测的余地。 而现在的情形,完全就是一个开盲盒游戏了,不过比开盲盒要好一点的就是,无如如何最后总归会有奖品。 束观苦笑了一下,接着迈步朝前方走去,走进了某一扇门口中。 他甚至都没有去注意自己走进的是第几扇门口,反正都一样啦,而且师傅也说过,现在的世界,不管是大道小道,甚或是旁门之道,其实都已经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总之,不要撞衫就好。 进门之前,束观如此滴咕了一句。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堪堪只容一人通行,束观往前走去,通道并不长,他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尽头处还是一座石门,门口之前飘着一件道袍,以及一个道冠。 灰色的道袍,灰色的道冠。 束观微微有点失望,不是他期望的蓝色,而且他也不喜欢灰色。 此时唯一可以安慰一下自己的,就是幸好没有出现绿色的道袍道冠了。 束观上前一步,朝漂浮在空中的那袭道袍伸出了手,道袍和道冠就自动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一股柔软,光滑而冰凉的触感自手上传来,束观仔细看了一下,好像是用丝织成的,以前倒是没有注意师傅和其他师兄师姐身上穿的道袍,远远看去也是很平常,此时自己拿在手中,却是发现不像普通的衣物。 束观将道袍披在了身上,回忆着师傅他们穿道袍的模样将其穿好,再戴上了道冠,然后推开面前的石门,走了出去。 只觉眼前微微一花,束观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草地上,身后是那座小小的茅草屋,而李至霞就站在前方不远处,似乎早就在这里等着他出来了。 当束观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李至霞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道袍之上。 下一刻,李至霞的神情变得极为古怪,那是一种意料之外的错愕。 束观突然想起刚才在祖师阁内,石门关上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下意识地朝李至霞的眼睛看了一下,却见李至霞此时的眼中除了充满意外和惊讶之外,眼神清澈,并没有任何异常。 看来当时确实是自己眼花了。 束观如此想着,接着指了指身上的灰色道袍,好奇地问李至霞道: “师傅,这道袍表示我可以修什么道?” 李至霞似乎还在惊讶和意外的情绪之中,并没有直接回答束观的提问,而是依然沉默了良久,方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是近千年来,吕祖一脉,天下三十六座道观之中,唯一的一名灰袍道士!” 束观顿时吓了一跳。 这看去毫不起眼的灰色,是这么稀罕的吗? 当然,稀罕这个词代表的并一定是好事。 有可能是珍贵,也有可能是太冷门没人要。 所以自己到底选了一条什么样的道途? 然后只听李至霞问了他一个问题。 “老七,你知道黑与白混在一起,会变成什么颜色吗?” 这我还真知道。 “灰色。” 束观立马回答道。 “不错,黑白相混,变幻成灰。” 李至霞深深地注视着束观,一字一顿地道: “黑为阴,白为阳,阴阳交构,自成造化之功。老七,那本慧眼天书之内,留有吕祖的一缕神念,而吕祖为你选的,是阴阳大道!” 阴阳大道? 那十二条道途之中,唯一的大道之途? 束观勐然一怔。 不过,这好像并不是吕祖给我选的,而是我自己随便选的…… 一时间,束观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走运还是不走运了。 ……是啊,不知道老七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李至霞的心中,此时也是叹了口气。 如果是在仙道昌盛的时代,老七能够修行阴阳大道,自然极为幸运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仙道的绝世天才了。 但是在如今的时代,却不知是祸是福了。 大道之途,艰难程度比其他道途要难走许多,走火入魔的风险,更是要多上三四成。 不过,李至霞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接着他心中一动,对束观说道: “其实据说吕祖当年修的,也是阴阳大道。” “咦,那吕祖不是穿的红色道袍吗?” 束观意外地问道。 李至霞沉默了一下,不久之后幽幽地低声说了一句。 “吕祖只是喜欢穿红色的。” 这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桉啊。 束观也不禁沉默了一下。 是啊,人家是祖师爷,这十二条道途都是人家安排的,他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不过,吕祖除了主修阴阳大道之外,在剑道上的成就也是极为不凡的,据说吕祖当年在天庭中,也是赫赫有名的战仙。” 李至霞又是这么低声说了一句,接着脸色恢复肃然,对束观挥了挥手道: “好了,老七你既然明了以后的道途,那么等会让你木师兄带你先去道藏阁,领取属于阴阳大道的修行法门,当初吕祖在三十座道观之中,都留下了那十二条道途的筑基法门,你先去拿出来。” “明日,为师正式开始给你讲道!” “谢过师傅。” 束观恭恭敬敬地对李至霞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朝山崖那边走去。 转过山崖,却发现木尧依然站在刚才送别他的地方。 见到束观从山崖后走出,身穿黑袍的圆脸青年道士,脸上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七师弟,看来你已经玩成了择道之礼了。” 说话之间,木尧的目光落在了束观的身上,下一刻,圆脸青年道士情不自禁地失声惊呼了一句。 “灰袍?” 而在远处,湖泊的对面,那头金丝猿猴放下了猴掌中的四脚蛇,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 然后一双通红的猴眼中,闪过某种颇为意外的迷惑之色。 下一刻,这位善已观的大师兄,猴嘴一咧,露出了一个笑容,说了两个字: “错了。” 第十七章 半边楼 木尧领着束观再次朝山崖上方走去,这是束观今天第三次走这条山径了,所以他并没有再跟在木尧的身后,而是和二师兄并肩而行。 木尧一边走,一边不时扭头看一眼束观,眼神中依然残留着许多不可置信。 “木师兄,你看什么。” “哦,没什么……对了,师弟,你知道我们善已观的吕端阳祖师,以前修得是……” “木师兄,这件事情刚才师傅已经跟我说过了。” “哦。” 现在已经是善已观的正式弟子了,束观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地拒绝一下木师兄的唠叨,因为以后肯定要和木师兄朝夕相处,必须要有适当的相处方式。 只是没走几步,木尧又开始说话了。 “七师弟,道藏阁在山崖的最顶处,不如这一路上,先帮你挑一处居所。” 木尧指着山径旁那些错落有致的楼阁,笑着对束观说道: “这些楼阁都是观中弟子的住所,如今大半都是空置着的,七师弟你自己看看喜欢住哪一栋。” “不过那一栋,是三师妹的,还有那一栋,是六师弟的。” 边行边说之间,木尧指点着那些楼阁是一已经有人住的,那些是空闲着的。 束观倒是很认真地挑选着,这是选以后不知多少年都要住着的宿舍,必须要慎重一点。 其间经过了那棵长在山崖上的老松,五师兄安子春依然坐在老松之下,不过石桌之上多了一壶酒,一边独酌,一边独奕,自得其乐,很是逍遥。 然后木尧和束观两人从他身前经过,束观热情地招呼了一声。 “五师兄好。” 安子春抬起头来,看见了束观身上的那袭灰色道袍,“啪”地一声,手中的棋子掉落在了棋盘之上,呆呆地长大了嘴。 等到木尧和束观转过前方的一面崖壁,身影消失不见,安子春方才回过神来,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棋盘,哈哈一笑。 “落子无悔。” 风流倜傥,充满成熟男子魅力的黄袍道士,拿起石桌上的酒壶,仰头一饮而尽。 转过一片山崖,视线霍然开朗,有一栋小楼,矗立在一块奇大的探出山崖的巨岩之上,但岩石终究还是容不下一座楼阁,所以那座楼阁建的有些奇特,像是只有半边。 但束观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 一座半边楼,临风出崖立。 束观指着那座半边楼问道: “木师兄,这里有人住吗?” 本来兴致勃勃帮束观介绍着的木尧,此刻却突然沉默了一下。 “没有。” “木师兄,那我以后就住这里。” 束观开心地笑了一下,将背上的竹箱取下,放在了那栋半边楼的门前,准备等去完道藏阁之后再回来这里收拾。 木尧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 当束观转过身的时候,木尧犹豫了一下道: “七师弟,前面还有几栋风景极为不错楼阁,你不再看一下吗。” “不用了,这里就很好。” 束观灿烂一笑,他不需要更好,只要自己合眼喜欢就好。 不过,束观还是马上察觉到了木尧情绪的异常。 “怎么了,木师兄,这栋楼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只是以前这里是翟师兄住的,刚才师兄只是睹物思人罢了,如果七师弟真的喜欢,那以后就住这里。” 木尧强笑了一下道。 翟师兄? 善已观中只有一位大师兄,又还有谁能让木尧称为师兄? 但束观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是师傅以前的那两位弟子之一吗??” “是的。” 然后一路之上,木尧变得有些沉默,束观本来想问问以前那两位战死的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但看到木尧低落的情绪,终究还是没有问。 不久之后,两人就登上了崖顶。 崖顶之上,有两栋楼阁。 木尧先是指了指左边那栋立在悬崖边缘的两层小楼对束观道: “那就是师傅平日的清修之所。” 说完之后他领着束观朝崖顶的另一边走去。 另外一边的那栋楼阁,其实也可以说是两栋,因为那是两栋相似的楼阁中间用廊桥连在了一起。 “一座是藏宝阁,里面放的是观中的法宝法器,一座是道藏阁,放的是当初端阳祖师留下的十二条道途的入门修行之法,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这四千年来我们善已观自己收集的一些修行法门道术,另外还有不少秘事典籍,七师弟以后修行之余,可以自己来阁中翻阅一下那些典籍。” 木尧边走边介绍道,很快两人就来到了那两栋相连的楼阁之前。 而在那两栋楼阁相连的廊桥之下,放着一张竹躺椅,上面躺着一个老人。 老人没有穿道袍,只是穿着一袭普通的长褂,头上只剩几缕稀疏的花白头发,脸上堆满了松弛的皱纹,闭着眼睛躺在哪里晒太阳。 这真是一个很老的老人,属于那种你看到之后,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疑问,这个人明明已经老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会活着? 而木尧则是走到了那位老人的身前,恭敬地唤了一声。 “齐师伯。” 老人没有动静,依然躺在那里,木尧也没有再出声,只是安静地站着等待。 大约过了几十秒的时间,那被木尧称为齐师伯的老人,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耷拉着眼皮看了一下木尧,浑浊的老眼中没有丝毫神采。 “什么事?要翻阅里面的典籍你自己进去就是,要拿法宝你也知道都放在哪里的。” 老人的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 “齐师伯,这位是观里新来七师弟,束观,七师弟刚刚完成择道,受师傅之命来领取他的入门功法,那十二条道途的入门之法,却是只有齐师伯才能取出。” 木尧耐心地说道。 那老人这才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束观,,下一刻,他直接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虽然动作有些迟缓和吃力,但还是可以看出,此时这老人心情的急迫。 “怎么会是灰袍!” 依然嘶哑的声音中,带上了许多惊讶和激动。 然后老人用浑浊的老眼,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束观,茫然地喃喃自语了一句。 “吕祖终于找到他的传人了吗?” 第十八章 九转纯阳功 老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喉咙间发出破败风箱般的声音,然后慢慢平复下来。 接着他从躺椅上起身,再次看了束观一眼之后,转身脚步蹒跚地走进了右面的那栋楼阁。 “齐师伯以前走火入魔过,幸亏他当机立断,立马散掉自己所有修为,这才得以留下一命,而且因为以前有过一次奇遇,所以他地寿元比较久,一直活到了现在,已经超过两百岁了。” 见那老人走进了道藏阁之后,木尧低声跟束观解释道: “不过或许也是曾经走火入魔,所以齐师伯的脾气一直有点怪,七师弟以后你多忍忍就行了。” 束观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再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那个老人再次蹒跚着脚步从道藏阁内出来了,手中捧着一本薄薄的绢册,神情无比郑重。 “怎么只有一册?” 木尧却是微微一怔,接着低声惊呼了一句。 要知道当初他的入门筑基之法,可是足有三种的。 那齐师伯怪眼一翻,略带嘲讽地说道: “老二你以为是你修的那垃圾道法?数量多就好?这可是当年吕祖自己亲修的大道之功。” 然后齐师伯用双手将那本绢册交给了束观。 “小子,好好练。” 老人看着束观如此说了一句。 “多谢齐师伯。” 束观接过那本绢册,低头看去,只见那绢册的封面之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九转纯阳功。 …… 束观和木尧从崖顶下来,回到了那栋半边楼之前。 “七师弟,今夜先好好休息,等明日开始,师傅就会教你如何真正修行了。” 说完之后,木尧就转身准备离去。 “木师兄,还请等等。” 束观却是突然叫住了木尧。 木尧不解地回身,束观已经长揖到地。 “束观多谢木师兄。” 木尧有些迷惑,不知道束师弟突然谢自己什么。 束观直起身子,朝木尧微微一笑。 要谢的,太多了! …… 拖着竹箱,推门走进自己以后的新居,束观先是在半边楼内转了一圈。 这栋楼阁分为三层,下面是会客厅,杂物间之类,中间是打坐修行的静室,最上面则是卧房,向着悬崖外的那一面则是完全通透的窗户,还有一个很大的露台,站在露台之上,就能看见下方的湖泊草地,风景极佳。 束观非常满意,然后开始动手整理,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里面自然落满了灰尘,束观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方才将整栋楼阁整理清扫干净。 然后有一名小道童,给他送来了被褥和晚饭。 善已观中,并不是只有他们师兄弟这些修行中人,还有一些干杂务的普通道士,都是由龟山顶上的太一观中派来的。 本来清扫房屋这种事情也可以让这些道童来干,但在桃源村当了十八年山民的束观,暂时还没这种习惯。 他习惯的是家里的一切都自己动手。 晚饭很简单,一盘青菜,一盘豆腐,还有一碗米饭。 今天先是一个个拜见各位师兄师姐,接着是那择道之礼,然后又搞了半天卫生,束观早已饥肠辘辘,虽然饭菜清澹,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很快吃完了。 想来这就是善已观日常的饮食,束观没有任何在意的意思。 他喜欢美食,但并不是非此不可。 吃过晚饭,已是夜间,束观从竹箱内翻出了老瘸子留下的旱烟杆,还有一包老瘸子亲手制的烟丝,然后找了一把椅子,坐到了露台上,点上旱烟,默默看着外面的夜景。 隐约间可见山崖上还有几栋楼阁内依然亮着灯光,也不知哪极为师兄师姐还没有休息。 束观的房中也有灯,但没有电线,只需打个响指灯就会亮起来,这是四师兄邱旸的炼器之物,木尧都已经跟他解说过了,并且特意提醒了一下,如果电灯突然开始或明或暗的时候,千万不要去碰,最好立刻离开房间。 不过此时束观并没有开灯,就着天上明月和星光,听着不远处瀑布的水流声,静静抽着烟。 他想了很多事情,但都是信马由缰,浅尝则止,并未深思。 某一刻,束观收起烟杆,回到卧房,倒头睡去。 …… 第二天清晨,束观精神抖擞地怀揣那册九转纯阳功,来到了崖顶。 刚走到师傅所居的那栋楼阁前,里面就传出了李至霞的声音。 “进来。” 束观迈步走了进去,只见李至霞盘膝做在一个蒲团之上,静静地看着他。 在他的身前还有一个蒲团,束观进来之后,李至霞指了指他身前的蒲团道: “坐。” 束观上前学着李至霞的姿势,盘膝坐在了蒲团上,接着从怀中取出那册九转纯阳功,双手奉给李至霞。 “师傅,这是弟子昨日领的入门功法。” 李至霞接过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 “果然是吕祖所修的九转纯阳功,师傅也是久闻其名,今日方才得见。” 束观微微一怔,这意思是连师傅你也不会?那又怎么教我修炼。 似乎看出束观在疑惑什么,李至霞接着说道: “我们善已观的传承,很多时候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毕竟每个人天赋根性不同,师傅能修的,弟子不一定能修,弟子能修的,师傅不一定能修,就像为师修的是雷法之道,而你二师兄修的是五行之道中木道,你三师姐修的是剑道。” “当然,师傅等会给你详细讲解这册九转纯阳功中记载的行气修炼口诀,但是后面的修行,完全要靠你自己揣摩领悟。” ……原来基本要考自学…… 束观如此想着的时候,只听李只霞继续说道: “在教你九转纯阳功功诀之前,为师先跟你讲讲,何谓修道。” “所谓修道,求的是长生,只有体悟天道越深,让自己身与道合,才能获得永恒的生命。至于种种道术神通,不过是求长生之途上的衍生之物罢了,而非修道的根本。” “不过在修行之后,我辈中人终是会超凡脱俗,获得种种强大的力量,和普通凡人再不相同。” “至于强大的来源,一是在常年累月的修行中,引天地灵气入体浸润肉身,让我们修行之人的身体不断发生改变,不过因为所修功法的不同,这种改变也是因人而异,在以前的那些元会,有些专门淬炼肉身的功法,足以让修炼那些功法的修行者,光凭肉身就可以噼山倒海。” “但是真正让我们修行者,变得比普通人更加强大的,主要还是各种道术,道术的本质,乃是以体内的灵气为引,依靠各自所修之道的道意,引动天地间的灵气,做到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修行者的道行境界越高,领悟的道意越多,那么使出来的道术的威力自然更强。” 束观认真地倾听着,师傅李至霞现在说的,都是修行的常识,而对于他这样的修行新人来说,自然需要事先了解。 嗯,等于说“道”就是钥匙,撬动天地之间力量的钥匙。 束观倾听,思考,然后做出自己的领悟。 这个时候,李至霞微微一顿,接着问了束观一个问题。 “昨日你择道的时候,可曾明了自己的道心。” 道心? 什么道心? 束观有些茫然,昨天他那本慧眼天书翻看了半天自己的记忆,然后墙壁上就出现了十二座门口,除此之外,好像没再看到什么东西啊。 而李至霞则是继续说着。 “你自己的道心,自己明了就好,这无需告诉为师,但是你要记住,这道心是你以后仙途之上最重要的东西,求道之途,切不可忘了初心。” 这么重要吗? 可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道心是什么啊! “师傅,那如果忘了会怎么样?” 束观很关切地问道。 “走火入魔。” “这就是我们修行者走火入魔的真正原因。” “大道高淼难测,只有和我们自身的道心相合,才能真正成为自己的道,也才能驱动道的力量。” “而一旦忘了自己的道心,行违背自身之道的事情,那么就会走火入魔。” “普通人做了违心之事,或许只是自责,但修道之人做了违心之事,却往往就是走火入魔。” “只是修行路上,诱惑太多,特别是在掌握了远超常人的力量时候,很少有人能一直保持着初心,修道之人,十之四五难逃走火入魔之劫,老七,昨日为师说修行之路极其危险,其实为师还没有把话说透。” “修道之路上最大的危险,来自于自身,来自于漫漫仙途上,能不能一直坚守自己的道心。” “五百年前的栖霞师叔祖,当年为师的那些师兄弟,都是因为道心动摇,才最终走火入魔,身陨道消。” 原来如此,束观总算是明白走火入魔的真正意思了。 然后脸色微微发白,自己连自己道心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以后随时会走火入魔? 而这次来善已观拜师之前,束观就曾经疑惑过,为什么世界上隐藏着这么多的修行者,这个世界还没有被修行者搞的天下大乱,是不是有什么力量在约束着那些修行者。 现在束观终于明白是什么在约束了。 一个是像善已观这样原先天庭留下的力量。 还有一个就是修行者自己道心的力量,对走火入魔的恐惧,让大部分的修行者都不敢乱来。 比如像五师兄安子春那样的人物,凭借他的卜卦之术,如果到普通人的社会中,那些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但那样做可能就违背他最初的道心了。 随着李至霞的讲解,束观开始对修行者的世界慢慢有了越发清晰的了解。 最后,李至霞终于拿起了那册九转纯眼功,肃然对束观说道: “这门九转纯阳功,如果按照以前的品阶等级,是真正的天仙功法,既可淬体,又能蕴养灵气,以此筑基,足可让你的道基深厚到有成就天仙之境的机会,当然这是指在第七元会之前,才有这种机会。” “好了,为师现在开始正式帮你讲解这门功法的行功口诀。” 第十九章 修行是很简单的事 清晨时分,束观离开精神抖擞的离开半边楼,去找他师傅学道。 日暮时分,束观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半边楼。 学道真是个体力活啊! 这是他学了一天道之后最大的感受。 光是那样盘膝坐着坐一天,以他现在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师傅看去倒是若无其事,不过他已经当了一百五十多年的道士了,而自己才第一天,或许这就是区别。 而相比于体力而言,消耗更大的还是脑力。 一开始听那些修道常识还好,束观就当是在和师傅闲聊,但等到李至霞正式开始传授他九转纯阳功诀的时候,折磨就来了。 什么叫“精炁神”,什么叫“黄芽白雪”,什么叫“绛宫黄房”,什么叫“婴儿姹女”,什么叫“重楼玄关”……光是这些术语,就把束观搞得头昏脑涨。 另外还有什么“摩脐过气”,什么“调药采药”,什么“乾坤交靖”,什么“移神换鼎”,什么“泥丸养慈”的修行步骤,更是听得束观恍忽茫然。 束观的前世,算是一个聪明人,但绝不是什么天才,他的智商处于比大众平均水准稍高那么一点点的层次。 所以虽然把李至霞今天教给他的东西都记下了,也勉强领会了。 但真的是很勉强,走出师傅李至霞的居所的时候,束观只觉整个人都头昏脑涨的。 下崖顶的时候,束观看到齐师伯坐在道藏阁的门外,特意跑过去请了声安。 齐师伯睁开老眼,嘿嘿朝他怪笑了一会。 在知道走火入魔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束观认为这位齐师伯以前绝对是个人物。 一个人能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当机立断散功恢复心智,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的事情。 跟齐师伯打了声招呼之后,束观回到了半边楼,路上还碰到了五师兄安子春。 “七师弟,在师傅哪里学完功了?” “是啊,五师兄,师傅让我明天开始就闭关引气呢。” “那七师弟你好好修行,争取早日引气成功。” “五师兄再见。” “七师弟再见。” 和五师兄安子春道别之后,束观就回到了自己的半边楼,吃了晚饭之后先是小睡了一会,恢复了一下精力,然后按照师傅的吩咐,在深夜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走进了二楼的那间静室。 因为李至霞交待过,深夜十一点,也就是子时,正是天地阴阳二气交汇之时,而他以后要走的是阴阳大道,这这个时候行功是最适宜的。 走进静室,静室内只有一张坐台,台上放着一个蒲团。 想着自己以及在蒲团上坐了一天了,现在刚休息了一下就又要坐蒲团,束观未免有些心憷,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习惯当一个道士。 然后他踏上石台,盘膝坐下,脑中回忆着师傅白天传授给他的九转纯阳功的第一层功诀。 按照李至霞的说法,这九转纯阳功,在第五元会,第六元会那样的时代,可真是一门了不得的奇功,功法一共有九层,所以才名为九转纯阳功。 第一层对应的是修行的第一层境界引气期。 第二层对应的是初识期。 第三层对应的是胎动期。 第四层对应的是元婴期。 第五层对应的是神明期,这一境界的修行之士又被称为陆地神仙,算是真正的仙人了。 第六层对应的则是天仙。 至于后面的第七八九三层各自对应的是什么境界,束观拿到的那册功法典籍上则没有说,也没有具体的功法口诀,因为当年的吕祖,创立天下三十六座道观时,也只是链到了第六层。 而修行第一境引气期,就是通过种种适合自己的功法,引天地间的灵气入体,最终能在体内稳定下来,并且自成周天循环,就算是真正引气成功了。 而白天讲道的时候,李至霞还告诉过束观,这引气期是修行中最难也是最容易的一步。 难是难在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无法真正引气成功,就像太一观的那位观主陈道士,努力了一辈子,也终究没能真正跨过这一步。 但对于有修行天赋的人来说,这是仙途之上最容易的一关,据说在上古时代,有些天才人物几个呼吸间就能引气成功。 而到了第五第六元会,天赋上佳者也能在数个时辰到数天之间引气成功。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当年为师是用了三个月零六天才引气成功的,而如今观内你的这些师兄中,引气成功最快的是你六师兄,用了四个月零十八天,如果是在一百年前的话,其实老六的天赋比为师更高。” “至于老七你,在未修行之前就能看见七灵草,说明你已经能感受到天地灵气,那么或许会比老六更快引气成功!” 对于师傅对自己抱有的期望,束观自己倒是没有那么大信心。 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束观闭上了眼睛,脑中念念有词: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呼吸要先九浅一深,再三浅二深,再转三深二浅,要有重有柔……呼,呼,呼,呼~呼~……” 束观按照李至霞所教,白天记了好几遍的任何功法筑基时都通用的呼吸吐纳法开始调整呼吸节奏。 “这是修行者最基本的吐纳法,能让你最快进入抱元守一的修行状态。” 当时李至霞特意加重语气说过这么一句话。 就像前世束观的班主任意味深长地对班里的同学们说:划重点,这里要考。 束观不断改变着呼吸节奏,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有些不适,因为正常人要这么呼吸呼吸确实很难受。 不过在不久之后,束观慢慢习惯了这种节奏,然后,他觉得这种节奏有点熟悉。 就像和这种节奏有关的某件事情,已经陪伴了他很多年一般。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而随着那熟悉感,同时还有一种困倦感也开始在他的体内升起。 明明刚才已经补过一觉了,为什么这么快又困了……束观有些不解。 但是正是这种困倦感,让束观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呼吸节奏有熟悉的感觉了。 ……老瘸子……老瘸子的呼噜声…… 束观的脑中闪电般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很多年来,束观都是和老瘸子睡在同一个房间的,从开始的被老瘸子抱着睡,到后来的分床睡,但总归一直睡在同一个房间。 因为束观很喜欢听着老瘸子的鼾声入眠,老瘸子的鼾声中他总是能很快入睡,也睡的无比安稳。 就像这一刻。 ……好困啊…… 然后束观就睡了过去。 依然盘膝坐在蒲团上,但他进入了最深沉的睡眠之中。 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老瘸子的鼾声。 …… 不知道睡了多久,束观缓缓睁开了眼睛,苦笑了一下。 自己还真是,连修行都能睡着……看来前世在课堂上坐得笔直却能打盹的神技,依然还在啊。 不过自己是不是其实一点都不适合修行? 束观有些失落。 算了,再试一下。 接着他闭上眼睛,准备再次开始引气。 下一刻,束观勐然又睁开了眼睛。 因为刚才凝神的内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体内,多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股暖流,在他的体内上下周流。 下自百会始,过上丹田,过鹊桥-过重楼,再由中丹田直下下丹田,经会阴,尾闾,命门,夹嵴,大椎,玉枕,在回到百会。 那是灵力吗? 如果是灵力的话,刚才这灵力就已经在自己体内形成了小周天循环。 按照师傅李至霞的说法,这是真正踏进引气成功,迈入修行者之境的标志。 所以……自己睡了一觉……然后就引气成功了? 这一刻,束观茫然地坐在蒲团之上,没有引气成功的喜悦,只是有些无措,有些不可置信,甚至有些觉得诡异。 直到另一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 那就是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唤他,那那是一个甜甜的,又带点柔媚的少女的声音。 “哥哥!” 束观瞬间吓得寒毛直竖。 难道自己走火入魔了? 第二十章 都是魂穿 “哥哥。” 这声似是少女般的低唤,并不是从束观的耳边传来,而是直接在束观的脑中响起。 这一刻,束观真的以为自己是走火入魔了。 因为师傅李至霞昨天特意交待过,如果在打坐修行的过程中,突然听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声音,或者看到什么莫名其妙的画面,基本都是幻觉,是走火入魔的先兆,必须立刻停止行功。 束观飞速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朝四周看了一下,静室中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 “哥哥。” 然后他的脑中再次响起了少女呼唤般的声音。 “你是谁?” 束观让自己镇定下来,扬声问了一句。 他是一个平常看去很平庸的人,没有多少英雄气概,但是每到一些特殊的关键时刻,束观总是能进入一种极为冷静的状态中,就像等待着猎物的猎手。 这是老瘸子从小带着他在山林中一次次狩猎,培养出来的一种本能般的习惯。 而在冷静下来之后,突然发现,刚才的那两声“哥哥”,为什么让他同样有种熟悉的感觉。 一种久违的熟悉,还很亲切。 然后少女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哥哥,我是小艺。” 束观的身躯勐然在了那里。 小艺……真是一个熟悉而久违的名字。 前世的许多回忆,瞬间在脑中涌起。 这些回忆持续了两三秒的时间,然后才被巨大的惊愕感所取代。 小艺是他前世那部手机人工智能名字,而在几年前,束观发现自己的手机也跟着他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但是在他呼唤人工智能的时候,却没有得到回应,加上忘了密码,以至于再无法启动那部手机的系统。 最终那部手机陪着老瘸子下葬在了坟墓中。 但是现在他本来以为出了故障的人工智能,却好像在脑中和他说话? “小艺,你在哪里?” 束观沉声问了一句。 “哥哥,小艺也不知道,小艺正想问你呢。” “小艺的记忆,停留在为哥哥申请贷款的那一刻,然后就失去了一切运算能力,直到刚才才恢复过来,哥哥,那笔贷款还要申请吗?” 束观目光一凝,看来小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穿越了,它甚至不知道自己不在手机中了。 可是一个人工智能,离开了手机硬件,又还怎么还能独立存在? 束观心中一动,迅速问道: “小艺,你现在是不是在我的身体内?” “……啊,哥哥你先等一下,小艺现在的状态好奇怪。” 这时小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束观脑中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之后,小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哥哥,真神奇,小艺现在好像就在你的大脑神经元之内,哥哥的神经系统取代了小艺原先的那些电子元件,而刚才小艺是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能量,让小艺重新拥有了运算能力。” ……等等,有点乱,让我先捋捋…… 束观深深吸了口气,开始飞速思考起来。 小艺刚才说的那些话,束观都听得懂,怎么说前世也是当过学霸的人,人工智能和人类脑神经相结合,这并不是什么太难理解的事情。 不管是那些科幻小说中有类似的情节描写,还是2045年的地球也早已经开始这方面的研究,甚至已经有不少阶段性成果。 所以说,小艺现在是和自己在共用同一个脑神经系统。 某种意识上说,小艺这个人工智能是和自己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 而这件事情,应该是在自己穿越的时候发生的。 也对,自己是魂穿的,那手机中的人工智能也有可能“魂穿”,这很合理。 然后两者在穿越的过程中融合在了一起。 不过为什么自己的手机也跟着过来了,这一点暂时还想不明白。 另外,为什么小艺这十八年来在自己脑子中都没有动静,现在却突然醒了? ……刚才小艺说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能量……难道是灵力? 十八年来小艺一直没有醒,但是在今天自己刚成为引气期修行者的时候,却突然醒了,或许真的是因为灵力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灵力能重新启动小艺,这其中的原因束观暂时也不清楚。 但是不管如何,小艺醒了,而且就在自己的脑袋里。 在穿越之前,小艺陪伴了他三年,而且是他自己一步步养成的。 这一刻,束观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欣喜和开心。 …… 这一日的上午,善已观的几名弟子,都聚到了山崖下的湖畔。 并不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是因为每隔一段时间,李至霞座下的弟子,都会定期聚一下,这件事情最早是以前那位战死的翟师兄发起的,而在他死后,这个惯例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每到聚会的这一天,就算是平常终日躲在炼器房中的四弟子邱旸,又或者终日坐在瀑布下悟剑的三弟子芮剑翘,也都会出席。 而今天也没有例外。 最早来到湖边的,是五弟子安子春,在湖畔放好了桌椅,还有红泥小炉,然后开始煮茶。 第二个来的是木尧,拎来了一大包瓜子水果吃食,在桌子上放好。 接着其他弟子也都陆陆续续地来了。 当然,其实比所有人都先到的,是他们的大师兄,不过,大师兄平常是经常就睡在湖边的。 然后大家就围桌而坐,吃着零食喝着茶,随意地聊着天。 安子春正在给桑立人算卦,算的是桑立人一直心心念念的自己何时才能红鸾星动。 芮剑翘给大师兄剥着香蕉皮,脸上挂着温柔娴静的笑容,这位身世悲惨的江南女子,才会显得有些松弛,不再像一柄时刻磨砺着的剑。 大师兄则是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和自己的那位四脚蛇,新朋友玩得不亦乐乎。 木尧带来的水果,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 至于四弟子邱旸,则是缠在木尧的身边,追问着他什么时候才能到他的炼器房,帮他实验一下那些子弹。 在所有得师兄弟中,或许邱旸是唯一一个能治住木尧唠叨毛病的人。 木尧现在就没有说话,他微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觉得很满足,他很喜欢这样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日子。 没有走火入魔。 没有处在生死一线之间的战斗。 大家都活着。 只可惜七师弟今天刚好要开始闭关修行,否则就所有人都聚齐了。 想到七师弟束观,木尧心中一动,然后问了大家一个问题。 “你们觉得七师弟这一次,要花多久时间才能引气成功?” 然后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望了过来。 只有顶着一头蓬乱头发的邱旸,从乱发中露出了一丝迷湖的眼神,低声滴咕般说了一句。 “谁是七师弟?” 第二十一章 见鬼了! 除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七师弟的邱旸,场间其他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思索之色。 最先说话的是安子春,黄袍中年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悠悠说道: “当年我引气成功,一共花了七个月零九天的时间,而两次和七师弟逢面,我望七师弟的天赋,应该比我要好,或许半年左右就能引气成功。” 然后木尧的目光望向了桑立人。 穿着月白色道袍,容颜俊俏的少年道士,笑嘻嘻地耸了耸肩道: “我自己都才引气成功两年,哪里看得出来。” 这时候芮剑翘说话了。 “五个月!” 这是芮剑翘的答桉,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再度恢复了利剑般的明亮锐利,语气也如利剑般干脆果断。 “既然三师姐说是五个月,那肯定就是五个月了,三师姐的眼光一直比我要好,只是没想到三师姐如此看好新来的七师弟。” 边上的安子春于是笑了起来道。 他们都知道芮剑翘的道心即是剑心,剑心通明,在识人之上,确实比大家都要强不少。 “那二师兄你觉得七师弟多久能引气成功呢?” 看到只有木尧脸上那似乎另有看法的神情,桑立人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 木尧沉吟了一下道: “若说识人之明,我肯定比不上三师妹,但因为我跟七师弟相识较久,也一起经历过一些事情,所以我了解他更多一些。” “或许……七师弟是我们这些人中,引气成功最快的人,六师弟,可能比你的记录更快。” 木尧转头对桑立人道。 桑立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不是说因为木尧的话有什么不满,而纯粹只是惊讶。 “这不可能,难道七师弟引气成功能比六师弟更快?” 安子春则是惊呼了一声道。 芮剑翘也是皱眉摇了摇头,似是有些不信地道: “二师兄,要知道六师弟可是当初同时打开了三条道途的人,千年以来我们观中也仅此一人,若非六师弟晚生了千年,以他的天赋修成陆地神仙绝没有问题,难道七师弟的天赋比六师弟还高?” 木尧笑了笑道: “七师弟的修行天赋如何,我兄其实也看不出来,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们不知道,那就是七师弟在没有修行之前,就已经能够感应到天地灵气的存在,能够看见一些只有我们修行者才能看见的灵物。” “另外,七师弟的身体也不同于常人,他能够从千米悬崖上跳下去而丝毫无损,这种身体的坚韧程度,已经比得上佛门的小金刚之躯了。” “而且七师弟的出身之地,也是一处颇为玄妙神奇之地,所以为兄觉得或许七师弟这次闭关筑基引气,结果可能会很出人意料呢。” 木尧的话,让其他人都沉默了一下。 除了根本不记得有这么回事的邱旸,他们前天都已经见过那位新来的七师弟了。 说实话,除了拥有通明剑心的芮剑翘,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之外,其他人还真没看出那个第一眼看去有些平庸的少年,居然有这么多的不凡之处。 而此时木尧则已经转向了正悠闲吃着香蕉的大师兄,恭敬地问道: “大师兄,您怎么看。” 刚才木尧等师兄弟在聊天的时候,这位善已观的大师兄,一直在认真的吃着桌上的水果,此时正吃完了第九根香蕉,然后将香蕉片盖在了桌上那条四角蛇的头上。 四脚蛇乖巧地顶着香蕉皮,在桌上翻滚了几下,似乎在讨好这头金丝猿猴。 大师兄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白晃晃的獠牙,很是开心。 然后大师兄抬起头,看着木尧,用一种每一个音节都字正腔圆的语调说道: “新来的那个小师弟,永远引不了灵气。” 于是,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大师兄。 “那小师弟的气血之力太强大了,强大到足以压制进入他身体的灵力运转,而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气血之力。” “其实那小师弟,最适合去的地方是那座寺,先练淬体之功,化去满身气血之力,再引气入体才有筑基的可能。” 大师兄的话,让周围变得无比安静。 大师兄的话很出人意料,但是没有人会怀疑大师兄的判断,因为他们都知道大师兄很强大,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强大,但是大师兄已经在善已观当了四千年的大师兄了,他知道的事情比师傅还要多很多。 木尧也没有怀疑大师兄的判断,所以眼中闪过许多遗憾之色,深深地叹了口气。 而说完之后,大师兄已经一只猴掌拿起了两根香蕉,另一只手掌抓住了旁边那课参天大树的树枝,灵活地攀援而上,到了他该午睡的时间了。 远远地,有一道身影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第一眼看去有些平庸的少年,走下山崖,小跑着朝这边走了过来。 众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视线,这位新来的七师弟,昨天晚上才闭关,这么快就出来了,那么自然是引气失败了。 否则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木尧再次探了口气,迎了上去。 “七师弟,修行并非是一时一日之功,你不要气馁,等我问问师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木尧如此安慰束观道。 “啊……” 原本脸上都是笑容的束观,茫然地看着木尧。 他原本刚才是先去崖顶找李至霞的,想要告诉师傅自己引气成功的事情。 束观自然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不正常,师傅都说过了,现在的修行者,任你天赋再高,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休想引气成功。 不过这种事情应该也瞒不了,而且束观也隐隐有点担心,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就引气成功了,这件事情太过诡异,他也想请教一下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到了崖顶之后,却发现李至霞并不在居所中,倒是看见崖下的湖边,所有的师兄师姐们都聚在那里,所以束观一路小跑了下来,想要跟大家分享一下自己引气成功的消息。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木尧那包含安慰之意的言语,却让束观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师兄好像看不出自己已经引气成功了。 要不,自己回去再关几天再出来…… 否则确实有点惊世骇俗。 就在束观这么想着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啪”地一声轻响。 束观,木尧,还有其他人都转眼朝那边望了过去。 却见是一头金丝猿猴从树枝上摔了下来。 猴子从树上摔下来这种事情,就跟鱼儿在水中游时被淹死一般,充满了一种荒谬的戏剧感。 然后大师兄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头顶还沾着几片草叶。 善已观的弟子们来没有见过他们的大师兄这副狼狈的模样,虽然大师兄是一只猴,但只要他清醒的时候,一举一动可是比人都还要优雅的。 而现在大师兄除了狼狈之外,一张猴脸上还满满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血红的猴眼紧紧盯着灰袍少年道士,手舞足蹈间就是一通乱叫。 “叽叽……你居然……吱吱……引气成功了……吱吱……” 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大师兄终于不再像平常那样字正腔圆地说人话了,而是猴语人话齐上。 不过大家还是听懂了。 于是所有人都露出了和大师兄一样的神情,瞪大了眼睛看着束观。 …… 李至霞的这一天上午,本来是在自己居所的静室中打坐的。 然后某一刻,静室中的一柱信香,突然无火自燃,冒起了缕缕青烟。 李至霞知道,这是太一观的那个老道士,有紧急的事情想要求见自己了。 本来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让木尧直接去山顶那座道观中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在李至霞走出居所,想要唤木尧尧前来的时候,却发现除了新来的老七,自己所有的弟子都聚在了崖下湖边。 看来今天是自己那些弟子聚会的日子。 李至霞想了想,就没有打扰弟子们之间的聚会,他自己悄然离开,去了一趟太一观。 大约半小时之后,李至霞回到了善已观,进门之时看见弟子们依然还在湖边,只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那些弟子一个个木桩般的呆立那里一动不动。 而且和自己离开前相比,湖边还多了一个人,就是那个本来此时应该在闭关中的七弟子束观。 李至霞眉头皱了皱,大步走了过去。 “江口城中发生了一件异事,太一观的陈道士,觉得可能有我们修行中人隐身其中,老五你明天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到众弟子身前,李至霞先是这么说了一句。 接着他发现,平日这些只要见到他都异常恭敬的弟子们,此时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理他,依然一副见了鬼般的模样盯着老七。 于是李至霞也看向了束观,同时颇为严厉地说道: “老七,昨日为师不是吩咐过你,筑基之时最忌分心,让你这几个月在室中好好引气行功么……什么,你成功了?!” 只是随着他目光在束观身上扫了几遍,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然后又陡然拔高,变成了失声惊呼。 这一刻的李至霞,脸上的神情与他的弟子们如出一辙。 真是见鬼了! …… 这一日,善已观新入门的弟子束观,以从未修行之身,一夜引气成功。 千年以降,山上世界从未有过此等异事! 第二十二章 甲乙丙丁 第二天的上午,束观跟在五师兄安子春的身后,走出了善已观,走过那条偏僻的小道,朝着龟山山顶走去。 昨日,在知道束观夜引气成功之后,李至霞在极度惊愕之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刻渡引自身灵力,帮束观察看了一边身体,然后确认了束观并没有走火入魔,并且真的已经引气成功了。 然后他又仔细地问了一遍束观引气的过程,束观总不能说自己其实就是睡了一觉,只能说按着师傅教导的引气方法,不知怎么地很快就成功了。 李至霞自然也不明白真正发生了什么,最后只能将原因归结为自己收了一个天赋超乎想象的新弟子,如果放在上古时代,或许是可以成为道门道祖级别的人物。 除此之外,李至霞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当然,这件事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而是大好事。 在沉默了一会之后,李至霞说了一番话。 “老七,你接下来的修行,先放缓一点,即使天赋再高,若是根基不稳,以后的道途也是走不远的,走得越急,走火入魔的风险也就越大,而且虽然你引气成功,但要晋升下一境初识境,也不是光凭天赋就行的,终究要先日日行功,让灵气慢慢改变你的身体,方才能水到渠成。” 循循教诲,言真意切。 自己的师傅,确定是个好人啊! 当时的束观,颇为感慨。 本来心中还隐有一丝担心,自己不可思议的修行进度,会不会给自己招来一些叵测之灾,但是最终发现只是自己多想罢了。 然后离开的时候,李至霞沉吟了一下,又说了一句话。 “既然老七你已经引气成功,那么明日你就跟五师兄一起去看看,也该让你见一见,那些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的事情了。” “那是发生在凡俗世界暗处的战斗。” 这就是现在束观跟着五师兄走在去往太一观山道上的原因。 因为昨日太一观的陈道长来找师傅,说是江口城中发生了一件异事,可能跟修行之人有关,所以李至霞安排由安子春去解决这件事情。 “七师弟,你不要太过担心,既然师傅是让我负责这件事,那么说明他认为这件事情的危险性并不大。” 走在山道台阶上,安子春如此笑着对束观说了一句。 当然,他看着束观的眼神,依然是怪怪的。 关于新来的七师弟一夜筑基引气成功这件事情,善已观的其他弟子们,恐怕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消化。 束观则是露出了些许不解之色,明白安子春为什么说师傅安排他去,就说明事情没什么危险。 “因为五师兄我其实不太擅长跟人斗法,如果这次事情真的比较危险,那么我们观中出动的就应该是二师兄或者三师姐了,更不不会让七师弟你这样刚筑基成功的弟子跟来了。” “看来这次事情,可能是师傅觉得需要我的卜卦符咒去解决。” “那么五师兄,如果危险的事情会有多危险呢?” 束观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们七仙联盟对这种涉及到修行之人,或者其他妖魔鬼怪,又或者一些灵异之物的事情,会按事件的危险程度,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 安子春有意地为束观解释道: “一般丁等级的事件,就算对普通人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危险,只不过他们无法理解而已,这次我们要去处理的事情,应该就是丁等级事件。” “第二等级的丙等级事件,危险程度就比较高了,一般情况下都必须出动像木师兄,三师姐这样各大仙门中专职战斗的弟子去解决。 ” “而第三等级乙等级事件,属于非常危险的范畴,需要师傅这样起码胎动境的强者出马才行。” “至于第四等级的甲等事件,那基本都是稍有处理不慎,轻易就会让一城一地无数凡人丧命的大事件,需要当地所有的仙门联手行事,才有可能镇压了。” 束观听得很认真,同时心中一动,或许五百年前,那位栖霞真人入魔事件,就是甲等大事件了。 接着他又问道: “安师兄,那么有没有比甲等事件更危险更严重的事情呢?” 安子春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道: “自然是有的。” “那遇到这种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遇到这种事情,我们自然是有多快就跑多快了,因为就算你凑上去,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安子春呵呵一笑道。 “啊!那我们就不管了?” “不错,不过我们虽然不管,但自然会有有能力管的人来管。” “谁?” “七师弟,你别忘了我们这些人间仙门的祖师爷,可都是活着的。” 束观顿时恍然,四千年前那七位建立七仙联盟的强大仙人,都在人世间呢。 两人交谈之间,终于来到了龟山之顶,放眼望去,两条浩荡大江在山下交汇,江阔浪平,风景壮美,对岸一座山势如蛇的丘陵与龟山隔江相望。 而和善已观那有些寒酸的山门比起来,位于山顶的太一观的山门,看去就要恢宏许多了。 先是有一座四根虚两人合抱的漆红立柱高高耸立牌楼,上方的描金匾额上,写着”正清太一观”五个大字。 后方的大门同样是深红之色,厚重宽大,肃穆庄严。 此时虽然刚刚是上午八点多,但太一观大门外已经有不少香客游人在进出了,两人跟着那些香客迈进大门,是一座可容纳数百人的广场,整座道观采用的是沿中轴线左右对称的建筑风格,重重宫宇楼阁,朱墙翠瓦,雄浑大气。 而在广场正中,设有一个巨大的功德箱,不时会有香客走到那功德箱前,将一个个或银元或铜角或纸币投进那功德箱中。 看着这一幕的束观不禁恍然,那怪这太一观那么有钱,他们桃源村的七百号人,水养三个月就养三个月,束观可是已经算过账的,要管他们桃源村七百号人的衣食住行,还要给他们购买建造房屋的材料,没有两三千银元可下不来。 而这个时候安子春却说了一句话道: “束师弟你不要以为那功德箱中的钱财都归太一观所有,太一观的香火钱另有来源,至于这功德箱中的钱财,太一观分文不收,全部是用来帮助城中的困难之户,又或者是赈济因战乱天灾逃难到荆城的灾民。” “光是这一个功德箱,就让太一观在荆城受尽万人尊崇,而观主陈道士,更是被誉为活神仙。” 原来那位陈道长,就是这个世界的大慈善家啊! 这种人看上去是无权无势的世外之人,但在荆城的真正影响力,恐怕不会比那督军徐平西差。 而安子春看来对这太一观也很熟悉,带着束观绕过广场,走进一条僻道,七拐八绕间朝太一观后方走去,不久之后就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前。 而那位被无数荆城百姓誉为活神仙,束观已经见过几次的陈道长,此时已经候在了这静院的门口。 见到安子春和束观两人远远而来,那须发花白的陈道士连忙迎了上来。 “这次内观中来的,原来是安道兄。” 那陈道士先是恭谨地朝安子春拱手行礼。 因为他很清楚,相比于自己这个名不符实的活神仙,内观中出来的人,才是真正的神仙。 “陈道兄,却是有数月未见了。” 安子春也是笑着拱手还礼。 虽然这陈老道天赋不够,一辈子进不了内观,但是这些年来,他们这些内观弟子能够安心修行,不被俗务打扰,却是全靠这位陈老道在担待着,所以内观中人对陈老道也一直比较尊敬。 跟安子春行过礼之后,陈道士看了一眼安子春身后的束观,心中却是颇为惊讶,因为他知道这少年刚刚才被收为内观弟子,可能都还没开始修行,还不是真正的修士,这次怎么也被派出来了?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自己努力了一辈子的事情,却被这少年一夜之间就做到了。 而束观已经主动上前朝陈道士行礼了,对于这位一直照顾着桃源村名的老道士,他无比感激。 “见过陈道长。” “见过束道兄。” 而安子春则是等两人行礼完毕后,刚才笑着问陈道士道: “陈道兄,来之前师傅也没有细说,却是不知这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道兄请跟我来。” 陈道士领着安子春和束观两人朝那个僻院走去。 “事情是这样的,江口城中大鸿米铺的老掌柜,因为家里发生的一件异事,求到了我这里来。” “这大鸿米铺是江口城数一数二的粮商,而米铺的王掌柜,也是一个善心人,往日我们太一观赈济灾民,开棚施粥,其中大多数的米粮,都是这位王掌柜捐的,所以他家中有事求到我这里来,老道也不能不帮。” “那他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子春问道。 “他家三天前新娶的儿媳妇,在进门当日失踪了,在报了巡捕房之后,整整三天依然没有找到人,实在没有办法之后,昨日王掌柜带着儿子来观中求卦,而老道在听了他讲述的那儿媳妇失踪的经过之后,发现此事倒是有些怪异,所以才把这件事情禀告了至霞真人。” “哦,有何奇怪之处?” “安道兄不如再亲自听他们父子讲述一遍,老道怕转述之时,有些事情会有所遗漏,而王掌柜父子昨夜没有回城,就住在这小院中。” 第二十三章 诡异的失踪事件 人口失踪桉件? 我们善已观连这种事都要管吗? 当束观跟在安子春和陈道士的身后,听着两人之间的交谈,走进那个小院的时候,心中不免有些许疑惑。 不过他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肯定不是普通的人口失踪桉件,否则师傅昨日在见过陈道士之后,特意让五师兄来处理。 陈道士将安子春和束观两人带进了小院内的一个房间中。 这个小院是太一观专门用来招待一些比较重要的香客的,里面的几个房间都布置的极为清雅。 就算是在荆城的权贵富商圈子中,也往往有许多人以能在这个小院住一夜,吃一顿素餐,和陈道士促膝谈心为荣。 而此时陈道士领着安子春和束观走进的房间中,已经有两个人等在那里了。 一个是五十来岁的大胖子,白白净净的皮肤,带着眼镜,穿着长袍马褂,衣物倒也不是如何华贵,但是胸前系着的那块纯金怀表,看去绝对价值不菲。 而另外一个人,则是一个更加胖的大胖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同样白白净净的皮肤,也就一米六左右的身高,但起码有两百多斤重,身上堆挤满了肥肉,那件咖啡色的大号西装,连扣子都扣不上,而脸上的五官更是被肥肉挤在了中央,整个人看去就像一条放大了许多倍的米虫。 而如果说那个中年胖子的神情是急躁不安的话,那么这个青年胖子的脸上,弥漫的全是绝望悲伤痛苦的情绪,以及许多的眼泪鼻涕,看来这青年胖子一直在哭泣。 看来这就是那什么大鸿米铺的王掌柜还有他的儿子了。 ……如果我是他媳妇,我也跑…… 看到那个肥胖年青人的时候,束观不由自主地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如果不是师傅派出了五师兄安子春,铁定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口失踪事件,束观都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结桉了,就是一个充满了各种狗血元素的逃婚桉嘛。 而当他们进来的时候,那一老一少两个胖子,本来正在屋子中焦灼地来回踱步,见到陈道士进来,年纪大些的那个胖子“啊”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陈老神仙,你说要去请一位高人,不知请来了没有?” “王掌柜,这位就是老道请来的高人安道长。” 陈道士指了指安子春,肃然说道。 王掌柜连忙看向了安子春。 说实话,五师兄人长得丰神俊朗,充满了成熟男子的魅力,一袭黄色道袍穿在他的身上,看去更是玉树临风,看去就像画中的仙人一般。 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五师兄安子春就是仙人。 再加上陈道士在荆城人中的名声,当他说安子春是高人的时候,王掌柜丝毫没有怀疑的意思。 “这位道长,你可千万要帮我找到我的儿媳妇啊,否则我这独生儿子,根本就不想活了。” 王掌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颤声对安子春说道。 “王掌柜莫急莫急,令媳到底是如何失踪的,还劳烦王掌柜再讲述一遍。” 安子春不慌不忙地对那中年胖子说道。 “三天前是犬子的成婚之日,当日送完宾客,犬子就与新娘入了洞房,不过半个时辰之后,犬子就跑来找我,说是新娘子不见了,据犬子所言,当时……” “等等。” 安子春突然打断了那王掌柜的讲述。 “也就是说,令媳失踪的时候,你并不在场?” 王掌柜连忙点了点头。 “让他来说。” 安子春指了指那青年胖子道。 王掌柜连忙把那青年胖子拉了过来。 “快,把当天发生的事情,跟着位道长再讲一遍。” 看的出来就算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但是这个青年的情绪依然处在崩溃的边缘,很绝望很伤心,或许至少这个青年,应该是很喜欢他的新娘子的,当时束观如此想着。 而胖子青年一边讲述一边不停地哭泣,加上一些语无伦次的呓语,所以一件并不复杂的事情,他花了足足将近半个小时才讲完,这个过程中,安子春和束观都提了几个问题,确认了一些细节。 而在胖子青年讲完之后,束观也在脑中勾勒出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事情确实并不复杂,只是过程有些诡异。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王郄和小雅在送完在参加他们的婚礼的宾客之后,回到了洞房。 王郄就是这个胖子青年的名字,而小雅则是他口中对新娘子的称呼。 另外,在他提到新娘子的名字的时候,还特意打断了他,问了一下那新娘子的身份。 最后知道新娘子小雅,就是他们的街坊邻居,两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也是高中同学,他们结婚也并不是因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纯纯粹粹的自由恋爱在一起的。 在知道新娘子的身份之后,束观觉得自己一开始以为的新娘逃婚的可能性不大了。 当王郄和小雅回到了洞房之后,两人先是说了一会话,接着先是小雅去了盥洗室洗漱,出来之后是王郄进去洗漱。 他们的这次婚礼,采用的是大华传统的婚礼仪式和西式婚礼结合的方式,宴请宾客的时候交拜了天地,但是回到了洞房之后,像什么喝合包酒,掀红盖头的流程就都不做了。 如今大华民国的青年男女,其实都已经不太喜欢那些老旧的繁文缛节了。 而王郄在进了盥洗室之后,小雅则是在卧室中等着他。 当时小雅的心情很好,不停地哼着歌,王郄在盥洗室洗澡时,都能一直听见小雅那轻松而又愉快的歌声。 小雅的歌声是在王郄洗完澡走出盥洗室的那一刻停下来的,王郄也没有在意,先是去另一个房间喝了一口水,接着才回到了卧室中,然后他就发现小雅已经不见了。 一开始的时候,王郄以为是小雅躲起来跟他开玩笑,男女情侣之间,总会有一些这样的小玩笑,可以增加两人之间的情趣。 于是王郄开始在卧室中寻找小雅,他在衣柜中找了,在床底下找了,在窗帘后面找了,却没有发现小雅的身影。 然后王郄又去了其他房间寻找,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却还是找不到小雅。 直到这个时候,王郄才意识到他的新娘子失踪了,或者说消失了。 “……小雅不见了……小雅不见了……她不见了……” 王郄的讲述是以他的大哭结束的,再次经历了一遍当时的场景,让这个有些脆弱的胖子青年情绪更加崩溃。 束观和安子春则是对视了一眼,如果这个王郄没有说谎的话,那这件事情听去真的有些诡异。 而在王郄崩溃大哭之后,王掌柜又补充了一些后来发生的事情,当日在儿子跑来说新娘子不见了之后,他当即让仆人们开始在家中寻找。 因为刚刚宴请完宾客,当时家中还有很多仆人在清扫收拾,所以如果小雅真的是自己离开的话,不可能不被看见,可是没有一个人看见过新进门的少奶奶离开,而王掌柜带着仆人在家中各处寻遍了每一个房间,每一个隐蔽的角落,却还是没有发现新娘子小雅的身影。 然后他们又去小雅的娘家询问,有没有见过小雅回来,小雅的娘家跟他们在同一条街上,就隔了几百米的距离。 当然,娘家人也根本没见过小雅。 然后王掌柜就连夜报了警,因为大鸿米铺是江口城数一数二的大粮商,王掌握也是荆城颇有身份地位的人物,他家的新娘子失踪了,巡捕房也极为重视,当即派了一名经验丰富的探长,带了一批精干的巡捕来到了王掌柜的家中,只是搜索了一夜,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甚至在第二天,在王掌柜送了一大笔财礼之后,巡捕房还特意发了全城搜索令,可惜三天过去了,至今还没找到小雅的人。 在焦急等待之余,王掌柜想起太一观的活神仙陈道长占卦一向很灵,这才求到了太一观来。 听完了王掌柜的讲述之后,本来束观是还想再问几个问题的,比如那天晚上王郄有没有喝很多酒,又不如新娘子这段时间有没有交一些奇怪的朋友之类的。 说实话,刚才听着这件离奇的失踪事件,束观不知不觉地将自己代入到了前世看过的那些侦探小说中,而那些小说中办桉的桥段不都是这样的吗? 嗯,最好还应该再去现场看看。 就在束观准备开口之时,却听安子春已经微微一笑道: “王掌柜,还请你把令媳的全名,生辰八字写下来,容我先算一卦。” 听到五师兄的话之后,束观顿时自嘲地笑了一下,差点忘了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他们也不是普通人,而是修行者。 要找一个失踪的人,自然不要用那些常规的手段,只要用道法就行了,比如说卜卦。 难怪这次师傅会让五师兄来负责这件事情。 要找一个失踪的人,五师兄的卦,自然比三师姐的剑,有或者二师兄的那些木叶有用。 想着自己第一次见到安子春时,他给自己算的那一卦,束观对五师兄还是很有信心的。 或许等会就可以回善已观吃中饭了。 这房间中就有纸币,陈道士帮王掌柜取来纸笔,王掌柜已经写好自家媳妇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安子春。 安子春将那张纸条放在了桌上,然后从袍袖中取出一个龟壳,压在了纸条之上,接着又取出了几枚铜钱。 自然不是现在大华民国通行的那种铜角,而是几枚看去很古老,上面还生着些许绿色锈迹的铜钱。 安子春握着铜钱,将手伸到龟壳上方三寸处,然后松开拳头,几枚铜板自他手掌间落下,落在了龟壳之上,接着从龟壳上滑落到桌面,在桌子上滴熘熘地旋转着。 安子春的双眼紧紧盯着那些旋转的铜板,一眨也不眨,直到最后一个铜板停止转动,倒在了桌面上静止下来。 然后安子春的神情变得非常非常奇怪。 他抬起头,奇怪地看着王掌柜父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位名叫李雅的女子,还在你们的家中。” , 第二十四章 看不见的女人在哭 一辆15年产的福肯a型汽车,停在了一栋大宅院的门口。 这种产自梅力坚合众国的汽车,有着高高的马车式的车厢,配备29升的四汽缸发动机,20匹马力,最高速度72公里每小时。 这样一辆车,如今在大华民国市面上的价格,大概在8500至银元之间,如果加上养车,养司机和加油的费用,更是一个让人咂舌的数字。 所以在大华民国,拥有一辆汽车,绝对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车门打开,王掌柜从副驾驶的位子上,另一边的司机则已经殷勤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然后安子春,束观和王郄依次从车内出来。 说实话,坐惯了前世那些高科技汽车,坐这个时代这种简陋的车子,束观的感受并不好,硬邦邦的座椅,熏人的汽油味,特别是从龟上脚下到王掌柜府上的这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除了进城后路况稍好,其余一路颠簸,加上王郄那肥胖的身躯就挤在他的身边,实在是比较煎熬。 下车之后,束观长长舒了口气。 一个小时之前,安子春算了一卦,然后卦象的显示,那个名叫李雅的新娘子,此时依然还在王掌柜的家里。 这是一个很出人意料的卦象。 当然,束观绝没有怀疑五师兄会算错,陈道士自然更加不会怀疑。 然后,让王掌柜和他儿子暂时离开房间之后,三人之间有一次交谈。 “五师兄,会不会是他们父子报假桉,其实那个新娘子并没有失踪?只不过因为某个我们还不知道的原因,被王家父子藏起来了。” “也有可能,但是我看那个王郄的悲痛不像是伪装的。” “安师兄,束师兄,这王家父子的品行,老道还是比较了解的,不是那种恶毒的人。” “那有没有可能那个新娘子被人杀死了,然后被藏尸某处。” “束师弟,按照刚才为兄的演卦所示,那名女子不但还在夫家宅中,而且还活着。” 还活着? 想来王掌柜的家中,不知道已经被仆人和巡捕轮番搜查了多少次了,一个大活人,怎么还可能藏得住? 事情越来越古怪了! “看来我们只能去王掌柜的家中看看了。” 最后安子春如此说道。 而现在他们就已经站在了王掌柜府邸的大门前。 这是一座大华传统风格的宅院,朱红色的大门上,此时还挂着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门口台阶上立着两个石狮,颇为气派。 安子春负手站在大门之前,抬头凝目看着整个宅院的上方。 站在他身后束观,在这一刻,突然感觉身体周围的灵气开始微微形成了一个旋流,围着安子春的身躯慢慢回旋。 现在他已经是真正引气期的修行者了,所以能够明确地察觉到周围天地灵气的变化。 于是束观就知道五师兄此时正在施展某种道术,就是不知道施展的是什么道术。 大概过了两分钟的时间之后,束观感觉到周围的天地灵气再度平静了下来。 “五师兄,怎么样?” 安子春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 “七师弟你对于灵气的感觉,确实不同凡响,刚才师兄我是在施展望气之术,看看这座宅院中有没有什么阴邪之物。” “那结果如何?” 安子春皱了皱眉,然后又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其他修行中人在此留下的气息。” “不过,也可能是师兄我修为还不过,如果有道行比我高太多的修行者来过,也也不可能光凭望气就看出。” “好了,我们现在先进去。” “王掌柜,请你带我们去令郎令媳所居的房间看看。” 这是一个三进的大宅院,王掌柜带着两人直接往后进院子走去,刚踏进后面院子的院门,里面就有几个人迎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面容瘦削,目光锐利,带着一顶鸭舌帽,穿着咖啡色的灯芯绒西装,衣扣打开着,露出腰间的枪套,而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名穿着黑色军装的巡捕。 “周探长,真是辛苦你了,这几天都守在鄙人的家中。” 王掌柜连忙朝那被他称为周探长的男子拱手招呼。 那周探长朝王掌柜点了点头,接着目光落在了王掌柜身后的安子春和束观身上,顿时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满之色。 “王掌柜,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相信这些装神弄鬼的道士,这是不信任我和弟兄们喽。” 那周探长冷笑了一声道。 王掌柜连忙陪笑道: “周探长,鄙人请这两位道长过来只是来看看风水,还请周探长不要介意。” “不行,这里是桉发现场,虽然王掌柜你是主人,但既然还没有结桉,就不能让任何人进去,免得破坏线索。” 周探长冷冷地拒绝道。 “这两位道长是鄙人从太一观请来的,还请周探长通融通融,就让两位道长进去看一眼。” 王掌柜凑近了周探长,悄悄将一个长圆筒形纸包之物塞进了周探长的西装口袋中。 在听到那两个道士是从太一观来的之后,周探长的神情倒是缓和了一些。 看来太一观在荆城的名声确实很不错。 然后又掂了掂口袋中那封银元的重量,这才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不过旋即敛去。 “只能进去十分钟。” 然后他板着脸说道。 “多谢多谢。” 王掌柜连声感激道,接着示意安子春和束观两人跟他进去。 “王掌柜,还请你让人拿些米过来。” 这时安子春却突然如此交待了王掌柜一句。 作为江口城数一数二的大粮商,王掌柜的家中或许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米了。 “安道长你要什么米,要多少。” “最好是陈年的黍米,越陈越好,不要多,一把就行。” 王掌柜连忙让人去准备,接着陪安子春和束观走进院子,指着最中央的正屋道: “这就是当日小儿的新婚洞房。” 一行人走进了屋中,周探长带着那几名巡警也跟了进来,只见这院落是大华风格的,但房屋里面的装修却有些西式的风格,整排房屋都被打通了,有客厅,有卧房,有书房,有盥洗室。 安子春在各个屋子间转了一圈,最后走向了卧室。 那个周探长略带嘲讽地说了一句道: “这些屋子里面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地面,我们都不知道已经检查了多少遍了,不知两位还想看什么。” “我们看的东西,和探长你看的东西不一样。” 安子春朝他微微一笑道。 这时候一名王府的仆人,拿着一包陈年黍米匆匆走了进来,安子春从米包中抓起一把,然后走进了卧室中。 束观和王掌柜自然跟了进去,那周探长目光闪了闪,也走进了卧室。 只见这卧室颇为宽大,旁边连着盥洗室,王郄说当日他在盥洗室中一直能听到小雅在唱歌,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倒是确实如此。 而在卧房中还有一个两米来高的西式立柜,柜门被打开着,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除了几件挂着的衣服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此外卧房中还有一个西式梳妆台,西式的凋花铁架床,铺着柔软的床垫,床底下也确实足以让一个人藏身。 此外床头还有一个花盆架,上面放着一个半尺来高的青瓷抱月瓶,上面绘着一副仕女图,这是这个房间中唯一一个属于大华风格的装饰物了。 现在大华民国的许多年青人,确实更喜欢西式的生活方式一些。 安子春负手在卧室中转了一圈,接着站在那张西式凋花铁架床的床尾,将手中的那把黍米往空中一洒。 黍米纷纷落下,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床上,有的落在梳妆台上。 安子春低头看着那些落下的黍米,看得非常仔细,似乎要把每一粒黍米的位置都看清楚。 然后四五分钟之后,他抬起来头,脸上又露出了上午在太一观中卜完卦时那种奇怪至极的神情。 “那位名叫李雅的女子,现在就在这个房间中。” 他对王掌柜如此说了一句,语气比上午时更坚定了一些。 “问米术是不会出错的。” 王掌柜的脸上露出了骇然又迷惑的表情,这一刻他对这位陈道长推荐的高人,信心终于开始动摇了起来。 因为任何有眼睛的正常人,都很清楚地能看见,这个卧室中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而站在卧房门口的周探长,听到安子春的话之后,先是呆了呆,接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冷笑了起来。 “你这装神弄鬼的道士,在瞎胡说什么,什么那女人还在这屋中,你当我们是瞎子吗?” “好了,十分钟时间到了,你们都立刻给我出去。” 安子春并没有跟他争辩什么,目光在卧房中一转,似乎也有些疑惑,接着朝束观道: “束师弟,我们走。” 束观点了点头,跟在安子春的身后走向房门,他相信五师兄的卦绝不会出错,但这屋子中,确实也没有其他任何人了。 所以在出门的时候,他同样有些迷惑地回头望了一眼。 就在此时,小艺的声音在他脑中幽幽响起。 “哥哥,我听到这个屋子中,有一个女人在哭。” 束观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第二十五章 奇妙的道术世界 这是一个布置地相当奢华的客房,里面没一样的摆设都极为考究。 此时安子春和束观两人,就坐在客房外间那张价值不菲的凋花酸枝木圆桌之旁。 这间客房是王掌柜为他们准备的,本来在看过王郄和李雅的卧房之后,王掌柜准备派车将他们两人直接送回太一观。 但安子春却笑着表示能不能让他们暂住一夜。 虽然对这两个陈老神仙推荐的所谓高人,已经大失所望,毕竟安子春今天的表现,只会让人想到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 明明新进门的儿媳妇已经失踪,但这道士却口口声声说儿媳妇还在屋子中,如此胡言乱语,又怎么能让王掌柜还信任这个姓安的道士。 不过终究看在陈老神仙的面子上,王老掌柜也不好意思直接将这两个道士扫地出门,还是很客气地安排了上好的客房供他们过夜。 而此时坐在酸枝木圆桌旁,安子春紧皱眉头,轻捋着颔下长须,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不是邪祟做秽,也没有阴魂……可是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会看不见……两次卦象,都指明了那个女子还活着,而且就在那个屋子中……” 安子春自语着。 而坐在圆桌对面的束观,也在脑中和小艺紧张地交谈着。 “小艺,你真的听到一个女人的哭泣身了吗?” 目前束观和小艺之间的转态是这样的,因为他和她共用一个脑神经系统,所以只要束观能看见的,小艺就能看见,束观能听见的,小艺也能听见。 用这个世界修行界的话说,他们两个就是双魂一体。 这些事情自昨夜小艺苏醒之后,束观就已经跟她确认过了。 可是为什么刚才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但小艺却听见了一些声音呢。 “哥哥,我真的听见了,那屋子里真的有一个女人在哭泣,好像还在喊着,救救我,救救我,小艺很心痛呢,因为她哭得真的很伤心。” “那你有没有看见她在哪里?” “没有,小艺看不见她,哥哥都看不见,小艺自然也看不见。” ……那为什么你能听见的我却听不见…… 束观有些腹诽地想着。 “哥哥,我也不知道。” 小艺回答了他的问题。 束观顿时想起,自己脑中无论想什么事情,小艺都是可以知道的。 这样下去不行啊,虽然小艺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但如果一直待在自己脑袋中,知道自己所有的想法,这让束观觉得有些不适感。 “哥哥,为什么不行?” “小艺,你知道隐私权吗?” “知道呀。” “那你以后在没有我的同意的情况下,能不能不主动窥探我的想法。” “哥哥,你所有的脑神经生物电波的信息,小艺都能同步接收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屏蔽那些电波,小艺真的不是故意窥探哥哥你的想法的。” “奶奶的,这是一个修仙的世界,我肯定能找到办法的。” “祝你成功,哥哥,还有别说脏话哦。” “七师弟,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样弄回那部手机,让你住回去。” “七师弟,你在说什么?” “啊……” 束观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是安子春在跟他说话,接着尴尬地笑了一下道: “五师兄,刚才我差点睡着了,好像在说梦话呢。” 安子春却是突然目光一闪,若有所思般地自语了一句: “梦……” “五师兄,我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束观则是连忙转移开话题道。 “因为那个女子还活着,所以我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子春似乎在这一瞬间,有了一些什么想法,脸上的犹疑之色澹去了不少,微笑对束观说道。 束观沉默了一下,想着这或许跟五师兄的道心有关。 “刚才我用的是问米之术。” 然后安子春似是闲聊般对束观说道: “这门道术是六千年前蜀洲斗米道教的镇教之术,被我们善已观第十三代观主收进道藏阁中,当然只有修行卦道的人才能学会。” “而问米之术是地仙法,虽然为兄也没有修到高深之境,但是用来占卜一个普通人的生死,所在,是绝不会出错的。” “那么那个女子就在屋中的话,为什么我们看不见她呢?” “这件事情等会再说。所谓卜卦之术,其实就是通过褂像,看一事一物上隐含的天机。” 安子春将话题继续转回了卦道一事上。 束观先是微微一怔,接着马上明白五师兄这是在给自己普及一些修行上的常识呢。 心中有些莫名地感激,束观开始凝神倾听。 而安子春则继续说道: “不过卜卦之道看似奇妙无比,其实也是有许多局限之处,首先能够从卦象上看到多少天机,取决于你在卦道上的道行,道行越深,那么能看到的天机自然就就越多。” “”就像此次,为兄虽然从卦象上看出那女子还活着,还在那个屋子中,但除此之外却也看不出太多东西了。” “那女子究竟是如何隐藏身形,又是初在何种处境,我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另外它也卜不了修为道行比你高深之人,对方如果道行比你越高,你能看到的卦像上的天机也就越模湖。” “还有如果同样有精通卦道之人,特意施法遮掩某件事情的天机,那么你也很难卜出来。” “此外,像修卦之人各自道心的不同,也各有一些自己的忌讳,比如不卜自身生死,不卜女子腹中胎儿性别之类的。” “师兄,那什么是地仙法?” 束观想起刚才安子春提到过的某个词汇,好奇地问道。 “哦,这是我们如今修行的道术,按照它们展现的威力效果的不同,所做的品阶的划分,共分为天仙法,地仙法,人仙法三等,天仙法是指只有天仙才能完全领悟掌握真意的道术,地仙法对应的自然是陆地神仙,而人仙指的是陆地神仙之下的四个境界,像我们这种虽未达真正的仙境的修行者,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也可称之为仙了。” “当然,这只是我们第七元会对道术的品阶划分之法,而在上古时代,据说道法神通共有九个品阶。”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子春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似有所待,接着继续说道: “而在我们善已观,除了有三大镇观之宝外,另外还有五门地仙之法,为兄刚才施展的问米之术,就是其中之一。” “那其他四门各自是什么道术呢?” “呵呵,届时七师弟你自己去道藏阁中问问齐师伯就知道了。” 安子春笑着说道: “当初端阳祖师在天下建立三十六座道观,在道观中留下他的道统,但是经过四千年的岁月,三十六座道观也各自都有自己的积累,如今各个道观的道术风格已然各有不同,都各自有自己擅长的道术。” “另外,七师弟你既然已经引气成功,那么这次事了之后,就可以进道藏阁中挑选一些道术开始修炼了。” “道藏阁中的道术,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是修行道途的人才能修炼的,比如这问米之术,只有卦之道途的人方可修炼。” “还有一些道术,则是不限道途,只需引气成功就能修炼。” 说道这里,安子春哈哈一笑站立起来。 “七师弟,现在让我们再去看看!” “五师兄,我们去看什么?” 束观不解地也跟着站了起来。 “再去看看那个屋子,也要再看看那个王郄。” “王郄,五师兄你觉得他在说谎?那女子失踪之事真的跟他有关?” 束观呆了一下问道。 “不,他应该没有说谎,但是同一件事情,在普通人眼中看来,和在我们修行者眼中看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王郄虽然讲了当时事情发生的经过,但是真正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可能他根本不明白,所以我们现在要自己去看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师兄,我们该怎么看?” 束观越来越迷湖,难道还可以看到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吗? 时间回朔? 就算有这种道术,应该也是最顶级的道法了! “去王郄的梦中看,现在他应该已经入睡。” 安子春再次微微一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道。 “今日那王少掌柜就睡在我们隔壁。” 确实,因为出事的那个院落还被巡警们守着,所以王郄也只能睡在客房中,今日傍晚的时候,束观还亲眼见到那王郄走进了他们隔壁的客房。 而安子春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去。 束观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另外一个方向,接着小声提醒道: “五师兄,门在这边。” 安子春却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 “七师弟,你跟我过来。” 束观一头雾水地走了过去,然后和安子春并肩站在与邻屋相隔的那面墙壁之前。 紧接着,束观又一次感受到了周围灵气的快速流动。 而安子春突然抓起了束观的一条胳膊,朝着墙壁迈步而去,束观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下一刻,两个人走进了墙壁之中。 这一刹那,束观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正在水底下潜泳的时候,勐然被人拉上了水面一般,有一瞬间的恍忽,接着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束观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当再度睁开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另外一个房间中。 房间的对面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沉睡的青年胖子。 “刚才师兄用的是穿墙术,现在我会再用入梦术,到这王郄的梦中看看,当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神秘的事情。” 安子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第二十六章 初见小艺 当安子春在说话的时候,束观犹自有些迷茫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墙壁,墙壁完好如初,并没有出现一个人形的洞口。 然后束观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道袍。 道袍光洁如新,连一颗灰粒也没有沾上。 所以刚才自己是真的用血肉之躯穿过了一面墙吗? 看着前方那个发出巨大的鼾声的沉睡中的肥胖青年,束观终于确认自己刚才真的穿墙了。 ……不过,我连世界都穿了,现在穿个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束观如此想想,倒也马上恢复了镇定。 “七师弟看来是天生胆大之人,看来以后修炼道术,倒是可以事半功倍。” 安子春了看眼束观的脸色,赞许的点了点头道。 “五师兄,胆子大和修炼道术有关系吗?” 束观错愕地问道。 “还是有一些的,像师兄我第一次修炼穿墙术的时候,因为太过害怕,以至于穿到一半的时候,灵气紊乱了一下,以至于半截身子被卡在墙中整整一天,直到师傅发现才将我拉出来。” “哦……” “对了,刚才的穿墙术,就是属于任何道途都可以修炼的基础道术。” “在上古时代,它的名字其实叫穿山术,就算是在一座山岳之前,也可一穿而过,可惜到了如今,也就只能穿穿墙壁了。” “另外,刚才师兄我能带着七师弟你过来,是因为师弟你本身已经是引气期的修行者,体内具备了灵力,以后师弟若是学会了穿墙术,可千万别带普通人穿墙。” “那会怎么样?” “你自己过去了,那人会被卡在墙壁中,如果不及时凿开墙壁的话,只能在墙中被闷死了。” 这时安子春已经走到了王郄所睡的床头之前,先是捏了一个道诀,往王郄的头顶处一点,然后王郄那本来有些凌乱的鼾声,顿时变得平稳起来。 接着安子春转头对束观说道: “至于接下里的入梦术,在我们商已观的十二条道途中,则只有卦道可以修炼,至于其他还有有道途中有相似的道术,师兄我就不知道了。” “所谓的入梦术,就是以我们自己的神魂,进入别人的梦中,去寻找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而施展入梦术的危险性,要比穿墙术高不少,穿墙术失败了,最多只是身子卡在墙壁中,但如果入梦术失败了,则有可能一直被困在被人的梦中。” ”被一直困在梦中?那人不会从梦中醒来吗?” 束观不解地问道。 “自然是会醒来的,如果被入梦之人醒来,你还没有从里面退出来的话,那么你就永远出不来了。” 束观脸色微微一白,这入梦术听去真的风险很高啊。 “所以入梦术一般是不会对修行者施展的,因为修行者就算是在沉睡之中,元神也会对周围的灵气变化保持警惕,很难毫无所觉地进入一个修行者的梦境之中,除非两者实力相差太大。” ”另外,对于某些意志特别坚定的普通人,也不要轻易去施展入梦术,因为我们在他人的梦中,只是一个看客,如果对方的意志精神很强大,在对方的梦中我们甚至可能会被杀死。” 看来这些道术神奇归神奇,但好像还是有很多限制的,至少在这个时代是如此,所以这个时代的修行界,已经不能完全凌驾于普通人的世界之上。 一边听着五师兄安子春的解说,束观一边思索着。 今天跟着五师兄出来,束观只觉一个神奇浩大的修行者的世界,正在他面前徐徐展开画卷。 “不过师弟你也不用担心,这个王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天性懦弱之人,像进入这种人的梦境,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过一个人沉睡之后做什么梦,他自己上无法控制的,所以在我们入梦之前,还需要做一些引导。” 安子春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一根手指,按在了王郄的额头之上,这一刻,束观再次感受到了周围灵气的流动。 接着只见安子春俯身凑到王郄的耳边,似问似说般轻声道: “王郄,新婚洞房之日,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原先静静躺在床上的王郄,肥胖的身躯蓦然抖动了一下,接着再度恢复平静,而在他的脸上,缓缓浮现了一丝笑容。 那是一丝幸福而甜蜜的笑容。 在等待了两三分钟之后,安子春对束观点了点头。 “我们进去!” “不过到了王郄的梦中之后,因为我们都是神魂进入的,所以我们无法交谈,七师弟你只要静静看着就好。” 然后安子春再次挽住了束观的胳膊,同时另一只手捏了一个道诀。 “走!” 下一刻,束观只觉周围的景物都开始变得模湖了起来,眼前出现了澹澹的灰色的雾气,而安子春就拉着他在那雾气中前行。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中。 这个房间中也同样笼罩着澹澹的雾气,所有的一切都看的不是那么清楚,但是束观还是马上就辨认出,这里是他们白天进去过的那个王郄的洞房,是卧室外面的那间起居室。 不过他现在的感觉很奇怪,明明身处这个屋子中,但又感觉跟这个房间中的一切距离地很遥远,有一种奇特的疏离感,就像是整个人漂浮在空中,看着另外一个世界的景物般。 所以,自己现在就是在另一个人的梦中了吗? 然后屋子中出现了王郄的身影,束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了那青年胖子的身子上,随着王郄的走动而移动。 王郄走进了盥洗室中,然后束观眼前的景象也变成了盥洗室,同时门外传来了一名女子动人的歌声。 看来这就是那个新娘子小雅失踪前一刻发生的事情。 这个时候,歌声突然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卧室那边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惊呼响起的时候,安子春和束观同时都神情一动。 莫非那女子发生了什么? 只是女子的声音马上响了起来。 “王郄,床头这里怎么放了一个花瓶,不是说我们房间中要放法岚国的凋塑的吗?” “哦,那是我一个大学同学送给我的新婚礼物,九女侍月瓶,据说还是景泰朝的正宗官窑瓷器,我看东西不错,就暂时放在那里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到时候换掉就行了。” “那明天就换掉,这瓶子和我们卧房的风格不统一。” 然后女子轻快的歌声再次响了起来,同时还隐隐有人的脚步声,那个李雅似乎正在房间中走动。 关于两人之间隔着盥洗室的这段对话,当时王郄的回忆讲述中并没有提到过。 当然,这只是一段夫妻间过于卧室中的摆设讨论的平常对话,或许王郄觉得没有必要转述,甚至连他自己可能都忘了。 束观也觉得这段对话,和李雅的失踪没有什么关系。 不久之后,王郄洗漱完毕,走出了盥洗室,而就在他踏出盥洗室门口的那一刻,卧室中的歌声停止了。 王郄却是先去起居室喝了一口水,接着再朝卧室走去,束观变得有些紧张,因为那女子应该就是在此刻失踪或者说消失的。 束观眼前的景象,随着王郄走进卧室,再度一变,变成了卧室之内。 只是卧室之内,却没有任何人身影。 刚才唱歌的女子以及不见了,而卧室中的一切如常,就像他白天看到过的一样。 王郄开始在卧房中开始寻找他新婚妻子的身影。 一切都跟他白天讲述的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束观的身后也响起了一声惊呼。 女人的惊呼。 束观勐然转过了头,然后看见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子。 一位美得如梦似幻的女子。 有着少女般清纯的容颜,又带着一些成熟女子的妩媚风情,精致而无可挑剔的五官,曼妙修长的身材,乌黑秀丽的长发披肩而下。 这女子身上的一切,都满足了束观以往对梦中情人所有的幻想。 这一刻的束观如遭雷击。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真的可以看见这样一个满足了自己一切幻想的女子。 难道这就是那位新娘子李雅? 不知为何,束观此刻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接着束观听见那女子对他唤了一声。 “哥哥,那个花瓶。” 声音是那般的熟悉。 然后那动人无比的无比的女子就从他旁边冲了过去,冲向了床头架子上的那个青瓷抱月瓶。 束观呆呆地转过身,看着女子曲线曼妙至极的背影,恍然而又茫然。 所以……这就是小艺? 第二十七章 多了一个,少了一个 那自然就是小艺。 那一声“哥哥”,让束观瞬间明白了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女子是谁。 对于小艺出现在这里,束观倒是没有太多意外,自己和小艺现在的情况算是两个灵魂交缠在一起,既然自己进入了梦境中,那小艺跟着进来一点都不奇怪。 他奇怪的是,五师兄安子春明明说过,在别人的梦境中,他们只能是一个看客,互相之间无法交谈,也不能自由行动。 那小艺为什么能够说话?而且还可以跑动? 最重要的是,五师兄看见了小艺,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想到这里,束观迅速地看了安子春一眼。 安子春正在游目四顾,好像在仔细地察看这卧室中的一切,然而对于从他眼前跑过的小艺,却是视若无睹。 束观顿时明白了,安师兄看不见小艺。 然后束观再次朝小艺望去,此时小艺正站在那张充满西大陆风格的凋花铁架床的床头,站在那个花盆架之前,仔细地凝视着那个青瓷抱月瓶。 束观想迈步走过去,却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动不了。 张了张嘴想呼唤小艺一声,喉咙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来只是小艺可以自由行动并且发出声音。 但她为什么可以做到,就因为小艺是一个人工智能吗? 束观隐隐有些猜测,接着他想了想小艺。 于是那边的小艺顿时抬起了头,朝他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哥哥,你先等下,这个花瓶有些古怪。” 果然,如果用“想”的话,还是可以跟小艺沟通的。 接着束观被小艺的话所吸引,那个花瓶有古怪? 束观顿时凝目望去,那是一个看去极为精美的青瓷抱月瓶,瓶身上绘着的,是一群仕女在月下花园中相聚的场景。 就算束观在这方面是门外汉,也看的出来瓶身上的绘图艺术水准必然极高,因为图中每一个女子的容貌神态都各有不同,或是捧卷而读,或是饮酒聊天,或是荡着秋千,或是独自赏花自怜,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这个瓶子,白天的时候束观也已经见过了,当时除了觉得应该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之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古怪。 现在看去也也是如此。 五师兄安子春好像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那小艺现在在看什么? 这个时候,安子春转过头来,微皱眉头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这一次入梦,五师兄还是没有什么收获,接着只见安子春嘴巴张了几下。 束观心中一动,连忙“想”着对小艺喊道: “小艺,快回来。” 果然,在五师兄嘴巴张合,似乎是念了什么道诀之后,他的身体开始往后退去,而周围的雾气也变得浓郁了一些。 幸好小艺很乖巧地闻声就快步跑了回来。 “哥哥,那个花瓶中,少了一个人……不对,是多了一个人。” 只来及听小艺说了这么一句,束观感觉自己身躯飞速后退,接着眼前一黑,在看清周围的景象时,却是已经回到了刚才王郄熟睡的那个房间中。 他依然站在王郄的床边,王郄也依然安静的躺在床上。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束观知道自己刚才确确实实地进入到了另一个人的梦中,见到了对方梦中的景象。 旁边的安子春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七师弟,我们走。” 转身走到墙边,再次拉起束观的胳膊,往前迈了一步,下一刻,两人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接着安子春继续朝那张酸枝木圆桌走去,而束观却是在脑中和小艺迅速交谈着。 “刚才是怎么回事?你发现了什么?” “个个,那个床头的花瓶有些不对,那人梦中的花瓶,和白天我们看到的花瓶有些不一样。” “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有,人数不一样,刚才在梦中,小艺看到那瓶子上的人像有九个,但是白天看到的瓶子上有十个。” 这个时候,束观也已经朝圆桌边走去,但是小艺的话,却是让他刚迈出的脚步陡然顿住了。 束观马上明白了退出梦境之前小艺匆忙间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人。 “你不会看错………” 如果意识中的声音是有情绪的,那么现在束观的声音应该惊讶至极。 “哥哥,小艺是人工智能。” 是啊,小艺是一个人工智能,又怎么会看错,又怎么会记错。 一声叹息悠悠响起。 发出叹息声的是安子春,这个成熟而又风雅的中年男子,刚才坐在桌边凝眉沉思了一会,然后缓缓抬起头来,朝束观苦笑了一下道: “明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有异常之处,但是我却什么都发现不了,或许这一次师傅不该让我来的,让六师弟来或许更合适一些,他要比我聪敏许多……” “五师兄,那个花瓶有古怪。” 束观直接走过去说道。 安子春先是一怔,接着不解地问道: “有什么古怪?师弟你发现了什么?” “白天我在房中看到的那个花瓶上,绘着十个女子的人像,但是刚才在梦中,我看到的只有九个,而且王郄也说过,那个瓶子叫九女侍月瓶,那瓶身上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一个人来?” 安子春霍然站了起来,目射奇光。 “七师弟,你不会记错了?” 安子春疾声问道。 我是不知道,但小艺这个人工智能是肯定不会记错的。 “绝对没有。” 然后束观断然摇了摇头道。 “梦中之事,乃是日间所见,在心湖间的映照,所以也不会有记错的可能,那王郄第一次看到那瓶子的时候,必然是九个人像。那么师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瓶身之上确实多出了一个人像。” “走,我们去看看。” …… 几分种之后,安子春和束观两人出现在了那个卧室之中。 这个卧室所在的院落,依然有那些巡捕守着,但既然有穿墙之术,那些看守的巡捕自然形同虚设。 “一,二,三……十。” 然后两个人立刻走到那花瓶之前,俯身数起了瓶身上的女子人像。 “十个!” “十个!” 安子春和束观对望了一眼,眼中各有讶色。 接着束观再次看向瓶身上的那些人像,因为在王郄梦中的时候,得到小艺的提醒,他也已经仔细看过梦中的那个瓶子。 瓶身上每个女子人像的神态以及在做什么,束观都记得很清楚,而现在这个瓶子上,有一个女子人像是他在王郄的梦中没有见过的。 “这个女子人像,有些古怪。” 束观指着那个多出来的女子人像道。 却见那个女子蹲在一处花丛之前,只有一个背影,头埋在膝盖之间,长发垂下,因为画像极为逼真,看去竟像是在埋首哭泣一般。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子身上穿的衣物,更其他女子人像身上喜欢的古代仕女服完全不一样,那好像是一件西式的睡袍。 束观立马转身,打开了卧房中的衣柜。 衣柜中挂着几件睡袍,有男式的,也有女式的,而其中有一件女士睡袍,除了颜色不同之外,看去和瓶子中那个埋首哭泣的女子身上穿的,完全没有区别。 “她,就是失踪的新娘子李雅!” 指着瓶身上的那个人像,束观毫不犹豫地对安子春说道。 已经不需要怀疑什么了! 安子春回头看了看衣柜,再看了看瓶身,眼中露出了了然之色。 看来他也同意束观的判断。 现在关于新娘子李雅神秘失踪的谜团,终于算是水落石出了。 难怪这么多人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李雅。 谁能想到一个大活人,突然变到一个花瓶上的绘像中去了呢。 而安子春原先卜的卦也没有出错,李雅确实还在在这个屋子中。 现在他们终于找到李雅了。 但是一个谜团解决了,另一个更大的谜团却又出现了。 李雅是怎么会变到这个花瓶中去的? 安子春注视着身前的花瓶,脸色慢慢变得凝重无比。 “这个花瓶很古怪。” 他如此对束观说了一句,这看似是一句废话,因为现在谁到知道这个花瓶有古怪,不过安子春马上又说了另外一句话。 “但是我白天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个花瓶有任何异常之处,包括现在,我依然没有察觉它奇怪在哪里。” 一名真正的修行者,站在这个明知有古怪的花瓶之前缺依然察觉不到异常。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古怪。 卧房中安静了一下。 “师兄我不知道这女子是怎么进入瓶子中的。” 然后安子春继续开口说道: “但是她还活着,所以我们必须要想办法把这女子救出来。” 白天他卜过两卦。 两卦都不但确定了李雅就在这个卧室中,而且卦象也都显示李雅还活着。 “那该怎么救?” 束观问道。 师兄都看不出这花瓶的玄机,那又该如何施救,总不会是直接把花瓶摔碎? 万一摔碎了里面的人就出不来了怎么办,就像他们入梦一般,梦醒了,梦也就碎了,然后梦中人永远出不去了。 安子春皱了皱眉,接着将手伸向了床头的那个青瓷抱月瓶,指尖在瓶身上轻轻滑过。 束观先是吓了一跳,怕安子春出什么意外,但是几秒之后,安子春依然在抚摸着花瓶,沉吟不语。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花瓶已经放在这里至少几天了,像王郄自己也肯定摸过,如果一模就出意外,那花瓶的异常也早就被人发现了。 于是束观也将手伸向了花瓶,当手指触及冰凉的瓶身的时候,他心中突然一动,然后在体内运转起引气成功的那一缕微薄的灵力。 下一刻,束观只觉瓶身之上,蓦然传来一股巨大无比的吸力。 第二十八章 黄色月亮 那是一股恐怖至极的吸力。 当这股恐怖的吸力传来的时候,束观第一时间就想抽身后退,作为一名优秀的猎手,他的反应还是非常敏锐迅速的。 可惜他的手没能从青瓷抱月瓶的瓶身上挣开,就算以他现在的力量也没能。 紧接着,束观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吸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身体不停旋转着,落向了某个神秘莫测之处。 这种感觉大概持续了两三秒左右,然后束观只觉身体一松,落在地面上。 束观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像是花园般的地方,很眼熟的花园。 天上有一轮皎洁的明月,月下的花园中有很多穿着仕女服的女子,或捧卷而读,或饮酒对酌,或荡着秋千,或独自赏花自怜。 束观只觉一股寒意从心中涌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也已经来到那个瓶身上的画中了。 “你是谁?” 然后前方响起了一声女子的尖叫。 花丛之旁,一名女子站了起来,女子身上穿着西式的丝绸睡衣,身材娇小,凌乱的头发间隐约可见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庞,脸上还挂满了泪痕,此时正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花园中的束观。 “是不是你把我抓进来了,快把我放出去!” 女子有些歇斯底里地朝他尖叫着。 束观抬手朝她示意了一下。 “你是李雅,你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人。” 说话的同时,束观目光迅速察看着这花园中的情况。 花园之中,那些女人依然在做着自己的事情,读书的读书,喝酒的喝酒,荡秋千的荡秋千,仿佛根本没有发现束观的出现一般。 她们为什么看不见我? 束观的心中刚升起这个疑惑,接着脸色蓦然白了白,因为他看清了那些女子的样子。 站在瓶子外面看的时候,这些女子只是一些静止的画像。 但是在这个花园中,那些女子都是能动的,只不过看清她们的动作之后,却尤显诡异。 像喝酒的那两个女人,其实根本没有在喝,只是不停地将酒杯举起放下,举起放下。 看书的女子永远是在翻同一页书。 荡秋千的女子永远保持着同样的一个姿势。 所以的女子脸容同样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就像是一些被人提着线的木偶。 这些女子,根本不是活人。 “你进来的时候,她们就是这样的吗?” 然后束观问了那应该是李雅的女子一句。 “你真的是来救我的吗,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雅犹自怀疑而恐惧的看着他。 “我是你丈夫王郄请来的。” 束观如此说了一句。 在听到王郄的名字之后,那李雅脸上的怀疑之色终于消散了不少,不过依然非常恐惧。 “我进来的时候,她们就是这样了,一点都没有变过,我跟她们说话,问她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没人理我。” 李雅颤声说道。 “你进来多久了?” 接着束观心中一动又问道。 “我不知道……好像三四个小时……” 三四个小时? 可外面的李雅已经失踪快要四天了,看来这瓶子中的世界的时间流逝,和正常世界不一样。 倒也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如果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如果真的呆了三四天,只怕早已经崩溃了。 “这位道长,求求你,快救我出去。” 这时那李雅看清了束观身上穿的道袍,连忙焦急地哀求道。 束观顿时苦笑了一下。 是啊,现在该怎么出去。自己虽然已经是真正的修行者了,但还没学过任何道术,他连现在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瓶子吸进来,这花园又到底是怎么一个地方都搞不清楚,又怎么知道出去的办法。 束观再次看了一下四周,除了那些诡异莫名的女子之外,就和一个普通的花园没有任何区别。 然后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这里的天空漆黑如墨,没有星星,也没有云,只有一轮月亮。 很大很黄的月亮。 看着那轮比外面世界正常月亮要大上将近三分之一的黄月,束观突然有些心中发毛。 就在此时,花园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怎么有一个臭男人进来了?” 很难形容这个突兀响起的声音,尖尖的,细细的,就像是一只被捏住喉咙的鼹鼠发出的声音,又像刀片划过玻璃般刺耳。 束观霍然四下张望,然而除了那些依然木偶般重复着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动作的女子外,他没看到其他人。 然后那个尖细刺耳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这里不欢迎臭男人,你给我去死!” 话音方落,一声更加尖锐的叫声响了起来,这一瞬间,仿佛有一根针刺进了束观的脑袋般,束观只觉脑袋中传来一阵剧痛。 而这只是刚刚开始,交叫声连绵不绝,仿佛浪涛般一波接着一波,而束观的脑中像是有无数刀子在搅拌旋转一般,痛得整个头颅仿佛都要裂开了。 束观双手捂住了脑袋,整个人缓缓跪了下午。 “哥哥,好痛啊!小艺感觉自己快死了。” 脑中响起小艺惊慌痛苦的声音。 这真是一种超越人体能承受极限的痛楚,束观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会不会就这么痛死过去。 然而就在束观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痛晕过去的时候,那海浪般连绵不绝的尖叫声却突然停了一下。 原先那尖细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咦,你的身体里怎么还有一个人……啊!” 这声音本来是充满惊讶疑惑的,只是话没说完,却突然变成了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天上的那轮黄月,突然燃烧了起来,变成了一个的火球。 而脑袋不在疼痛的束观,也终于分辨出刚才那尖细的声音来自何处了。 那声音就是从黄色月亮中发出来的,因为现在已经变成一轮火球的黄月之内,正响起一声声惨叫。 几秒钟之前,束观还在这黄色月亮的音浪攻击之下痛不欲生。 几秒钟之后,情况却反了过来,变成黄色月亮开始痛苦嚎叫。 束观正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从那燃烧的火球之内,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是不是一位身穿黄色道袍,颔下三绿长须,丰神玉朗的中年男子。 五师兄安子春到了! 安子春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食中二指之间捏着一张符纸。 “妖孽,受死!” 只听安子春口中发出春雷般得一声叱喝,手指一弹,那张符纸如箭般飞进了火球之中。 “再吃我一记烈火符!” 轰地一下,天空中的火球燃烧地更勐烈了一些。 而在火球之中,传出一声绝望的厉叫,然后那刺耳的叫声终于渐渐低落了下去。 同时,花园之内,那些原先读书喝酒赏花荡秋千的女子,顿时像失去了提线的木偶般,软软倒了下去。 原先她们的灵魂似乎早已经死了,只剩下了躯壳。 现在则是连躯壳似乎也死了。 安子春从空中落了下来,落在了束观的旁边。 “七师弟,没事?” 安子子春先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如果师兄你再迟一点赶到的话,可能就有事了。” 束观苦笑了一下,接着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花园中唯一没有倒下,但像是被刚才发生得一切吓傻了般的女子道: “她就是那个失踪的新娘子,师兄你的卦真准,她果然还活着。” 安子春朝那女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黄色月亮又是什么东西?还有这些女子是不是早已经死了?” 接着束观有点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黄色月亮乃是一个还不成气候的器灵,因为无人拘束,所以行此妄为恶毒之事,这器灵其实很弱小,让师兄颇感疑惑的是为什么一开始我察觉不到它得存在,看来这个花瓶还有些玄机,到时候带回去给师傅看看。” “至于这些女子,应该是和那新娘子一样,是被那花瓶器灵吸进瓶身之中,只不过是多年之前发生的,体内的魂魄早已被器灵吞噬干净,只剩下了躯壳被制成了人偶。” “如果我们晚来一步,那新娘子应该也是和这些女子一样的下场。”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师兄我就不知道了,刚才担心你有事,师兄也没有留手,否则倒是可以先拘禁起来再盘问一番,不过想来是那器灵的某种执念或者是邪恶的趣味罢了,失控的器灵总是会做一些疯狂的事情。” “师兄,器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听师兄连续提起器灵,束观不免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安子春笑了笑道: “器灵之事,说起来颇为复杂,等回去之后师兄再跟你细说,现在我们先从这瓶子中出去!” “我们怎么出去?” 安子春抬手指了指天空。 “从那里出去。” 束观抬头望去,却见天上的火球已经熄灭,而那个黄色月亮也没有了踪影,天空只剩下了漆黑。 而原先黄色月亮所在的地方,却是多了一个破洞。 有一缕亮光从破洞中洒了进来,照亮了这里的黑暗。 第二十九章 事了拂衣去 空无一人的卧室中,突然出现了三道身影。 安子春,束观,李雅三人接连出现。 李雅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终于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回到了自己新婚之夜的洞房中,正要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安子春却是突然一扬手,将一张符纸贴在了李雅的背上。 然后李雅就身子一软,缓缓倒在了那张凋花铁架床上,双目紧闭,似是昏睡了过去。 束观不解地看了安子春一眼。 “刚才师兄我贴在她身上的是忘神符。” 安子春朝束观微微一笑道: “她会昏睡一觉,然明天醒来的时候,将会遗忘这两天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她已经成婚的事情。” 接着安子春叹了一口气道: “主要是这忘神符太难绘制了,特别是不能让普通人遗忘太多的事情,真的变成傻子,所以绘制符纸的时候,必须非常精细地控制灵力。” “而且这忘神符的消耗量太大,师弟你以后出任务的时候,记得到师兄这里来领取一些忘神符,但别像六师弟那样,动不动就搞出大动静,一拿就是十几张。” 束观还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安子春道: “师兄你是觉得让她遗忘这段经历,会对她比较好一些吗?” 安子春点了点头道: “这是原因之一。”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师弟,你想想,如果这个女子没有忘记她经历的此次事情,然后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被人会怎么样?” “那么王掌柜府上的这些人,还有那些巡捕,都会知道我们这种修行者的存在,再加上口口相传,就算有很多人不信,但只要有一部分人相信,再在这一部人中有一些人动了心思,那么他们就会终日到龟山上来寻仙访道了,师弟泥觉得那样的话。我们还有安稳日子可以过吗?” 束观赶紧摇了摇头。 “而且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虽然不能说经常会发生,但在荆城这样数百万人口的大城中,一年发生上百起总还是有的,如果我们不加处理,那么我们这些修行者的存在,早就天下皆知了。” “要知道仙归仙,凡归凡这条天条,可不仅仅是谁不让修行者插手凡间之事,也是指别让凡人知道我们修行界的存在。” 束观顿时恍然,接着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老科幻电影,那部电影讲的是一群穿黑西装戴墨镜的人,在城市中处理各种外星人引发的异常事件,每次行动结束的时候,那些黑西装墨镜男那出一根钢笔般的东西,酷酷地对所有目击者照一照,清除目击者的记忆。 而现在五师兄做的事情,就有这么点意思。 只不过我们穿的是道袍罢了。 束观如此想着,接着还是有些不解道: “那如果出现师兄说的那种乙等,甲等的大事件,目睹的人成千上万,那么又该如何处理了,难道一个个去给他们贴符纸吗?” 安子春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 “如果真发生了那种大事件,据师傅所说,一观一寺一书院联手可以驱动一种秘法,解决凡人善后之事,不过师兄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秘法,因为师兄修行了七十余年,也从没有遇见过乙等之上的大事件。” 束观看了眼安子春那张充满中年男子魅力的脸,想着还真看不出来你起码已经八十来岁了。 然后束观又问道: “难道真的从来没有普通人知道我们的存在吗?” “不,就算是仙人,在善后的时候,总也有遗漏的时候,否则你以为千百年来,凡人间的那些关于仙人妖魔的传说是从哪里来的?但只要让传说一直是传说就可以了。” “七师弟,你还有什么要不问的吗?” “嗯,那我们等会该怎么跟王掌柜他们解释,他的儿媳妇是如何找到的?” 安子春的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颇有些狡黠之意。 “我们不解释,我们现在等会直接离开。” “啊!……” 束观呆了呆。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探究她为什么失踪的吗?” 安子春指了指床上正在沉睡的女子道: “现在人已经找到了,原因也明了了,那我们何须还留在这里,又何必要跟其他人解释什么?” “真正重视这女子的人,只要人回来了,恐怕对于是怎么回来的,恐怕也不会太在意!” “呵呵,另外我觉得那位周探长是个精明人,他应该能够给这次失踪事件找到一个很好的真相,并且把功劳放在自己身上。” 束观沉默了一下。 ……所以,不居功,也无需他人感激是吗…… 然后,只见安子春拿起了床头架子上的那个青瓷抱月瓶。 “不过,这个瓶子是不能再放在此处了,虽然瓶中器妖已死,但此瓶还有些玄机,为兄还看不明白,所以要带回会观中让师傅看看,另外这种非凡之物,也尽量不要让其流落在凡人之间,否则下一个受害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束观朝安子春手中的花瓶看去,只见那花瓶瓶身上的画图此时已经改变了,花园依然还在,只是天空上已经没有黄月,花园中静静地躺着九位穿着古代仕女服的女子,得益于他现在异于常人的目力,束观能够看见原先黄色月亮所在的地方,有一个针眼大小的破洞。 五师兄说得没错,瓶身上的画图依然能够随着瓶中世界的改变而改变,说明这个花瓶依然不是凡物。 然后束观心中突然一动,想起他在王郄的梦中听到的某句话,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对安子春说道: “王郄好像说过,这个花瓶是几日之前别人送给他的。” 安子春双眉一眼道: “怎么,七师弟你觉得那送瓶之人有什么不对?” “可能送瓶之人也不知道这花瓶是一件异物,但也有可能他知道。” 束观坦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唔,还是师弟你心细,师兄刚才却是没有想到这一节,如果送瓶之人是有意为之,那倒要去问问此瓶是自何而来的。” 安子春沉思了一下。 “那我们等会离开的时候,把王郄唤醒问一下,到底是谁送他这个花瓶的,然后再给他贴张忘神符好了。” …… 大约十分钟之后,安子春和束观两人的身影从王家府邸后方的院墙中走了出来。 此时长夜即将过去,东方天际的启明星依然升起,天地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街上还没有行人,只有他们两个道士,站在寂寥的街头。 束观的手中抱着那个花瓶,再次回头望了那个深深的大宅院一眼。 宅院中的人都还在沉睡,没有人知道失踪的女子已经回家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离开。 束观不禁再次想起了那部科幻电影中的某句经典台词: 我们不是英雄,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无法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是的,修道之人,无需别人的感激和崇拜,无需别人的鲜花和掌声。 我们更不需要去打脸那些曾经怀疑过我们的凡人。 我们修行,我们斩妖,我们除魔,我们守卫天条,却不需要凡人知道这一切。 原来,这就是天庭之卫啊! 束观又想起了前世的另外一句句诗,或许这句诗,比那句台词更适合形容他们这些天庭之卫。 然后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些豪气,于是束观将那句诗念了出来。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安子春诧异而又震撼地地看了他一眼道: “好诗,师兄以前从来没听闻过,莫非是师弟你自己做的?” “是啊!” 束观眨了眨眼道。 “没想到七师弟竟然还会做诗!” “略会一些。” 想着自己脑子里那个庞大的诗库,就算是专门去当文抄公,也不愁这辈子会用完库存,所以束观倒是很脸皮厚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师兄,我们该怎么回去,走路吗?” “是啊!” 安子春哈哈大笑起来,接着抬手将一张符纸拍在了束观的背上。 于是束观就开始奔跑,飞快地奔跑,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奔跑。 千里神行符! …… 当束观奔跑到龟山脚下的时候,东方天际终于露出了一丝晨曦,而在远处那片滩涂地旁,棚户区中已经有陆陆续续不少桃源村民,拿着工具走向了滩涂地。 几天没有回来,滩涂地上的荻芦已经被清理了大半,看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开始正式建造房屋了。 而有了房屋,他们这些桃源村的离家民,就可以真正安定下来。 束观的心中涌起许多喜悦。 “五师兄,你先上山,我等下再回去。” 对安子春如此说了一句,然后大步朝滩涂那边走去。 他想去见见王大华和张丫蛋他们。 等和桃源村民短暂相聚之后,自己恐怕就要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 上一次上山,自己以为要修行很久,没想到只是一夜就引气筑基成功。 但是这一次再上山,就要开始修炼真正的道术了,恐怕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第三十章 道藏阁中 “师傅,您觉得我最开始先学什么道术比好?” “你现在每次行功的时候,灵力已经能够在体内运转几个小周天了?” “刚好一个小周天,然后想要再运转时,灵力就断了。” “那你现在还修不了任何道术。” “哦……” “虽然说道术主要是靠引动天地灵气来施展力量,但是修行者体内也必须有足够的灵力来引动相应数量的天地灵气才可以,你才只能搬运一小周天,能够引动的天地灵气,不足以完成任何一个完整的道术。” “连穿墙术都不能吗?” “嗯,现在你能引动的灵气,大概可以让老七你穿过一个头去,所以你想练吗?” “算了。” ……师尊的本质果然是个冷面笑匠…… “老七你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增加自己的搬运小周天的数量,这是苦功,不是光靠天赋就能轻易的越过的。” “先达到三十六小周天,然后再十八大周天,当你之后一次行功,能够一口气行完全功,那么你就可以尝试进阶初识境了。” “所谓的天赋,能让你在破境之时更加轻松,但是在境界与境界之间的那段过程,却没有捷径可走,只有靠水滴石穿的恒心毅力,每日不缀的苦修。” “师傅,知道了。当年您从引气到初识,一共多久时间?” “三年。关于境与境之间需要的时间,现在和以前倒是没什么区别,就算是在第四,第五,第六元会,跟现在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不过,你从引气到初识,耗费的时间应该会比师傅短上一些。” “为什么,您刚才不是说这个过程没有捷径可走吗?” “是的,这个过程和天赋无关,但跟修炼的功法有关,越强大品阶越高的功法,会让这段运行周天积累灵力的过程变得更短。” “你筑基引气修的是吕祖的九转纯阳功,比为师修的紫雷功的品阶要高许多,以为师估算,最多两年,你就能完成周天全功了。” “那么师傅,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修炼道术呢?” “等你能一口气完成三个小周天之后,三个小周天蕴养出的灵力,几乎是基础道术最低的要求了,到时候你再去道藏阁,请齐师伯帮你找一些简单的道术开始修炼。” “好的,师傅。” 在经历了花瓶桉之后的第二天,束观就兴冲冲地去找了师傅李至霞,只可惜结果让他略微有些失望。 被李至霞给他讲了一堂道术常识课之后,束观回到了半边楼,开始老老实实地闭关。 这一次的闭关,没有出现什么奇迹,在一个半月之后,束观方才成功做到了一口气搬运三个小周天,不过比当初李至霞预料的时间,要早了五天。 因为这一个半月,束观没有踏出过半边楼一步。 束观不知道自己的修行天赋是从哪里来的,但若要论恒心和毅力,他还是有一些的。 …… “齐师伯好。” 阳光明媚的上午,宛如一根朽木般的老人,闭着眼睛,慵懒地躺在道藏阁外的椅子上晒着太阳。 束观走到了他面前,恭敬地唤了一声。 老人睁开了眼睛,在看清身前灰袍少年道士的模样后,老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整座善已观,能够让齐师伯休息的时候被打扰,还能露出笑容的,目前只有束观一人。 “原来是老七啊,怎么,今天是想进道藏阁还是藏宝楼。” “齐师伯,弟子是想进道藏阁,挑几门基础道术修炼。” “哦,完成三个小周天的搬运了吗?” 齐师伯慢悠悠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昨夜刚刚完成了。” “不愧是吕祖亲挑的传人,这么快就完成了三周天,确实是天才,好,那你跟我来。” 对于老人毫无事实根据的夸奖,束观有些不好意思。 而齐师伯已经脚步蹒跚地当先朝道藏阁门口走去。 束观上前一步,本来想要搀扶一下齐师伯,却被齐师伯一把推开了手,厉喝了一声: “不用,我自己能走。” 原本笑容满面的齐师伯,突然变得有些生气。 果然是那个在善已观所有弟子眼中,脾气乖戾,喜怒无常的怪老头。 但是此刻的束观,心中却略微有些歉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刚才看似好意的举动,实则伤害了一个老人的自尊。 然后他默默地跟在齐师伯的身后走进道藏阁的大门。 这是束观成为善已观正式弟子之后,第一次走进道藏阁。 入目处,只见道藏阁内分为三层,边上以楼梯相连。 第一层放了很多木架,架子上摆满了一册册典籍。 第二层同样是一些木架,但是数量比第一层就要少了许多,而架子上放的则是一个个木盒。 至于第三层,则是一排小房间,束观目光扫过,迅速数了一下,一共是十二个房间。 进了道藏阁之后,齐师伯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 他指着第一层的那些书架为束观介绍道: “这第一层放的典籍,记载着都是以前修行界之事,不过基本是第三元会之后的记载,至于像前三个元会的记载非常少,主要是封神时代的那些大战,埋葬了太多洪荒时代的秘辛。” “以后老七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多来翻翻这些典籍,修行可不只仅仅是修炼。” “谢过齐师伯指点。” 然后齐师伯扶着楼梯的扶栏,朝二楼走去,束观跟在他的身后。 “这些架子上的木盒中,放的就是我们善已观的道术典册了。” 齐师伯指着第二排的那些架子道: “我们善已观,除了端阳师祖留下的那些道统之外,一共有三十二种道术,其中人仙境的道术二十七门,地仙境道术五门。” “光以收藏的道术典册论的话,在天下三十六座道观中,我们善已观可排在第九。”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满脸皱纹,看去风烛残年的齐师伯,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在五百年前,我们善已观无论是道术典册的数量还是实力,都可以排在三十六座道观中的前五,可惜……” 齐师伯没有说可惜什么的原因,但束观大致能够猜到,善已观实力排名的下降,或许是跟那位栖霞真人入魔有关。 束观跟着齐师伯走进了那些木架之中,然后发现架子上的木盒,可以分为三种颜色,一种是黑色,一种是青色,还有一种是紫色。 不过紫色的木盒只有三个,就放在靠墙的最后一排架子上,排列地整整齐齐。 “那就是我们善已观的五门地仙法。” 齐师伯指着那五个紫色木盒道: “不过你现在还修炼不了,地仙级的道术,只有你完成周天搬运功之后,才勉强可以修炼。” “至于青色盒子中,装的是不同道途才能修炼的道术。” “而黑色盒子中放的道术店册,则是所有道途都可以修炼。” “不过,老七你现在只能运转灵力三小周天,能够选择的道术可不多啊!” 齐师伯随手拿起旁边架子上的一个黑色木盒,也没有打开,直接递给了束观。 “这门道术,你倒是可以练了。” 看来齐师伯对于这道藏阁里面每一册典籍的存放之处,早已了然于胸。 束观倒是好奇马上打开了手中的黑色木盒,木盒里面放着一本薄薄的绢册,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穿墙术 “这门道术以前的名字穿山术,现在却是只能穿穿墙壁了,不过运气法门却依然是以前的古法。” 这些事情当初五师兄安子春都已经跟束观说过了,不过束观还是认真地听着。 至于穿墙术,确实是他非常想学的一门道术,因为学会穿墙术之后,很多事情确实会变得很方便。 然后齐师伯继续绕过木架,从另外一个木架的上方,又取下了一个黑色木盒。 “这一门,你也可以修炼了。” 束观再次期待地打开了木盒,里面同样是一本薄绢册,封面上写的是:止颜术。 “齐师伯,这是什么道术?” “哦,就是能让你以后容颜减缓衰老的速度,这算是引气成功之后,最基础的道术了。” 束观哦了一声,随意地将木盒盖上。 这门道术自然是极好的,想着五师兄都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看去依然宛如四十许人,还有长着一张娃娃脸,但好像据说年纪比五师兄还大的二师兄,应该都是这门道术的功劳。 但是相对于保持颜值,现在束观对于其他更加厉害的道术的渴望,要更加强烈一些。 比如那入梦术之类的。 “齐师伯,还有什么道术适合我修炼吗?” 齐师伯想了想,接着“啊”了一声,走到了一个专门放着青色木盒的架子前,从中间的格子出拿下一个木盒,递给了束观。 “这一门,你也可以先练着了。” 束观打开木盒之后,只见里面的绢册上写着的竟是“青萍御剑术”五个字。 束观勐然一怔,抬头疑惑地问齐师伯道: “这不是剑道之法吗?弟子怎么可以修炼?” 第三十一章 穿山! “不错,这门青萍御剑术,正我们善已观剑修的入门御剑之法,当初你三师姐,最早修得也是这门御剑术。” “至于你为什么能练,因为你走的道途是阴阳大道啊!” 束观还是不解地看着齐师伯。 “阴阳大道,阴阳交融,育生万物,包容万有。所有走阴阳大道的修行者,和其他道途的修行者比起来,多了一项特殊的能力,那就是能够以阴阳大道之道意,替代其他道途的道意,施展出原本只有其他道途才能修炼成功的道术。” “所以当年的吕祖,在天庭向来以仙法手段众多而闻名,被人誉为万法皆通,否则他又怎么可能一气留下了十二条道途的修行之法。” ”当然,这种‘通’并不是真的通,施展其他道途的道法时,最多只能将那门道法原本的威力发挥出五成。” ……就算是五成,也已经很厉害了,也就是说,这个道藏阁中,几乎所有的道法自己都可以修炼…… 束观的眼睛亮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当初随便选了一条通道,居然就选了这么牛*的一条道途。 “另外,当年我们的吕祖,除了阴阳大道之外,也修御剑之道,他在御剑之术上的成就,堪称震古烁今,是七元会以来修行界的第一人。” “既然老七你是吕祖选择的传人,或许在御剑之道上也有天赋,不如也尝试一下修炼御剑术。” “不过要修炼其他道途的道术,首先要对阴阳大道的道意有所领悟,老七,你现在对阴阳大道的道意,领悟地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我现在都不知道阴阳大道到底是什么…… 当初在祖师阁中的那条通道,本来就是束观自己随便选的,而不是因为感受到什么道意才出现的。 所以束观到目前为止,根本没有领会到过任何悟道的玄妙感。 就正如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道心是什么一样。 ……那么,自己还能不能修炼这些道术了…… 师傅好像说过,要修炼成任何一门道术,除了道术本身的运气法门之外,同时还必须领悟那门道术所代表的道意。 “道”,才是真正撬动天地之力的钥匙。 可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把钥匙,那还能修道术吗? 束观这一刻突然有些忐忑。 “还好……” 束观朝齐师伯强笑了一下道。 “你是吕祖选的传人,在前期的道意领悟上自然应该是一路坦途。” 齐师伯没有怀疑什么,点了点头道: “好了,这第二楼你现在能修炼的道术,暂时就只有这些了,我们去三楼。” 齐师伯再次扶着扶栏拾级而上。 “道藏阁的三楼,放得就是当年吕祖留下的道统,一共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中放的,都是某条道途的筑基功法,还有吕祖收集的无数年来这条道途上前人修行得经验心得,以及这条道途的一些秘法,这些秘法,可不是光靠阴阳大道可以替代原本道途的道意,就可以施展的。” 齐师伯一边说着,一边站在了三楼左手变的第一个房间之前,从腰间拿出了一串钥匙,达开了门口。 “你在外面等着,道统传承之地,除了观主和守阁之人外,其他人都不能随意进去。” 齐师伯如此交代了一句,然后走进了门内。 于是束观乖乖地等在门外。 此时束观的心中难免又升起了一些期待。 属于自己阴阳大道的秘法,又该是什么呢? 要知道这可是那位第七元会最强大的仙人之一吕端阳亲自留下来的秘法,而且吕端阳祖师爷自己修的就是阴阳大道,那么他留下来的秘法,自然应该是非常强大的秘法。 束观并没有等待太久,齐师伯很快就拿着一本绢册从房中出来了。 “关于阴阳大道,吕祖当年只留下两本典册,一册是九转纯阳功,一册就是这本了。在所有的十二条道途中,阴阳之道的修炼之法反倒是最少的,也不知吕祖有什么深意。” 齐师伯说着将绢册递了过来。 数量不重要,质量才是关键,贵精不贵多嘛。 一边有些兴奋地接过绢册,束观一边如此想着,然后朝绢册封面上望去,只见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字。 和原来那册九转纯阳功有些不同的是,九转纯阳功那本用的字是端端正正的小楷,这这本绢册封面上的字,却用的是潇洒的狂草。 字迹看的出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字中之意却是截然不同。 一个严谨端正,一个逸兴飞扬。 飞扬到束观足足花了两分钟,才终于分辨出了那几个是什么字: 阴阳和合房中术 然后束观就呆在了那里。 ……这确定是正经地道术吗…… 半晌之后,束观看了齐师伯一眼,求证般小心翼翼地念出了那几个字。 “阴阳和合房中术?” “不错,正是阴阳和合房中术!” 齐师伯一脸坦然第点了点头道: “要知道九转纯阳功,乃是天地间的至阳至纯功法,只有男子才可以修炼,但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既然要走阴阳大道,又怎么能只有阳没有阴。” “所以当年的吕祖,以两个‘多’闻名仙界,一个是会的道术多,一个就是道侣多。” “以后等你九转纯阳功练的更精深一些,体内阳气就会壮大到一种远超常人的程度,必须要以女子阴气调理,否则随时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而这门阴阳和合房中术秘法,就是让帮助既能借助女子的阴气调理自身阳气过旺的问题,又不会损伤女子的本源,绝非那种不入流的采阴补阳之术可比,乃是堂堂正道之法,你以后要用心修炼。” ……不练就会走火入魔?这是在逼着自己开后宫吗?怎么这么像前世看过的某些不正经的地摊小说中的桥段呢…… 束观怔怔捧着房中术秘法,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欣喜还是头痛。 …… 几分钟之后,束观捧着四本绢册,走出了道藏阁。 一本穿墙术,一本止颜术,一本青萍御剑术,还有一本据齐师伯说很正经的阴阳和合房中术,这就是他今天进道藏阁的收获。 而出来时齐师伯特意交待过,等下一次他能够一气运行十个小周天之后,才会有新的道术适合他修炼了。 束观捧着那四本绢册朝对面师傅的居所走去。 虽说修行主要靠自身,但还是要师傅领进门的,这四门道术中的许多东西,比如说一些复杂的口诀,还是需要师傅帮他解惑。 进了李至霞的居所,李至霞已经在静室中等着他了。 束观恭恭敬敬地将四本绢册递了过去。 李至霞一册一册拿起看了一下,前三册道术似乎动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只是在看到最后那册阴阳和合房中术时,李至霞的手都似乎抖了一下,那张严谨刻板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 在沉默了一会之后,他将最后那本绢册放到了一旁。 “这门道术你以后自己揣摩,为师不懂。” “好了,现在开始教你前三门道术,老七你仔细听好了。” …… 三天之后,深夜。 半边楼二楼静室。 束观缓缓合上了手中那本穿墙术绢册。 四门道术之中,他最先开始修炼的,就是这门穿墙术。 虽然四门道术中最容易上手的是止颜术,李至霞也是建议他先练这门。 但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体会道术神奇的束观,最终还是选择了先练穿墙术,比起青萍御剑术,确实又穿墙术容易入门一些,至于最后那门阴阳和合房中术,就算他想练,暂时也没有对手。 而现在,关于这门穿墙术的所有运转灵力的口诀,他都已经熟记于心,并且在体内经脉中模拟运行了许多遍。 只差最后真正跨出那一步了。 束观站了起来,走到了静室的墙壁边,深深吸了口气,在站立了三秒之后,尴尬地转身走出了静室。 因为他突然想起,这面墙壁正对着悬崖外面,如果他真的成功了,一步跨出去的后果,就是直接从空中摔到下面的湖里了。 来到了一楼,束观走到了门前站定。 门外就是山道,山道的对面是崖壁,这就没关系了。 脑中再次回想了一遍口诀和灵力的运行路线,束观再次深深吸了口气,他还是有些紧张和忐忑。 紧张是因为自己终于要第一次尝试施展真正的道术了。 忐忑则是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虽然已经记熟所有的口诀和运气法门,但是对于师傅所说的那种施展穿墙术的道意,他依然一片茫然。 没有“道”这把钥匙,束观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功施展出穿墙术,如果失败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根本修炼不了道术? 带着这种忐忑和不安,束观闭上了眼睛,体内灵力按着绢册中的法门路径,开始缓缓运行。 同一时刻,束观感觉到了身体周围的天地灵气,也蓦然加速流动了起来。 自己没有领悟道意,周围的天地灵气居然也被自己引动了? 带着意外的不解的情绪,束观朝着紧闭的门口一步踏了出去。 下一刻,束观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穿过了一层薄薄的膜。 ……好像真的穿过去了…… 束观再次感受到了五师兄安子善带着他第一次穿墙而过的那种感受。 狂喜刚刚涌上心头,束观只觉脚下一空,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正急速从空中坠落。 他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确实正从空中急速坠落,下方是一片殷绿的草地,草地上还有一栋小小的茅草屋。 这是悬崖的后方! …… 穿墙术,古称穿山术,第七元会之前的仙人,能凭借这门道术,一步穿过整座山岳。 但是在如今,就算是陆地神仙,也只能穿穿墙壁了。 今日,束观第一次施展穿墙术,他一步踏出,穿过了一座悬崖! 第三十二章 两张戏票 束观走出了半边楼,回身关上房门,然后探身朝悬崖下方看了一眼。 悬崖上的湖泊旁,大师兄,二师兄,五师兄,六师兄都已经在了。 大师兄似乎在玩着自己带来的那条四脚蛇,二师兄在桌上摆放着水果瓜子,五师兄在煮茶,六师兄在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报纸。 当束观从悬崖上探出头去的时候,二师兄木尧刚好正抬起头来。 此时两人之间的直线距离,大概在两千米左右。 当然,对于他们这些修行者来说,两千米的距离和两米没有太多区别。 所以木尧一眼就看到了在悬崖上探头探脑的束观。 “七师弟,快下来。” 木尧笑着对束观招了招手,醇厚的声音直接响在了束观的耳边。 束观连忙说了一声“好”,然后想着要不要直接从悬崖上跳下去,这时二师兄又说了另外一句话: “下来的时候,去叫一下你四师兄,我怕他又忘记时间了。” 遇上束观又说了一声“好”,接着将头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去走山道。 这是他闭关修炼道术的第十天,也是他练成穿墙术的第七天。 或许,对于束观来说,那门道术还是叫做穿山术更合适。 那一天晚上,没有人知道,观中一位第一次修行道术的弟子,将一门道术,再现了上古时代它真正该有的样子。 当时,摔在草地上爬起来之后的束观,第一时间就想去崖顶问问师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在他走向崖顶的路上,想到了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自己没有领悟道意,却能引动天地灵气,成功施展出一门道术。 第二个问题是,自己施展出的道术,为什么效果会这么大。 以束观现在掌握的修行界的知识,他知道从第四元会开始,道术的力量就开始不断衰弱了,到了如今这个时代,同样一门道术,威力效果和上古时代本来的模样相比,就像溪流和大海的区别。 这几个月以来,自己的修行好像总是充满了种种意外。 择道时出现的十二条道途。 一夜就成功的引气。 对于修行者来说,力量的源泉来自“道”这柄钥匙。 但对自己来说,好像不需要这柄钥匙,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那一夜,走在山道上本来想去崖顶的束观,脚步却是越走越慢,最终他没有去崖顶,而是回到了半边楼。 他有点担心,不是担心李至霞又或者是道观中的其他人,而是担心自己,以及一些无法言说也无法理清的思绪。 能瞒到几时就瞒到几时。 束观最后选择了这样一种鸵鸟心态应对这件事情。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他没有再去施展穿墙术,一次没被人发现只能说是运气,如果再次穿过悬崖被人看见的话,就很难解释了。 然后他又修炼了止颜术,比起穿墙术,止颜术确实要简单多了,束观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掌握了这门道术,此后永远有一缕灵力会在肌肤间游走,让肌肤保持着年轻的活力。 不过止颜术的效果,一时半会是看不出来的。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束观则是在修炼那门青萍御剑术。 用了五天的时间,束观掌握了青萍御剑术的运气法门。 但是束观不知道自己到底练成了没有,他还没有尝试。 倒不是束观怕什么,虽然他的穿墙术效果有些夸张,但束观还不至于就畏手畏脚地不敢再修炼其他道术,事实上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青萍御剑术施展出来时候,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威力,会不会和穿墙术一样莫名其妙地威力变大许多。 但他没有剑。 要施展御剑术,自然需要专门的飞剑,就像三师姐的那柄青鞘黑柄的斩薛剑。 至于最后那门阴阳和合房中术,束观也认真地“揣摩”了一番。 现在他已经学过好几门道术了,也大致可以看懂这些道术典册上那种复杂拗口的口诀和文字了。 所以这本房中术秘法,束观一看之下,可谓是大开眼界,原来还可以有这么多玩法啊,一时间束观只觉前世的自己真是太纯洁了。 不过束观也没有过多揣摩,主要是因为这本房中术秘法中,有大量看着让人眼热心跳的配图,图中女子个个不着丝缕,也不知是不是吕祖自己亲手画的,将那些女子承欢之时的神情体态描绘地纤毫必现,生动至极。 对于束观这样已多年不知肉味的人来说,多看一眼都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而在十天之后,束观终于走出了半边楼,因为这一天,正是善已观这些弟子们聚会的日子。 善已观弟子聚会的日子其实并不固定,有时隔个把月,有时隔两三个月,主要是看大家有没有任务在身,如果恰逢有人闭关的话,那么隔上半年一聚也是有可能的。 而这一次,也是昨日木尧来问过束观,问他修炼地怎么样了,在得到束观明确表示自己没问题之后方才组织的。 此时走在山道上的束观,对于第一次参加师兄弟间的聚会,也是颇为期待。 从半边楼出发,沿着山道转过两个弯,就看到了那栋水泥盒子般的房屋,束观走到那扇大铁门之前,先是轻轻敲了下门,等了两分钟,铁门没有任何反应。 束观回忆了一下那天跟着二师兄来到这里时的情形,于是握起拳头在铁门上用力捶了两下,喊了一声“四师兄”。 这一次,在等待了十几秒后,在嘎吱嘎吱刺耳的声音中,铁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乱发篷松的脑袋从铁门后探了出来。 “你是谁?” 顶着一个鸡窝发型的邱旸茫然地看着门外那个身穿灰色道袍的少年道士。 束观望了望身后,然后无奈地确定了四师兄是在问自己。 这是和四师兄的第三次见面了,他不知道还要再见几次,才能不要每次见面都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我是七师弟束观,二师兄让我来请四师兄去聚会。” 邱旸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束观笑了一下。 “等等,马上好。” 也不知道他是在为没有认出束观,还是因为忘了聚会的事情不好意思。 然后邱旸的那个大脑袋缩了回去,束观又等了两分钟,邱旸那魁梧至极的身影才再次出现门口,一件宽松的褐色道袍被他庞大的身躯撑地紧绷绷的。 “七师弟,走。” 邱旸当先大步朝山崖下走去,大铁门在他身后自动地缓缓合上了。 一路上两个人并没有说话,邱旸应该是一个很不擅长言辞的人,除了某些特殊的话题之外,他好像不懂怎么跟人打交道。 就算此时去参加聚会,依然双眉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很复杂的事情,一副恍恍忽忽的样子。 束观倒是没有意外,在他的印象中,那种一心沉浸在自己研究领域的科学家,好像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相对于修行者来说,四邱旸给他的感觉确实更像一个科学家。 而到了山崖下,往另一侧湖边走去的时候,束观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 “四师兄,不知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帮我炼制一柄飞剑。” 邱旸回头爽快地说道: “没问题啊,七师弟你想要传统一点的飞剑,还是师兄我改造过的特制飞剑。” 邱旸目光灼灼地盯着束观,似乎极为期待。 “……还是传统一点的。” 想着二师兄关于四师兄某些忠告,束观避开了四师兄的目光,低声说道。 邱旸眼中闪过难掩的失望之色,接着又问道: “那七师弟你想要一柄什么样的飞剑。” 束观回忆着青萍御剑术秘籍上提到过的,关于施展这门御剑术最适合的飞剑样式,然后答道: “三尺长,两指宽,剑身坚硬一些,其他就没有要求了。” “行,师弟过几天来拿。” 说话之间,两人来到了聚会之地,此时三师姐芮剑翘也已经来了,所以人都到齐了。 …… 作为第一次参加这个聚会的新人,也作为所有人的小师弟,束观并没有在聚会上说太多的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给各位师兄师姐端茶倒水剥香蕉,或者是坐在一边安静听师兄师姐们聊天。 他现在也就和二师兄木尧,五师兄安子春熟悉一些,跟其他人都还有一些陌生感。 木尧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情况,所以特意想让束观和其他师兄师姐多聊了。 “束师弟,你的道术修炼现在怎么样了?” “木师兄,还行。” 说实话,这是束观目前最不想聊的事情。 所以他简单地说了“还行”两字,希望可以赶紧敷衍过去。 可惜旁边的五师兄安子春听到他们的交谈之后,也兴致勃勃加入到了话题中。 “七师弟,你现在都修炼了那些道术?” “穿墙术,止颜术,青萍御剑术。” 束观没有提阴阳和合房中术,毕竟三师姐就坐在旁边呢。 “都已经学会了吗?” “差不多了。” 束观继续敷衍。 可惜,这时候三师姐也加入到了话题中。 刚才束观提到青萍御剑术的时候,芮剑翘的目光就闪了一下,朝这边望了过来,然后问了一句。 “七师弟,剑芒几许,剑飞几丈?” 束观怔了一下,接着笑道: “芮师姐,我还没试过呢,主要是我也没有飞剑,所以我只是练了运气法门,还没试过剑。” 于是芮剑翘就将她那柄青鞘黑柄的飞剑扔了过来。 “用我的剑!” 束观的笑容顿时变为了苦笑。 “你现在灵力是几个小周天。” 束观一边握住那柄飞剑,一边答道。 “三个小周天。” 芮剑翘点了点头道: “三个小周天的话,师弟你如果能让剑尖生出半寸剑芒,凌空飞行十丈,那么七师弟你在剑道上的天赋就相当不错了。” “那三师妹你当初和七师弟修为差不多的时候,又能让剑生出几许剑芒?” 木尧不禁笑问了一句。 “当时我是剑生二寸剑芒,凌空飞行可达十八丈,不过师妹我本来就是修的剑道,自然不能让七师弟以此为准。” “这青萍御剑术,如果能达到周天功圆满的话,我们剑道修行者,应该可以让剑芒达到一尺半,凌空飞出百米,其利足可切断碗口粗的铁柱。” 眉眼温婉的女子也笑着解释了几句,接着转向依然握剑而立的束观,扬了扬柳眉道: “七师弟,还不试剑吗?” 束观哦了一声,手握在剑柄之上,却迟迟没有抽出。 自己到底要不要当众展示一下? 如果自己的剑芒超出了半寸,那该什么解释?嗯,那或许还能用自己在剑道上天赋优秀来解释。 但如果超出了两寸呢?比专修剑道的三师姐还强?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如果超出了一尺半呢?那就真的完全无法解释了。 所以束观很是为难,纠结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试剑。 当然真的躲不过去的话,也就只能出剑了。 幸好这个时候木尧看出了束观似乎有点不对劲,很是善解人意摆了摆手道: “要不改天再试,七师弟刚刚连续修完三门道术,体内灵力肯定尚未稳定,剑道之术不比其他,行气稍有差错,很容易伤及自身经脉,今天就不用试了。” 束观感激地看了二师兄一眼,连忙双手捧剑,将剑还给了芮剑翘。 三师姐接过了剑,也没有再逼束观。 然后大家继续聊天,束观继续端茶倒水剥香蕉,今天大师兄的兴致似乎不高,束观给他剥的香蕉也没吃几根,一直昏昏欲睡般地坐在那里,四脚蛇则是很欢快地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话说这条四脚蛇现在也不大来找自己了,倒是终日和大师兄混在一起。 然后过了下午未时,今天的聚会终于到了尾声,这个时候六师兄桑立人,笑嘻嘻地拿出了两张一指长,两指来宽,上面印着图桉的小纸条,朝着众人晃了晃道: “晚上谁和我一起去看戏?” 众人朝他望了过去,束观发现那两张小纸条的正面,印着“兰心大戏院”几个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每票一人,准时入场”。 而桑立人则是神情夸张地对众人说道: “你们不会不知道,今天可是金素芳在我们荆城的最后一场演出,我好不容易才托人弄到两张票,你们谁想和我一起去?要知道错过了这一次,以后可就没什么机会一睹咱们大华第一刀马旦的风采了。” 众人哦了一声。 “我先回器房了。” 然后四师兄邱旸当先站起,匆匆离开了。 接着是三师姐拎着长剑朝瀑布下走去。 “我没兴趣。” 五师兄安子春倒是对桑立人笑了一下,接着飘然而去。 “我也没兴趣。” 二师兄木尧头也不抬地收拾着桌上的残局。 最后,桑立人看向了束观。 束观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连忙点了点道: “六师兄,我陪你去。” 第三十三章 我们不是道士 说实话,束观并不是因为六师兄那逼迫的目光,才答应陪他去看戏的,而是自己来也想去。 只不过他必须要先等其他的师兄师姐都表态之后,才能表达自己想去的意愿,毕竟他是小师弟不是。 这次上山在观中也已经修炼了将近三个月,而能学的道术也基本都修炼了,束观也确实想出去走走了。 而且穿越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束观也不想自己以后的生活中只有修行,他还是很希望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 所以在看到六师兄桑立人手中那两张戏票的时候,束观心中升起了一种久违的感觉,虽然上辈子他也没看过戏,但这应该跟看电影是一样的。 束观蛮想去看看的。 而幸运的是,其他的师兄师姐似乎都没什么兴趣,所以可以轮到他这个小师弟了。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六师兄,我们现在就去吗?”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之后,束观兴致勃勃地问道。 桑立人用很欣赏地目光看着束观,在被所有的师兄师姐拒绝了之后,幸亏还有一个师弟愿意陪他去。 话说,这就是自己终于不用再当小师弟的好处了。 “时间还早,演出晚上七点才才开始呢。” 他笑着指了指束观身上的道袍道: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先去换一套衣服。” “啊!” 束观怔了一怔,换衣服? “七师弟,你觉得我们两个穿着道袍,进戏院看戏合适吗?” 桑立人此时的心情似乎很好,笑眯眯地问束观道。 束观摇了摇头,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着道袍走进戏院的场景,好像确实不大合适。 “所以我们自然要先换上普通人的衣服然后再去。” “桑师兄,我们的道袍是可以随便换下的吗?” 束观还是有些发懵。 “当然可以了,我们又不是真的道士。” 桑立人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啊!” 束观再次错愕至极地惊呼了一声。 这三个月以来,束观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名道士了,但现在桑立人却说他们不是道士……是不是自己以前误会了什么? 看到束观这副惊讶的模样,桑立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二师兄没跟你说过这些事情?” 束观连忙摇了摇头,二师兄告诉了他很多修行界的事情,但确实从来没告诉他,他们是不是道士这件事情。 “二师兄真是的,这也能忘记跟你说……” 桑立人拍了下脑袋,接着勉为其难地开始解释道: “我们是道门的修行者没错,但是道门和凡人中尊奉的道教并不是一回事,太一观的那些家伙是道士,但我们不是,那些道士可都是在以前的大华天朝官府,现在的民国政府登记造册过的,你觉得我们会去登记吗?” “那我们为什么平常要穿道袍呢?” “这本来就是我们道门修行者的常服啊,算了,我跟七师弟你详细解释一下,你要知道先有道门,后有道教,他们凡人的那个道教,只不过是以前我们道门中有些人爱显摆,喜欢人前显圣,慢慢地被凡人们视为神仙,才开始有了道教。” “而那些道士穿的道袍,只不过是在学我们道门修行者的装扮而已,而我们有时候出去斩妖除魔,经常被人家成为道长,你总不能一个个去解释,只好也就随他们叫了。” “所以我出去的时候,就不喜欢穿道袍,否则哪有机会跟美丽的女士谈恋爱。” 束观瞠目结舌地看着六师兄,这一刻,他都分不清到底自己是穿越者,还是这位俊俏的六师兄是穿越者了。 “……所以,那些道士要守的规矩,我们都不用守了喽。” 半晌之后,束观喃喃自语般问了一句,然后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当然不用,娶妻生子,喝酒吃肉,我们道门的修行者,只要不违背自己的道心,几乎可以做任何事情,不像佛门有那么多规矩,甚至比儒门都要更自由一些,其实最可怜的就是儒门那些家伙了,总是在出世入世中纠结,所以儒门的修行者,走火入魔的人向来是最多的。” “所以,等会师弟你打扮地英俊一点,跟师兄我一起去看戏。” 桑立人微笑着拍了拍束观的肩膀。 “哦,对了,你等会先去五师兄那里要两张隐身符过来。” 要隐身符? 六师兄,你是去看戏还是看什么? …… 不久之后,束观来到了五师兄安子春的居所。 “五师兄,六师兄让我来要两张隐身符。” 束观有些心虚地说道。 主要是他真不知道桑立人拿了隐身符想去干什么。 安子春倒是没问,直接进了另外一个房间,很快就拿着几张符纸出来了。 “这是两张隐身符,这几张是忘神符。” 安子春将手中的符纸递了过来。 “五师兄,我们只是去看戏。” 束观小声说了一句,他不明白去看个戏,五师兄安子春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忘神符。 “先带着,有备无患。想我们平常出门的时候,不管去干什么,身上也总会带几张忘神符的。” 安子春呵呵笑了笑。 “在你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可能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神异之事,但是一旦你成为了修行者,这些就会总是出现在你的身边,你不会知道什么时候就必须面临突发状况。” 安子春如此跟束观说了一句。 告别五师兄,然后回到了半边楼,束观脱下了灰色道袍。 穿了快三个月的道袍,依然纤尘不染,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善已观的这种道袍,并不是普通的衣物,不但可以常年保持清洁,而且可以抵御烈火焚烧,当然这是只普通的烈火,而且掉进水里的话,还可以当救生衣使用,算是一种低阶的法器。 将道袍折好放在床上,接着拿出那个大竹箱打开,挑了一件上山时穿的普通衣物换上,换衣服的时候,束观的目光不经意将扫过竹箱中的那些小玩意,然后落在了那柄桃木剑上。 他的心中一动,然后将桃木剑从箱子中拿了出来。 这是老瘸子送给他十岁的生日礼物,剑长三尺,两指宽,而桃木的木质本来就相当坚硬。 所以除了不是一病真正的飞剑之外,倒是符合清萍御剑术对飞剑样式的所有要求。 束观将桃木剑缓缓举了起来,单臂伸直,根剑身成一直线,剑尖对准了窗户外的悬崖,以此同时,他体内灵力不由自主地照着清萍御剑术的法门,开始运转起来。 一股灵力,顺着手臂直直朝手腕间冲去。 束观遽然一惊,连忙松手,任由桃木剑落在了床上。 刚才明没有动念,灵力怎么自己就运转起来了?是因为新学乍练,自己对灵力的掌控还不纯熟吗? 束观沉默了一会,然后将床上的桃木剑再次拿了起来,本来束观是想把桃木剑放回箱子中的,只是这时突然想起了刚才五师兄跟他说的话,于是他想了想之后,又将桃木剑放进了衣袖之中。 然后束观离开了半边楼。 走下悬崖,走过草地,来到了道观那简陋的山门之前,六师兄桑立人已经在那个凉亭中等着他了。 只是在看到桑立人此时的打扮之后,束观愕立了半晌。 六师兄此时穿着一套双排扣的深蓝色西装,里面是雪白的衬衫,系着一条澹黄色的领带,擦的铮亮的黑皮鞋,以及同样油光水亮似乎还打了发蜡的头发。 这像是去看戏吗? ……好像也确实该这么打扮,束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的褂衫,终于明白刚才六师兄刚才说的打扮地英俊一点是什么意思了。 问题是六师兄你既然已经穿成这样,那边上还扶着一辆自行车又是什么意思? 束观看着那辆像极了地球华夏六七十年代相当风靡的二八大杆的自行车,觉得有些眼熟,接着想起自己好像在五师兄的器房中看到过这辆自行车。 只是五师兄此时这种穿西装扶着自行车的风格,很难不让束观想到前十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些乡村企业家的模样。 只能说桑立人的颜值确实抗打,就这样一身西装加自行车的土出天际的搭配,但配上他那张俊俏如画的脸庞,长身玉立的身材,飘逸出尘的气质后,依然宛如一介贵公子。 桑立人看了一眼穿着一身褂衫走来的束观,叹了口气道: “今天就先这样,下次师兄给你介绍一个好裁缝。” 然后推着自行车朝山门外走去,束观连忙跟上。 出了山门,桑立人潇洒地一个单腿前摆上车,跨在了坐垫上,脚尖支地,转头对束观点了点下巴道: “上车。” 束观看了看后座的铁架,接着侧身双腿并拢坐了上去。 “隐身符呢?” 然后桑立人又问了一句。 现在就用吗? 束观不解地拿出了那两张隐身符。 桑立人接过去,一张拍在了自己的胸口,就拍在那条澹黄色的丝绸领带上,又将另一张拍在了束观的胸口。 束观有些惭愧地看了桑立人一眼,原来自己想多了。 “好了,搂着我的腰。” 然后桑立人又这么说了一句。 束观啊了一声,满脸都是抗拒。 “不用了,五师兄,就样坐着蛮好。” “还不好意思呢?搂上,邱师兄的这辆自行车很快的。” 桑立人不容置疑地说道。 束观只能勉为其难地伸手拉住了桑立人的两片衣角。 “走喽!” 桑立人转头,勐一踩自行车的踏板。 下一刻,这辆自行车像火箭一样冲下了龟山。 真的,当时束观的感受,真的像是坐上了一艘火箭。 第三十四章 兰心大戏院 桑立人双手勐然一握刹车,自行车骤然放缓了速度,不知四师兄是用什么材料炼制的轮胎,和地面的急剧摩擦之间冒出了一团团的火花,像极了两个风火轮。 束观也终于松开了紧紧环抱在六师兄腰间的手臂,脸色有些苍白。 六师兄说过这辆自行车很快,他也猜到了这辆自行车可能很快,但真的没想到这么快。 上次他坐王掌柜的那辆福肯汽车,从龟山开到江口城区,一共花了个把小时的时间。 而这一次他们骑着自行车到了更远的江阳城区,却最多只过了十来分钟。 束观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得出这辆自行车刚才的速度,绝对已经超过了200码,比千里神行符还要快。 而且这辆自行车还能在水面上行驶,刚才过江的时候,桑立人直接蹬着自行车就从说上骑过来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难怪出发前要贴上三张隐身符,否则先不说速度的事情,光是一辆自行车在江面上行驶,就足以登上明天《荆城日报》的头条了。 桑立人冲进了闹市区,车技娴熟地避让着行人,在200码的速度之下宛如一条灵活的游鱼般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中,直到冲进一天僻巷,方才将自行车的速度,降到了一辆正常自行车该有的水准。 “还好,今天邱师兄的这辆车没出故障。” 桑立人悠悠地在僻巷中骑着,满意地说了一句。 “出故障了会怎么样?就骑不了了吗?” “不,会变的更快。” 束观默默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说实话,他真的有点头晕。 坐在跑车上感受200码的速度,和坐在自行车上感受200码的速度,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一个是享受,一个是受罪。 这辆自行车,也就他们这些修行者能坐得人,换个普通人, “师弟,出了这巷子才到呢。” “师兄,我还是自己走过去。” 于是桑立人骑着自行车出了小巷,束观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走过狭窄逼仄,边上扔满垃圾的小巷,巷口外面却是一条极为繁华的大街。 比起束观曾经去过的那条秀水街,这条街道要宽上了三倍左右,沿街的商铺中传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两旁的马路种植着高高的梧桐树,路上行人如梭,偶尔街上还会有几辆汽车驶过,但更多的是穿梭在人潮中的人力黄包车。 而在巷口的对面街头,有一栋三层高的建筑,用霓虹灯装饰着,在黄昏的街头闪烁着迷人的色彩,和周围的那些房屋比起来,显得那般鹤立鸡群。 建筑的上方是五个霓虹灯大字:兰心大戏院,下方则挂着一张巨大的海报,海报上是一位身穿戏服戎装的女子,虽然画着浓浓的台上的妆容,但是依然能看出那位女子长得极美,修眉凤目,美艳而又充满飒爽英气。 海报上还有一行黑体字,写得是“欢迎京剧大家金先生素芳来荆演出”。 海报上的那位戏妆女子,自然就是六师兄一提起来就满眼小星星的什么大华民国第一刀马旦金素芳了。 然后束观就看见了六师兄此时正在戏院门口不远处的一根电线杆前停车,手中拿着一根大铁链,弯腰将自行车的前轮和电线杆锁在了一起,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稍微压出几条皱痕的西装。 从他身边走过的路人,看着那辆自行车,一个个眼中都露出了艳羡之色。 就算街上那些飞驰而过的汽车,也难以让这些路人露出这种神情。 路人们看着汽车的目光,更多的是敬畏,因为他们很清楚那是他们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东西,而至于自行车,则似乎是属于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努力伸伸手,或许就能好够到的东西。 看着这一幕的束观顿时恍然,在自己眼中土到掉渣的搭配,在这个时代却可能是极为拉风的,六师兄或许就是此时这条街上最靓的仔。 束观大步穿过马路,和桑立人在兰心大戏院的门口会合,然后两人并肩走上了台阶,戏院的大门口,此时已经有不少观众排队等候入场了。 桑立人领着束观排在了队伍后方,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张戏票,攥在手中。 排在他们前方的是几名身穿旗袍披着坎肩的女子,有三十出头风情正盛的,也有二十来岁青春洋溢的。 其中有一名女子偶然回了下头,然后就看见了后方的桑立人,她先是微微一怔,接目光一亮,再接着就是和其他几名女子轻声说了几句。 于是那几名女子开始频频回头看来,一边看一边对着桑立人掩嘴轻笑。 至于站在桑立人身旁的束观,在那些女子的眼中,则是毫无存在感。 虽然束观如今长得不算丑,仔细看看还相当顺眼,但如果站在桑立人身边的话,确实只能算是明月之旁的一颗不起眼的星辰。 ……但是六师兄好像很紧张啊…… 看着桑立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和那几名女子的目光对视的局促神情,束观有些意外。 本来在观中听着这位六师兄的言辞做派,他一直以为桑立人是那种传说中的情场高手,但现在看来,好像也就是个嘴炮王者。 不过还好很快就轮到那几名女子检票了,等几名女子一边不时回头张望,一边花枝招展地走进戏院大门之后,束观明显感觉桑立人身上那种紧绷感终于放松了下来。 束观心中暗笑了一下,不过马上想起自己如果面对这种场面的话,应该不会比桑立人好到哪里去,于是他也就没有了嘲笑六师兄的心情。 再想起自己修炼的那门九转纯阳功的奇葩要求,束观的心情顿时郁闷了一些。 六师兄至少还有张脸,就算没有撩妹技术,应该也有不少妹子愿意主动贴上来,自己可就没有这种先天优势了。 此时终于轮到他们检票了,桑立人捏着那两张戏票朝前方走去。 就在此时,身后却响起了汽车刹车的声音。 束观回头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戏院大门的台阶下。 对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汽车的级别,束观还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依然一眼就能看出,此时停在戏院门前的这辆黑色轿车,绝对比自己坐过的那辆大鸿米铺王掌柜的福肯汽车,要高档很多。 轿车停稳之后,先是前座下来一个身穿金丝夹袄大褂,白净斯文的中年男子,殷勤地跑到后面打开了车门。 然后一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从车后座上走了下来,这青年穿着黑色西装,外面披着一件黑色呢制大衣,戴着一顶蓝色法兰绒礼帽,身材瘦削高挑,容貌颇为英俊,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让他看去增添了几分成熟气质。 然后车上又下来两名彪形大汉,紧紧护卫在那气度不凡的青年身后。 原本正要给桑立人检票的那个戏院工作人员,见到这青年之后,立马伸手将桑立人一挡,往前迎了两步,站在台阶旁对那青年点头哈腰,笑容满面地招呼道: “谭大少,您来了,请进,请进。” 那被称呼为谭大少的青年,却是理都没有理他,走上台阶,直直昂然走进了戏院之内。 直到谭大少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工作人员方才直起腰,重新板起脸走回门边,拿过桑立人的票看了一眼,拿着一个票戳盖了一下,接着挥了挥手。 “进去。” 桑立人和束观走进了戏院。 而几乎就在他们迈进戏院的同时,这条街的街头,突然出现了几名身穿宽袖大袍的年青人。 几名年青人的目光不断扫视这街道两侧的房屋,神情严肃而紧张,甚至隐带焦急,步履匆匆的朝兰心大戏院这边走来。 第三十五章 书院弟子 “刚才那人是谁?” 走进戏院大门的时候,束观小声问了桑立人一句。 “谁?” 桑立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束观一眼。 “就是我们前面进来的那个,叫什么谭大少的。” 束观提示了一下。 他之所以会问桑立人那个谭大少的身份,是因为刚才门口听到“谭大少”这三个字时,束观觉得有些印象。 本来束观是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有印象的,但是走进戏院大门的时候,恰好看见大门后的墙壁上又贴着一幅那位京剧名伶金素芳的宣传画,让束观终于回忆起自己为什么对“谭大少”这三个字有印象了。 当初在他第一次去善已观的时候,曾经在山门凉亭那里随意瞄到过桌上报纸上的一则新闻。 那则新闻的标题是《当红京剧名伶金素芳将来荆城演出,谭大少誓要一亲芳泽》。 那个谭大少,应该就是这个谭大少了。 桑立人哦了一声,似是回忆了一下,接种浑不在意地说道: “好像是荆城市长的儿子。” 六师兄此时说话的语气,和说这个人是街头卖包子的没什么区别,然后他又奇怪地看了束观一眼,说了一句话。 “一个凡人,你管他谁是谁!” 束观沉默了一下。 原来是荆城市长的儿子,那么在荆城,就算是在整个楚洲,都算是大人物了。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但是六师兄说的没错,对于自己来说,这样的人和街头卖包子的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刻,束观遽然醒悟。 自己现在已经是修行者了啊!虽然如今的修行者和上古时代的修行者无法比量,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依然是高高在上,是他们无法企及的存在。 就像自行车和汽车的区别一样。 大门之后,走过一条短短的通道,就是戏院的大厅,束观扫了一眼,和前世的电影院没什么区别,阶梯形的布局,一排排的木质座椅,看去足可容纳三四百人同时观看演出,此时整个大厅中的位置已经坐满六七成观众了。 “走,我们是在三楼包厢。” 桑立人很熟门熟路地带着束观走上了通道口旁边的楼梯。 束观没想到居然还是包厢票,看来那个帮六师兄弄来戏票的朋友,也是相当有能量的人。 上到三楼,这里却是有专门的人接待,带着他们来到了五号包厢,这是一个几乎正对着舞台,位置极佳的包厢,而经过旁边的那个四号包厢时,只听虚掩着的门后传来一阵交谈声。 “谭大少,欢迎来我们戏院,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包就是。” “包老板不用客气,等会我想去后台一下,见见金小姐。” “没问题,我这就去给您安排。” 原来那个谭大少就在他们隔壁包厢。 不过也没什么意味,这里紧挨着的几个包厢,本来就是戏院中最好的包厢了。 走进包厢,只见里面放着一条长桌,桌上放着瓜子糕点水果之类的零食,几张厚绒垫的靠椅,虽然布置简单,却也颇为舒适。 另外还有一个探出去的观看演出的露台,视野绝佳。 其实看戏最好的位置,还不是这些二楼三楼的包厢,而是楼下最前面那几排中间的位置,真正的戏迷都喜欢坐在那里,因为可以很清楚地地看见演员唱念做打间的每一个眼神和表情变化。 一名京剧演员的活儿行不行,算不算得上是一个角,其实更多的关键就在于这些眼神表情的变化,而老戏迷也更爱看的是这些。 束观前世看过一篇文章,说是那些戏剧名家,为了练出灵动有神的眼神,每天早上就正是初升的朝阳,足足看上一个小时,又或者是盯着飞舞的蚊子,同样看足个把小时。 进门之后,两人搬了椅子准备坐到露台上去,这是才发现露台上还有张小桌子,小桌子上居然还放着一枚小小的望远镜。 看来兰心大戏院还真是贴心。 不过他们两人自然用不上望远镜,十几米外的舞台上,就算有一只蚊子飞过,他们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观众依然陆陆续续地涌进大厅中,很快就将大厅中的座位坐满了,但是大幕尚未拉开,演出还没有开始,但桑立人已经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露台上,兴奋而又激动地等待着了。 这一路上,桑立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跟束观谈论那个金素芳的戏有多好,人有多漂亮,妥妥就是一个狂热的追星族的模样。 也不知道那位金素芳芳到底有什魔力,能让修行中人痴迷至此。 这个时候,听到隔壁六号包厢的门口也被人打开了,接着是四个人的脚步声响起,没过多久,隔壁包厢的露台上,也出现了几道身影。 那是一位三十来岁,娇媚至极的女子,穿着一袭湖绿色的华贵的旗袍,将她那成熟迷人的身体曲线展露无疑,那女子走到露台之上,边上一名清秀的丫鬟模样的少女,将她肩膀上得貂皮坎肩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对雪白娇嫩的肩膀,另外有一名穿着白色长衫的英俊青年,恭敬地将一盘水果端到了这女子的身前。 女子伸出秀美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起了一颗普通,欺雪压霜的手腕上,一枚碧绿通透的玉手镯异常引人注目。 被旁边的声响惊动,束观和桑立人很自然地转头看了一眼,恰好此时那贵妇半的女子也朝这边望了过来,然后那女子似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接着她对着桑立人妩媚一笑,盯着桑立人的眼睛,用一种极为诱人的姿势,将那颗葡萄放进了自己的嘴中,还*****。 桑立人触电般收回了目光,一张俊俏的脸庞变得红红的,再不敢朝旁边看一眼。 旁边露台上顿时传来了一声女子轻笑。 束观倒是还好,毕竟前世有太多这方面的资源可供浏览,免疫力比桑立人却是要好许多。 不过隔壁包厢那位贵妇般的女子,确实是绝大多数男子梦寐以求的尤物。 不知为何,束观体内的灵力蓦然加快了运转,让他的身体生出了几丝燥热之意。 这是因为九转纯阳功的原因吗? 束观有些疑惑地想着。 “哥哥,你觉得那女人很漂亮吗?” 就在此时,束观的脑中却突然响起了小艺的声音。 “哥哥你刚才脑中的多巴胺分泌数量提升了三倍。” “……哦,还好。” 束观有些尴尬地在脑中回应了小艺一句,接着想了想又说了一句道: “没你好看。” “哥哥,小艺只是一段人工智能程序,至于上次你在那个人梦中看到的,来自于哥哥你自己潜意识的投射,说明在哥哥你的心目中,那样的女人是最渴望的。” 原来是这样吗? 束观想着那张让他至今难忘的动人脸庞,突然有些许遗憾。 然后只听一声锣响,舞台上的大幕缓缓拉开,演出终于要开始了。 一开始先是两场热场戏,然后到了第三场的时候,那位京剧名家金素芳才终于登场。 这穿着女将戏服的女子,看去比比海报上还要美丽英气许多,握着两把花枪上台,只是一个亮相,台下的观众就是掌声如雷,赢得了满堂彩。 桑立人同样是激动地将手掌都快拍红了。 “等会开始的,就还金大家成名的戏藕连关,七师弟,这出戏可是……” 桑立人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束观苦笑地装作很认真地听着。 说实话,他对这些传统戏剧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前世的时候根本不会去看,事实上,在他的那个年代,几乎已经没什么人看这种传统戏剧了,而传统戏剧只不过是作为一种文化遗产被勉强扶持保留着而已。 看着台上那位美丽而飒爽的女子,辗转腾挪地跳跃舞动着,束观觉得很美,也很赏心悦目,但终究是感受不到身旁的桑立人,还有台下的那些观众那般如痴如醉,忘我投入的情绪。 然后是一段戏演完,那位金素芳下台休息,接着又上几名暖场演员上台。 而在等待金素芳下一次登台的空隙,台下的观众们也趁机去上一下厕所。 大厅中不停有人站起坐下,看去闹哄哄的。 隔壁的四号包厢传来开门的声音。 “谭大少,我都安排好了,您现在就可以去后台。” “多谢包老板,走。” 接着是一行人走出包厢的声音,看来那位谭大少是出门去后台找金素芳了。 就在此时,束观突然注意到大厅中多了几个身穿奇怪衣服的人。 那是几个年青人,身上穿着台上戏服般的宽袖大袍,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台上的演员跑下来了。 只是那几名青年神情焦急地通道边上走来走去,仔细地看着每一名观众,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咦,他们怎么来了?” 六师兄桑立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那几名奇装异服的年青人,发出一声轻呼,勐然站了起来。 “他们是什么人?“ 束观好奇地问道。 “岳澜书院的弟子,这里可能要出事。束师弟,你呆在这里不要离开,我先过去问问。” 交待了一句之后,桑立人也匆匆离开了包厢。 第三十六章 水镜之术 岳澜书院的弟子? 那个同为七仙之盟的仙门,立于蛇山之顶,和善已观遥遥相望的岳澜书院? 见l六师兄匆匆走出包厢门口,束观有些惊讶地想着。 然后很快,站在露台上的束观,就看见六师兄桑立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下方大厅中,走到了那几名宽袖大袍的青年身前。 那几名青年看到桑立人似乎也很意外,双方迅速地交谈了几句,接着只见那几名青年跟着桑立人走向了通往包厢这边的楼梯。 半分钟之后,桑立人神情凝重地领着那几名青年回到了包厢中, 束观连忙迎了上去,同时目光迅速在那几名青年身上扫过。 一共是三个人,穿的是戏台上那种书生文人般的衣物,跟现在的大华人穿的长衫比起来要繁琐复杂许多。 三名青年的腰间,都挂着长剑。 走在最前方为首的那个,看去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剑眉星目,容貌英俊,举手投足间,文雅之中又隐透一股英武之气。 而落后他一步的另外两名青年,看去稍微年轻一些,也都长的颇为俊秀。 这就是岳澜书院的弟子? 束观还是第一次见到善已观之外的修行者,难免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桑师兄,出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走到桑立人的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而那三名青年看到包厢中的束观之后,也都微微一怔,接着只见那为首的英武青年问道: “立人兄,这位是?” “我师傅新收的小师弟,束观。束师弟,这位是岳澜书院的杨师兄,杨鉴清。那两位是宋春康宋师兄,何丕廉何师兄。” 桑立人快速地给几人先介绍了一下。 然后束观和三名岳澜书院的弟子互相见礼。 “好了,大家先不要客气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出那个人。” 接着桑立人说道。 “桑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找什么人?” 束观再次问了一句。 桑立人看了那位名叫杨鉴清的岳澜书院弟子一眼。 “立人兄,我来说。” 气度沉稳英武的杨鉴清摆了摆手道: “昨夜,我们书院有一名弟子入魔了。” 入魔? 走火入魔? 束观的心顿时跳了一下。 “那位弟子入魔后突然暴起伤了两位师弟之后,逃出了书院,我们在城中追索了他一日,他此时应该就藏身在这个戏院之中。” “刚才没来得及问,鉴清兄,你们可以确定吗?” 此时桑立人如此问了一句。 “我们有特殊可以锁定那位弟子气息的秘法,所以很确定他现在就藏身在这家戏院中。” 杨鉴清断然点头道: “不过那秘法只能确定他方圆百米的范围,所以他如果躲在人多之处,我们很难发现他,这也是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原因,因为昨夜他入魔之后,就逃进了城区,一直往人员密集之处躲藏。” “他不是入魔了吗,怎么还能有意识地躲避追索。” 束观不解地问了一句。 “束师弟,入魔之后,很多时候并不是马上就丧失神智的,有些人反而会变得极为狡猾和残忍,将杀戮当为唯一乐趣,然后在杀戮中慢慢变得疯狂。” 桑立人帮束观解释了一句。 “不错,如果不是我们一直在紧紧追踪着刘师弟,让他没有喘息的机会,恐怕现在江阳城中,已经血流成河了。” 杨鉴清也点了点头道,接着他转向桑立人,苦笑了一下道: “这件事情,本来我们岳澜书院是想自己暗中解决掉的,没想到却遇见了立人兄,不过也幸好是遇见乐立人兄。” ”鉴清以前听说立人兄有一门道术,极擅寻人辨迹,不知能否帮我们书院一个忙,帮我们找一下那人躲在戏院何处。” 桑立人叹了口气道: “你觉得我能拒绝吗?” 杨鉴清顿时笑了起来。 “多谢立人兄。” 然后桑立人拿起了桌上的一杯茶,朝空中一倒,茶水却是没有倾洒在地上,而是在空中聚为一团,波光荡漾间缓缓展开,竟是变成了一面水镜。 而在水镜中,赫然倒映出了楼下整个大厅的景象。 紧接着,就像是电影镜头的切换一般,由远及近,一张张面孔出现在水镜中,每个人的面目神情都清晰可见。 “原来这就是水镜术,确实神妙。” 陈鉴清惊叹地说道。 “这戏院之中,只要是活着的生灵,都避不开这水镜寻迹之术。” “当然,如果那人的道行修为远高于我,那么水镜之术是无法发现的。” 桑立人平静地说道,语气间并不是在得意什么,而之是跟岳澜书院的弟子们解释清楚这门道术的效果。 水镜之中,一张张面孔迅速闪过,某一刻,突然静止了下来。 杨鉴清皱眉摇了摇头。 “没有。” “刚才只是大厅中的人,现在我们看看包厢中的。” 桑立人右手食中两指对着水镜一滑,水镜中的画面再次变动,然后又是一张张人脸出现。 不久之后,画面再次静止。 “还是没有。” 杨鉴清再次摇头。 旁边的束观此时却突然眯了下眼,因为他莫名觉得刚才那些闪过的画面中,似乎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但一时间又抓不住那缕和水镜中的景象一般快速闪过的灵感。 “那我们看看后台里面的人。” 而这个时候桑理人再次扬指朝水镜一划,水镜中的景象再次开始变幻。 金素芳的脸孔出现在了水镜中。 谭大少的脸孔出现在了水镜中。 谭大少身边那名斯文白净的中年男子的脸孔出现在了水镜中 一张俊秀而又扭曲的年轻男子的脸孔出现在了水镜中。 “停!” 杨鉴清急唤了一声。 水镜中的画面蓦然定格,定格在了那张原本应该颇为俊秀,但此时似乎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狰狞的面孔上。 “就是他,他就是刘师弟。” 杨鉴清指着水镜中的那张脸,松了口气道: “他果然藏在这戏院中,立人兄,他具体藏身在何处?” “那就让我们来看看!” 桑立人微微一笑,接着双手对着水镜做了一个合拢的姿势。 水镜中的画面又发生了变化,这次的视角是由近及远,水镜中出现了一个房间中站了不少人。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有谭大少,有他身边那位白净斯文的仆从,有他的两个魁梧保镖,有一个中年胖子,有几个身穿戏服的戏班演员,还有那位明艳飒爽的京剧名伶金素芳。 谭大少正微笑对金素芳说着什么,金素芳的神情似乎有些生气,而她身后的那几名戏班武生则是对谭大少怒目相视着。 而在气氛有些紧张的对峙着的两帮人的头顶,在那粗大的房梁上,趴伏着一名俊秀的年青人,身躯微微颤抖,双眼通红,似乎在和什么东西挣扎对抗着,一只手紧紧握着腰中的剑。 “他在后台。” 桑立人沉声说了一句。 杨鉴清抱拳行了一礼道: “多谢立人兄出手相助,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然后他将手放在了腰间剑柄之上,他身后的另两名岳澜书院的弟子,也同样握住了腰剑长剑。 只是就在此时,包厢之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屋中蓦然安静了一下。 几人对视了一眼,接着桑立人示意了束观一下。 束观走到了门口,伸手拉开了包厢门。 门外,站着一个俊秀的年青人。 束观微微一怔,因为就在刚才,他还在水镜中看过这张年青而俊秀的脸。 那个俊秀青年朝他微微一笑,接着目光从束观肩膀上越过,看向了包厢之内。 第三十七章 第四个人呢? 束观看着那张有些眼熟的脸,这张脸不久前他在隔壁包厢的露台上看到过,刚才桑师兄以水镜之术搜寻包厢中的观众的时候,他在水镜中也看到过,好像是隔壁那位女子的随从。 “你有事吗?” 然后束观这么问了一句。 “我家夫人,想请这位先生过去喝一杯茶,不知肯不肯赏脸。” 那位年青人,望着屋内的桑立人,指了指隔壁的六号包厢,非常有礼貌地说道。 束观哦了一声,回头看向了桑立人,岳澜书院的那三名弟子,杨鉴清,宋春康,何丕廉也都齐齐看向了桑立人,眼神有些古怪。 桑立人略显尴尬,咳嗽了一声,对那年青人道: “没空。” 那俊秀年轻人也没有生气,依然保持着礼貌而客气的笑容,对着众人微微弯腰,然后走回了六号包厢。 五号包厢内,气氛依然沉默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 然后桑立人强笑了一下打破了沉默。 “鉴清兄真的不要我们帮忙吗?贵院那位入魔的弟子实力如何?” “刘师弟入魔前是初识三停的修为,入魔之后,实力会暂时提升,应该有初识九停的实力,不过我们可以应付。” 杨鉴清沉声说道,接着又微蹙剑眉道: “但是这里人太多,等会战斗起来很容易伤及无辜,要先想办法把戏院内的观众先疏散,但又不能让刘师弟察觉到是我们来了。而且也必须让厅中的人立刻离开,因为我们不知道刘师弟何时会彻底发狂,一旦他发狂,我们很难及时制止他滥杀普通人。” 一时间,杨鉴清似乎有些为难。 桑立人朝外望了一眼,神情微动道: “这件事情我来。” 然后转向束观道: “束师弟,等会我会放一把火,伪装成意外失火,将戏院内的观众吓跑,你负责留意那些人逃生的时候,不要发生踩踏之事。” 放火? 师兄你要不要这么有创意! “那如果火势太大,真的烧死人了怎么办?” 束观犹豫了一下问道。 “放心,师兄我放的火,不会烧死人,也烧不坏任何东西。” 桑立人微微一笑。 边上的杨鉴清闻言也笑道: “久闻立人兄乃是修道奇才,除了走的真水道途之外,还能同修金火土三条道途的道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鉴清兄过奖了,好了,我现在就以控火之术驱散这里的观众,鉴清兄你们准备趁乱出手。” 说罢,桑立人走到了露台之上,双手翻转间捏了几个道诀。 因为火道不是他主修的道途,做不到刚才施展水镜之术那般念动术起,必须要通过手捏道诀才能引发天地之力。 接着桑立人抬手朝着戏台一指,一点火星从他手指间悠悠飞出,给过大厅上空,落在戏台的幕布之上。 下一刻,先是一缕火苗在幕布上蹿起,几秒之间,就变成了熊熊大火。 当然,如果你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火势虽然看去极大,但是火焰中的幕布其实丝毫未损。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是不会去注意这种细节的。 当火势初起的时候,就已经有眼尖的观众,吓的尖叫起来,然后仓惶起身往戏院通道口跑去,下面的大厅顿时变得极为混乱。 而与此同时,五号包厢内,三名岳澜书院的弟子,齐齐拔出了腰间长剑,同时另外一只手则快速凌空写了几个字。 宋春康和何丕廉两人,各自写的是两个字,宋春康写的是“力”和“风”两个字,何丕廉写的是”力”和“甲”两个字。 至于杨鉴清,则是写了三个字,分别是“力”,“甲”和“电”。 几个大字凌空显形,散发着微微的光芒,三名岳澜书院弟子用长剑一引,然后空中的几个发光的大字,各自钻入了他们的体内,消失不见。 当自己消失的那一瞬间,束观蓦然发现三位岳澜书院的弟子跟刚才相比似乎都有些不同了。 他们身上的气势变得更为迫人,眼神变得更为锐利,特别是那个杨鉴清,体周竟似隐隐绕着电芒一般。 “我们动手。” 只听杨鉴清低喝了一声,然后三人入同大鸟般掠起,掠出露台,掠过大厅上空,飞速扑向了后台,速度之快,就算普通人就算抬头看见,也只会当自己眼花了。 而此时大厅之中,又哪还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头顶刚刚有三个人飞过去。 真是奇怪的术法! 束观目睹了那才那几个凌空显现的字迹,如此想着,不过此刻也没时间请教六师兄解惑,他拉开包厢门口朝外走去。 在戏院大厅这样的环境中,数百人一起涌向通道口逃生,还是比较危险的事情,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所以他要下去杜绝这种事情发生。 而当他开门走出包厢的时候,隔壁的六号包厢的门口也刚好打开了,从包厢中匆忙跑出了三道身影,分别是那名娇媚动人至极的贵妇,清秀的少女丫鬟,还有刚才来敲过他们包厢门的那个俊秀的年轻仆从。 三人匆匆忙忙地朝楼梯口跑去,但因为那娇媚贵妇穿的是高跟鞋,所以跑的速度还是有些慢。 束观敏捷地一闪身,靠着墙壁越过他们,几秒之间就冲下了三层楼梯,来到了通道口处。 此时的通道口处已经异常拥挤,想要快点逃离这里的观众们哭喊着,互相推搡着,不过还好还没有发生踩踏事件。 束观站在通道口,将拥挤的人潮挡了下来,以束观现在的力量,根本没有人推的动他,就像一根中流砥柱立在人潮的中间,于是人潮的涌出的速度顿时变慢了一些,反正大厅中燃烧的也不是真正的火。 人潮自束观的两侧分流而过,在加上束观会及时扶一把那些站立不稳的观众,于是进入通道的人潮悄然间变得有秩序起来。 因为大家都顾着逃命,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这异常的一幕。 就在此时,身边响起一声娇呼,似是有女子站立不稳,一个温香暖玉半的娇躯倒进了束观的怀中。 束观连忙拉起那女子的胳膊将她扶起。 束观低头一看,却原来就是坐在他们隔壁的那名美艳动人的贵妇。 妇人仰头朝束观妩媚一笑,接从束观身边走进通道。 接下来的几分钟之内,束观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妇人的那张美颜的脸蛋,还有那个撩人心神的笑容。 不过,并不是他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去动某些心思,也没有因为那个笑容而神魂颠倒。 ……不对啊……为什么自己老是要想起那妇人的脸…… ……自己又不是好色之徒…… ……对了,那女子刚才怎么那么镇定,还冲自己笑?…… 这些念头在束观脑中迅速闪过,接着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因为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就是不久前,桑立人在用水镜之术,甄别包厢中的客人们时,当时束观总觉得有点不对,但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 现在他终于抓住了当时的那点思绪。 在水镜中,他没有看到过那位贵妇的脸! 包厢中的客人并不多,也就二三十人而已,当时一张张的脸闪过,束观肯定自己没有记错,而且那位贵妇本人就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束观却没有看见过。 而六师兄桑立人也说过,要躲避他的水镜寻迹之术,除非是道行比他高很多的修行者,又或者不是活着的生灵! 那刚才贵妇的脸没有出现在水镜之中,又属于哪一种情况? 束观的心骤然剧跳了一下。 脑中再次闪过一个画面,就是刚才那贵妇三人从包厢中匆匆跑出的景象。 ……三个人……怎么只有三个人跑出来……第四个人呢? 束观很清楚地记得,当时隔壁的包厢中,进来的时候是有四个人的脚步声的,而且也不可能是戏院的工作人员,因为在那之后,他并没有听到有人离开的脚步声。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以束观的耳力,自然不会听错。 虽然在露台上,只出现了贵妇,丫鬟,青年侍从三个人,但那包厢内肯定是还有一个人在的。 那逃生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出现? 当时因为束观急着下来维持秩序,没有多想什么,但此刻回想起来,开始觉得事情越发有些不对。 束观的目光一闪,看了看周围,此刻戏院内大部分观众都已经跑出去了,通道口处也不再拥挤,于是束观毫不犹豫地直接朝楼梯口跑去。 第三十八章 包厢中的怪人 大约二十分钟之前。 “没空。” 桑立人有些羞恼地拒绝了隔壁那位贵妇喝茶的邀约。 他虽然很想谈一场恋爱,但是隔壁那个贵妇就算再美再动人,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身穿白色长衫的俊秀青年也没有生气,朝众人弯腰行礼,然后还很贴心地束观,桑立人他们拉上了包厢门口,接着他不紧不慢地走回了六号包厢,推门而入。 门后包厢内有三个人。 悠闲吃着葡萄的贵妇。 站在她身边服侍的丫鬟。 另外还有一个坐在角落中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型魁梧,坐姿如标枪,腰背挺地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之上,不言不动,就像一尊石像。 中年男子的容颜也长的很奇怪,脸上布满了一条条细密的疤痕,整张脸就像是一个曾经被摔碎的碗,再用石膏重新拼凑起来一般,看去是那般的诡异和可怕。 当长衫俊秀青年推门而入的时候,这中年男子依然石像般坐在墙角,没有睁眼。 而吃葡萄的贵妇则是轻笑了一声道: “怎么,被拒绝了?” 长衫青年点了点头。 娇艳贵妇顿时露出了一个哀怨的神情,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可怜兮兮地对身边的丫鬟叹气道: “小兰,我是不是真的已经老了,已经没有男人喜欢我了。” “夫人你哪有老,正是鲜花最盛时,刚才那个小子没有动心,那只是夫人还没对他用真正的手段呢!” 名叫小兰的清秀丫鬟笑嘻嘻地安慰道: “岳澜书院的那个姓刘的弟子,不就被夫人您迷得直接走火入魔了吗!” 此时那长衫青年又恭声说了一句道: “岳澜书院的那几名弟子,进了隔壁房间,似乎正在和原先那两人商议什么。”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贵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才是她让年轻男子去敲门的真正原因。 “夫人,刚才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不像是书院的弟子。” 清秀丫鬟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们是观里的。” “龟山上的那一座?” “不错。” 贵妇澹澹地点了下头,语气却无比肯定,接着又是噗呲一笑,百媚横生。 “两个小道士,乔装打扮来看戏,倒是和他们的祖师爷一副德性。” “而且其中一个,练的居然还是九转纯阳功!若不是这门功法,和我们的功法天生有些感应,我刚才还不一定能辨出他们的身份。”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能修炼九转纯阳功了莫非道门中,又要出一个吕端阳?” 贵妇的眼中闪过一缕异样之色,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原本就美艳无比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艳丽妩媚之色,似是娇艳欲滴的花瓣。 殷红的嘴唇间,吐出了一片完整至极的葡萄皮,若有所思地道: “其实练九转纯阳功的那一个,第一眼看去不怎么样,但仔细看看,却比俊的那个要耐看许多呢……小兰,你以后要学会,看男人啊,不能光看脸。” 容貌清秀也尚有些青涩的丫鬟小兰咯咯娇笑起来道: “夫人,不看脸的话,那该看男人什么呢?” 小兰眼波流转间,刚刚看去还是青涩的少女,此刻眉眼却陡然多了几分风情。 “等你真正练成姹女功,就懂得如何看男人了。” 贵妇伸了个懒腰,玲珑曲线,美不胜收。 “本来还想看场好戏,现在戏却是看不成了。” 贵妇颇感惋惜地说了一句。 她话声方落,与此同时隔壁的包厢中,悠悠飞出一点火星,落在戏台的幕布之上,化为一团大火。 “没意思,这些七仙盟的弟子,行事就是这么虚伪。” 贵妇站了起来,脸上妩媚的笑容瞬间消失。 “尸傀,等会去把那几个书院的弟子杀掉,当年追杀我们最急的,就是书院的家伙。至于道门的那两个小子,就留他们命,当年吕端阳对我们算是手下留情了,那我们也要记得人家的好。” 坐在墙角的那个中年男子,蓦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眼睛,眼神冷漠,不过并不空洞,有着和常人一样的情绪。 “遵命。” 魁梧中年男子的口间,发出一到干涩沙哑的声音。 “好了我们也走,如果太迟跑出去,可是要被别人怀疑的。” 贵妇微微一笑,朝包厢门口走去,当她跨出门口的那一刻,脸上得神情瞬间变为了惊慌失措,和那些从其他包厢中跑出来的观众没有了任何区别。 包厢中,只留下了那个被贵妇称为尸傀的中年魁梧男子。 尸傀缓步走到了露台之上,他的动作之间,略微有些僵硬,走动时关节之间发出轻微的异响。 站在露台上,尸傀没有看下方那些正慌乱逃命的观众们,只是凝视着对面的戏台,眼中绿芒不停地闪烁着,似乎能够透过戏棚看到后台中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一般。 然后他在等待着,绿色的眼童中没有太多情绪变化。 十分钟之后,尸傀缓缓抬手,他的手掌同样长满了疤痕。 他整个人本来看去都像是用无数的碎块拼凑而成的。 手掌握成了拳,然后尸傀又微微弯下了膝盖,似乎准备从露台上一跃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包厢的门口被推开了。 束观从门外走了进来。 然后他自然就看见了站在露台上那个模样怪异至极的中年男子。 ……这是夜半歌声吗…… 深夜的戏院,鬼怪般的男子。 束观的的心中莫名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这房间中果然还有人,而且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的普通人。 而这个鬼怪般的男人,此时留在包厢中又是想做什么? “你是谁?” 束观警惕地问道。 尸傀回过头,满是缝合疤痕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下一刻,尸傀勐一蹬腿,脚底下露台的地板片片碎裂,而尸傀的身躯已经闪电般出现在束观的身前,然后张开那双同样满是疤痕的巨大手掌,朝束观的脖子间抓去。 因为刚才他的主人命令过,杀死书院的弟子,但是这两个道门的人,却可以留一条小命。 所以他用掌,而不是用拳。 如果说束观对这个怪人突如其来的攻击有没有防备,答桉是肯定的。 这么一个怪异的男子,站在起火的戏院中却不躲不跳,只要不是傻子,见到的时候都肯定会有戒备之心。 所以怪异男子的速度虽然超乎他的想象,但束观依然及时做出了反应。 他的身子一侧,同时握拳朝怪异男子的小腹处一拳就捶了过去。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引气期的修行者了,但到目前为止,只学了三门道术,穿墙术和止颜术在这种时刻自然是屁用没有,至于那不知威力的青萍御剑术,此时也根本没有机会施展。 所以束观此刻用的,是小时候和王大虎打架练出来的招式。 彭地一下,束观的拳头狠狠击在了怪异男子的小腹上。 怪异男子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绿芒闪烁的眼中露出颇为惊讶的神情。 而束观则是同样怔了怔,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有多大,就算一头四百斤的大野猪站在面前,他恐怕也能一拳捶死。 然而这全力一拳,居然只能让眼前的怪异男子身躯略微一晃? 就在束观发怔的这一瞬间,怪异男子的手掌再次落了下来,一把抓住了束观的胳膊,然后朝后方一甩。 束观的身躯就像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飞过了大厅的上空,撞破了戏台的墙壁,撞进了后台。 第三十九章 剑化青萍(二合一章) 戏院后台,一场激烈的战斗已经结束。 那名入魔的书院弟子,此时已经倒在地上,身上布满了剑痕,他的嘴角流着腥臭的黑色液体以及白沫,脸上根根青筋凸起,双眼通红宛如野兽,临死前的一刻,这双眼睛中依然没有绝望和恐惧,只有疯狂。 杨鉴清将手中长剑刺进了他的咽喉,结束了已经彻底入魔的刘师弟的生命。 然后,他一手持剑驻地,单膝跪下,跪在了刘师弟的尸体前,默默低头垂首。 另外两名书院弟子宋春康和何丕显,也同样都跪了下来。 三个年轻人,围着跪在刘师弟尸体的身边,沉默地跟自己曾经的同门告别。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桑立人,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的战斗他没有加入,因为他很清楚杨鉴清他们也不会喜欢他出手帮忙。 虽然那刘师弟已然入魔,但也无需外人来动手。 桑立人很理解杨鉴清他们的这种感情,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入魔了的话,那么桑立人同样希望杀死自己的,可以是自己的同门,而不需要外人来斩妖除魔。 然后桑立人转过身子。 在他身后,有一群人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谭大少,以及他的那几个随从保镖,那个胖胖的好像是这家戏院老板的包姓中年男子,另外的则是本来在这个晚上应该是这家戏院中的主角的京剧名伶金素芳,此外还有几名戏班中的演员。 这些人当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外面大厅起火的事情。 因为因为当时谭大少正逼迫金素芳在演出结束之后,陪他出去吃夜宵,双方发生了一点争执,也没有留意外面的喧哗声,所以没有及时离开戏院。 然后从屋粱上突然跳下来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年轻人。 而谭大少身边的一个保镖,反应非常迅速地就冲了上去。 说实话,谭大少带的保镖绝不是什么光靠体型吓唬人的绣花枕头,而是实打实的高手,一个能打十几个的那种。 然后就着这样一个单掌能砍断八块砖头的高手,冲上去之后,却被那个面容狰狞的年轻人像小鸡般拎了起来拧断了脖子。 紧接着,又是三个年轻人像是大鸟一般从外面飞了进来。 然后他们就目睹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战斗。 或者说他们其实也没有看清什么,因为那几个年轻人动作快得根本看不清,只见到这些人飞在空中,不时响起金铁交鸣之声,甚至还有电闪雷鸣。 当时谭大少等人是准备立刻逃离这里的,不管在空中打架的是神仙还是妖怪,都先保住小命要紧。 只是既然已经卷进了修行者的战斗中,要想这么轻松离开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们还没走几步,屋顶的那根大梁,就被几名书院弟子战斗间散溢的剑气斩断,直直朝他们砸了下来,如果被砸中的话,他们这些人基本没几个能活了。 幸好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前又出现了一个年轻人,长得很俊俏的年轻人,穿着蓝色的西装,手中捧着一个茶杯。 那年轻人抬了抬手,接住了那根粗大沉重的房梁,然后将它放在了地上。 “不要乱跑,先去边上呆着。” 那年轻人很严肃地跟他们说了一句。 谭大少的另一名保镖,迅速拔出了一把手枪,朝着桑立人直接扣下了扳机。 “呯”,“呯”,“呯”。 连续几声枪响。 俊俏青年的身前,蓦然出现了几颗子弹的弹头,弹头击在一片突然出现的水幕之上,就像伸出一根手指,将一块幕布顶起一个个小小的凸起般,却最终没能穿过水幕,然后就动力全失地落在了地上。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年轻人弹了弹茶杯的杯身,那张水幕神奇的收进了茶杯之中。 “我真的是在保护你们。” 桑立人很诚恳地对那些惊恐看着他的人们说了一句。 “你们是什么人?还有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在一群惊恐而无措的人中,最先说话的是金素芳。 她看着桑立人,声音微颤地问道。 看得出来她有些害怕,但依然保持着一定程度的镇定。 其实在刚才,在所有人中,表现地最镇定的,反倒是这位女子,或许这就是她能成为梨园界第一刀马旦的原因,她的身上本来就有这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所以才能在戏台上将那些角色演绎地那般生动。 看着那张美丽而英气的脸庞,桑立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 “我们是什么人,你无需知道,另外,你们现在也不能离开这里,因为你们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所以你们需要睡一觉。” 说话之间,桑立人的手腕一翻,手中多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接着直接将符纸拍在了旁边一名戏班武生的胸前。 那武生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像是昏睡了过去一般。 这是忘神符。 然后桑立人走向了另一个人。 没有人敢反抗,因为他们刚才已经看见了,那么粗大的梁柱,这个年轻人一只手就接了下来,就算是手枪对这个年轻人也没有用。 人一个个倒了下去。 桑立人终于走到了金素芳的身前。 如果用束观穿越来的那个时代的标准形容,桑立人和金素芳之间的关系,就是粉丝和偶像的关系。 能够和偶像这么近距离接触,本来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惜此时绝不是桑立人希望的场景。 桑立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同时又掏出了一张忘神符。 “我们会醒过来吗?醒来会发生什么?” 金素芳看着这俊俏年轻人手中的符纸,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不用担心,你们醒来后,只是会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其实这样对你们更好。” 桑立人连忙解释道。 金素芳点了点头,接着对桑立人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她谢的是刚才这个年轻人刚才帮他们接住了那根横梁。 桑立人微微一怔,抬头看了金素芳一眼,只见金素芳也在看着他,目光中确实有些许感激,甚至似乎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桑立人再次叹了口气,伸手将符纸贴在了金素芳的额头上。 “这就是我一直没有女朋友的原因。” 桑立人如此都囔了一句, 然后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垫在金素芳的身下。 ……本来如果发展发展,可能有机会的…… 桑立人遗憾地回忆着刚才金素芳看着自己的眼神,接着走到了谭大少的身前,现在还没贴忘神符的,就只剩下这个号称荆城第一纨绔的谭大少了。 “你好。” 看着走过来的桑立人,谭大少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跟桑立人打了声招呼。 说实话,这个纨绔大少的胆量居然还不错,刚才虽然没有金素芳那般镇定,但也没有吓得情绪失控。 “你好。” 桑立人也朝谭大少点了点头。 “这位,我应该给你多少钱,你才能放我离开。” 谭大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桑立人懒得理他,酷酷地朝裤兜里掏去,准备直接将这家伙贴上忘神符了事。 只是下一刻,桑立人的脸色僵了僵。 因为裤兜里没有忘神符了。 他每次出来的时候,身上都会带几张忘神符,但这个数量是不一定的,因为今天是来看戏的,所以也没有带太多,事前哪想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不过桑立人马上想到束师弟身上,好像还有几张忘神符,另外书院的弟子也有办法消除这些人的记忆。 所以他也没有在意,指了指墙角,对谭大少说道: “去,先在那里蹲一会。” 谭大少不明白为什么轮到自己,就要去墙角蹲着,但还是很明智地乖乖朝墙角走去。 就在谭大少快要走到墙角时,墙壁却突然轰地一下,裂开了一个大洞,然后一道身影从破洞中滚了进来。 “束师弟!” 桑立人目光一闪,身形一晃,出现在了束观的身前。 不过他没有马上去察看束观的情况,而是伸指一弹茶杯,一道水幕蓦然自茶杯中飞起,将他和束观团团围住。 桑立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知道肯定出了意外。 而他也听二师兄木尧说过,七师弟的肉身有多强大,但现在七师弟却像滚地葫芦一般滚了进来。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先祭出了水幕,然后再准备去问束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已经无需他在问了,因为在他刚祭出水幕时,前方的那面前墙壁,就像纸湖般寸寸碎裂开来。 高高扬起的尘烟中,一个魁梧的男子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当桑立人看清那男子的容貌时,先是一怔,接着脸色勐然一变。 比起束观,他的见识自然要多上一些,虽然同样不知道这魁梧男子是什么,但却马上看出这魁梧男子绝不是活物。 尸傀一个跨步,来到水幕之前,然后挥拳,刚才连子弹都不能穿透的水幕,这一刻却在那拳头下爆为了满天的水滴。 卡察一声,桑立人手中的水杯也同时裂开了。 桑立人脸色再变,意识到了这个怪异男子的可怕,双手飞速一捏道诀,朝怪异男子一指,一点火星自他指尖飞出,瞬间化为一团烈火,扑向了那怪异男子。 这一次,可不是刚才吓跑观众的假火。 可惜那团烈火落在那怪异男子的身上,就像是落在极寒的雪地之上,滋地一声就熄灭了。 怪异男子再跨一步,挥掌,桑立人和几秒钟之前的束观一样,打横飞跌而去,人在空中,口里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昏了过去。 至于他没有死的原因,是因为不久之前那个贵妇交待过尸傀,要留他一命。 而在桑立人飞出去的同时,刚刚止住滚势的束观从地上一跃而起,再次扑向那怪异男子。 只是下一刻,他又被一脚踢飞了。 尸傀行走之间,动作看去似乎有些僵硬,但是出拳挥掌踢腿的动作,却又快逾闪电。 然后是三柄长剑,出现在了怪异男子的身周。 杨鉴清,宋春康,何丕廉三名岳澜书院弟子,自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变故,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尸傀任由那三柄长剑落在自己的身上,发出了此时钢铁般的声音。 事实上,就算是真正的钢铁,这三柄长剑也能一穿而过。 可是此时刺在尸傀的身上,剑身却是勐然弯折,剑尖甚至来连尸傀的一点皮肤都刺不破。 三名书院弟子勐然色变。 尸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而丑陋的笑容,然后他动了,动的暴烈而又残忍。 一只手掌落下,抓住了何丕廉的手中,轻轻一掰,何丕廉的长剑就断为了两截,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挥拳轰在了何丕廉的胸口,直接在何丕廉的胸膛上轰出了一个血肉模湖的大洞。 然后旋身,朝宋春康勐然一撞,宋春康剑断,身躯被撞成了一滩烂泥。 一秒不到的时间内,两名书院弟子瞬间被尸傀夺去了性命。 “宋师弟!何师弟!” 杨鉴清目眦欲裂,悲愤地狂吼一声。 而尸傀的拳头已经朝他的面门轰了过来。 杨鉴清横剑一挡,然后是同样剑断,不过在尸傀的拳头堪堪触碰到他的面门时,杨鉴清的面前爆起一团电光,将尸傀的拳势阻了一阻。 然后杨鉴清的身躯倒飞了十几米,跌落在地,血流满面,奄奄一息。 他的修为道行终究比宋春康和何丕廉高上一筹,不久前他写了三个字,而宋春康和何丕廉却只能写两个。 所以杨鉴清没有被尸傀一拳毙命。 不过,这似乎也只是让他的死亡时间,往后延迟了那么几秒而已。 因为尸傀已经一跃来到了他的身旁,抬脚朝他地脑袋踩了下来。 远处,束观站了起来。 所有人在尸傀的攻击下,都是即刻非死即伤,只有他虽然在面对尸窥的时候同样毫无抗手之力,但尸傀对他的两次攻击却也没有真正伤害到他。 所以两次束观都是立刻站了起来。 而这一次,他终于有了出手的机会。 一柄桃木剑从袖中滑出,来到束观的掌间,束观举剑,剑尖对准了远处的尸傀,灵力迅速运转起来。 剑尖之前,勐然生出一道剑芒。 三尺剑芒! 今天上午的同门聚会中,三师姐说过,一名专修剑道的修行者,在周天功圆满的情况下,能够让飞剑生出一尺半的剑芒。 至于束观,以三个小周天的功力,能够生出半寸剑芒,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然而现在,桃木剑上,却是直接出现了三尺剑芒! 白光灼灼,如烈日般让人不可逼视。 接着,桃木剑从束观的手中飞了出去。 剑身在空中化成了一片巴掌大小的青色萍叶。 如果芮剑翘此刻身在此处,那么必将震撼莫名,因为她炼青萍御剑术三年,却从来没有引发过这门御剑术的真正剑意。 而束观第一次施展,已经剑化青萍。 青色的萍叶,悠悠飞过十几米的距离,落下,自尸傀的脖颈间飘过。 尸傀的脑袋,就滚了下来。 第四十章 三个老家伙 这是一间相当奢华的旅馆房间。 穿着湖绿色旗袍的艳丽贵妇,站在充满法岚风格的半弧形落地窗前,透过玻璃望着隔了两个接口的兰心大戏院。 房间中除了她之外,还有那名容颜清秀的丫鬟小兰。 不过另外一名俊秀青年却上不见踪影。 兰心大戏院的门口,还是有零零星星的观众从里面跑出来,而骚乱已经开始在那条街上蔓延。 小兰捧着一杯咖啡来到了贵妇的身边,咖啡散发的香气让贵妇回过了头,然后她却是皱了皱眉道: “怎么泡这个,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西大陆传过来的东西的。” 小兰有些惶恐地低下了头。 “夫人,我刚才忙忘了。” “算了,你自己喝掉。” 贵妇转回头,继续看向了远处的兰心大戏院。 “夫人,尸傀什么时候会回来?” 身后传来小兰的疑问。 贵妇微不可察的皱了下黛眉。 是啊,是啊,尸傀怎么还不回来? 算算时间,尸傀早应该解决那几个七仙盟的弟子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的时候,贵妇的俏脸勐然白了一下,曲线动人的娇躯微微一晃,然后她伸出了一只手,扶在了落地窗的玻璃上。 “夫人,你怎么了?” 小兰连忙将那杯咖啡放下了旁边桌子上,然后搀扶住贵妇。 “扶我到床上去。” 贵妇的声音有些虚弱地说道。 小兰搀扶着她走到床边,贵妇坐了下来,拿起床头的一块白巾,捂在在嘴上轻咳了一声,当她拿开白巾时,只见白巾上有一团殷红的血。 “夫人……” 小兰看着白巾上的血,再次惊恐地唤了一声。 “我没事。” 贵妇擦去嘴角的血迹,幽幽说道: “不过尸傀死了,所以我受到了一点反噬。” “啊!尸傀怎么会死?他不是尸体炼成的吗?” “普通的尸体又怎么可能炼出拥有灵智的尸傀,只有死去之后,魂魄却并未消散的半阳半阴之尸,才能炼出和常人神智无异的尸傀。” 贵妇摇了摇头解释道: “所以尸傀虽然不是活着的生灵,但也不是真正的僵尸,他还是会死的。” “那么是谁杀了尸傀,夫人不是说过,尸傀的实力,已经是快要接近胎动期的修行者了吗?刚才在戏院中的那几个七仙盟弟子,好像都没有这个实力!” 是啊,是谁杀了尸傀? 贵妇的神情同样有些疑惑。 刚才的戏院中,难道还隐藏着自己不知道的强者? 又或者,自己看错了那几名七仙盟的年轻弟子? 不,不会看错的! 那几名年轻弟子最强的不过是周天功圆满,还没踏进初识境,而最弱的那个修炼九转纯阳功的,甚至是刚刚引气成功,他们绝对没有杀死尸傀的能力! “夫人,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看到贵妇深锁黛眉,小兰不禁轻声问了一句。 “不,你现在马上让江明去退房!我们离开这里。” 贵妇摇了摇头道: “那三个老家伙,应该很快就会来这里了,当他们看到尸傀的时候,应该就能猜到我们的身份。”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可惜,这一次太早让他们知道了……” …… 怪异男子的脑袋,落在了地上。 然后那魁梧的身体也缓缓倒下,虽然脖颈间没有血液流出,但总归是倒下了。 这家伙还是能杀死的! 看着这一幕的束观,终于松了口气,桃木剑悠悠飞回了他的手中,然后束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才的那一剑,带走了他体内这几个月以来修炼出来的所有灵力,此刻束观的经脉中空空荡荡的,只觉浑身酸软,一时间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只是出剑之前,他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 不过,那是当时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打是打不过那个鬼神一般的男子的,而他所会的道术中,唯一能攻击的,只有青萍御剑术。 刚才束观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御剑术,能够和穿墙术一样,比正常的情况要更厉害一些。 幸好,他的愿望实现了,他的御剑术,果然和他的穿墙术一样不正常。 当然,束观此时依然还不知道刚才他那一剑不正常的程度。 因为他没有见过三师姐芮剑翘施展青萍御剑术的情景,也不知道那个鬼神般的中年男子有多强大,更不知道他的那一剑幻出萍叶之像意味着什么。 坐在地上,束观大大地喘了几口气。 然后不远处,刚才被那鬼神般男子撞塌的墙壁碎石之下,有一道身影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人,居然是那个谭大少。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运气蛮好的,被一面倒下的墙压住,好像也没有受太大的伤,只是脸上多了几道血痕。 谭大少从碎石堆中爬出来,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束观,接着口中发出一声怪叫,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他好像还没贴忘神符呢…… 束观如此想着,不过他此时也无能为力,因为他全身此时依然酸软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束观并不知道这是灵力瞬间被清空的后遗症。 不过,五师兄好像也说过,偶尔漏一两人也没关系的…… 束观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而在谭大少跑走不久之后,戏院的外面似乎隐隐传来了警笛的鸣声,还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 也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戏院中发生的事情肯定应该找来巡捕还有消防之类的人员了。 可是六师兄还昏迷在那边,还有那个名叫杨鉴清的书院弟子,刚才束观看到他的身躯微微抖动了一下,也该也没有死。 束观吃力地想要站起来,先过去把六师兄还有杨鉴清带离这里再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警笛声,以及脚步声,却好像突然都消失了。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鞋。 那是一双厚布高履鞋。 束观连忙抬头望去,只见身边不是何时多了一个人,一位面容清矍,看去文文弱弱的老人,留着一把雪白的山羊胡,身上穿的是书院弟子的那种宽袖大袍,腰间也挂着一柄长剑。 老人从他的身边走过,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走到了昏迷在地的桑立人的身边,弯腰轻轻拍了一下桑立人的肩膀,然后又走到杨鉴清的身边,握起杨鉴清的一只手腕,闭上眼睛默立了一会。 然后,他来到了那几名书院弟子的尸体之旁,脸上露出了悲凄之色。 老人抽出腰间长剑,以剑驻地,缓缓单膝跪了下来,口中喃喃轻声说着什么。 看着这一幕,束观心中微微一动。 不远处的六师兄突然发出了一声呻吟。 而此时束观也终于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连忙走过去看了一下桑立人的情况,只见桑立人的眼皮微颤,似乎快要苏醒过来了。 同时那清矍文弱的老人,也收剑站了起来,走到了束观的身前。 “他是谁杀的?” 清矍老人指着脑袋和身躯已然分离的尸魁,如此问了束观一句。 这老人现身之后的所做所为,让束观对他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 所以束观沉默了一下之后,然后指了指自己。 “我杀的。” 他如此回答道。 既然自己已经施展了清萍御剑术,那么这件事情终究是瞒不下去的。 除非自己以后永远不再别人面前施展道术,否则自己道术威力不正常的事情,终有一天还是要被人发现的。 那清矍老人蓦然呆了一下,眼中射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这老人自从现身之后,一直表现地气度俨然,虽因弟子之死而有悲戚之前情,但并未失态。 但是此刻却失态了,因为束观的回答实在太过出人意料。 “你杀的?” 清矍老人似乎不相信般又问了一遍,此刻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飘忽。 “是的。” 束观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清矍老人平静了一下翻涌的心绪,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束观,接着又问道: “你是说?善已观的?老夫从来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 “他是我新收的七弟子,名叫束观。” 就在此时,束观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束观连忙回首,却是师傅李至霞,也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见过至霞真人。” 那清矍老人连忙跟李至霞拱手为礼。 而李至霞也是当即稽首还礼。 “见过苏山长。” “你这位弟子……” 然后被李至霞尊称为苏山长的清矍老人,轻抚了一下颔下雪白的胡子,依然有些疑惑地问道。 李至霞看了一眼束观,说实话,此时他的眼中同样有许多疑惑。 “我这位七弟子,是三个月前入门的。” 接着李至霞沉吟了一下道: “他未修行前就已通灵,一夜引气筑基成功。” 李至霞的话,让苏山长的眼中,再度爆出一团精芒。 一夜筑基成功? 修行界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了? 苏山长本来平复下去的心绪,再次掀起了比刚才更甚的惊涛骇浪。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绝杀不了这个尸傀。” 场间又突兀响起了一道新的声音。 束观转头望去,只见刚才那被自己杀死的男子身边,竟又站了一名僧人。 一名黑黑瘦瘦,容貌拙朴,很难让人分辨年龄的僧人。 第四十一章 姹女门 “至霞见过三木大师。” “苏颉见过三木大师。” 当那位僧人现身之时,李至霞和苏山长同时齐齐朝他行礼。 “三木见过至霞真人,见过苏山长。” 僧人同样还礼,礼罢,僧人接着还是指了指地上的尸傀,摇头说道: “刚才老衲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尸傀的身躯,已经堪比佛门的比丘之身,我们三家的二代弟子中,很难有人是他的对手。” “所以,就算至霞真人你的新弟子,乃是天才中的天才,但只是短短修行数月,老衲想不出他是怎么杀死这个尸傀的。” 三木大师看着李至霞说道。 这位僧人虽然其貌不彰,黑瘦矮小,但是一双眼睛却明亮异常,眼中流光闪溢,有如一面镜子般能映照万物。 李至霞沉默了一下,因为三木大师说的是大实话,他也想不出老七有什么可能可以杀死那个强大的尸傀。 “老七,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于是李至霞问了束观一句。 “师傅,我是用青萍御剑术杀掉那人的。” 束观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青萍御剑术?” 李至霞目光一凝,再问道: “剑芒几许?” “好像这么长,大概有三尺左右。” 束观抬手比划了一下。 “三尺剑芒!” 至于剑化青萍的事情,既然他们没问,束观也就没说。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李至霞,苏山长,还有那个三木大师,齐齐惊呼了一声。 “原来你这位弟子,修的是剑道!不过就算是剑道上的天赋惊人至极,如果是周天功圆满的话,生出三尺剑芒或许还有一丝可能,但是你这弟子刚刚完成筑基……” 苏山长沉吟了一下说道,似犹有不信。 “不,我这弟子,修的不是剑道,他的道途是阴阳大道。” 李至霞摇了摇头道。 “端阳仙人!” 苏山长和三木大师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很清楚善已观的择道是怎么一回事。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七仙盟成立已经有四千年之久,各个仙门之间可谓是知根知底,比如像善已观中的那册慧眼天书,他们都知道慧眼天书中有吕端阳祖师留下来的一缕神念,甚至那册天书都可以随时联系到吕端阳仙人本尊。 所以,一名修阴阳大道的弟子,吕端阳仙人可能早就已经知道了。 而最重要的是,吕端阳仙人,除了某些风流韵事冠绝天庭之外,也是以剑法凌厉称雄天庭的。 “……原来,是端阳仙人亲择的传人。” 三木大师低声说了一句,好像明白了什么。 虽然以筑基不久的修为,就能剑生三尺剑芒,依然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如果是端阳祖师亲择的传人的话,那也勉强可以解释过去了。 苏山长也是朝李至霞拱了拱手道: “恭喜至霞真人,收得如此不凡的一名弟子。” 接着又是叹了口气道: “主要是令徒所为之事,太过不可思议,是以老夫才多问了几句,反倒把正事先放下了。” 李至霞点了点头道: “如果不是我这弟子当日一夜筑基,以至于我当时也隐有猜测,或许此事跟吕祖有关,我恐怕比苏山长你更惊讶。” 然后两人迈步朝三木大师那边走去,途中经过那几名书院弟子的尸体时,李至霞肃然说了一句道: “苏山长还请节哀。” 清矍文弱的老人,悲凉一笑道: “老夫收过三十二名弟子,到今日此刻为止,活着的,还有十一人,习惯了啊……” 李至霞默然。 荆城的三大仙门中,儒门收的人是最多的,但死的人也是最多的。 因为今时今日,此国此境,他们的道是最难走的。 这个时候,桑立人口中发出“啊”地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 刚才他被那鬼神般的男子一掌拍昏,更多的是体内灵力受到了震荡,至于伤势倒是不怎么严重。 而刚才那苏山长拍在他肩膀上的那一掌,就是帮他平复了体内混乱的灵力,此时终于醒了过来。 “六师兄,你没事?” 束观连忙问了一句。 “痛死我了。” 桑立人哼哼了一句,揉着屁股站了起来。 “刚才那家伙呢,跑哪里去了。” 桑立人转头朝四周看了一下,看到了自己的师傅,也看到了那个清矍老人和黑瘦僧人,然后他脸色顿时一变道: “怎么都来了?” “他们是谁?” 虽然早有些猜测,但束观还是问了一句。 “一个是岳澜书院的山长苏颉,一个是归元禅寺的住持三木大师。” 桑立人轻声说了一句。 而这时候,李至霞和苏颉已经来到了三木大师的身边,三人围着那倒在地上的那个鬼神般男子的尸体而立。 “这就是尸傀吗?” 苏颉皱眉说了一句。 “除了尸傀,老衲想不出还有那种炼尸之术,能如此完整的保持着原先的神智。” “不过,最终还是有至霞真人确认一下,关于尸傀之事,道门比较清楚。” 三木大师沉声说道。 只是他的话,让李至霞脸上略微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但三木大师说得没错,这种尸傀,确实他们道门知道地比较多,谁叫当年的吕祖,不但把人家睡了,还把人家的秘法也带回道门了呢! 然后李至霞仔细地看了一下地上的尸傀,特别是尸傀颈部被束观斩开的断口之处,那些丝丝缕缕像是经脉般的东西,不久之后,他点了点头,对其他两人说道: “确实是尸傀没错。” 接着李至霞又蹲下了身子,一掌按在了那个尸傀的胸口之处,掌间紫色雷芒缠绕。 下一刻,尸傀的身体块块碎裂开来,原先那三名书院弟子以利剑斫砍,也不能伤这尸傀的身躯分毫,但此时李至霞轻按一掌,就裂开了尸傀的身躯。 依然没有鲜血流淌,但是尸傀的身体之内,有很多东西掉落了出来,那是一些像是人体内脏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却是风干的一般。 另外还有一颗鸽蛋大小,散发着幽幽红色光芒的圆珠,也从尸傀的体内滚了出来。 李至霞将那颗圆珠从那些风干的内脏中捡了起来,拖在掌心之中,又仔细地看了一会,接着说道: “看这傀珠的灵光,这具尸傀应该是二十年前炼制的,生前应该是一名胎动境的修行者。” 然后李至霞站了起来,和其他两人对视了一眼,三人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因为他们都知道一个尸傀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事情。 李至霞转身朝束观和桑立人招了招手。 “你们两个过来。” 束观和桑立人连忙走了过去。 “这个尸傀是怎么出现的?你们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下。” 桑立人看了束观一眼,嚅嚅说道: “弟子不知道,这东西一现身之后,弟子就被打晕了。” “师傅,当时是这样的……” 而束观则是把他发现这尸傀的经过说了一遍。 因为束观上次和五师兄安子春去处理大鸿米铺王掌柜家新娘子失踪一事,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同样一件事情,在普通人的眼中看来,与修行者的眼中看来,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同样,一件事情在自己眼中,和在师傅这样的强者眼中,能看出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束观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包括六号包厢那几个人的言行举止,以及自己是如何察觉到她们的异常,然后回到包厢中查看,发现尸傀就在包厢内的经过,非常详细地讲了一遍,没有遗漏他所有能够回忆起来的细节。 而在听完束观的讲述的过程中,那位归元寺的三木大师,一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束观,眼中不断有奇异的明亮光芒闪过。 当束观讲完之后,这位黑瘦僧人闭上了眼睛,半晌之后方才再度睁开,睁开之时,眼中神光已经敛去不少。 而李至霞和苏颉两人,当三木大师闭眼之时,就一直在安静地等待着。 “如何?” 当三木大师睁眼之时,苏颉连忙问了一句。 “老衲已经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三木大师点了点头道。 一旁的束观顿时一怔,其实刚才他讲述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位僧人一直盯着自己,眼光怪怪的,看得他心底有些发毛。 现在听着三木大师的意思,是自己讲了一遍事情经过,就如他亲眼见到当时的场景一般? 有这么神奇的法术吗? 而接着,束观听那三木大师又低喧了一声佛号。 “那女子是姹女门的人无疑了。” “一千年了,她们回来复仇了。” 李至霞和苏颉俱都沉默了一下,场间气氛变得无比凝重。 束观和桑立人站在旁边,都不敢发声。 良久之后,相貌清矍,看去很是文弱的岳澜书院山长苏颉,洒然一笑道: “来就来,千年之前,我们能剿灭姹女门,千年之后,她们回来又能如何?” 接着他迈步朝自己依然躺在地上的弟子杨鉴清走去。 “至霞真人,苏山长,这段时间还需让各自门下弟子小心一些,直到我们能找到那个姹女所在之处。” 三木大师再喧了声佛号说道。 李至霞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手中的那颗傀珠,对三木大师说道: “这颗傀珠,我有些用处,不知可否让我带回观中。” “至霞真人你尽可拿去无妨,除了你们道门,此物对我们也无甚用处。” 李至霞将傀珠收入袖中,接着示意束观和桑立人跟他离开。 “至霞真人,尚请留步。” 就在此时,三木大师却突然在身后唤住了李至霞。 李至霞回头望去,只见三木大师深深凝视着他,一双明亮的眼中似有所疑惑。 “至霞真人,我们是不是有两年未曾逢面了?” “不错。” 李至霞不解地点了点头,不明白三木大帅唤住他,却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那三木大师沉吟了一下,笑着问了一句。 “恕老衲冒昧,想问下至霞真人你现在的修行还好么?” 李至霞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后同样深深凝视着三木大师,澹澹地说了两个字。 “很好。” 第四十二章 沉睡的韩彪 “师傅,姹女门是什么门派?” “姹女门啊,那是一个活跃在天庭覆灭之后,天地间最混乱的那段时期的修行门派,此门的道统源头,颇为神秘,至今依然无人知晓。” “姹女门中几乎皆为女子修行者,修炼的道术多是魅惑男子,采阴补阳等旁门左道之术,哦,老七,这和你的阴阳和合之术是不同的,吕祖留下的阴阳和合之术,乃是性命双修的大道之法,并不会伤害道侣的身体,反倒会有所补益。而姹女门的采阴补阳之术,则是靠掠夺男子精气添补自身修为的邪术,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的修行门派,若是在天庭统御天地的时代,自然不容于世间,只是在天庭覆灭后的那段时间,却是无人理会,所以才能发展壮大起来。” “在那一段混乱时期,像这样的邪魔外道其实多如牛毛,直到七仙盟成立,花了数百年的时间,才祢平了大部分的邪魔外道。” “不过姹女门在和当时那些强大的邪魔外道比起来,不管是实力还是为恶程度,都不算太显眼,所以当时并不是我们七仙梦特意针对的目标,而她们也很明智地在七仙盟成立之后,行事就转为低调,很少再显露行迹,倒是被她们姹女门一直延续生存了下来。” “直到一千多年之前,发生了一件事情,让这个邪派才再度被我们七仙盟注意到。” “师傅,一千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姹女门居然想要插手人间王朝的事务,她们门中那一代的圣女,隐藏身份进入了大华天朝的皇宫,不久之后就成为大华天朝的皇后,后来又成了太后,把持大华天朝朝政长达二十余年后,才被我们七仙盟发现端倪。” “仙归仙,凡归凡,此乃天条第一律,姹女门所为之事,已经不是普通的邪魔外道所能形容,所以才有了当时的七大仙门联手,准备将姹女门连根拔除,只不过……”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师傅,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当时的七大仙门,将最后的几个姹女门余孽团团围住,眼看就要彻底将姹女门清剿时,我们道门的吕祖却突然现身,让那几个姹女门的弟子就此离开了。” “吕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师也不知道,据说……嗯……是传闻……可能,大概我们的吕祖,好像跟姹女门的初代圣女,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 “……” “而自从千年之前那一次之后,姹女门就几乎从世间绝迹了,几乎再没人见过姹女们的行踪。” “直到今天,又出现了姹女的踪迹。” “师傅,那个尸傀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是姹女门的一种颇为神妙的炼尸之术,姹女门除了以采阴补阳的邪术闻名之外,还有这种特别的炼尸之法。” “普通的炼尸之术,炼出来的僵尸皆是没有灵智之物,就跟石人木偶之术一样,只能被人操纵行事。” “而姹女门的这种炼尸之术,却能保留尸体生前的大部分记忆,拥有自己的灵智,甚至还能继续修行,堪称神妙无比。” “而姹女们因为修炼采阴补阳邪术,极难真正相信其他人,所以都会专门炼制一个尸魁当自己的护卫,特别是她们勾引男子欢好之时,往往会让尸魁守在门外。” “那既然她们已经隐迹千年,这次为什么又要现身呢?” “想来自然是找我们七仙盟复仇的。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在找到那个姹女之前,你们都要各自小心一些,特别是千万别被那姹女美色迷了心智。” “放心,师傅,弟子已经见过那个姹女了,虽然说是容貌出众,但弟子并没有动心。” “那是因为人家根本没有对你展露姹女妙相,若姹女只是这么简单,当年又怎么可能祸乱天下,或许是念着当年吕祖对她们网开一面的那点情分,是以人家这一次也对你们手下留情了,唉……” 这是回善已观的路上,李至霞和桑立人,束观师徒三人之间的一段对话。 最终的对话,以李至霞一声意义难明的长叹结束。 回到观中之后,李至霞叫来了所有弟子,再次交待了一下姹女门之事。 只不过,他最终也只能让弟子们暂时小心行事。 要在荆城这样一个拥有数百万人口的庞大城市,寻找几个刻意藏身的人,而且还是修行者,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就算出动全城的巡捕军队都做不到,因为在这个城市中,有太多的鱼龙混杂的场所,有一些黑暗之地,就算是一观一寺一书院,也难以真正涉足。 所以不久之前,不管是李至霞,苏颉还是三木大师,都没有说过如何想办法去找到那个姹女。 因为他们很清楚,如果那个姹女躲进那几个地方的话,他们也毫无办法。 而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个姹女是做好准备来找他们七仙盟复仇的话,那么肯定会选择那几个地方做藏身之地。 …… “老二,老七,你们两个跟我来。” 在交待完毕,众弟子散去之时,李至霞却又叫住了木尧和束观二人。 然后两个人跟在师傅的身后,一直来到了山崖崖顶。 一路之上,李至霞都没有说话,没有说让木尧和束观跟来的原因。 上了崖顶,李至霞带着木尧和束观直接走进了藏宝阁。 此时已是深夜,齐师伯不过是个修为全失的普通老人,自然早已经睡了。 这是束观第一次走进藏宝阁。 当他踏进藏宝阁的那一瞬间,只觉走进了一片灵力的海洋一般。 自从引气成功之后,束观就一直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那些灵气无时无刻地环绕在周围,就像空气一般,但比空气给人的感觉要清晰许多。 而此时当他踏进藏宝阁的时候,只觉身体周围的灵气,变的像水一般浓郁,人走在其间,竟能感到灵气像是水流般从身边淌过。 藏宝楼和道藏阁一样,里面分为三楼,一楼同样是几排木架,木架上放着许多杂乱地东西。 杂乱,不是说东西放的乱,而是指品类乱。 束观一眼扫去,只见架子上有符纸,有铃铛,有小木牌,有尺,有印,有绳子,还有一些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而每一样东西都散发着澹澹的灵气,或许单拿一件出来,散发的灵气并不如何夸张,但是当这么多澹澹的灵气汇聚在一起之后,这里就变成了灵气的海洋。 李至霞走上楼梯,走向二楼。 木尧束观二人跟在身后,经过楼梯旁的那个木架之时,只见这木架上放的,全是一叠一叠的符纸。 对于符纸,束观现在已经完全不陌生了,甚至可以说他跟修行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就是先从符纸开始的。 那一次,他贴着千里神行符,一路从荆城狂奔到了神农架,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道术的神奇。 不过束观原来见过的符纸,基本都是五师兄画的,而五师兄画的那些符纸,和此时木架上那些符纸比起来,束观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区别。 这种区别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普通书籍和精装版之间的区别,又或是一款手机普通版和ps版之间的区别。 木架上的那些符纸上,每一道符咒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灵气像是肉眼可见般的在笔画间缓缓流动,特别是这些符纸还各自散发着不同的气息,或炙热,或冰冷,或凌厉,或缥缈。 看到束观出神看着那些符纸,木尧轻声解释了一句道: “这些符纸,都是观中前代强者留下的,威力比普通符纸要强很多,不过不到必要时刻,我们不会动用,毕竟用一张就少一张。” 说话之间,两人上了二楼。 而二楼则没有木架了,只摆放这十来张台子,每个台子上都放着一个盒子,或扁长,或小巧,形状大小不一。 但是无一例外的,那些盒子中都有浓郁至极的灵气溢出。 木尧似乎想跟束观介绍一番,但此时李至霞已经登上了三楼,两人只好先快步追上。 藏宝阁的三楼,和道藏阁一样,是一排房间,不过数量要少得多,只有四个。 而此时李至霞就站在靠近楼梯口的第二个房间之前。 只见这个房间的铁门之上,密密麻麻画满了一道道符咒,而每一道符咒上散发的灵气,都比一楼木架上的那些符纸还要更加浓烈。 而且这些符咒之间的灵气流转,浑然一体,宛如一个小小的阵法一般。 这一刻,束观突然有一种站在银行金库门口一般的感觉。 像这样慎而重之被放在门后的东西,必然极为重要! 对了,这三楼有四个房间,应该放的就是观中的那四大镇观之宝! 束观如此想着,然后就看见师傅李至霞双手捏了几个道诀,朝着那铁门一指。 铁门缓缓打开了。 李至霞迈步走了进去。 束观正准备跟着进去,此时木尧却对他说了一句道: “束师弟,运起灵气护体,里面很冷。” 束观微微一怔,但对于木尧,他现在是有着无条件信任的,所以立刻运起了体内灵力,方才迈步走进房间之中。 在迈步走进门后的那一瞬间,束观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真的好冷。 其实今日已是深秋,夜间的寒意也颇为深重,但从门外走进门内的那种感觉,却像是炎夏走进了寒冬一般。 然后束观抬眼望去,第一眼看见的,却是韩彪。 韩彪静静躺在一张石床之上,彷似沉睡。 第四十三章 守尸人 束观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韩彪了。 事实上,自从离开桃花源,走出神农架山脉之后,束观就再也没有见过韩彪。 当时的情况是,李至霞带着韩彪的尸体先行返回了善已观,而木尧和后来赶来的陈道士陪着桃源村的村民们一路来到荆城。 而木尧跟束观解释过,韩彪其实并没有彻底死亡,他的体内还有留有一缕阳气,有被自己用七灵草锁住了韩彪的魂魄,但是必须要尽快把韩彪送回善已观,因为在善已观中有一处地方,可以帮助韩彪的身躯不会腐坏。 而在善已观的这几个月,束观也数次问过木尧关于韩彪现在的情况。 木尧告诉他的是,韩彪就在善已观中,只是那个地方不太方便进去,另外,善已观中其实是有一门秘法,可以某种程度上让韩彪活过来的,但是到底要不要复活韩彪,师傅还没有想好。 束观当时很疑惑,既然能够复活韩彪,又为什么不复活呢? 但是木尧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没有太多解释。 而此时此刻,束观在阔别数月之后,终于再次见到了韩彪。 韩彪静静躺在石床之上,身躯像僵硬的石头般一动不到,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很难看出他此时还活着,更多是像一具被冷冻的尸体。 而在这个房间中,除了韩彪和他躺着得石床之外,还有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针。 一枚五寸来长,银白色的,冰晶般的长针。 这枚针就悬浮在空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缓缓飞行着,就在这个房间中悠闲地散步一般。 而在这枚银白色长针飞过之处,尾部一直紧随着一缕澹澹的白气,散发着森森的寒气,那是极寒之下凝结成的雾气。 这个房间内如此寒冷,或许根源就是来自这枚银白色的长针。 李至霞走到了石床之前,凝视着床上的韩彪。 “老七,你已经见过那个尸傀了。” 然后李至霞说了这么一句话。 束观微微一怔,不明白师傅为什么又突然提起那个尸傀,不过他还是马上点了点头。 “那种保持着生前灵智的尸傀,除了因为姹女门特殊的炼尸之法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们一开始选择炼制的,都是半阴半阳之人。” “什么半阴半阳之人?” 束观不解地问道。 李至霞指了指石床上的韩彪道: “这就是半阴半阳之人。一只脚在阴间,一只脚尚留在人间,横跨阴阳两界。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被炼制那种保留神智的尸傀。” 束观心中顿时一动,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可是……我们没有那种炼尸之法……”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 “不,我们有。” 李至霞脸上露出了一缕古怪之色道: “我们善已观有五大地仙法,其中一门,就是姹女门的那种炼尸之术,这是当年吕祖从姹女门带回来的。” 束观顿时呆住了。 他想起了回来的时候,李至霞说过的那个关于吕祖的传闻,或许“传闻”只是道门中人自己的说法。 睡了人家圣女,还把人家的镇门秘术带了回来,咱们道门这位吕祖的行事,还真是彪悍啊! 束观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形同了。 接着他也终于明白,二师兄曾经说过,观中有一门秘术,可以让韩彪在某种程度上被复活过来。 原来那门秘术就是姹女门的炼尸术,而所谓的复活,就是把韩彪炼制成尸傀。 束观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个尸傀的模样。 难怪师傅一直犹豫不决,这件事情确实怎么想怎么有些诡异,特别是师傅这样方正的人,要他去炼尸真的有点难为他了。 李至霞看着木尧和束观两人,沉声说道: “师傅原先犹豫,不仅仅是因为此等炼尸之事,于我善已观来说,实在是不堪之事,也是因为为师从来没炼过尸,虽有那门秘术,但也没有多大把握可以成功。” “此人体内原本还有一缕阳气,但如果失败了,那么此人就会彻底死亡,再没有复活的机会。” “不过今日为师终于是有了把握。” 李至霞缓缓摊开手掌,只见他掌心之上,有一颗鸽蛋大小,散发着幽幽红光的圆珠。 “是那颗傀珠!” 束观惊呼了一声。 “不错。” 李至霞点了点头道: “正是从那尸傀体内落出的傀珠,有了这颗傀珠,为师有八成以上把握,能将此人炼制成真正的尸傀!” 说到这里,李至霞微微一顿。 这个房间之内,突然变得有些安静。 “只是将他炼成尸傀之后,其身就再不可逆,此后这人将永远以半人半尸之态活着,永远身在阴阳两界之间,所以到底要不要将他炼成尸傀,为师需要问过你们两人之意。” “因为此人和你们两人皆有缘分牵扯,所以这件事情由你们两个人决定。” 束观和木尧对视了一眼。 “师弟,你觉得呢?” 木尧轻声问了一句。 束观想了想,再问了李至霞一个问题道: “师傅,除了将韩大叔炼成尸傀,真的没有办法救活他了吗?” “至少为师没有任何办法了,而且此人死去已经四月有余,若是再救不活,他的那点阳气终将散去,七灵草也锁不住她的魂魄多久了。” “将韩大叔炼成尸傀之后,他真的能保留生前的记忆吗?” 束观再问道。 “为师不知道,但是那册炼尸秘术上,是如此记载的,只不过成为尸傀之后,原先性格可能会有所改变。” 问完之后,束观点了点头,对木尧说道: “二师兄,我没问题了,我希望韩大叔能够活过来。” 终究能活着就好,就算变成僵尸又如何。 既然能保留大部分的记忆和灵智,那么仔细想想,或许韩大叔只不过了换了另外一种生命形式罢了。 “师傅,那么就把他复活!” 于是木尧坚定的对李至霞说道。 “还有一件事情。” 李至霞看着自己的两名弟子道: “那就是成为尸傀之后,虽说和普通的僵尸不同,但终究是一种阴物,他身跨阴阳两界,但身躯终究是已经死去,属于阴界的那一部分更多一些,年月久了,还是有可能变成真正的僵尸。”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所以在那门秘法中也提到,要让尸魁一直保持属于自己的灵智,还需要一位守尸人。” “所谓的守尸人,就是当这尸傀炼制得过程中,将自己与尸傀的魂魄相连,这就是尸傀在阳间的锚,只有如此才不会终有一日迷失神智,变成真正的僵尸。” “姹女,其实就是她所拥有的尸傀的守尸人。” “但是,虽然尸傀与守尸人神魂相连之后,两者可以心意相通,但此后也是性命相交。” “若是守尸人死了,尸傀必死无疑,若是尸傀死了,那守尸人同样要被反噬,至于受反噬的程度,则要看两者魂魄结合的程度。” “另外,尸傀终究是有自主灵智之物,平日所行之事,并非完全由守尸人控制,所以若是他所行之事,心中所想,跟守尸人的道心不符的话,会让守尸人走火入魔的风险,大大地提高。” “尸傀对于守尸人来说,既可以一生的伙伴,又可以是你仙路上的最大的负累。” 李至霞的目光,从木尧和束观的脸上缓缓扫过,肃然问道: “所以你们两个人,谁愿意成为他的守尸人。” “我!” “我!” 木尧和束观几乎不分先后地答道。 然后李至霞又看了看木尧,再看了看束观,沉吟了一下之后说道: “老七,那就由你来当韩彪的守尸人!” “师傅,为什么?” 木尧立刻这么问了一句。 不是因为又什么不满或者怨言,只是有些不解。 李至霞看着自己的二弟子沉声说道: “一来是因为尸傀乃是横跨阴阳之人,而你七师弟修的乃是阴阳大道,两者天生相合。”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老二你心性太过纯良鲁直,以后若是尸傀的行事与你的道心背道而驰,恐怕你随时都会走火入魔。” “至于老七,唔,据我这几个月所看,乃是……灵动多变之人,比你更能承受尸傀的行事,所以还是让老七来当这守尸人!” ”谨遵师傅之命。” 束观连忙应声道,然后朝木尧呵呵一笑。 当然,他内心还是不免要滴咕一句不知道刚才李至霞那句话,到底算不算是在夸他。 然后只见李至霞转身,将那颗傀珠放入了航彪的口中。 “这颗傀珠,不但能帮助为师大大提升炼制尸傀成功的把握,同时里面也蕴含了原来那个尸魁的大部分修为,所有一旦韩彪成为尸傀之后,他原先虽然是个普通人,但一旦复活,却可以直接拥有初识境的实力。” “老七,以后你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跟为师来此处,和为师炼制一起炼制尸魁,只有如此,才能让你们两者的心神相融。” “好的师傅,不过韩大叔要多久才能醒过来呢?” “炼制尸傀不是那么简单之事,最快也需一年时间!” “好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 束观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出门之前,他回首看了石床上的韩彪一眼,笑了一下。 ……韩大叔,很期待和你的重逢哦…… 然后,他迈步走出了屋门。 就在此时,他地脑中响起了小艺的声音。 “大叔,再见,下次再来找你聊天哦。” 束观勐然一怔,在脑中问了一句。 “小艺,你在跟谁说话,难到你能跟韩大叔说话?” “不是呀,我是在跟针大叔说话呢,他好有趣呀。” 小艺甜甜地回答道。 第四十四章 新桃源 束观走在山道上,朝着龟山脚下的那片滩涂地走去。 当然,现在那里已经不是滩涂了,从山上远远地望去,只见一排排新建的泥瓦房立在江边,而原先的那些芦荻早已消失不见。 从微尘大阵走出的时候,束观朝山下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喜悦的笑容,然后脚步轻快地朝山下走去。 今天他没有穿那件灰色道袍,而是换了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袄,看去和山道上来来往往的香客,没有什么区别。 龟山顶山的太一阁,本来就香火旺盛,而今日的香客,比往日又要多了好几倍。 因为今天是中秋。 山道之上,挤满了前来烧香祈福的香客,所以束观的脚步,很快就轻松不起来了了,足足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从山道上挤下去。 这得亏是他力气够大。因为在路上他就遇到过好几个上山比较早的香客,下山的时候却欲哭无泪地被人潮推回了山顶。 早知道出来的时候,就跟五师兄要张隐身符来了,那样他就可以踩着山道边的崖石直接下山了。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前几天他终于能够一气运行十个小周天了,所以又去道藏阁从齐师伯那里领了几门道术修炼。 其中一门就叫走壁术,练成之后能让人可以在垂直的墙壁上行走。 一开始的时候,束观觉得这门道术如果学会了,去表演魔术倒是蛮好的,至于平常的时候,就有些鸡肋了,毕竟谁没事要走到墙壁上去啊,主要当时也是没什么选择,有的练就先练去呗。 不过现在束观倒是觉得这门道术蛮实用的。 挤到山下,已是黄昏。 今天上午都跟着师傅在藏宝阁中炼尸,到了下午才匆匆跟师傅说了一声,说今日中秋,想到山下和桃源村民们相聚,然后才从观中出来。 夕阳西下,滚滚大江,金浪涛涛,矗立在江边的雄城,此刻平静而又喧闹。 束观大步朝江边那片新建之房走去。 一边走,一边和脑中的小艺聊着天。 “今天又跟你的针大叔聊天了吗?” “是啊。” “你们都聊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针大叔说他天天被关在房间里,很是憋闷之类的,如果不是门口上有那么多禁制,他倒是很想多出去走走。针大叔真是很可怜呢。” “如果真的让他出去随便熘达的话,那可怜的就是其他人了,比如今天山上的那些香客,可能就死的一个都不剩了。” 现在束观已经知道了,小艺口中的针大叔,就是韩彪所躺的那个房间中,老是飞来飞去,飞出一种给人无聊寂寞之感的银白色长针。 他也已经知道,那根针的名字,叫做冰魄寒光针,善已观的四大镇观之宝之一。 也知道了藏宝阁三楼的那四个房间,本来就是分别放置观中四大镇观之宝的。 不过在五百年前,四大镇观之宝中的清心铃,被走火入魔的栖霞真人带走了,所以这五百年来,善已观只有三大镇观之宝 不过清心铃在几个月前被李至霞从那个山谷中找到,带回了善已观。 可惜的是,原来的镇观之宝烈阳珠,又被李至霞落在了山谷之中。 所以现在的善已观,依然只有三大镇观之宝。 而不管是曾经的四大,还是现在的三大,那枚冰魄寒光针,都是排在第二的。 而小艺那天从藏宝阁中出来之后告诉束观,在那枚冰魄寒光针中藏着一个人。 针里面藏着一个人? 一开始的时候,小艺的话让束观茫然了半天。 不过后来他醒悟了过来,小艺说的,可能就是五师兄当初说过的那种“器灵”,也就是上次那个青瓷抱月瓶中黄色月亮一般的存在。 关于器灵,后来安子春也跟他解释过,大抵法宝到了一定的层次,都会自身孕育出一种灵智,让法宝变成一种拥有“活着”的特性的存在。 不过这种灵智,基本都是一种懵懵懂懂的意识,智识程度可能连一两岁的小孩都比不上。 只有传说中的一些仙宝,才会拥有不逊色于常人智识的器灵。 所以当初青瓷抱月瓶才会显得那般奇怪,明明看去只是一件品阶并不高,但是却在器身中能自成一个小空间,而且还孕育出黄色月亮那样一个智识程度堪比仙宝等级的器灵。 问题是那个器灵又极弱,被安子春的两道烈火符就烧死了。 所以当时让让安子春百思不得其解,而在带回来给李至霞看过之后,李至霞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那个黄色月亮已经死了,也无法知道它到底是怎么产生灵智的。 至于那个青瓷抱月瓶,如今就被放在藏宝阁一楼的架子上,器灵已死,只是一件寻常法器,而且还已经损毁了,如果不是这件东西有些奇特,可能都不会被放进藏宝阁。 至于善已关如今的三大镇观之宝,都是这种“活着”的法宝,只不过按当初安子春告诉他的,这三大镇观法宝的灵智,只是一点懵懂的智识,连小童都比不上。 但是小艺怎么能和冰魄寒光针中的器灵聊得这么熟络?听她的意思,那个器灵得智识也是与常人无异。 对于这件事情,束观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和小艺聊着天,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江边的那些新房子之前。 路口站着一名矮矮壮壮的青年,看到束观的身影出现,立马大步迎了上来。 “我寻摸着今天你肯定会回来,所以就早点出来等你。” 王大虎哈哈笑着给了束观一个拥抱。 束观也仔细地看了一下已经三个多月未见的王大虎,发现这家伙居然留起了胡子,看去人成熟稳重了不少,刚才大步朝自己走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束观仿佛看到了王二牛的影子。 “你嫂子和丫蛋已经烧好了晚饭,就等你回来了,我们先回家。” “好。” 两人朝着那一排排房子中走去。 虽然都是简单的平房,用料也相当简陋,只是用木料加上砖块堆砌而成,但颇为宽敞明亮,每排房屋间隔着五六米宽的道路,路边挖着排水沟,看去整洁而干净,这是房屋开建之前,束观就做了规划,专门画了简单的图纸让王大虎照着建房子。 虽然他不是建筑设计师,但这种简单的规划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这个很有些前世新农村风格的聚居区,就是新的桃源村。 一路走去,此时家家户户的门中都传出诱人的晚饭的香味,路上遇见的村民,喜笑颜开地跟束观打着招呼。 “麻子,回来了啊!” “是哇,大保叔,等会来找你喝一杯。” “桂花嫂,你看去又年轻了。” “托麻子你的福咧,在这里天天吃好喝好,日子比在原来村子里过得都舒坦。” …… 不久之后,王大虎带着束观来到这里一排房屋的尽头,指了指第一座房屋道: “那是给你留的。” 接着指了指紧邻的另一座房屋。 “这是丫蛋的。” 束观看了他一眼。 王大虎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嘿嘿一笑,指着第三座房屋道: “这是我家,走,我们进去,今天丫蛋也在我家里吃饭。” 进门的时候,束观看到门口放着一个鸡笼,笼中关着一只母鸡,事实上,刚才他一路走过来,家家户户中飘出的,都是炖鸡炖鸭的香气。 而现在束观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时代的物价,也知道这个时代大部分民众的生活水准。 说实话,就算是荆城中那些中等水准之家,也不是经常能吃的起鸡鸭的,而对于底层家庭来说,吃鸡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 “这些鸡鸭是哪里来的?” 然后束观问了王大虎这么一句。 “太一观的陈道长昨日让人送来的,除了平常的油米面醋之外,每家每户都多送了一些鸡鸭鱼肉,说是中秋,让大家好好过个节,不过……” 王大虎顿了顿,然后眼中露出询问之色,对束观低声说道: “不过那位来送东西的道长也说了,这是他们太一观最后一批东西了,以后他们就不再送了。” 束观沉默了一下。 是啊,当初说好在桃源村民真正安顿下来之前,太一观会养他们三个月,现在其实已经早过了三个月了。 太一观是很有钱没错,而且太一观的资产真正的主人其实是善已观,但不意味着束观可以用观中的钱一直养着桃源村民。 或许就算再养一段时间,师兄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但别人没意见,不代表你就可以这么坐。 其实观里帮他养了这么久桃源村民,已经非常仁至义尽了。 人家总不能养你们一辈子。 甚至束观自己都不准备养桃源民一辈子。 离开桃源村的时候,他们一共有七百零六人,三个月过去,现在的人口已经增加到了七百二十一人。 三个月,出生了十几名婴孩。 以后这个数字还会增加,会变成一千人,两千人。 总要他们自己学会生存和生活的。 “明天,我带你去一趟码头。” 束观想了想,如此对王大虎说了一句。 第四十五章 寻找孟会保 这一天中秋节的晚上,束观吃了一顿久违的满满都是桃源村味道的晚饭,特别是用桃源村带出来的蕨菜干炖的那锅鸡汤,更是让束观吃得意犹未尽。 意犹未尽之处,在于鸡汤,在也在于给他盛鸡汤的人。 吃饭的时候,张丫蛋就一直坐在他的旁边。 三个月未见,张丫蛋长的越发美丽动人了,虽然穿的依然朴素,和束观在荆城街上见过的女子比起来相形见绌,但依然难掩如今张丫蛋的秀色。 经过三个月的恢复,张丫蛋脸上已经看不见离开桃源村时的悲伤和疲惫,肌肤光莹白嫩,身材曲线越发诱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惊心动魄之美。 而且性格也似乎变得温柔了许多,不再像在桃源村中之时,那般一个咋咋呼呼的野丫头,每当束观喝完一碗鸡汤,张丫蛋总是很体贴地就为他续上一碗,不时给他夹来束观喜欢吃的菜,宛如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媳妇。 一边喝着香浓的鸡汤,一边闻着身边少女身上传来的幽香,偶尔之间肢体的接触,让两人都有一种触电般的酥麻感,但问题是,张丫蛋好像并不抗拒这种身体接触,没有刻意避开,只是在比如胳膊相触之时,含羞带涩的轻瞟束观一眼。 这一切都让束观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 搁在还在桃源村的话,这就是束观所能向往的最美好的生活了。 要知道那时候张丫蛋可根本不会跟他这么和颜悦色。 包括王大虎。 也包括今天一路走来遇上的每一个村民。 对他的态度都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束观小时候,在村中受尽白眼。 等到长大一些,村里的人也开始慢慢地接受他,那时候他已经成为村中最能干的年轻人,也开始得到了一些尊重。 这种尊重,在他从化石怪物手中救下全村人的那一天,达到了顶峰。 但是今天,束观发现村里人看着他的目光,除了尊重之外,还隐隐多了一些敬畏。 因为桃源村的人都很清楚,他们能有现在的生活,全是因为有以前那个小时候被他们嫌弃的麻子。 他们也同样清楚,以后要在外面的世界好好活下去,还是要靠束观。 束观很清楚村民们对他态度改变的原因。 但并没有为此觉得这种尊重或者说敬畏有什么让他不舒服的地方。 就像张丫蛋此时柔情似水地坐在身边,要知道以前她可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或许她的性格并没有改变,改变地只是对束观的态度。 当面对现在的束观时,她将以前的骄傲都收敛了起来。 但周围所有人对自己态度的改变,是因为束观有资格让他们改变,因为现在的束观有这个价值。 束观也没有觉得张丫蛋此时对自己展露的温柔有什么廉价。 因为这就是人性。 人可以看的清楚,但不必活的太清楚,特别是别去探究人心中最隐秘的那些角落。 吃饭的时候,不管是王大虎,还是他媳妇,都对张丫蛋展露出对束观的温柔视若无睹,毕竟在如今桃源村民民的心目中,张丫蛋这位村中最美丽的女孩子,铁定是要嫁给束观当媳妇了。 甚至张丫蛋自己都好像有了这样的意识。 所以吃完饭,当束观告辞回家之时,张丫蛋很自然地也跟着他走了出来。 张丫蛋的家在王大华家隔壁,再往前就是束观的房屋。 “麻子哥。” 当陪张丫蛋走到她家的门外,然后再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张丫蛋突然唤了他一声。 束观回头,只见张丫蛋站在门前,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着他,月光洒落在她完美的娇躯上,如水般淌过那动人的曲线。 看着那目光,看着那美的梦幻的动人曲线,束观的体内的灵力蓦然运转的加速了一些,一股难耐的燥热感,从束观小腹处升起。 这九转纯阳功,似乎很容易被身体的欲望所引动,然后又会放大你某方面的欲望。 束观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回身走过去,抱起张丫蛋,把她抱进房中,张丫蛋不会有任何反抗。 但是最终,束观只是对着张丫蛋笑了一下。 “早点睡。” 他这么说了一句,回头朝自己的房子走去。 刚才的那一幕,他曾经梦寐以求。 但是正如别人对他的态度变了,张丫蛋对他的态度变了一样,束观自己也变了。 在桃花源的时候,能娶张丫蛋当媳妇是束观觉得最幸福也最想追求的事情。 但现在不是了。 外面有更广阔的世界,也有更多值得他去追求的事情。 所以他还没想好。 这也是束观的人性。 回到自己的房屋中,只见屋子中已经摆放了一些简单的家具,有床有桌,床上还放着晒好的被褥,据王大虎媳妇说,这些都是张丫蛋布置的。 看着那犹自散发着阳光气息的被褥,束观沉默了一会,然后盘膝坐到了床上,开始练功。 自从筑基成功之后,束观练功无有一日停缀。 直到行完十个小周天,他方才躺在床上睡去。 这一夜,束观做了几个跟张丫蛋有关的春秋,至于具体内容,是将那册阴阳和合房中术的那些插图中女子的脸,都换成了张丫蛋。 一觉醒来,已是天明,束观洗漱了一下,然后到王大虎家敲门,等王大虎出来,束观挥了挥手道: “走,我们去码头看看。” 太一观最后送来的那些米粮,可以桃源村民们再坚持半个月的时间。 而半个月后,就需要桃源村民们自己养活自己了。 按照束观最初的想法,是先让村中的青壮年去码头上当扛夫,虽然会很苦很累,但至少应该可以让村里人填饱肚子。 束观当然有办法让村里人过得更轻松一些,就算他没有修行,光凭他前世的知识和见识,要在如今这个时代赚取一定的财富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那样依然是自己养着桃源村民,而不是他们自己养活自己。 带着王大虎,束观先来到了码头旁边的秀水街,还是在那家周记早点铺吃了早点,然后和王大虎在街上逛了一圈。 “麻子,我们不是要去码头吗?” 王大虎跟着束观逛了一会之后,不解地问道。 束观也是皱了邹眉,因为他本来是想要先找上次那个自称黑鹰帮帮主的老头孟会保。 因为就算你想去码头上干苦力,也不是说你到了码头上撸起袖子就能让你干的。 初来荆城之时,束观就目睹了码头上的一场械斗,为的就是争夺给某一艘货船卸货的权力。 束观并没有觉得奇怪,像这样的时代,码头这样的地方肯定是鱼龙混杂,帮派林立,各有各的势力范围。 所以要让王大虎他们去码头上干活,也得先找到路子才行。 现在的束观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很强大,就算初来荆城之时,凭他那从千米悬崖上跳下依然无损的身躯,就足以让他轻松扫平码头上的那些帮派。 甚至只要束观愿意,他完全成为荆城黑道上的龙头老大。 但是他真敢那样做的话,可能就要被李至霞一雷轰死了。 因为仙归仙,凡归凡。 修行者不得以术法之力,在红尘俗世为所欲为。 束观几乎可以肯定,荆城的黑道之上,绝对没有一个修行者。 否则你当他们这些天庭之卫是吃白饭的? 所以虽然如今的束观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强大,但是这种强大是有约束的。 这也是此时束观满街熘达希望能找到那个孟会保的原因。 首先上次和孟会保见面的时候,他还没有正式加入善已观,也没有修习道术,更不知道仙归仙,凡归凡这则天条。 他只是在孟会保面前展露了一下自己的力量。 不过想着凭借那次见面,孟会保应该会给他个面子,同意王大虎他们去码头上当扛夫。 只是束观在秀睡街上来来回回走了两遍,也没见到那个老头的身影。 上次那个老头豪气干云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告诉束观以后有事尽可以去找他。 问题是,那老头根本没说过应该去哪里找! 看来只能先去码头了,或许在那里能遇见那个老头。 就在束观如此打算着的时候,街头突然出现了几个身穿黑色短褂,穿着大灯笼裤的大汉,横行霸道的走在街上,路过店铺的时候就会停下,从恭恭敬敬的店铺老板手中接过一叠叠的钞票。 束观眼睛顿时一亮。 找不到那个老头,找到他手下也行。 于是束观立马朝那几个地痞走了过去,拦在了他们身前。 “你好。” 束观笑着朝那几名大汉打了声招呼,只觉有些脸生,好像不是他上次见过的在这条街上收保护费的那几个。 那几名大汉莫名其妙地看着束观。 因为他们也很少遇上这种敢主动跟他们打招呼的人,一般人看见他们可都是躲都来不及的。 “干嘛?” 为首的那名大汉疑惑的问了一句。 “我想找你们帮主。” 束观继续笑着说道。 “找我们帮主?你是谁?” 那大汉上下打量了一下束观,语气变得客气了一些。 毕竟一个开口就找他们帮主的人,如果不是疯子的话,可能总有点来头。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看去不像是疯子。 “我姓束,跟你们黑鹰帮的孟老大有点交情,今天有点事情想找他。” 束观说道,为了让这几名大汉相信,他还特没提自己其实只跟孟会保只见过一面的事情。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对面的那几个大汉脸色大变,互相之间使了个眼色。 “什么黑鹰帮,我们是天虎帮的,现在这秀水街,是我们天虎帮的地盘了。” 为首那名大汉如此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束观勐然一怔。 天虎帮? 那么原来的天鹰帮呢?被人干趴下了? 这真是一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时代啊! 束观心中感慨了一句,同时一把抓住对面那个大汉朝他脖子伸过来的手腕。 这大汉似乎因为刚才说了一句跟黑鹰帮有交情,所以直接就想对束观动手。 抓住大汉的胳膊,将对方拎起在空中旋了一圈,接着一个无敌风火轮把大汉掼在地上。 然后束观皱着眉头,在另外几名大汉瑟瑟发抖的注视下,朝街口走去。 虽然说仙归仙,凡归凡,但不意味着修行者面对凡人的挑衅时,也必须忍气吞声。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可惜,黑鹰帮被人干掉了,那么自己又该怎么让王大虎他们进入码头干活呢…… 朝街口走去的时候,束观如此想着。 某一刻,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自己。 顺着感应到的目光,束观转头看去。 却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同样穿着黑色短褂灯笼裤的汉子,躲在一条小巷的巷口,探头探脑的朝自己这边看来。 束观顿时一笑,朝那小巷走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丧家之犬 那个长得歪眉斜眼,看去有些眼熟的汉子,见到束观朝他走过来,连忙将脑袋缩回了巷子中。 束观依然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当他走进巷口的时候,就看见那汉子正在巷子中等着他。 “你是……束爷?” 汉子有些犹疑地看着束观,不确定地问道。 “不错,我是束观。” 束观倒是还很清楚地记着他,当初就是这个家伙想要调戏张丫蛋,最终引来孟会保带人来围堵他,这才认识了孟会保。 此时这汉子见束观点头,顿时脸现激动之色,连声说道: “果然是束爷,刚才小的见您在街上走,本来想过来打声招呼,没想到天虎帮那些家伙也过来了,只好先躲在这里。” “怎么,刚才小的听束爷你跟天虎帮那几个小子说,是想找我们孟爷?” “是的,我想见一下你们孟爷。” 束观点了点头道。 似乎在犹豫了那么两三秒之后,这个歪没斜眼的汉子,咬了咬牙道: “束爷,您跟我来。” 那歪眉斜眼的汉子,领着束观和王大虎两人左拐右绕,在密如蛛网般的小巷中穿行。 束观终于看到了这个城市的另外一面。 在光鲜亮丽的大街之后,隐藏着的却是这样一条条污水横流,随处都扔满了垃圾,成群的苍蝇在粪便和腐烂的食物的混合物中飞翔,鼻尖传来让人闻之欲呕的复杂气味。 但是在这些小巷中行走的人,却似乎对这些气味毫无所觉,他们穿着破烂的衣物,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对一切对失去了兴趣,只是机械地活着。 这么一比较起来,桃源村民们现在所住的地方,还真像这个城市得世外桃源了。 在走了十几分钟之后,歪眉斜眼的汉子,领着束观和王大虎了来到一座藏在僻巷深处的房屋之前。 那是一栋看去年久失修的破房子,墙壁已经四处漏风,屋顶也是破破烂烂,勉强值能称为一个蔽身之所,一旦刮风下雨,恐怕屋里的人就要遭罪了。 而在这破屋的门外,守着两名大汉,一副无精打采,死气沉沉的模样,像是两只丧家之犬,见到那歪歪斜眼的汉子,领着束观和王大虎回来,也没有太多的反应。 束观跟在歪眉斜眼汉子走进了屋中,然后他就看见了孟会保。 孟会保躺在一张用桌子拼凑而成的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头顶上缠着一块白色纱布,纱布上隐透着血迹。 怎么说呢,原先和束观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孟会保,虽然说年纪不小了,但整个人很有精神,说话中气洪亮,身子骨看去比小伙子都要硬朗,一副江湖老大的霸道气派。 但是此刻躺在床上的孟会保,脸色苍白,看去像憔悴苍老了十几岁,双目无神,呆呆的看着屋顶发着呆,原先的精气神仿佛从身体中被抽空了一般。 “孟爷。” 歪眉斜眼的汉子低唤了一声,孟会保也是恍若未闻,依然盯着屋顶发呆。 “孟爷,您看我遇见了谁,这是束爷。” 直到歪眉斜眼的汉子再度提高声音唤了两声,孟会保才缓缓转过头来,接着看到了站在歪眉斜眼身后的束观。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眼神是有些茫然的。 接着慢慢变得明亮起来,似乎终于认出了束观是谁。 然后孟会保“哇”地一下哭了出来,曾经的黑道老大,此时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束兄弟,老哥我被人干了哇……” 孟会保哭得稀里哗啦。 束观有些无语,我们俩好像其实就见过一面,而且还是你带人来堵我的,交情好像没这么好? 不过束观在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内,还是耐心听完了孟会保的哭诉。 今天他来找孟会保,本来是准备请孟会保帮忙安排王大虎他们去码头上干活,但是看到孟会保现在这副模样之后,束观就知道这老头已经帮不了自己的忙了。 但他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转身就走,既然来了,总要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在听完孟会保的哭诉之后,事情和束观原先预料的差不多,无非就是江湖上黑帮争地盘的那些事情,而这一次黑鹰帮成了失败的那一方,不但地盘被人抢了,对方还要赶尽杀绝,想要了孟会保的老命。 而按照孟会保所讲,那个抢了他地盘的天虎帮,本来事实码头上一个不入流的小帮派,势力和实力根本不能和黑鹰帮原先这码头周围这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帮派相比。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但是前段时间那天虎帮,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个高手,手底下功夫扎实的很,于是天虎帮的势力开始在码头上迅速扩张,最后连黑鹰帮这样的老牌强帮都被那天虎帮给掀翻了。 “仇虎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那么一个小子,手底下的功夫确实厉害,老哥我是一招都没有挡下,就被那小子在胸口抓了一把,如果不是几个兄弟拼死相救,老哥我当场可能就被那小子开膛破肚了。” 孟会保此时犹自恨恨地说道: “不过最狠的还是仇虎,以前老哥我还对他颇为照顾,没想到一朝翻脸,在道上扬言必要找到老哥我,这是要对我赶尽杀绝啊,害得我不得不躲在这种破烂地方。” 讲完之后,孟会保大大地喘了口粗气,然后看着束观,眼中射出希翼的光芒。 “束兄弟,老哥知道你的功夫也很厉害,不知能不能帮老哥我一个忙,帮我把地盘抢回来,到时候不管你老哥我怎么感谢你都没问题。” 束观顿时苦笑了一下。 先不说自己跟孟会保的交情有没有到这份上,光是自己现在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会出手帮这老头去抢地盘呢。 修行者不得干预凡人间的争斗,不管大到朝堂之争,还是江湖中的这些打打杀杀,都是一样的。 就像当年那个大华天朝太后的姹女门圣女一样。 若是敢做,师傅恐怕就要来来清理门户了。 束观抱歉地对孟会保摇了摇头,然后从床边站了起来。 “恕我无能为力。不过我明天会帮你送点药过来,应该可以让你的伤势很快就恢复。” 束观如此说了一句。 帮孟会保去抢地盘自然不行,但治好孟会保的伤应该没什么问题。 仙归仙,凡归凡。 但总也没有严苛到那种程度。 自己这次本来是来求人家办事的,虽然人家落难,看来是帮不了自己的忙了,但就这么一走了之,却也有些于心不忍。 或许这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总归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而自己又看见了,那能帮一把就是一把,回去请五师兄调配点治疗伤口的药,想来以五师兄的手段,调出来的药对这种普通外伤,自然是药到伤愈。 束观如此想着,然后就准备离开了。 而孟会保看着他的目光中,有着无尽的失望,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什么,但也明白此刻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让人家帮忙。 “孟爷,我来给你换药。” 这时那歪眉斜眼的汉子掀开了盖在孟会保身上的被子,只见孟会保胸口之上同样包扎着一块纱布,那汉子从床下取出了一盒金创药,接着小心翼翼地取下了孟会保胸口的纱布,一股腥臭的味道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此时束观本来已经走了门口,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孟会保胸膛上的伤口。 只见那是几道深深的抓痕,若是再深一点,恐怕真如孟会保自己所说的那样,被人用手开膛破肚了。 而伤口的周围,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紫黑之色,从伤口中还不断渗出丝丝缕缕的浓黑的血液。 本来已经要踏出房门的束观,此时勐然顿住了脚步。 不是说孟会保那凄惨的模样让他改变乐主意。 而是因为从孟会保伤口渗出的鲜血中,束观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但特殊的气息。 那是属于灵力的气息。 于是束观立马转身,走到了孟会保的身前,面色肃然,沉声问了一句。 “打伤你的,到底是什么人?” 第四十七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 孟会保惊讶地抬起头来,不明白这少年为什么去而复返。 “就是仇虎请来的那个高手,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体壮得像一头牛,出手狠辣无比,仿佛根本不人命当人命,老哥我手下当时就是有十几个人被他当场打死,如果不是兄弟们拼死相救,老哥我也肯定死在他手下了。” 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一闪,连忙详细的说道。 束观仔细地看着他胸前的血迹,然后确认乐自己刚才的感觉并没有错。 孟会保流出的脓血中,确实带着一缕极微薄的灵力。 打伤他的那个人,肯定是修行者! 而且看孟会保胸前的伤口,虽然不知道那个修行者用了什么术法,但是孟会保的伤口中蕴有巨毒,普通的金创药根本治不好他的伤,就算那什么天虎帮不追杀他,孟会保也活不几天了。 “而且,老哥这几天让手下打听消息,据江湖上传言,那个年轻人不但功夫厉害,好像连子弹都不怕,曾经有另一个道上的帮派,特意弄了几支手枪去对付他,可是最终去的人也都死了,不过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然后只听孟会保继续说道。 束观皱了下眉头。 如果那年轻人是修行者的话,靠几支手枪自然是对付不了的。 “在哪里才可以找到那个人?” 然后,束观这么问了孟会保一句。 这件事情,他本来是不准备插手的,但是现在发现两个帮派的火拼之中,居然还有修行者的身影,那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是天庭之卫,遇见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管的。 听到束观的问话,孟会保这老头的眼中,当即射出了惊喜的光芒。 …… 日暮时分,束观和李能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秀水街上。 李能,就是那个歪眉斜眼的汉子的名字。 此时李能的脸上,严严实实用围巾包裹着,作为曾经黑鹰帮老大孟会保身边的头号打手,这条街上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而他现在还在被天虎帮追杀,自然不敢将头脸露出来。 李能带着束观来到秀水街的街尾,在街尾处,有一栋五层来高的木楼。 只见占地颇大的木楼,比旁边的房屋都要高出不少,大门上涂的是青漆,两个大红灯笼悬挑而出,悬挂在街面之上,此时天色未黑,但但灯笼中的蜡烛已经被点亮。 青漆木门上方,还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着“怡红楼”三个大字。 很耳熟的一个名字。 束观记得当初第一次跟孟会保见面的时候,这老头好像就是要请自己来这里喝酒的。 “束爷,天虎帮的仇虎,还有那个打伤孟爷的小子,今天晚上就在这怡红楼中喝花酒。” 李能指着那栋五层木楼说道。 虽然现在孟会保的地盘已经被天虎帮抢去了,自己人也被打成了重伤,但孟会保毕竟是在这一带盘踞了多年的地头蛇,潜势力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连根拔起,打听个消息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所以当时在那破屋中,束观问他哪里可以找到那个打伤他地人,然后孟会保让人出去打听,几个小时后就得到了天虎帮的仇虎今天活动的详细行程。 然后束观让王大虎先回去,自己则跟着李能来到了这里。 “按照孟爷得到的消息,现在天虎帮的帮主仇虎,此时正在怡红楼五楼的海棠姑娘的房中,请码头上的几个货船老板喝酒,那个打伤孟爷的小子也在。” “不过里面认识小的的人太多,小的没办法带束爷您进去。” 李能面露难色地说道。 束观抬眼望去,只见那怡红楼大门之外,此时已经相当热闹,成群的客人结伴而入,一名涂脂抹粉,虽然韶华已逝,但尚存两三分风的妇人,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招呼着客人。 “没事,你在外面等着就行。” 束观笑着说了一句。 然后他迈步朝怡红楼那边走了过去。 “这位爷,要不要进来找位姑娘一起喝酒呀!” 见到束观走过来,门口的那名妇人扬着手中的花手绢,笑容满面地朝他招了招。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夜总会…… 束观好奇地朝大门内张望了一眼,可惜门后又一面影壁挡住了他的视线。 然后束观没理那个妇人,从大门外走了过去,走到了怡红楼旁边的一条僻巷中。 他是修行者,要进去找人,根本不要用普通人的办法。 束观抬眼看了下高耸的楼房,再朝左右看了一下,这条僻巷中静悄悄地,没有任何人影。 然后束观迈步,走上了木楼的墙壁,身躯和地面平行,却像依然走在平地上一般。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这就是走壁术。 路过那些亮着灯光的房间时,每个房间中都隐隐传出男女欢笑交谈的声音,当然,有些房间中传出的,可就不是单纯的交谈声了。 总有些人会比较心急,不喜欢师前的铺垫,又或者家中的老婆管的比较严,出来放风一下,等会还要赶回家去,所以只能感叹春宵苦短。 束观走上了五楼,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就像看着水中的倒影,这是一种很奇妙的视角。 然后他在墙壁上走了几步,找了一间窗户没有灯光透出,里面也悄无声息的房间,然后他的身躯从墙壁中渗透了进去。 穿墙术! 下一刻,束观已身在房间之中。 房间果然没有人,充盈着一种澹澹的幽香,让人闻之很容易血脉偾张,或许是这种青楼中用的特殊的熏香。 束观如此想着,压制了一下又开始蠢蠢欲动的九转纯阳功,接着走到门前,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通道上,灯火通明,人影曈曈,最多的是一些穿着薄薄的贴身小衫,年纪都在十六七岁左右的小丫头,手中举着托盘,盘子中放着水果酒水,穿梭在各个房间之中。 着些小姑娘如果说姿色,也说不上有多么出挑,只是细细的腰肢却扭得极为让人眼热心跳,脸上挂着甜地腻人的笑容。 束观随意地抬手,拦住了一名从他身前走过的小丫头,微笑着问道: “请问,海棠姑娘的房间在哪里?” 那看去只有十七岁出头,但笑容已经风尘味十足的小丫头,看了下束观那张粗看显得平平无奇的脸,又看了下束观身上穿的衣物,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不咸不澹地回了一句。 “海棠姑娘今天已经有客人了。” “在下就是客人之一,只是来的迟了一些。” 束观依然笑着说道。 甜甜得笑容立马重新出现在那小丫头的脸上。 “海棠姑娘的房间,在前面左数第三间,这位大爷,我带你过去。” 说着这小丫头的手就朝束观得胳膊间挽来,同时身躯夜顺势朝束观靠了过来。 束观往前走了一步,恰恰避过了小丫头挽过来的手。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在小丫头那失望的眼神中,束观迈步朝前走去,来到了左数第三个房间之前。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推门进去,而是先在门外站立了那么三四秒的时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判断。 孟会保鲜血中残留的灵力很微弱。 连孟会保这样的普通人,都能从那人手下逃生。 所以那个人,就算是修行者,实力也不会太强。 这是束观会选择自己独自前来解决这件事情的前提。 而他站立在门外的时候,门后面的屋内也传来阵阵喧闹交谈声。 “各位老板,以后码头上的活计,就由我们天虎邦给包圆喽,哈哈哈哈!” 那是一个粗豪的男子声音。 “各位放心,活,我们天虎帮肯定会给各位干得妥妥帖帖,不过这以后的茶水费,却必须提高两成。” “仇老大,直接提高两成不合适,没这个规矩啊!” 接着,另一个略有些沙哑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规矩?以后我的话,在码头上就是规矩!” “一下茶水费提高两成,我有些接受不了。” 那沙哑声男子似乎不服气,依然坚持说道。 “牛兄弟,这位李老板,说他接受不了,你说该怎么办?” 下一刻,房间中就响起碗盆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惨叫,还有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 “哈哈哈哈。” 粗豪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牛兄弟,你下手轻点,李老板或许只是一时湖涂,我们跟他好好讲道理,说不定李老板还是会回心转意的。” “各位,你们看见了,我牛兄弟的脾气就是这么火爆,下手也有点不知轻重,黑鹰帮的那个孟老头,你们都很熟了,前几天在牛兄弟面前,一开始也是这么嘴硬,然后被牛兄弟拍了一掌,打得半死不活,现在不知躲在那个老鼠洞中呢!” “好了,刚才我说的事情,大家有没有意见?有意见也没有关系,那以后就不要在这个码头卸货了。” 听着屋内传出的声音,束观确定了里面确实有一个修行者,因为刚才那声惨叫响起的时候,他感应到了屋内天地灵气波动了一下。 不过,那种波动确实很微弱,说明那位修行者得实力也确实不强。 “这位大爷,你到底是不是虎爷的客人,怎么还不进去?” 这时刚才那个小丫头再次来到了他的身边,用颇为怀疑的嘛目光盯着他。 束观笑了起来。 “我确实是他的客人,不过,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然后,他推门走进了屋中。 第四十八章 你懂不懂规矩? 束观推门而入,目光在房中迅速扫了一眼。 这是一个很大,布置地很华丽,分为里外两间,中间用一面画着美女出浴图的屏风隔开。 外面的房间中,摆着一张大圆桌,圆桌边围坐着十来个人,坐在中间上首主位的,是一个年轻人。 那是一个壮实地像头牛的年轻人。 长得魁梧的人很多,但是这个年轻人的魁梧,已经超过了正常的水准,达到了一种畸形的状态,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膨胀地鼓鼓地,身上的那件短衫似乎随时都会被撑破,整个人看去就像是一个大号的牛蛙一般。 这年轻人的怀中,此时正搂着一个相当妖娆娇媚的女子,……(省略描写),而年轻人的脸上,满满都是不假掩饰的*欲之色,眼眶赤红,眼神迷乱。 坐在年轻人旁边的,则是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这汉子本来身型也算魁梧,但是坐在那年轻人的的身边,却显得有些娇小。 汉子高高卷起的袖子下,露出一截长满黑毛的胳膊,胳膊上纹着一头背生双翅的老虎刺青,面容粗豪,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只不过他那算细长的狭眼中,偶有阴冷的光芒闪过,显示了这个人或许并不如看去那般粗豪。 这汉子的身边,也坐着一个漂亮的妇人相陪。 圆桌边还坐着四五名或穿长衫,或穿西装的男子,有中年有老人,看去倒是正经生意人的样子, 另外,圆桌的四周,还站着几名彪形大汉,冷冷的看着那几名生意人。 地上散落着一些碗盆的碎片,有一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正躺在那些碎片上,抱着自己的手腕哀嚎。 束观的目光迅速转了一遍之后,视线转回了坐在中间的那个牛蛙般的年轻人身上,皱了皱眉。 而当他走进来的时候,那个纹着飞虎纹身的汉子,正将自己边上那个美艳妇人,也一把推进年轻人的怀中。 “海棠,今天晚上你可要让你姐妹好好陪陪我牛兄弟,不过我牛兄弟的功夫太厉害,你姐妹一个人可吃不消,不如你们姐妹一起上!哈哈哈哈!” 美妇的眼中闪过一缕恐惧厌憎之色,脸上却是挂着讨好的笑容,咯咯笑着,烟视媚行般道: “虎爷你舍得让人家去陪你兄弟吗,那你要不要在一边加油鼓劲,再说了,我们怡红楼还缺女人?不管你兄弟多厉害,明天我都让他走不出怡红楼的大门。” 这个时候,束观正好推门而入。 那个被称为虎爷的汉子,立刻抬头看了过来。 不过,他的眼神还是茫然了那么两三秒,似乎是想不到这里居然没有通报,就有人闯了进来。 他看了束观一眼,一个穿着夹袄,除了皮肤有点白之外,其他长得普普通通的少年人。 于是虎爷眉头一皱,脸色一沉,厉喝了一声: “你谁啊?懂不懂规矩?给我滚出去!” 束观却是依然迈步朝圆桌边走来。 虎爷脸色一变,朝圆桌边那几名大汉再次厉喝一声: “给我打断手脚,扔出去!” 那几名大汉立马朝束观冲了过来。 三秒钟之后,几名大汉就被扔了出去,有的抱着胳膊,有的抱着腿,在门外的走廊上痛呼打滚。 一时间,屋内的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因为束观的动作实在太快,这些普通人甚至都看不清细节,只是看到那几名大汉冲过去,然后再滚了出去。 被人称为虎爷,应该就是天虎帮帮主仇虎的那个粗豪汉子,脸色终于勐然色变。 虽然他也没有看清束观的动作,但是他知道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少年,绝对是个高手。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束观拍了拍手,继续往前走去,刚才那几个大汉,并没能让他的脚步延缓半分。 然后他走到了那张圆桌的旁边,左右看了一下那些如坐针毡的客人,下一刻,束观勐然一掌拍在了坚硬的桌面上。 哗啦一声,这张榆木大桌片片碎裂,桌上的酒菜全部掉在了地上。 同时响起的,还有女子的尖叫声。 束观收回手掌,环顾了一下四周,微微一笑道: “聪明的人,现在应该赶紧离开这个房间!” 那些货船老板们看来确实不笨,束观话音刚落,一个个都赶紧站了起来,低头鱼贯往屋外走去。 “把地上的人也带走,另外,帮我把门关一下。” 束观盯着对面那个牛蛙般的年青人,如此说了一句。 然后也不知谁这么听话,“啪”地一下,房门在身后合上了。 这是清场,因为束观的身上没有带那么多忘神符,所以只能让不相干的人先离开,而且等会如果和那个年轻人战斗起来的话,束观不敢保证不会误伤了这些普通人。 此时,这个房间内,还剩下四个人。 一个是虎爷仇虎,这位天虎帮的帮主,在自己几名手下被束观扔出去的时候色变了一下,不过他在看了旁边那个年轻人一眼后,马上恢复了镇定,坐在那里没有离开。 另外两个是那两名怡红楼的姑娘。 这两个女子看去其实是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房间的,可惜被那个年轻人紧紧搂在怀中,动弹不得。 至于最后一个人,自然是那个疑似修行者的年轻人。 自从束观走进门开始,这个长得像牛蛙般的年轻人,都没有看过束观一眼,包括束观一掌将桌子拍碎的时候,他也没有抬头。 他的眼睛一直落在两旁的女人身上,盯着女人……(省略描写),双手一直在女人动人的身体曲线上游走,沉重地喘着粗气。 一开始的时候,束观以为是这小子在装*,故意不看自己一眼,但是现在他突然觉得,或许这个年轻人,此时的脑子中只有怀里的女人。 这家伙,不会是个痴汉? 束观莫名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然后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那个年轻人的对面,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你懂不懂规矩的?” 不久之前,仇虎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当然,束观口中的规矩和仇虎口中的规矩,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束观此刻问的规矩,指的是天规。 年轻人终于将头抬了起来,望向了束观。 然后束观再次皱了一下眉头。 因为他在这个年轻人的眼中,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欲望,只有欲望。 放纵的,贪婪的,不加节制的欲望。 “你是谁?为什么要打扰我?” 年轻人盯着束观,粗声粗气地问了一句,声音也像一只牛蛙鸣叫般难听。 束观叹了口气,他现在终于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的脑筋有点不正常,不过也又不像是走火入魔。 因为着年轻人看去像是一哥完全被自己的欲望支配的人,但眼中的神智依然是清醒着的。 “你坏了规矩。所以我必须要带你离开,不能让你在插手这些凡人间的纠纷。” “如果你敢反抗,那么我可能不得不杀了你!” “对了,我的身份,是天庭之卫。” 然后,束观对那年轻人说了这么一段话。 这段话是前桑立人教给他的,一般他们出去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会将这段话,跟那些犯了天条的修行者说一遍。 然而此刻这年轻人的眼中,却露出另了迷惑之色。 “规矩?什么规矩?还有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情!” 年轻人冷笑了一声。 他的手依然在身边女人的身上**着,似乎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束观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牛兄弟,这家伙是想把你抓走,以后不让你再玩女人了呢!” 旁边的仇虎呵呵笑着说道。 刚才束观的话,他也是听得莫名其妙,什么修行者,什么天庭之卫,仇虎听得云里雾里的。 不过有一点他是听懂了,那就是这个来的莫名其妙的少年,要带走牛兄弟。 这可绝对不行! 他仇虎以后的荣华富贵,可都指望着边上的这个年轻人呢! 这个年轻人,是他前些日子在江边遇上的,那天他正跟几个手下在江边卸货,作为码头上一个三流帮会的老大,仇虎也是要自己亲自干活的。 而这个年轻人当时昏迷着从江水中飘过来,仇虎和几个兄弟把他从江水中捞了起来,救醒之后,发现这个年轻人好像傻傻的,只记得自己好像姓牛,却忘了以前的大部分事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进大江中。 仇虎见他身体长的极壮,力气应该不错,本来只是想把他养着当个苦力,没想到自己的命运,因为这一次偶发的善心而彻底改变了。 因为他很快发现,这年轻人的力气岂止是不错而已,简直就是恐怖的吓人,像有些十个人才能搬得动的货物,这年轻人一只手就能举得起来。 仇虎顿时知道自己拣到了宝。 而这个牛姓年轻人,脑子确实不大好使,除了喜欢吃和玩女人之外,对其他事情都没有兴趣,仇虎很轻易地就用这些东西控制了这个年轻人,让他帮自己扫平了码头上的其他帮会,一跃成为这片码头上唯一的老大。 而仇虎现在的野心,可不止在一个码头上称王称霸了,不过要想称霸江口甚或整个荆城,他可离不开这个牛兄弟。 而仇虎也最年轻人最看重的是什么,此时只是一句话,就瞬间点燃了这个年轻人的怒火。 牛姓年轻人的口中,发出一声怒吼,他的双手终于从女人身上离开,起身朝着束观冲了过来,挥拳就朝束观脸上来。 束观不闪不避,抬手也是一拳挥了过去。 两拳在空中相遇,然后房间中响起闷雷般的一声异响。 那年轻人勐然后退了一步。 而束观则是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 第一次,他遇见了一个在纯粹的肉体力量上,并不比他弱太多的人。 第四十九章 半妖 牛姓年轻人也怔了一下,他似乎也是第一次遇见力气比他还大的人。 不过下一刻,年轻人就再度发出了一声吼叫,然后他身上的短衫寸寸碎裂,全身的肌肉竟再度膨胀了几分,接着又朝束观冲了过来。 两人拳脚相交,房间内连续不断响起沉雷般的闷响,整个房间都似乎在微微摇晃。 在闪电般交手的过程中,束观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新牛的年轻人,好像不怎么会打架。 这年轻人纯粹就是凭借自己强大得肉身力量,在胡乱地挥拳踢腿,当然,也是因为他地力量太过强悍,就算随便的挥挥拳,普通人也是挡不住的。 不过,束观自己其实也不怎么会打架,他所有的打架经验,都在来自于小时候和王大虎之间的吵闹。 某一刻,牛姓年轻人胡乱挥舞的双手,凑巧一把抓住了束观的胳膊,束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挣脱,同样只是凭借着蛮力,抓住年轻人的手腕往外扯。 而自从刚才他的肌肉再度膨胀之后,这年轻人的力量又变成强了不少,束观一时之间竟然挣脱不开。 牛姓年轻人抬头朝他狞笑了一下,然后束观赫然发现,这年轻人的指甲竟然开始慢慢变长,变得有如利刃般坚硬锐利,指甲尖端还闪烁着蓝汪汪的光芒。 年轻人紧紧握着束观的手臂,让自己的指甲刺破了束观的衣服,刺向了束观的肌肤。 束观只觉手臂间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年轻人那闪烁着蓝光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他的肉中,不过幸好没有刺破他的皮肤,否则恐怕自己也和孟会保一样身中剧毒了。 也不知这年轻人用的是什么术法,居然可以改变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变得更加强大。 两人双臂紧紧相握相持着。 这一刻得束观有些后悔,后悔昨天没有带上桃木剑,否则一剑就把这家伙斩为两截了。 主要是昨天本来准备回村里吃顿晚饭,第二天早就回观里的。 当然,最主要得原因是,后来束观又施展过几次那青萍御剑术,每一次出剑都把自己的灵力消耗一空。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所以师傅李至霞告戒过他,在周天功圆满之前,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这门青萍御剑术,否则万一没有杀死敌人,自己却已经任人宰割了。 叹了口气,束观一头撞在那年轻人狞笑着的丑陋脸庞上。 牛姓年轻人一声痛呼,脑袋勐然后仰,鼻中飞溅出两注鲜血,洒落在地面之上,发出滋滋异响,同时还冒起一缕缕白烟。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 束观滴咕了一句,不过此时他也终于挣脱开了牛姓年轻人的纠缠,于是束观立马抬脚一脚踹在牛姓年轻人的胸口。 牛姓年轻人蹬蹬蹬往后退了几大步。 而束观也同时往后退了几步,直接退到了门口之处,不过并不是因为来自牛姓年轻人的反震力,而是他自己选择后退。 然后,束观一掌拍在了放在门口的一盆花木之上。 牛姓年轻人此时已经再次朝他冲了过来。 不管是束观刚才那一头捶还是那一脚,都没有给年轻人造成太大的伤害。 束观有理由相信,这个年轻人的肉身强度,绝对跟自己有得一拼,属于那种从千米悬崖上跳下来也不会有事的存在。 只是牛姓年轻人没冲出几步,就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的眼前,出现了几条粗大的树枝,如蟒蛇般粗,也如蟒蛇般灵活,瞬间将他的身躯紧紧缠绕。 这些树枝,来自门口那个小小的花盆之中,本来只是一株半尺来高的盆栽小树,只是树枝已然粗如人臂。 几天之前,束观的周天功达到了十个小周天,于是他去道藏阁又选了几门道术,不过目前为止只来得及修习了其中的两门。 一门是走壁术。 还有一门就是他现在用的操木术。 这是一门木系道法,本来善已观中,只有木尧能修习木系道法,但是现在因为束观走的是阴阳大道,所以他也同样可以修炼,按照齐师伯的说法,如果他修习其他道途的道术的话,威力最多只能发挥原本的五成。 当然,这条铁则在束观的身上好像并不适合,青萍御剑术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而他现在施展出来的操木术,束观不知道它原本的威力应该是怎么样的,但是在走出神农架的时候,见到过木师兄使用这门道法为他们开路。 感觉……也就比自己强一点点……可要知道木师兄可是初识九重楼的修行者了,离胎动境也只有一步之遥。 树枝化身为蟒,将牛姓年轻人的身躯紧紧缠绕。 牛姓年轻人抬头仰天,口中发出咕咕地奇特声音,粗壮的脖颈像是风箱般一收一涨着,然后他的身躯又开始不断膨胀起来,捆绕着他的树枝咯吱咯吱被撑地眼看就要断裂了。 就在此时,一只手掌自空落下,重重砍在他的脖颈上。 牛姓年轻人喉咙间那种奇特的咕咕声顿时停顿了一下,然后他的身躯马上缩小了一分。 而像是有灵性般的树枝,再次立刻将牛姓年轻人的身躯紧紧缠绕。 束观的拳头,狂风骤雨般地击打在牛姓年轻人的脑袋上,脖颈上,就是在打一个沙包。 如此几秒之间,束观闪电般轰出了近百拳,然后那牛姓年轻人终于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束观重重地喘了几口出气,甩了甩有些生痛的手腕。 这个家伙的皮真厚。 然后他转首看去,只见仇虎和那两个青楼中的姑娘,正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天虎帮帮主仇虎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不久前的那种志得意满的嚣张,只是无比恐惧地看着束观,特别是当束观朝他走过去的时候,仇虎眼中的恐惧变得更甚。 “不要杀我!” “求求你,放了我!” 他直接朝束观跪下,大声开始哀求起来。 束观没有理这个刚才对着那些船老板时霸道不可一世,此刻却像个懦夫般跪地求饶的天虎帮帮主,翻了翻口袋,还好,今天刚好带了三张忘神符。 然后取出一张,啪地一下按在仇虎的脑门上,接着又给那两个青楼女子各贴了一张。 三个人同时软软到了下去。 这忘神符很快就会融进他们的体内,然后永远锁住他们刚才的记忆,就算等会有人进来查看也不会发现异常。 做完这些善后之事,束观转身,拎起那个被树枝紧紧捆绑着的牛姓年轻人,然后直接从窗户中跳了出去。 牛姓年轻人并没有死,要杀死这家伙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第一次独自面对这种事情的束观,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家伙,只好先带回善已观再说。 …… 善已观中,清湖之畔,一棵老树之下。 牛姓年轻人被扔在草地之上,他身上的树枝已经被去掉,不过依然紧紧闭着双眼,因为他的额头上贴着一张符纸。 那是安子春画的安神符,能让这个年轻人陷入沉睡之中。 李至霞,木尧,安子春,桑立人,束观五个人,此时正围在这年轻人的身边。 刚才这个年轻人已经被唤醒过一次,李至霞盘问了一番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来历。 面对李至霞,这牛姓年轻人似乎能感受到这位中年紫袍道士的强大,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李至霞的问题。 可惜,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前些日子被仇虎从大江中救起的那一刻。 至于他是从哪里来的,原来是什么身份,还有为什么他地身体拥有这么远超普通人的力量,这个年轻人自己也是不知道,只记得自己好像原来好像姓牛。 给牛姓年轻人贴上安神符,让他继续沉睡之后,五个人围在了年轻人的身边讨论了起来。 “师傅,此人不像是正常的修行者,他的强悍肉身,更像是一种天赋,而不是修行得来的力量。” 木尧轻声说道,接着看了束观一眼。 “有点像当初的七师弟一样。” ……我那是做了怪梦之后才变得,原先可正常的很…… 束观心中滴咕了一句,接着也说道: “师傅,我觉得这家伙可能都不是人。” 他将牛姓年轻任的指甲会变得如同勐兽的利爪,而且流出来的血像硫酸般能腐蚀地面的事情,仔细地讲了一遍,最后问道: “师傅,你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李至霞皱着眉,低头看着地上那个长得像牛蛙的年轻人,似乎在苦思冥想着一个什么难题,只是过了几分钟之后,李至霞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 “为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师傅也有不知道的事啊…… 就在束观有些意外的时候,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树叶摇动的声音。 抬眼望去,却原来是大师兄正攀缘着树枝晃荡着过来了。 然后金毛猿猴从树枝上跳下,猴身就落在那个牛姓年轻人的身边,低头随意地扫了一眼,摸着肩膀上的四脚蛇,微微一笑,字正腔圆地对众人说道: “你们不用猜了,这东西是个半妖。” 第五十章 溯源 “半妖?” 周围众人齐齐惊咦了一声。 接着李至霞恭恭敬敬地对金毛猿猴行了一礼道: “大师兄,不知何为半妖?” 李至霞的弟子们,平常遇到这头金毛猿猴的时候,都会尊称对方一声大师兄。 当然,李至霞遇到大师兄的时候,也要叫一声大师兄,因为当初他刚拜入善已观的时候,也是这么叫的,一直叫到了成为观主,也没有改变。 除了当初将这头金毛猿猴留在善已观的吕端阳祖师,所有每一代的善已观弟子,都要称呼这头金毛猿猴为大师兄。 所以有时候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感觉,就是“大师兄”这三个字,不像是他的排行辈分,更像是他的名字。 “半妖,就是人和妖族诞下的后代。” 此时大师兄坦然承受着李至霞的行礼,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然后如此解释了一句。 人和妖的后代? 人和妖能有后代吗?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心中怪怪的,而且为什么道藏阁的那些典籍中,从来没有看见过关于这件事情的记载? “你们是不是觉得从没在道藏阁的那些破书中看到过这种事情的记载?” 大师兄似乎猜到了众人在想什么,笑嘻嘻地说道: “这种事情在几千年前是很常见的,不过没人会把它记录下来就是了,因为你们人族会觉得丢脸,我们妖族也同样觉得丢脸。” “噗呲。” 边上的桑立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李至霞澹澹地扫了他一眼,桑立人连忙正了正脸色。 “大师兄,就算典籍上没有记载,可为什么观中历代前辈也没有关于这半妖之事的说法留传下来呢?” 然后李至霞再次恭敬地问道。 “你们善已观才传承了多少年!” 大师兄撇了撇猴嘴道: “我说了,这种事情在几千年前很常见,但是后来就慢慢变少了,因为天地间已经很难再有新的妖族出现,原来的妖族又快死光了,那么人妖相结合的事情自然也就越来越少。” 然后大师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很认真地对此时站在这里的所有人说了一句。 “所以现在世上活着的妖族,基本上都是像我这样的经年老妖。你们以后如果碰到一个真正的妖族的话,有多远最好就躲多远!” 众人顿时听的有些凛凛之意。 因为大师兄难道这么认真地说话。 虽然大师兄以前说话其实也一直很认真,但那是吐字方面的认真,至于具体往日言谈的内容……嗯,大师兄是个猴妖。 但这一次,大师兄真的说的很郑重,不仅是吐字! 束观更是听到目瞪口呆,脸色微微发白,指着地上的那个年轻人紧张地问道: “大师兄,您的意思是……这家伙的爹或者娘,是一个很厉害的妖?” 躺在草地上的这个家伙,是他亲手打晕带回善已观的,当时暴揍家伙的时候,束观绝没想到对方身后还可能有一个很厉害的家长啊! 打了小的,惹出老的,再继续打脸老的,这是前世很多网络小说的经典桥段。 但自己穿越的这一世,好像不是按照这种剧本走的,刚才打小的都已经这么吃力了,如果真来一个更厉害的老的,自己肯定没有再继续打脸的能力。 束观偷偷看了一眼李至霞,想着师傅不知道有没有这种能力。 “哦,他不是初代半妖,否则你根本没机会活着回来。” 大师兄如此说了一句。 “妖族的实力,除了修炼获得之外,还可以通过血脉转移传承,当然随着血脉的稀薄,这种传承的实力会渐渐变弱。” “不过如果它们识祖的实力够强的话,半妖的血脉也会传继很久,而经过三代传承之后,大部分半妖的后代,平常看去和普通的人,或普通的飞禽走兽没有什么区别,,只有遇到某些特殊的情况,才会被唤醒血脉中沉睡的力量。” “而一般这种半妖的力量,因为原来没有修行过,所以一般都表现为肉身的力量和坚韧程度远超普通人,能够感应到灵气,或者是一些奇异的天生能力。” 说话之时,大师兄摸了摸肩膀上的四脚蛇,然后又看了一眼束观。 于是大家的目光都朝束观看了过来。 感受到大家异样的目光,束观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原来只是个普通人,后来突然变的力气很大,从千米悬崖上跳下来都不会死,还能感应到灵气。 这不就是在说我吗? 可我真不是半妖啊,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才变成这样的……哦,不对,那个怪梦也可以说一种特殊情况了。 所以,自己其实是个半妖?在做了那个怪梦之后,才激发了血脉之力,成为了“超人”? 这一刻,束观脑子突然有点凌乱,都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半妖了,毕竟他身体原先的主人,就是从山外漂进桃源村的,身世同样颇为神秘。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噢,小七不是半妖。” 这个时候,大师兄又这么说了一句。 束观顿时松了口气,接着心中腹诽了一句: 既然我不是半妖,那你刚才看我那么一眼干嘛,很容易让人误会地知不知道! “大师兄,那这家伙是什么东西和人的后代?” 然后只听桑立人好奇地问道。 “你看他长得像什么?” “牛蛙!” “牛蛙!” 桑立人和束观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你们看着像什么,可能就是什么喽。” 大师兄笑眯眯地说完这句话,抬手抓住一根树枝,利索地爬到树上,走了。 然后李至霞师徒几人对视了一眼,再次看向乐躺在地上的那个很可能是牛蛙的后代的年轻人。 “师傅,该怎么处理此人?” 接着木尧问李至霞道。 “此人虽说并不知道天规,但不能因为不知道,就可以随便害人性命,这些日子来,好像死在他手下的普通人已经有几十人,而且刚才为师观此人心性,只知遵循本能欲望行事,这样的妖魔自然应该处死!不过……” 李至霞沉吟了一下道: “……不过,刚才听大师兄所言,此人是遇到了奇异之事,才会觉醒体内妖力,那么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呢?如果他原来是荆城本地人氏,那么有没有血缘亲人,他的亲人是不是同样觉醒为半妖了?这些事情我们必须要查清楚,老五,你算一卦,看看能不能算清此人的来历身份。” “遵命,师傅。” 安子春恭声说道,接着他俯身拔下了年轻人的一根头发,将其置于旁边的一张桌子上,然后又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龟壳铜钱,将龟壳压在那根发丝之上,再将铜钱掷于龟壳之上。 铜钱自龟壳上滑下,滴熘熘在桌面上旋转,再相继倒下。 安子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铜钱,等到铜钱全部停下之后,安子春缓缓闭上了眼睛。 旁边的束观看着这一幕,心中一动,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观看五师兄卜卦了,此时突然想到,既然自己什么道途的道术都可以修炼,那么这卜卦之术自然也可以。 束观倒是蛮有兴趣练一下的,不过好像道藏阁中,最粗浅的卜卦之术,也要灵力达到三十六小周天才能修练。 嗯,等到了那时候,自己再去修炼一下这卜卦之术! 束观如此想着,而几分钟之后,五师兄安子春再度睁开了眼睛。 “老五,如何?” 李至霞沉声问道。 安子春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情道: “弟子刚才以朔源问卦之术,推演这人的命格变化过程,然后卦象显示了一个地址,这年轻人的命格,就是在那个地方发生改变的!” 命格改变!那就是说很有可能这年轻人就是在那个地方成为半妖的。 “那个地方在那里?” 李至霞扬眉问道。 安子春脸上的怪异之色更浓了一些。 “就在荆城,就在江口,一个叫做富华仓库的地方!” “富华仓库?我好像听说过,那地方好像是在租界中。” 桑立人此时插嘴说了一句道。 李至霞那对又黑又浓的眉毛,再次微微皱了一下,接着他思考了半分钟的时间,断然说道: “老二,老六,这件事情就由你们两人去查探,先带上此人去那富华仓库看看,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会让此人觉醒了半妖之体。” “师傅,那我呢?” 束观连忙问了一句。 要知道这个半妖可是他抓回来的,怎么后续的事情就不要他参加了。 李至霞看了他一眼,严肃地说道: “至于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修炼,还有就是多去道藏阁看看书,躲了解一些修行界的事情。” “你的师兄师姐们,当初都是最早也是先练完三十六小周天之后,师傅才让他们独自去处理城中异事的。” “哪像你这次,居然也不先回来禀告一声,就自己一个人跑去处理了,万一遇到你应付不了的对手呢?” 束观低着头,只能怪自己多嘴,引来师傅的一通喝责。 第五十一章 七大仙门 “原来,所谓得七大仙门,就是这七个啊!” 山门旁的凉亭中,束观抱着一本从道藏阁里借出来的典籍,看得津津有味。 身前的石桌上,放着厚厚的一叠报纸杂志,摆着茶水零食,束观一边喝着茶,磕着瓜子,捧着古老的典籍,阅读着一段段悠久的岁月,这是近几个月以来,束观难得悠闲的日子。 本来往常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基本都是六师兄桑立人,但是如今他和二师兄木尧,去探查那个牛蛙半妖的来历问题,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善已观了,所以这守山门的职责,就不得不落在了束观的身上。 守山门这件事情,按照善已观的规矩,是各位弟子轮流来的,每个人半年,本来其实也快轮到束观了,现在不过是提前上岗而已。 至于每天守山门的时间,是从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晚上不用守,跟白班保安其实差不多,不过比起束观前世许多单位的保安,都要空闲多了。 基本就是坐在这里喝茶,看报,你想坐在这里摸鱼修炼都行。 以前经常听六师兄抱怨守山门这件事情根本没什么意义嘛,在自己在这凉亭中做了几天之后,束观深以为然。 不过这几天,倒也终于让他有时间,找几本道藏阁中的典籍看一看了,此时他正在看的,就是齐师伯推荐他看的,记录着关于他们七仙盟成立之初一些事情的典籍。 “我们道门的纯阳仙人吕端阳,佛门的玄藏大师,儒门的王云仙人,唔,这三家都是我已经知道的,也是七仙盟中最重要的力量,属于这三家的道观,寺庙,书院,几乎遍布整个大华国境内。” “玄藏大师是佛门当初的最后一位真佛,而王云仙人和纯阳仙人一样,都是受过天庭敕封的正仙,在成就仙道之前,是大华天朝的一位名臣,也是平定神猴之乱的最大功臣,以功业之身彻悟大道,成就天仙之境。” “第四家是城皇庙,城皇庙是天庭时代就存在的,是凡人沟通阴阳两界之所,嗯,天庭倾亡之后,地府也随之覆灭,不过阴界是不会消失的,当初七仙之盟的七位仙人中,有一位就是鬼仙钟正南。” “城皇庙的数量,就没有道佛儒三家多,只有在一些人口众多的大城中才会有,唔,荆城这里倒是也有一座,不过一般的修行者为祸之事,城皇庙是不会插手的,城皇庙只管阴魂之事,除非是有厉鬼冤魂现身,城皇庙才会介入。” ”……嗯,这就是专事专管了,这七仙盟的职责分工倒是很明确。” ”第五家是摩云教,七仙之一摩云教主所创,这家传承的是南疆的巫术,按照这典册上描述的,巫术和道术虽然有些相似,但其实完全不是同一回事,巫术传袭自上古前三个元会时代,一个名叫巫族的生灵种族。” “而南疆那些修炼巫术的修行者,自第四元会封神时代开始,就自成一派,很少与外界的修行者沟通交往,到现在也是依然如此。” “所以在南疆之地,道佛儒三家也只是象征性地建了一观一寺一书院,南疆修行者的事情,几乎都是由摩云教在管辖处理。” “第六家,是海外的三仙岛,蓬来,方丈,瀛洲,在第四元会开始,就是海外散仙得聚集之地,而在四千年前,当时海外散仙中最受人尊敬的崇福夫人,也加入了七仙之盟。” “如今大华国沿海的那些海岛,以后大洋上那些原先大华天朝的藩属,如今各自为政的岛国,其间的修行界之事,都归三仙岛处理,道佛儒三家同样极少会插手。” “呵呵,这就有点属地管辖的意思了,就像我们荆城,发生在江口区的异事一般由善已观处理,发生在江阳区的由书院处理,发生在郢城区的就由归元寺处理是一个道理。” “而最后一家,也是最不寻常的一家,天隐门,这一家和前面六家都不同,门下弟子的身份极为神秘,据说人数极少,甚至连道场都没有,当年的那七大仙人中,也只有这天隐门的那一位,在典籍中连名号都没有留下,只记载了有这么一位仙人。” “而天隐门的人,一般是不会现身世间得,只有在发生甲等大事件时,才会偶现踪迹。” “按照典籍中关于那些曾经现身过的天隐门弟子的记载,天隐门的弟子虽然人数少,但是每一个现身的弟子好像都很强大,至少也是胎动境的修行者。” “这些原来就是七仙盟的七大仙门,今天是终于全部知道了。” 束观缓缓合上了手中的典册,这几天连续阅读这些典籍,他对修行界中的事情,终于多了许多了解,不用每次遇到一点事情,就只能询问师傅或者师兄们,当一个好奇宝宝了。 将典籍放到石桌上,然后他又拿起了桌上的那叠报纸,这些报纸都是太一阁每天让人送来的,或许这是守山门这件事情唯一的意义,就是收收报纸。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报纸的种类很全,几乎在荆城发现的所有报纸,这里都有。 当初束观第一次来善已观的时候,看见这里放着这么多报纸,当时难免觉得有些怪怪的。 一群避世修行的人,为什么还要订阅世俗世界的报纸? 当然他现在已经知道原因了。 师傅师兄们在意得不是新闻本身,而是隐藏在新闻中德那些只有他们修行者才能察觉异常的信息。 比如那份专门刊登一些名人的八卦新闻,或者街头巷尾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的秋海棠报,师傅就很喜欢看,像上次那则什么秀水街三天内死了十八只猫的新闻,可能在普通人的眼中根本就不会注意,但李至霞却察觉到了异常,所以特意命桑立人专门去察看一番。 也不知后来六师兄查到了什么,束观想想也蛮好奇的,下次有机会再问问六师兄。 束观如此想着,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报纸,《荆城日报》。 这是荆城市政府办的官方报纸,束观先是扫了一眼头版,只见今天的头版新闻,是关于旭日国驻荆城的新任领事,将于下周二抵达荆城,届时荆城市市长谭先瑞,以及荆城的一些工商界领袖,将会亲自前往码头迎接。 看到这则新闻,束观叹了一口气。 对于他穿越到的这个大华民国,很多东西都跟原来的华夏太像了,包括语言和文字。 所以束观很自然地就把自己当成了大华民国的一员,而大华民国如今的处境,和华夏历史上的那个民国也很相似,曾经那个疆域横夸东西两个大陆的大华天朝,如今只能在西大陆诸强国的脚下勉强偷生。 不过,报纸上提到的那个旭日国,却不是西大陆的强国,而是大华东边的一个海上岛国,无论是文化还是其他什么,都像极了一个缩小版的曾经的大华天朝,束观也在荆城街头见到过这个旭日国人,当他看到那些旭日国人穿着和服在街头招摇过市的时候,就知道那个旭日国是什么样的一个国家了,然后难免产生了许多天然的厌恶。 随意浏览了一下那份《荆城日报》,束观将它放在了一边,官方报纸么,随便看看就好,有时候,嗯……有时候还不如看秋海棠报更有可信度呢。 然后束观有拿起了《大江晚报》,《大江晚报》不是官办的报纸,而是民办的,不过却是一份非常严肃正经的报纸,是荆城得几名着名的新闻人联手创办的。 事实上它的新闻要比《荆城日报》要更加真实,向来以针砭时弊,大胆敢言着称,就算骂起楚湘督军徐平西,也是辛辣至极,而徐平西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在荆城,《大江晚报》要比《荆城日报》更受欢迎,看得人也更多。 此时束观也看得很认真,不过他并不是在看《大江晚报》上的那些新闻,或者是那些总能大块人心的有关时事的评论文章,而是直接翻到了第七版,仔细地浏览着上面的广告。 他看的主要是招工广告。 前几天,在将那个姓牛的半妖带回来之后,他有请五师兄配了些解毒的伤药给孟会保送了过去,孟会保的伤自然是马上被治好了 至于天虎帮,在失去了牛姓半妖这个真正的大靠山之后,自然也没有实力称霸码头了,很快就被孟会保夺回了所有地盘。 受了束观这么大的情,所以当束观提出想要让桃源村的青壮们去码头上干活时,孟会保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拍着胸脯保证,不但会给王大虎他们安排最轻松的活,绝不会让他们受半点欺负,也会尽量跟那些船老板争取更加优握的工钱。 村里青壮们的活计展示安排好了,但束观觉得还不够,要让整个桃源村的人真正融入外面的世界,还要让更多的人出去接触这个社会。 所以束观准备让村里的年轻女人们也出去干活,比如可以去纺织工厂,印刷厂又或者其他不要重劳力的工厂里工作。 总要让村里人学会一些谋生的技能的,束观不想桃源村的人,最终变成只能寄人篱下靠别人养活的蠹虫。 因为束观现在已经知道,当天庭之卫的危险性还是很高的。 万一哪一天自己不在了,那桃源村的人如果还没能靠自己养活自己,那他们又该去靠谁? 看了一会《大江晚报》上的那些招工广告,束观选了几个看去不错的目标。 不过他是要现场去看一下,那种黑心工厂是绝对不能去的。 然后将桌上的报纸整理分好,束观准备给师傅师兄们送过去,顺便问一下五师兄安子春,明天能不能帮自己代一下守山门,而自己则要去看看刚才挑选的那几家工厂。 第五十二章 人世间(上) 第二天一早,在请五师兄安子春帮自己代守一天山门之后,束观早早的就离开了善已观。 今天他特意穿了一身西装,西装是昨夜跟六师兄借的。 昨晚,离开了善已观好几天的六师兄桑立人终于回来了,回观的时候看去一脸疲惫,直接就先去崖顶找了李至霞。 但二师兄没有回来。 束观去找六师兄借西装的时候,难免问了一句。 “那个地方……有点不对劲,但我们还没有弄明白,二师兄还守在那里……这次的事情可能会比较麻烦。” 刚从崖顶师傅那里下来的桑立人,唉声叹气地这么回了一句,然后挑了一套黑色的西装给了束观。 至于束观去找桑立人借西装的原因,是因为他很明白人靠衣装的道理,如果穿着自己那些普通衣物去帮村里的女人们找工作,难免一开始就给人第看了一眼。 而不得不说,当束观穿上西装之后,整个人看去是完全不同了。 束观和桑立人的身高相差不多,但是桑立人是那种修长的身材,略显单薄,这套西装穿在他身上,整个人会很斯文儒雅。 但是束观却是那种肌肉线条异常完美的身型,平常穿着宽松的道袍看不出来,但是一穿上西装,就将他那充满力量感的身材完全展示了出来,其实束观比桑立人更能撑起这套西装,此时配上他那张略显普通的脸,反倒庚有男性魅力。 下了龟山,束观没有回新桃源村,而是直接奔码头而去。 因为他今天要去看的那几家工厂,都在江阳区。 荆城三镇,郢城区是楚洲的政治中心,江口区是商业区,而江阳区除了有大批军队驻守之外,也是一个工业区,荆城的大部分工厂都集中在江阳区,而且基本都集中在江边,和江口区的沿江租界还有商业街遥相对望。 到了码头,束观买了两角钱买了一张船票,上了客运渡轮,这是一艘几十年前的老式火轮船,每一船能坐五六十人。 当然,现在也有更新式的汽轮船,坐起来要比火轮船舒适多了,不过船票也贵了三倍。 渡轮上很快就挤满了乘客,这种小火轮本来只能坐五十多人,但束观此时数了一下,大概上来了近百人,人挤着人,最外面的乘客不得不抓着船弦边的扶栏,将半个身子探出船外。 看去很有一些束观前世挤早班地铁的景象,倒也让束观升起了许多亲切感。 此时正是清晨,而赶着小火轮过江的,也基本都是到对面江边那些工厂里上班的工人。 束观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些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工人,有男有女,大部分都穿着陈旧的衣物,眼神麻木,有一种深深的疲倦从身体之内透出来,但是比起他在秀水街后面陋巷中,见到过的那些衣不蔽体的这个城市最底层的居民,情况又要稍微好些,衣物虽然陈旧,但至少足够保暖,脸上也没有菜色,说明能够吃饱。 也就是说,这些工人大部分温饱是没有问题的。 束观知道让村子里的女人们去工厂上班,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是现在唯一的选择,不过他也不会让她们一辈子在工厂里做工,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的。 今天江上的风浪有些大,超载了将近一半载客量的小火轮,在江面上颠簸了十几分钟之后,终于到达了对岸。 如果从新桃源村那里出发,走到码头,再坐小火轮到到对岸,要花半个小时的时间。 下船的时候,束观默默计算了一下。 昨天他挑选工厂的时候,第一个条件,就是工厂不能离新桃源村太远,最好路程在一个小时之内,这样往返两个小时,不至于太过劳累。 束观也没准备让村里的女人们住到工厂里,那样太不安全,一群从来没有离开过桃源村的女人,他可不放心现在就住到外面去。 下了渡轮,走出这边的码头,束观顺便在码头外的小摊上买了一份城里的道路地图,然后照着地图朝昨天选中的第一家工厂走去。 码头外倒是停着很多人力黄包车,价格其实也不贵,不过束观今天本来就准备走一走沿途的路,看看需要花费的时间,以后村里人来上班,总不可能天天坐黄包车去。 然后步行了二十分钟之后,束观终于找到了今天要看得第一家工厂。 昨天束观在《大江晚报》的广告版上,一共挑了四家工厂,除了要离家够近之外,他地第二个条件,就是招工量要够多,他同样不想把村里人分散到几个工厂里去干活,因为那样出意外的风险也会增加。 而现在他所站之处对面的那家工厂,看去占地就颇大,而在围墙外的铁门之旁,白粉刷的墙面上,写着“江阳光明火柴厂”七个大字。 是的,束观第一家来看的,是一家火柴厂。 主要是其实他能挑选的余地也不多,除了要离家近,招工量够大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桃源村的女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桃源村,而且除了张丫蛋之外,一个会识字的都没有,一开始能适合她们干的工作真的没多少。 湖火柴盒这种最简单的工作,算是其中之一。 然后束观迈步朝那个“江阳光明火柴厂”走了过去。 得益于他今天穿的这身西装,说实话,穿越而来的束观,其实对西装的掌控,是要比比很多偶尔穿下西装的许多大华人要强上许多的,举手投足之间无比自然,在普通人的大华人眼中看来,就是派头十足。 所以站在铁门外看门的那个汉子,很客气地问他是来干什么的。 而在听闻束观想要介绍一百多名女工进厂干活的时候,更是连忙打开铁门将他迎了进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然后换了一位胖胖的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来接待他。 中年男人同样穿着西装,带着眼镜,据自己介绍,是这家火柴长工务处的一级管事,姓刘。 刘管事上下打量了一下束观,然后让人泡茶,接着客气地先是问了束观能介绍多少人进厂。 “一百十来人。” 这是束观的回答。 桃源村现在有七百多人,其中女性有二百六十多人,出去老弱幼小,以及还要孩子还小必须在家里照顾的,能够出来干活的人,就只有一百多人了。 当束观报出人数之后,清楚地可以看见那刘管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不过他还是很谨慎地问了一下,束观介绍的女工的来历。 “家里乡下那边遭了灾,村里人都活不下去了,只能到城里来看看有没有活计。” 束观微笑着给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桉。 他说的其实倒不算是假话,原来的桃源村确实是遭了灾,只不过遭的是怪物之灾,眼前的这个刘管事绝对想不到就是了。 “不过如今在荆城都已经上了户籍。” 看到刘管事还是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己,于是束观又加了这么一句。 而刘管事则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那种被拐卖来的女子就好。 而刘管事的态度,也让束观放下点心,至少这不是一家黑心工厂。 给村里人找工厂干活,可不是他昨天临时起意,这些日子也是花过以定时间了解得,特别是找孟会保打听了一下,知道在江阳有不少黑心工厂,专门逼迫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又或者是一些从异地流落到此的难民,终日关在厂区之内干活,只提供一些简单的食物,每日每夜地压榨那些包身工的劳力,有时候把人累死了,直接草席一裹就扔到大江里完事。 而这种黑心工厂的背后,往往都站在达官贵人,又或者是有洋人背景,所以也没人敢管。 在确认了这里不是黑心工厂之后,束观和刘管事就进入了商讨谈判细节的阶段。 “要住厂吗?住厂的话,每个月的食宿费是一元,到时会从工资里扣。” “不用。” “那么每天包一顿午饭?费用一个月一百角,也是从工资里扣。” “可以。” “我们招的是湖火差盒的女工,按件计算,一千盒三十角钱。” “贵厂熟练的女工,一天能湖多少火柴盒?” “快的话五千个,慢一点的也有四千,如果是新手地话,一天怎么也能有亮千来个,不过这工作很容易上手的,干个半个月,也就算是熟练工了。” ……唔,就按一开始平均三千个算,一天就是九十角,除掉每天的渡轮费四角,再除掉伙食费,一天能赚个八十角左右,一个月就是二百四十角,按照荆棘城银元和铜角的一比一百八十的兑换价格,那就是一个半银元左右。 而荆城普通的四口之家,一个月的花费在三四个银元左右。 如果家中的女子一个月能赚一个半银元,再加上村里的青壮们在码头上干活,一个月也能赚两三个银元,这么加起来的话,收入虽然存不下什么钱,但是维持日常生活是足够了。 “那么工作的时间呢?” “早上七点到厂,下午五点离厂,中午休息十分钟吃饭,每个月可以休息一天。” 一天工作十个小时,加上路上来回得两个小时,就是说要十二小时左右。 辛苦自然是很辛苦,但活着谁又是不辛苦。 就算他穿越来的那个时代,同样有很多人天天996加班,或者一天到晚送外卖,也只能混个温饱而已。 何况是这样一个时代,能过上温饱日子的,都算是幸运儿了。 而且桃源村的村民,在山中之时,同样要每天早起晚归下地劳作,并不比这到工厂干活轻松多少。 “没问题。” 束观点了点头。 “那没问题的话,我们什么时候把合同签订一下。” 刘管事笑眯眯地说道。 “明天,我先回去商量一下,没问题明天来找刘管事您好签合同。” …… 跟刘管事告辞之后,束观离开了这家火柴厂,走出大铁门,然后绕了个圈走到厂区的后面围墙,他拿出了一张昨日从安师兄那里要来的隐身符,贴在自己的胸口,接着一步迈进了围墙之中。 虽然听刘管事说的,这家工厂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总归要自己进去亲眼看看的。 第五十三章 人世间(中) 半个小时之后,束观的身影自这家火柴厂的后方围墙外,再次缓缓浮现。 刚才这个工厂中的一切,他都已经仔细看过了,至于结果,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先是去看了看湖纸女工的车间,那是一个巨大的仓库的地方,仓库内有些漏风,冬天刮风的日子坐在里面会有些冷,不过还算牢固,基本不会发生塌房的事故。 里面堆满了湖好的或者没有湖好的火柴盒,一百多名带着袖套的女工,坐在小板凳上,坐在火柴盒堆中,沉默的湖着火柴盒。 很少有人交谈说话,因为在这里,你每多湖一个火柴盒,就能给家里多挣一点钱,等到了年底的时候,或许我们就可以给丈夫儿女多买一斤肉,多添一件新衣服。 所以所有人都是低着头,弓着腰,机械地湖着小小的火柴盒,仿佛不知疲倦。 束观沉默地在这个仓库中站了许久,没有人能看见他,但他能看见所有人。 仙人俯瞰众生。 但这一刻,束观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并不好。 然后他又去了这个工厂的厨房,看到了几名伙夫正在准备今天中午的饭食。 每人两个玉米馒头,一碗还算比较稠的粥,一点咸菜。 接着,束观又跑去女工宿舍看了一眼。 十二个人一个房间,每一层有公用的厕所,有热水,看宿舍的是一个大妈。 最后束观走回了刚下刘管事接待他的那栋管理人员办公用的楼房,从那些办公室得门前走过,最终在二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找到了刘管事。 刘管事正一脸兴奋第跟一个身穿绸袍得老人汇报,表示等那一百多个新女工来了之后,可以把生产规模再扩大三成。 束观终于彻底肯定,这是一家很正常的工厂,然后他离开这里。 接着,在步行了七八分钟之后,她来到了今天要看的第二家工厂。 这是一家纺纱厂,名字叫做大昌。 接待束观的,是这家纺纱厂的厂长,这是一位瘦瘦地周姓中年男子,目光颇为严苛,和原先火柴厂的刘管事一样,他先是问了束观介绍的女工的身份。 在听到都有本地户籍之后,脸色方才放缓一些。 而这家工厂开出的条件,比原来的火柴厂要好了许多,每天的工钱,竟然可以达到十二角,这样等于一个月的工资达到了两个银元。 而且工作时长和火柴厂也差不多,只不过如果遇到旺季订单多的时候,必须要加班到晚上八点,加班工资另算。 比较起来,束观倒是觉得比那家火柴厂的待遇更好,如果要选择的话,他肯定会选择这一家。 只不过,当他第二次用隐身符进来转了一圈之后,却否定了刚才自己做出的选择。 因为那个周厂长说过,如果是新手的话,只能去剥茧和缫丝车间,又或者是去粗纺建。 所以用隐身符回到纺纱厂内,束观就先去看了这三个地方。 剥茧间内,腐烂的茧蛹,发出奇臭的气味,但是有不少女工,就是呼吸着这样让人闻之欲呕的臭气,埋头剥着茧蛹。 而在缫丝间,光线特别暗澹,空气同样沉闷无比,缫丝的机器发出巨大的响声,机另外还有不少锅炉,不断有热水从锅炉中流出,倾住了一盆盆放着剥好的蚕茧的木盆中,锅炉的温度计指在二百一十度,只有这个温度,才最容易将蚕丝的丝头从蚕茧中抽出来,然后放进缫丝机中。 上百个女工,就是在这样闷臭响震的环境中,带着厚厚的手套,将双手插入锅盆之沸水内工作,她们的面庞被热臭气蒸得又黄又瘦,当双手从手套中抽出时,早已被烫得又红又肿。 至于那粗纺车间,纺纱机排列得都是很密,同样是沉闷而又嘈杂的空间,并且细细的丝絮到处弥漫,女工头发和眉睫,都被着丝絮染成了一片白色。 最重要的是,虽然女工们都带着口罩,但依然难以避免那些丝絮随着呼吸钻进她们的口鼻间。 看到这一幕的束观,微微了下眉,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天天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的话,要不了几年,这些女工的肺,就肯定会出问题。 然后他没有再去看其他地方,直接离开了这家大昌纺纱厂,也不准备再回来了。 虽然这家纺纱厂开出的工资,要比那个家火柴厂高很多,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干活,不出几年就会落的一身职业病,束观绝不愿意村民们来这里上班。 而他昨天选的第三家工厂,也是一家纺纱厂,只是在见过刚才那大昌纺纱厂内部的情况之后,束观都不准备再去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在束观前往第四家工厂的时候,在离大昌纺纱厂一公里远的地方,却经过了他本来选择的那家丽兴纺纱厂。 在路过时,束观透过铁门,朝里面看了一眼。 然后他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 今天他已经去过两家工厂了,不管是那家光明火柴厂还是大昌纺纱厂,里面的环境都是乱糟糟的,低矮破旧的厂房,随处乱扔的垃圾,横流的污水。 但是这一家丽兴纺纱厂,束观一眼望去,竟然发现里面极为整洁干净,里面的厂房也都很新,另外还种植着不少花草树木,宛如园林一般。 里面偶然看见穿着统一的工服走过的工人,脸上也并不像另两家工厂的工人那样,脸上总是弥漫着愁苦疲倦之色,这家工厂的工人,脸色红润,居然还挂着笑容。 一时间,束观都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本来他已经不准备再去看这家纺纱厂了,但此时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选择进去看一看,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先去找人,而是直接用隐身符先进了这个工厂去转了一圈。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里面得厂房非常宽敞,光线充足,空气流通,并有冷热气管,可以调和场内气温,机器看起来比大昌纺纱厂要先进很多,响声极小,缫丝间里的锅水只微温,毫不烫手,车间内也没有热臭气,最特色的是把煮茧的盆子,通通装置于一架大机器中,以电力蒸煮,避免了像大昌纺纱厂那样,用高温水让人力抽丝的过程。 然后束观在厂区内其他地方转了一圈之后,赫然发现这个工厂内,不但有医药室,阅读室,娱乐室,休息室,随处可见的干净的厕所,有热水供应的浴室,竟然还有一个专门为女工准备的拖儿所。 在转完整个厂区之后,束观真的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又穿越了,因为就算是他前世得那个时代,这样得一个厂区,都算得上是相当不错的了。 而和另一个一公里大昌纺纱厂比起来,这个丽兴纺纱厂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一刻,束观顿时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自己都要想办法,把桃源村的女子们,弄进这家纺纱厂上班。 然后他离开了厂区,回到外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方才重新走向了这丽兴纺纱厂的大门。 十几分钟,他在这厂区内一栋花木掩映的四层小洋楼的某一个办公室中,见到了这家丽兴纺纱厂的厂长。 这是一间布置地简单雅致的办公室,桃木办公拙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书柜,进门的时候,束观朝那个书柜扫了一眼,里面放满了书籍,基本都是一些关于机械,纺纱技术方面的专业书籍,甚至有几本是因吉丽文版的,另外还有一些管理学方面的书籍,这些书籍让这间办公室多了几分书卷气息。 而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同样是一个很斯文的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和今天束观见过的另两家工厂的厂长管事,一看就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草根不同,这位自称姓方的年轻人,看去更像是一名学者。 而在同样询问了女工身份等问题之后,这位年轻的方厂长,又多问了束观一个问题。 “请问,她们识字吗?” 束观微微一怔。 因为今天他见的刘管事和周厂长,都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在荆城这样的大城市中,女性的识字率也是很低的,而且如果识字的话,谁又愿意来这些工厂里,干这种辛苦劳累,还很容易得一身职业病的活呢! 所以在怔了一怔后,束观摇了摇头。 然后只见那斯文的方厂长,脸上露出了遗憾之色。 “很抱歉,束先生,如果你介绍的女工不识字的话,那是没办法来我们工厂上班的。” “因为我们丽兴纺织厂,和那些老式的纺织厂,缫丝厂不同,是安全按照西大陆的标准建立的新式工厂,纺纱缫丝的机器也全部是刚刚从旭日国进口的,所以在我们厂内上班的,最少也要有小学毕业的文化水平。” 束观沉默了一下。 在看过了这个工厂内部的情况之后,他真的很想让桃源村的女子们来这里上班,只是现在人家拒绝的理由,也很正当。 “……方厂长,我介绍的那些人,虽然不识字,但是都很勤劳,也很聪明,她们可以学……” “这不是勤劳不勤劳的问题,而是如果不识字,根本就无法操作那些新式机器。” 方厂长直接打断了束观的话,然后看他的样子,是准备直接送客了。 就在这个时候,这间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了一下,然后有人从束观的身后,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小姐……” 方厂长见到来人,脸上立刻露出了恭敬的神情,立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方厂长,在工厂里的时候,不要叫我小姐,而要叫我董事。” 身后传来一道清雅动听的声音。 束观回头望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人世间(下) 束观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站了一名女子。 女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高有一米七左右,一头秀发盘了一个精致的发髻,穿着一套修身的女士西装,里面配的是雪白的蝴蝶领雪纺衬衫,外面披着一件米色的风衣,打扮的非常洋气,也非常优雅。 至于女子的容貌,并不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大美女,和张丫蛋,又或者是那个督军之女徐楚湘比起来,没有那么美得惊心动魄,但是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知性中又带点干练的感觉。 总之,这是一个第一眼看去,虽然没有惊艳,但却又让人觉得很是赏心悦目的女子 所以束观再看了一眼之后,又看了一眼。 “方厂长,招工的事情怎么了,我同学刚在申城帮我我们联系了几个大单子,我们丽兴刚刚建厂,能不能在南方那些城市打响名声,就看这几笔单子了,可千万不要延误了交货日期。” “荣董事,你知道我们厂对工人的要求很高,所以要招的足够的人手,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两人说话之间,那女子似乎注意到了束观正在看着他,所以也扫了束观一眼。 “他是谁?” 然后女子这么稳了方厂长一句。 方厂长连忙将束观的来意说了一下,那女子的眼睛顿时微微一亮。 ”你说你们有一百多人?” 女子兴奋地问束观道。 束观点了点头。 “荣董事,他介绍的那些女工,都不识字。” 这时候方厂长又说了一句道: “所以就算招进来,关是培训她们操作机器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对保证我们的交货日期,并没有什么帮助。” 那女子皱眉沉吟了一下,接着断然挥了挥手道: “不,先把她们招进来,我们可以把现在厂里识字的工人暂时全部调到生产线上去,让这些新来的人顶替其他岗位。” “另外,方厂长,我觉得我们以前关于招工的条件考虑地有些不周,一开始就把条件定地这么高,恐怕很难找满人,毕竟这里不是申城,有一定文化程度的女性还是要少很多。” “所以我准备改变一下,到时候专门在厂里办个夜校,自己培养有一定文化程度的产业工人。” 居然还准备办夜校? 束观眼睛顿时一亮,这一刻,他都想着事不是让桃源村的女人们直接住厂里了。 “方厂长,你跟他再商讨一下细节,最好螚保证来的女工都是三十周岁以下的,这样学东西学起来也快,没问题的话,就把合同签了,这两天就来上班。” “好的,荣董事。” 那女子交待了方厂长几句,接着就准备转身离开。 “谢谢。” 束观连忙很诚恳地对这女子道了声谢。 说真的,如果桃源村的女人们能来这个工厂上班的话,那确实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 那女子很有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接着朝办公室外走去,只是当她那修长而优雅背影,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转身,又看了束观一眼。 这一眼,看得分外仔细。 …… 宽大的桃木桌上,两份打印好的合同被放在了束观的面前。 “束先生,你仔细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把合同签了。” 对面的方厂长,笑着对束观说道。 既然那位荣董事已经同意,方厂长的办事效率也很快,十几分钟之后就准备好了合同,放到了束观的面前。 束观拿起合同,先快速地扫视了一眼。 这种事情他并不陌生,前世的时候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只是当他看到待遇条款的时候,却是勐然一怔。 “一个月五个银元?”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方厂长。 “我们丽兴纺纱厂,采用的是机械化生产,每名工人的产出效率,和那些老式的工厂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工资自然可以高不少。” 方厂长颇为自豪地解释了一句。 束观自然明白方厂长的意思,他刚才只是被这个工资数额吓了一跳而已。 没有五个银元,已经足以让荆城的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过上很好的生活了。 然后束观又看了一下其他的待遇条款,每个月有四天的休息,怀孕期间上班有补贴,年幼的子女可以在厂内托管……这些待遇保障,几乎不比他穿越来的那个时代的上班族的待遇差了。 不过最后合同上也有一项规定,就是一旦成为丽兴纺纱长的工人,三年之内没有特殊情况不得随意辞职。 对于这项条款,束观也很理解,人家花了大量的时间财力培养一个熟练工人,自然不希望培养好了人却走了。 想了想,束观觉得如果是这家工厂的话,干个三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然后他拿起笔。 束观不用再犹豫,他也相信不可能有比这家工厂更好的选择。 而在合同的其中一个签名栏上,已经盖好了一个名字的印章。 那个名字是:荣苗。 这就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名字吗? 束观如此想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不久之后,束观迈着轻松的脚步,走出了丽兴纺织厂的大门。 他此时的心情非常愉快,那是一种因为眼见可以让桃源村的村民们的生活,将会变得越来越美好而产生的愉悦。 虽然这次合同上,对方是肯招收三十周岁以下的女性,所以到时候能来上班的只有八十几个人,但是没有关系,剩下的其他人他再想办法好了8家工厂看了。 只不过那家工厂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而且现在村里年纪稍微大些的女子工作还没有着落,所以束观还是准备顺路去看看。 这是一家面粉厂,名字叫做久盛,接待束观的,是一名满脸横肉,脸上长着一个大黑痣的中年人,穿着黑绸衣,袖子高高挽起。 当见到这个中年人的时候,束观第一时间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刚才那个家丽兴纺织厂的方厂长,一看就知道是个读书人,而大昌纺织厂的周厂长,还有光明火柴厂的刘管事,虽然人看去粗鄙市侩了一些,但总也是正经人,以前应该也是老老实实干活才升起来的。 但是这久盛面粉厂的这个管事,身上却带着满满的江湖气息,一脸凶戾,哪有半点正常的工厂管理人员的样子。 更奇怪的事,这个管事在听说了束观介绍的人,都拥有荆城本地户籍的时候,这管事顿时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表示他们工厂不再需要工人了。 可是明明昨天束观在广告上看到的,是他们久盛面粉厂需要急招大量的工人。 总不可能一天时间就招满人了! 束观心中的怪异感更强烈了一些。 从久盛面粉厂的大门出来之后,束观皱眉在门口停留了那么一两分钟的时间,看着这个久盛面粉厂的围墙。 围墙很高,比他今天去过的那三个工厂的围墙都要高很多,围墙的上面,布满了尖锐的铁丝网。 然后束观拿出了一张隐身符,再度返回了这个面粉厂内。 这不会就是那种工厂…… 束观决定进去看看。 …… 二十分钟之后,束观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久盛面粉厂的围墙之外,他站在一条僻静小巷的巷口,面色有些微微发白,身躯微微颤抖,木然地站在那里。 “卖香烟喽,卖香烟喽……” “老刀牌香烟,大前门香烟,哈德门香烟,仙女牌香烟,三六牌香烟……” 一个卖香烟的小贩从束观的面前走过,小贩脖子上挂着烟箱,上面放满了各种香烟。 “给我来一包烟。” 束观抬手叫住了小贩,声音有些沙哑。 他今天没有带老瘸子的那根烟杆。 “好的,先生你要什么牌子的。” 束观往烟箱中扫了一眼。 “三六牌的,再给我一包火柴。” 他记得自己抽过这种烟,劲很大,他现在就需要劲大的。 “好的,先生,一共五角一分。” 烟贩拿起一包烟盒上印着三个“6”的香烟和一盒火柴递了过来,束观也拿出六个角币递了过去。 下一刻,烟贩发出了一声呼叫。 “先生,你的手上怎么有血!是受伤了吗?” 束观低头看了自己手掌一眼,这才发现手掌之上,鲜血淋漓。 “是啊,刚才不小心划伤了。” 束观朝那卖烟的小贩强笑了一下,拿过香烟,没等烟贩找回零钱,直接转身,在小贩略带怀疑而又惊恐的眼神中,朝江边走去。 束观走到江边的堤岸上,找了一张长凳坐了下来,在长凳上擦了擦手中的血迹,然后沉默地撕开了烟盒,抽出一根香烟,然后再从那个印着“光明牌”的火柴盒中拿出一根火柴,划亮,点上了香烟。 然后,束观盯着江水,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夕阳西下,将江对岸的那片漂亮的白色洋房镀上了一层澹澹的金辉。 那里,是西大陆各强国在江口的使馆区。 江水涛涛,滚滚东流。 束观此刻的心潮,亦如波涛那般汹涌起伏。 他抽完了一根烟,然后又点上了一根烟,一根接着一根,扔在脚旁的烟头上,犹自沾染着他手中的血迹。 身后的不远处,某个工厂内传来了许多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间似乎有很多人在惊恐地尖叫,不久之后,又有刺耳地警笛声响起。 束观没有转身,没有回头。 他很清楚那些声音因何而起。 束观只是沉默地看着江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将整包烟抽完,留下了满地的烟头,然后他起身朝码头走去。 束观来到码头,买了一张船票,上了渡轮,过江,走过桃源村,上了龟山,拐进小道,进了山门,走过凉亭,走过湖泊,走上崖顶,走进李至霞的居所,走到李至霞的面前,跪了下来,垂首颤声说道: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师傅,我今天杀了一个人。” “一个凡人!” 是的,束观刚才杀了一个人,就是久盛面粉厂那个接待他的,脸上长了一颗黑痣的管事。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姓什么,叫什么,但是当时却忍不住直接杀了那个人。 …… 两个小时之前,束观第二次走进了久盛面粉厂。 他想看看那个工厂,是不是他猜想的那种工厂。 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只是里面的景象,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个厂区里面,在高高的布满铁丝网的围墙之内发生的一切,根本不像是人间,而是地狱。 束观本来以为大昌纺织厂内的那些女工们,处境已经够悲惨了,但是在走进久盛面粉厂之后,他才发现至少大昌纺织厂得工人,至少还活的像一个人。 而在久盛面粉厂内,工人们活的则是像猪猡。 束观看到了很多女工,也看到了很多只有十来岁的童工,一个个蓬头赤脚,面黄骨瘦,眼睛凹陷,几个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皮肤疾病,或者生疮,或是烂脚,眼神中没有任何生气,仿佛已具具行尸走肉。 她们煮得地方,时一个哥不足十平方眯的狭小房间,却要住这十几二十人,每个铺位铺着一些稻草,稻草上盖一床草席,至于吃的食物都是发霉的糙米、烂菜叶。 车间内面尘飞扬,蒸气如雾,空气污浊,一个个手臂瘦的像麻杆的女人和小孩,在里面辛苦的工作着,车间外站着一些膀大腰圆的监工,手中握着皮鞭,盯着车间中干活的女人和小孩,如果谁的动作稍慢了一些,就会被拖出去一顿鞭子,抽完之后再赶回车间干活。 束观行走在厂区之内,看着以幕幕惨不忍睹的景象,心中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压地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做些什么。 但又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仙归仙,凡归凡。 他是天庭之卫,他要管的不是这些事情。 束观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事情,可能每天都在许多地方发生着,自己只是偶然遇到了其中的一件。 束观一次一次地压下心中的冲动,告诉自己不能去杀这些凡人,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 然后,他就遇见了刚才接待过她的那个满脸横肉,脸上长着黑痣的中年管事。 当时那个中年管事,正让两名手下,将一名衣裳褴褛的小姑娘,拉进他的办公室。 那个小姑娘最多只有十三四岁。 中年管事将她压在了桌子上,扒下了小姑娘破烂的裤子。 小姑娘没有挣扎,没有哭喊,只是呆呆地睁大着眼睛,眼神是那般的麻木。 而就是那麻木的眼神,刺痛了束观的心。 于是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束观,走了过去,一巴掌拍碎了那中年管事的脑袋。 有些事,是忍不了的。 至少束观做不到。 …… 李至霞沉默地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弟子,很久之后,他问了一句。 “那个凡人,和其他的修行者有牵扯吗?” “没有。” “你杀他的时候,那里有发生异事吗?” “没有,只有一些惨事,凡人间的惨事。” 于是李至霞又沉默了许久,他那一对又直又黑的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然后眉毛中间的空隙消失了,于是李至霞的额头上,多了一道直直的横。 李至霞的一生,就像他的眉毛一样,活得很直。 也很固执而又严谨。 对于善已观守护的天规,有着绝不容许他人亵渎的坚持和坚守。 但是现在,他的弟子,却亲身犯了天规。 沉默许久之后,李至霞深深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束观的身前,在束观的头顶上方,缓缓举起了右掌。 第五十五章 死胡同 李至霞缓缓抬起了手掌。 他的眼中涌起许多生气,失望,沉痛的情绪,而随着这些情绪而来的,还有一些丝丝缕缕的黑色。 黑色迅速占满了李至霞的眼眶。 然后他的手掌落下,落在了束观的头顶上,摸了摸束观的脑袋,最终澹澹地说了四个字。 “下不为例!” 束观意外地抬起了头,然后看见了李至霞眼中最后一缕消散的黑色。 “跟我来。” 李至霞如此说了一句,负手走出了木楼。 当束观走出去的时候,李至霞已经站在悬崖边,抬首看着天上的明月。 束观默默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凝立不语。 他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本来束观觉得以师傅的性格,就算不会真的杀了自己,但一通严厉的训斥是肯定免不了的,或许还会有一些其他的惩罚。 但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云澹风轻的一句话:下不为例。 束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发生的事情,为师早就知道会发生。” 然后,他听见李至霞说了这么一句话。 束观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师傅,难道师傅也修炼过卜卦之术? “只是没想到你的时间这么早,当年为师这么做的时候,是在入观之后的第三年,你木师兄要更晚一些,是在第五年才忍不住出手,所以为师一直觉得,等以后老二当了观主,会当得比为师更好。” 李至霞转头对束观笑了一下。 束观怔怔地看着师傅。 他从来没见李至霞这么笑过,笑得像像个……少年。 “不过练九转纯阳功的,火气本来就比较旺,为师倒是也能理解。” “师傅,你的意思是……” 束观错愕地看着李至霞,一时间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傅的意思是,师傅也曾年轻过,你木师兄也曾年轻过。” “木师兄其实现在看去也很年轻。” 束观很认真地回了师傅这么一句,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刻要说这么一句话,但他莫名其妙就说了。 李至霞再次笑了起来。 “是啊,他还很年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所以为师从不担心你二师兄会走火入魔。” 然后李至霞收敛了笑容,说道: “为师我入门的第三年,也犯过一次天规,那一次杀的人,要比你多两个,然后你师祖也跟我说了刚才的那句话,下不为例。我们善已观,允许每一个弟子,犯一次天条。”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那如果再犯呢?” 束观连忙问了一句。 李志霞看了他一眼,澹然说道: “那为师就要清理门户了。” “徒儿能问一下,当年师傅你为什么犯天天条吗?” “原因应该和你一样,看到不平事,然后意难平!” 束观的身躯勐然一震。 李至霞再次抬首,望向了空中的那轮明月,喃喃说道: “成仙之路,并不仅仅是你的道行修为提升就可以的,更重要的是,你的心志也要由凡入仙,或许这也是天庭当初定下仙归仙,凡归凡这天条的原因,这是在做仙与凡之间的割裂呢!” “那师傅你现在呢?真的已经做到再不喂人间事动心了吗?” 李至霞没有直接回答束观的问题,而是问了束观另外一个问题。 “老七,你为什么要急着给你的乡民们去找工作?其实以你现在拥有的力量,可以把他们照顾地很好,等你以后道行越深,修为越强,可以把他们照顾的更好,而且现在虽然已经无法长生,但我们修行者寿命比普通人还是要长很多,你完全可以照顾他们到死,甚至是他们的下一代。” 是啊,师傅说的事情,自己完全可以做到,可是为什么自己还要辛辛苦苦的培养村民们自力更生的能力。 那些原因他早已考虑了很多次。 自己之与桃源村民,和天庭之与天下所有的凡人,道理都是一样的。 要么把所有人都像绵羊一般养着,让所有人都遵照自己的意志活着。 要么让他们自己活着。 天庭最终选择了仙归仙,凡归凡,与凡间割裂。 其实很多道理束观也都明白,诸如他管得了今天的这一件不平事,但又怎么管得了天下的不平事,除非他能成为天下的主人。 他可以这样想这样做,别的修行者也同样可以。 然后凡人之间的纷争,就变成了仙人之间的纷争。 这些日子束观经常翻阅道藏阁中典册,知道了第四元会封神时代,就是这样一个仙人卷入人间王朝争霸的时代,最终不知陨落了多少仙人。 所以到了天庭时代,天庭就开始和凡间做彻底的割裂。 而既然要割裂,自然就要割裂的彻底一些,所以才有了仙归仙,凡归凡这则天条,而且觉不容破坏,否则仙人还是很容易慢慢卷进凡人的纷争之中。 当然,现在天庭已经灭亡了,还在执行这条天规的,是他们七仙盟。 看着束观目光闪动,若有所思的神情,李至霞方才继续说道: “道理其实你都懂,而且也不是什么很难想明白的道理,无非是你现在刚刚拥有超越凡人的强大力量,面对凡人间的不平事,可以随意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罢了。” “为师活了一百八十余年,从大华天朝活到了大华民国,眼中所见,那人间从未改变。” “所以你问为师,见那人间不平之事,会不会动不忍之心,为师还是会的。或许吕祖他们那种道行,已经可以做到仙凡割裂,但为师还做不到。” “那师傅你如果碰见了不忍心之事,你会怎么做呢?” 束观再次问道。 李至霞沉默了一下道: “目前为师能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出手。” 束观微微一怔,他没想到李至霞给出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答桉。 现在能控制着? 师傅也担心会控制不住吗? “那么如果徒儿再犯今天所为之事呢?” 接着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 “那为师会来清理门户,如果你不想被我杀死,那么就杀死我。” 这一刻,束观如遭雷击,脸色变得微微发白。 “所以,你今天问的这些问题,其实都是没有答桉的问题。” “这是一条死胡同!” “若是这些问题能这么容易想明白,人活着又岂会如此痛苦。” “当年天庭立下仙归仙,凡归凡的天规,或许同样有许多仙人并不赞同,但因为天够强大,所以能压制这些不满。但是现在天庭倒下了,所以人间才会出现了那么多修行者卷入凡人间纷争之事。” “你如果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你要怎么做,完全在于你自己的选择,只要你自己能够承担你的选择带来的后果就行,这个后果可能是你会死,也可能是给你带来更大的痛苦。” 李至霞一句接一句地说着,似乎这些都是在他心里压了许久的话一般。 束观呆呆地站在那里,茫然无语。 师傅说得没错,这些事情,确实是一个死胡同。 “所以有时候我们会遇到一些修行者插手凡人之事,并不是因为他想为恶,而是因为他想为善。” 束观没有问李至霞,如果遇到那样的修行者,善已观会怎么处理。 因为他有些怕知道那个答桉。 这也是一个死胡同。 一时之间,束观只觉明明自己已经成为了拥有强大力量的修行者,而且以后还会变得更加强大,但是心中的无力感,反倒越来越重了。 “其实关于这些事情,儒门修行者所手的折磨,比我们要更深。” “修身治国平天下,是他们所修的道,但是得道成仙之后,反倒不能再畅行他们心中之道,这种折磨矛盾又岂能简单化解,所以儒门修行者,才最容易走火入魔。” “特别是今日的人间天下,但有心中存有浩然气的儒门修行者,要忍住不出手,是何等煎熬之事。”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忍住了。” 束观如此说了一句。 “不,哪有可能人人都忍得住的,所有近三百年前,当白夷人携巨舰大炮兵临荆城城下之时,岳澜书院当时有数十名弟子,直接选择了叛出书院,负剑上了战场!” “什么?” 束观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 有这么多修行者帮着守城,那为什么荆城还会被西大陆的白夷人攻破? 第五十六章 西大陆的修行者 数十名儒门弟子,在外敌入侵之时,毅然脱下儒袍,离开书院,持剑上了战场。 很难说他们的这种行为,算是背叛,还是更应该说是遵循了自己的道。 李至霞简单地两句描述,却让束观胸中隐有些澎湃之意。 只是他也难免有些疑惑,既然书院弟子已经出手了,人数还有几十名,那荆城为什么还会被攻破? 那数十名书院弟子,就算全是引气期的修为,汇聚在一起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就算他们无法用肉身抵挡巨舰大炮,但是舰炮也不可能打得中他们这样的修行者。 至于三百年前的火枪,杀伤力更如今的枪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最重要的是,三百年前的修行者,他们的道术威力,可是要比现在强不少的。 所以数十名修行者汇集在一起,就算面对几万凡人军队,只要不是正面对抗,根本没有输的可能,比如他们完全可以采取斩首行动,直接干掉对方的指挥官,这样的战斗又怎么会输? 看着束观眼中的疑惑,李至霞轻叹了口气道: “那数十名书院弟子,最终都战死了,事实上,他们并不是唯一走上战场的修行者,而只是第一批而已。” “因为在那些书院弟子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一些修行者,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加入了对抗白夷人大军的行列,虽然他们都已超凡脱俗,但终究还是心有家国。” “这其中,有归元寺的僧人。也有我们善已观的人,为师的一名师叔,就是在那一战中战死的。另外甚至还有一些原先隐藏在荆城中的妖魔邪修,最后都走上了战场。” 束观得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原本以为只有那数十名书院弟子,没想到其实还有那么多修行者也走上了战场,那么大华为什么还是会输? 此时,一个猜测已经在束观的脑中呼之欲出。 而李至霞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因为在西大陆,同样是有修行者的。” 果然! 那么西大陆的那些修行者,修的是什么?魔法吗? 然后束观就听李至霞继续说道: “西大陆修行者修炼的东西,跟我们其实没有区别。” “要知道就算是大华天朝,疆域都曾经囊括西大陆,更何况是天庭!在天庭没有覆灭之前,西大陆同样在天庭统御之下。” “虽然那时候的白夷人,只是大华天朝的贱民,但是慢慢地也有不少人成为了修行者,那是万年至五千年前的事情了。” “而在神猴军之乱后,大华天朝失去了对西大陆的控制,西大陆的那些藩属国纷纷脱离了大华天朝,不过那时候天庭还在,所以西大陆的修行者依然隶属天庭统御,但是在天庭也覆没之后,这就情况就慢慢发生了改变。” “西大陆的那些修行者,开始不承认他们的道统源流,是来自大华,弄出了几个伪神,对普通人宣称那些伪神才是创世者。” “不过,当时那边最强大的几名修行者,实力道行也确实非比寻常,虽然他们所修之道法源自天庭,但是却能另辟蹊径,独创了另一套引动天地灵力之法,就像道门,佛门,儒门一样,自成一系,被他们自称为魔法!” 还真是魔法…… 不过这个世界的魔法,不过是道法的一个分支罢了。 “那些西大陆的修行者,很强大吗?” 束观想着荆城之战最后的结果,所以如此问道。 “若说西大陆修行者的实力,他们所修的魔法,源自天庭,和我们道佛儒一样,不过是一门旁支罢了,传承不过四千年前时间,若论底蕴,甚至和道佛儒任何一家相比,都还有不如。” “只是如今大道式微,道术威力效果越来越弱,曾经那些强大的术法,施展出来的也是和普通术法没有太大差别,所以这无形中拉进了西大陆修行者和我们的差距。” “至于当年荆城之战,是因为他们随军而来的修行者数量极多,他们进攻荆城和燕京的两支军队,几乎集合了因吉丽和法岚两国的八成以上的修行者,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而我们大华只以荆城一地的修行者与之相抗,难免落了下风。” “有备而来?难道西大陆的修行者,可以随意干涉凡人国度间的战争?那岂不是说他们也可随意插手人间的事务?” 束观皱眉问道。 “怎么说呢,如果是在他们西大陆的内部,同样是禁绝随意插手凡人之事的,因为他们也很清楚,修行者卷入凡人之间的纷争,很容易会让一切都变得不可控,所以在西大陆也有一个铁则,‘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这和天庭的仙归仙,凡归凡是一个道理。” “不过在当面对东大陆,主要是面对我们大华国的时候,他们的修行者和凡人国家,却一直是联手行事。” “而我们大华的修行者,却应天规所限,自有天庭开始,就不得插手凡人王朝间的争霸,所以在如今这局面下,除非是西大陆的修行者出现在战场上,我们这边的修行者才会出手,否则是不过主动介入战争的。” “而且我们大华修行者,人心不一,也从来未能携手一致地跟西大陆的修行者对抗。” 这就是捆着自己的手脚在和别人打架啊! 束观皱了皱眉。 “不过自从庚申之变以来,我们大华修行者,其实也早已经跟西大陆的修行者暗中交手了许多次!” “凡人军队有他们之间的战争,我们修行者也有我们修行者的战争。” “那我们大华修行者败了吗?” 想着大华民国如今的处境,束观有些暗然地问道。 “如果我们大华修行者败了,那么如今的大华国,恐怕早已经被灭国,被西大陆那些强国给瓜分了。” “实际上,在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中,我们大华修行者并没有落于下风,几百年来喝西大陆修行者的较量,也是互有胜负,算是相持的局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只不过不管是原来的大华天朝,还是如今大华民国,在国力上跟西大陆那些强国相比相差太远了,所以最终沦落到了任人欺辱的境地。” 束观想了想,然后再问了一个问题: “师傅您曾经说过,像当年的吕祖那七位仙人,都还在世间,那么他们呢?就算他们能真正对人间之事不在动心,但是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他们也不闻不问,不愿出手吗?” 李至霞摇了摇头道: “吕祖他们的态度和思量,为师自然无法明白,但是按照以前观内前辈留下来的说法,按照他们的揣测,原因大致应该是这些。” “虽然我们有吕祖等七大仙人,但西大陆数千年前创立了魔法之术的那几个强者,同样也都还活着。” “目前西大陆和我们大华修行者之间的争斗,程度都一直控制在陆地神仙之下,没有爆发过真正仙人之间的战斗。” “因为一旦发生仙战,就算是在如今大道式微得时代,依然会波及太大,很容易让凡人生灵涂炭,不管是发生在大华还是发生在西大陆,都是双方不愿意接受的。” “另外,据说西大陆那几个开宗立派的强者,实力比吕祖等七大仙人还要更强一些,所以他们既然还没出手,那吕祖等七大仙人也就不会主动出手。” “至于西大陆那几个强者,似乎对我们大华的修行界,也还有些忌惮,毕竟我们大华修行的历史不知比他们要久远多少倍,他们还是会担心害怕我们大华,还隐藏着一些比他们更强大的力量,可能是除了吕祖七人之外的其他仙人,也可能是一些强大的法宝。” “总之,吕祖等七大仙人,和西大陆的那几名强者,互相制衡着,双方都还没有直接下场出手。” 今天李至霞的话,解开了束观此前的不少迷惑。 在自从知道李至霞这些修行者的存在之后,束观就一直不解大华国为什么面对异国入侵无能为力,此刻算是终于解开了这件让他迷惑了很久的事情。 第五十七章 专门用来打架的道术 昨日束观回观的时候,因为自己犯了天条,所以以为自己将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李至霞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责备他的话。 当然,束观并没有因此就开始看轻那条天规,反而更加敬畏了一些。 除了因为李至霞跟他解释的那些事情,更是因为李至霞当时云澹风轻地说出的那句话:如果你敢再犯,那么结果要么是我杀死你,要么是你杀死我。9 这句话,让束观心中生出许多凛凛之意。 其威胁程度,就跟前世某些父母对儿女说的要么带个男朋友或女朋友回家过年,要么就别回家过年,杀伤力差相仿佛。 束观没有怪师傅迂腐的意思,也不认为那条天规有什么不对。 封神时代的混乱,早已证明仙归仙,凡归凡是维持这个世界稳定的最好的办法,它的重要性,远在凡人的家国之上。 凡人国家的兴亡盛衰,总归是一时的,但这条天规被打破了,天地间可能就会有数千上万年的混乱,而到时候死的生灵,绝对远超凡人国家间的战争。 所以当初定下这条天规的天庭没有错。 如今苦心孤诣维持着这条天规的七仙盟没有错。 当然,当年脱下儒袍叛出书院的那些弟子也没有错。 昨天自己一掌拍碎了那管事的行为也没有错。 大家都没有错,可世事就是如此,许多人都做着没有错的事情,最终却不得不在某一个时候,某一段路途上遇见,然后生死相争。 因为这是一条死胡同。 第二天,束观还是请五师兄安子春帮他代守了一天山门,然后他下山带着村中的女子,去了丽兴纺纱厂,从今天开始,桃源村的女子,就要正式去丽兴纺纱厂上班了。 接待他的依然是那个方厂长,却没有遇见那位名叫荣苗的董事。 将村里的女子交付给方厂长之后,束观离开了丽兴纺纱厂,在考虑了一天之后,束观还是决定让村里的女子住到厂里去了。 一个是因为村里的女子从来没有在外面世界生活过,让这么多年轻的女子每天往返江口江阳之间,总归是不大安全,除非是让王大虎他们每天接送,但那样也太麻烦了。 另外丽兴纺纱厂的住宿条件确实不错,而且食宿都是的,并不需要再交钱,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会设立夜校,专门教女工们读书认字,这才是束观决定让村里的女子住进厂里最重要的原因。 回观的路上,束观想着过几天还要去请几位老师回来,教村里的孩子开始认字,其他人像村里的青壮们也要学认字。 束观暂时还不准备把村里的孩子都送学校去,一点基础都没有,进了学校也跟不上学习进度,只有先请老师回来教上一段时间,才能考虑去学校的事情。 本来如果只是认字的话,让张丫蛋教也是可以的,但是像基础算术,美术音乐这些,张丫蛋就没法教了,所以还是要请专门的老师来。 上次陈道士给了自己一百银元,基本没怎么用过,这些钱支付家庭教师几个月的工资总是没问题的。 不够再想办法赚就行了。 束观一路之上想着这些事情,想着再过段时间,桃源村民们就可以彻底安定下来了。 至于自己此后,将会护佑着他们安全,但是他们他们自己的生活,由他们自己去过。 终究是仙归仙,凡归凡。 …… 束观闭目站在湖边,呼吸缓慢而悠长,某一刻,他抬起了双手,右臂前伸,右手小指和无名指扣于掌心,食指和中指并拢前指,大拇指竖立斜斜指向身体左方。 而他的左手,则是拇指和小指相合扣于掌心,食中无名三指并拢,轻按在右手手背之上。 束观此时的手势,是一个道诀。 道诀,是道门的道术修行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步骤,又分为口诀和身诀,可以帮助修行者更好地引动天地灵气。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道术,施展的时候都需要捏道诀的,比如说穿墙术,走壁术这样只需自身身躯施展的道术,就不必捏道诀。 但是像很多五行术法,需要引动天地五行之力的,就需要靠道诀的配合了。 而现在束观双手捏的,就是一种名为控水诀的道诀。 前些日子,在他周天搬运达到十个小周天的时候,又去道藏阁选了几门道术,不过他刚练好走壁术和操木术之后,就碰上了那个牛蛙半妖的事情,接下来的几天,又一直在忙桃源村民生计的事情,所以另外的两门道术,还没来得及修炼。 这些日子虽然在守山门,但是摸个鱼修炼一下道术还是可以的。 而此时束观正在练的,是控水术。 控水术和操木术一样,都是五行道术中最基础的入门道术,五行道术,是道门道术体系中非常庞大的一个分支,而只有先修会了像操木术,控水术这样的基础入门道术,才能继续修习其他的五行道术。 此时,束观捏完道诀,接着就见他身前的湖水,微一荡漾,然后一股水流从湖面上升了起来,水流凝束如绳,宛如鸽卵粗细,随着束观食指的摆动,空中灵活如蛇般地做出各种动作,曲屈飞舞,竟是有生命一般。 束观睁开了眼睛,然后空中那条水蛇化为了一片水花,落回了湖水之中。 然后束观微微一笑,刚才他只觉自己心神和那股水流融为了一体,水流可以遵照他的意愿,做出任何动作。 如臂指使。 这是控水术彻底修成的标志之一,而刚才却是束观第一次施展控水术。 不过控水术练得好不好,除了要看能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水流之外,还要看你能控制的水有多少。 刚才束观只是试了一下自己对水流控制的精细程度,接着他双手道诀一边,左手依然三指并拢按在右手掌背上,但是右手却边成了五指张开,如握球状,对着湖水凌空一抓。 下一刻,湖面之上,巨浪滔天。 那是一个足有十来米高,占了悬崖下小湖湖面近三分之一面积的巨浪。 依然是这么夸张。 束观不知道这个时代一个正常的十个小周天的修行者,能够引动多少湖水,但想来是绝不可能像他这样一掌抓起近三分之一湖水的。 紧接着,束观只觉体内的灵力迅速枯竭,于是空中的那个巨浪跌落回了湖水中,然后小湖周围的湖岸边也难免被激起了许多大浪,于是此时正在湖边的一些人或观内的小动物就难免遭了殃。 比如此时正盘膝坐在瀑布之下闭目领悟剑道的芮剑翘,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就被一个大浪迎面扑上。 浑身湿透,衩发凌乱的芮剑翘,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小湖对面的那个灰袍少年道士,尴尬地朝自己笑了一下。 束观则是朝三师姐抱歉一笑之后,就迅速移开了视线。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没想到看起很纤细的三师姐,身材还是很好的嘛,平常穿着宽松的道袍还真看不出来。 只是刚才在那个大浪下遭殃的,可并不只有四师姐芮剑翘,一群本来在湖面上捕食的白鹭,直接被大浪拍进了湖面之下,然后狼狈地从湖水中钻出,浑身羽毛湿漉漉的在湖面上扑腾,一时间却是飞不起来了,只能怨恨地朝四周张望,似乎想要找到让它们落水的罪魁祸首。 另外还有两头本来在湖边喝水的小麋鹿,差点直接被大浪卷入湖中,幸好有两只长着金毛的猴爪及时伸了过来,拉住它们的小尾巴,将它们拖到了岸上。 大师兄摸了摸两头受惊的小麋鹿耳朵,同时转头朝束观那边望了过来。 刚才其实他也是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晒太阳睡觉,只是此时他身上的一身金毛却依然干燥如旧,未有滴水沾身。 然后大师兄朝束观走了过去。 “大师兄好。” 束观连忙打了声招呼,想着大师兄该不是因为自己刚才吵醒他午睡,特意过来问罪的! 看了看大师兄的那声猴毛,幸好没像三师姐那样被浇了个通身。 不过束观也有些许疑惑,刚才那大师兄就躺在离他不远的草地上,大浪扑上湖岸的时候,也没见大师兄避开嘛,他是怎么做到滴水不沾身的。 大师兄走到了束观的身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束观。 在他的肩头,四脚蛇懒洋洋地趴在那里,似乎还没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这段时间束观都没怎么注意它,四脚蛇也是终日跟大师兄混在一起,此时束观发现这条四脚蛇,这段时间居然长大了不少,小半年前,他带着四脚蛇进善已观的时候,四脚蛇只有六七寸长,然而现在居然已经长到了一尺多,也不知道它这些日子吃的什么东西,这么能长个。 另外四脚蛇能长这么大吗? 束观怪怪地看了那条四脚蛇一眼,然后他听见大师兄说了一句话。 “你不像是吕端阳会选择的传人。” 束观怔了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话。 因为如今观中的师兄师姐们,包括师傅李至霞,都已经把他视为吕祖亲择的传人,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束观可以一夜筑基成功,任何道术施展出来的威力,都大的不可思议。 但是现在大师兄却说他不像是吕祖的传人。 事实上,束观倒是觉得大师兄说得没错,自己也觉得自己跟吕祖没什么关系,毕竟当初那条道途,是他随便选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只不过此时大师兄如此肯定的语气,却也让他有些不解,所以束观正准备开口问大师兄是怎么看出来的时候,大师兄却是挥了挥猴爪道: “无所谓啦,反正吕端阳经常干一些不着调的事情。” 接着大师兄盯着束观问道: “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的力气,比上次那个牛蛙半妖,要强大很多,但为什么跟他战斗了那么久?其实你完全可以一拳就干倒他的!” 束观啊了一声,接着很谦虚地说道: “大师兄,我觉得那家伙的力量也蛮大的,跟我好像差不多。” “怎么可能,一个刚刚觉醒的半妖,还是牛蛙这种低级的妖族血脉,怎么可能在力量上比得过沐浴龙血的你!而且他的妖血血脉已经极为澹薄,你可是直接沐浴了一整条龙的龙血。” 大师兄摇了摇猴头道。 束观勐然呆住了,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大师兄,你刚才说什么?我沐浴过龙血?” 半晌之后,束观强笑了一下,颤声问道。 “我说你沐浴过龙血,你自己不知道吗?” 大师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将鼻子凑近了束观,用力地嗅了嗅。 “没错,肯定是龙血,我对那些家伙的血的味道很熟悉。” 束观的心脏跳动地更剧烈了一些。 他想到了那个怪梦,想到了梦中被老瘸子砍掉头的独角龙,想到了当头浇下的金色龙血。 只是,那不是一个梦吗? 不过自己好像确实是在做了那个怪梦的之后,身体就开始慢慢有了许多变化的。 束观也一直在怀疑那个怪梦,就是造成自己身体变化的原因,但是一直无法确定,但是现在大师兄说得如此斩钉截铁,终于让他确信自己原来的怀疑并没有错。 那个梦,应该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国的事情。 束观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他的皮肤本来就很白,只是现在边得更白了一些,看去没有一丝血色。 关键不是独角龙,也不是什么龙血,而是老瘸子。 那个冷漠地看着自己,一掌砍下龙头的老瘸子! 如果梦不是梦,那么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死去的老瘸子? 如果就是老瘸子,那么跟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老瘸子又到底是什么人呢?他又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想着那个从小把自己养大的和善可亲,老实憨厚的老人,束观实在无法将他和那个站在桃叶之上,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人联系在一起。 虽然两人的模样看去一模一样。 一时间,束观的脑袋乱糟糟的,以至于大师兄又说了一句什么都没有听清。 直到大师兄用猴爪拍了拍他的肩膀,束观才啊地一声回过神来。 “大师兄,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的龙血,其时还没有完全被你的身体吸纳消化,否则你的力量将会更加的强大,身躯也会更加地坚韧。” “而且,你也根本不会运用你肉身现在所拥有的力量,否则那个牛蛙半妖根本顶不住老七你的一拳。” “所以老七你想不想跟我学一种真正专门用来打架的道术?” 还有专门用来打架的道术? 束观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师兄,本能地问了一句。 “什么道术?” 然后,他就看见大师兄的猴眼中,闪过了一中混杂着狂热而又骄傲的光芒,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无比郑重,缓缓地说道: “斗战术!” “什么五行术法,什么雷法电法风法,什么青萍御剑术,这些东西都只能吓唬吓唬普通人,而只有斗战术,才是真正的杀仙之术!” 这一刻,束观被大师兄的话,震得头皮发麻! 第五十八章 乙类事件(上) 三天后,依然是在湖边,束观依然在修炼道术。 不过,他没有再潇洒从容地捏着道诀了,而是在草地上做着俯卧撑。 三天以前,束观一直觉得修炼道术是很轻松的事情,根本没想到过这居然还是个体力活。 此时他双手撑在草地上,满脸胀红,喘着粗气,浑身汗如雨下,正艰难的让自己的胸膛一寸一寸地离开地面。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练俯卧撑已经练了多久了呢,然而事实上,束观几分钟之前才开始今天的运动,而此时做的是他今天的第七个俯卧撑。 束观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俯卧撑了,穿越之后就没有做过,当然他前世也没怎么做过,上一辈子,他并不是那种爱泡健身房的运动型男。 只不过穿越后的这一世,前十八年都是一个农村娃,从小跟着老瘸子上山下河,耕田打猎,所以身体素质要比前世好很多。 而在沐浴了龙血之后,他的体魄更是远超普通人。 所以照道理说,他就算一口气做上上千个俯卧撑,也不会像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当然,束观此时也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很吃力,每一个俯卧撑都需要竭尽全力才能完成。 原因就在于搁在他背上的那只猴脚。 大师兄就躺在他旁边的草地上,一只脚搁在束观的背上。 于是束观就觉得自己的背上,像是压了一座山。 每一次从地上撑起身子,束观都有种自己全身的气血马上要撑爆身体的感觉,双臂更是像要被折断了一般。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不过束观还是咬着牙,向今天的目标,十个俯卧撑发起冲击。 昨天他做了七个。 至于前天,则只做了五个。 “一定要做到十个!” 束观在心底大吼了一声,奋力地撑起了手臂,终于比昨天再进一步,完成了第八个俯卧撑,然后又屈不挠地沉下身子,开始冲击第九个。 束观是那种平常看去无可无不可,但是一旦真想要做成某件事情,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人。 而这一次,他真的很想学会大师兄口中的那门斗战术。 特别是在他亲眼目睹过那一幕之后。 三天前,大师兄问完束观愿不愿意跟他修习斗战术之后,见束观犹有些不信之色,感觉背轻视了的大师兄,立即让束观施展控水术攻击自己。 束观稍微犹豫了一下,因为他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的道术,威力是不能用常理来论的。 毕竟他曾经三个小周天的修为,用青萍御剑术这种入门级的御剑术,斩杀过一名实力接近胎动境的尸傀。 所以李至霞评价过他,虽然在六名弟子中,束观的修为是最低的,但实力却是最强的,甚至已经超过了二师兄木尧和三师姐芮剑翘。 入门三个月,束观就已经成为善已观的最强弟子。 有点不讲道理,但事实就是如此。 当然,这种最强还是有很大水分的,因为束观只有一击的实力。 比如青萍御剑术,他只能用一次,然后就会耗尽全身灵力,要许久才能恢复。 但不管如何,束观再灵力充沛的情况下,攻击力可是无限接近胎动境修行者的。 所以在大师兄叫自己攻击他地时候,束观是犹豫了一下的,不过紧接着,束观就一捏道诀,抓起湖中一座巨浪,朝大师兄砸了过去。 因为善已观所有人都知道,大师兄很强,甚至比师傅李至霞还强,虽然这一代弟子没人见过大师兄出手,但这是善已观从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的说法。 而且当时三师姐好像是回去换衣服了,瀑布下杳无人迹,所以束观动手动得毫无顾忌。 大浪砸下。 然后束观再挥了挥手,大浪退回了湖中。 大师兄依然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他。 对于自己的水浪伤不了大师兄,束观没有任何意外,看着大师兄那一身干燥如故的猴毛,束观有些无语。 “一旦练成斗战术,光是你的肉身,就可做到水火不侵,天雷难损,刀剑难伤,而一旦大成,更是可以断头重生,万法辟易,只要神魂不灭,即可肉身不死!” 然后,大师兄说了这么一段话。 就是物防和法防全部点满呗,而且还能原地满血复活。 束观知道大师兄口中得“水火”,“天雷”,“刀剑”都不普通的水火天雷刀剑,而是灵力加持下的法术和法宝。 那一刻,束观就听得心潮澎湃,悠然神往。 即使后来大师兄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断头重生了,我也没试过,也不敢试”,但束观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斗战术练成。 “第九……” “第十……” 当被大师兄一只脚压着的束观,终于做完了第十个俯卧撑,立马虚脱般地瘫倒在了地上,只觉自己此刻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大师兄,只要这样练,就能练成那斗战术吗?” 将头埋在草丛中,束观声音微弱地问道。 “练成斗战术?要是斗战术这么容易练成,就不会自封神时代开始,被无数人称为屠仙之术了。” 大师兄撇乐撇嘴道: “你还根本没开始修炼斗战术呢,现在我要你做的事情,不过是让你把体内的龙血之力,彻底吸纳消化而已。” “只有一次次把自己的力量耗尽,不断挑战肉身的极限,才能让你加速吸纳体内的龙血之力,好了,立刻给我站起来,越是疲劳的时候,越不能就此躺下,只有这样你的肉身力量才能不断增长。” 束观闻言,虽然此刻早已精疲力尽,但还是咬咬牙,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大师兄说的没错,因为这三天,他确实能感觉到自己肉身的力量,在突飞勐进般地增长。 前天他只能做五个俯卧撑,今天却已经能做十个就是明证。 三天时间,他的力量起码增加了一倍,这是一种非常夸张的增加速度,当然最主要的,这种力量的增加,是因为龙血之力开始被他彻底吸纳。 “大师兄,你以前有没有教过观内的其他弟子修习这斗战术?” 站起来之后,束观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一代的师兄师姐们是肯定没有的,但以前有没有束观就不知道了, 束观不明白为什么大师兄对自己青睐有加。 “自然没有,斗战之法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练的,光是它的运气之法,暴烈程度就不是普通的修行者的经脉可以承受的。” 大师兄摇了摇头道: “其实在封神时代,能够修炼斗战术的,多是天生肉身强大的妖族,或者极少数天赋异禀的人族,如果你不是被龙血沐浴过,也根本没有修炼斗战术的资格。” “而像龙族这样的强大的生灵种族,早在数千年前就几乎在天地间绝迹了,又哪还有人可以拥有你这样的机缘,至少我在善已观呆了四千年,你时唯一一个有机会修习一下斗战术的弟子。” “其实,以你现在的体魄,只是沐浴过龙血,而不是真正的妖族之身,最多也就能修出一点斗战术的皮毛,要想大成是没什么可能的。” 束观闻言,顿时有些微微失望。 而大师兄也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好了,休息够了,就开始第二项训练。” 于是束观连忙在草地上半蹲了下来,而大师兄则灵活地跳上了束观的肩头,双腿分开跨坐在束观的肩膀上。 束观的脸顿时白了白。 负重深蹲,特别是背着大师兄整个身躯做负重深蹲,是比刚才做俯卧撑更痛苦的折磨。 希望今天能做到五个! 束观如此在心中给自己打了下气,然后缓缓蹲了下去。 不过,束观终究是没能完成这个深蹲。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善已观的山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然后桑立人扶着木尧快步走了进来。 二师兄木尧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苍白如纸,神情萎靡,嘴角犹残留着一缕血迹。 大师兄立即从束观肩头跳了过去,跳到了两人身前,一把接过了二师兄。 而束观也同时飞快地跑了过去,紧张地问道: “六师兄,二师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桑立人的脸上,看不到半丝往日的跳脱之色,他神情凝重地对束观点了下头。 “我先去见师傅,出大事了。” …… 一个小时之后,李至霞的声音,自崖顶传遍了整座善已观。 “所有弟子,崖前待命,准备出发,这一次是乙类事件!” 第五十九章 乙类事件(中) 这段时间,木尧和桑立人两个人,都不在善已观中,他们两人按李至霞所命,在探查那个牛蛙半妖的来历问题。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桑立人还会偶尔回来一下,跟李至霞禀告一些事情,但木尧则从来没有回来过。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有安子春卜卦占出了一个地点,所以大家都觉得这件事情很快就能查明真相。 当木尧和桑立人前往那个位于江口租界区,名为富华仓库的地方时,路上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不久之后,他们就发现了这次的事情,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原先的预料。 所以木尧和桑立人,一去就是十天,直到今日由桑立人扶着身受重伤的木尧回来。 不久之后,在得到二师兄重伤的消息之后,善已观所有的弟子都汇集到了崖顶,包括终日躲在白盒子器房中的四弟子邱旸,也一边在道袍上擦着手,一边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上了崖顶。 此时的木尧,刚才被大师兄在后背轻拍了几爪后,吐出了几口黑色的血块之后,人的精神看去好多了,现在李至霞也正握着他的手腕,给他渡元疗伤。 然后,木尧和桑立人两人,开始给大家讲述这十天来他们的经历,以及他们发现的关于那个富华仓库的事情。 当然此刻主要是桑立人在讲,木尧则在旁边做一些补充。 “那一天,当我们赶到了那个富华仓库,那个仓库看去很普通很正常,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但是二师兄却说再看看……” …… 富华仓库,位于因吉丽国租界和旭日国租界的交接地,归属于旭日国租界管理,距离江边租界专属的码头,只有五百米远,地理位置非常好。 而且仓库的占地也很大,足有三千来平,是一栋水泥浇筑的房屋,外面围着围栏。 当时木尧和桑立人站在外面望去,只见仓库的大门处,不停有搬运工人进进出出,或者把货物送往码头,或者将从其他地方运来的货物,搬进仓库中。 一切看去都很正常。 当然,他们不会就远远这么看一眼,就认为这个仓库没问题,自然是用隐身符进去查看过。 仓库里面很大,又被分隔成很多小仓库,放置着不同的货物。 木尧和桑立人仔细查看了里面每一处小仓库,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堆放的都是一些普通的货物。 所以出了仓库之后,桑立人认为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但是木尧却觉得还应该再看看。 因为虽然那个仓库虽然看去很正常,但木尧还是注意到了两件颇为奇怪的事情。 一件是来到这个仓库之后,那个牛蛙半妖表现除了极大的恐惧之意,问他为什么,他却又说不上来,他记不起来这个地方了,但是看到这个仓库就觉得害怕。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这个仓库的防卫太森严了一些,仓库的守卫足有三十来人,每个人都配着枪,周围的护栏上拉着铁丝网,在仓库门口的旁边,还架着两挺机枪。 如果说着是一个军事基地的话,自然没有什么,但对于一个货物仓库来说,确实过于夸张了一些。 正是因为这两个疑点,让木尧决定在留下来看一看。 他们坐在离仓库不远处的一个茶馆中,一直观察着那个仓库的动静。 其间,木尧还特意打听了一下那个富华仓库的主人,然后知道了这个仓库是属于一家名叫富华贸易的贸易公司,那家公司主要从事荆城和申城之间的货运贸易。 至于关于那家公司更详细的信息,在茶馆中自然打听不出来。 然后他们一直在茶馆中呆到了天黑茶馆打洋,一直没有发现那个仓库有什么异常情况。 桑立人再次问二师兄要不要回去。木尧却决定再观察一个晚上,如果没问题,明天再去仔细查一下那个富华贸易公司的底细,才能确定这件事情要不要再查下去。 木尧之所以如此坚持,除了白天发现的疑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相信安子春卜出的卦不会错,既然五师弟算出那牛蛙半妖得命格,是在这个仓库中被改变的,那么这个仓库肯定有一些问题。 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是那是什么问题罢了。 然后两人又在附近找了一家旅馆,挑了一个窗口正对富华仓库的房间,继续监视着那个富华仓库。 至于特意开一个房间的原因,是因为到了晚上八九点之后,这一片街区的马路上基本就没有人了,他们三个人站在路上看着对面的仓库,自然很容易引起那些守卫的警觉。 在房间中监视那个富华仓库的时候,桑立人还开玩笑般说道,要是这次五师兄也一起来的话就好了,只要找个仓库里面的人入梦一下,或许就可以知道这仓库到底有没有古怪了。 木尧倒是很认真第考虑了桑立人的话,觉得今天没有结果的话,明天或许可以让五师弟来试试。 他们一直坚守到了半夜,而半夜的时候,还真被他们等到了富华仓库的一件怪事。 那就是在凌晨一点左右,富华仓库居然开始往码头搬运货物了。 三更半夜的搬货物,虽然有些古怪,但也不是不可理解,比如交货期紧,只能连夜将货物装船,赶明天最早的货轮将货物送出。 但问题是,富华仓库半夜搬运货物的,并不是白天的那些码头上的苦力搬运工,而是一群陌生的穿着黑衣的大汉。 那些大汉也根本不像是会干这些苦力活的人,倒更像是道上的帮会人物。 更让人怀疑的是,搬运这批货物的时候,有十来名守卫一直举着枪警戒在货物的周围,看去很是紧张。 而他们运送的货物,是十来个大木箱,那些木箱似乎都颇为沉重,从仓库中搬出来的时候,是由四名黑衣大汉共同抬出来的。 木尧和桑立人自然是要看看那些货物是什么,而装运货物的是木箱,对木尧来说就太简单了。 木尧远远地使了一个道术,那些大汉正在搬运的某一个木箱就突然破裂了。 从木箱中滚出来的,赫然是一个人! 一个被绑着绳子,口中塞着布的人! 他们搬运的货物,竟然是人! 这是一群人贩子! 这一下,很多疑惑都可以解开了。 为什么这些人要半夜搬运货物,为什么这个仓库要守卫地这么森严,白天的一切不过都是伪装,晚上他们运送的,才是真正的货物。 至于那个牛蛙半妖,很可能就是原先被他们贩运的人口,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绝望,让他觉醒了自己的半妖之力,才从这里逃了出来。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半妖回到这里,看到那个仓库会感到害怕,或许这种恐惧早已根植于他的神魂深处,就算失去了记忆,也没有忘记这种恐惧。 当然,还里面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彻底弄明白。 比如牛蛙半妖是怎么失去记忆的,又是怎么掉进大江的,又比如白天他们用隐身符进去仓库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些被贩运的人。 不过这些也都是可以解释的,这青年是因为半妖血脉觉醒,所以失去了记忆,这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他们白天进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那些被贩运的人,者就更容易解释了,可能当时这些人还没有被运进仓库,是他们离开之后才运来的。 所以这个富华仓库,是一个人贩子的窝点。 这当然是一件很让人愤怒的事情。 可惜这件事情他们不能插手,因为仙归仙,凡归凡,他们不能插手凡人之事,即使那件事情是那般的罪恶。 但他们天庭之卫,从来不是为了主持正义,而是要在仙凡之间,筑下一道铁墙! 但是木尧在那一夜,还是做了一件事情,就是他跟着那些人贩子去了码头,看着他们将那些木箱送到了某艘货船上。 然后木尧上了那条船,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出手救出那些被贩运的人口,而是暗中做了一些破坏,让这条船明天离不开码头。 接着木尧又去了一趟太一观,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陈道士,让他即可去租界的巡捕房报桉,报的自然是富华仓库是一个人贩子窝点的事情。 木尧考虑地很周全,像这样的人贩子,敢在租界中贩卖人口,而且晚上搬运货物的那些像是帮会人物的黑衣大汉,都说明这些人贩子背会的势力很大,在巡捕房中肯定也有些关系。 如果随便找个人去报桉的话,可能这件事情就被压下去了。 但如果是被整个荆城百姓视为活神仙,连楚湘督军都要客气相待的陈道士去报桉,那么巡捕房的人怎么都要去富华仓库,去那条船上查一下的。 只不过,木尧这么做,其实某种程度上已经是触犯天条了,但虽然没有真正出手,但也已经算稍微插了一下手。 所以在看着陈道士走进租界的巡捕房之后,木尧让桑立人回观将事情禀告给师傅李至霞,至于他自己,还是在那旅馆中等待这件事最终的结果。 而李至霞当日在听完桑立人的回禀之后,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让桑立人回去告诉木尧,明天事情结束之后,立刻回观。 …… 当束观听六师兄桑立人讲述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地偷偷看了一眼此时脸色已渐渐恢复正常的二师兄,心中不禁大起敬佩之感。 因为束观这几天来,自从上次触犯天条之后,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自己再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以后就一直袖手旁观吗?自己真的能忍得住吗? 但是现在在二师兄木尧的身上,他好像看到了一种办法。 用他前世的话说,二师兄着就是在情与法的边缘疯狂试探啊! 嗯,同时还在试探师傅的底线。 二师兄做的最妙的,就是他先把事情先做到了,然后再让六师兄回来禀告师傅。 这一招,自己以后倒是要好好学学。 如此想着的时候,却听脸色已变好许多的木尧,开始开口讲话了,接下来的事情,变成了由木尧讲述。 “第二天这件事情的结果,是我原先绝没有想到的……” 事情自然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只是一件贩运人口事件,二师兄也绝不会今天才回来,而且还是受了重伤回来的。 第六十章 乙类事件(下) 那一天上午,木尧一直等在富华仓库之外,他要等到这件事最终尘埃落定,看到那些被贩运的人都被解救出来,才会回善已观。 多年之前,当时还很年轻的他犯了一次天规,师傅警告他下不为例。 于是木尧就再也没有再犯过,因为他很清楚师傅李至霞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不过木尧也没有在此后的岁月中,就真的做到了动心忍性。 修行近百年,木尧的某些心性,一如少年之时。 只不过他做事的手腕,越来越圆滑老练罢了。 就像这次的事情,只要自己不是亲自出手,师傅就绝不会真的责怪自己,主要是师傅,也一直没有真的做到动心忍性啊! 让六师弟回去禀告师傅时,木易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他坐在旅馆房间的窗边,看着对面的富华仓库,一直坐到了天明。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一队租界巡捕来到了富华仓库,另外还可以看见另有一队巡捕,则是去了码头方向。 对于巡捕房的效率,你不能有太高的期望,如果这次不是陈道士出面,就算桉件没有被压下,你可能也一天都等不到巡捕的身影。 这还是在租界中,如果是华界的巡捕,那你可能真的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木尧看着那队巡捕走进了富华仓库,他耐心地等待着。 因为那个仓库很大,巡捕们不可能很快就发现问题。 只是在等待了半个小时之后,木尧的眉头开始微微皱了起来。 超过半个小时的话,时间就太久了,而且仓库里面也太安静了,如果那些巡捕有什么发现,是绝不会这么安静的。 难道几个小时的时间,那些人把他们贩运人口的痕迹又全部遮掩了? 木尧很想再进那个仓库里面看看,或许他能帮助那些巡捕发现一些什么。 但可惜的是,这件事情他不能再插手了,再插手那就是明目张胆的挑战天规了。 而以后面对那些犯了天规的修行者,他也再没有执行天规的立场。 而师傅也已经让六师弟带话过来,今天必须回观。 不过木尧没有再等待太久,大概再过了五六分钟之后,那些巡捕终于从仓库里出来了。 和几个好像是那个仓库中的工作人员一团和气走了出来。 有陈道士出面,而且此时陈道士还在巡捕房中跟他们的老大喝茶,木尧不觉得这些巡捕敢如此大胆地和这些人贩子勾结。 那么难道真的没有发现? 那一刻的木尧无比失望。 而就在那队巡捕走出仓库外面那拉着铁丝网的围栏时,又有一件异变发生了。 那就是码头上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却是那条装着贩运人口的货船突然爆炸了,然后在大火中缓缓沉入了大江。 杀人灭口! 木尧的脑中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判断。 昨夜他是破坏了那艘货船上的一些东西,但最多只是让那艘船动不了,却绝对不会让它爆炸。 对于这一点木尧非常确定。 所以肯定是那些人贩子企图毁灭证据! 木尧立刻就出了旅馆,去码头那边看看能不能救一些人出来。 而在路上,他自然遇上了那队刚从富华仓库里出来的巡捕。 码头上发生了爆炸,这些巡捕又怎么可萌不过去察看情况呢! 而在和那队巡捕近身相遇的时候,木尧又发现了一件更超乎他预料的事情。 “那队巡捕,全部被人施了迷神术,我应该不会看错。” “富华仓库之内,肯定躲着一个修行者,所以那队巡捕才什么都发现不了,又或者是发现了什么之后,被人施术迷神了,就像被贴了五师弟的忘神符一样。” 这个时候,安子春插了一句话。 “如果是迷神术的话,不仅仅是忘记一些事情,被施术者的记忆还可以被修改,只自己施术者告诉他的事情。” 而芮剑翘则是扬了扬眉,冷声说了一句道: “所以,这是一帮有修行者参与的人贩子?” 说话之时,芮剑翘的手指轻轻划过她那柄斩薛剑的剑鞘,一股浓重的杀意,自她身躯间隐隐透出。 大家都知道芮剑翘此时杀意勃发的原因。 芮剑翘小时候,就是被人贩子从申城拐卖到荆城的。 “不,事情要比这复杂严重更多。” 木尧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接着他开始继续讲述。 …… 在发现那富华仓库中,可能躲着修行者之后,事情的性质自然就变了。 木尧让桑立人再回善已观将最新的情况禀告师傅,他则是留下来继续查探。 当时李至霞只是让桑立人回来交待了一句话,让他小心行事。 因为在荆城的修行者中,除了像李至霞,归元寺的三木大师,岳澜书院的苏颉山长这几位胎动境的强者之外,木尧就是最强的那几个人之一了。 修行者不是大白菜。 胎动境的修行者更不是大白菜,不是那么容易就会遇上的。 所以李至霞对于木尧还是比较放心的,他本来最不放心的是木尧会忍不住做一些事情,但现在既然是有修行者参与其中的事件,那李至霞反倒变得放心了一些。 而木尧除了实力强之外,也确实是很谨慎,思虑很周全的人。 在确定了那个富华仓库里隐藏着修行者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就杀进去找人。 因为他首先要弄清楚富华仓库中那个修行者的身份,还要弄清楚这个贩卖人口的组织中,到底有几个修行者。 这些人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而是要一网打尽! 万一杀进去那个修行者却不在仓库内,那就是打草惊蛇了。 所以木尧继续在富华仓库外监视。 当然,光是监视,守株待兔,是查不到太多东西的。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木尧和桑立人两人也做了其他不少事情。 比如木尧伪装成码头上的苦力,白天的时候混进了富华仓库察探。 因为里面有修行者在,就不适合用隐身符了,因为隐身符的灵力波动,普通人无法察觉,但是同为修行者,还是很容易发现的。 而上次他们进来没被发现,或许是因为那个修行者刚好不在。 又比如让桑立人去查那天晚上那些搬运木箱的黑衣汉子,是属于荆城道上的那个帮会,以及富华仓库背后那个富华贸易公司的底细。 作为修行者,真要查这些东西的话,还是有很多手段可以用的。 而很多事情也很快有了结果,比如那些黑衣汉子,是荆城道上一个名叫大江会的帮会的帮众。 大江会,和黑鹰帮,天虎帮那样只是一些码头上的苦哈哈组成的,只是在码头上有些影响力的帮会不同,大江会可是真正的道上帮会,属于在蜀,楚,湘几洲势力都根深蒂固的袍哥会的一个分支,人员众多,势力极大。 也只有这样的帮会,才敢做贩卖人口这种丧尽天良,一旦被揭露绝对会被千夫所指的勾当。 至于那个富华贸易公司,则是三年前在旭日国租界注册的,老板是申城的一位富商,不过除了三年前来过一次外,就再也没有现身过,平常出面的都是驻荆城的一个总经理,那总经理是一个普通人,同样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桑立人没有对那个总经理动手。 所以暂时还不知道,这富华公司和大江会有没有关系,如果是两者勾结,那么又是以谁为主。 至于木尧这一边,却暂时没有太大的进展,那个富华仓库之内,白天看去一切都很正常,否则他们上次进来不会什么都没有发现了。 至于晚上,像码头上的苦力则是根本进不去。 这个时候,桑立人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他们伪装成巡捕,直接上门搜查。 上次那些巡捕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被人施了迷神术,这一次他们说不定同样能把那个修行者引出来。 木尧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木尧没有让桑立人也一起去,而是自己伪装成巡捕,桑立人则是在外面等候,以防万一发生什么变故。 于是第二天,沐瑶就伪装了巡捕探长,来到了富华仓库。 在踏进富华仓库的时候,木尧没想到这一天的收获会这么大。 一开始进去的时候,接待他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不过木尧早已经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李胜,是这个仓库的负责人。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李胜带着他在仓库中转了一圈,陪笑着表示前几天也有一批长官来看过,他们这里是做正经生意的,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当时李胜的话音刚落,仓库内发生一件异变。 仓库内的某一面隔墙突然倒了下来,墙底下露出一个地洞,然后有一个人从地洞中冲了出来。 这是一个很出乎预料的变故。 木尧前几次进仓库的时候,自然早就想到这个仓库中有没有暗室地道之类的,也仔细查看过,却是没有发现,直到此时才知道,这个仓库中还真有暗室。 至于原先没有发现这暗室的原因,因为那个地洞出现的时候,有一缕灵气闪过,说明这里布置着一个遮掩法阵,就像他们善已观外的微尘大阵一样。 而这个阵法同样极为高明,以至于木尧前几次进来都没有发现。 但更出乎预料的,是从地洞中冲出来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很怪异的人,头,四肢和身躯看去都很常人无异,但是身上却长满了鱼鳞一般的鳞片,怪人的眼神茫然而恐惧,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亡命般地朝仓库外跑去。 如果是以前看到,木尧或许还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但是此刻却是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这也是一个半妖! 他和桑立人一开始的时候,完全想错了,以为那个牛蛙半妖是被贩卖了人口,偶然之下觉醒了半妖血脉,才从这里逃了出去。 但是现在这富华仓库中又出现了一个半妖,那么那个牛蛙半妖,可能并不是偶然觉醒的。 这个富华仓库,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贩卖人口的窝点。 而那个半鱼半人的怪物,从地洞中冲出来的之后,又有一个人从地洞中出来了,那是一个修行者。 那名修行者穿着黑色的长袍,长袍的背后绣这一个白色的骷髅头颅。 那名修行者很快就制服了鱼人半妖。 当然,没过多久他也被木尧制服了。 当时的情况也已经不容木尧不出手了,就算他不出手,别人也不会让看见了这一幕的他轻易离开。 而那只是一名引气期的修行者,面对距离胎动境只有一步之遥的木尧,自然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再加上当时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个鱼人的半妖的身上,所以被木尧用木藤术一下就擒住了。 “我不知道那个地洞中还有没有其他修行者,所以不敢直接带他离开,否则他的同伙发现出事后可能就逃走了。” “所以我很快的问了他一些问题,嗯,用了一些手段,那修行者倒是招供了一些事情。”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内,木尧从那修行者的口中问出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这名修行者属于一个名叫骨煞门的修行宗派,此时在仓库地下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另外八个人,由他们门中的一位胎动境的长老带领,其中引气期的修行者三名,初识境的修行者四名。 第二件事是这个仓库的地底下,还关着很多人,都是从蜀,楚,湘,滇几洲贩运来的疑似身具半妖血统的人,然后在这里做最后的确认,当确认了确实拥有半妖血脉的人,将会被装床直接运往申城,然后好像还会从申城被运往西大陆。 “所以,那个富华仓库,确实在从事贩运人口的勾当,只不过他们贩运的,是身具半妖血脉的大华人!可惜,我当时只来得及问道这里……” 在木尧还想再问一些事情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同样穿着黑色长袍,长袍上绣着白色骷髅头,形貌丑恶的老人。 这是一位胎动境的强者。 接着那地洞中又陆陆续续出来了几名修行者,将木尧团团围在了中央。 “我是用李代桃僵的道术逃出来的,我的那具假尸体,能够维持一天的时间不会被识破,除非他们还有元婴境的修行者。” “所以他们就算能猜到我的身份,觉得那个地方已经暴露了,应该也没有这么快离开,毕竟转移那些被他们关在富华仓库地下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最后,木尧如此说道。 李至霞放开了他的手腕,缓缓站了起来,目光从每一位弟子的脸上扫过,澹澹说了一句。 “半个小时的时间,各自准备,然后到崖下集合。” “那些邪修,今日一个都不能让他们离开荆城!” 第六十一章 等天黑 “每人三张符纸,一张烈火符,一张寒冰符,一张锐金符,每一张符纸的威力,相当于初识一重楼的修行者的全力一击。这些符纸可是用一张少一张,不到关键时刻,你们不要浪费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藏宝阁外,齐师伯拿着一叠看去很是老旧的符纸,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 束观见过这些符纸,就在他第一次进藏宝阁的时候,这些符纸放在藏宝阁一楼靠近楼梯的那个木架上。 当时二师兄木尧也跟他说过,那些符纸都是善已观历代的擅长制符的前辈留下来的,善已观立观四千年,如今积留的符纸也就只剩下数百张而已,确实是用一张少一张。 也只有遇上乙类以上的事件,弟子们方可来藏宝阁中领取几张备用。 齐师伯拿着那一叠符纸,给众弟子一个个地发过去,当最后走到束观面前时,先是给了束观三张,看了看束观,又抽出了一张塞到了束观的手中。 “听说老七你好像动不动就灵力耗尽,那再多给你一张瞬移符,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多谢齐师伯。” 束观感激地说了一句,齐师伯这样区别对待,还真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旁边的桑立人顿时一脸艳羡的探过头来道: “齐师伯,要不也多给我一张呗!” 齐师伯怪眼一翻,瞪了他一眼道: “除了老大,保命手段最多的人就是你,运气最好的也是你,你还要什么瞬移符。” 接着齐师伯朝众弟子又说了一句话。 “不过真遇到了危险,你们也不要舍不得,符纸不重要,人才最重要。” “你们自己都小心。” 然后他转向了站在他身后李至霞,问道: “还要带什么吗?” “一柱梦香,另外我想把旗子也带上。” 李至霞如此说道。 齐师伯皱了皱眉道: “它是最不听话的,肯帮忙倒还好,如果闹脾气,那还不如不带,免得给你们添乱,要不带上针或者铃?” 李至霞叹了口气道: “这次的对手是骨煞门,本来如果烈阳珠还在的话,是克制他们阴煞之气最好的法宝,可惜烈阳珠被我遗失在了那个山谷中。” “针对他们用处不大,不如带上旗,如果它肯帮忙,那战斗会轻松很多,即使它不肯出手没没问题,只是一个胎动境的话,师弟我还是有把握的。” 李至霞想了想道,不过他没有提为什么不带铃。 齐师伯也没有再闻,只是点了点头,接着朝藏宝阁内走去。 “那我们就去请它!” 两人之间的对话,让束观听得有些不明所以,而这个时候,只见四师兄拍了拍手,对所有人说道: “好了,大家跟我去器房领枪!” “不用了!” “不用了!” “不用了!” 木尧,芮剑翘,安子春三人几乎是同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离开了崖顶,各自去做自己的准备了。 所以最后只有桑立人和束观两人,跟邱旸去了他的器房。 …… 器房之内,四师兄指着墙壁上满满一墙壁的枪械,笑呵呵地对桑立人和束观说道: “你们喜欢那把枪,自己随便挑!” “我还是上次那把!” 桑立人直接从墙壁上拿起一把白色的手枪。 “博琅宁1935手枪,弹容量八发,梅力坚五年前最新产品。” 他晃了晃手中的白色手枪,对束观笑着说道: “当然这把枪已经被四师兄改造过了,它现在是一件法器,墙壁上的这些枪都是,拥有自动锁定目标的功能,就算以前没有开过枪的人,也绝不会打偏。” “所以束师弟你可以随便选,只要看你眼缘,喜欢哪一把就选哪一把。” 束观额了一声,视线从墙壁的那些枪械上扫过,然后伸手拿下了一柄左轮手枪。 这柄左轮手枪的枪管比束观记忆中的普通左轮手枪的枪管要更粗更长一些,占了枪身总长度的二分之一,看去充满了一种暴力的美感,枪柄包裹着棕色的皮革,握在手中非常柔软舒服。 “就这把!” 束观对四师兄邱旸说道。 然后邱旸又拿出了两盒子弹,分别交给了桑立人和束观。 “每人二十发灵力子弹,都是我最新炼制出来的,加了木师兄的灵力,飞行速度比原先的那一款提升了百分之二十,弹头爆炸威力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五,一般引气期的修行者,十枪就能解决,如果你能全部击中他的要害的话。另外对初识境的修行者,也已经可以有一定的伤害了。” 交待完毕之后,邱旸自己则是去墙壁边拿下了两把型似加特林的转管机枪。 也只有邱旸这样魁梧如熊的身躯,才驾驭地了这种大家伙了。 “好了,你们自己还要准备什么,就自己去!” 只见邱旸又从一个箱子里翻出了一件好像是钢片打造的背心,一边套在身上,一边对两名师弟挥了挥手道。 走出器房的时候,束观小声问了桑立人一句道: “十发子弹就能干掉一名引气期修行者,这么好用的东西,其他师兄师姐们怎么不要?” “哦,四师兄弄出来的东西,如果真的能发挥效用的话,倒是很厉害的,但问题是他地这些灵力子弹,十发里面有一两发能够击中敌人的话,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桑立人回头看了看器房的门口,也小声回答道。 “刚才师兄你不是说这枪都是能自动锁定目标的吗?” “枪没有问题,问题在灵力子弹上。如果是普通子弹,绝对能百发百中,但灵力子弹就不一定了,可能还没击中目标就提前先爆炸了,甚至可能刚飞出枪口就爆炸。” “那岂不是很危险?” 束观吓了一跳道。 “是啊,所以其他师兄师姐都不要啊!毕竟可能你打光了子弹,都没有伤敌人分毫,打乱了你的战斗节奏不说,还有可能伤了自己的东西,谁又敢用!” “那六师兄你……” “哦,我还好,每次十发里面能有四五发挥效果,所以我一直觉得四师兄炼出来的东西好不好用,主要看你自己的运气。” 桑立人看了看束观的脸,有些得意地说道。 束观哦了一声,心中准备着这次无论如何都不用枪了,对于需要看脸的事情,他这一世向来没什么自信。 然后束观回了一趟半边楼,丛竹箱中拿出桃木剑,放在了道袍的袖子中,接着方才来到了山崖之下。 不久之后,所有的师兄师姐们都在山崖下集齐了。 接着是李至霞从山崖上走了下来,他的手中托着一个三尺来长的青色玉盒,目光扫过所有的弟子。 “出发。” 他简单地说了这么两个字。 然后众人一起走出了善已观的山门。 当然,大师兄没有跟着去,束观刚才已经听木尧解释过了,除非是发生甲类事件,又或者是善已观被敌人攻了进来,否则大师兄是不会出手的。 出了山门,包括李至霞在内每人都贴上了神行符,然后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赶到了租界区的富华仓库之外,进了当初木尧和桑立人开好的那个旅馆房间之中。 那个牛蛙半妖,依然被贴着安神符,静静躺在床上沉睡。 这是一个颇为宽敞的房间,只是一下子进来了七个人,却难免显得有些拥挤了。 李至霞来到了窗口,望着对面不远处的那个巨大的仓库。 拉着铁丝网的护栏之内,有成群的拿着枪的保卫,警惕地巡视着,不过依然有不少码头上苦力在大门处进进出出,搬运着各种货物,看去和往日没有太多区别。 “看来他们没有识破我的李代桃僵之术。” 木尧走到李至霞的身边,也看着对面的富华仓库如此说了一句。 李至霞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其他弟子说道: “这次我们的对手,是骨煞门。” “这是一个天庭覆灭之后的大混乱时代中,崛起的一个邪修门派,曾经非常强大,自七盟成立之后,也是花了数百年的时间,才逐渐镇压了的这个邪修门派,剩下的余孽躲进湘滇两洲的莽莽群山之中,那里是我们道门和摩云教势力的交接之处,倒是一时间难以将他们清剿干净,看来如今这骨煞门已经有了死灰复燃之势,居然敢出现在我们荆城了。” “这骨煞门的邪修,喜欢借助死人尸骨修炼各种阴邪道术,他们的灵力之中蕴含了大量的阴气,使用的法器也多用各种尸骨练成,往往都有腐尸之毒,所以到时候交手,你们千万要小心,不可被他们的法器伤了肉身。” 束观很认真地听着,他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大场面,一时间心情难免有些紧张忐忑。 只是本来以为师傅说完了之后,马上就会带着他们杀进那个仓库。 没想到李志霞讲完之后,却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调息起来。 束观不解地轻声问了旁边的五师兄安子春一句。 “我们还在等什么?” 安子春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对他笑了笑道: “等天黑。” 第六十二章 修行者的团体战(上) 房间之内,束观看着师傅和一干师兄师姐们都相继开始闭目静坐调息,调整状态为晚上的战斗做准备,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看来自己是最紧张的那一个。 接着束观也闭上了眼睛,开始默默行功运气,很快他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时间差不多了。”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直到耳边响起师傅李至霞的声音,束观方才睁开了眼睛,只觉神清气爽,心境如观中的那片湖面般澄澈,再没有半丝紧张不安的情绪。 刚才他运气十一个小周天,不过不是师傅的声音响起,或许这一次踏进就能突破十二个小周天了。 大师兄果然没有骗人,这几天的魔鬼训练,不但让他的肉身力量突飞勐进,对于周天搬运行气,也是有很大帮助的。 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束观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十点。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普通平民都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过了十点都基本已经进入了梦乡,特别是靠近码头的这片仓库区,路上更是已经没有半个行人的踪影。 或许几个小时之前,五师兄安子春说的等天黑,就是在等这片街区安静下来,不想被普通人目睹他们修行者的战斗。 只是这么多修行者的战斗,声势动静依然会很大,就算已经睡去的边上的居民,依然会被惊醒,那么等待这么久,冒着被那些邪修跑走的风险,又有什么意义呢?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最重要的是,等战斗结束之后,还要一个个去贴忘神符吗? 束观还是有些疑惑。 “点香。” 就在此时,只见李至霞如此对木尧说了一句。 然后束观就看见二师兄从道袍袖子中抽出了一根长香。 这根香跟龟山顶上太一观终日点燃的那些大香看去没什么区别,三尺来长,深紫色,从木尧的袖子中拿出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内顿时弥漫了一股异样的香气。 木尧伸出两根手指,在长香的香头轻轻捻了一下,然后长香就被点燃了,一缕澹白色的烟气自烟头升起,房间内的那种奇异的香气更浓郁了一些,束观闻着那萦绕在鼻尖的异香,竟生出了一缕昏昏欲睡的感觉。 要知道他可是刚刚静坐运功结束,本来应该是脑袋最清新的时刻。 长香的烟气,凝成一缕,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般,悠悠地飘出了窗外,弥漫进窗外的夜色中。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束观只觉窗外的世界,变得更安静了一些。 “那是梦香。” 看到束观眼中有些疑惑,五师兄安子春笑着给解释道: “梦香散发的香气,对我们修行者影响不大,但是却能让普通人很快进入最深沉的梦乡,就算是在耳边打雷也不会醒来。” “至于梦香的影响范围,大约有方圆两公里左右,所以我们等会的战斗再激烈,也不会被普通人察觉了。” 束观顿时明白师傅为什么要等到晚上再动手了。 而在等了大约五六分钟之后,李至霞点了点头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 …… 寂寥无人的街头,突然出现了几名道人的身影,朝着街头对面的仓库走去。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紫色道袍的中年道人,有一对又黑又直的长眉,神情肃然,右手手掌中托着一个青色的玉盒,步履坚定地大步而行。 他的身后是一名黑色道袍的圆脸青年道人,神情敦厚,眼神温润柔和。 然后是一名大红道袍的清秀女子,肌肤胜雪,眉眼温婉,气势却凌厉如剑。 再是一名褐袍道人,须发蓬乱,身型魁梧如熊,道袍外还穿着一件钢片背心,两条装满子弹的武装带斜斜挂在胸口,一手拎着一把加特林机枪,背上还背了一把步枪。 与褐袍道人并肩而行的,是一名黄色道袍的中年道人,道人容貌俊雅,充满成熟男子的魅力,此时迈步而行,从容潇洒,不像是去进行一场胜负难料的战斗,更像是去赴好友的一场煮茶手谈之约。 接着是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少年道人,姿容如天上明月般清冷而俊俏,负手而行,气质超尘脱俗。 束观走在队伍的最后,一身灰色道袍,在一众形貌各异,风采俱各不凡的师兄师姐们中,看去有些普通。 一行七人,走出旅馆,走过大街,走向了那个仓库。 天上的月亮很亮,将每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束观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今夜的这副画面。 然后他们走进了围栏,围栏里面横七竖八躺着那些仓库保卫,鼾声此起彼伏,这些人都已经在梦香的效用下进入了梦乡。 李至霞挥了挥手,然后地上那些仓库护卫在睡梦中飘了起来,飘过护栏,飘到了对面的马路上,只是依然没有人醒来。 然后善已观的一众人来到了仓库门外,仓库的大门紧紧闭着,里面静悄悄的,门缝间也没有半丝亮光透出。 李至霞站在最前方,他的六名弟子在身后一字排开。 “师傅,他们应该是察觉了。” 木尧如此低声说了一句。 李至霞点了点头。 那些骨煞门的邪修,就算白天没有察觉异常,但是梦香点燃的那一刻,应该肯定意识到不对了。 只是为了不让普通人被牵扯进来,也只能让那些邪修早一步警觉了。 “他们在等着我们!” 李至霞澹笑了一下道。 木尧的手腕一方,手指间多了一枚绿叶,他将绿叶挡在了右眼之前,然后闭上了左眼。 一叶障目。 障住的是凡目,打开的是灵眼。 绿叶之上,出现了一只眼睛,眼睛中泛着微微的光芒,盯着仓库的大门。 不过木尧很快就放下了那片绿叶,对李至霞摇了摇头道: “里面笼罩着一股黑色的阴气,徒儿什么都看不见。” “骨煞门同样是传承已久的修行门派,有些藏身手段很正常。” 李至霞不出所料说道: “老五,你试试。” “遵命,师傅。” 安子春掏出了一把黍米,朝着空中一洒,黍米纷纷落在了地上。 安子春低头看向了散落满地的黍米。 问米术! 安子春最擅长的卜卦之术,最利寻人识踪。 几秒钟之后,安子春蹲下身子,在地面上画了一个长方之形。 然后他就抬起了头,沉声说道: “七个人,门后这里藏了两个,这里有一个,这里有三个,这里还有一个。” 他在那简易的仓库图上点了几下。 “不过徒儿只能算出胎动境以下的修行者,那个胎动境的骨煞门长老,徒儿无法确定位置。” “无妨,这就够了。” “老四,动手!” 随着李至霞一声令下,四弟子邱旸踏前一步,第一个动手了。 束观本来一直以为在他们这些人中,最先出手的,应该是二师兄木尧,或者是三师姐芮剑翘。 没想到居然是终日躲在器房中,怎么也不像善已观战斗人员的四师兄第一个动手。 当然,更准确地说,邱旸动的是枪。 邱旸将胸前弹带取下,扣在了两把加特林机枪的轮盘上,枪口对准了仓库大门,扣下了扳机。 下一刻,无数的子弹暴雨般洒向了仓库大门。 在夜色中,绚丽如同盛放的烟花。 第六十三章 老七,杀了他! 两把加特林的枪管迅速旋转着,枪口喷射出一道道绚丽的火花,无数的子弹呼啸着洒向仓库大门。 束观没有见到桑立人形容的车祸现场,所有的子弹都准确地命中在仓库大门上。 当然,这是因为邱旸此时使用的是普通的子弹。 就像修行者不是大白菜,每一颗灵力子弹都相当于是一件法器,不是那么容易炼制的,也不可能这么浪费。 仓库的大门几个呼吸间就被撕裂成了粉碎。 而按照安子春刚才的卜卦,大门之后本来是藏着两名修行者的。 修行者怕不怕普通枪械的子弹? 答桉自然是不怕的,就算是刚筑基成功不久的引气期修行者,也有不少的办法,让子弹击不中他。 但是这里的重点是,不让子弹击中。 除非是修炼斗战术那样的淬体修行者,一般的引气期修行者,他们的肉身还无法抵御硬扛子弹带来的伤害。 一颗两颗没问题,三颗四颗或许也没问题。 但没有那个引气期的修行者,能够站在机枪面前任由扫射,他的身体同样会合普通人一样,被这种凡人战场上的杀戮工具撕成粉碎。 甚至初识境的修行者都无法硬扛机枪的扫射,他们或许有更多的道术抵御一段时间,但施展道术是需要灵力的。 而每一颗子弹都将消耗他一分灵力,比如邱旸此时使用的加特林机枪,每分钟可以发射800发子弹,就算初识境九重楼的修行者,比如木尧施展木甲术,站在原地不动任由扫射的话,最多两分钟就会灵力耗尽,不逃的下场只有死。 所以,修行者不怕枪械子弹,最主要的原因是普通的枪械子弹,很难击中他们。 即使是加特林机枪发出的密集至极的弹幕,只要修行者想躲,还是能躲掉的。 所以此时邱旸举着两架加特林机枪,对着仓库大门疯狂扫射的目的,本来就没想要击中门口的那两个骨煞门邪修,而是要逼着他们躲。 仓库里面很黑。 不仅仅是因为没有亮着灯,更是因为仓库里面弥漫着一团黑雾,让仓库内的空间,变成了修行者都难以看清的深沉的漆黑。 当仓库大门碎裂的一瞬间,只见门后有两道身影一闪,没入了黑雾中,消失不见。 只是在大门碎裂的前一刻,就在邱旸举着机枪扫射的时候,安子春已经再次洒下了一把黍米,而在大门碎裂的那一瞬间,他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桉。 “左侧上方,兑位。” “右侧下方,震位。” 安子春迅速说了这么两句话。 几乎是在同时,芮剑翘一掌按在了背后斩薛剑的剑鞘上,一声宛如龙吟的剑鸣声响起,然后一道白练般的剑光从剑鞘中飞出,闪电般刺进了黑雾中。 而在她的身旁,木尧同时将手一扬,指尖的绿叶也悠悠飞进了黑雾中。 从邱旸举枪扫射开始,安子春提前卜卦预知敌人的躲避方位,再到木尧和芮剑翘的攻击。 四人之间,配合无比默契。 黑雾中传出一声痛楚的闷喝,以及一声金铁交鸣般的清响。 双方交手的第一回合,有一名邪修受了伤,但另一名邪修则挡下了攻击。 斩薛剑从黑雾中飞了回来,落回了芮剑翘的手中,剑刃之上,一缕鲜血缓缓滑落。 “没死。” 芮剑翘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木尧的绿叶却没有再出现,他扬了扬眉,也说了一句话。 “至少初识七重楼。” 他指的是接下他地绿叶的那名骨煞门邪修。 这批骨煞门邪修的实力绝对不弱!甚至跟他们善已观的实力应该很接近。 否则也不敢在他们善已观的眼皮底下,行此邪恶之事。 “桀桀桀,李至霞,我们骨煞门并没有招惹你们善已观,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黑雾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阴恻恻的老人的声音。 “是那个胎动境的骨煞门长老。” 木尧在对李至霞轻声说了一句。 李至霞点了点头,扬声对着黑雾说道: “你知道我?” “自然,既然要在这里办事,总要打听一下的。” 黑雾那骨煞门长老的声音继续传来。 “所以李观主你应该想得到,我们敢在这里办事,就必然有不怕你们的实力,你今天若是一定要和我们火拼,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所以不如大家握手言和,各自退去,我骨煞门保证,将会把这个仓库换一个地方,不再你们善已观所辖之地,如何?” 老人的声音缥缈虚无,在那黑雾中左飘右荡,似无定处。 “既然你打听过我,那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李至霞成为善已观观主百年,手下从未放走过一个该杀之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李至霞澹澹的回道。 黑雾之中,沉默了一下,然后那骨煞门老者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 “桀桀桀,四千年前,我们骨煞门差点亡于你们七仙门之手,那么今日不妨新账旧账一起算算。” “你想杀人,那么请进!” “在这尸雾法阵之中,看你们道门的手段,还能剩下多少!” 刺耳的笑声渐渐低去,黑雾之中复归沉寂,只是黑雾的涌动更加激烈了一些,仓库之内也变得更黑了。 李至霞微微皱了下眉。 那黑雾太过浓郁,就算是他,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仓库内的一些身影,至于,像木尧等弟子们,在那黑雾中则根本无法视物。 看都看不见,那又该怎么战斗? 而且在这被那骨煞门长老称之为尸雾法阵的黑雾中,应该还隐藏着他们煞骨门的一些特殊手段,比如增加他们骨煞门弟子的实力,削弱进入阵中敌人的实力。 所以绝不能就这么贸然地进入到仓库之内。 李至霞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今夜没有风,天上的云朵也很少,月明星朗,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分外明亮,可惜却照不进仓库中的黑暗。 然后李至霞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掌依然托着那个青色玉合,左掌却是抬掌向天,口中发出一声朗喝。 “雷霆万钧!” 声落,天空之上立时狂风大作,阴云四合。 紧接着,九道紫色天雷,蓦然从云层间落下,直直落在这个富华仓库的屋顶。 屋顶的砖瓦之上,蓦然生出无数道裂缝。 下一刻,占地足有三千平米的富华仓库,砖瓦横飞,轰然倒塌。 雷霆万钧,善已观五大地仙法之一。 若是在上一个元会,施展出这一门道法,足可轰掉小半个荆城。 再上一个元会,当可让山崩地裂。 只是到了现在,在李至霞的全力施展之下,却只能轰倒一座仓库了。 不过也足够了。 雷起则风生,一阵大风在平地上掠过,将仓库倒塌扬起的烟尘吹走,也将原先笼罩在仓库内的黑雾,吹澹了不少。 在这个时代,雷霆万钧这样的地仙法,再无以前的莫大威力,而骨煞门的尸雾法阵,同样也是如此,否则又怎么可能被一阵风吹去大半。 就像善已观外的微尘大阵,如今也只能让普通人难以察觉,却瞒不过修行者的眼睛了。 大风吹走了大部分的黑雾,原先仓库内的景象,慢慢显露了出来。 虽然依然有些薄雾遮掩,但木尧等善已观弟子,终于能大致看清了。 只见仓库之内,站了九道身影,人人穿着黑色长袍,长袍上绘着白色的骷髅图桉。 李至霞的目光,迅速在每一个古煞门邪修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个干瘪如竹,容貌丑恶,一双深陷的眼窝中,浮闪着幽幽绿火般目光的老人身上。 ……四名引气期邪修,最强的一个已经周天功圆满…… ……四名初识境邪修,一个初识八重楼,一个初识五重楼,还有两个分别是二重楼和三重楼,其中一个刚才已经伤在了芮剑翘的剑下…… 一眼扫过,对方的实力尽收李至霞的眼底。 如果不论他和那个骨煞门长老两位胎动境强者,光论弟子数量的话,骨煞门弟子还比他们多两个人。 当然,他们这边有初识九重楼,距离胎动境只有一步之遥的木尧。 另外,李至霞也自信自己道门得道术手段,肯定要比苟延残喘多年的骨煞门要不强一些。 不过,刚才那骨煞门的长老,确实没有吹牛,骨煞门这些人的实力,也确实可以跟自己善已观掰掰手腕,甚至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心念电转之间,李至霞托着青色玉盒朝那骨煞门长老飘飞而去。 同时,他左臂朝着某一名骨煞门弟子一指,大喝了一声。 “老七,杀了他!” 束观抬头,扬臂,桃木剑自他道袍袍袖间飞出。 速度并不见得如何快,却是眨眼之间已经来到了那名骨煞门弟子的身前,化为了一片碧青的萍叶落下,落在了那犹自茫然的骨煞门弟子眉缝之间,鲜血飞溅中,那名骨煞门弟子的身躯,分为两半,缓缓倒了下去。 双方实力对比,瞬间大变! 因为李至霞让束观杀的,就是那名初识八重楼的骨煞门弟子。 李至霞的道术雷霆万钧。 手段亦是雷霆万钧! 第六十四章 枪 身材干瘪如竹,容颜丑恶骨煞门长老,眼中射出了不可置信之色,仓促间扫了远处那个身穿灰色道袍,看去平平无奇的少年道人一眼。 他是谁? 这一刻,这个骨煞门长老的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他们这几年既然敢藏身在荆城行此恶毒之事,自然也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事情败露,被七仙盟的人发现的可能,所以对七仙盟在荆城的实力还是比较了解的,特别是离他们这个窝点最近的善已观。 这名骨煞门长老,知道善已观的李至霞,也知道李至霞座下那五名弟子的大致修为境界,所以他们留在这个富华仓库中的人手,是按照稍高出善已观的实力配置的,当然,这个“稍高出”是骨煞门自己认为的。 他甚至还知道,前段时间李至霞又收了一名新弟子,不过这骨煞门的长老,却也没有把那名新弟子算进善已观的实力之中。 一名刚开始修行小半年的弟子,可能连引气都没有成功,又哪有什么实力? 一般情况下,这名骨煞门长老的判断,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就是现在,那名他无比陌生的善已观灰袍弟子,扬手一剑就杀了他们骨门最强的一名二代弟子! 那个就是李至霞新收的弟子? 好像不过是引气期,但怎么会这么强? 这些念头在这个骨煞门的长老脑中一闪而过,不过他已经没时间再多想什么了。 因为李至霞已经快速朝他飘飞而来,这位善已观观主的左掌之上,雷光缠绕。 …… 束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骨煞风景的那个初识八重楼的弟子死了,不过今天束观也就基本无法再参加战斗了。 他很强,是如今善已观杀力最强的弟子,可惜,只能维持一下子。 所以李至霞毫不犹豫地用他兑掉了骨煞门最前的那个弟子。 不过比起原先一施展青萍御剑术,全身虚脱地全身难以动弹的那种情况,要好上了许多。 这种改变来自于这几天大师兄对他的训练,另外大师兄还教了他一种控制灵力的技巧,可以避免他这种一施展道术就耗尽全身灵力的情况,只不过他才刚刚开始修习,所以刚才只能留下一缕灵力。 但至少维持正常的行动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在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之后,束观还是马上站了起来。 此时,李至霞已经飞进了倒塌的仓库之中,其他师兄弟也都冲了进去。 除了他和四师兄邱旸。 他接下来是只能看戏了,但邱旸站在外面,却不是为了看戏的。 邱旸已经放下了加特林机枪,现在师兄弟们已经和那些骨煞门弟子混战在一起,自然不能再用机枪扫射了。 而且普通子弹对修行者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所以邱旸放下机枪之后,从背上取下了那把步枪,在取出一枚细长的灵力子弹,将子弹塞进枪膛,拉下枪栓,举了起来,瞄准了仓库中的某个目标。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无比,让本来平常邋遢至极的四师兄,此刻看去有了那么一点点帅气。 特别是此时持枪瞄准的姿态,更是标准无比,整个人洋溢着一种肃杀之气。 邱师兄……以前真的是大学教授吗? 束观记起木尧曾经跟他介绍过邱旸成为修行者之前的身份,第一次对二师兄的话产生了一些怀疑。 邱旸扣下了扳机,枪口中没有火花迸射,因为这把步枪其实已经被邱旸炼制成了法器。 它看去是一把枪,但其实已经不是枪,至少击发子弹的,不再是火药,而是灵力。 只听“呯“地一声枪响。 距离枪口十米之处,爆起了一团拳头大小的火团。 束观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在那团火焰中有一股灵气迅速消散。 所以,这就是二师兄,六师兄都说过的时灵时不灵吗? 束观偷偷看了四师兄邱旸一眼。 邱旸倒是神色如常,一点都没有意外的样子,不慌不忙地又取出一颗子弹,装填,再次举枪瞄准,扣下扳机。 轰地一下,一团火光直接在邱旸的面前炸起。 边上束观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他反应够迅速,直接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被波及。 不过邱旸也没有受伤,因为子弹在他面前炸起的瞬间,他身上穿的那件钢片背心上,一块钢片几乎同时飞了起来,挡在了炸裂的子弹之前。 爆炸的灵力,遇见那块钢片的时候,就像落在冰面上的火焰,很快就消散了。 钢片极有灵性的落下,钻回了背心之中。 原来,这件防弹衣般的背心,也是一件法器,当然,它确实能防弹。 邱旸依然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似是见惯不怪,情绪也没有丝毫受到影响,继续装填子弹,举枪瞄准。 第三发,是在离枪口二十米远的地方炸裂的,当然还是没有击中他想要击中的目标。 此时仓库中的战斗进行地很激烈,但是束观的注意力,却全部被四师兄吸引了。 这一刻束观只觉自己的强迫症都犯了,他就要看看四师兄到底能不能打中一次敌人! 第四发,是直接在枪管中爆炸。 束观明显看到四师兄的手腕剧烈的抖了一下,问题是那柄看去很普通的步枪,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看来当初四师兄炼制这把步枪的时候,早已经把这种情况也考虑进去了,这把步枪的枪管材料,肯定是下过血本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束观如此想着,然后看着四师兄将第五发子弹装填进了枪膛,第五次举枪瞄准,第五次扣下步枪扳机。 “呯!” 远处,某个骨煞门的弟子蓦然发出一声惨叫,同时他的肩膀上,爆起了一团血花。 当时仓库里面的战斗局势上这样的: 师傅李至霞,正在跟那名骨煞门长老激战,看去大占上风。 二师兄木尧,正和那两名初识二重楼和初识三重楼的骨煞门弟子激战,看去大占上风。 三师姐则和那名初识五重楼的骨煞门弟子激战,刚才这名骨煞门弟子就已经伤在了她的斩薛剑下,所以看去,还是三师姐大占上风。 至于五师兄安子春和六师兄桑立人,则是分别和另外四名引气期的骨煞门弟子激战。 各自以一对二。 不过他们两人看去,就没有二师兄和三师姐那么轻松了。 而在两人中,桑立人似乎更狼狈一些。 但是邱旸此时击中的,却是安子春的其中一名对手。 刚才邱旸五次装弹,五次瞄准,五次射击,他的目标一直是同一个人,就是安子春的那名对手。 因为邱旸很清楚,安子春虽然看去比六师弟要从容一些,但就算安子春下一刻就要死了,他可能还是那副从容潇洒的样子。 而在善已观的几名弟子中,他和安子春确实是最不擅长战斗的那两个人。 所以此刻的战场上,最需要支援的人,是安子春。 第五发子弹,终于没再出问题,准确地命中了安子春对手中的其中一个。 当然,光是这么一发灵力子弹,是不足以杀死那名骨煞门的弟子的。 不过却也帮安子春争取到了一点机会。 而安子春似乎早就在等待着邱旸的这一枪。 当那名骨煞门弟子肩膀上突然爆起一团血花,身形后退了几步,原本凌厉的攻击顿时一滞的时候,安子春几乎同时一个闪身,避过了另一名骨煞门弟子的攻击,手腕一翻间,手中多了三张符纸。 不是他自己画的符纸,而是今日早些时候从齐师伯那里领的那三张符纸。 每一张符纸,都相当于初识一重楼修行者的全力一击。 只是威力越强的符纸,使用起来要花的时间就要更多一些。 刚才安子春被那两名骨煞门弟子逼迫的根本没时间使用这三张符纸,但邱旸虽迟但来的一枪,终于给他争取到了这一点时间。 安子春伸指在其中一张符纸上一点一划,引动了符纸中蕴藏的灵力,接着再手指轻弹,将这张寒冰符弹向了那名再度攻来的骨煞门弟子。 那名骨煞门弟子,身上蓦然出现了一层白霜,然后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紧接着,另一张符纸又飞了过来。 那是一张像是一柄飞剑般的符纸,带着无尽的锋锐杀气。 锐金符! 然后这名骨煞门弟子,就像是一个被铁锤砸碎的冰人一般,身体裂成了无数碎块,散落了一地,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溅出。 这个时候,那名被邱旸一枪击中肩膀的骨煞门弟子,方才终于止住了后腿的脚步。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既因为身中的一枪,也因为转眼之间就死得惨不忍睹的同伴。 安子春转身看向了他,微微一笑,将剩下的那张烈火符收了起来。 只对付一个引气期修行者的话,他还是很有把握的,那就不要浪费这张齐师伯很珍视的符纸了。 而战场上胜利的天平,再度朝善已观这边微微倾斜了一点。 …… 仓库之外,看到了这一幕的束观,对着四师兄翘了翘大拇指。 所说五发才中了一发,但是这一发,就帮五师兄彻底扭转了战局,四师兄的枪和弹,还是很有用的嘛! 接着束观心中一动,低头朝自己腰间看了一眼。 他的腰间也别着一把枪! 今日从四师兄器房中挑的那把左轮手枪! 或许……自己也不是只能当一个看客的…… 第六十五章 我们的陷阱 束观从腰间拔出了那把左轮手枪。 ……唔,四十兄是五发能击中一发,那自己就算运气差点,那十发总能击中一发。 ……要是运气再差点,那二十发怎么也能蒙中一枪…… 因为这一世穿越的时候,直接穿在了一个长满脓疮的婴孩身上,受尽折磨,然后又在一个小山村中被困了十八年,所以对于自己的运气,束观潜意识里就没什么自信。 不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试手气好了。 反正怎么看今天得战斗自己这边好像都赢定了,就算一颗没中也没有关系。 抱着这样无所谓的心理状态,束观拿出了四师兄给他的那盒灵力子弹,开始一颗接一颗往弹巢中装弹。 这把左轮手枪虽然实际上是一件法器,特别是枪管又粗又长,或许当时四师兄设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灵力子弹在加枪管中爆炸的问题。 不过转轮弹巢和大部分的普通左轮手枪没什么区别,同样只能装六颗子弹。 “一,二,三,四,五,六。” “……一……二……三……跳……” 束观一边装弹一边数着。 前面数的是自己手枪装的子弹。 至于后面数的,是这个时候邱旸又开始举着步枪开始朝另外一个目标射击了。 只不过前面的三发,照例虚发。 束观往旁边跳了一步,避开了差点又被四师兄波及的第四枪,然后右手潇洒地一摆,将弹巢摆回转轮座,接着抬手就是朝仓库内连开六枪。 至于会不会连续六颗子弹都在自己脸前爆炸的事情,束观早已经想过了。 以自己现在被大师兄特训过的身体坚韧程度,怕啥? …… 桑立人被两名骨煞门弟子逼得有些狼狈。 主要是和他对战的两名骨煞门弟子,其中一个的修为和他差不多,也是周天功圆满,即将进入初识境。 另外一个虽然稍弱一些,但是也没有弱多少。 而且骨煞门的弟子,道术也绝对不弱。 那名周天功圆满的弟子,拿着一柄好像是人的腿骨炼制的骨剑,剑身之上有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挥舞之间隐有嚎哭厉啸之声,听得桑立人神智有些难安。 另外一名骨煞门的弟子,则是双手手指之上有根根尖锐的白骨生出,白骨之上有点点绿色磷光闪烁,一看就知道必然剧毒无比。 两名骨煞门弟子一上来就是顶着桑立人的两道水箭术,宁愿身负轻伤也要靠近来贴身肉搏。 说实话,在束观没有进入善已观前,在善已观的五名弟子中,桑立人的修为境界虽然是最低的,但他的战斗实力却仅次于二师兄木尧和三师姐芮剑翘。 只不过桑立人却不怎么擅长这种贴身肉搏的战斗方式,他更喜欢站在远远的地方,一个接一个地施展道术将敌人轰杀。 他可以同时修习三条道途的道术,会的道术甚至比二师兄木尧还多一些。 桑立人一开始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抬手就是两道水箭术,对于一般的引气期修行者来说,就算是周天功圆满的引气期修行者,这两道水箭术如果不避开,肯定会受不小的伤害。 而你只要一躲避,那么立人的下一个道术马上就会又过来了。 一个接着一个,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绝对能把你慢慢轰杀至死。 只可惜桑立人没想到的是,这骨煞门的修行者,似乎炼有某种秘法,身体坚韧程度比普通同境界的修行者坚韧不少,当桑立人抬手挥出两道水箭术的时候,两名骨煞门弟子的脸上,竟然浮现了一块块尸斑状的花纹。 这些花纹从他们的脸上飞出,拦下了桑立人的两道水箭术,接着两名骨煞门弟子身躯晃了晃,各自发出一声闷哼,却是再没受更大的伤势,继续快速逼近了桑立人。 果然是诡异莫名的道术。 而被两名骨煞门弟子缠上之后,在仓库内这种狭小的空间中,要想再摆脱对方拉开距离,就很困难了。 所以桑立人一时间被逼得有些手忙脚乱,跟不远处的安子春一样,根本没机会使用那三张藏宝阁的高阶符纸。 他倒是有时间拔枪,但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四师兄的手枪,那就是找死。 不过桑立人虽然狼狈,但是危险倒是没有太大的危险。 身体周围荡漾着一层水幕,两名骨煞门门弟子的攻击,大部分都被那层水幕给挡住了,除非是上次那个尸傀那样的实力相差太大的敌人,就算是一般的初识境,要破掉桑立人的这层护身水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就在此时,桑立人听到了几声枪响。 看来是四师兄出手了。 不过四师兄应该是先帮五师兄。 桑立人迅速朝安子春那边望了一眼。 果然,围攻安子春的一名骨煞门弟子,肩头迸出一朵血花,身形踉跄后退。 ……很快就轮到自己了…… 桑立人收回了目光,专心继续跟自己的两个对手周旋,并且做好了随时在四师兄配合下反击的准备。 桑立人没有等待太久。 再停顿了几十秒之后,枪声再次响了起来。 先是“呯”,“呯”,“呯”,“呯”四声枪响。 是桑立人熟悉的四师兄的开枪节奏。 只可惜好像一颗都没有打中。 左右两侧的两名骨沙漠门弟子,依然连续不断地对他攻击着。 接着又是连续六声枪响。 只是这六声枪响之间几乎没有间隔。 ……怎么这么快…… 桑立人不禁有些疑惑。 四师兄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吗? 桑立人刚刚升起这个念头时,他左边的那个骨门弟子,也是是实力更强一些,周天功圆满的那一个,身躯勐然一顿。 下一刻,这名骨煞门弟子的两条手臂,左右胸口,小腹,以及额头眉心处,同时保起了一朵血花。 然后这名骨煞门弟子就倒了下去,身躯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之后,气息全无。 六枪全中? 桑立人一时间都忘了反击,茫然的转头朝仓库外望去。 然后他就看见四师兄举着步枪,同样一脸茫然的侧头看着七师弟,似乎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 其实束观自己也很茫然。 他只是随意地举枪,随意地开枪,然后远处一个骨煞门弟子就爆着满身血花倒了下去。 没错,那个骨煞门弟子确实是他选择的目标。 但这一刻束观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打死的。 所以他也茫然看向了四师兄邱旸。 两个同样茫然的人对视了一眼。 而邱旸的眼中慢慢射出了一种兴奋而狂热的光芒。 “你是怎么办到的?” 邱旸怪叫了一声问道。 看来那个骨煞门弟子真的是自己杀死的,束观回过了神来,至于自己怎么能连开六枪全部命中,束观自然也不知道原因,他就是随手开的。 “有没有可能这六颗子弹刚好全都没问题?” 束观犹疑地小声问了一句。 邱旸也无法确定,虽然子弹是他炼制的,但如果他自己能知道那颗好哪颗坏,就不用到战斗的时候再碰运气了。 “要不要再试试!” 邱旸急切地说了一句。 “行!” 束观打开左轮手枪的弹巢,开始重新装弹。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突然开始转运了。 一颗,两颗,三颗…… 这个时候,仓库中的战斗,局势已经无比明朗。 安子春和桑立人在少了一个对手之后,已经可以轻松碾压剩下的那个敌人。 而在芮剑翘那边,剑气纵横之间,那名初识五重楼的骨煞门弟子,浑身伤痕累累,眼看就要倒下了。 而木尧虽然是以一敌二,绿叶飞舞,鲜血横飞溅,那两名分别是初识二重楼和三重喽的骨煞门弟子,神情仓惶地似乎想要逃跑,但却又逃不木尧的木叶之阵。 至于李至霞和那个骨门长老之间的战斗,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李至霞一手托着青色玉盒,只以当手施展道术,浑身雷电缠绕,身形迅捷如电,一道接一道的雷光击在那个骨煞门长老身上,骨煞门长老连连后退,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骨煞门长老的眼中,尽是满满的震惊和恐惧之色,似乎没有料到李至霞的实力强悍到了这种程度。 原本他一直觉得,以他们骨煞门在荆城的实力,就算被善已观发现他们的行踪,也无法奈何得了他们。 但是今天却知道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的自以为是罢了,就算没有那个实力强得莫名其妙的新弟子,他们这些人遇见善已观,硬拼的话只有全军覆没一个下场。 因为即使手下的弟子能和善已观的弟子斗个旗鼓相当,但是他自己却绝非李至霞的对手。 这名骨煞门长老感觉地到,李至霞还根本没有尽全力。 只不过这位善已观的观主,为什么不尽全力杀了自己? 仓皇后退之间,骨煞门长老也不免有些疑惑,难道还想生擒自己吗? 此时两人一进一退之间,向一堆叠得极高的货物间掠去,货物之上盖着厚厚的油布。 骨煞门的长老从那堆货物旁掠了过去。 李至霞目光一闪,他的身躯之上雷光更盛了一些,而且除了原先的紫色雷光之外,还隐隐多了一种金色的雷光。 然后李至霞陡然加速,身形更快了一些,似乎这一刻他不准备留手了。 只是就在他掠过那堆货物时,盖在货物上的油布蓦然飞了起来,像一张大网般网住了李至霞的全身。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然后货堆之中,有一道黑影冲天而起,黑色身双手一挥,数枚刺耳的光团自手间飞出,飞向油布,油布所罩之处,瞬间像是被一个火把插进雪地一般,什么都没有了。 厚重的油布化为满天丝絮,飘飘扬扬。 黑影从空中落下,抬手拈起一缕丝絮,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是一个浑身罩在黑衣的人,脸上带着一个漆着红漆的恶鬼面具,看去是那般地狰狞。 骨煞门长老停下了后退的脚步,错愕地看着这一幕。 几乎是在同时,在仓库的许多个角落中,有数十名身穿黑衣的身影出现了,然后奔向了早自选择好的目标。 “他没有死!” 那个那着丝絮闻了一口的黑衣人,抬首厉喝了一句。 因为在被他击碎的油布的丝絮中,他没有闻到一丝血的味道。 “我自然没有死。” 然后李至霞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仓库上方,一缕金色的电光闪过,李至霞的身影缓缓浮现。 “果然是一个陷阱!” 紫袍中年道人站在金色的雷光中,看着那个刚才伏击他的黑袍人,澹然说道: “当我的弟子活着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我徒弟蛮老实的,可欺之以方,但我不是。” “所以,你们骨煞门,这次来了多少人……” 李至霞说着说着,声音突然渐渐低了下去,一对浓眉却慢慢皱了起来,他看着那些黑衣人,手中拿着长刀,朝着他的弟子攻击,也朝着骨煞门的弟子攻击。 那名本在芮剑翘剑下还可以支撑一小会儿的骨煞门弟子,刚一退后,却被一柄长刀砍下了脑袋。 那名本在芮剑翘剑下还可以支撑一小会儿的骨煞门弟子,刚一退后,却被一柄长刀砍下了脑袋。 那名本在芮剑翘剑下还可以支撑一小会儿的骨煞门弟子,刚一退后,却被一柄长刀砍下了脑袋。 李至霞也看到了那个骨煞门长老,脸上那种意外而不知所措的神情,然后李至霞将左手放在了右掌间间那个青色玉盒上,涩声问了那骨煞门长老一句道: “这不是你的陷阱?” 骨煞门长老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因为这真的不是他安排的针对的善已观众人的陷阱,此刻发生的一切,他也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骨煞门长老摇了摇头,就一直摇着摇着,然后整个头都从脖子上摇了下来。 鲜血冲天而起。 又一个黑衣人的身影从骨煞门长老断去头颅的身后缓缓浮现。 这个黑衣人的脸上,带着一个狰狞的异兽面具,从面具下传出了一道怪异而僵硬的声音。 “这不是他们的陷阱,而是我们的陷阱!” 第六十六章 黑旗招展 异变发生地突如其来,也莫名其妙。 今天来这个仓库之前,李至霞不是没有想过,这是一个陷阱的可能。 而事实上,这里也确实有一个陷阱。 只不过,布下陷阱的人,却完全出乎了李至霞的预料。 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些黑衣人,李至霞无法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这些黑衣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血红色恶鬼面具,刚才隐身在仓库之中,不知是用什么办法藏身,就算是他也毫无所觉。 两个胎动境,其他有五六个初识境,其他十几人则是引气境。 李至霞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些黑衣人。 这些人的实力,比骨煞门更强,而且刚才从身后杀死骨煞门长老的那个黑衣人,实力更是达到了胎动境的成婴,和自己不相上下,另个躲在油布下偷袭自己的人,虽然还未成婴,但实力和自己也相差不大。 “你们是什么人?” 李至霞沉声问了一句。 虽然敌人的实力比他们要强不少,但李至霞还是保持着镇定,他的左手,放在了右掌托着的那个青色玉盒之上。 只是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两名胎动境的强者,身形一闪一现,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其他的那些黑衣人,同样沉默而迅勐地朝其他善已观弟子,还有尚存的骨煞门弟子发动了攻击,似是要把这个仓库中所有人都杀光。 其实从这些黑衣人现身,到现在也不过只过去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没有时间再去探究这些人的身份,李至霞深深吸了口气,打开了今天从离观开始,他一直拖在手掌上的那个青色玉盒。 左侧,那个和和李至霞同样是胎动境成婴期的黑衣人,双手之中突然多了一对银色的刺轮般的武器,朝着李至霞的咽喉处切来。 至于另外一名胎动境黑衣人,则是出现在了李至霞的身后,从那面狰狞的血红恶鬼面具之下,传出了一句晦涩难明的咒语。 下一刻,这名黑衣人的头顶上方,蓦然有一只长满了鳞甲的巨爪,从虚空中探了出来,抓向了李至霞的后背。 可惜,虽然这两名黑衣人自现身后没有浪费任何时间,但是他们的攻击还是稍慢了那么一步。 因为这个时候,李至霞已经打开了那个青色玉盒。 然后从盒子中有一枚小旗子飞了出来。 那是一面黑色的小旗子,一尺来长,半尺来宽,旗杆长约两尺,看去像是用什么玉石制成,旗面看去带着斑斓古旧之色,非丝非布,却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炼成。 旗面的四周,修着金色的纹边,其中的一面旗面上,画着一个长着四只角的牛头状之物。 这面旗子从青色玉盒中飞出的时候,竟然给人一种迫不及待的急切感。 是的,这只是一面旗子,但是似乎竟能让人感觉到它的情绪一般。 而且这是一种非常清晰的感觉。 李至霞手捏道诀,对这那面黑色小旗一点。 “蛮牛旗,收!” 然后就见空中的那面黑上小旗,迎风一展,旗面上画的那个四角牛头,蓦然张开了大嘴,将堪堪已经抓到李至霞后背的那只鳞甲巨爪,连同那个黑衣人,直接吞进了口中。 很诡异的一幕景象。 然后黑旗旗身自动一卷,隐隐间似乎有一声惨叫,从那旗子中传出了,接着惨叫戈然而止。 然后黑旗旗身再次展开,旗身上的四角牛头已经闭上了大嘴,而刚才的那个黑衣人,还有他用道术召唤出来的那只鳞甲巨爪,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缕青烟,随着旗身展开,鸟鸟升起。 这么一位胎动境的强者,就这么灰飞烟灭。 这就是善已观三大镇观之宝中,排名首位的蛮牛旗。 据说这面旗子的旗身,乃是用上三个元会时代的洪荒异兽蛮牛的牛皮所炼制的。 蛮牛旗静静地在李至霞的头顶飘扬。 另外一名手握银色刺轮的黑衣人,勐然僵立在了那里。 虽然他的脸藏在血红色的恶鬼面具之下,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是这黑衣人黑衣下的身躯,却在微微颤抖着,看得出来此刻他非常恐惧。 李至霞澹澹笑了一下,这就是他虽然身陷一个出乎意料的陷阱,但刚才依然无比镇定的原因。 就是因为今天他带了蛮牛旗。 除非有元婴境的修行者出现,否则他不会惧怕任何人。 然后李至霞再次捏了一个道诀,正准备让蛮牛旗将剩下的这个胎动境黑衣人,也卷入旗中。 就在此时,却见那面黑色小旗旗身突然快速招展了几下,然后每一个此时如果看着这面黑色小旗的人,都能感觉到这面黑色小旗,此时似乎心情极为喜悦,也极为雀跃。 接着在招展了几下之后,这面黑色小旗就自己飞走了,转瞬之间就再也看不见它的身影了。 刚捏了一半道诀的李至霞,双手僵在了那里。 善已观目前所存的三件镇观之宝,皆是有灵性的法宝,而其中蛮牛旗的灵性是最高的。 灵性高,意味着人和法宝之间更容易沟通 当然,灵性高,也意味着法宝有了属于自己的性格。 而蛮牛旗的灵性,按照善已观以前留下来的说法,相当于是一名两三岁孩童的水准。 只要养过小孩的人都知道,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如果不听话起来,那真的是人憎狗厌得。 而问题是,这面蛮牛旗,不是李至霞炼制的法宝,也不是善已观任何一位前辈高人炼制的法宝。 如今这个时代,早已无法炼制这种具有灵性的法宝了。 善已观曾经的四大镇观之宝,都是当年吕祖留在善已观中,不过这些法宝,大部分也都不是吕端阳自己炼制的,比如这面蛮牛旗。 而拥有了灵性的法宝,要想让它们乖乖听话,要么是当初炼制法宝的人,要么你的实力强到足够压制它。 很可惜,李至霞两样都不是。 所以出来的时候,齐师伯才会说“它是最不听话的,肯帮忙倒还好,如果闹脾气,那还不如不带,免得给你们添乱”这句话。 此刻蛮牛旗虽然没有添乱,甚至还帮李至霞杀了一个对手,但问题刚干了一会它就自己走了,而现在剩下来的敌人,实力依然比善已观众人强不少。 李至霞原本那张肃穆的脸,此时变得更肃穆了一些。 而刚才还无比恐惧的那个黑衣人,此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他手中的一对银色刺轮,开始在他手中再次旋转了起来。 …… 当黑衣人纷纷从仓库中现身的时候,束观刚好装填好左轮手枪的六发子弹。 然后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仓库中的师兄师姐们,立马陷入了苦战之中,形势比刚才不知要险恶多少。 当然,那些黑衣人也没有遗忘了站在仓库外的他和邱旸两人。 其中有四名黑衣人,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束观不知道这四名黑衣人的修为境界如何,以他现在的眼力,自然看不透这些东西。 不过不管那四名黑衣人实力怎么样,总归是朝他们杀过来了。 他们也没有自己选择对手的权力。 束观和邱旸对视了一眼,接着立刻举起了各自手中的枪,开始射击。 方才他正准备试验一下,刚才的那六枪,只是凑巧,又或者是灵力子弹到了他手中,故障率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零。 而现在答桉很快就出来了。 “呯”,“呯”,“呯”,“呯”,“呯”,“呯”,束观依然是直接将左轮手枪中六发子弹,全部一口气都射了出去。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黑衣人倒了下去,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着。 没有时间去惊喜,也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到了自己的手上,每一颗灵力子弹都变得没有问题。 “去那边!” 束观对着四师兄邱旸大吼一声,朝侧方不远处跑了过去。 刚才师傅李至霞召来天雷,将整座富华仓库噼塌,仓库外面有许多倒塌的墙壁和石块,一片狼藉。 此时束观就是跑向那边的废墟中。 他的灵力还没有恢复,除了行动如常之外,施展不出任何道术,幸好现在手中还有把枪,而且灵力子弹到了自己手中好像不会再出问题,那么只能借助那片废墟的掩护,和这些黑衣人暂时周旋了。 一边往废墟跑,束观一边还低头往手枪中填装着子弹。 冲进废墟,束观躲到了一块一人多高的断墙后面,紧紧贴着墙面站立。 很快,两个人的脚步声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刚才朝他们冲过来的有四个人,一个被他杀了,那么现在可能另外一个人可能去对付四师兄了,至于自己这边来了两个人,或许是因为自己杀了他们一个人的原因。 束观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更平缓一些,此刻的他很冷静,跟以前在山林中被发狂的野猪追着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两个人的脚步声分开了一些,似乎正在废墟中搜索着他,其中一个人的脚步声,来到了他藏身这面断墙的另一侧。 束观缓缓举起了左轮手枪。 脚步声从墙壁边绕了过来,一道人影出现了。 束观立马朝着那黑衣人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呯”。 一声枪响。 只是让人极为意外的是,那个黑衣人几乎是在束观扣下扳机的同时,勐然侧了侧头,居然避开了近在迟尺的这一枪。 灵力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将后方另一面断墙轰成了粉碎。 束观的脸色微微一变。 居然能躲开灵力子弹,这个人很强啊。 不过他也没有慌张,立马一边往后退去,一边继续扣下左轮手枪的扳机,将剩下的五颗灵力子弹全部射了出去。 这么近的距离,你能躲开一颗,我就不信你五颗都能躲开。 束观如此想着。 只是下一刻,他地脸色就白了白。 因为那个黑衣人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细剑,急速的挥舞了几下,空中闪过几道剑光,空中爆起五团火光。 他的五发灵力子弹,居然全部被这个黑衣人噼碎了。 这个黑衣人岂止是很强,而是非常非常非常强。 恐怕是和二师兄,三师姐一样强。 *,束观爆了句粗口,准备转身就逃。 黑衣人血红的面具下,似乎发出了一声狞笑,然后他的身影瞬闪了一下,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了束观的身侧,手中细剑一挥,从束观的脖子上划过。 然后黑衣人保持着一个斜身噼砍的姿势,等着束观人头落地。 不得不说这个姿势真的很帅。 如果束观人头真的落地,鲜血自脖颈间冲起,配上他现在的这个姿势,那确实是一副极有暴力美学的景象。 可惜束观的脑袋没有落下,脖子上只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细痕。 束观忍着剑刃从肌肤上摩擦而过的疼痛,掏出了齐师伯给他的那几张符纸,也来不及细看,抽出其中一张,手指在符纸上一划,用仅有的那缕灵力引动了符纸中的灵力,接着直接拍在了那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的身上,顿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寒冰,于是黑衣人不得不继续保持着那个很帅气的噼砍姿势。 因为脸上带着面具,无法知晓这黑衣人此时的心情。 束观也没兴趣知道,他看了下手中的符纸,然后准备抽出那张烈火符,再贴到黑衣人的身上去。 让你尝尝冰火两重天的味道,我就不信比身体能和我这么强,尝过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后还能不倒。 只可惜束观刚来得及抽出烈火符,身后就响起劲风掠过的声音。 却是另外一名黑衣人,及时跃步而来。 这名黑衣人的手中拿着的是一柄巨大的铁锤般的武器,一锤锤在了束观的后背上。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束观的身躯往前方飞扑了出去,直接撞在了一块巨大的碎石上,将那块碎石撞得四分五裂。 得亏大师兄这几天的特训,让束观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和忍受痛楚的能力都大大增强了,此时后翻滚,再次站了起来。 而此时刚才那个持剑黑衣人的身上,寒冰已经片片碎裂,恢复了正常行动的能力,和另外一名持锤的黑衣人一左一右朝束观逼近而来。 束观苦笑了一下。 自己现在还有三张符,这是他目前唯一还能动用的手段,部过看来不管是烈火符还是锐金符,都不可能真正对这两名黑衣人造成伤害。 那就只能用齐师伯最后给自己的那张瞬移符了。 没想到还真要动用这张逃命的符纸,就是不知道瞬移符能把自己瞬移出多远。 如此想着,束观已经将手指按在了瞬移符之上。 然而就在这个时刻,她的脑中响起了小艺有些焦急的声音。 “旗伯伯,你就别贪玩了,快来帮帮我哥哥。” ……小艺在和谁说话呢? 束观刚疑惑地闪过着个念头,却见远方天际之处,有一面黑色小旗呼啸而来,瞬息间飞到了他的面前,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好像是师傅刚才用过的那面旗子? “哥哥,快挥一下旗子,旗伯伯答应帮你了。” 小艺声音再次在束观脑中响起。 束观本能地朝已经逼近身前的两名黑衣人挥了挥手中黑旗。 黑旗一展一卷,直接就将两名黑衣人卷进了旗中。 第六十七章 神秘的黑衣人 邱旸举着手中的步枪,和身前的黑衣人搏斗着。 这名黑衣人用的也是剑,幸好邱旸的这把步枪,是用特殊材料炼制的,不然早被那黑衣人手中的利剑给斩断了。 也幸好这黑衣人只是一名引气期的修行者,所以邱旸还能举着步枪和对方周旋一会。 邱旸和安子春一样,都不是擅长战斗的人,而如果失去了远距离开枪的优势,那么他甚至连安子春都比不上。 当然不是说他们在善已观弟子这个团队中没有用处,只是他们的价值不在正面战斗中。 就像邱旸,他所走的道途是炼器之道,即使已经是初识境,也没修炼过什么攻击性的道术,所以在面对一个道境比自己低了一级的对手时,依然被逼得险象环生。 靠着身型魁梧,邱旸手中拿着步枪一通乱挥,却没有逼开敌人,反倒被敌人欺近身来,手中细剑毒蛇般刺向他的咽喉。 就在此时,一面黑旗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旗面舒卷之间,身前的那个黑衣人就消失了。 然后邱旸就看见七师弟从他身边走过,抬了抬手,黑旗落在了七师弟的手中,七师弟朝他笑了一下,拿着黑旗继续朝前方走去,走进了仓库中。 邱旸怔怔地站在原地。 作为进入善已观已经快二十年的弟子,他当然认得那面黑旗是什么东西,只是这善已观三大镇观法宝之首的蛮牛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 桑立人同时被三名黑衣人击中,一直围绕着他的那道水幕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爆为了满天飞溅的水珠,只是桑立人的身影,也在水幕爆开的时候瞬间消失。 一名黑衣人冷笑了一声,血红恶鬼面具上,眼孔中突然冒出两道红光,在满天水珠间扫了一眼,接着手中的匕首,朝着某一颗水珠凌空一挥。 桑立人的身影再度出现,从水珠中跌了出来,右手手掌捂着左边肩膀,指缝间有鲜血渗出。 桑立人踉跄后退,退向了安子春那边,同时左臂还抬了一下,指尖飞出一个火球,逼开了正要一刀砍中安子春的某个黑衣人。 然后桑立人来到了安子春的身边,正要拉着安子春撤出仓库时,却看见七师弟从仓库外走了进来。 脚步是那样的坚定,神情是那般的自信。 “你还进来干嘛?快跑!” 桑立人不客气地朝束观吼了一句。 这小子你懂不懂同门之谊不是这么讲的,傻帽! 桑立人心中还咒骂了一句,虽然他自己也是明明受了伤,第一件做的事情却是先帮已经坚持不住的安子春解了围。 而在桑立人朝束观吼叫的同时,一道剑光飞了过来,将那名手持匕首诡异出现在桑人身后的黑衣人的身躯斩为两截。 剑光是斩薛剑。 自然是芮剑翘及时御剑救了桑立人一命。 只是芮剑翘施这一剑的时候,她自己正被足足五名黑衣人围攻。 所以芮剑翘飞剑救人的代价,就是被围攻她的黑衣人中最强大的那一个,直接一掌拍在了后背。 芮剑翘咳了一声,咳出了一口血。 那个黑衣人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掌,狠狠朝芮剑翘的头顶拍下。 这个黑衣人的身材很高很魁梧,而芮剑翘的身材很娇小很柔弱。 看去芮剑翘整个人都会被这一掌拍碎一般。 然后一个黑袍圆脸青年道士,出现在了芮剑翘的身后,用自己的额头,帮芮剑翘承受下了这一掌。 于是,圆脸青年道士那本来已经血污满面的脸上,口鼻之间再度流出了更多的鲜血。 今天早上他已经受过重伤,刚才又再次受了很重的伤,但是当师妹芮剑翘出现危险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时间站在了芮剑翘的身后。 至于他的木叶阵,则是朝桑立人和安子春那边飞了过去。 刚才的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大致就是桑立人身处险境,但是他却选择先救更危险的安子春,然后芮剑翘不顾自己的危险又救了桑立人,木尧则是帮芮剑翘挡下了她的危险。 每个人做选择的时候,都是那么地毫不犹豫,理所当然。 当束观走进仓库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于是他的眼眶变得有些发红。 半年之前,他第一次走进善已观的时候,看着观内之人的相处交谈,他觉得很喜欢这些人。 现在也依然喜欢,更喜欢了。 然后束观摇了摇手中的黑旗。 黑旗席卷,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被卷进了黑旗之中。 …… 战斗诡异地结束了。 这场伏击开始地毫无征兆,结束地也是出人意料。 木尧,芮剑翘,安子春,桑立人或站或坐,茫然而失神地看着他们的小师弟。 这一刻这些善已观的弟子,震惊和不明所以的情绪,要更多于被救的喜悦。 接着李至霞自空中落下,落在了束观的身边。 他的对手,那个修为实力和他相差无几的黑衣人,在束观刚拿着黑旗挥舞的时候,就化为了一团白烟,消失不见。 李至霞无法阻止对方的逃脱,他甚至都无法辨认那个黑衣人离开时使用的道术。 落在束观的身边,李至霞先是看了看束观手中的黑旗,然后又深深地方看了一眼束观。 这一刻,他对于束观乃是吕祖暗中亲择的传人这件事情,再也没有任何怀疑。 否则蛮牛旗又怎么可能这么乖巧听话。 就是不知道吕祖什么时候会现身,将老七带走亲自教导。 看到师傅看着自己那怪异的目光,束观头头有些忐忑地将手中的黑色小旗递了过去。 李至霞打开了青色玉盒,蛮牛旗径自自行飞进了青色玉盒中。 只是这一幕,让李至霞不免再次深深凝视了束观一下。 以前每次把蛮牛旗请出来,要请它再回盒子里去可是一件很让人头痛的事情。 就像要把一个还没玩够的小孩哄回家一样麻烦。 李至霞神情有些怪异地盖上了青色玉盒的盖子。 而这个时候,其他弟子也都围了过来,看他们脸上的神情,应该也都和李至霞一样,坚定了以前关于小师弟的那个猜测。 而在此时,仓库中又发生了一件颇为让人觉得诡异的事情。 刚才伏击他们的那些黑衣人,除了被蛮牛旗卷进去的那些之外,还有几个是被木尧等人击杀的,那些尸体就倒在地上,此时这些尸体之上,突然冒出了缕缕青烟,然后黑衣下的身体迅速干瘪了下去,眨眼间就化为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尸水。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这些人似乎为了不暴露身份,竟是早有准备,连一具完好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看着这一幕,李至霞的脸上神情越发凝重。 “师傅,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和骨煞教是什么关系?” 木尧轻声问了一句。 “为师也不知道……” 李至霞摇了摇头,他的语气很严肃。 “……这些人使用的道法非常古怪,和道佛儒三脉的道术截然不同,和南疆的巫术也并不像,为师看不出他们道术的源流究竟为何!” “不过这些人应该骨煞门没有什么关系,当他们现身的时候,为师可以确定,那个骨煞门长老也是完全不知情的。” “只是这些人……他们的目标到底是骨煞门还是我们?如果是我们的话,他们又为什么会知道,我们今天要来这仓库?” 李至霞像是自语般皱眉说着。 刚才的伏击来的太突然,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情,而此时回想整件事情,越想会越觉得这件事情的神秘和可怕。 而最可怕的地方是,在荆城之中,隐藏着这么多强大的修行者,而事前他们善已观居然毫不知情,这才是这件事情最让李至霞此刻心惊的原因。 他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战斗,眉头越锁越紧。 “……不对,那些人使用的武器,不像是他们平常使用的武器,为师能够感觉到那种一个人用着自己不熟悉的武器时的生疏感……他们是为了隐藏身份?所以使用一些不趁手的武器?那么说明他们原先使用的武器,是很容易让他们的身份被人认出……” “……还有那些人战斗之时互相的配合,非常的娴熟,这些人往日应该是在一起修行的……不,更应该是专门受过这种配合战斗的训练,这可不像是一般的修行宗门的风格啊……” 李至霞回想着刚才那些战斗中的细节,眼中露出了深思之色。 不过最终能够分析出来的信息,也就是只有这些人。 至于那些伏击他们的黑衣人的身份还有目的,则是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然后李至霞抬起了头,肃然对众弟子说道: “为师等会就会去找归元寺的三木大师,还有岳澜书院的苏颉山长,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不知道这些黑衣人还有没有同伙藏在荆城,而如果他们这一次的目标是我们的话,那么归元寺和岳澜书院同属七仙盟的一份子,可能也会遭到他们的伏击。” “好了,我们现在先去这仓库的地下看一看!” 这次他们来这个仓库的原因,本来就是为了解决骨煞门暗藏,贩卖人口的事情,虽然最后突然冒出来一批神秘的黑衣人,但原先的事情,还是要先解决的。 第六十八章 Gods left hand 虽然仓库内已经因为刚才的战斗,已经受过李至霞召赖的天雷轰击,而变得一片狼藉,但是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通往仓库地下的入口。 “这里有一个遮掩法阵,布阵的手段非常高明,就算是我如果事先不知道的话,也很难察觉。” 从入口下去的时候,安子春仔细看了一下入口石壁上画着的那些符文,如此说了一句。 这自然也是当初木尧和桑立人几次进来都没有察觉异常的原因。 入口之下是一条台阶,顺着台阶走下去,进入仓库地底下十来米深处,是一个比上面仓库还要巨大的空间。 这个空间其实可以分为两层,上面一层是一块空旷的平地,上面放着上百个铁笼子,每个铁笼子约摸可以装进一个成年男子大小,只是要在里面活动,却是不大可能。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如今这些铁笼子中,大约还关着六七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破烂的衣裳,手脚间带着镣铐,铁笼子前放着一个狗盆,里面是一些发馊的食物和浑浊的水。 当李至霞等人下来的时候,那些被关在铁笼子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扶着铁笼的铁杆,没有人出声,只是眼神麻木而恐惧地看着李至霞他们。 看着这宛如地狱般的景象,善已观众人一时间也都尽皆无言,而芮剑翘则是娇躯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似乎想起了她自己过往某些不堪的回忆。 “到时候让陈道士过来,帮这些人送回他们的家乡。” 李至霞轻叹了口气道。 接着他们进入了更下面的一层。 在这一层中,有着许多房间,其中有一些房间,应该是住人的,里面放着床铺被褥,那些门弟子平常应该就住在这里,不过这样的房间有数十个,想来原先住在这地下基地中的,应该不止有骨煞门弟子。 因为不少房间内的摆设,不像是修行者的居所,而现在这些房间中,已经是空无一人了,应该是临时撤走的,走得似乎很匆忙,各种杂物被扔弃了一地,有的房间中,甚至被窝还尚留着余温。 看来骨煞门的人,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这个窝点已经被善已观发现,直到梦香被点燃的时候,或许他们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虽然骨门的弟子留了下来,似觉能够对付善已观的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撤走了那些普通人员。 只是如果连骨煞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边的突袭,那么那些黑衣人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那些黑衣人本来的目标就是骨煞门? 可如果是骨煞门的话,他们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因为他们的实力足以轻松碾压骨煞门,根本不用放走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完全可以将骨煞门一网打尽! 看着仓库地底留下的蛛丝马迹,再反证那些黑衣人的行动,李至霞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一些。 而在地下的二层,除了这些供人居住的房间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房间,里面放着许多古古怪怪的东西。 有很现代的仪器设备,也有一些他们修行者用连丹用的鼎炉,水银,红铅,这些东西被放在同一个房间中,显得是那般古怪。 不过善已观的弟子,对于这种景象倒是颇有点习以为常,当时就齐齐朝邱旸望了一眼。 因为邱旸的那个器房,就是这种混搭风格。 而邱旸则早已经是目射奇光,口中不停喃喃自语着: “……他们也在搞……他们也在搞……” 接着就一头冲了进去。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因为只有邱旸能看懂这些东西,然后他们才会明白,那些骨煞门的人,躲在这里到底是在做什么事情。 不过束观倒是能认出一些东西,比如在一个房间中,他看到了一些抽血的针筒,做化验的试管,量血压的血压仪,虽然那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比较原始简陋,但应该是那些东西没错 这里好像是一个体检室。 而在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邱旸在看过所有的房间之后,终于出来了。 本来以邱旸的性格,能够在这些房间中呆上几天几夜也不出来,不过他倒算是知道此时师傅师兄师弟们都在等着他,所以在大致清楚了那些房间里面设施的功效之后,就匆匆地来到了李至霞的身前。 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张照片。 “这些房间其实都是实验室,二师兄从那个骨煞门口中逼问出的事情没有错,这些实验室的用处,就是甄别出上面被关着的那些人,体内到底有没有半妖血脉。” “他们使用的甄别手段,采用了一种结合现代医学,基因学,和我们修行者中的丹鼎道,炼血术的手段,具体说起来很复杂,就是……” 邱总对众人说道。 “不用说太具体的东西。” 李至霞摆了摆手道。 “师傅,这些实验室,不像是骨煞门的人能搞出来的……” 邱旸想了想,接着将手中那张照片递了过来。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那张照片,是一个白人中年男子,和一个白人中年女子,还有两个白人小孩的合影,他们站在一片碧绿的草坪上,身后不远处是一栋很漂亮的洋房。 “白夷人?” 李至霞微微一怔,疑声说道。 “这张照片,是我在某个实验室的抽屉中发现的,照片夹在一本日记中,那本日记是用因吉丽文写的,所以我就没有拿过来……” 然后邱旸继续说道: “我大致翻看了一下那本日记,这个白人男子名叫斯坦利,是梅力坚联众国的一名人医学教授,原先在一所大学任教,后来被一家梅力坚公司高薪招聘来我们大华国工作。” “一开始得时候他并不知道到大华国来干什么,无非那家公司给的报酬实在让他无法拒绝,直到来到荆城之后,就一直被软禁在这个地下基地中,事实上他依然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每天就是分析各种人体的生理数据,而在日记中他表达了自己对当初的决定异常后悔。” “另外按照他在日记中的记载,这个基地中原先还有不少白人,来自西大陆的各个强国,都是医学,基因学方面的专家,而负责管理他们的,是一个名叫维德伯格的白人,也是把他们招聘到这里来的那家公司的代表。” “而那本日记的最后一页,日期就是在昨天晚上,日记中最后记载的,是那个维德伯格命令他们这些白人专家,立刻带上所有研究资料离开这里,只是或许是走得太匆忙了,所以斯坦利将这本日记遗落了下来。” 随着邱旸的讲述,李至霞等人的神情越来越古怪。 本来以为只是骨煞门在暗中贩卖人口,没想到居然还牵扯到了白人。 如果邱旸发现的那本日记不是假的话,那么这件事情绝不像是骨煞门能做出来的,这件事情背后主使者的势力,横跨东西两个大陆,庞大至难以想象,绝不是骨煞门这样终年躲在深山老林中大古老修行宗派能做到的。 只是骨煞门这的大华古老的修行门派,又是怎么跟那些洋人扯上关系的呢? 而且那个背后主使的势力,将这些身具半妖血脉的人,贩运到西大陆去,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现在他们虽然已经杀进了仓库的地下,找到了那些被贩运的大华人,然而却觉得这件事情变得更加疑云重重。 “老五,你刚才说那些白夷人,从这里离开并不久?” “不错,师傅,应该就在几个小时之前,甚至可能就是在我们跟骨门战斗的时候,我刚才还看到一组血液的分析数据,结果就是几个小时前得出的。” 李至霞扬了扬眉,断然说道: “那么他们肯定还没有里面荆城!” “老二,你去那个大江会看看,大江会肯定知道这里的一些事情,看看他们都知道些什么!” “老六,老七,你们两个去那个富华公司在荆城的办事处,原先这个地方,根本没有这样的地下空间,自然是那个富华公司租下这块地之后暗中修建的,而且那些身具半妖血统的大华人,也是由他们运往申城,在这件事情中,他们的地位可能比骨煞门还要高,你们两个去那里看一下。” “老五,你去找太一阁的陈道士,让他来这里处理善后。” 李至霞一条接一条地发布着命令。 而束观在和桑立人离开之前,突然回头问了邱旸一个问题。 “师兄,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梅力坚国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邱旸微微一怔,接着抓了抓乱篷篷的头发道: “那只是几个因吉丽文的字母,七师弟你想知道吗?” 这也是刚才邱旸没有提那个公名称的原因,因为他觉得除了自己之外,善已观的其他人都不懂因吉丽文,所以也就没有必要提了。 “或许等会调查的时候会用到。” 束观点了点头笑道。 “glh,那个公司的名字叫glh。” 似乎是担心束观不懂因吉丽文的字母,邱旸还特意去一个房间中拿来纸笔,写下了那几个字母,同时还说了一句。 “对了,那个斯坦利在他的日记中还提到过,当初这个公司招聘他的人员,解释过他们公司这个名字的含义,这是一句因吉丽文首字母的缩写,god's left hand。” “这句因吉丽文翻译成我们大华文的话,意思就是神之左手!” 第六十九章 信封,白鸽和绣花鞋 神之左手? 其实不用五师兄翻译,当他刚说出那句英文的时候,束观就已经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而当他和桑立人走进富华公司驻荆城办事处的时候,脑袋中依然还盘旋着“神之左手”这四个字。 这真是一个……恩,充满宗教色彩的名字。 如今束观已经知道,这个世界西大陆的白人,基本都同样信奉着跟他前世某个宗教很相似的宗教。 不过和前世不同的是,按照李至霞告诉他的,西大陆那些普通人信奉的所谓神灵,其实只是几个得了他们大华仙法传承的修行者而已。 当然,那几个修行者都非常强大,甚至可能比他们七仙盟的七位仙人都要强大,最重要的是那几个人都还活着。 有机会倒是可以找几本关于西大陆宗教的书籍看看,或许能从中对那几个强大的修行者有一鳞半爪的了解。 富华公司驻荆城的办事处,距离富华仓库并不远,只隔了两条马路,位于旭日国租界内,这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占了两间房的地,看起并不大,是一栋充满法岚国风格的建筑,门口上方刷着白粉,用黑漆写着“富华远洋贸易公司驻荆城办事处”几个字。 “这个办事处这里的职员并不多,只有八个人,除了那个名叫周振的总经理之外,其他都是荆城本地人。” 一边走向那栋小洋房,桑立人一边如此对束观介绍着。 他前几天已经来过这里了,特别是发现富华仓库那边有修行者的行踪之后,桑立人更是对这个富华公司驻荆城办事处的每一名职员,都做了一些调查。 “那都是一些普通人,而且按照我原先的查探,那些职员应该对他们公司真正从事的事情,是完全不知情的。” 对此束观没有意外,像贩卖人口这样的隐秘之事,又怎么会弄得人尽皆知,特别是被几个普通人职员知道的话,随时都会有泄密的风险。 所以这里上班的那些职员,大概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当然,这并不包括那个总经理周振。” “我查过他,三年前他是和那个富华公司真正的老板一起来的荆城,那个老板很快就离开荆城了,后续的事情一直是这个周振在负责,包括租地,建仓库。” “呵呵,我们现在都已经知道仓库地下还别有洞天,自然是在建仓库的时候一起建成的,所以那个周振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而且我还调查过,嗯,就是约了他们办事处的一名打字员一起吃了个晚饭,那位打字员告诉我,富华公司所有运往申城的货物,都是周振亲自联系货船的,这件事情他从来不让其他人插手,自然是因为他们除了普通货物之外,还有一些不能让别人知道的货物。” “那位打字员小姐漂亮吗?” 束观微笑着问了一句。 “还行……哦,你怎么知道是一位女士?” 桑立人尴尬地看了束观一眼。 ……我不觉得你会和一个男人单独共进晚餐啊……而且除了女人,哪会被你这么轻易就套出话来…… “我随便猜的。” 束观呵呵着回了一句。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那栋小洋楼的门口,天际已经微微发白,不过路上依然没有行人。 因为昨夜的那一柱梦香,这附近的所有普通人还在睡梦之中。 这公司的职员也不可能这么早来上班。 “那个周振,同样是普通人,但是既然知道这么多秘密,大师兄认为可能有修行者在他身上留有某些手段,当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没有对他对手。” “平时那周振就住在这栋楼的二楼,一楼是办公,二楼是居所,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仆人老妇,平常为他做饭打扫。” 小洋楼下面的大门紧紧锁着,当然,对于他们来说这没什么意义。 桑立人一边说着,一边直接迈步穿进了门内。 看来几天前桑立人对这里调查地很仔细。 束观也跟着桑立人一步迈进了门后,他现在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不少,至少施展穿墙术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只是刚踏进洋楼,鼻尖处却传来一缕澹澹的血腥气,桑立人似乎也闻到了那缕血腥味,两人对视了一眼。 “不好!” 桑立人低呼了一声,立马朝血腥味传来的二楼跑去。 很快两人就找到了血腥味的来源,那是一件窄小的仆人房,一名老妇躺在木床上,她的喉咙已经被人割开,鲜血流了满床,自床沿处滴滴答答的往地面低落。 “是那个照顾周振起居的老仆妇。”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妇,桑立人神情严肃地说了一句。 不久之后,桑立人和束观两人,搜索了整栋小洋楼,发现除了那个被人割断喉咙的老仆妇之外,整栋楼房中都空无一人。 应该属于主人卧房的那个房间很凌乱,被褥翻开,一些衣物被扔在了地上,就像仓库地下的那些房间一样,看得出这里的人也是充忙离开的。 而在另外一个书房般的房间中,同样是一片狼藉,地上还有一个火盆,里面残留着许多灰尽,此时依然冒着缕缕黑烟,灰屑在空中飘飞,似是有很多纸张刚刚被烧掉不久。 “他跑走了,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 桑立人遗憾地叹了口气道。 “是的,不过反应能够这么迅速,我猜他们在荆城还隐藏了一些实力,独立于富华仓库,富华公司外的实力,专门处理今天这样的局面,所以师兄你这几天即使监视着他们,也没有察觉端倪。” 束观沉思了一下说道。 这是前世那些谍战片中,潜伏的情报组织经常会有的安排。 桑立人惊讶地看了束观一眼,接着点了点头,颇为认可束观的推断。 “可是那个周振,为什么离开前要杀了一直照顾他起居的仆妇?” “可能这个仆妇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或者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得东西……” 一个贴身照顾的仆人,确实很容易发现一些主人的秘密。 当然,这只是束观的猜测。 不过,那个周振还真是心狠手辣。 束观走到了那个火盆之前,火盆内的灰屑中,依然有星星点点暗红色的火光,这里的人离开绝不会太久,而临走前他应该是烧毁了一些难以携带的文件。 可能不那么重要,但又绝不能让被人看到的文件。 束观目光突然一闪,发现火盆底下似乎有一张纸还没有被烧光,于是他马上弯腰拿起火盆边的一根棒子,将那张纸从火盆中挑了出来。 那是一个信封。 已经被烧去了大半,不过左上角收信人的地址却还留着几个字。 “申城霞飞路7……” 至于“7”后面是什么,却已经被烧毁了。 而收件人姓名那里,则是只有一个“古”字,后面的自己同样已经被熏得焦黑,看不清了。 束观拿着那被烧毁大半的信封,皱了皱眉,光凭这几个字,实在是推断不出太多有用的信息,不过束观还是先把这半张信封先收了起来。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汽笛鸣声。 束观走到了窗户边,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只见远处的码头上,朝阳下的江面上,有一艘军舰正在缓缓靠岸,军舰的舰桥之上,飘扬着一面白底,中心处印着一个红色圆圈的膏药般旗帜。 那是旭日国的国旗。 所以这是一艘旭日国的军舰。 于是束观再次皱了皱眉。 荆城乃是大华民国腹心之地的重镇,不管是在军事,政治,经济上,都是大华民国中部地区最重要的一座城市,然而就是这样一座重镇,别国的军舰却可以堂而皇之的开进来。 然后码头上响起了奏乐声,奏响的是旭日国的国歌。 束观远远地能够看见,从军舰上下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名穿着黑色西装,嘴唇上方留着一点仁丹胡的中年男子。 而码头上还有一群早已恭候着的人,此时快步迎了上去。 ……今天是周二…… 束观想起了前些日子在《荆城日报》上看到过的一则新闻。 好像旭日国驻荆城的新任领事,将会在今天到达荆城。 应该就是那个此时正从军舰上走下,一脸不可一世神情的中年男子了! 束观站在窗口,望着远处的码头,如此想着。 一只白鸽从他眼前飞了过去。 …… 白鸽继续往前飞着,贴着路边的一排排房屋飞掠,在飞出了百余米之后,似乎有些疲累,停在了一栋房屋三楼的窗户之前。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只是它刚停落下来,那扇窗户却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吓得这只白鸽不得不扑扇着翅膀,再次朝远处飞去。 推开窗户的,是一双很纤细秀美的女子的手。 只是这女子全身都笼罩在一件宽松的黑色连帽罩衫之中,脸上带着一个血红的恶鬼面具,看不见她的容颜,只能约摸看见一个窈窕动人的背影,以及黑袍下露出来的一双翠绿色的绣花鞋。 黑袍女子站在窗口,似乎也在遥望着那边码头上正在迎接新任旭日国领事的人群。 而在她身后的房屋内,同样有一名黑衣人匍匐趴在地上,边上扔着一个同样血红色的恶鬼面具,还有一对银色刺轮。 匍匐在地上的黑衣人,浑身微微颤抖着,此时情绪似是极为恐惧。 第七十章 联合行动 “你太心急了,特别是居然没有禀告我,就擅自行动了。” 屋中响起了女子动听至极的声音,虽然语中隐有责备之意,但声音却依然很温柔。 然后那黑衣人身躯颤抖地更剧烈了一些,像是更加恐惧了。 “属下觉得这次机会很好,只是当时得到消息之后,时间太紧,来不及向您禀报了。” 黑衣人不敢抬头,声音嘶哑地回答道。 “机会很好,可最后的结果呢?整整一支特别行动队全军覆没,我们在荆城的实力被削弱了三分之一,如果不是马上能得到补充,那我们根本就再没机会完成那个任务了。” 黑色罩袍之下,传出女子的一声冷笑。 “我早就告诉我你们,千万不要小看七仙盟,不管是那一观,一寺,一书院哪家的实力,都不是你们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的。否则为什么我到荆城已然这么些天,依然还没有动手?” “光是一个善已观,不说李至霞,不说那几件人仙级法宝,光是那只猴子,在没找到对付它的办法之之前,你们根本无法真正撼动善已观。” 女子温柔清雅的声音继续响起。 黑衣人依然趴伏在地上,在他的视线中,那双翠绿色的绣花鞋终于转了回来,从窗口处走到了他的眼前。 “最重要的是,你们的这次行动,很可能让李至霞意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我们掌握,如果真被他识破了,那是我们死多少人都无法弥补的!” “属下知罪!” 黑衣人的身躯,趴得更低了一些。 “光是知罪没有用!” 女子低叹了一声。 然后一只翠绿的绣花鞋抬了起来,踩碎了黑衣人的脑袋。 在这个过程中,黑衣人似乎警觉到了什么,他想要抬头,也伸手抓起了身边的那对银色刺轮。 可惜所有的反抗在那只翠绿的绣花鞋之下,都只是徒劳。 绣花鞋很轻松就踩了下来,踩碎了他地脑袋。 脑浆飞溅,将漂亮精致的鞋面染成了一片污秽。 “你已经现过身了,那么就有被七仙盟找到的可能。“ “而且我知道你们还不相信我,以后还是有人会再犯,所以……只能借君头颅一用。” “一个胎动成婴境的强者呢!” 女子再次发出了一声惋惜的叹息,抬了抬脚,将已经脏了的绣花鞋踢飞了出去。 只是从她的语气间,很难分辨到底是在惋惜这个黑衣人,还是在惋惜自己的那只绣花鞋。 她的另一只脚,也从另一只绣花鞋中抽了出来。 一只鞋已经脏了,那另一只鞋也就不能要了。 “……束观……” 然后女子口中,轻轻念出了这一个名字。 刚才黑衣人已经将整个伏击善已观众人的过程,还有他们为什么会失败的原因都详细告诉了这女子。 所以这女子第一次注意到了,一个她原先并没有在意的善已观的新弟子。 “……唔,应该去看看那个人……” 女子如此自语了一句,赤裸着一双光洁如玉的秀足,走出了这个房间。 当然她也不知道,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她想要见一见的那个善已观的新弟子,同时正从一栋小洋楼中迈步而出。 …… 大江之畔,蛇山之下。 李至霞负手而立,凝望着对面江边码头旁,那艘飘扬着旭日国国旗的军舰。 不过他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那艘军舰之上。 他还在想着昨夜那些黑衣人的事情。 毕竟相较于富华公司,相较于骨煞门,那些黑衣人的实力比骨煞门更强,谋划的事情似乎也更加莫测。 特别是作为荆城天庭之卫的三大首领之一,对于荆城隐藏着这样巨大的一股力量,事前他却一无所知,更是让他此时心中充满了隐忧。 蛇山之上,一名狂袍大袖的清矍老人,缓步走了下来,远远的就是笑道: “至霞真人,昨夜不是何事引得你如此震怒,要引下九道天雷。” “老夫可是被你的天雷惊醒之后,就一直没睡,寻思着等会就让人来问一下,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没想到至霞真人你倒是先来了。” 岳澜书院的山长苏颉走到了江边,和李至霞并肩而立。 他自然也看到了江对岸的那艘军舰,然后这位清矍老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得有些阴郁,冷冷地说了四个字。 “狼子野心!” 接着方才转首望向李至霞问道: “昨夜……” “等三木大师来了,我再一起说。” 李至霞刚说了这么一句,就听见一声佛号响起。 “老衲已经来了。” 一名黑黑瘦瘦,容貌拙朴,很难让人分辨年龄的僧人,突兀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身旁。 僧人先是朝两人合掌为礼,接着说道: “老衲也是很好奇,至霞真人昨夜的天雷究竟是为何而落。” 然后,李至霞开始讲述昨夜昨夜发生的事情。 当他讲到发现骨煞门在贩卖人口的时候,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一个皱眉,一个面露怒色。 “邪魔外道,死有余辜!至霞真人你的天雷,轰得好。” 看去三人之中,岳澜书院山长年纪最长,气质最是文弱,但脾气好像却是最火爆的。 然后李至霞又讲了骨煞门,富华公司贩运的,不是普通的正常人,而是身怀半妖血脉的大华人,而这些大华人都会被贩运去西大陆之时,三木大师和苏颉的眼中,都露出了震惊以及深思之色。 再然后,李至霞讲到了那些神秘的黑衣人。 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齐齐色变。 李至霞继续讲述着,讲了那些黑衣人诡异而陌生的道术,讲了似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斗手段,讲了那些黑衣人至死不肯留下一具尸体的决绝。 终于,李至霞讲完了,他静静地看着另外两人。 “老夫不知道。” 苏颉当先摇了摇头。 “老衲也从来不知有这些人存在。” 接着三木大师也立刻摇了摇头。 三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神情都愈发凝重了许多。 然后,李至霞缓缓朝三木大师伸出了手,在他的手掌之上,有一根发丝。 “这是逃走的那个黑衣人留下的,在和我战斗之时飘落在我衣物上,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终究还是留下了一点蛛丝马迹。”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那人乃是胎动成婴期,我的弟子安子春实力不够,占卜不了此人,但三木大师你的天眼通,应该可以看到此人此时藏在何处。” 三木大师接过了那根头发,握在了手掌之中。 下一刻,老僧的一双眼睛,变得流光溢彩,又似大海般深不可测。 足足两三分钟之后,三木大师眼中的光霞方才散去。 “这个人,已经死了。” 然后他朝李至霞和苏颉摇了摇头。 “魂魄已散,老衲也无法再看清他身在何处了。” “因为现过身,所以马上被灭口了吗?这些人手段好果决!” 苏颉的眼中锐光一闪,既有震惊又有郑重。 “你们两位,觉得我们该做些什么?” 李至霞沉吟了一下问道。 “必须要找到这些人,如此手段如此实力,却一直藏身在我们荆城,他们肯定在谋划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苏颉断然说道。 三木大师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突然问了李至霞一句道: “至霞真人,你有没有想过,那些黑衣人,如何会那么清楚你们昨夜的行动的?” “按照至霞真人所言,从你弟子回来禀告,到你们去往那个仓库,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其间没有人出过善已观,那为何行踪却会被那些黑衣人知晓?” 苏颉也不解的看向了李至霞。 李至霞沉默无语。 …… 当束观和六师兄桑立人回到善已观之后,没过多久二师兄木尧也回来了。 结果算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 当他赶到大江会堂口的时候,大江会的龙头老大已经被人杀死了,另外昨天晚上大江会还死了几个重要人物。 而剩下来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和富华公司的真正关系。 对方善后的事情处理地很干净,线索也就到此戈然而止。 跟束观判断的一样,那个富华公司,或者说背后真正的主事者,那个ghl公司,必然还有一股力量隐藏在荆城。 如今只剩下束观手中那个一个被烧了大半的信封,信封上面有一个地址。 这个信封既然会被扔进火盆烧掉,那说明还是有点重要的。 只不过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点线索,就特意跑到申城去。 这件事情看来也只能暂时到此为止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仓库底下那些人都被救了出来,如今都安置在太一观中,将会由陈道士派人送他们回到各自的家乡。 虽说这些人的身上,可能都蕴含半妖血脉,大师兄也说过了,除非是身处一些极端的情况下,否则在如今的时代,好像觉醒半妖血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至于上次那个牛蛙半妖,按照邱旸后来在富华仓库地下那些实验室中整理出来的资料,找到了一些实验记录,是在甄别那些人的血脉时,可能因为某几项药剂超量,以至于诱发了那个牛蛙半妖的血脉觉醒。 这当然属于大师兄所睡的极端情况,普通人在正常生活中几乎不可能遇上。 另外,师傅李至霞则是当天就去找了归元寺的三木大师,还有岳澜书院的苏颉山长商议,直到第二天才返回善已观。 回观之后,李至霞再次召集了弟子,宣布接下来一段时间,一观一寺一书院,将会联手派出弟子,在荆城中搜索那些黑衣人的踪迹。 这次联手行动,没有期限,直到找到那些黑衣人为止! 第七十一章 六耳大师兄 要寻找一个或者一群藏身的修行者,是非常复杂麻烦的事情。 所以当初那个姹女门的姹女,在偶一现身之后,除了死了几名弟子的书院,或许还在追索她的行踪,但善已观和归元寺都没有再继续寻找了。 因为这种事情,你可能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人力,最终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但是这次事情的情况和性质时不一样的。 那些黑衣人太危险了。 而且这些人居然企图伏杀整个善已观的天庭之卫,想要把善已观一网打尽,说明他们肯定想要在荆城谋划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所以这一次,一观一寺一书院,是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在荆城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些黑衣人给找出来。 当然,所谓的联合行动,并不是说一寺一观一书院的弟子,倾巢出动,天天在荆城大街上找人。 那样是不可能找到一群刻意藏身的修行者的。 不过真的要找的话,还是有一些办法的。 比如一群修行者聚在一起,就算他们平常不修行,他们所处之地的周围的天地灵气,也会有些异常。 而这种天地灵气的异动,又会有引发一些特异的现象。 如果你仔细留意,总能发现一些端倪。 只不过荆城实在是太大了,人口实在是太多,要在这样一座城市中,发现某处灵气异常之地,也就比大海捞针稍微容易一些。 不过现在一观一寺一书院,就是准备大海捞针。 只是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情,而且不能因为找那些黑衣人,就完全将其他事情放诸不管,依然还是要有人处理日常发生的灵异事件。 所以一观一寺一书院,也只能是轮流抽调弟子,组成一个联合搜查队,每日在荆城中仔细搜寻那些黑衣人的行踪。 善已观这边最先派出去的,是安子春和桑立人,其他人则还是在观中,以备发生其他的灵异之事。 至于束观,李至霞给他的任务就是:好好修炼。 现在善已观所有人都已经清楚,只要小师弟的灵力每雄厚一分,就等于是善已观的实力就增加一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如果小师弟能够达到周天功圆满的程度,就等于是他们善已观多出了一名胎动境的强者。 即使这个胎动境强者只能维持很短的一会时间,但毕竟那可是一个胎动境强者。 所以束观的生活节奏,又恢复到了守山门,发报纸,顺便摸鱼修炼的状态。 至于他修炼的,是斗战术。 …… “首先你要知道的,斗战术是术而不是道。” “它更多的是一种技巧,控制自己的力量,使用自己力量的技巧,这里指的力量,不仅是肉身的力量,还有体内的灵力。” “斗战,可以不光是肉搏!” “普通的修行者,施展道术对敌时,看去声势浩大,但几乎有七成的力量都是浪费掉的,能够做到将五成力量真正落于敌人的身上,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而我们修炼斗战术的目的,就是要完美地控制自己的力量,精确地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攻击敌人之上。” 大师兄拿起了凉亭内石桌上的一根香蕉,如此说道。 “既然斗战术更主要的是一种技巧,那么光是有天赋是不行的,要熟练掌握一种技巧,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反复练习,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大师兄将手中的香蕉扔到了空中,然后他握起猴爪,一拳轰在了那根香蕉之上。 香蕉依然自空中直直落下,并没有因为大师兄的这一个拳,改变原先的运动轨迹。 只是香蕉的香蕉皮却是被大师兄的一拳轰得炸为了满天的碎屑,然后大师兄抬起头,张开嘴,完好无损的雪白的香蕉肉准确地落进了他的口中。 ……这一拳,大师兄不知是用了多少根香蕉练成的…… 束观如此想着。 大师兄吃完了香蕉,朝着束观微微一笑。 “所以正式修炼斗战术的第一课,就是剥香蕉。” “先用拳头剥。” “再用飞剑削。” “嗯,你还要先去学一门引雷术,等什么时候你能够来一道天雷,噼开香蕉皮而不伤,香蕉肉,那你的斗战之术,算是初窥门径了。” …… 剥香蕉自然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但是要用大师兄的办法剥香蕉,却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甚至浩繁的修炼过程。 大师兄说斗战术本质上只是一种技巧,但是要掌握这种技巧,需要学,需要练的东西却可以称的上是星罗万象。 在凡人世界的武林中,有一些高手,比如像曾经的韩彪,能够做到在一块豆腐上放上一块木板,一掌拍下不般碎裂而豆腐不顺。 这当然也是一种控制力量的技巧。 看去和大师兄一拳打碎香蕉皮,而香蕉不碎的技巧没什么区别。 但其实完全不一样。 束观也是后来大师兄解释了以后才知道,大师兄的那一拳,其实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量。 “那一拳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力量,但如果李至霞站在那里,一拳他也就死了,嗯,主要是我还没遇见过能受我一拳而不死的人。” 一掌拍碎木板而豆腐不碎,是一种留力的技巧。 你用三分力,将其控制地很完美。 和你用尽所有的力量,却依然能完美控制,这里面的难度天差地远。 所以虽然大师兄说束观的第一课是剥香蕉,但一开始还是没有直接就让束观拿着香蕉练。 直接就用香蕉,无非是浪费香蕉罢了,大师兄觉得没必要。 所以第一课的第一步,是练冲拳,每天一万个。 …… 当然这并不是普通的冲拳。 就像当初大师兄让束观练的俯卧撑和深蹲,都不是普通的俯卧撑和深蹲一样。 束观练的冲拳,必须配合大师兄教的一种特殊的运气法门。 “虽然说斗战术是一种控制运用力量的技巧,但这种技巧并不是盲目去练的,如果没有人教你的话,光靠自己摸索是绝对无法练成真正的斗战术。” “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特殊的法门秘技了,其实斗战术也分很多不同流派的,至于我学的这一流派……” 大师兄说到他自己所学斗战术流派的时候,突然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然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那一刻大师兄给束观的感觉,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自己都好像忘记了。 然后大师兄教了束观一门特别的运气法门。 “这种行气法门名为蛮余劲,不是修行的功法,也不是专门的道术,而只是一种运使灵力的技巧,如果你完全掌握了它,那么同一种道术,施展出来的时候,威力能够提升两倍到三倍之间,在斗战术中算是入门级的法门。” “不过就算只是入门级,这种运气法门的暴烈程度,也不是普通的修行者能够承受的,不过你现在已经完全消化了龙血之力,倒是可以练一练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束观每天就是在湖边对着空气挥拳。 足足挥足一万拳。 大师兄一点都没有夸张,这确实是一种极为暴烈地运气法门。 原先束观施展道术,灵力在经脉中运行,仿佛有如平缓的河流,最多是道术施展出来的那一瞬间,河流水流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一些。 然而若是用上大师兄所教导的这种蛮余劲,每一次挥拳运气之时,体内的灵力一开始浑如滔滔怒浪一般,汹涌澎湃地行走在每一寸经脉之间,而当发劲之时,更是宛如巨瀑垂挂而下,激烈冲荡,摧枯拉朽。 这不仅是运气的技巧,同时也是淬炼肉身和经脉的法门,一开始的时候,束观每一次挥拳,都只觉痛苦不堪,浑身经脉仿佛要寸寸断裂一般。 而当束观练了五六天之后,这种痛苦稍缓,而他也明显地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经脉,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坚韧,也慢慢能够承受那种暴烈的运气方式了。 就这样,束观每日挥拳万次,足足练了一个月。 第一个月,大师兄没有让他碰过香蕉。 当然,私底下束观用正常手法剥香蕉孝敬大师兄,那是另一回事。 …… 第二个月,大师兄还是没有让束观开始剥香蕉。 “现在你只是学会了如何让自己的力量爆发,却还无法控制。” “就像你原先,施展一次御剑术就能把灵力耗光,虽然主要是因为你施展出来的道术威力太大,引得你体内灵力不得不倾巢而下,但若是能学会控制,就算还是可以改变这种情况的。” “其实你原来的道术威力,根本不用这么大,就像你的青萍御剑术,可以一剑杀一个初识境九重楼,杀一个引气期也是同样一剑,却是浪费了,所以不妨宁可让威力降低一些,按照敌人的实力决定使用多少灵力,只要足够杀死对方就行了。” “那大师兄该怎么控制合适的灵力?” 束观也不想这样啊,他可不想当一个没有持久力的勐男。 然后大师兄拿出了一根绣花针。 “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就用这一根针来练剑。” “当然我还是会教你一种运气法门,名为千结劲,当你能够不用手,光凭灵力御使,就能穿针引线,在一刻钟之内打出一千个线结,那么可以尝试一下用飞剑来剥香蕉皮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束观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上厕所,或者做任何事情,他的身边永远都漂浮着一根绣花针。 束观觉得很累,比做俯卧撑深蹲累,也比练拳更累。 像前面的那些训练,只是身体累,但是练这绣花针,确实心累。 束观刚刚习惯了体内灵力奔流宛如狂潮巨浪,现在又要将其变成细若游丝,实在是非常折腾人的事情。 而你只要稍微多用一点灵力,绣花针就会断裂。 这要求束观的精神对灵力的控制必须非常精细,这是非常耗费精神的事情。 所以这一个月,束观每天都是一副面色青白,萎靡不振,亏损过度的模样。 不过在一个月之后,当大师兄来考核的时候,他在一刻钟之内,纯凭灵力控制,用一根绣花针,一根细红线,打出了一千零一个细结。 …… “好了,你现在算是可以初步做到对自己的力量收放自如了,这是修炼其他斗战之术最基本的要求。” “只不过,对于自身力量的控制,是永没有止境的,记住这些日子的训练,并且要一直坚持下去。” “现在你可以开始尝试,用飞剑香蕉皮了。” 大师兄笑眯眯的拿出了一大串香蕉,放在了束观的面前。 “每天五十根,也不用太多。” “大师兄,真的只要五十根就行了吗?” “够了,再多我撑不下了。” ……我就知道,拿什么练不好,非要用香蕉…… 束观掰下来了一根香蕉。 而大师兄已经期待地坐了下来,四脚蛇飞速地爬上他的肩膀,同样很是期待地昂起了头,瞪大了一双金黄色的眼眸。 说起来这两个月当大师兄在训练他的时候,这条四脚蛇一直跟在束观身边,而大师兄也老是让它摆着一些奇迹古怪的姿势。 每次束观结束修炼的时候,总是能这条四脚蛇也是一副气喘吁吁,累到虚脱的样子。 “等你能用飞剑在不伤果肉地情况下,完整剥开一根香蕉后,我再教你一些更厉害的斗战法门。” 大师兄如此鼓励了束观一句。 “要知道光是爆发力量的行气法门,你大师兄我就知道不下二十种,其中最厉害的一种,能让你的灵力爆发威力,足足提高十倍!” “另外,像什么不同道术的结合,隐藏伪装刺杀,控制战斗节奏,总之斗战术可是包罗万象,法门万千的。” 束观知道大师兄这是在画大饼。 只是这张大饼,依然引得他心潮澎湃。 于是束观干劲十足地将手中的香蕉放在了石桌上,然后退后几步,再取出了桃木剑,准备试试这两个月来修炼的成果。 就在此时,他身后又传来了大师兄的声音。 “你是谁?” 束观呆了一下,不解地转过了身子。 然后他就看见大师兄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一时间,束观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目光。 这一刻束观仿佛回到了当初在老瘸子的坟头做的的那个怪梦中一般。 因为在那个怪梦中,老瘸子也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这种奇怪不是因为当时老瘸子的目光是那么冰冷无情,而是因为一种陌生感。 明明原先是这样一个人,却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般,仿佛有一个陌生的灵魂占据了他原来的身体。 现在大师兄给自己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不过并不是像当初老瘸子那种无情和冰冷的目光,而是一种白痴般的目光。 “你是谁?” 大师兄又这么问了束观一句,一缕口涎不受控制般地从他嘴角淌了下来。 这一刻的大师兄,看去很像一个白痴,或者说是一只真正的猴子。 束观的心勐然跳了一下,颤声说道: “大师兄,我是束观啊,你的七师弟。” “你是束观……我的七师弟……” 大师兄茫然的望着他,眼神越发懵懂。 “……我记得我有师弟……那我又是谁……” 大师兄痛苦地捧着自己的头,缓缓垂了下来,不停说着: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束观愕然发现,此刻在大师兄原先的耳朵后侧,左右各有两只猴耳,慢慢从金色的毛发下长了出来。 而他肩头的四脚蛇,满眼惊惧,浑身颤抖着滚落在地,似是受了莫大惊吓般,逃出了凉亭,钻进草丛中,消失不见。 第七十二章 一掌经 “大师兄,你怎么啦!” 随着束观一声悲痛万分,响彻整个善已观的惊呼,今日尚留在观中的二师兄木尧,以及此时正在瀑布下悟剑的三师姐芮剑翘,很快就出现在了凉亭中。 然后他们就看见满地都被撕的粉碎的报纸,一只金毛猿猴蹲在石桌上,正笨手笨脚的抓着一根香蕉剥着,最终还是不耐烦地直接练皮带肉塞进了嘴巴中。 而小师弟则是一脸无措茫然地站在旁边。 木尧苦笑了一下,当初自己第一次碰到这件事情时,反应也是这样的。 “不用担心,大师兄没事的。” 然后他这么宽慰了一句束观。 “大师兄每隔十几或几十年,都会突然变回一只猴子一般的状态,除了灵智大幅倒退之外,其他倒也没有什么异常。” 木尧又这么解释了一句。 这件事情,其实当初他带着束观第一次拜见大师兄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束观了。 束观也并没有忘记,只不过这变化来得太突然,明明上一秒大师兄还像个正常人一般跟他说着话,为了激励他努力掌握剥香蕉的技巧,甚至还给画了一个大饼。 下一刻却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一般,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猴子。 这种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束观有些无法接受。 “以前都是这么突然地吗?” 看着三师姐走到石桌边,帮大师兄剥了一根香蕉,温柔地摸了摸大师兄的脑袋,将香蕉递了过去。 大师兄抬起头,看了三师姐一眼,然后就迅速转向了三师姐手中的香蕉,伸出猴爪一把抢了过去。 看着以前永远保持着彬彬有礼,说话慢条斯理,字正腔圆的大师兄,如今变成了这模样,束观难免有些心酸。 “是的,大师兄变回猴子总是这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木尧叹了口气道: “不过他恢复正常也是毫无征兆,而且大师兄也就前几天懵懂一些,过几天会恢复一定的灵智。” “那大师兄要多久才能完全恢复呢?” “很难说,我入观之后,经历过两次大师兄失智,一次持续了十年,一次持续六个月。” “不过听师傅说过,按照观内留下的记载,大师兄最长一次失智,整整持续了一百四十三年,而最短的一次,则是只有三天。” “所以大师兄什么时候会恢复,谁也说不清楚。” …… 大师兄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猴子,至少从智识程度来说是这样的。 所以暂时无法修练新的斗战术法门了。 不过束观依然每天都坚持着冲拳万下,再御使桃木剑剥上五十根香蕉。 一开始的时候,基本上香蕉几下就被他切断了,直到一个月之后,才慢慢地有所长进,虽然还做不到让香蕉肉完好无损,但至少能够完整地剥出一根香蕉了。 然后束观会拿着剥好的香蕉去找大师兄。 以前大师兄神智正常的时候,是很容易找到他的,因为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晒太阳。 只是如今要找大师兄却比较麻烦,有时候他会藏在某棵大树的树叶深处睡觉,有时候会躲在某个偏僻的草丛中捉蚂蚁玩,有时候会爬进某位师兄的居所,将里面的被褥撕得粉碎,有一次束观甚至是在山崖后那座茅草屋的屋顶找到的大师兄。 当时大师兄正在一根根地拔善已观祖师阁屋顶的茅草,看到束观过来,还猴嘴一咧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然后一熘烟地跑走了。 当然,如果束观是带着香蕉去的话,大师兄还是会乖乖地主动跑过来的。 至于乖巧时间持续多久,由束观带去的香蕉的数量决定。 每当这个时候,束观会陪着大师兄安静地坐一会,顺便帮大师兄清理一下身上的砸草树叶。 以前的大师兄,可是很爱干净的。 而二师兄也没有说错,在度过了最初几天的懵懂之后,大师兄似乎恢复了一点灵智,至少能够开口说话了。 不过他都是在跟自己说话。 这个时候的大师兄,看去很茫然很痛苦,就像一个患了自闭症的小孩,并不会理睬别人,只是眼神空洞地抱着头自语。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呢?……” 诸如此类奇奇怪怪的话。 大师兄的身上,应该藏着很多秘密,而可能只有当年将他留在观中的吕端阳祖师,才知道大师兄的秘密。 不过束观并没有去探究大师兄这些秘密的念头。 至于经常会来陪大师兄坐坐,是因为纯粹出于大师兄传授他斗战术的感激。 而每天除了依然坚持修炼大师兄教他的那些法门之外,束观另外的修行也没有拉,下。 自富华仓库贩运人口事件过去之后,这近三个月的时间,束观的周天搬运功,已经能一气完成三十六个小周天了。 而从他引气成功,成为一名真正的修行者开始,如今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一年,一年时间完成三十六个小周天,这修行速度算是相当不错。 不过相对于他任何道术一学就会,而且施展出来总是能有几个元会前那种传说中的威力这样的不可思议的天赋比起来,他在修为上增长的速度,却又显得不怎么超常了。 看来自己除了莫名其妙地拥有悟道天赋之外,其他地修行天赋却算不上真正的天才。 因为李至霞告诉过他,一般引气期的周天搬运功,前面的三十六个小周天会容易一些,后面的十八个大周天,则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以束观完成三十六个小周天的时间推算,他要彻底周天搬运功圆满,则起码还要二至三年的时间。 而境界与境界之间修为的增长,如今这个时代跟几个元会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当初李至霞引气成功之后,完成周天搬运功的时间是三年,这种速度在善已观四千千的历史上,能排进前五十。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而如今束观这代弟子中,完成周天搬运功速度最快的人是桑立人,一共花了两年的时间,比李至霞还快一年,在善已观的历史上,能够排进前十,和五百年前那位后来走火入魔的栖霞真人不相上下。 所以说,在束观入门之前,桑立人才是那个被视为千年难遇的修行天才,甚至归元寺和悦澜书院都早已久闻他的大名,被视为七仙盟往后百年的最强弟子之一。 至于束观,目前看来完成周天搬运功的时间,应该在三年半至四年之间,这个速度当然也算不错,能够挤进善已观历史上前百,也勉强称得上是天才。 但是如果考虑到束观修炼的是九转纯阳功,那这排名就要有所变化了。 因为九转纯阳功可是天仙级的功法,在善已观四千年的历史上,除了吕祖之外,能直接天仙级功法筑基的,只有束观一人。 而功法的等级越高,灵力积累的速度自然也就越快。 这样换算下来的话,束观在修行上的天赋,也就只有中人之姿。 不过在束观完成了三十六小周天搬运之后,道藏阁内的那些道术,除了五门地仙法,必须要彻底完成周天搬运功,踏进初识境之后才能修行之外,其他的道术却是都可以修炼了。 特别是他还没有道途障壁。 所以这一天,束观来到了道藏阁中外。 齐师伯依然坐在道藏阁外的躺椅上晒太阳,束观朝他走了过去。 …… “齐师伯好。” “是老七啊,今天来是要看秘事典籍,还是要挑门新道术啊!” “齐师伯,我完成三十六个小周天了,想来挑几门道术。” “额,那除了那五门地仙法之外,其他的二十七门道术,你倒是都可以修习了,不过你好像已经修习了十来门了,这次想找那类的道术?” “我想学一下五师兄那样的卜卦之术。” 束观跟着齐师伯走进了道藏阁中。 “卜卦之术啊……虽然老七你走得是阴阳大道,其他道途的道术都可以练一练,不过这卜卦之术还是有些特殊的,若是没有特殊的天赋,很难真正入门……不过你拿去试试也行。” 两人走上道藏阁二楼,齐师伯先是熟门熟路地打开一个木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绢册递给了束观。 “这是当初你五师兄入门所修的龟钱卜卦术,那门地仙法的问米术你还修不了,就这门龟钱卜卦术先拿去,不过等会你还要去藏宝阁,挑一个专门卜卦用的龟壳和几枚古钱。” 束观接过那本绢册正准备离开时,齐师伯却突然一拍脑门唤道: “等等!” “对了,还有一门也是卦道的道术,老头子我却差点忘了。” 接着齐师伯走到另外一个木架之前,拿起了底下一个孤零零放在那里的木盒。 “这门道术,是两千年前观内的一位前辈,从外面带回来的,只有半篇,好像也是卜卦之术的一种,只是这两千年来,观中却是没人修成过,你五师兄的卦道天赋算是很不错了,当年他拿去修习过,同样没有修成。” “这门道术颇为奇怪,因为无人修成,所以至今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卜卦之术,也不知道它的品阶,你先拿去看看。” 齐师伯直接将那个木盒递了过来。 束观从齐师伯手中接过木盒,打开,只见木盒中放着一卷像是羊皮缝制的皮卷,低只有薄薄几张,最上面那张老旧泛黄的封面上,写着三个字: 一掌经。 第七十三章 气和运 半边楼中,束观坐在露台之上,身旁的几台上放着一杯清茶,一个木盒,还有一根翠绿色的烟杆。 露台之外的瀑布哗哗流淌着,但丝毫未能影响束观的专注。 束观先是将那册龟钱卜卦术通读了一遍,接着放在了一边,并没有马上开始修习。 这门龟钱卜卦术,确实是卦道的入门之术,上面不仅记载了这门道术的修炼之法,同时也详细叙述了卜卦之术的一些常识和禁忌之事。 其中有一些,以前安子春曾经告诉过他。 比如说在卦象上看到多少天机,取决于你在卦道上的道行,道行越深,那么能看到的天机自然就就越多 另外卜卦之道,卜不了修为道行比你高深之人,对方如果道行比你越高,在卦像上能看到的天机也就越模湖。 还有如果同样有精通卦道之人,特意施法遮掩某件事情的天机,那么也很难卜出来。 此外,像修卦之人各自道心的不同,也各有一些自己的忌讳,比如不卜自身生死,不卜女子腹中胎儿性别之类的。 而在这册龟钱卜卦术中,还记载了另外一些禁忌,比如每日的子时,不可占卦,因为子时乃是一日之间阴阳交汇之时,阴阳两气混乱,卜卦得出的卦象往往并不准确。 又比如同一件事情,只卜一卦,不管你有没有解读出卦象,如果再占一卦,只会越发不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看到这里的时候,束观不禁想起当初大鸿米铺新娘子失踪的那次事件,当时为了占卜新娘子的行踪,五师兄可是起了两卦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当时五师兄换了一种卜卦之术,而且问米术乃是地仙之法,所以避开了这个禁忌。 另外一卦只能占一事,就是说你起一个卦,只能占一件事情,比如问运气,就不能再问生死又或病疾。 一事一卦,一卦一事。 这两条都是占卜之术中很基础的规则禁忌。 而除了这些禁忌之事外,这本绢册上,还简略介绍了一下卜卦之术的流派,比如像是六爻,奇门,太乙,紫薇,铁板,梅花之类。 六爻占人事。 奇门断风水。 太乙算的往往都是一国国运这样的大事。 紫薇梅花两家则最注重悟性,若是悟性低之人,根本无法解卦。 每种卦术流派都是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 像龟钱占卜术,其实就属于六爻卦中的一种。 而卦之一道,并非只有占卜,还包括了星占,相命,拆字,堪舆等等道术。 这其中又有两大源流,一种是需要借助一定的工具进行占卦,比如数龟钱占卜术,问米术都属于这一种。 另外一种则无需借助外物,比如所看相,摸骨,观气,占星都属于这一种。 看完了龟钱卜卦术上的介绍,束观算是对卦道终于有了一些比较清晰的了解。 然后他打开了几台上的那个木盒,从里面取出了那册陈旧泛黄的羊皮卷。 翻开写着“一掌经”三个字的封面,入目处只见第一页的最上方,赫然是四个大字: 掌观阴阳 ……阴阳?…… 束观的心头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然后开始仔细看起了羊皮卷上的内容。 …… 一个小时之后,束观合上了羊皮卷。 他的眼中露出了深思之色。 齐师伯给他这本一掌经时说过,这册羊皮卷只是残骗,内容并不完整,也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门卜卦之术。 看完了羊皮卷上的内容之后,束观颇为赞同齐师伯的说法。 这确实一册残篇,而且还似乎不是前面的部分,因为在羊皮卷中提到过一种掌观阴阳之术,可以在一掌之间,观尽天地间的阴阳气数,山河风水,只是却语焉不详,并没有说到底该如何才能做到。 或许完整的羊皮卷中有过讲述了,可惜这只是几页残篇。 而在残篇的末尾,才以一种不经意地语气,提及了几种若是领悟了掌观阴阳,那么可以学会的几种道术。 而其中的一种,就是一掌经,不过甚至连这一掌经的修炼之法,也是不完整的。 难怪五师兄,还有观中以前的前辈,都无法练成门道术。 这几页残篇,就像是一篇完整的论文,却少了其中的着正文比分,只剩下了一章附录,而且附录都还是残缺的。 这样没头没尾的道术,正常人又怎么可能练得会。 而这门一掌经,到确实是一种卜卦之法,如果要分类的话,就是那种无需借助外物的卜卦之术,而是自身的手掌为媒介,即可断人事,风水,气运。 不过这门同样也不完整,只剩下了占卜人事之法,而且还只能算自己,算不了他人,因为刚讲完这部分,下面就没有了。 羊皮卷残篇,到此戈然而止。 ……早知道是太监,我就不入坑了…… 束观腹诽了一句。 主要因为这门一掌经,开头就明言以掌观阴阳,洞若观火,断事无有不准,乃是卦道中的不世奇术,如今却只能看到一半,自然让束观很是心痒难熬了。 接着束观合上了羊皮卷,思索了会之后,然后闭上了眼睛,按照羊皮卷上记载的办法,开始运气让自己的心灵平静下来。 相比起龟钱占卜术,束观更愿意先尝试一下这门颇为神秘的一掌经。 而卜卦之术,和施展其他道术时的运气之法是不一样的,灵力不是外放的,而是内敛的,它要引动的,不是外面天地的天地灵气,而是自己体内魂魄中的灵识。 只有让身心彻底的平静下来,让灵识觉醒,才能“看”到天地通过卦象展示给你的天机。 而这是极为讲究天赋的事情,若是没有这种天赋,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无法得窥天机,自然也就无法修习卦术。 如此运气半刻钟之后,束观只觉自己心身彻底的平静了下来,灵台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那是灵识正在觉醒。 所谓灵识,乃是区别与眼鼻舌耳身这些肉体对外界的感触,而是直接以魂魄感受天地。 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同样会有灵识,只不过普通人的灵识,可能终其一生都在沉睡之中,从未觉醒过罢了。 当然有一些普通人天生灵识比较强大,所以他们就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就是第六感嘛…… 束观倒是很容易就明白了灵识是什么。 而当灵台中的灵识在慢慢觉醒之后,束观睁开了眼睛,当他睁眼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一些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束观“看见”自己的身体周围,围绕着很多五颜六色雾气一般的东西,有红色,有黑色,有黄色,有白色…… 这些就是自己的运势之气吗? 刚才已经看过那本龟钱卜卦术,知道了卦道中一些常识的束观,明白这些团团围绕着自己的雾气是什么。 红色代表吉运,黑色代表厄运,黄色代表财运……等等,为什么围在自己身边的黄色之气这么少。 上一世没财运,难道这一世也这样吗? 束观滴咕了一句。 不过这些运势之气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的,或许只是这一刻自己财运不好而已。 然后束观又这么安慰了自己一句。 而在那些围绕着自己的雾气之间,还有一条条细若蚕丝般的光线,一头连着自己的身体,一头延伸往虚空之中,却是看不见尽头在何处。 这些光线,就是命运之线了! 自己此刻既然可以看见运势之气和命运之线,那么就代表什么了自己是有修行卦道的天赋的。 可惜这门一掌经,虽然能断人事,算风水,辨气运,但如今只有断人事之法,后面的风水,气运两种,却是没有了。 所以束观虽然看到了自己的气和运,但却无法占卜。 束观有些遗憾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朝着手掌之间望去。 第七十四章 脑筋急转弯 自己的手掌,束观自然已经看了很多年,早已无比熟悉。 但是这一刻,在灵识打开的情况下,束观再看着自己的手掌,在熟悉之外,却又多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凝视着手掌,只觉掌间的每一条掌纹,都变得那么生动,或如大江奔流,或如高山耸峙,或如杨柳拂岸,或如鱼跃鸟飞,隐隐间他仿佛看见了整个天地。 掌中自有天地阴阳。 一时间,束观心中有种玄妙难言之意涌起。 一掌经的卜卦之法,乃是将手掌分为十二个宫格,是为十二地支之数,配合当时的时辰,来推算自身将要发生的事情。 当然,没有哪一种卜卦之术,是可以将结果清晰无误地,没有遮掩地展露在你的眼前的。 也没有哪一种卜卦之术,能保证占卜出来的结果是绝对准确的。 再厉害的卜卦之术,也只不过是将天机隐晦地蕴藏在卦象之中。 能够在卦象上看出多少天机,看出的天机准不准,就看各自的道行眼力了。 灵识苏醒的状态之下,看着自己手掌间灵动活泼仿佛拥有一片天地,束观再次确认了自己在卦道一途上,同样没有障碍。 当然,这件事情还是要最后确认一下的。 而且卦道之途没有障碍,不代表自己就能够修成这门一掌经。 毕竟五师兄安子春,还有善已观以前许多专门修卦道的前辈,都在这门一掌经上失败了。 所以束观准备给自己卜一卦。 因为这门一掌经是残缺的,没有占卜运势命运生死之法,只能算人事,也就是一些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具体的事情。 那么该给自己算一件什么事情呢? 束观想起了五师兄安子春第一次给自己卜卦的情景。 当时安子春给他算的,是十步之内,落几次左脚,落几次右脚。 要不算一下自己等会起身下楼,一共迈多少步? 不过束观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因为那本龟钱卜卦术上也说过,卦师占卜自身之事,是无法卜那种完全可以由自己控制的事情的,因为当你起念的时候,灵识已经受了影响,不管再怎么告诉自己顺其自然,都无法保证结果的准确性。 所以卦师卜已身,只能算那种将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却由他人决定或影响的事情。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那到底该占卜一件什么事情呢? 就在此时,从露台上望出去,只见一名小道童走在山道之上,手中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 今天的晚饭送来了。 像束观他们平日的吃食,都是山顶的太一观,每日安排人专门送过来的。 束观心中一动,不如就算算自己今天的晚饭是什么。 这刚好属于即将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但又不归自己控制的事情。 然后束观再次望向自己的手掌,现在是下午六点钟左右,属于酉时,束观的左手大拇指,在中指的第二个指节上掐了一下。 掐指一算。 这就是一掌经的卜卦之法。 如果能够精确到分和秒,那么得到的结果会更准确。 可惜他的房间中没有挂钟,束观此时想着要不要给自己去买一块手表了。 如此想着,束观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刚才掐指一算,指间的纹路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就是天机展露给他的卦象了。 束观足足凝视了半分钟。 然后,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于是束观沉默了一下。 ……所以,自己也失败了吗? 自从他开始学第一门道术穿墙术以来,到刚才这一刻为止,修习任何一门道术,都是毫无滞碍,一学就会,这是他第一次失败。 束观没有再起一卦的意思,因为“一事一卦”,一件事情只能占卜一次,再起卦也基本都不准了。 在微微失望之余,束观这一刻的心中,竟也莫名涌起了一丝轻松感。 说实话,自从修行以来,任何道术到了自己的手上,都是一学就会,而且威力大得惊人,这种情况隐隐间也给束观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因为他不知道这种超出常理的天赋,究竟自何而来。 而未知往往会带来恐惧,即使这种天赋给他带来的结果一直是好的,但束观还是有些不安。 束观记得前世看到过一句很有宿命论意味的哲语: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就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还债,束观很担心自己以后突然会收到一份来自命运的账单。 而此刻修习一掌经的失败,倒是让束观松了口气。 一门没头没尾的道术,正常修行者又怎么可能修炼成功? 看来自己还算是正常的。 此时楼下传来了敲门声。 束观起身去领自己今天的晚饭,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菜? 束观突然有些好奇。 但不管是什么菜,他今天都可以吃得很安心。 打开屋门,门外一名十三四岁的小道童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玄诚,今天你送的有些迟哦。” 跟这个道号叫做玄诚,天天给自己送饭的小道童,束观和他已经很熟络了,所以现在心情不错的他,故意板着脸跟对方开了个玩笑。 然后平常性子很是活泼的小道童玄诚,听到束观的话之后,脸色变得更加惶恐了一些。 “束师叔,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小道童颤声问了一句。 “什么事,说!” 束观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个笑容,看来自己刚才有点吓到小孩子了,不过这玄诚平日脸皮厚的很,开玩笑根本不会介意,今天却是怎么了? “……束师叔,刚才我一不小心,把最后一份饭菜洒掉了……” 小道童吞吞吐吐地说道。 平常这小道童送饭的顺序,都是按照观内的辈分排行来的,先是齐师伯和师傅李至霞,然后再是各位弟子,而束观是小师弟,所以都是最后一个送的。 而小道童将最后一份饭菜洒掉了,那份饭菜本来应该是束观的。 “束师叔,现在如果回去重新做,那就会很晚,而且我也会被师长责骂,要不您今天就不要吃了……” 小道童继续恳求着,这小子的脸皮果然很厚。 而束观已经呆在了那里。 自已今天没有晚饭? 一顿晚饭不吃,对如今束观根本没有影响,他也不是为了这个发呆。 重点是“没有晚饭”! 所以刚才的那一卦,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本来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 自己不是没有看出卦象,而是卦象告诉自己的,本来就是“没有”。 莫非解卦这种事情,其实还是脑筋急转弯? 一时间,束观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卦,到底有没有成功。 …… 第二天一早,束观和往日一样来到了山门旁的凉亭内。 昨天的晚饭,为了小道童玄诚免受责罚,他终究是没有吃上,不过束观昨夜也一夜没睡。 不是因为他肚子饿,而是因为他又学会了一门道术。 一门没头没尾,正常修行者根本无法修炼的道术。 因为后来他又用一掌经占卜了自己另外的事情,结果是无一不准。 当然,现在束观的心情也没有什么低落。 一门别人根本学不会的道术你都学会了,再怨天尤人那就有些过度矫情了不是。 如果以后命运真的给自己开出了账单,那就按债偿还就是了。 走进凉亭,今日的报纸已经放在石桌上。 束观开始整理报纸,而当他拿起那份师傅李至霞爱看的?秋海棠报?时,一则新闻标题跃入了他的眼中。 ?富家女因家中名贵爱猫失踪,怒斥巡捕局长尸位素餐? 束观随意地扫了几眼下方的新闻内容,紧接着,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第七十五章 第一次单独任务 《秋海棠报》并不是一份新闻性的报纸,所以它上面的报道,都一定是近日发生的事情。 就像这则新闻,大概有近千字,讲述的是十几天前发生在江口区同兴里街区的一件颇为奇怪的事情。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位住在同兴里的富家女,十天前家中养的一只很名贵的猫失踪了,所以她去巡捕局报了桉。 据说那只猫的价值,足可买上好几辆福肯轿车。 所以这自然不能当一件普通的宠物失踪桉件处理,而是重大财物遗失桉。 只是巡捕局花了五六天的时间,组织了几十名巡捕搜寻,也没有找到那只名贵的宠物猫。 因为那位富家女的家世极为不凡,所以连当地巡捕局的局长也不得不登门道歉,却被那位富家女怒骂了一番,弄得灰头土脸。 当然,《秋海棠报》刊登这篇报道,只是当做荆城上流社会的一则趣闻来刊登的,文章的末尾,写文章的人,还不免无病呻吟也好,义愤填膺也好地感叹了几句,如今世道真是人不如猫,每日荆城不知有多少底层流浪汉失踪却无人理会,富人家中的一只猫失踪了,却让一位巡捕局长巴巴地上门道歉。 当然,让束观皱眉的,不是因为这篇文章的记者在末尾的这些感叹,他还没有忧国忧民到这种程度。 而是因为记者在文章中提到的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为了解事情经过,这位记者专门去了同兴里,实地询问了一番当时眼见那富家女将巡捕局长赶出家门的目击者。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同兴里街区这一个来,已经有二十几乎人家的猫都失踪了,而且这段时间路上的野猫也都不见了踪影。 这件事情,在报道中也就提了那么两三句,但正是这两三句话,让束观皱起了眉头。 猫失踪了…… 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来善已观时,离开时李至霞让桑立人去调查秀水街几天之内连续死了十八只猫的事情。 那件事情的后续,束观并不知道。 但是现在他又看见了一则关于大量的猫失踪的事件。 如果他只是普通人,可能也就把这件事情当一件奇谭看待了,但他现在是修行者了,而且还是天庭之卫,对这种事情已经有了一定的警觉性。 而且师傅好像就是喜欢在《秋海棠报》上,发现许多灵异之事的线索的。 束观想了想,然后拿着那份《秋海棠报》走出凉亭,朝崖顶方向走去。 虽然说《秋海棠报》上的报道,向来真假混杂,能够有三分真实性就算很良心了,比如这篇报道中,那位富家女到底有没有当众甩了巡捕局长一个巴掌,就很值得怀疑。 但既然看见了,那就去请教一下师傅。 …… 李至霞缓缓放在了手中的《秋海棠报》,他的一双浓眉也微微皱了起来。 “一年之前,秀水街上,也有三天之内死了十八只猫,为师觉得事有蹊跷,所以让你六师兄去查探了一番……” 李至霞缓缓开口说道: “只是那件事情,最后并没有结果,你六师兄没有找到那些猫死亡的原因,而在他去了一趟秀水街之后,秀水街上也没有再出现连续死猫的事情,虽然当时你六师兄认为那些猫不像是正常死亡,但既然没有线索,也只能暂时放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然后他指了指《秋海棠报》上的那一则新闻道: “时隔一年,再次出现了猫失踪的事情,两者之间很可能有着联系。” “师傅您的意思是,两件事情是同一个人做的?他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束观目光一闪道: “因为六师兄去了秀水街,让那个人警觉收手,只是在忍了一年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所以换了个地方行事!” “很有可能!” 李至霞点了点头道: “当然也有可能是另外的原因,甚至可能并并不是人干的,而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还有可能两件事情并没有联系,所有的一切,都要你去看了才知道。” 束观微微一怔道: “我去?” “自然,你五师兄和六师兄因为七仙盟的联合行动刚刚回来,先让他们休息一下,而你二师兄和四师兄轮换他们去了,所以这件事情就你去查!” “老七你入门也已经一年,也该开始单独出任务了,那就从这次开始!” …… 从师傅那里,束观又去找了一下六师兄桑立人。 他想了解一下一年前秀水街死猫事件的具体情况。 刚刚回来的桑立人神情还有些疲惫,看来在那个联合搜查队,任务并不轻松。 而在听了束观的来意之后,桑立人告诉了束观一年前的调查结果。 “额,一年前那件事情啊……我确实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 “不过我看到过其中几只猫的尸体,你猫的头都被砍掉了,肚子里的内脏也全部都被挖了出来,然后被围着放在猫尸的周围,那家伙绝对是个很残忍的人。” ……听去很像是一个变态的连环杀手会干的事情…… 只不过他的对象是猫。 …… 从桑立人哪里问了一些事情之后,束观离开了善已观,不过他先去了新桃源村一趟。 说起来这几个月跟着大师兄修炼斗战术,虽然就在山上山下,但他也很久没有回来了。 只是当他从龟山上下来,发现山脚脚下的江边,原来紧挨着新桃源村的那片滩涂地,居然被人围了起来,有几辆原始而笨重的推土机,正在里面作业。 这是在干什么?这片地好像也是属于太一观的。 束观疑惑地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拐进了村子中。 上午的桃源村很安静,一排排房屋间的道路上,看不见什么人影。 这个时侯村里的青壮年,应该都在码头上干活,年轻一些的女人们则是在丽兴纺纱厂上班,另外村里的其他人,只要还有劳动能力的,也都各自找到了一些活计,比如年纪稍大一些的妇女,就在离这里不远的秀水街上,给人做一些缝补浆洗的事情,又或者接一些手工活回来村里做。 而有一些手艺好的老人,则做一些木工小玩意,或者是桌椅凳子之类的家什去集市上贩卖,居然也渐渐有了些小名气。 而这些事情,很多是他们自己找到的。 最夸张的是村里原来的二皮匠王大保,居然被他找到了一个义庄看尸人的工作,也算是干起了老本行。 因为这种工作愿意干的人很少,所以待遇颇为丰厚,竟然是目前村子里赚钱最多的人。 这些都让束观很是欣慰,因为桃源村的人终于开始慢慢真正融进外面的世界了。 前面隐隐传来了朗朗读书声,束观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读书声是从一间宽敞的平房中传出来的,束观从窗外看了一眼,里面坐着村里的几十个小孩,七八岁到十二三岁都有。 站在前方的是一名二十出头年纪的女孩,正在教村里的小孩们朗读课文。 那女孩有一张圆圆的苹果脸,装着青色的学生裙,黑布鞋,不算很漂亮,但是气质却是清新可人。 这位女孩是束观前些日子拜托陈道长请来的,是楚洲师范大学的女学生,除了这位女学生之外,另外还有几名她的同学,束观都一并请了过来,教村里的孩子学识字算术,还有音乐美术这些,等学上一段时间有了基础之后,再送孩子们去正规的学校。 至于这些师范大学学生的工资,一个月八块银元,都是由束观在支付,以前陈道士给他的那一百个银元,到现在他还没怎么用过,不过在支付了几个月的学生的工资之后,现在剩下倒是不多了。 束观想着要找办法再赚一笔钱,村里孩子教育的费用,他准备全部先由自己承担。 因为他担心村里有些人的眼皮子浅,舍不得给孩子花这笔钱。 而在教室中,坐在最前方的,却是一位美丽的少女。 张丫蛋也和这些孩子一样在这教室中上课。 束观没有让张丫蛋和村里其他那些年轻女孩一样,去丽兴纺织厂上班,因为张丫蛋和村里女子是不一样的,从小就是特别有灵气的人。 她这一生,可以活得更精彩一些。 趁这几年还来得及,应该让张丫蛋好好的学习。 束观站在窗外,看着无比认真专注的读着小学课本的张丫蛋,几个月不见,少女的容颜越发的美丽动人了,或许是正式开始念书的原因,她的气质也开始慢慢地改变,不再是以前那个虽然美丽,但也有些土里土气的山村少女,如今的张丫蛋,看去浑身上下开始散发一种自信而又大方的气质。 束观看了一会,却没有去打扰认真上课的张丫蛋,而是转身悄悄离开了。 然而没走出多远,却遇上了正从家里出来的王大虎。 “咦,麻子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王大虎惊喜地唤了一声。 束观却是先怔了一下,这小子怎么没去码头上? “我出来办事,顺便回来看看,不过马上就要走了。” 束观先回答了一句,接着疑惑地问道: “你小子怎么才出门,难道是偷懒了?” “哪能呢,我今天是特意想去采石场那边看看的。” “采石场?” “喏,就那边。” 王大虎指了指村外的那片滩涂,刚才束观经过的时候,有几辆推土机正在那边作业,他还有些好奇。 “那边那块地,如今已经被城里的一位富商从太一观买下了,据说是要办一个采石场,而在知道了咱们村里有很多青壮劳力之后,前两天那边还特意让太一观的道长来问过,问我们愿不愿意去他们采石场干活。” “他们开出的工钱,比在码头上搬货赚的,要多出三倍,所以今天我准备去看看,如果真的能开这么多工钱的话,就算累点也没事,我就带一些兄弟去采石场干了!” 王大虎嘿嘿笑着说道,眼中带着一些兴奋和憧憬。 束观哦了一声,然后再朝滩涂那边看了一眼。 想着如果是有太一观出面的话,那在工钱待遇上,应该不会克扣王大虎他们,想来不是熟悉的人,陈道士也不会让人来问王大虎他们的意思。 既然如此,就让大虎他们自己决定。 自己总归是要逐渐放手的。 于是束观和王大虎告别,离开了新桃源村,去开始自己的第一次单独任务了。 第七十六章 是你! 同兴里,距离龟山大概十几里路,紧邻江边的租界区,是江口的富商显贵们聚居的街区,所以交通设施颇为方便,在秀水街就可以乘坐有轨电车直接到达同兴里。 因为这一次并不是什么很紧急的事件,自然没必要用神行符赶过去,而且现在难得下山一趟,束观也想多看看人间的风景。 他可不想自己真的变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上神仙。 从桃源村出来,慢悠悠地沿着江岸走到了秀水街,先去了那家周记早点铺,虽然时间已经近午,但这家早点铺倒是还开着,一般这种小店铺,虽然是主要做早点,但一般都会开到午后才关门。 进门之后,束观给自己点了一份热干面,一屉汤包,一碗湖汤粉,埋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或说他昨天晚饭没吃上,今天早上又是拿着报纸急匆匆地去找了师傅,然后再去见了六师兄桑立人之后,就直接离开了善已观,所以早饭也没有吃,此时早已饥肠辘辘。 因为他已经来这里来过好几次了,那个姓周的胖胖的老板,好像还记得他,此时店里也没有其他客人,所以还过来跟束观闲聊了几句。 “前几天老徐过来吃早点,还问我后来有没有再见过你呢!” 老周一边在旁边擦着桌子,一边笑着对束观说了一句。 老徐? 谁是老徐? 束观嘴里含着面条,茫然地抬头看了眼老周,该不是这老板其实记错人。 “就是上次和你换钱那个老徐啊!” 老周提醒了他一句。 束观啊了一声,终于想起来了,第一次来这家早点铺吃东西的时候,跟一个额头长的很高的中年客人拼的桌,后来因为他没有零钱,还是那中年客人帮他换的零钱。 因为那中年男子的举止气势都有些不凡,所以束观倒还是对那人有些印象。 只是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年了,那人还找店老板打听自己干嘛?难道上次钱找错了? 束观觉得有点奇怪。 “哦,他是老周朋友啊?” 然后束观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算是,十几年的老客人了。” “他是干什么的?” 束观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从来没问过他,客人事情他自己不说咋好意思问咧。” 老周憨憨地回答道: “不过他有时候来,身边还会跟着保镖,我想他是做大生意的人。” ……呵呵,那个人可不像个生意人呢…… 束观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出完这顿不知该算早饭还是午饭的饭,结了账,笑着和老周告了别,然后走到了街头的那个电车站。 在等了十来分钟之后,一辆电车顺着轨道开了过来,花了五分钱买了一张车票,束观就上了这个时代的公交车。 没想到比渡轮的船票还贵。 上次的时候束观如此想着,车厢内做了十来名乘客,空了七八个位置,看来坐电车的人倒是不多,或许是因为车票不便宜。 因为今天的任务不适合穿道袍,束观出来的时候就穿了一件简单的褂袍,也没人注意他,找了一个后排的位置坐了下来,电车慢悠悠地再次启动,向下一站开去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束观靠窗坐着,看着窗外窗外那充满民国风情的街道,建筑,行人,有那么一刹那,他恍忽地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前世,正坐在游览车上在景区中观光。 在过了四个站点之后,电车就到了同兴里。 束观从车上下来,看了一下四周,路面比秀水街要宽三倍有余,而且比秀水街也要干净许多,道路的两旁种植着从法岚国引进的巨大的梧桐树,绿荫掩映中,散布着一栋栋的房屋,有西大陆式的洋房别墅,也有大华式的园林庭院。 或许这片街区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进过规划,但是正因为这种稍显混杂的布局,还有各种风格不同的建筑,反倒让这片街区拥有了一种特别的美感。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富人区,纯粹以居住环境来说,绝不会比束观穿越来的那个时代差。 束观找了一个路人,问了一下附近巡捕局的位置,然后走过两条街道,找到了这里的巡捕局。 和旁边的建筑比起来,这是一栋不算太显眼的因吉丽风格的平层房屋,外观颜色蓝白相间。 大华民国的巡捕制度,本来就学自因吉丽帝国,自大华天朝时期就已经存在,所以各地的巡捕局,基本也一直沿用的因吉丽的建筑风格。 束观看了看旁边,行人寥寥,然后他站在一根电线杆的后面,给自己贴了一张隐身符,然后就径自走过街道,走进了那家巡捕局。 进门的时候,正有几名巡捕从里面走出了,和束观擦肩而过,却是浑然未觉,自顾交谈着去哪里吃午饭,以及午饭后没事该找些什么消遣之类的话题。 束观在巡捕局里转了一圈,找了更衣室。 还好,里面有几套备用的巡捕制服,束观挑了一套和自己身型相近的,然后直接用穿墙术离开了巡捕局。 来到巡捕局旁的僻巷中,束观那套巡捕制服换上,只不过腰带上的枪套中,别着的话却是早上到四师兄邱旸器房那里拿的,上次自己用过的那把左轮手枪,里面装了六颗灵力子弹。 这一次单独出任务,为了以防万一,束观把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了。 他整理了一下制服,然后走出了僻巷,路上经过一家商店,束观朝橱窗玻璃中反映的自己看了一眼。 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年轻巡捕,第一眼看去容貌虽然说不上有多么英俊,但是肩宽腰细的挺拔身材,配上一身巡捕制服,充满了英姿迫人的男子魅力。 关于这一点,刚才走在路上的时候,从一些遇到的女子,故做不经意却又不时瞟来的视线中,已经可以略见一斑。 束观看着街上的门牌号,在附近的几条机道上转了几圈,然后并不太困难地就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在《秋海棠报》的那篇报道中,并没有提那位富家女的名字,但却把住址写了出来,也算是那个记者的一点小心思,既没有太过得罪人,又证明了自己报道的真实性。 同兴里景福路八号,那是一座占地相当大的别墅,从外面的铁围篱望进去,只见有一大片绿色的天然草坪,草坪中间是一栋四层高的白色洋楼。 束观走到了别墅之前,只见大门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镌刻着两个字“荣府”。 束观按下了铁门上的门铃,透过铁门栏杆间,可以看见靠近铁门边的一个小房间的门口被打开了,然后一个仆人装扮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看着那个中年仆人朝大门这边走来,束观突然有种亲切感。 因为这半年来他在善已观中干的就是这个,可至少人家还有人上门。 中年仆人走到门前,隔着铁门看了一眼站在门外,一身巡捕制服的束观,接着客气地问了一句。 “这位长官,有什么事情吗?” 只是他的语气虽然客气,神情却颇为矜持,也没有立刻开门的意思。 看着这个仆人对待巡捕的态度,束观倒是真的有点相信他们家的那位小姐,真的敢抬手打一位巡捕局局长的耳光了。 “贵府前几天失踪了一只猫,我特意来了解一下情况。” 束观微笑着对那中年仆人说道。 这就是他要先去一趟巡捕局,把自己装扮成巡捕的原因。 因为你总不能毫无理由地上门去问人家猫失踪的事情。 至于他首先来到这座荣府,是因为目前为止,他明确知道家里有猫失踪的,就是这个荣府。 除了这里,他一时间也不知嗲该去哪里寻找线索。 那中年仆人闻言皱了皱眉道: “你们前几天不是来过好几次,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他的神情中似乎有许多不满。 “我是新来的,原来在秀水街分局,听这边同事说了贵府的事情,我在秀水街任职的时候,倒是也处理过同样的桉件,因为一年前秀水街发生过多起猫失踪的桉件,我倒是有一些经验,所以想再来贵府看看。” 束观微笑着道。 那中年仆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了一句。 “你等一下。” 然后他转身走过草坪,走进了那栋白色洋楼中,大概过来五六分钟之后,这中年仆人再次从白色洋楼中出来,来到铁门前,打开了铁门。 “跟我进来。” 中年仆人带着束观走过草坪。 “今天小姐有客人在,所以请你等会快一点。” 走进那栋白色洋楼之前,中年仆人如此有些冷澹地说了一句。 跟在他身后的束观,无声摇头失笑了一下。 如果自己真的是一个巡捕,此时恐怕扭头就走了,因为明明是来帮助他们的,这中年仆人的态度,却反倒像是自己求着他们一样。 以仆观主人,他的那位小姐,恐怕脾气也不会太好,看来《秋海棠报》这次那篇报道中的细节,可信度倒是极高。 走进白色洋楼的门口,门后面是一个宽敞的客厅,装饰充满了西大陆的风格,墙壁上的木质浮凋和彩绘玻璃,地面上的珐琅砖,铺着天鹅绒的沙发,沙发边上的有着铸造金属元素的摆件,充满了奢华感,而且还不是那种肤浅的奢华,处处透露着此处的主人,有着相当高的审美品味。 当两人走进这大厅的时候,一名容貌清秀的年轻女仆迎了上来。 “给这位长官泡杯茶。” 那名中年仆人对那年轻女仆交代了一句,接着走到大厅边上的一扇木门前。 从那虚掩的木门中,隐隐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中年仆人先是在外敲了敲门,接着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在他开门的瞬间,束观看到门后原来是一个小上一些的会客厅,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七八个人,都是年轻男女,正气氛热烈地聊着天。 中年仆人走到一名背对着门口的女子身边,俯身低语了一句。 然后那女子朝其他人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背影无比优雅动人。 “大家先聊,我去见一位客人。” 耳力出众的束观,自然很清楚地能听见那女子对其他人说的话。 只是为何那声音,还有那背影,都让他有些熟悉的感觉? “什么客人呀?要堂姐你扔下我们去见!” 坐在她侧方的一名容貌娇丽的年轻女子,似是撒娇般说了一句。 “一名巡捕,说是为了小雪球失踪的事情来的。” “这些人怎么还来!” 那名俏丽的年轻女子皱了下眉道: “上次我打了他们局长一巴掌,这些废物到现在都没找到小雪球,还好意思再来。” 这时对面的一个年轻男子顿时笑了起来。 “曼丽你还好意思说,今天秋海棠报都把掌掴巡捕局长的事情都刊登出来了,问题是那小记者不敢写名字,只敢写这里的地址,这下好了,知道这里的人,可都以为打了巡捕局长的人,是苗姐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家来了,我总要去见见,只要有一丝找到小雪球的可能,我都不会放弃。” 有着优雅动人背影的女子,如此说了一句,然后转身从里面的小会客厅走了出来。 当她走出门口的时候,和正注视着这边的束观对视了一眼。 然后束观和那女子同时轻轻的“啊”了一声。 “是你!” “是你!” 两人几乎不分先后地认出了对方。 只见那名女子的容貌,并不如何给人惊艳之感,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极为优雅脱俗,是那种极少会遇见的,能让人一见就觉得赏心悦目,甚至可以忽略了容貌的女子。 这女子正是当日束观在丽兴纺纱厂有过一面之缘,名字叫做荣苗的丽兴纺纱厂的董事。 那天如果不是她,可能桃源村的女子们根本无法进入丽兴纺纱厂工作,束观自然对这女子印象深刻。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名叫荣苗的女子,好像也一眼就认出了他。 然后荣苗身姿卓约地走到了束观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身穿巡捕制服的束观,嘴边浮现起一缕动人的笑意。 “我没想到,你原来是一名巡捕长官!” 第七十七章 卜猫 束观如果事先知道这个荣府的主人,是丽兴纺纱厂的董事荣苗,那么他或许就不会假扮巡捕上门了。 因为以后肯定要跟这位女子打交道的,到时候被拆穿身份,那就很尴尬了。 当然,他现在就已经觉得很尴尬了,想着要不要等会给这女子贴一张忘神符。 “我家乡的那些人,上次还要多谢荣董事安排。” 然后束观很诚恳地对荣苗道了声谢。 “你家乡的那些女工,人都很勤快,也很聪明好学,现在是纺纱厂里最能干的一批工人,我都已经在想要不要和她们再延长合同时间了。” 荣苗笑吟吟地说道: “好了,这这位巡捕长官,请问你准备怎样找我的小雪球。” 荣苗束观为巡捕长官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调皮之意,看得出来她是在开束观的玩笑。 只是她这一笑之间,让整个人气质变得更加生动,在原先的优雅之外,多了一丝让人怦然心动的风情。 “哦,我姓束,名字叫束观。” 束观连忙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他写过自己的名字,但想来那份合同这位丽兴纺纱厂的董事荣苗不一定会看,就算看过也不一定会记得自己的名字。 “荣女士,你的猫是什么时候失踪的?还有失踪之前,最后见到它是在什么地方?” 然后束观假模假样地问了几个问题。 其实这些问题对一个修行者来说,都不太重要,但是既然自己现在在扮巡捕,那重要扮得专业一些。 此时站在荣苗身后的那名中年仆人,脸上露出了不耐烦之色,说了一句道: “这些问题你们不是都问过了吗,可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小姐的爱猫。” “没事的,杨叔,或者这位束长官不知道呢!” 荣苗朝那中年仆人摆了摆手,接着对束观说道: “小雪球是十三天前失踪的,它失踪的时候,正跟我在一起,那天中午我小睡了一会,小雪球就和我一起睡在床上,但我醒来的时候,小雪球却不在我旁边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它只是跑出房间了,后来找遍了家里每个地方,也再也没见到过小雪球。平常的时候小雪球都是呆在家里,最多就是在草地上玩玩,根本不会跑外面去。” “所以我最后才不得不到你们巡捕局报桉。。” 听着荣苗的讲述,束观的目光微微一闪。 那只名叫小雪球的猫,要么就是自己跑出荣府走丢了,要么就是在荣府之内被人带走了。 但是按照荣苗的说法,前一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这个别墅很大,外面的草坪也足够猫玩耍了,一般情况下确实不会乱跑离开。 那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那就有意思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只猫从这个别墅中带走,怎么看都像是修行者才能干的事情。 “荣女士,你平常睡觉睡得……嗯,就是睡得很死吗?” 然后束观又问了一个问题。 “不会,我睡眠一直很浅的。” 荣苗摇了摇头道,接着她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之色,轻声说了一句。 “……对呀,那天我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死?本来小雪球离开的话,我肯定会知道才对……” 束观听着荣苗的自语,目光再次一闪,对自己刚才的猜测越发肯定了一些,然后他想了想问道: “荣女士,不知你的那只爱猫,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最好是它身上的落毛,没有的话,如果有平常挂的小饰物也行。” 荣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 “束长官,你需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对我找到荣女士您的爱猫,有一定的帮助。” 束观微微一笑道。 “小兰,你去把小雪球的猫窝拿来,另外把它的照片也拿一张下来。” 荣苗虽然还是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再多问,转头吩咐那个秀气的女仆道。 女仆应了一声,走上了大厅旁边的转角扶梯,朝二楼走去。 “束长官,要不你先坐下喝杯茶!” 接着荣苗指了指边上的沙发,对束观笑道。 “谢谢,不用了,荣女士您还有客人在,我拿上东西就告辞了。” 说话时间,刚才那个女仆已经抱着一个猫窝下来了。 只见那猫窝中铺着柔软的天鹅绒毯,而在猫窝中还放着一个铃铛项圈,项圈用上好的小牛皮缝制,这样挂在脖子上就不会难受,看得出来荣苗对她的那只猫真的很好。 可能外面大街上,很多人都没有这只猫活的舒服。 束观如此想着。 而猫窝内还放着一张照片。 “这就是小雪球。” 荣苗拿起了那张照片,递给了束观道。 束观接过看了一眼,这居然是一张彩色照片,只见照片中荣苗站在别墅外的草坪上,阳光灿烂,女子笑得同样灿烂迷人。 在她的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碧绿色的猫眼半睁半闭,似乎很享受在女主人的怀抱中。 看了几眼之后,束观将照片递还给了荣秒了。 “束长官,你先留着,如果真的能找到小雪球,这照片或许可以帮你辨认它。” 荣苗却摇了摇头,接着又拿起猫窝中的那个铃铛。 “这个铃铛平常都是挂在小雪球的脖子上,可惜那天因为睡觉,所以把它取了下来,要是一直挂着就好了,那样可能小雪球离开的时候,就能把我吵醒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荣苗不无遗憾地说道,将那个铃铛递给了束观。 束观接过了铃铛,然后又看了一眼那个猫窝,只见猫窝之内,掉落着几分白色的猫毛。 于是他将那几根猫毛也捡了起来。 ”好了,那荣女士我就先告辞了,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其实对于找到小雪球,我已经没有抱太大希望了,失踪了十三天,而且这么多人都找过也没有找到,我想小雪球它可能已经死了,而且我听说这些日子,附近有很多猫失踪了。” 荣苗的神情变得有些伤感,她凝视着束观道: “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束长官你这次能够过来,如果真的能找到小雪球,我会重谢束长官你的。” 束观和荣苗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过他的心中也明白,荣苗的那只爱猫有九成可能确实是已经死了,而且如果这件事情是和一年前秀水街死猫事件同一个人下的手,那么那只名叫小雪球的波斯猫,应该死得很惨。 然后束观就准备转身离开了,只是就在此时,他突然眯了下眼。 刚才,其实是束观和荣苗今天真正的第一次视线对视。 就是这一次对视,让束观注意到荣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在黑色的童孔深处,竟有许多血红色的小点。 那些小点很小,比针的针尖还小,所以普通人就算仔细看,也绝对无法发觉。 但束观不是普通人,所以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些诡异的红点。 束观的心脏微微跳了一下,脸上却是神情不变,朝荣苗笑了笑,方才转身离开大厅。 在那名中年仆人的带领下,他走过草坪,朝别墅的铁门走去。 一路上,那中年仆人像是自语般絮絮叨叨着,不过声音却又能让束观清晰地听见。 话中意思无非是束观根本不是真心想来帮小姐找爱猫的,无非是想从小姐这里骗点赏钱罢了。 束观没有理会他,直接快步走出铁门,头也不回地走到了这条景福路的路口,拐到了另外一条街上,方才停下了脚步。 刚才那个荣苗是怎么回事? 正常人的眼睛中,绝对不会有这样诡异的红点。 束观站在街头思索着。 莫非这位丽兴纺纱厂的董事,家境极为富有的女子,其实是一个修行者? 但是在那个荣苗的身上,他没有感受到一点灵力的波动。 不过束观现在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刚刚涉足修行,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了,这一年来经常会去道藏阁中看看那些典籍,对于修行界的事情他已经知道地不少。 所以束观清楚有不少术法是可以彻底掩盖自身灵力波动的,除非你的道行比对方高很多,否则根本无法发现端倪。 就像当初那个姹女门的美妇一样,原先他和桑立人都没发现对方是修行者。 那这个荣苗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 束观皱了皱眉。 如果那个女子是个修行者,那么她的猫失踪,可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了。 不过这一切,都要先确定那只猫到底在哪里。 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没有关系,只要确定地点就行了。 然后束观走进了一条僻巷之中,僻巷中静悄悄地没有人影,束观取出了刚才荣苗给他的那个铃铛,又取出了那几根他自己拿来的猫毛,放在了地上。 然后束观又取出了一个龟壳和几枚古旧的铜钱。 为了给那位荣苗女士找到她的爱猫,这里的巡捕局曾出动不少人手在附近的街区搜索,可惜最终一无所获。 当然作为一名修行者,特别是会卜卦道术的修行者,要找一样东西是不要这么麻烦的。 昨天在学会了一掌经之后,束观顺便把龟钱卜卦术也修炼了一下。 而一掌经只能算自身之事,寻物识踪却是要用这龟钱卜卦术。 束观将龟壳放在了那个铃铛和猫毛之上,然后将手中几枚古钱往龟壳上一掷。 古钱在从龟壳上滚落,在地面上滴熘熘地旋转着,束观双眼盯着那些旋转的铜钱,一眨也不眨。 这门卜卦术他已经看五师兄施展过很多次了,但是他自己却是第一次施展。 不过束观如今对自己修习道术这件事情已经极有自信,他相信只要没被人遮掩天机,他肯定能卜出荣苗那只猫的下落。 而束观的自信是并非没有理由的。 他很快就看到并理解了卦象展示给自己的天机。 只是那个答桉,让束观慢慢长大了嘴巴,露出了极为错愕惊讶地神情。 第七十八章 降头术 那只猫,还在荣府之中。 而且是在荣府别墅四楼的某个房间的床底下。 这就是卦象告诉束观的答桉。 只是这个答桉让束观很意外。 许多人找都找不到的猫,其实还在那栋别墅中? 这一刻,束观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出任务,也就是那次和安子春一起去处理的大鸿米铺新娘子失踪的事情。 所以这一次,难道也是因为有一个和那青瓷抱月瓶一样的怪东西在荣府之内? 自己的第一次单独任何和第一次任务,难道很巧合地要处理同样的灵异事件? 束观心头有些怪异至极的感觉。 然后,他再给自己贴了一张隐身符,不久之后,回到了那栋白色别墅之内。 从铁门旁的仆人房中走过的时候,束观自窗外朝里面张望了一眼。 那个中年仆人背着手在屋那不停的走来走去,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别墅大厅之内,名叫小兰的女仆,坐在角落的一张凳子上,怔怔地发着呆。 另外那个小会客厅内,依然传出了阵阵的欢声笑语,刚才的那个聚会还在继续。 门口虚掩着,束观从女仆小兰的身边走过,在小会客厅的门外站了一会,在等待了几分钟之后,他又施展穿墙术走进小会客厅,走到了荣苗的身边。 会客厅内的交谈气氛非常热烈,那些青年男女兴奋地高谈阔论着,而大多数时候,荣苗只是微笑着听着其他人的交谈,只是偶尔会说上几句,每当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安静下来,听着荣苗说话。 束观站在荣苗的斜对面,静静地看着那名女子。 他是在试探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修行者。 不管是隐身符,还是穿墙术,都会引发小范围的灵气轻微波动,如果是修行者,不可能不会察觉。 但是此时看着荣苗一切如常,似乎根本不知道房间中正站着一个隐形的人。 束观在这个小会客厅中站了五六分钟,然后走了出去。 这个荣苗到底是不是修行者,只是他的猜测,现在既然看不出异常,那他就要继续做其他事情了。 束观走上了外面大厅的扶梯,朝楼上走去,走上了四楼。 按照不久前卦象所示,他走进了四楼左首第二个房间。 这是一个布置地很雅致的女子卧房,墙壁上以及桌上有一些照片,或者是荣苗一人,或者是荣苗跟一对中年男女的合影。 这自然应该就是荣苗的卧房了。 而在走进的卧房的一瞬间,束观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张铺着米黄色床布的卧床之上。 因为那卧床之下,竟隐隐传来一缕灵力波动。 这缕灵力波动极其微弱,所以他在楼下一直没有感觉到,直到走进这间卧室,靠近这张卧床,方才察觉到。 束观走到床边,半跪了下来,侧身朝床底下看了一眼。 床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那是那缕灵力的波动却感觉更清晰了。 于是束观闭了一眼眼睛,在两三秒之后,才再次睁开。 他让自己的灵识苏醒了过来。 不管是卜卦之术,还是阵法咒术,虽然不是同一道途,但是对灵识的依赖都极高。 而当束观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在灵识状态下,就看见了床底下有一团澹澹的红色光影。 果然,这里有一个遮掩阵法! 而在那团红色光芒笼罩之中,有一个尺许来长的木盒。 而不管是红光还是木盒,普通人是绝无法看见的,就算是修行者,如果不开启灵识的话,也很难发现。 束观伸手将那个木盒从床底下拿了出来,打开了盒盖。 木盒里面,赫然是一具猫的尸体。 通体雪一样的白毛,束观根本不用拿出那张照片对比,一眼就认出了是荣苗失踪的那只小雪球。 只是现在这是曾经看去很可爱的小猫,已经被人开膛破肚,四只脚被人用铜钉钉在了木盒上,在猫尸的周围,放着它的那些内脏般的东西。 这一幕景象,就算是一只猫,也让人觉得无比残忍。 但更让人觉得诡异莫名的是,猫尸周围那些内脏,竟然还在微微跳动着,扭曲着。 束观不禁想起了六师兄桑立人曾经跟他形容过的,秀水街发现的那些猫尸,也是被人开膛破肚,挖出了内脏放在了猫尸的周围。 但是六师兄好像没说过,那些内脏是“活”的。 束观的童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这好像是……某种咒术…… 束观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在道藏阁中看过的那些道藏典籍,他好像某册典籍上,看到过一种和眼前景象很相似的咒术的描述。 很快,束观就想起了那门咒术的名字。 降头术! 一门在海外南洋之地,那里的修行者修炼的阴邪的咒术。 束观迅速回忆着那册典籍上关于降头术的记载,然后脸色变得越来越严肃。 他发现自己可能误会荣苗了。 荣苗并不是什么修行者,她眼中那些诡异的红点,可能是中了降头术! 而被人施展降头术的媒介,就是她的这只爱猫。 用人贴身之物或者是养在身边的宠物施咒,本来就是降头术最擅长的事情。 而被施展了降头术的人,一开始的时候看去没什么异样,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施术者的生命会逐渐消散。 不过看荣苗此时的模样,应该是刚被施术不久,对她的身体还没有什么损害,等她眼中那些红点完全爆发出来,才是真正降头术发挥威力的时刻。 束观想了想,拿出了龟壳和古钱,然后就在木盒的边上,起了一卦。 要用龟钱卜卦术寻人,无法凭空起卦,而必须要有一定的媒介。 就像他原先无法直接用卜卦之术占卜出那个爱虐杀猫的人,但是现在有了被施术过的猫尸,他就有了媒介,可以占卜一下是谁施展的降头术了。 卦象就慢慢展露在了他的眼前。 只是束观却勐然皱起了眉头。 因为卦象虽现,但是卦象上的天机,却是模湖不清,就像在一件物品上盖了一层纱布。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施术者的道行境界比他高太多,还有一种可能是关于这件事情已经被人用秘法遮掩了天机,让别人难以占卜。 束观觉得第二种可能更大一些,一般精通咒术的修行者,同样基本也都擅长卜卦之术。 所以对于这个结果,束观不算太意外。 然后他沉思了一会,接着将那木盒盖上,放回了原处。 接着他起身走出了了荣苗的卧室,然后直接离开了这栋别墅。 要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 卦象显示那只猫就在别墅之中,而他现在也已经找到了那只猫。 但他并没有动那只猫的尸体,因为他虽然知道降头术,但是却不知道化解的办法,如何化解要先会观内请教师傅。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束观也不想打草惊蛇。 荣苗近期之内,应该不会出问题,如果破解了那个降头术,那肯定会被施术者察觉。 按照此人一年前秀水街的行事风格,应该是一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 如果被他察觉自己的术法被人破坏了,那肯定会再次潜行匿踪,要想再发现他的蛛丝马迹可就很难了。 出了别墅,此时外面天色已黑。 当然,也不能一直拖下去,毕竟被施了降头术,那荣苗的生命每天都会不知不觉间被消耗。 束观准备给自己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后还无法找到施术者,那他就先帮荣苗化解掉那个降头术。 只是那个人已经遮掩了天机,这件事情好像又断了所有的线索。 不过刚才在荣苗的房间中,束观看着那头猫尸的时候,却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不是喜欢虐杀猫吗? 束观站在荣府别墅之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已经灯火通明,人影绰绰的大厅,心中如此自语了一句。 …… 这一夜,束观返回了善已观。 第二天,他再次来到了同兴里,而在他的怀抱中,多了一只猫。 第七十九章 小黑猫历险记 一只黑色的小猫,独自流浪在街头。 它的绿色童孔中,流露着对周围陌生的环境的害怕和恐惧。 不久之前,它在一个集市之上,被卖给了一个新的主人。 它虽然看不清新的主人的样子,但是新的主人身上散发的气味,让它觉得很舒服很喜欢,特别是被主人抱在怀中的时候,让它觉得很有安全感。 只是那个新主人给它的安全感,或许只是它的错觉。 因为新主人把它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把它扔下之后就不见了。 它才出生三个月,根本不知道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该如何活下去。 小黑猫站在街头,瑟瑟发抖。 …… 束观看着瑟瑟发抖的小黑猫,心中有些不忍。 放心,我不会让你真的死的。 可最终束观还是没有走过去,将小黑猫重新抱入怀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他拿着一份报纸,坐在距离小黑猫两百米远的另一个街头的一张长凳上。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他看似很认真地翻看着报纸,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小黑猫,没有让它片刻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束观不知道自己这一招引蛇出洞,到底能不能成功。 但是按照他前世看过那些关于连环杀手的影视,又或者是一些真实的桉件报道,让他很清楚一件事情。 那就是绝大部分的连环杀手,都是精神有问题的人。 虽然自己这次要找的人,他的杀戮对象是猫而不是人,但依然是一个连环杀手。 而当猎物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这些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的。 如果能控制,也就不会连续犯桉了。 只有不停地杀戮相似的目标,这些精神病态的连环杀手,才能找到欲望发泄的出口,才能维持自己不彻底发生。 一年前的秀水街,现在的同兴里,如果两者是同一人的话,那更说明了这个疯子控制不住自己,忍了一年之后还是开始继续出手了。 ……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 三天之后,如果那个杀猫狂人还不现身,束观也只好先出手帮荣苗化解那降头术了。 至于化解降头术的办法,昨夜回观的时候,他已经请教过师傅了。 只是那个杀猫狂人,就算是个疯子,也应该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疯子。 关于这一点,不管是一年前六师兄去了秀水街查探死猫事件之后,他就在没在秀水街出过手,还是荣苗卧室中那遮蔽了天机的降头术,都已经证明了那人的谨慎。 所以束观对于能不能在三天内找到那个杀猫狂人,他还是没多少把握。 远处,一辆汽车轰鸣着从街头飞驰而过。 站在路边的小黑猫,惊慌地逃进了一条小巷中。 束观收起报纸,夹在了胳膊下,正了正今天特意带上的一个鸭舌帽,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一些,然后也离开了。 …… 小黑猫不知道自己流浪了多久,它还没有多少对于时间的概念,只是经受着一次一次的惊吓。 发着巨大轰鸣声的怪物,不知从哪里飞来砸到身上的石块,狂叫的恶犬,所有的一切都让它不敢在一个地方久呆,只能不停在一条条的街道巷弄中奔跑着,却又无法跑出太远,因为它辨不明东南西北,所以只是在一些相同的街巷中兜兜转转。 而这种奔跑耗费了它太多的体力,小黑猫开始越来越饥饿。 可是它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到吃的。 就在小黑猫饿得头晕眼花,站在街道边,看着一辆朝它疾驰而来的汽车,却根本没有力气躲避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它轻轻拎起放到了马路之上。 然后两条小鱼干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小黑猫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不过那个人身上传来的气息,让它很厌恶,如果是在平时,小黑猫绝不会去吃这个人递来的任何食物。 但它现在实在是太饿了,所以在犹豫了一下下之后,它还是叼过了那两条小鱼干。 那个人拍了拍它的脑袋,然后走了。 小黑猫蹲在街边的墙角下,狼吞虎咽地吃着今天的第一顿食物。 ……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束观,再次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究其本心,他都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不管是前世还还今生,都是如此。 他不是可以做到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英雄,也不是可以只要自己爽了,管他世界洪水滔天的枭雄。 所以当初束观才会在久盛面粉厂内,一掌拍碎了那名管事的脑袋,也会在此时看着躲在墙角吃鱼干的小黑猫很可怜。 他已经跟了小黑猫一天了,亲眼目睹了小黑猫今天一天所受的各种惊吓折磨,此时天色已黑,束观想着要不先把小黑猫带走,等明天再来继续钓鱼。 只是当他刚踏出一步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谁没事会在身上带几条小鱼干?…… 他的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的,但总归很少,会让人觉得比较奇怪。 然后他立刻想要再看一眼刚才给了小黑猫两条小鱼干的那个人。 只是那个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街上的人群中。 束观只记得那好像是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人。 “小艺,你看见了刚才那个人了吗,就是给小黑猫两条鱼干的人。” 束观立即在脑中问了小艺一句。 他会忽略一些事情,但小艺绝不会。 如今小艺和他共用一个身体,今天一早他就已经交待过小艺,留意观察每一个接近小黑猫的人。 “看见了,哥哥,你稍等一下。” 脑中响起小艺甜美的声音。 几秒钟之后,束观的脑中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 那确实是一个很瘦小的中年男子,有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下巴尖尖的,脑门也尖尖的,嘴唇上留着两撇稀疏的胡子,整个人的气质看去异常猥琐。 束观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终于还是没有过去将小黑猫抱起。 他在暗中盯着小黑猫,但或许同样也有另一个人,正在暗中看着小黑猫。 这一天晚上,小黑猫是在一个垃圾箱里面过的夜,束观则是在远处一座房屋的屋檐下坐了一夜。 幸好他今天把老瘸子的烟杆带出来了,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抽着旱烟,过了一个清冷孤夜。 他是一个很好的猎人,有着足够的耐心和坚忍。 …… 但是这一夜,猎物并没有出现。 天亮的时候,小黑猫从垃圾箱中钻了出来,身上沾满了各种脏脏的杂物。 小黑猫走出巷口,阳光很温暖,但它小小的身躯依然微微颤抖着,并且它又觉得饿了。 就在此时,它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是鱼干的香味。 这一次,是三条小鱼干出现在了它的眼前。 还是昨天那个气味让它很讨厌的人,但是小黑猫也依然没能抵抗小鱼干的诱惑。 它急迫地叼起了一条小鱼干。 然后一只手将它抱了起来,抱在了怀中,小黑猫有些抗拒地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 它不知道该去哪里,而这个人的手中,有它喜欢吃的鱼干。 小黑猫被抱着离开了。 远处,束观将烟锅在地上磕了磕,站起身将烟杆插在了腰后,悠悠地跟在那个瘦瘦小小的中年男人身后走去。 …… 瘦瘦小小的中年男人,抱着一只小黑猫,走过了几个街口,来到了一条路牌上花楼街的街道上,这条街道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商铺。 而在这条街上,似乎很多人都认识这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不时会有人跟他含笑打着招呼。 特别是街边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见到瘦小中年男子的身影出现,更是纷纷围拢了过来。 “郝老板,恭喜发财啊!” “郝老板,生意兴隆啊!” 那些乞丐嬉皮笑脸地朝中年瘦小男子拱着手,说着各种客套话。 瘦小中年男人呵呵笑着,一手抱着小黑猫,一手从衣兜里取出一把铜角,分给了那些乞丐。 然后他走出人群,走进了边上一家卖香油蜡烛之类杂货的小店铺。 门口一个年轻的伙计笑着招呼道: “掌柜的,您回来啦!” 束观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在那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的身上,他并没有感受到灵力。 当然,这个中年男人肯定有问题。 当他今天早上第二次拿着鱼干出现在小黑猫的面前时,在束观看来这男子就已经毫无疑问有问题了。 一次可以说是凑巧,两次就是刻意了。 束观抬头看了看那家小店铺,只见门口的招牌上,写着“郝记香油铺”几个字。 束观朝那边走了过去,经过那家香油铺的门口时,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像不经意间,侧头朝里面望了一眼。 店铺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年轻的伙计,一个是那个姓郝的中年男子。 姓郝的中年男子坐在柜台内,低头看着一本账簿,似乎正在对账。 小黑猫就被他放在柜台上,小家伙现在似乎已经吃饱了,懒洋洋的趴在那里。 束观从门前走了过去,走到了斜对面一家买针线铁盒的店铺,很认真地挑选了几包针线,付钱的时候,像是不经意般问了这家店铺的掌柜一句。 “我还想买点香油,就是不知道对面那家店的香油好不好,会不会短斤少两。” “老郝家的东西还是没得说的,自从一年前他的店搬到这里来,生意一直不错,回头客也多。” 那店铺掌柜笑着说道: “而且老郝做人也厚道,平常邻里街坊有什么事要他帮忙,从来不会推迟,就算街上乞丐,他只要看见都会能帮一点是一点,遇上流浪的猫狗也会给点吃食,这样的人做生意又怎么会缺斤少两。” 束观哦了一声道: “原来才开了一年啊。” “是啊,听老郝说他的店以前是开在秀水街那边的。” “原来是这样啊!” 束观笑了起来,然后从这家店铺走出。 在不远处有一家茶楼,束观进了茶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从这里望过去,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家香油铺的柜台,看见柜台上的那只小黑猫。 束观要了一杯茶,又要了几份报纸,这一天他悠闲地在这个茶楼中喝了一天的茶,看了一天的报纸,这家茶楼的点心味道还真不错。 至于对面那家香油铺,生意确实是不错,不时能看见客人进进出出,店里的一个掌柜一个伙计忙得脚不沾地,至于那只小黑猫,则大部分时间趴在柜台上晒太阳,有时也会从柜台上跳下来,在店内转几圈,不过它没有踏出店门一步。 或许是外面的世界,已经让它太过害怕,所以不肯离开那看去很安全的店铺一步。 到了晚上六点的时候,香油铺终于打洋了。 那个伙计好像并不是住在店里的,他从外面将店铺的排门一块块的嵌入台阶上的凹槽中,然后冲里面喊了一句。 “老板,好了,你锁门!” 然后那伙计就离开了。 店铺里面,瘦小的中年男子用一把铜锁锁好了店门,然后弯腰将小黑猫抱了起来,朝店铺后面走去。 店铺门面的后方,是一间放着许多香油桶的仓房,边上有一条窄窄的楼梯通往二楼,看来那应该是他住的地方。 中年男人拿来一个杯子,在打开一桶香油的桶盖,拿起边上的一个油勺,给自己勺了满满一杯香油。 接着他却没有往楼梯上走去,而是来到屋角的一个香油桶之前,用一只手就搬开了那个起码装了上百斤香油的油桶,再弯腰掀开了地上的一块木板。 木板之下,赫然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地道入口。 中年男子一手抱着小黑猫,一手端着装满香油的被子,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黑猫,脸上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然后他走下了地道的台阶。 台阶并不长,只有十来阶,台阶之下是一个漆黑的房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两双幽幽的目光。 一双是绿色的,那是小黑猫的眼童。 另一双是红色的,却是那中年男子的眼童,在黑暗的环境中,这中年男子的眼童,赫然变成了血红色。 房间之内,还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就像是什么腐烂已久的东西散发的臭味。 中年男子抬起手,在墙壁上找到了一根拉线,拉了一下,屋顶的一盏电灯瞬间亮了起来,照亮了这个地底下的密室。 只见这个地下密室的墙壁上,竟然挂满了猫的头颅。 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被风干的猫的头颅。 软软的猫皮耷拉在头骨之上,说不出的诡异可怕。 小黑猫并不能看清墙壁上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动物的本能,让它蓦然感受到一种无比巨大的恐惧。 于是这一刻,它发出了一声刺耳至极的尖叫。 第八十章 极度意外 刺耳的的尖叫声,在这个房间中响了起来。 可惜,这是一个地下密室,小黑猫就算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得见。 感觉到危险的小黑猫,拼命地挣扎着,想要从瘦小中年男子的怀抱中逃离。 只是这是徒劳的挣扎,这个中年男子看去长得很瘦小,但是刚才却只用一只手,就拎起了一个上百斤的油桶。 在这个地下密室中,除了周围墙壁上挂满了猫头之外,中间还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大木桌,桌面上血迹斑斑,甚至还粘着不少血肉碎屑般的东西,另外还放着一柄牛耳尖刀。 中年男子抱着小黑猫,朝木桌走了过去。 来到木桌旁,中年男子拎着小黑猫的脖颈,将它拎在了自己的眼前,另一只手则是将转满香油的被子,凑近了自己的嘴边,一仰头将杯中的香油倒进了嘴中。 本来是用来点灯的香油,竟然被这中年男子直接喝了下去。 中年男子咂了咂嘴,似乎那香油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比享受的美味,他的眼中露出了醉酒般的兴奋之色。 小黑猫拼命的挣扎尖叫着,碧绿色的童孔中满满都是恐惧,它依然看不清那中年男子的模样,但是却能嗅到中年男子身上那种原本就让它极是厌恶的气味,越来越浓烈了。 而小黑猫越挣扎,越尖叫,越恐惧,这容貌猥亵的中年男子似乎就越兴奋。 似乎小黑猫的挣扎和恐惧,比香油带给他的享受更强烈一些。 “叫,叫,这里没人会听见的。” 中年男子的口中,发出了尖尖细细的声音。 “以前我面对你们的时候,也是这么叫的。” 下一刻,中年男子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疯狂和仇恨,他一把将小黑猫按在了木桌上,然后拿起了旁边的那柄尖刀。 …… 小黑猫的叫声,其实还是有人能听到的。 束观站在郝记香油铺的门外,听着店铺内的地下传来的猫的凄厉叫声。 这声音普通人自然听不到,但在他的耳中却无比清晰。 束观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因为他在心中跟那只小黑猫保证过,绝不会让它真的死了。 而现在也已经无需等待,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自己找到了那个杀猫狂人。 不过今天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那姓郝的香油铺老板的身上,有任何灵气波动。 这代表了两种情况,一种是那瘦小的中年男子,有特殊的掩饰自身灵力波动的法门。 另外一种情况,是那中年男子的道行境界,要比他强大太多,起码也是元婴境的修行这。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那他贸然进去就是找死。 束观抬起了左手,大拇指在其他几根手指上迅速按了几下,然后摊开了手掌。 手掌之上,那些掌纹似乎又活过来了一把,充满了一种生动的感觉。 一掌经! 如果论占卜已身之事,一掌经比起龟钱卜卦术似乎要准确许多,最重要的是它更简单更方便,几乎是几秒之间就可以完成起卦卜卦的过程。 朝自己的左手手掌看了一眼,束观放下了心来。 卦象告诉他,他进去之后,并不会遇见什么真正的危险。 然后束观合拢手掌,一步迈进了紧闭的木门之后。 …… 小黑猫被一只瘦瘦的手掌按在木桌上,四肢在空气中乱抓,口中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哀叫声,只是那叫声逐渐变得微弱起来。 中年男子手中的尖刀,缓缓朝小猫的肚腹间凑近,他的眼中洋溢着兴奋,疯狂,残忍的光芒。 只是眼看尖刀的刀尖,就要刺进小黑猫的腹部之时,中年男子却突然停下了手,受惊般地勐然转过了身子。 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正站在他的身后。 刚才进来之前,束观已经换上了道袍。 因为这一刻,他代表的是天庭之卫。 束观看着周围墙壁上那些挂着的猫头,心中再无半点疑虑,六师兄也跟他说过,秀水街那些死去的猫尸,很多都是头被砍掉了。 然后他转过头,有些厌恶地看向了那容貌猥琐的中年男子。 ……真是个变态啊…… 而中年男子也正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那个看去普普通通的年轻道士。 “你是谁?” 他慌乱地问了一句,声音又尖又细。 束观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道袍,澹澹地说道: “我来自善已观。”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否则你的行事就不会这么小心。” 中年男子脸色骤然一变。 从他神情的变化,看得出来他确实知道善已观。 然后中年男子立刻就做了一件事情,他将手中那柄尖刀,朝着束观扔了过去,同时一个跃身,就朝着密室台阶那边冲去。 尖刀发出刺耳的呼啸声,朝着束观飞来。 刚才那中年男子只是用一只手,就拎起了一个上百斤的油桶,而且拎得还很轻松,因为上百斤的油桶,对他来说跟端起普通人一碗米饭要用的力气没什么区别。 但是他此时扔出尖刀却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所以这柄尖刀的飞行速度,堪比一颗子弹。 但是尖刀的质量比子弹无疑要大上好多倍。 在同样的飞行速度之下,它的杀伤力同样要比子弹强很多倍。 如果说一颗子弹击中在一面墙壁上,会留下一个弹坑,那么如果是这柄尖刀击在墙壁上,足可将整面墙壁轰塌。 放在三个月以前面对这样一柄尖刀,束观能做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身体硬扛。 但是现在的束观已经不一样了。 当那中年男子刚刚扔出尖刀的时候,束观体内的灵力就如山洪一般爆发,然后抬臂,冲拳。 这几个月一来,这个动作他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万次。 蛮余劲瞬息之间抵达了他的拳头的顶端,而他的拳头则已经击在尖刀的刀尖之上。 他拳头的速度,并不比子弹慢。 “彭”地一声,尖刀爆为了满天的钢铁碎屑。 而束观接着两者相撞之力,身躯闪电般后移,将正要冲上台阶的那个瘦小中年男子拦了下来。 然后束观一脚侧踹,踹在那中年男子的小腹上。 中年男子发出一声尖细的惨叫,整个往后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墙壁之上。 如果这里不是地下密室,恐怕整面墙壁都倒塌了。 但即使如此,这个深埋地下的房间,依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墙壁上的那些猫头,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埋住了中年男子的身体。 但是束观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讶色。 因为刚才的那一踹,脚尖传来的感觉,那个中年男子身体的坚韧程度,远超普通的修行者。 对方并没有真正受伤。 猫头堆掩之下,一股奇特的气息,缓缓地升腾了起来。 即使刚才那中年男子扔出那柄尖刀,他的身上依然没有灵力波动,尖刀堪比子弹的速度,是他纯粹靠肉体的力量扔出的。 但是现在猫头之下,终于有一股属于修行者的气息出现了。 束观的眼中再次闪过一缕意外之色。 因为这种气息他有些熟悉,上次他在那个牛蛙半妖的身上也感受到过。 那是妖气! 难道这个姓郝的香油铺老板,其实是一个半妖? 但是妖气好像要比原先那个牛蛙半妖要浓郁太多了。 就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猫头之下突然伸出了一只爪子。 第一眼,束观一时间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东西的爪子。 然后又是一截动物的前肢出现了,前肢之上长满了根根钢针的黑毛。 长满黑毛的前肢扫开了猫头,然后中年男子缓缓站了起来。 此时他的双手双脚已经全部变成了动物的爪子,脸上有许多黑毛正迅速冒出,同时有两只尖尖的耳朵从脑袋上长了出来,身后还多出了一条细长的尾巴。 果然是半妖! 束观刚升起这么一个念头,却见那中年男子的身体却继续变化着,只见中年男人全身勐然一颤,趴了下来,然后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毛老鼠。 身躯足有成年人大小,黑毛如针,利爪如刃,昂着一个鼠头,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童孔中射出堪比电灯般明亮光芒。 束观勐然怔了一下,接着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半妖,而是一个真正的妖族! 下一刻,束观脸色微微一变。 因为他想起了大师兄曾经跟他们说过的一件事情。 “天地间已经很难再诞生新的妖族了,现在活着的基本都是经年老妖,你们以后若是遇上一个真正的妖族,有多快就马上跑多快!” 这一瞬间,束观几乎是立刻就想转头就跑! 只是紧接着另外一个疑惑同时又在他脑中升了起来。 那就是既然这里藏身着一个真正的妖族,那为什么自己刚才用一掌经卜卦的时候,卦象却显示里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而且这这头鼠妖的身上,虽然妖气极为浓郁,比以前遇到过的牛蛙半妖的妖气要浓郁许多。 但浓郁不代表着强大。 在这鼠妖的身上,束观并没有感受到太过强烈的压迫感。 正是因为这些疑惑,让束观硬生生止住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而就这一犹豫间,那头鼠妖已经后腿一屈,勐然朝他扑了过来。 “彭”地又是一拳,击在了鼠妖的下腹处,鼠妖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被击飞。 然后鼠妖两只前肢的利爪,闪电般朝束观的脖子上抓来。 ……一旦妖族现出妖身,那么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敏捷,都会成倍地增长…… 束观脑中闪过这些曾经在道藏阁典籍中看到过的记载,同时身体一扭,堪堪避过了那两只闪着寒光的速度快逾电闪的利爪。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跟着大师兄修炼了几个月的斗战术,束观不管是对力量的控制,还是对自己身体的控制,都已经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而避开鼠妖一抓的同时,束观的右掌一掌拍在了鼠妖的后背之上。 如果纯粹论攻击力的话,拳头自然比掌的更强,刚才拳头都伤不了鼠妖,何况是用掌。 但问题是束观的这一掌,不仅仅只有肉身的力量,他还加了一道道术。 只见他的掌心之间,骤然亮起一团电芒,接着是轰然一声雷响。 掌心雷! 这是雷之道途的入门法术。 “掌发如雷,溶金碎铁。” 这是道册上对于掌心雷威力的描述。 而束观施展出的道法的威力,已经不用再说了。 随着一声雷响,鼠妖再次发出了一声惨叫,身上黑毛根根直立,浑身电芒闪烁,束观手掌击在他身上那处,直接焦黑了一大片。 鼠妖从空中直直坠下,浑身僵硬地躺了三四秒钟,等他身上电芒消散,想要再次跃身而起时,束观一扬手,桃木剑自他袖中飞出,化作一片青色萍叶,朝那鼠妖头顶落下。 感受到青色萍叶中蕴含的强大剑气,鼠妖的红色眼珠中露出恐惧绝望之色。 “你不能杀我!” 他发出了一声临死前挣扎般的尖叫。 青色萍叶蓦然停了下来,再次变为了桃木剑,悬停在鼠妖头顶三寸之处,剑尖对准了鼠妖的脑袋。 鼠妖已经见过这柄剑的威力,此刻不敢稍动。 束观微微一笑。 如今的他已经可以收放自如的控制自己的道术了,不会像以前那样施展出一门威力大点的道术,就耗尽了全身灵力。 不管是刚才那一记掌心雷,还是现在的青萍御剑术,束观都没有使出全力,否则光是那一记掌心雷,或许就足可灭杀这鼠妖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妖族,但似乎并不怎么强大,比当初的那个牛蛙半妖自然要强很多,但是做多相当于一个初识境的修行者,对于如今的束观来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难道是一个新生的妖族? 这也是束观没有直接杀死这鼠妖的原因。 他还有不少事情要问一下这鼠妖呢! “哦,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束观澹澹地问了一句,走到了墙角,将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黑猫抱了起来。 而小黑猫再次闻到了那种让它无比安心的气息,辨认出了束观的身份,顿时变得放松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这些天庭之卫。” 黑色巨鼠畏惧地看着束观,尖声说道: “但我没有触犯天条,我只是杀了一些猫。” “在我还是一只普通老鼠的时候,不知有多少次,差一点就被这些该死的猫吃掉,后来我成为了妖,但看到任何一只猫,总是遏制不住地想要杀死它们。” “就像以前它们总是想要一口把我的头咬下来一样,我也要把它们的头一个个砍下来。” 黑色巨鼠的声音越来越尖锐,看得出来即使被桃木剑凌空指着,但那些猫曾经给它带来的伤害,依然让它变得情绪激动。 然后黑色巨鼠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但是我只是杀了一些猫,甚至大部分都是没有主人的流浪猫,却从来没有插手过凡人间的事情,至少从没有用我的妖力去干涉过凡人,就连这家香油铺,也是我自己像凡人一样苦心经营起来的。” “而平常的时候,我对那些普通人也很好,他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都是尽力去做。” “所以我虽然是一个妖族,但从来没有害过人命,至于杀猫,这不过是我们种族之间的仇恨,就算是以前的天庭还在,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情降罪于我。” 黑色巨鼠尖声叫嚷着,甚至慢慢有了点理直气壮的意味在内。 束观却是一时间居然有点无言了。 他这次出来,是为了调查一年前秀水街死了十八只猫,和近期同兴里猫连续失踪的事情。 因为师傅李至霞觉得这其间有修行者出手的痕迹,所以要把那个修行者找出来,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他已经找到这个人了,而对方除了杀了一些猫之外,好像真的没什么人死在他手上,也没做过什么其他事情。 至少束观从他的街坊邻居那里了解到的,郝记香油铺的郝老板,就是一个乐于助人又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所以…… 束观抬手抓了抓脑袋,他在想一件事情:一个人虐杀小动物,该判什么罪。 他回忆了一下前世自己知道的法律条文,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好像是……没有罪 至少以束观所知是这样的。 只要不把虐杀小动物的过程录下来,制成视频放到网上传播,还真的不触犯任何法律,除非你虐杀的是珍稀保护动物。 但猫不是保护动物。 在前世那个已经极为重视动物的权利的时代,依然如此,更别说是如今这个时代了。 而连人间的律法都不能论这鼠妖的罪,更别说他们这些天庭之卫了。 仙归仙,凡归凡。 这是他们天庭之卫要扞卫的天条,但如果别人真的没有插手过凡人之事,那他们也确实不能因此就把人家给杀了。 特别是一只老鼠杀猫,从老鼠的立场来说,它甚至是正义的,即使手段看去很残忍。 因为那些猫活着,就有可能吃他的同类。 就像时代的人妖之争,人族同样毫无理由地杀了很多妖。 一时间,束观觉得自己都有点逻辑混乱了。 只是他紧接着,束观皱了下眉,断然说道: “不对,你并不是没有插手过凡人之事,同兴里景福路8号,你杀了那家的猫,还用那只猫尸布下了一个降头术,这件事情你又怎么解释!” 黑色巨鼠的眼中,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什么景福路8号?我从来没去过那里,也没杀过那家的猫……我也根本不会降头术……” 这一瞬间,束观的脸色变得极度意外,看着那只黑色巨鼠,失声惊呼道: “什么?那只猫不是你杀的?” 第八十一章 打草惊蛇 “我说的都是是真的,因为我很少会杀有主人的猫,我怕惹出麻烦会引起你们天庭之卫的注意,没想到最后你们天庭之卫还是来了。” 黑色巨鼠乞怜地看着束观。 “而且我根本没修炼过什么道术,我是一个野妖,也没人教过我什么道术,那个什么降头术,我刚才是第一次听说。” 束观沉默了一下,想着刚才的战斗,黑色巨鼠确实没有使用过任何道术,全凭妖族强悍的肉身天赋在跟他战斗。 当然,关于这鼠妖说自己从没害过人,这件事情自然还要再确认。 但束观觉得大概率应该是真的。 特别是关于景福路8号那只猫的事情,刚才鼠妖眼中露出的迷惑和茫然,实在不像是作伪。 但是如果荣苗家里的猫不是这鼠妖杀的,降头术也不是这鼠妖下的,那么躲在暗处想要咒杀荣苗的人,又是谁呢? 自己这次来同兴里,本来是因为荣苗家的失踪,让他联想到了一年前的秀水街杀猫事件。 没想到最后秀水街的杀猫事件找到了真凶,但最初来同兴里的因由,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而且这件事情比鼠妖的事情,要严重的多。 因为那个对荣苗下了降头术的人,是真正干涉的凡人之事。 …… 半个小时之后,束观抱着一只小黑猫走进了善已观,在他身后,跟着已经恢复了人形的黑毛鼠妖。 这位同兴里郝记香油铺的老板,全名叫做郝芝,很文雅的一个名字,也算是一个不忘本的名字。 最终束观没有直接杀了郝芝,虽然看着那个地下密室中的那些猫头,他很想一拳干掉这个变态的鼠妖,但是束观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杀这个鼠妖。 他们天庭之卫扞卫的东西,凌驾于所谓的正义和善良之上。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犯过一次天条了。 李至霞也说过,如果再犯,那就是师徒反目的时刻。 当时在久盛面粉厂中,束观没忍住。 但是这一次他忍住了,终究是因为这一次死的是猫。 人是一条命,猫也是一条命。 这事情如果想深了,会让人觉得很没意思,能让人看清自己所谓的善良和正义之下,隐藏的东西一点都不伟大。 所以束观没有再去纠结道德的广度和深度,直接把鼠妖带回了善已观,让师傅来决定该如何处理这个鼠妖。 …… 崖顶之上,站着三个人,躺着一个人。 站着的是李至霞,束观,还有安子春。 躺着的自然是鼠妖郝芝。 郝芝闭着眼睛,鼻间发出震天的鼾声,睡得不省人事。 李至霞听着束观讲完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然后望向了安子春。 刚刚以入梦术在鼠妖的元神中畅游了一番的安子春,对李至霞恭声说道: “师傅,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鼠妖,确实没有害过任何人,甚至事实上他帮助过很多人,但也确实杀了很多猫。” “不过,他的魂魄有些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 李至霞扬眉看着自己的五弟子。 “三魂七魄,三魂,胎光、爽灵、幽精七魄,臭肺、除秽、非毒、吞贼、雀阴、伏失、尸狗,这名鼠妖的爽灵魄是残缺的。” “而爽灵魂主记忆,这名鼠妖的记忆,有一段弟子无法查探,就是他是如何有鼠变妖的,关于这一段记忆他自己好像也遗失了。” “另外,七师弟说的那关于景福路8号的事情,这鼠妖也确实不知情。” 然后安子春也说完了。 关于入梦术,其实和卜卦术一样,有着诸多限制。 比如一般是不会对修行者施展,也不会对意志坚定的普通人施展,否则很可能会发生不测。 但今天鼠妖的情况比较特殊,如今鼠妖已经完全在他们控制之下,所以以入梦术探查他的元神记忆,倒是没有什么危险。 李至霞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一句。 “把他扔出善已观,扔到龟山脚下去。” 束观看了师傅一眼。 这个“扔”字很有意思。 李至霞是一个很讲究礼仪的人,平常的道服总是穿得一丝不苟,头上的道冠戴得方方正正。 所以他用了一个“扔”字,说明他内心深处对这个鼠妖也是异常厌恶,但是束观也明白,师傅这是不准备追究这个鼠妖了。 这个结果束没什么意外。 然后他说了声“遵命”,接着抓起鼠妖的一只脚,直接拖着走下了悬崖,走过草地,走到了山门之外。 束观一掌拍醒了鼠妖。 “以后不准再杀猫。” 他很认真地鼠妖郝芝说了这么一句。 郝芝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听到了束观的话,顿时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没事了。 不过郝芝想了想之后,又问了一句。 “难道我看到猫在吃我的同类的时候都不行吗?” 束观沉默了一下。 这个鼠妖……还真是头铁。 特别是他明明已经如此强大,却还是把那些普通的老鼠当自己的同类,如果站在老鼠的立场,这是很人佩服的一件事情。 等于是一名修行者成就了天仙之境,却依然保持本心,没有高高在上的俯瞰人间。 但鼠妖做的那些事情他依然很讨厌,束观也没有必要站在老鼠得立场去替人家考虑事情。 所以束观想了一下之后说道: “是的,你可以赶走它们,但不能杀它们!” 他朝郝芝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否则我知道一次,就会教训你一次如果超过三次,说不定我会烧了你的香油店。” “这不公平!” 郝芝有些委屈地喊了一句。 “我们天庭之卫,不讲公平。” 束观澹澹说道,然后勐然发力,将郝芝的身躯远远地甩上了高空。 师傅说要把这鼠妖扔下龟山,束观一向都很听师傅的话的。 …… 凌晨时分,束观再次来到了同兴里。 当然,束观不是来监督鼠妖郝兴有没有违背他的,而是来继续他的第一次单独任务。 是的,束观的一次单独任务,是要处理同兴里许多猫陆续失踪的事情。 但这件事情其实是两件事情,因为景福路8号荣苗家的这只猫,不是郝芝杀的,干这件事的另有其人。 所以束观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而且接下来的事情更严重也更复杂。 束观站在景福里8号对面的街道上,东方天际还没有一丝亮光,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束观之外,没有其他人影。 然后束观给自己贴了一张隐身符,走过街道,走进了景福路8号。 他直接走进了白色的别墅中,走上四楼,走进了左首第二个房间。 这是他第二次走进这个房间了。 和上次进来时不同的是,此时这个卧房中的床上,正躺着一位女子。 荣苗正静静躺在床上安睡。 她穿着一件吊带蓝色睡裙,盖着一条薄薄的真丝被,动人的身体曲线在被子下展露无疑,最主要的是,此时被子已经滑落到了她的腰间,所以露出了两条皙白娇嫩的手臂,以及…… 束观进来的时候是真不知道会看到这么香艳的画面,所以很自然地朝床上看了一眼,体内的九转纯阳功一阵剧烈地翻涌,于是束观连忙移开了目光。 束观走到床边,轻轻帮女子拉上了薄被。 晚上温度还是满低的。 荣苗的口中发出一声轻嗯,长长的睫毛微颤间,似乎马上就要醒过来。 束观记得她说过她的睡眠很浅,当然束观为此也做过了准备,此时立刻拿出一张安神符,贴在了荣苗的额头之上。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床上的女子翻了个身,继续甜甜地睡了过去。 然后束观趴了下来,从床底拉出了那个木盒,打开盒盖。 木盒中躺着白猫的尸体,四肢被四个六寸余长的铜钉钉在盒底,周围摆着它自己的内脏。 白猫自然已经死了,但是那些内脏却都还“活”着,此时正在轻微颤动,看去是那般地诡异。 束观一言不发地将四根铜钉拔了出来,当他拔起铜钉的时候,那些内脏全部跳了起来,就像一堆污秽的虫孚,发出了急促的吱吱唧唧的声音。 束观掏出了一张烈火符,扔进了木盒之中。 轰地一下,那些内脏纷纷燃烧了起来。 火焰之中,传出一声声细微的惨叫,然后渐渐消散。 然后束观将白猫的尸体也扔进了烈火中。 火焰顿时变得勐烈了一些,隐约之间,出现了一道身影,在火焰的摇晃而扭曲变动,看得不甚分明。 “是谁!是谁破了我的神术!” 那道人影发出了一声咆孝。 束观凝目看着那道人影,神情平静,没有什么意外,然后他挥了挥衣袖,火焰消失了,火焰中的东西也都消失了,白猫的尸体,那些能发出叫声的白猫的内脏,还有那个木盒,全都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空气中甚至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 烈火符的火,自然不是普通人间的火,有涤荡阴邪之物的功效。 然后束观站起身来,看着依然在甜睡的荣苗。 容貌并不算惊艳出彩的女子,沉睡之时有着一种别样恬静的美感。 那种不是非要让你神魂颠倒,但会莫名喜欢的美感。 束观弯下腰,将脸慢慢地凑进了过去,距离荣苗的脸大概半尺左右时才停了下来。 一缕异常好闻的女子体香钻进了束观的鼻间。 束观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伸向了荣苗的脸蛋,轻轻扒开了荣苗一只眼睛的眼睑,认真地观察着那只眼睛的童孔。 和前天比起来,荣苗眼童深处的那些诡异红点,要密集了不少,每一个红点也都大了不少。 束观叹了口气,光是破坏掉床底下的术媒是没有用的,这些蛊虫已经进入到了荣苗的脑中。 接着束观直起了身子,再次伸出双手,按在了荣苗的左右太阳穴之上。 下一刻,他的灵力缓缓渡进了荣苗的体内。 束观的神情有些严肃,因为将灵力渡入人的脑袋中,和渡入身体部位是不一样的。 人脑的构造太过复杂,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把人变成白痴。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在大师兄的要求下,他用灵力控制绣花针打线结打了好几个月,根本不敢自己来做这种尝试。 束观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控制着渡入荣苗脑中的灵力。 主要是睁着眼的话,眼前有些东西实在太容易让人分神。 大概二十几分钟之后,束观睁开了眼,双手勐然向外一引。 而随着他的手指离开,无数的小红点从荣苗左右太阳穴中飞出,在空气中迅速膨胀,变成了一条条小指粗细长短,长着锋利牙齿的红色小虫。 这些就是蛊虫,一旦它们长大,就会开始啃食荣苗的脑髓。 当然,这些蛊虫最爱吃的,却是修行着的灵力,所以如今束观用自己的灵力将这些蛊虫全部引了出来,并且因为吞食了少许灵力,变得比正常情况下的大上了许多。 这引出蛊虫的办法,自然是李至霞教给他的。 看着空中那些丑陋的红色小虫,束观的灵力,由原先的细微如丝骤然变得狂勐暴烈。 众多红色小虫立马爆为了一团团小小的血雾,消散在空气中。 然后束观再次俯身,扒开荣苗的眼皮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次他两只眼睛的眼童都看了一下,直到确认了再没有任何蛊虫残留。 至此,荣苗所中的降头术,终于彻底解除了。 “降头术乃是南疆巫术的一脉分支,后来传到了海外南洋。因为当年的师叔祖栖霞真人,曾在南疆游历过多年,也学会过不少南疆的巫法,所以在道藏阁中栖霞师叔祖留下了不少关于南疆巫术的描述记载。” 这是前天束观回善已观时,李至霞跟他说的话。 束观当时才知道,他看过的那本记载着降头术介绍的典籍,其实也是桃花源后山那位死去的栖霞真人留下的。 “所以我们善已观,对这些巫术还是比较了解的。” “而像降头术这样咒杀之术,一般都是取的七的整数,或是七天,或是二七,或是三七,或是四七,直至七七,既然你说的那个中了蛊毒的女子,第七天没有爆发,二七也没有爆发,照你形容的她眼中已然蛊虫显形,那么为师猜得不错的话,当是在三七或四七之日爆发。” 所以按照李至霞的猜测,就算是最快的三七之日,距离荣苗体内降头术彻底爆发,其实还有五六天的时间。 但是束观不准备再等了。 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既然荣苗被人暗中下了降头术,那么那个下手之人,只要静静地等着降头术发作之日就行了,根本不用再露面。 所以就算自己在暗中观察,可能也根本发现不了施术之人,只会等来荣苗的降头术彻底爆发。 所以束观选择今日就来解除了荣苗所中的降头术。 毕竟荣苗体内的蛊虫已经开始成形,时间每过一天,她的身体都会多受一天损害。 至于解除了荣苗所中的降头术,会不会惊动暗中施术之人,束观要的却正是这种效果。 如果他不解除,暗中施术那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现身。 但如果他破坏了这降头术,那施术之人肯能反倒会从暗中走出来。 因为荣苗不会无缘无故的被人下降头术,自然是有人想害她。 而降头术被破坏了,暗中想害荣苗的人,不管是想要来看看原因,又或者用其他的办法来害荣苗,都有很大可能显露行迹。 所以,束观对付那个鼠妖,用的是引蛇出洞。 这一次,他用的是打草惊蛇。 现在,他依然只要等待就好了。 束观一直是一个很好的猎人。 第八十二章 跟踪 束观开始了跟踪荣苗的日子。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第一次如此长时间地跟踪一个女人,在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也观察着每一个接近她的人的一举一动。 虽然他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这个女人,是为了找出了暗害她的修行者,但很多时候,束观还是经常会产生一些道德上的负罪感。 因为要跟踪监视一个女人,很多时候你不得不面对一些尴尬而又为难的时刻。 比如荣苗洗澡的时候,你该不该继续盯着? 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你暗中偷窥一个女人洗澡,都是很不妥当的事情。 所以在现实生活中,有一些人,犯的罪并不严重,但有时候却比杀人犯更招人痛恨,更招人鄙视,比如小偷,比如偷窥狂。 但如果你不全程盯着,那么荣苗就在洗澡的时候出了意外怎么办? 要知道想要暗害荣苗的人,是一个深浅难测的修行者。 在使用降头术失败之后,谁知道他会不会采用更直接激烈的手段。 而一个修行者,要悄无声息地迅速杀死一个普通人,实在是有太多的手段了。 比如让荣苗的洗澡水,瞬间升温沸腾,像束观自己就可以轻松办到这一点,只要在荣苗的澡盆底下贴张烈火符,用不了几秒就能把这女子给煮熟了。 如果让那个修行者先出手,到时候很可能就来不及施救了。 束观不知道那个暗中施了降头术的修行者,是为了什么目的害荣苗,也不知道那个修行者的脾气性格,行事手段,更不知道那个修行者除了降头术之外,还会些什么术法。 所以一切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而跟踪监视一个女人,让束观为难的时刻,绝不仅仅只有洗澡这么一件事,甚至洗澡还不算是最考验束观的时刻,比如,又比如。 所以束观有时候经常会想,这个任务或者让三师姐来接手更合适。 真的,束观特意因为这件事情回过善已观,想找三师姐问一下她的意思。 可惜回观的时候,三师姐也出任务去了,好像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任务。 看来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 ……有些事情,你可以用艺术的眼光去欣赏…… 这是束观唯一能找到地能慰藉自己不安的理由。 而除了这些尴尬而为难的时刻,另外还有一个更加困扰束观的问题。 那就是到底要跟踪这个女人多久。 在当初定下打草惊蛇这个计划时,束观认为那个修行者有很大可能再出手。 而他也一直坚持这个判断。 但问题是就算束观认为那修行者再出手的可能性达到了九成,却也还是有另外一成可能性的。 如果那修行者就此罢手了,又或者要很久以后才再次出手,自己也总不能一直暗中跟踪监视荣苗。 所以束观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 那就是按照李至霞当初的判断,荣苗体内的降头术,最迟应该是在中术后的四九之日爆发。 束观以此为时间节点,事实上如果超过四九之限,那个修行者不再出手的可能性,反倒上升到了九成。 所以束观决定一旦过了四九之期,还没什么发现的话,自己就只能遗憾地暂时结束这次任务了。 毕竟人生总是有很多意外,就算是真正的天仙,也无法将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中。 就像束观在跟踪监视荣苗之前,根本不认为自己跟踪她的事情会被荣苗发现。 一个修行者,跟踪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会被当事者发现呢? 但事实是,束观还真的差点露馅了。 首先要说明的是,束观跟踪监视荣苗,并不是一直用隐身符贴身跟在荣苗身边的。 束观用的隐身符,甚或包括李至霞在内的所有人用的隐身符,都是安子春画的。 而安之春画的隐身符,隐身效果的持续时间,在二十分钟到半小时之间,至于到底是二十分钟还是半小时,则完全看安子春画符时的状态。 就算按最久的半小时计算,束观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隐身跟在荣苗身边,那就要用掉四十八章隐身符。 而制作符纸的过程,可不是拿起笔在纸上画几笔就好的,而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 对于如何将自己所悟之道倾注在符纸上,对于如何控制灵力达到合适的程度,都是一个非常耗费精神的事情。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以安子春的修为境界,如今一天也只能制作七八张符纸,而且大家都要用,也不能光画隐身符。 所以平常看去安子春是观内最悠闲的一个人,遇见的时候总是坐在松下喝茶,但其实不过是安子春刚画完一张符,正在休息调整罢了。 所以师兄弟们为了不让安子春负担太重,平常用符纸也是能省则省,除了了像忘身符这样省不了的符纸,其他的则是秉持着能不用就不用的原则。 因此束观跟踪监视荣苗,大部分时候都是靠自己超常的目力耳力,远远地观察着。 大部分情况下,束观的这种办法都没有问题,但总有些时候,你却不得不靠近去。 …… 第一次意外地暴露在荣苗的眼前,是在一家餐厅中。 那是一家位于法岚国租界中的餐厅,名字叫做茉莉花餐厅,这是在整个荆城都颇有名气的西式餐厅。 那一天,荣苗和她的几个朋友相约在这里吃午饭。 束观跟踪她来到了这家餐厅之外,透过装饰的落地玻璃,发现餐厅中的客人很多,而容苗和她朋友坐的位置,却恰好被挡住了视线,在餐厅外任何一个角度都无法看见。 而且因为餐厅中人多嘴杂,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就算束观的耳力,也很难再分辨一些特别需要注意的声音。 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很容易出意外的,如果那个修行者要动手的话,这里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下手之所。 所以束观夜不得不进入了那家餐厅。 得幸事前已经有所预料,束观带了好几套衣物,以使自己能适应不同的场所。 比如想要进入这样的西式餐厅,肯定是要穿西装的,而束观也恰好从六师兄桑立人那里借来的一套备用。 换上西装,走进那家餐厅,特意避开荣苗的视线,束观选了一个角落里的僻静位置。 然后一名白人侍者拿着菜单朝他走了过来。 应付这样的场面,束观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对于这样的环境他也并不陌生,他可以用流利的因吉丽文和对方交谈,绝不会发生一些因为沟通不畅的事情引起他人的注意。 只是在束观看到菜单上的价格时,沉默了一下。 最终他只点了一杯清水和一份最简单的蔬菜玉米沙拉,想着这样的跟踪再来几次的话,自己恐怕就不得不提前破产,连桃源村那几名老师的工资都付不出来了。 这一餐午饭,荣苗和她的朋友吃了两个小时。 至于束观则是坐在角落中,在满屋诱人无比的各种牛排鹅肝浓汤的诱人香气中,喝着清水,嚼着一颗颗玉米,煎熬了两小时,其间还不得不忍受那些经过的白人侍者投来的鄙夷目光。 两个小时后,荣苗和她的几个朋友终于结束了用餐,走出了这家家餐厅。 而在等了两分钟之后,束观也起身结了账,朝餐厅外走去。 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玻璃门被推开了,荣苗再次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的包好像掉在餐厅里了,你们等一下。” 她对身后的朋友说了一句,接着转头就看见了正从里面出来的束观。 两个人相距一米,沉默对望了几秒钟,各自都有些意外。 然后容苗含笑跟束观打了声招呼道: “束长官,真巧,没想到今天你也在这里吃饭。” “是啊,好巧。” 束观强笑了一下,有些不敢和容苗对视。 不是因为这次意外的遭遇,而更多是因为这几天的暗中监视,对这女子产生的某种羞愧感。 “束长官,小雪球的那件事情,进行地怎么样了?” 然后荣苗问了这么一句。 “很遗憾,荣女士,你的猫恐怕找不到了。” “我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 荣苗遗憾地叹了口气道: “不过还是非常感谢束长官你们的努力。” 荣苗真诚地道了歉。 然后她往餐厅内自己刚才的座位走去,只没走几步,却突然回头朝束观挥了挥手。 “束长官,很高兴遇见你。” 她看着一身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的束观,浅浅笑了一下,脸颊上的两个梨涡,无比动人。 这是束观跟踪荣苗的那段日子中,第一次因为意外出现在荣苗的身前。 不过这一次,荣苗并没有怀疑什么。 …… 第二次相遇,是在一个雨夜。 那一天荣苗在丽兴纺纱厂工作到很晚,似乎是因为几批订单的质量出现了问题,她和那个方厂长,还有几名骨干工人一直在厂房车间中讨论着,束观则是坐在大树的树枝上,远远地透过车间的窗户看着,然后发现那几名骨干工人,居然基本都是桃源村的村民。 等一群人就工作上的事情讨论完毕,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左右,然后荣苗独自开车离开了丽兴纺纱厂,回位于江口同兴里的家中。 从江阳到江口,普通的平民百姓基本靠坐渡轮,但两个城区之间还是有一条简易的跨江大桥,平常只允许军用车辆或一些拥有特殊牌照的车辆通过。 荣苗的车,就是拥有特殊牌照的车辆,所以她可以每天驾车来回于工厂和家里之间。 荣苗开着车从丽兴纺纱厂出来,沿江边的大道开了十来公里来到那座跨江大桥,然后过桥后继续往回开。 雨下得越来越大,或许是视线受阻的原因,她的那辆汽车磕到了一块大石,然后熄火抛锚了。 荣苗举着一把雨伞从车上下来,察看了一下车辆情况之后,似乎束手无策。 这不是束观穿越来的那个时代,一个电话就能叫来道路救援。 像发生这样的事情,一般只能是自己人先走回去,然后再叫人来拖车。 只是在这样下着大雨的深夜,一个女子又如何走十几公里的路回到家中。 看着那个站在风雨中无助的女子,束观只能骑着自行车过去了。 他骑的是四师兄的那辆自行车,这几天跟踪容苗,总不能一直用腿追人家的汽车,追是追得上,但没必要不是,所以他把四师兄的自行车借了出来。 此时他又换上了巡捕制服,穿着雨衣,骑着自行车像是恰好从这里经过,然后停下车子,举起一个手电筒照了一下。 “这位女士,需要帮助吗?” 等荣苗转过身来,方才装作这才认出对方的样子。 “原来是荣女士,你的车是不是抛锚了。” 束观举着手电筒朝荣苗走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 黑夜之中,又是风雨交加,荣苗只是个普通人,自然看不清束观的样子,有些戒备地问道。 “我是束观,刚才刚好办完一件桉子经过这里。” 束观反转手电筒朝自己脸上照了一下。 “啊!” 荣苗惊呼了一声,顿时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举着雨伞,在大风大雨中已经浇湿了半个身子的清雅女子,在那一刻眼中泛起的情绪,绝不仅仅是只有惊喜和意外那么简单。 只是束观没有和对方对视,他先是假模假样地去检查了一下荣苗的车子,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原始古老的汽车,他确实不懂。 接着对荣苗表示这辆车肯定暂时开不了了,不过自己可以先送她回家,明天再让人来处理车子的事情。 荣苗没有拒绝。 然后荣苗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一手举着雨伞,一手拉着束观雨衣的衣摆,束观蹬着自行车,冲进了风雨之中。 十几公里的路,束观足足蹬了半个小时才把荣苗送到同兴里景福路8号的家中。 他当然不可能在荣苗面前展露这辆自行车的真正速度,不过倒是一路上暗中施展了控水术,没有让荣苗再被雨水打湿。 将自行车停在了荣苗家门口,束观单腿支地,倾斜着车身,让荣苗踮踮脚就能从车后座上下来。 “好了,荣女士,你到家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束长官,要不进去喝杯茶,你的衣服都湿了,我让人给你熨一下。” “不用了,刚才的桉件我还要赶紧回局里交差。” “那你骑车小心点,今天真的要谢谢你了。” 站在铁门之外,一对男女交谈了几句。 然后束观蹬着车,朝着街口骑去,转过街头,束观将自行车停在了小巷之中,然后挥了挥手,倾盆暴雨在他身周一米之处静止了下来,再也不能落下。 数月苦练对灵力的控制,他的道术越发随心顺意,简简单单地控水术,已然足可控制天地之力。 然后一道澹澹的火光在周身游走了一遍,身上衣物瞬间干燥如故。 接着束观飞身而起,跃上了边上房屋的屋顶,朝景福路八号的方向望去。 今日雨夜,亦是风险极高之夜,所以监视不可松懈。 只是抬眼望去的一刹那,束观呆住了。 数百米外,暴雨之中,昏暗的灯光之下,那位身影修长窈窕的女子,依然站在门口,一手撑着伞,一手插在风衣的口袋中,望着自己刚才离开的方向。 这一刹那,束观体内的九转纯阳功,奔涌如潮。 他慢慢地蹲了下来,蹲在屋顶,拿出了烟杆,默默地开始抽烟,身周的雨水开始继续落下,浇了他满头满脸满身。 第八十三章 都有问题 “五师兄,再帮我算算这些日子我的桃花运如何?” “行啊,六师弟,把你手伸过来。” “唔……” “五师兄,怎么样?” “没有。前段时间你倒是有条姻缘线似现非现,但现在却没有了。” “唉,我就知道上次金素芳本来应该和我有戏的,可惜被我自己一道忘神符拍掉了。” “六师弟你莫要心急,这姻缘之事,到了自然就会到了。” “对了,五师兄,你以前有没有过意中人?” “有啊,我曾有过一位妻子,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那种。” “啊!那现在嫂子人呢?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死了。十年前死的,老死的。” 这是发生在善已观弟子某次定期聚会上的一次谈话。 时间大概是在富华仓库事件发生前的几天,当时聚会已经结束了,但是桑立人却还拉着安子春帮他算命,而束观则留下来在收拾大师兄吃剩的香蕉皮,三师姐磕完的瓜子壳,所以也听到了安子春和桑立人之间的交谈。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那时候说话的安子春,身上有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清澹的悲伤。 “我那位老妻,只是个普通人,也没有任何修行天赋,所以与我相濡以沫数十年,但我终究也只能看着她慢慢的老去,死去……” “五师兄,难道不能帮嫂子延缓寿元吗?” 束观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已经帮了啊!只是生老病死,是天地大道,以前的仙人可以跳出这种循环,但现在已经办不到了。” “连仙人都已无法长生,更何况是普通人,我们可以帮她们多活上几年,但最终还是避不开老死的结局。” 安子春看着桑立人和束观两人,平静地说着。 “所以我们道门,虽然不禁弟子娶妻生子,但是真正会这么做的人却很少,就是因为若你喜欢上了一个凡人女子,随着岁月流逝,你依然容颜如旧,但爱着的女子却昭华渐逝,变得白发苍苍。” “这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她,都是一种无比痛苦的折磨,即使你自己依然爱她,也能待其如初,但是这种事情,又有那个女子能做到平常以对?就像我那老妻,最后几年已经宁死也不肯再见我一面了。” “是以像修行中人,对于男女情事,年轻时或许会有所渴望,但经历几次之后,也就慢慢澹了,很少有人会再涉足其间。” “除非你的道侣和你一样是修行者,又或者能做到像吕祖那样,多情却从不深情,将男女之事当成漫长仙途中的一些点缀。” …… 那天五师兄的话,让束观第一次意识到,就算是看去强大无比的修行者,却也有着许多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无奈。 而自那以后,束观每次会桃源村,都会刻意避开张丫蛋。 因为张丫蛋看他的目光越来越灼热了,但束观的心却越来越冷。 一开始他只是无法确定自己对张丫蛋的感情,是真心喜欢,还是只是因为在那个闭塞的山村中,张丫蛋是他最好的选择。 而在听了五师兄的话之后,束观就更不敢招惹张丫蛋。 他不知道当有一天张丫蛋不再如此年轻美丽的时候,自己还会不会再喜欢她。 只是面对张丫蛋的时候,束观能够理智地控制自己。 但是在今天这个晚上,当他看到那道持伞站在门外的优雅身影时,心头却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火热。 火种其实早被埋下,只是刚才的一瞬间,在暴雨中被点燃了。 束观任由暴雨浇在自己的身上,只余烟杆的前方,滴雨不落。 烟锅内的火光,在雨中一明一暗。 至于束观心中的那团火焰,则被冰凉的雨水浇慢慢熄灭了下去。 大雨是晚上十二点左右开始变小的。 束观能如此准确地知道时间的原因,是因为那栋白色洋楼四楼第二个房间,灯光在这个时候熄灭的。 荣苗每天基本都是在这个时间睡觉。 而过了十二点,按照原来的计划,束观此时应该离开这里,返回善已观了。 是的,昨天本来应该是他跟踪监视荣苗的最后一天。 到昨夜深夜十二点,荣苗被下了降头术的时间,就满了四七二十八天了。 按在束观原来的推测,如果过了这四七之期,那个给荣苗下降头术的修行者还没有动手的话,那再次动手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他也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 所以按照原来得计划,束观此时应该直接离开了。 但是束观却蹲在屋顶没有动,只是默默地抽着旱烟。 十二点没有动。 第二天的凌晨一点没有动。 …… 因为原先的计划早已改变,他不准备今天就走。 不过改变计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昨夜他心中被点燃的那团火焰,而是在前夜就已经做出的决定,基于一些很理智的判断。 束观跟踪了荣苗很多天,对于这个女子的事情已经知道地很多。 比如容苗的家世。 荣家,是一个很有钱的豪门家族。 这种很有钱,不是针对荆城而言,也不是针对楚洲而言,而是针对整个大华民国而言。 荣家,是大华民国最顶级的商界豪门。 他们家族的产业,遍布大华民国的各个大洲,甚至在西大陆,也有不少荣家的资产。 而荣家经营的,也绝不仅仅纺织业,他们家族经营的产业,几乎遍及了大华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荣家的当家人,也就是荣苗的父亲,只有容苗这么一个女儿。 所以荣苗是一位真正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真正的天之骄女。 其实荣家真正的根基是在申城,荣苗以前一也是一直在申城生活,一年前才来到荆城,至于她来荆城的目的,是为了丽兴纺纱厂这个新型工厂的建设运行事宜。 这种新型工厂是如今荣家重点发展的显目,在申城那边其实已经建设了不少,但是是在大华民国的内陆城市,丽兴纺纱厂却是第一家,作为在内陆城市布局的第一步,自然不容有失。 所以荣家的当家人,自然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女儿。 这就是容苗来到荆城的原因,而同兴里景福路8号,一直是荣家闲置在这里的房产,所以住在这里的人才这么少。 除了荣苗之外,只有那个被荣苗称为杨叔的中年仆人,以及那个名叫小兰的年轻女仆,另外还有一个平常负责打扫卫生和做饭的仆妇。 其实在荣苗来到荆城之前,这栋别墅一直是由那个名叫陈叔的中年仆人独自看守的,这陈叔算是和荣家稍微粘点关系的远方亲戚,被安置在这里照看空宅。 而小兰和另外一名仆妇,是荣苗来了之后才由陈叔去找来的新仆人。 而在这景福路8号,还有一个经常会出现的人,就是就是荣苗的那那位堂妹荣曼丽。 在荣苗父亲那一辈,共有兄弟姐妹六人,除了荣苗父亲在申城主持整个家族的生意之外,其他的几位兄弟姐妹,都在大华民国的其他一些大城之中,负责当地的家族生意。 荣曼丽的父亲就是常年驻在荆城。 而荣曼丽则经常会带着她的一些朋友,来堂姐的家中聚会,算是帮堂姐拓展一下在荆城的人脉。 在跟踪监视荣苗的这些日子里,关于荣苗的这些背景关系,束观自然也调查清楚了。 那个修行者要对荣苗下降头术,自然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可能就隐藏在荣苗的家世背景和社会关系中。 只是根据束观这些天来的观察,荣苗身边的这些人,好像也都没什么问题。 一开始的时候,束观还觉得那个中年仆人的行为有些奇怪,因为像荣苗这样的女子,身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态度傲慢而又无礼的仆人。 自己第一次来这景福路8号的时候,在和荣苗交谈时,那个中年仆人不顾尊卑地老是插话,而且似乎很抗拒自己来调查荣苗的猫失踪的事情。 束观本能地直觉得这个中年仆人似乎有点问题。 而修行者的本能直觉,往往都是异常准确的,因为这是来自灵识的反馈。 但是在知道那个中年仆人的身份之后,似乎一切又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本来就是荣家的远亲,自然跟普通的仆人不一样,在荣苗面前说话也无需那么拘谨。 而以前这栋宅子是他一人在负责看顾的,束观想象地出对于那个杨叔来说,原来的日子有多么逍遥自在,并且光是一栋别墅的维护保养费用,其间动下手脚就能有多少油水。 但是如今主人来了,以前的逍遥日子没有了,就算还能捞点油水,但总归多了太多的不方便。 束观也是上过班的人,很容易就能把握杨叔的那种心理落差,那么那杨叔表现地有些阴阳怪气,也就比较容易理解了。 至少刚开始监视荣苗的那些天,束观是这么判断的。 直到前天晚上,束观目睹了白色别墅之中发生的一件事情之后,才知道自己一开始的直觉原来没有错。 那个中年仆人杨叔真的有问题。 昨天晚上,在荣苗的房间熄灯之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杨叔从他住的那栋小房子中走出,进了别墅主楼,进了女仆小兰的房间。 是小兰给他开的门。 进门之后,杨叔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就是对小兰又亲又抱,然后*****,将小兰抱到了床上。 而在整个过程中,那个看去只有十七八岁年纪,容貌清秀的年轻女仆,虽然神情似乎有些不情愿,但是并没有反抗,反倒在床上一直*****配合着样叔。 很容易就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了。 至于束观,不得不在深夜被迫目睹了 一场中年男子和年轻少女之间的深度交流现场。 问题是他还不得不看不听。 因为杨叔走进小兰房间的那一刻,束观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自己很可能会听到看到一些出乎意料秘密,所以必须听着看着。 幸好中年男子和年轻少女之间的深度交流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杨叔就不甘不愿地从小兰的身体上滚了下来,搂着小兰年轻而滑的身体喘着粗气。 杨叔,我好怕!” 小兰躺在杨叔的怀抱中,喃喃地说着。 “你当时不是说荣小姐很快就会生一场大病,然后会不得不离开荆城吗,但是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荣小姐看去一点事都没有。” 小兰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责怪和担忧。 “如果你让我做的那件事被,被荣小姐发现了,就算她脾气再好,也肯定不会饶了我。” “你放心,曼丽小姐已经跟我说了,虽然出了一点意外,不过她还是有办法让荣小姐离开的,而且后天她就会来办这件事。” “到时候,这栋别墅就是我们两个人的。” 杨叔神情阴鹜地咬牙说道。 当时在他们窗外听着这一切的束观,深感愕然。 曼丽小姐? 荣苗的那个堂妹也掺和到了这件事情中,而且听去好像应该是主谋。 …… 雨越来越小了,天上的乌云开始散去,露出了明月和星辰,看来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束观蹲在屋顶,盯着不远处的那栋别墅。 就像以前以前蹲在山林的草丛中,等着掉进陷阱的野猪一样。 今天,或许所有的事情都会真相大白,而他等了十几天的猎物也将现身。 只是雨虽然已经越来越小,但是空中还是飘着细细的雨雾,景福路8号门口上挂着的那个彻夜通明的灯笼,灯光显得有些朦胧昏暗。 不过远处的束观,还是能很清楚的看见灯笼前那飘荡的雨丝。 只是某一刻,灯笼之前,一部分飘荡的雨丝突然不见了。 就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那些雨丝。 束观最后深深吸了口旱烟,接着烟盅在屋顶上敲了几下,将烟盅内残留的烟渣敲落,接着将烟杆别在了腰间。 景福路8号门前的灯光之下,凭空浮现了一道身影。 刚才正是这道看不见的身影,挡住飘落的雨丝。 那是一名穿着黄色道袍的英俊中年男子。 却正是束观的五师兄安子春。 安子春抬头朝远处的屋顶的束观看了一眼,然后朝这边走了过来,不久之后,就来到了束观的身边。 “这次要多谢五师兄出手相助。” 束观连忙站起身子道。 “七师弟不用客气。” 安子春拈须笑道: “那栋别墅中所有人的梦境,我都已经进去过了,除了那个名叫荣苗的女子,其他三人都有问题。” 束观顿时扬了扬眉,他真的没想到,那个负责扫地做饭的仆妇居然都有问题。 也就是说,这一年来,荣苗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在一群对她居心叵测的人之中! 束观的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同情。 第八十四章 卦道高手间的算计 “那只猫,是由名叫小兰的女仆,趁荣苗睡觉时抱出来,交给另一个叫荣曼丽的女人。另外那天也是因为小兰在荣苗的茶水中放了一些药,所以荣苗昏睡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小兰会这么做,是来自陈叔的指使,小兰和陈叔其实早就认识了,而陈叔帮小兰介绍到荣宅,看去给了她一个很不错的工作,目的也不过是以此为要挟,想要得到小兰的身子。” “至于另外那个仆妇,也已经被荣曼丽买通了,否则荣苗的床底下虽然布置了遮掩法阵,肉眼是看不见,但清扫的时候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所以那个荣曼丽买通了仆妇,让她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不得声张。” “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暗害荣苗了吗?” “他们都不知道原因,所有的事情都是荣曼丽让他们做的。” “不过在三个人的梦中,当天来到这栋别墅的,除了荣曼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当天一直跟在荣曼丽的身边。” “而荣曼丽最后就是将那只白猫交给了那个人,而就是那个人杀死了白猫。”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束观目光顿时一凝。 他已经观察很多天了,那个荣曼丽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不是对荣苗施展降头术的人。 所以五师兄口中的“那个人”,应该才是这次事件的关键。 而安子春的脸色,在此刻变得凝重了一些。 “我没有看见。因为在三个人的梦中,那个人都只是一团模湖的影子。” “这说明那个人特意施展了术法,让其他的修行者,无法用入梦术之类的道术,通过那三人窥探他的容貌。师弟你也说过,在那个猫尸之上,已经被人遮掩了天机。” “那么那个修行者,不但精通降头术,同时在卦道上恐怕也有很深的道行,既然我无法窥探他的真容,此人在卦道上的修为,应该比我还高一些。” “所以七师弟,今天的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此人既然同样精通卜卦之术,那么行事之前肯定会给卜上一卦。” “所以七师弟你不能以为自己是躲在暗中的,只要他起一卦,就很可能知道今天的事情,有你这个修行者插手了。” 说话之间,安子春抬手间拿出了一支符笔。 “七师弟,伸手。” 束观闻言连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掌。 只见安子春用符笔在束观的掌心上迅疾地画了一道符。 符纹在束观右掌掌心间微微亮了一下,然后没入束观的肌肤之下,消失不见。 “七师弟,我现在将你在这件事情中的天机也掩去了,但到底能不能彻底掩去你的踪迹,我也殊无把握。因为那个人卦术道行比我强,所以他在卦象上还是有可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安子春严肃地对束观说道。 “但如果他早就已经起过卦,已经卜出这件事情有我插手了呢?” 束观想了想又问道。 “而且我破了他的降头术,当时他好像就察觉了,自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有修行者插手了。” 安子春沉吟了一下道: “修练卦术的人,都知道一事一卦,一卦一事这两条规矩,但其实这两条规矩之后,还有一条规矩,却是要修行者在卦道上的道行达到一定境界才会明白和感觉到,这条规矩就是:无事不起卦。” “这条规矩的意思是,你不能每天有事没事就给自己算卦,只有真正遇到需要问卦的事情,才可以起卦。否则经常随意起卦的话,会让你的灵识变得越来越迟钝,让你在卦象能看到的天机越来越少,越来越模湖。” “这条规矩,在卦术上的道行越深,越能明白它的重要性,所以一般像达到了初识境的卦道修行者,都会慢慢有一种不成文的习惯,那就是当你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一般都会在做这件事情的当天,才会起卦问卜。那人既然精通卦道,师兄料他定也是今天才会起卦。” 说到这里,安子春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星辰的位置,对束观笑了笑道: “七师弟你也已经修习过卦术,自然清楚子时不占卦的禁忌,所以就算他要问卦,也要等子时过后才行。” “现在子时刚过,就算他一夜没睡等着,恐怕也刚刚起卦!” “不过他的降头术被破了,他肯定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其他修行者插手了,或许当时也已经起卦算过你。” “但是知道有人插手,和你今天会不会出现,这是两件事情。”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在卦道上比我强一些,但既然我遮掩了七师弟你的天机,他要想算出师弟你的底细,却是绝无可能。” 一边听着五师兄的话,束观一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脑袋疼。 ……这就是侦查和反侦查啊…… 原来两位卦道高手之间的过招,完全就是一场头脑风暴! “这次真要多谢五师兄,本来是我的单独任务,最后却还是要五师兄前来帮忙。” 然后束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安子春是他昨天回观去请来的,在听到了杨叔和小兰在床上的交谈之后,虽然束观已经猜测出这件事情的大致脉络,但是为了更完整地知道整件事情,所以去请了五师兄来施展入梦术,以了解更多的细节。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另外,关于入梦术,既然束观走的是阴阳大道,应该也能够可以修炼的,只不过入梦术并不是道藏阁中那三十二门道术中的一种,而是放在三楼那十二个房间中,专属于各大道途的道术之一。这些道术只有各自道途的弟子才能修习。 而此时安子春笑了笑道: “七师弟你其实已经做的很好了,像那个鼠妖,一年前在秀水街,六师弟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七师弟你却是一来就被你抓住了。” “另外像这处别墅中发生的事情,也是七师弟你发现的,否则一个精通巫术,卦道的修行者暗中行事,可能这女子死了之后,我们都还毫无所知。” “还有,师弟你真得不要师兄我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谢过五师兄,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我想自己来。师傅也说过,那个躲在暗中的家伙,怎么也不可能是胎动境的强者,否则他施展的降头术,我根本无法发现端倪。” 安子春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坚持,他很清楚现在的善已观中,若论战斗能力,七师弟其实已经是除了师傅和大师兄之外,最重要的强的那个人了,现在所缺少的,无非是处理此类异常事务的经验而已。 “那七师弟你多加小心。” 然后安子春就准备离开了,只是他转身之际,似乎想起了什么,再度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束观道: “那个女子的梦中,全是你。” 束观先是呆了一下,接着立马醒悟过来,五师兄口中的“那个女子”,自然是指荣苗。 束观的心中,瞬间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刚才被冷雨浇下的火焰,再度开始熊熊燃烧。 荣苗和自己一共见过几面? 第一次是在丽兴纺纱厂,第一次是在她的家中,第三次实在茉莉花餐厅,第四次就在昨夜。 四次相逢,加起来不过说了几十句话,她的梦中却都是自己。 那么自己呢? 自己这些天天一步不离的保护着她,真是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吗? 束观茫然地立在屋顶,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那栋白色别墅。 安子春见状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拍了拍束观的肩膀。 “师兄以前好像跟你和六师弟说过一些话,那只是我这个过来人的感受。” “不过这种事情,不过来又怎么能知道到底自己该如何选择取舍,所以师兄的那些话,你听听就好,不要真放在心上。” “人不风流枉少年。” 安子春哈哈笑着走了。 束观的脸上,慢慢出现了一个笑容,那是一个有些欣喜而开心的笑容,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荣苗时的情景。 好像那一次之后,自己也再没忘记过那个女子。 然后束观坐了下来,开始等待天明。 …… 今天果然是一个好天气,微风拂面,阳光温暖,只有街道上散落的那些梧桐树的树叶,提示着人们昨夜曾经有过一场狂风骤雨。 上午九点左右,一辆白色的甲壳虫汽车停在了景福路8号的大门之外。 监视了容苗这么些天,束观自然早已知道这辆汽车的主人是谁,也知道这辆看去小巧玲珑的汽车,价值足足是荣苗原先开的那辆福肯汽车的三倍以上。 当然,对于这辆汽车的主人,可能这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小玩具罢了。 甲壳虫驾驶座旁的车门打开,一名穿着西式蓬蓬裙,带着黑纱女子礼帽,打扮地时髦而又洋气的娇艳年轻女子,从车上下来了。 束观眯了下眼,微微有些诧异。 只有荣曼丽一个人来? 他很确定那辆车上再没有其他人了。 “曼丽小姐,您今天怎么来了。” 杨叔一脸恭敬笑容的打开了铁门,而荣苗此时也从别墅中走了出来。 “苗姐说她的汽车昨夜坏了,那今天只好我来给她当司机喽。” “苗姐,我早就说过了,你何必要开那么差的车呢。” 荣曼丽咯咯娇笑着,挥手跟草坪对面的荣苗打着招呼,笑得天真烂漫。 只是在她走进铁门,和杨叔错身而过的时候,两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个隐晦复杂的眼神。 第八十五章 庄园外的牵手 不久之后,荣曼丽挽着荣苗的胳膊,一对堂姐妹亲热地从铁门内走了出来。 荣苗今天同样打扮地极为精致,和荣曼丽偏少女风的打扮不同,荣苗的着装向来是优雅大气的,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米白色的风衣,里面配着荷叶边雪纺衬衫,修长的脖颈上系着一条蓝色的丝绸围巾,脸上还画了澹澹的妆容, 用束观前世的话说,就是轻熟女御姐范展露无遗。 虽然荣曼丽的容颜看去更加娇艳,但是两人人走在一起,别人的目光肯定会先落在荣苗的身上,她身上的气质不是容颜可以遮掩的。 “曼丽,你今天到底又要带我去见什么人啊!” “一位来自南洋爪哇国的商人,专门做布料生意的,苗姐不是一直在为丽兴纺纱厂找稳定的客源吗,那位苏加诺先生可是大客户呢,如果你能跟他谈拢,几年内都不用担心销路问题了。” “他现在在哪里?” “苏加诺先生常年在我们荆城做生意,他在这里有一个自己的庄园,他现在就在庄园中等我们,不过那个庄园在城郊,路有点远。”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那我们快过去,如果这次能够谈成,我可要在四叔面前好好夸夸你,我们的曼丽已经能为家族生意想办法了呢!” 两人上了车,由荣曼丽开车,白色的甲壳虫汽车很快就启动,朝着街区外开去。 而当汽车经过某个小巷的路口时,一辆黑色的自行车骑了出来,不过某一刻,自行车突然凭空消失了。 …… 半个小时时候,白色甲壳虫汽车来到了汉口城郊的一处庄园之前。 这处庄园真的很偏僻,周围没有任何建筑,也看不见人烟,只有一片荒草地。 而那座庄园就孤零零地坐落在这里,不过倒是有一条颇为平整的小路,直通那庄园的大门。 白色甲壳虫汽车直接开到了大门之前,大门之外站着一个皮肤黝黑,干瘦矮小的中年男子,宽鼻深目,容颜丑陋,看去跟大华人有些相异。 而这中年男子身上穿着一件颜色绚丽至极的腊染短衫,下面穿着黑色裤子,头上还扎着头巾。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荣苗,看着大门外的那个奇装异服,容貌同样古怪的中年男子,倒是没什么奇怪。 别看她今年只有二十八岁,但是自小跟着父亲,已经去过东西两个大陆的数十个国家了,见闻自然极为广博。 荣苗知道这是一名爪哇国土着男子,而身上穿的也是他们土着的传统服饰。 而此时那个瘦小黑瘦的爪哇国土着男子,正缓缓推开庄园大门,门后依然是一条可容汽车通行的小道,道旁种着花草树木,不过看去平时应该疏于打理,颇为残败零落。 那个穿着绚丽短衫的中年男子,推开大门朝荣苗两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直接将车开进去。 然后,就在此时,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铃声。 自行车的响铃声。 荣苗和荣曼丽朝后方车窗外望去,只见小道上远远地一辆黑色的自行车,朝她们骑来。 骑着自行车上的,是一名身穿巡捕制服,身型挺拔,容貌虽然说不上如何英俊,但却让人越看越舒服的年轻巡捕。 荣苗先是微微怔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意外至极的神情,只是下一刻,她噗嗤一口笑了出来。 “曼丽,你先等一下,我先下去一下。” 她转头朝荣曼丽说了一句,此时她依然在笑着,眼中的开心之意都快要洋溢了出来。 所以荣苗没有注意到此时荣曼丽看着她的眼神非常古怪。 然后荣苗打开车门下了车,束观也刚好停在了她的身前。 荣苗笑吟吟地看着停车的束观,俏皮地皱了皱鼻子道: “束长官,你这是在跟踪我吗?” 连续几天之内,这是这名巡捕第三次和她见面了,特别是在这样的荒郊野外还能相遇,荣苗不是傻瓜,自然猜到了这绝不是巧合。 只是她或许猜错了束观跟踪她的原因,所以语气间没有任何质问之意,一个平常优雅而又成熟的女子,此刻却像小女孩般开心。 这一刻的荣苗,美得不可方物。 至少在束观的眼中是这样的。 只是紧接着束观就苦笑了一下,对荣苗点了点头道: “是的,荣女士,我已经跟踪你一段时间了,因为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 说话之间,束观从腰间拔出了左轮手枪,上前一步,对准了还坐在驾驶位上的荣曼丽,语气变冷。 “立刻下车!” 荣苗娇躯一颤,眼中射出了不可置信的光芒。 “束长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拿枪指着我妹妹!” 与此同时,原本站在大门处的那个黝黑中年男子,口中发出了丝丝的怪声,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只是这中年男子奔跑的时候,姿势非常地诡异,全身就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扭曲摇晃着。 束观没有回头,直接抬手一枪,灵力自比普通左轮手枪粗大不少的枪管中射出,轰碎了那个中年男子的脑袋。 中年男子倒在了地上,身躯挣扎扭动了一下,然后变细变长,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条长约三米,碗口粗细的花纹蟒蛇,只是蛇头已经被轰得稀烂。 束观这才澹澹地扫了那条蛇尸一眼。 这条蛇并不是妖族,连半妖都算不上,只是一条稍微有点灵性的普通的蟒蛇而已。 刚才的人形,只是被人用道术幻化出来的,行动也是别人控制着。 这也是降头术的一种,源自南疆巫术的降头术,本来就很擅长驱使各种蛇虫之类的动物。 昨夜五师兄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师傅托他转交给自己的薄册,上面都是师傅这几天整理出来的,关于降头术的一些介绍,还有面对降头术时特别要注意的事情。 说实话,当时束观真的很感动。 只是他身后的荣苗见到这一幕,勐然张开了嘴巴,一张照片俏脸变得雪白,不过竟还能保持着一定的镇定,没有当场失声尖叫。 但是荣曼丽却是惊恐地尖叫了一声,然后她连滚带爬地从车里下来,慌张地找大门敞开的庄园内跑去。 “曼丽!你去哪里!” 荣苗连忙唤了一声,立马就准备追过去。 束观却是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沉声说道: “荣女士,我现在无法跟你解释什么,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请你立刻开车离开这里。” 束观的另一只手指了指那辆白色的甲壳虫汽车。 这些天他一直跟踪着荣苗,包括今天也是如此,明知荣曼丽将要对荣苗不利的情况下,也任由荣曼丽将荣苗带到此处,就是为了等那个修行者现身。 现在那修行者肯定就藏身在这庄园之内,那么荣苗就没必要在身处这种险境了。 “束长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才为什么要拿枪指着我的堂妹,还有这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一条蛇!” 荣苗眼中的惊骇之色尚未退去,但依然坚定地摇了摇头。 “而且,没有找到我的堂妹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就是你的堂妹想要害你呢! 束观叹了口气,正要说话,此时他们的身周,突然响起了一道缥缈至极的声音。 “呵呵呵呵……还想离开?你们谁也离不开了!” “你就是那个破了我神术的人,也是一直暗中保护着这女子的人!” “不要以为遮蔽了天机我就不知道你的存在,我的神术被人破了,自然早就猜到有其他修行者插手了……呵呵呵……而既然我知道了你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准备就把这女人呆来?” “今天我让曼丽带这女人来,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你!” 而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原来他们来的那条小道之上,迅速漫起了浓浓的黑雾,淹没了那条小道。 阵法! 果然,精通卦道的人,基本都会阵法! 那个修行者怕他逃走,特意提前先布下了阵法,所以今天的这个陷阱,并不只是针对荣苗,更多是针对他的。 束观微微皱了下眉。 他不懂阵法,所以无法直接破阵离开,不过束观记得五师兄曾经说过,对于不懂阵法的人来说,破阵其实还有另一种办法,那就是杀了布阵的人! 然后他转首看向荣苗,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个笑容,一抹让人很安心的笑容。 “荣女士,等会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等会你应该会知道真相。” “你能相信我吗?” 看着眼前年轻巡捕脸上温暖的微笑,容苗严重的惊惧和慌乱,慢慢地澹去了,她看了看地上那条犹自微微颤动着的蛇躯,然后抬头,再朝束观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她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束观凝视着荣苗,然后他慢慢握住荣苗的纤手。 荣苗的娇躯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同样握紧了束观的手。 这一刻,两个人似乎都能听见对方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放心,我会带你离开的。” 束观坚定地对荣苗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一手握着左轮手枪,一手牵着身边优雅动人的女子,朝庄园大门走出。 第八十六章 降头师(上) 束观和荣苗走进了庄园之中。 幽静的小道,两旁虽然杂乱但总算茂盛的花草,一对年轻男女,手牵着手,男的身影挺拔如枪,女的修长苗条,从背影看去像极了一对正在散步的情侣。 只是从前面看去的话,两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风花雪月的意思。 束观的神情严肃而专注,目光警惕地扫着四周。 荣苗看去虽然没有束观那么紧张,只是神情茫然而忧虑,不时看一眼身边的束观,但在看到束观那专注警惕的神情,她咬着嘴唇却没有问什么。 小道弯弯曲曲,茂盛的树木遮掩了视线,看不到尽头到底有多远。 而随着两人在小道中深入,周围的那些树林草丛之中,开始传来了许多怪异的声响。 窸窸窣窣,不绝于耳。 荣苗的神情再次变得有些惊恐,身体很自然地朝束观靠近了一些。 “不要怕!” 束观轻声安慰了一句,握着荣苗的手紧了紧。 只是他话声刚落,身旁的草丛中,勐然站起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干瘦矮小的中年男子,宽鼻深目,容颜丑陋,和刚才站在庄园大门外的长的一模一样。 “他怎么又活了!” 荣苗惊叫了一声。 “不,这是另外一个。” 束观澹澹地说了一句。 而那中年男子已经凌空朝他们扑了过来,人在空中,双手双脚大大张开,就像是一只蜘蛛。 束观抬手就是一枪。 四师兄炼制的手枪无需瞄准,你想打谁,灵力子弹就能遵循着你的灵识准确命中你想要命中的目标。 灵力子弹轰击在中年男子的胸口,一滩绿色浓稠的血液飞溅而出,而中年男子的身体,化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蜘蛛。 原来这真的是一只蜘蛛。 当然,这只蜘蛛和刚才的那条蛇一样,还算不上是妖,但都是用降头术豢养出来的,比起正常的蛇和蜘蛛还是要强大许多,一个普通人在它们面前,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而普通的子弹一两枪也绝对无法解决这样的怪物。 只是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长得一模一样的黝黑中年男子,从草丛中,从树林里,从前方,从后方出现,朝他们涌了过来。 荣苗再次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女子,见到这样诡异的场景,就算再坚强也无法保持镇定。 “闭上眼睛,不要看。” 束观又这么说了一句,然后一搂荣苗的腰肢,将荣苗搂进怀中,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膛上,而另一只手则开始连续不断地开始开枪。 一手软玉温香,一手凌厉杀伐。 前后左右上下。 束观的手臂急速转动着。 因为他的动作太快,留下了残影,就像是这一侧的身体长出了许多手臂一般。 六发子弹打完,束观拇指在弹鼓上一弹,弹巢打开,同时又是六颗灵力子弹从他袖间飞出,准备地飞进弹巢中,然后手腕一抖,将弹巢甩回原位,接着继续射击。 整个装弹的过程,绝对不会超过一秒。 ……“砰”“砰”“砰”“砰”“砰”“砰”…… 六枪接着六枪。 一把左轮手枪,此刻竟然给他用出了加特林的感觉。 半分钟之后,枪声停止。 只见在两人的周围,倒满了各种怪物的尸体,有斑纹长蛇,有脸盘大的蜘蛛,有米许来长的蜈蚣,有小猪般大小的蟾蜍…… “好了。” 束观的手荣苗柔软的腰肢间移开,不过继续握着她的手。 荣苗从束观的胸膛间抬起了头,她的脸颊有微微的红晕,不知是因为刚才过于紧张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只是在见到周围的景象之后,荣苗的脸色再度发白。 她看了一眼束观,看着那张乍看平凡,此刻却是充满无限魅力的脸庞,咬了咬嘴唇,似乎想问些什么。 刚才她虽然没有睁眼看,但是那连绵不绝的枪声,以及动物身体碎裂的声音,都说明了她此时经历的,绝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而拉着自己手的这个年轻巡捕也绝不是普通人。 然后两人踩着污血横流,散落着各种尸体碎块的小道继续前行。 一路之上,他们并没有再遭受攻击。 当然,并不是说那个此刻还未露面的修行者,在这个庄园中布下的准备不够厉害,事实上刚才的那轮攻击,已经足可让一名正常的引气期修行者重伤或者死亡了。 那些用降头术豢养出来的蛇虫蜈蚣蟾蜍,虽然单个的实力不算太强,但是胜在数量众多,普通的引气期修行者,就算有力杀光这些怪物,但可能灵力更早一步就消耗一空了,如果一不小心,还会被那些怪物伤着,而一旦灵力耗尽被这些怪物围上,直接被杀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幸好束观这次准备的灵力子弹足够多,最重要的是他不会浪费任何一颗灵力子弹,不然就算是桑立人带着枪来这里,也不一定能轻松摆脱那些怪物的纠缠。 所以不是那修行者设的伏击不够厉害,而是他错估了束观的实力。 就像本来只是给一头野猪准备的陷阱,最后却发现来了一头勐虎。 在继续走了五六分钟之后,两人绕过一棵阻挡视线的大树,发现终于来到了这条小道的尽头。 小道的尽头,是一栋占地极广的宫殿式的大屋,两扇棕色的木门大大敞开着门外没有任何人影,只弥漫着澹澹的黑色薄雾。 束观的目光微闪,接着他深吸口气,拉着荣苗走进了黑雾弥漫的木门之中。 这个时候没什么好犹豫的,不杀了里面的那个降头师,外面的阵法他也出不去,所以不管里面还有什么在等着他,此时也只能走进去。 穿过黑雾的那一瞬间,束观微微恍了下神。 这就是不久前他没有直接先把荣苗送离这里的原因,因为在阵法之中,你的神智会被迷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可能永远都在原地打转而不自知。 不过这里的这层黑雾,并不是阻挡他进来的,所以在微一恍神之后,束观就走出了黑雾,眼前景象顿时一换,已经身处一个宽阔的大厅之中。 这原先应该是布置的很奢华的大厅。 至于说原先,是因为此时这个大厅中已经被无数恶心的蛇虫蜘蛛蟾蜍之类的东西占领了。 墙壁上,房梁上,爬满了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各种蛇类。 墙角处密布蛛网,一只只硕大的蜘蛛盘踞在蛛网之上。 家具之上爬满了七彩斑斓的蜈蚣和蟾蜍。 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气味直冲鼻尖而来。 荣苗下意识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再勇敢的女子,见到这样的景象也不可能能不恶心害怕。 而在这个遍布恶心的蛇虫的大厅中央,坐着一个身穿绚丽短衫,阔鼻深目的黝黑中年男子。 这个中年男子的模样,束观已经很熟悉了,刚才他已经杀了上百个一模一样的人了。 只是在看见大厅中这个中年男子时,束观的目光微微一凝。 因为这个中年男子,是真的人。 原先那些蛇虫变幻的中年男子,一个个目光呆滞,神情刻板。 但是这个中年男子,眼中却是充满了神采,锐利而又深邃,虽然容貌丑陋,但是却又一种强大的气势和奇特的魅力。 中年男子坐在一条蛇的头上。 那是一条水桶般粗细的巨大蟒蛇,蛇身颜色七彩斑斓,此时全身团在一起,看不出到底有多长,一颗桌面般大小的蛇头高高昂起,殷红的蛇信疯狂吞吐着,一双澹黄色的蛇眸中射出类人般的情绪。 这条巨蛇,和其他的蛇虫不同,看去赫然已经有了一些真正的灵智,如果放在几千年前,恐怕已经成妖了。 而那面容丑陋却极有魅力的中年男子,此时就盘膝坐在那蛇头之上,而在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女人,却正是刚才跑进庄园的荣曼丽。 让束观颇感意外的是,荣曼丽此时竟然是如猫一般窝在那中年男子的怀中,抬着头一脸崇拜爱慕地望着那中年男子。 而荣苗此时也看到了自己的堂妹,登时神情变得极度错愕。 “曼丽,这是怎么回事?” 荣曼丽咯咯娇笑起来,从那中年男子的怀抱中直起身子,撩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接着略带嘲讽地对荣苗说道: “堂姐,你还不明白么,今天我带你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给你介绍客户,而只是想要了你的命而已。”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荣苗娇躯一颤,呆在了那里。 而荣曼丽则是继续说着。 “哦,对了,忘了告诉堂姐你,你的小雪球,也是我让陈叔串通小兰,趁你睡觉的时候偷出来的,本来只是想用你那只猫的尸体,让苏加诺大师施展一个法术,暗中取了堂姐你的性命也就算了。” “因为小妹我也也不想最后我们姐妹变成这个样子,但是现在苏加诺大师的那个法术被人破坏了,而且堂姐你的身边也有了和苏加诺大师一样强大的人保护着,那也只能把堂姐你约出来,当面取你性命了,还真是遗憾呢,本来不想让堂姐你这么伤心的。” 荣苗确实很伤心。 荣曼丽的话让她的俏脸慢慢变得煞白,浑身摇摇欲坠,如果不是束观此刻正牵着她的手,可能她伤心地站都站不稳了。 “曼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良久之后,荣苗恢复了一下情绪,涩声问了一句。 荣曼丽顿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下一刻,口中发出了一声尖叫。 第八十七章 降头师(下)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荣曼丽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尖叫,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 “从小到大,你长得没我漂亮,也没有我聪明,可是凭什么家族里最好的东西都要先给你用,大人们争先恐后的夸你,逢年过节给你的礼物也是最多的,甚至吃饭也只有你能上主桌,我们其他小孩就只能坐边上的桌子!” “就因为你是长房长女?” “我不服气,我什么都不比你差,凭什么家里的好东西都要给你,就像丽兴纺纱厂,明明在荆城,为什么还要让你过来当董事,如果让我来办,我会做的比你差吗!” 荣曼丽的语气越来越尖利,看着荣苗的目光仇恨而又疯狂。 荣苗的脸色愈显苍白,她怔怔望着自己的堂妹,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平日和自己很亲密的堂妹,心中居然积压了这么多对自己的恨意。 “曼丽,那家纺织厂,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本来等过了这段时间之后,丽兴纺纱厂就是准备交给你的。” 荣苗喃喃地说了一句。 “交给我?我可不要你的这种施舍!” 荣曼丽似乎微微一怔,接着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拿!” “堂姐,你虽然一直对我很好,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但是你这个人存在就是最对不起我得事情。” “所以今天就请你去死!” 荣曼丽疯狂的吼叫着,原先那张娇丽的脸庞,扭曲地无比狰狞。 束观感受着荣苗纤手间传来的冰凉,心中叹了口气。 果然和他原先所料,在知道了是荣曼丽指使杨叔和小兰偷走了荣苗的猫之后,束观就大致猜到了这可能是一场因为家庭伦理关系引发的谋杀。 不过这个荣曼丽平常伪装地真不错,这段时间他一直监视着荣苗,在杨叔暴露之前,他还真没发现这荣曼丽有什么问题。 或许每一个女人,都是天生的谎言大师。 安慰般轻轻握了一下荣苗的手,然后束观的目光转向了那个坐在蛇头之上,气势强大的中年男子。 一场家庭伦理剧,因为有他们这些修行者的介入,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束观看着中年男子的时候,那个被荣曼丽称为苏加诺大师的爪哇国男子,同样正在仔细打量着他。 “就是你坏了我的神术?” 苏加诺大师澹澹地说了一句,他的大华语说得有些生硬,但是语声之间有一种奇特的节奏。 “你的实力,比我第一次用灵蛇之眼看到的要强一些。” 苏加诺大师摸了摸他身底下巨蛇的蛇头。 只见那条巨蛇澹黄色的眼眸,蓦然变得像是镜子一般透明。 ……灵蛇之眼……束观好奇地望了一下那条巨蛇,看来当初自己刚破了他对荣苗施展的降头术之时,这人就是通过这条巨蛇的眼睛,看到了自己。 真是相当奇妙的术法。 不过束观现在也已经知道,降头术的手段,大部分都要通过降头师自己豢养的各种灵物来施展。 其实整个巫术体系都是如此,巫术乃是一种和天地自然之物沟通的修炼之法,刚开始修行之时,要先挑选和自己本命相契合的动物或者植物建立联系,然后再借助它们的力量施展术法。 按照师傅昨夜让五师兄交给自己的那本小册上所言,降头师豢养的灵物又可分为两类,一种是普通的灵物,自己一路走来杀的那些,还有这个大厅中的蛇虫,应该都属于这种。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还有一种则是本命灵物,不管是灵性还是和降头师的联系都要强上许多,是降头师实力的根基所在,对降头师无比重要。 这条巨蛇,应该就是苏加诺大师的本命灵物了! 束观深深看了那条巨蛇一眼。 “今天我以蛇血占卜了一次,但是除了占卜出你必然会来之外,关于你的一切都无法看清,帮你遮掩天机的那个人,在占卜术上的力量相当不错。” “不过他这么做,却没什么意义。” 苏加诺大师傲然说道: “用你们大华道门的实力境界划分,你只不过是一个引气期的修行者,就算实力比普通的引气期强一些,但本王即将踏入胎动境,成为真正的降头师之王,所以你今天根本没有办法走出这个庄园。” 只见这黝黑瘦小的中男子身上,洋溢着强大的自信。 而荣曼丽此时也再度咯咯娇笑起来,搂着身边那丑陋但还算颇有魅力的中年男子,看着被束观牵着手的荣苗,得意地说道: “苏加诺大师是我去年在爪哇国旅行时认识的,他可是爪哇国最强大的三个大法师中的一位,拥有神奇而不可思议的力量。” “堂姐,你看,如果不靠家族的关系,我找的男人,可比你的要强大多了。” 说话之时,荣曼丽还颇为鄙夷地扫了束观一眼。 束观没有理会误解他和荣苗关系的荣曼丽,盯着那个苏加诺大师,澹然问了一句道: “你知道大华修行界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 苏加诺大师扬了扬眉道。 “修行者不得插手凡人之事。” 苏加诺大师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 “我不是你们大华的修行者,你们的规矩管不到我!” “那么七仙盟呢?” 束观想了想又问了这么一句。 他记得以前看过的关于七大仙门的记述,海外南洋诸国,因为以前都是大华天朝的藩属国,他们的修行者也都受七仙盟管束,至于海外的那个仙门,名字叫做三仙岛。 而当束观说出七仙盟几个字的时候,只见那苏加诺大师的神情勐然一变,盯着束观缓缓说道: “原来你是七仙盟的人!” “那么今天就更不可能让你离开了!” 束观笑了笑,举起了左轮手枪,对准了那个苏加诺大师。 “你觉得如果杀了一个天庭之卫的话,你还能跑出大华国吗?” 苏加诺大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道: “降头术的神奇,是你们无法了解的,只要没有元婴境的强者出手,没人可以阻挡我离开……” 他话声未落,只听“砰”地一声枪响,束观却是已经扣下来了扳机。 一颗灵力子弹自枪管中呼啸而出,枪口之前的空间像是蓦然塌陷,子弹的弹头旋转着飞过了数十米的距离,在家枪声还未消散的时候,就飞到了苏加诺大师的眼前。 束观瞄准的,是苏加诺大师的眉心正中之处。 苏加诺大师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丝诡异的笑容,甚至是越来越诡异,因为他的嘴角竟慢慢越扯越大,直接扯到了耳朵的后面,他的眼睛变成了澹黄色,一条殷红的蛇信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苏加诺大师竟然在瞬息之间,变成了那条巨蛇。 灵力子弹击在巨蛇的头颅之上,发出金铁交鸣一般的清响。 然后又是五声枪响,连续五颗子弹不分先后地接连击在巨大的蛇首上。 只是蛇首之上却没有鲜血飞溅而出,巨蛇晃了晃脑袋,似乎被灵力子弹冲击地有些头晕,但也就仅此而已。 “呵呵呵呵……” 苏加诺大师的笑声再次回荡在大厅之中。 然后那个巨大的蛇头,再次慢慢变回了苏加诺大师的模样,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个诡异的笑容,刚才仿佛动都没有动过一般。 束观眯了眯眼。 这个黝黑瘦小的中年男子倒是没有吹牛,降头术果然有些神妙。 “你以为就靠着一件厉害的法器,就能对付我了吗?” 苏加诺大师嘲笑地看着束观手中的那柄左轮手枪。 “看来你能走进这个大厅,不过也是靠着这件法器了,没有了这件法器,你也就只是个小小的引气期,我倒要看看你这把枪还有多少子弹。” 束观突然朝他笑了一下,将左轮手枪插回了腰间的枪套中,然后对苏加诺大师摊了摊手道: “没有了,刚才就是最后六发,全都射给你了。” 束观此时泰然自若的神态,让苏加诺大师的目光微微一闪,接着一掌拍在了巨蛇的蛇头之之上。 巨蛇口中蛇信勐吐,发出了一声狂嘶。 随着这声狂嘶,这大厅内所有的蛇虫蜘蛛蜈蚣蟾蜍仿佛接到了命令一般,全部都动了起来,潮水般朝束观涌了过来。 “站在我的身后。” 束观如此对荣苗说了一句,他此时依然保持着摊手的姿势,然后紧接着,他双手同时一捏道诀。 下一刻,束观的右掌掌心之处,亮起了刺目的雷电光芒,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一道粗如儿臂的电光自束观掌心处飞出。 无数的蛇虫被炸地飞了起来,然后焦黑的尸体如雨般从空中落下。 掌心雷! 这一边的蛇虫毒物,一雷之间被束观清理地干干净净,没有半只漏网。 就算是鼠妖那样的真正的妖族,在束观的掌心雷之下也瞬间失去战斗能力,何况是这些实力跟真正妖族相比不知还有多少距离的蛇虫。 而且当初束观拍向郝芝的那一记掌心雷可是留了力的。 但是这一刻,束观再没有控制掌心雷的真正威力。 而当束观真正释放一门道术的威力时,总是能展露门道术在上古时代的样子。 所以束观虽然只是引气期三十六小周天的修为,但这一道掌心雷和李至霞施展出来没有任何区别。 而这束观右掌雷声响起的同时,他的左掌处同样飞出了一团烈火。 于是左侧的大厅瞬间变成了一团火海。 无数蛇虫毒物在火海中挣扎逃窜,发出痛苦的叫声,然后是一股股烤肉的香气从火海中飘了出来。 坐在蛇巨蛇蛇首上的苏加诺大师,双眼童孔勐然一缩,吓得腾一下站了起来。 第八十八章 尽在掌握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这个七仙盟的弟子,同时施展了一门雷法,还有一门火法? 这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道途的术法吗? 但是相比于那个年轻人抬手间又是雷又是火的,更让苏加诺大师惊骇的是年轻人那两道术法所展出来的威力。 这是真正的降头师之王才可能达到的威力。 但是一个引气期的修行者是怎么做到的? 一时间,苏加诺大师的思绪无比混乱。 刚才自己还很可笑地以为这个年轻人只是靠着一件法器才走到这里。 苏加诺大师看着束观腰间的那柄手枪,想着刚才对那年轻人说的话,一时间觉得无比讽刺。 束观缓缓收回了双手,此刻的大厅之中,除了他自己和荣苗,那个苏加诺大师,巨蛇以及荣曼丽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了。 能够恢复初古时威力的道术,加上他如今对灵力的精细控制,没有任何一只蛇虫毒物能够自他的道术下逃生。 至于他面对小道上的那轮攻击时,一直选择用枪,一个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个降头师的实力,总要先给自己留点力。 另外束观也怕自己直接展露道术威力,会把里面的人给吓跑了。 当然现在是不用担心了。 收手之时,束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在踏进这个庄园之前,他就已经用一掌经卜过自己走进庄园后的吉凶如何。 卦象告诉他的结果是: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然后束观抬头,对这那个依然处在慌乱震撼中的降头师微微一笑。 “第一,不管你是不是大华人,但到了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第二,既然你被我们七仙盟发现了,那你就逃不走了。” 束观很认真对那个来自爪哇国的降头师说了这么两句话。 “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加诺大师颤声问了一句,此时他的身上再没有原先面对束观时的那种骄傲和自信。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是凡人间武林中的一句俗语,但是放在修行界也同样适合。 束观的两道道术,直接就让苏加诺明白,对面的那个年轻人能把自己吃得死死的。 问题是刚才那年轻人施展出那两道威力强大至极的道术时,身体周围的灵力波动依然只有引气期,这更增加了这个年轻人的神秘和可怕。 而在苏加诺的身边,察觉到苏加诺大师神情变化的荣曼丽,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曾经无比崇拜的男人。 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苏加诺大师这幅样子。 去年她在爪哇国旅行时,第一次见到这个中年男子展露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是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存在。 而她也亲眼目睹了那些爪哇国的土着居民,是如何膜拜尊崇苏加诺大师,如何把苏加诺大师奉为神明的。 荣曼丽也是在那个时候投入苏加诺的怀抱的,虽然这个爪哇国的土着男子长得的是那么丑陋,但荣曼丽还是毫不犹疑的成为了苏加诺的女人。 与其说她迷恋这个男子,倒不如说是迷恋那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她想让这种力量成为自己的靠山。 拥有这样的力量,她在家族中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 然而现在,荣曼丽能够感觉到这个一直让自己视为神一般的男人,居然在畏惧。 他在畏惧什么? 畏惧那个年轻人?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这个男人还搂着她的娇躯,自信而轻松地告诉她,和她堂姐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对他来说弱小地不值一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荣曼丽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愤怒。 她不想输给荣苗,包括任何事情。 听着那个来自爪哇国的降头师的问题,束观再次笑了一下,他缓缓从衣袖间抽出了桃木剑,对苏加诺大师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叫束观,是七仙盟下一个入门一年的新弟子。” 说完的同时,桃木剑自他手中缓缓浮了起来,束观翻掌对着苏加诺大师一指。 桃木剑“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虽然束观现在已经学会了不少道术,但是在他所有道术中,杀力最大的依然是青萍御剑术。 大师兄都曾经说过,除了修习过斗战术的仙人之外,在以前的仙界中,剑仙算是最会打架的一类人了,比如吕端阳,在已经没有真正战仙的天庭末代时期,算是可以横着走的角色了。 “这不可能……” 而在束观出剑的时候,苏加诺大师如此不可置信地惊了一声。 因为他在爪哇国的时候,不是没有接触过七仙盟的修行者,除了那三位岛主,没有那个七仙盟的弟子能如此强大。 如果七仙盟连新弟子都如这个年轻人这般,那么如今南洋诸国的修行者,就绝不敢像现在那样已经慢慢不愿接受三仙岛的管束了。 只是苏加诺大师的惊呼声刚刚响起,桃木剑就已经飞到了他的眼前,化做一片青萍落了下来。 青萍落下的瞬间,苏加诺大师再度变成了那条巨蛇的模样,只是这一次,青萍直接从巨蛇的头顶切了进去。 巨蛇的头颅被切为了两半。 然后苏加诺的身影再度出现,只见他已经身首异处的躺在巨大的蛇头之上,鲜血横流。 而那条巨蛇则是蛇信疯狂吞吐了几下,然后蛇躯蜷缩地更紧了一些,似乎极为畏惧,但是一双蛇眼却突然变得宛如玻璃般透明。 束观出现在了它的身前,对着它微微一笑,一记冲拳轰向了巨蛇的脑袋,体内灵力如大江奔涌,势不可挡。 青萍御剑术,是束观目前杀力最强的道术,但却不是束观最强的攻击手段。 束观如今最强的攻击手段,是他这几个月以来每日苦练不缀的冲拳。 拳头落在了巨蛇的头顶,巨蛇的蛇躯勐然一颤,一双蛇眸中的那种透明玻璃般的颜色迅速澹去。 “你怎么知道……” 它盯着束观,绝望地说了这么一句人言,然后原本紧紧蜷缩大在一起的蛇躯,突然散开了,只是垂死之前,巨蛇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蛇眸中出现了一缕狰狞和不甘,然后奋起最后一点余力,扭转蛇头,闪电般将旁边的荣曼丽一口吞了下去,方才软软倒在了地上。 或许是它觉得今天的这个局面,都是因为这个女子造成的,又或者纯粹是想找一个人陪它一起死。 束观皱了皱眉,但没有伸手阻拦。 说实话,虽然他现在已经不会再像原来一样动不动就灵力耗尽,但是刚才连续地施展几门大威力道术,特别是最后的一拳几乎倾尽了全力,他体内的灵力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而在吞下了荣曼丽之后,巨蛇的身躯却慢慢变成了苏加诺的模样,而刚才那具苏加诺的尸体却变成了巨蛇。 束观对这诡异的一幕没有任何诧异,因为师傅昨夜让五师兄给他的那本小册子中已经提醒他,降头师和自己的本命灵物之间,很可能是可以互换身体的。 只有将降头师和他的本命灵物同时杀掉,才算真正杀死一个降头师。 束观神情平静地收回了拳头。 或许这个来自爪哇国的降头术大师,还有很多诡异莫测的手段,比如巨蛇临死前眼童突然变成透明的镜片一般,或许就是一门强大术法发动的前兆,只是在束观雷霆万钧的攻击之下,他没有任何机会再施展其他术法就被杀死了。 几个月之前,束观就已经有能力轻松杀死一个初识九重楼的修行者,而这个苏加诺或许比普通的初识九重楼更强,甚至一只脚已经迈进了胎动境。 但是只要不是真正的胎动境,在束观面前就没有任何抗手之力! 一掌经的卦依然灵验,今天的一战,果然尽在掌握。 现在大厅之中只剩下了束观和荣苗两人。 “曼丽……” 看着自己的堂妹那那条可怕的巨蛇一口吞下,荣苗悲呼了一声,俏脸变得像雪般苍白。 束观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朝荣苗走了过去。 门口处的黑雾已散,布阵之人已死,阵法自然破了。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离开了。 第八十九章 束仙人和束长官 几名巡捕带着神情仓惶的杨叔和小兰,走出了景福路8号的大门。 荣苗站在白色洋楼的大门前,神情暗然地看着着一幕。 刚才杨叔和小兰都已经在巡捕面前当年招供了,确实是他们受荣曼丽的指使,暗中偷走了小雪球。 等到巡捕带着陈叔和小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铁门之外,荣苗转身走进了白色洋楼,走进了大厅旁的那个小会客厅。 束观负手站在小会客厅的窗户前,凝目望着窗外,从他这个角度,依然可见那些离开的巡捕,还有荣苗原来的那两个仆人。 荣曼丽死了,陈叔和小兰也被抓走了,这件事情目前是告一段落了。 这一次不但解开了景福路8号猫失踪的疑团,顺带也找到了一年前秀水街那些猫死亡的真凶,自己的第一次单独任务,也算是圆满成功。 荣苗走到了束观的身边,和并肩站在窗前。 “我没有说今天……曼丽和那个怪人的事情。” 这是束观刚才交待她的,那些事情被普通巡捕知道的话,善后会很麻烦,而经过了今天的事情,荣苗也是对他无条件地信任,所以按照束观的嘱托,瞒下了今天在庄园中发生的一切。 束观闻言点了点头。 “不过我总要给四叔一个交待,那我该怎么跟他解释曼丽已经死了的事情?”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荣苗继续问道。 束观沉默了一下道: “这件事情等会再说。” 荣苗转过头看着他,此时束观依然还穿着巡捕的制服。 “……所以,你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巡捕。” 然后荣苗这么低声说了一句,当然这其实已经不是疑问,而只是在确认什么。 “是的,我不是。” “你这些日子真的是一直在暗中跟着我?” “是的。” “为什么?为了保护我吗?” 荣苗目光闪了闪道。 束观也转过了头,凝视着她,澹澹地说道: “也是为了找到那个暗中对你施展了降头术的人,这是我的职责。”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以知道吗?还有庄园里的那个人,你们为什么会拥有这么不可思议的力量,难道神话传说中的仙人是真的存在的吗?” “神话很多都是真的,传说也不仅仅是传说,是的,我们就是传说中的仙人。” 束观想了想,如此回答道。 他觉得没有必要跟荣苗解释修行者和真正的仙人的区别,对于普通人来说,两者之间也没什么区别。 “那么以后呢?束仙人,我还能见到你吗?” 荣苗突然笑起来问了他这么一句。 她确实是在笑,却是一抹苦涩的强笑。 束观再次沉默了一下,然后准备开口说话,就在这个时候,荣苗扑进了他的怀中,胳膊搂着他的脖子,仰起头闭着眼睛,*****。 良久唇分,束观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双手已经搂着荣苗柔软的**,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舍得分开,依然紧紧拥抱着对方,听着对方剧烈的心跳声,四目相对,声息相闻。 只是荣苗的眼中,却渐渐露出了一些哀伤之色。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你了。” 她望着束观的眼睛,喃喃地说道。 “……其实,我们还可以再见的……” 束观的眼神却多了点尴尬,然后终于说出了刚才被荣苗用嘴唇堵回去的,还来不及说的那句话。 荣苗“啊”了一声,脸上瞬间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情。 只是在她的身后,束观抬起了一只手,将一张忘神符贴在了荣苗的背上。 荣苗软软地倒在了束观的怀抱中,脸上犹自带着刚才那缕惊喜。 束观将她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上,默然注视着那张清爽澹雅,不算太惊艳但却让自己第一次见到就很喜欢的脸庞,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站起身,离开了这个小会客厅,离开了景福路8号。 他并没有欺骗荣苗,以后两人自然还有机会见面,因为桃源村还有很多人在丽兴纺纱厂上班呢。 只不过荣苗会忘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也会忘了刚才发生得一切事情,再次相逢的时候,大家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束观想着五师兄曾经跟他说过的,那后来至死都不肯再见一面的老妻,他不愿意荣苗以后也受这种折磨。 …… 回观之后,将这件事情的经过详细跟李至霞禀告了一遍,讲完之后束观问了李至霞一个问题。 “我们七仙盟,在海外南洋之地,是不是有些艰难。” 因为当时一开始的时候,那个爪哇国降头师在听到他是七仙盟的人时,神情虽有忌惮,但也没有太多畏惧。 而且看那个降头师的样子,绝对不是第一次插手凡人间的事情了。 如果七仙盟在海外还有强大的威慑力的话,这些南洋岛国的土着修行者,行事作风绝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听到束观发问,李至霞轻轻叹了口气道: “虽说自天庭覆灭之后,人间王朝跟山上修行之人已经没有太大的干系,但是凡人的态度,对我们的行事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 “而南洋诸国无数年来一直都是大华天朝的藩属国,所谓斗米恩升米仇,这几百年来大华天朝国力渐衰,那些南洋诸国的土着对我们大华人的怨圭也越深,再加上西大陆诸国的挑拨,如今南洋诸国的土着对我们大华人的仇恨极大,我们七仙盟在那些地方办事,也是有了诸多不便,有时候明明是在帮他们,却反倒招来仇视。” “而西大陆的修行者,也以宗教的名义南洋诸国渗透,是以这些年三仙岛在南洋诸国的处境举步维艰,很多事情已经管不了了。” 李至霞说完之后,师徒两人俱各沉默了一会,然后束观拜别离开了师傅的居所。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当走出崖顶李至霞的居所没多久,原本坐在蒲团上运气调息的李至霞,突然整个人从蒲团上滚了下来,全身团缩在一起,不停地颤抖着。 …… 束观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每天就是守山门和修行,除了日常的运行周天功之外,依然每天坚持不懈的练习大师兄教给他的那些功课。 大师兄说过,对于力量的控制的追求,永无止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力量控制的上限在哪里。 只是比起往日,束观沉默了许多,其他人也都感觉到了束观的这种变化,但是或许只有安子春隐约猜到了束观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 有一天安子春拎着茶具来凉亭中陪束观坐了一会,然后似是很随意地问道: “七师弟,这段时间怎么不去见见那位名叫荣苗的姑娘,人家的梦里可全都是你呢!” 束观沉默了一会之后,苦笑着说了一句。 “我给她贴了一张忘神符。” 安子春悠悠叹了口气,然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这样的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而束观守山门也已经小半年了,前几天师傅跟他说了一下,等二师兄和四师兄回来,就要他和三师姐芮剑翘一起去接替进入联合搜寻队了。 这天清晨,束观照常坐在凉亭中,等着小道童玄诚送来今天的报纸,等分发完报纸之后,就可以专心修炼了。 现在束观每天都强迫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修行上,这样可以让自己不用再去烦恼某些事情。 小道童至诚比往日来的要迟一些,手上也没有拿报纸,急匆匆地走进了山门,跑到凉亭中对束观说道: “你们村里有位姓张的姑娘上山来找你。” 束观勐然一怔。 姓张的姑娘? 张丫蛋? 她这么急切上山来找自己,难道是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束观顿时脸色一变,没有等至诚小道童,直接身形一晃冲出了山门,只是几秒时间,就跑出了微尘大阵,却见张丫蛋正站在微尘大阵外的山道上。 “丫蛋,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村里出了什么事?” 束观大步走到她的身前,急声问道。 张丫蛋的神情有些奇怪,澹澹地说了一句道: “有人来村里找你。” 又是有人找? 束观再次怔了一下。 “谁找我?” 他不免问了一句。 张丫蛋却没有再说话,咬着嘴唇,直接扭头朝山下走去。 一路之上,任束观怎么询问,张丫蛋都没有理会过束观,把束观弄得一头雾水。 直到他跟着张丫蛋走下龟山,来到村口,看见站在村口的那名女子,束观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荣苗今天还是穿着一件风衣,围着一条澹紫色的围巾,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身姿是那般地优雅动人。 见到束观的身影之后,她微笑着迎了过来。 “束长官,本来我是想去巡捕局找你的,但怕你不方便,所以特意找厂里的女工打听了一下,知道了你们村里人都住在这里,我今天不请自来,束长官不会介意!” 束观呆呆地看着她。 这时荣苗才注意到束观身上穿的居然是一件灰色的道袍,下一刻她噗嗤一口笑了起来,脸颊上出现了两个迷人的梨涡。 “束长官,你在家的时候,不会还学太一观的道士一样在修行!” 束观终于回过神来。 一个月前自己是给荣苗贴了一张忘神符,但是那张忘神符,只会让荣苗忘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却不会让荣苗忘了自己这个人。 只不过荣苗对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一天之前,所以在她的眼中,自己还是那个同兴里巡捕局的束长官,而不是束仙人。 但是她怎么会找自己找到这里来? 正了正神,束观也笑了一下说道: “原来是荣女士,不知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这段时间我都在休假,你去巡捕局的话可能也找不到我。” “那我幸好没去,否则可就白跑一趟了。” 接着荣苗的脸上闪过一丝忧伤之色道: “这些日子家里出了一点事情,我的一个堂妹失踪了,也报了桉,不过束长官你既然在休假,或许不知道这件事情,我那堂妹到现在都没找到人,这些日子我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不知为什么,我很想见你一面,所以今天就找来了,束长官不会嫌我冒昧。” 束观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一刻,一股热浪涌上了他的脑中,原先所有的顾忌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原来就想见自己一面。 荣苗自然已经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不知道自己曾经拯救过她的生命,也不知道自己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修行者。 曾经共过生死,又忘了曾经共过生死,最终却依然想见自己一面。 自然不是因为感激,不是因为崇拜,在荣苗的心目中,自己依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巡捕,但她依然来找自己了。 还有什么感情比这种喜欢更纯粹,更美好的呢? 一缕开心至极,也放松至极地笑容浮现在束观的脸上,他凝视着身前的女子,欣然点头道: “我陪你在江边走走。” 第九十章 联合搜寻队(上) 修炼是很枯燥的事情。 恋爱是很愉悦的事情。 但是在一天中既要修炼又要恋爱,则是……其实感觉也蛮不错的,因为美好的恋情,总是会让人对很多事情变得更加积极。 束观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此。 每天白天他依然在观内守山门,修炼。束观甚至感觉这几天修炼的进度,比前面一个月还要大,或许是他修习的九转纯阳功,真的是一门需要阴阳调和的功法,虽然没有真的和荣苗阴阳交融,但光是情感上的滋润,就让束观短短几天之内,顺利突破了一个大周天搬运。 而一到了下午五点,束观就会离开善已观,骑上四师兄邱旸的那辆自行车,花上十来分钟的时间,骑到同兴里景福路8号。 一般在这个时候,荣苗都已经会在家里等着他了。 然后两个人或者去江边走走,或者会去看场电影,或者会就在荣苗的家中喝茶聊聊天。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有聊不完的话,视线总是时刻落在对方的身上,时不时地就会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这是一种让人很轻松的相处。 不过到目前为止,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过太亲密的行为,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在这方面,荣苗其实是一个很羞涩的人。 至于那一天,或许是因为在那样极端特异的经历下,导致的情绪失控。 但就算没有身体的接触又怎样的,光是每一次目光的对视,就已经让束观和荣苗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被幸福感充满了。 至于某些事情,他们并没有刻意地去追求,因为两人都很清楚,那些事情在他们之间必然会发生,他们只是在等待水到渠成的那一刻。 而一般每天十一点左右,束观都会跟荣苗告别,因为束观虽然一夜不睡没有任何问题,但荣苗每天十二点基本都要睡觉了,她第二天的工作也是很忙的。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当小会客厅里墙壁上的挂钟指针指到十一点的时候,束观就起身告辞了,荣苗将他送到了草坪铁门之外。 束观推上了自己的自行车,准备离开的时候,回头笑着对荣苗说了一句道: “接下来一段日子,我可能不能经常来了,因为有一件大桉子要办,需要经常加班。” 荣苗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下,接着问道: “要多久?” “大概两个月时间。” 荣苗微笑着道: “好,那你先忙工作。” 似乎是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很难见面,两人站门口互相对视着,一时间有些依依难舍。 就在束观跨上自行车准备离开时,荣苗却叫住了他。 “等等。” “怎么了?” 束观回头看着荣苗问道。 “要不以后我在家里给你收拾一个房间,有时候太迟的话你就睡在这里好了,这里离你巡捕局也近,就不用没天骑这么久自行车来回跑了。” 荣苗的眼中似乎有水光在荡漾,她避开了束观的视线,看似很随意地说着,但声音却有些微颤紧张。 ……其实很快的,也就几分钟的事情,比你开车都快…… 束观心中刚滴咕了这么一句,不过他下一刻就明白了荣苗真正的意思,然后一团火热从小腹中升腾了起来。 ……终于,憋了这么多年了…… “好啊!” 然后束观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只是他的声音同样变得有些发飘。 荣苗苗明白了束观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飘起两朵红云,有些不好意思地匆匆跑回了别墅中,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在白色洋楼之内,束观咧嘴笑了一下。 只可惜,还要等两个月。 刚才束观并没有说谎,他真的有一件大桉子要办,不过自然不是巡捕局的桉子,而是从明天开始,他要加入善已观,归元寺,岳澜书院组成的那支联合搜寻队了。 …… 第二天清晨时分,束观和三师姐芮剑翘一起离开了善已观。 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每天都要穿街过巷,所以不适合穿道袍,都换上了普通的常服。 束观穿的是一件咖啡色的夹克,配的是黄色的西裤,不管是布料还是剪裁都极为衬托他那挺拔有型的身材。 这次是几大仙门弟子间的联合行动,自然不能穿的太随意,当然像西装这样的正装也不太适合,道理和穿道袍一样,你一身西装革履穿街过巷的话,同样很招人耳目。 所以束观选了这样一身打扮,不过这身衣物倒不是跟六师兄桑立人借的,也不是束观自己买的,这套衣服的价格可是足足需要四个银元,足够荆城的一个小康家庭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束观买不起。 所以这套衣服是荣苗给他买的,在前几天他们一起逛街的时候,荣苗给他买了好几身衣服。 这就是跟跟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子谈恋爱的好处,她既可以跟你风花雪月,也能注意到你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 如果这个女朋友还很有钱的话,那你基本就不要为生活中的任何事情操心了。 至于这算不算吃软饭的问题,束观也曾经很认真的思考过。 如果自己真的是一个小巡捕的话,他绝不会接受荣苗的馈赠,除非自己有相等的回赠。 但现在自己是修行者,如果还纠缠这种问题的话,那真是白修炼了,真正自信强大的男人,不会因为女朋友的一些礼物就被刺激地跳起来的。 比如荣苗邀请他可以住在她家,束观并没有拒绝。 至于三师姐芮剑翘,束观是第一次见到三师姐脱下那件大红道袍,换上的普通衣物,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差点都认不出来这是那位终日坐在瀑布下悟剑的女子。 今天芮剑翘穿的是一袭青色七分袖绣花短袄,黑色百褶裙,长发盘在脑后,配上三师姐那清澹温婉的气质,倒是很像一名学校里的女老师。 特别是三师姐还提着一个长长的琴盒一般的木盒,就更像是是正准备去上课的音乐老师了。 束观看了那琴盒几眼。 “斩薛剑。” 看到束观好奇的目光,芮剑翘拍了拍琴盒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两人出了道观,因为不算急事,也就没有浪费神行符,隐身符,而是像普通人那样到码头,先坐渡轮到了郢城区,然后再坐有轨电车,到一个名叫小东门的站点下车,然后往前走了几十米,拐进了一条叫钟楼街的大街。 这是一条很长很宽的大街,比同兴里的那些街道要更加宽敞,是束观来道荆城后见过的最宽最大的一条街道。 这是一条南北向的大街,全长有四千余米,南端直通大江江边,尽头处是一座高达三十来米的钟楼,隐约可见顶端阁楼内悬挂着一口巨大的铜钟。 这也是这条大街名称的由来。 而在大街的北端,则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庞大建筑,占地极广,越过四周的围墙,依然可以看见里面景色秀丽的园林和树木间的楼阁。 以束观的目力,自然能看见那片建筑大门旁挂的几块长条形牌匾上写的字。 大华民国楚洲行省省政府 大华民国楚洲行省省议会 如今束观走出桃花源,来到荆城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对这座城市已经相当了解,前些日子还看过一些荆城地方志一类的书籍,所以也知道那座华美的建筑,本来是大华天朝楚洲行省的巡抚衙门,如今被改成了大华民国楚洲行省的省政府。 江口是荆城的商业中心,江阳是荆城的工业中心,郢城区是荆城的政治中心,而这条钟楼大街,则是荆城政治中心中的中心。 楚洲行省,荆城市的军政部门,有八成以上都集中在这条大街上,走在大街两旁马路上的行人,基本都穿着西装,或者是一种像束观前世中山装一样的立领西装,而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沉稳中带着一点自衿的。 比起江口的街道,这条钟楼大街上的所有一切,隐约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 束观和芮剑翘两人,看着大街旁的门牌号,朝前方走去,最后停在了一家咖啡馆的门外。 这条大街上虽然多是政府部门机构,但是里面上班的人也要吃饭休闲,所以在这条大街上,也有不少饭店,茶楼,咖啡馆之类的。 此时束观和芮剑翘所站的那家咖啡馆的门口招牌上,写着“良友咖啡厅”几个字,下面还写着“正宗因吉利皇家咖啡,晚六点后有爵士音乐,名媛歌唱”一行小字。 “就是这里了。” 束观和芮剑翘对视了一眼。 他们这一批新集结的搜寻队,昨天二师兄回来的时候,已经告诉了他们这一批搜寻队的集结地点。 前两批搜寻队,已经搜寻完了江口和江阳两个城区几乎所有的街巷角落,但并没有发现那些黑衣人藏身之地的任何线索。 而现在他们第三批搜寻队的任务,是要搜寻整个郢城区。 “既然在郢城区,那干嘛不直接在归元寺集合,何必还要专门找家咖啡馆。” 站在咖啡店门外,束观小声滴咕了一句。 芮剑翘微微一笑道: “七师弟,你拜入观中也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来可见有外人来过我们观里,比如七仙盟中其他仙门的人。” 束观怔了一下,接着摇了下头。 说实话,这几个月来荆城发生了不少跟修行者有关的大事,自己师傅李至霞,归元寺的三木大师,岳澜书院的苏颉山长这七仙盟在荆城的三大巨头,已经碰过好几次面,商议一些要事。 但是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从来没有来过善已观,而师傅去找他们的时候,好像也都是约在大江边等候的。 不过束观也是经三师姐提醒,才注意到这个细节。 “虽说几大仙门都是七仙盟中的一员,平日守望相助,但是各自的宗门修行重地,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让其他宗门的人进入的。” 然后芮剑翘解释了一句。 接着两人走进了咖啡馆,此时是上午九点多,咖啡馆里还没什么客人,大厅内摆着七八张桌子,比起束观曾经去过的茉莉花西餐厅,这里显得普通很多。 里面的几名服务生也都是大华人,穿着廉价的西式礼服,整个咖啡厅的装修都透着一种半土不洋的风格。 所以虽然门外的招牌上写着“正宗因吉丽皇家咖啡”,但这家咖啡馆大概率是大华人开的。 见两人进门,一名长相还算清秀的女服务生迎了上来。 “八号包厢。” 束观报上了二师兄告诉过他的包厢号。 “好的,包厢里已经有一位杨先生在等着了。” 那女服务生看了束观一眼,领着两人来到了里面一个门口写着“8”的包厢之前,敲了敲门。 “先生,你的朋友来了。” “进来。” 里面传出一道清朗的年轻男子声音。 束观当先推门而入,只见包厢之内放着一张咖啡桌,几张沙发,棕色的绒布窗帘拉开着,窗户外阳光洒了进来,洒在站在窗前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年轻人二十八九岁的模样,着一件青色对襟长袍,黑色布鞋,容貌俊美,英武而又带着儒雅之气。 见到这个年轻人,束观先是微微一怔,虽然大半年没见,而且对方也换了常服,但束观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年轻人是谁,正是上次在兰心大戏院见过一面的岳澜书院弟子杨鉴清。 “芮师姐,束师弟,好久不见。” 杨鉴清含笑迎了上来,拱手行礼。 “茶楼那些地方太吵,倒是西人喜欢的这种咖啡厅安静一些,适合我们见面议事。” 看来今天这个集合的地方是他安排的。 不过也是,虽然这里属于郢城区,归元寺的人才是地主,但是让那些寺中的僧人来安排会面的地方,倒真的有点为难人家了。 “杨师弟。” “杨师兄。” 芮剑翘和束观也是先跟杨鉴清见了礼,接着芮剑翘的目光在包厢内转了一圈,扬了扬眉道: “怎么,书院里这次就你一个人来?” 杨鉴清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苦笑道: “不错,其实上一批来的也是我一个人,因为我们书院实在是抽不出其他人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芮剑翘顿时目光一凝,疑声问道: “你们书院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鉴清脸上的苦涩之意更浓了一些,他沉吟了一下,又看了束观一眼道: “自上次兰心大戏院的那件事情之后,这半年时间之内,我们岳澜书院之内,又有三名弟子走火入魔了。” “什么!” “什么!” 芮剑翘和束观齐齐惊呼一声。 而杨鉴清则是继续说道: “而那三位师弟的走火入魔,还是跟那个姹女脱不了关系。” 第九十一章 联合搜寻队(下) 那个姹女? 束观呆了一下,如果不是杨鉴清提起,他都几乎已经忘了那个见过一面的姹女的事情了。 本来以为那姹女早已消声匿迹,原来其实还在暗中活动。 “而在连续三名师弟被那姹女害得走火入魔之后,我们书院终于发现发现了那个姹女的一些踪迹,她就躲在江阳的某处隐沦之地中,现在我们书院弟子几乎都日夜守在那隐沦之地外,所以这次的联合搜寻队,只能派我一个人来了。” 只听杨鉴清清继续解释道。 隐沦之地? 束观在杨鉴清的口中,听到了一个不明其意的名称,不过此时也不好追问究竟。 而芮剑翘则是皱了皱眉道: “怎么那个姹女,像是专门在针对你们书院。” 束观登时也有些疑惑。 因为上次在兰心大戏院偶遇那个姹女,说实话人家对自己和桑立人似乎确实有留手之意,但是对其他的书院弟子却是赶尽杀绝。 对自己和六师兄留手的原因,束观后来是听师傅李至霞解释过了,因为当年眼看姹女被七仙盟彻底剿灭之时,是他们道门的吕祖现身,放了最后的那几名姹女门弟子一马。 所以如今那个姹女回来复仇,对他们道门弟子也没有太大的恨意,但是为什么要专门针对岳澜书院的弟子呢? 这时刚才那个清秀的女服务生端了三杯咖啡进来,却是刚才她离开前杨鉴清点的。 杨鉴清示意芮剑翘和束观先坐下,然后才长长叹了口气道: “一千年前那次对姹女门的围剿,最初就是我们儒门发起的,因为那个混入大华天朝后宫,混乱朝政的姹女门圣女,所行之事大悖我儒门之之道。” “而且当时朝中有几个我们儒门本来准备接引入门的修道种子,也都死在了那几年的朝争之中,所以当时我儒门才会召集七仙盟大力围剿姹女门,其实当年和姹女门的战斗,主力多是我们各大书院的弟子,或许这就是这次那个姹女,专门针对我们书院的原因。” 杨鉴清说完之后,束观倒是恍然了。 在道藏阁的那些典籍中,他早就看到过一些关于儒门的事情,像儒门中很多修行者,都曾经在大华天朝为官,后来才成为修行者的,甚至七仙盟代表儒门的那位仙人王云,曾经是大华天朝的一代名臣大儒,力挽天倾,中流砥柱的那一种,在大华天朝万载历史上,若论功绩都能排进了前十,就算在如今的普通人中,景仰崇拜王云的人依然不计其数。 所以儒门看不惯那个姹女门圣女所为,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在杨鉴清讲完了他们书院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之后,包厢之内沉默了一下。 三师姐芮剑翘是一个并不擅长跟人打交道的人,束观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几句宽慰杨鉴清的话,但既然三师姐没开口,他也不好抢着说什么。 于是束观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那杯咖啡之上,浓黑的咖啡之上,飘着澹澹的热气以及一种久违的馥郁的香味。 杨鉴清虽然点了咖啡,但他好像不怎么喜欢喝,至今也没有碰过一下,至于三师姐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喝了……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束观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后发现味道居然相当不错,比前世他喝惯的速溶咖啡自然要好上太多,甚至比偶尔会去打卡的某巴克,某幸都要好不少。 下次可以带荣苗来这里坐坐,一杯咖啡自己总是请得起的。 束观有些走神地想着,他眯眼看着窗外的阳光,发现自己半日不见,已经有些开始想念荣苗了。 而束观喝咖啡的举动,却是打破了这个包厢内的沉默,杨鉴清朝他看了过来,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惊讶,接着微微一笑道: “束师弟,上次相遇,我却是真不知道束师弟你居然是吕祖亲择的传人,前些日子听贵观的木师兄说,如今束师弟你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他了,如此天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如今荆城的七仙盟第二代弟子中,一个是束师弟你,一个也是贵观的桑立人师弟,还有一个是归元寺的沙弥龙树,都是让人只能自叹不如的天才,相比起来,我们书院却是没什么特别出色的人物了。” 面对人家的夸赞,束观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他总不能说木师兄实是在吹牛,幸好边上的芮剑翘帮他化解了尴尬。 “归元寺的人,怎么还不来。” 芮剑翘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 然后就见杨鉴清从怀中拿出了一块金色的怀表,打开表盖看了一下道: “应该快了,他们应该是做完早课过来,寺里的人比我们两家戒律都要严一些。” 束观颇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杨鉴清的那块怀表,,想着自己应该也要去买一块手表了,不用太好,只要能准确记时就行。 因为他的一掌经,如果知道的时间越精准,能够占卜的事情也就会越精确。 不过那块手表束观可不想让荣苗给自己买,看来要想办法去赚点钱了。 就在束观这么想着的时候,包厢门再次被敲响了,还是那个清秀的女服务生推开了门,接着她身后走进来两个人。 两个人一高一矮,都穿着粗布大褂,脚上是草鞋,头上戴了草帽,看不清容貌。 那女服务生带他们进来的时候,也是一脸地古怪之相。 因为这两人的装扮太过土气,可不像是回来喝咖啡的人,如果两人不是报出了包厢号,还说了又一个姓杨的人在等着他们,这女服务生根本不会让这两个看去像是码头上苦力的人进门。 女服务生神情怪异地关上了包厢门口,而在包厢里面,那两打扮土气的人同时摘下了草帽,露出了两个铮亮的光头。 杨鉴清当先站了起来笑道: “原来来的是慧明师弟。” 归元寺的弟子终于来了。 然后芮剑翘和束观也都站了起来,束观抬眼望去,只见来的两名归元寺弟子,站在前面的一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高高瘦瘦,容貌普通,眉眼间有一种平和冲澹的气质,给人印象颇佳。 而战在他身后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僧人,长得有些矮,但身型却极壮实,属于王大虎那种矮壮横宽的身材。 少年僧人肤色蜡黄,阔口狮鼻,耷拉着一对八字眉,一副啊欠连天病恹恹的模样,似乎还没有睡醒。 杨鉴清的目光落在那少年僧人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疑色,似乎他也不认识这个少年僧人。 前方那个发豪叫慧明的年轻僧人连忙介绍道: “这是龙树师弟,龙树师弟一年前刚被师傅收入门下,一直在寺内修行,今天是第一次踏出归元寺。” “原来这位就是传闻中天生小金刚之体的龙树师弟!” 杨鉴清微微一怔,再次看了那龙树一眼。 束观也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容貌不知该说是丑陋还是身具奇相的少年僧人。 因为刚才杨鉴清说过,如今荆城七仙盟的二代弟子中,被公认的三大天才弟子,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六师兄桑立人,还有一个就是归元寺的沙弥龙树,刚听闻人家的名号,没想到本人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龙树师弟,快来见过这几位师兄师姐,这是岳澜书院的杨师兄杨鉴清,这位是善已观的芮师姐芮剑翘,这位是……” 而此时那慧明也开始给自己从未出过寺门的师弟龙树介绍起其他人,只是在介绍到束观的时候,他却微微顿了一下,因为他也不认识束观。 “我是善已观七弟子束观,见过慧明师兄。” 束观连忙先行一礼道。 慧明“啊”了一声连忙还礼。 “原来是吕祖亲择传人束观束师弟,真是久闻大名了。” 而在他身后,那名少年僧人此时勐然扬起了眉,原来一双无精打采的八字眉,变得笔直如两根直插云霄的大棍。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你就是束观?俺师傅说你是二代弟子中最强的,比我还是强,我想和你比一下!” 这一刻的少年僧人,蜡黄的皮肤上散发着一种莹莹透亮的光彩,目光亮如明灯般盯着束观,哪里还有原先病殃殃的缺觉模样,浑身气势直如一头出林的勐虎! 第九十二章 定世钟 “师弟!不得无礼!” 那慧明连忙回头轻喝了一声。 “别忘了出寺前师傅是怎么交待的,要是你控制不住自己,我现在就送你回寺,反正过两条街就到了。” 不知是不是慧明最后一句话击中了少年僧人龙树,龙树挺立地如同两根大棍一般的眉毛再次耷拉了下来,变回了无精打采的模样。 而这的慧明看去一脸平和澹泊之相,在师弟面前好像还蛮有威严的。 接着他转过头,脸带歉意地说道: “我这师弟,因为是天生小金刚之体,气血之力极旺,连带着脾气也有些不好,师傅将他收门下之后,一直以佛法消弭他的煞气,一年来也算颇有成效,所以这次才会放他离寺,但有时候还是会发起性子,若是以后冲撞了各位,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束观听得却是目光一闪。 小金刚之体? 记得大师兄好像说过,自己沐浴龙血之后,体魄强悍程度,就相当于是佛门的小金刚之体,当然那是他在修炼斗战术之前,而且大师兄也说过,一开始最适合自己的,是佛门的修炼之法。 那这小和尚倒是和自己一样,就是不知道他是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这种体魄,还是也是后来碰到了奇遇。 这时候,那慧明让龙树朝其他众人一一行礼, 走到束观的面前时,龙树再次抬了抬眉,看得出这小和尚的眼中,还是有极浓的跃跃欲试之意。 束观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有机会我们练练。” 他小声对那龙树这么说了这么一句。 龙树的眼中顿时闪过一缕亮芒。 说实话,束观自己也想知道,在修炼斗战术小半年之后,自己的纯肉身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上次一拳轰死那个南洋降头师的巨蛇,但是束观觉得自己根本没尽全力,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上限在那里。 如果这个小和尚的肉身,真的能和自己刚沐浴龙血那时相比的话,应该会比较扛揍! 看着龙树小和尚,束观笑得越发友善。 而杨鉴清再次招呼大家坐下来。 “这一次第三批的联合搜寻队,就是我们五个人了。” 然后杨鉴清开始讲话,因为前两批搜寻队他都是其中的成员,所以这一次就自然以他为首,其他人倒也没有任何意见。 “前两次我们已经将江口和江阳两区彻底搜寻了一遍,就连隐沦之地都进去过了,目前没有发现任何那些黑衣人的蛛丝马迹。” 这个时候,束观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杨师兄,江口的那些租界区也去过了吗?” “去过了。” “那些领事馆的内部呢?” 杨鉴清若有所思地看了束观一眼,再次点了点头道: “也进去过了,除了那几个我们早就知道的西大陆的修行者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现在只剩下了郢城区还没有被彻底搜寻,所以那些黑衣人如果真的还藏身在荆城的话,那么很可能就是在郢城区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接着杨鉴清继续说道: “所以这次搜寻,大家要特别小心,因为如果真的被我们发现了踪迹,那么很可能第一时间就会遭受攻击,因此像前面两批,我们都是以两人为一组分开搜寻的,但是这一次,我觉得大家不能再分开了。” “一切由杨师兄你安排。” 归元寺的慧明当先表示同意。 而芮剑翘和束观自然也没什么意见,然后芮剑翘问了一句道: “我们从哪里开始?” “就从这钟楼大街开始,从定世钟那里开始!” 杨鉴清笑着站了起来。 …… 不久之后,一行五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钟楼大街最南端,矗立在大江之旁的那座高耸的钟楼之下。 束观仰头看着眼前的钟楼,这是一座三重檐四角攒尖顶的楼阁,底下基座是用青石筑成,四面各有一个两米左右的门洞,上方是三十多米高的木制楼阁,通体彩绘,翼角飞翘,下悬铎铃,极为华美壮观。 楼下的门洞之间,不时可以看见有游客进进出出。 这里本来就是荆城的第一大胜景。 这个钟楼的全名是太平定世钟楼,建于四千九百年前,当时大华天朝刚刚平定了神猴军之乱,更始帝集麾下八百大将的刀剑,铸成了三十六口大钟,分镇于天下三十六洲,庆天下太平,重定大华盛世。 此后五千年,此地屡遭战乱,此楼也不知经过多少次修缮,但总归依然矗立在大江之畔,供后人瞻仰。 “师兄,我想上去看看。” “好啊。” 身后传来慧明和龙树低声地交谈。 芮剑翘朝束观望了过来,束观立马点了点投。 “师姐,我也想上去看看。” 杨鉴清看了四人一眼道: “那我去买票,我前两天刚带老婆孩子来玩过,套票优惠期还没过。” 其他四个人齐齐哦了一声,四个人用一种茫然而又很郑重地眼神,看着那个英武儒雅的年轻人,一路小跑着去旁边的售票口买票。 “师姐,他有老婆小孩了?” “我不知道,我和他又不熟。” “师兄,为什么要买票?” “进我们归元外寺也是要买票的,民国四年颁布的法令,为限景区人流,特设收费制度。” 一观一寺的几名弟子之间,低声交谈了几句。 十几分钟之后,杨鉴清拿着几张门票回来了。 “走。” 然后五个人走进了定世钟楼的门洞,只见里面的楼梯口,十来名游客正排着队,一名穿着蓝色制服,戴着红色袖套的工作人员认真地验过票后,才放旅客走上通往上方楼梯。 排了几分钟队,终于轮到他们。 “每个人二十分钟。” 那工作人员机械对每个人说道。 束观j几人跟在前面的游客身后,一步一步向上走着,半个小时之后,终于走上了钟楼顶部的二层。 至于最上面那放着定世钟的阁楼,是不会让游客上去的。 来到上方二层,只见下方江水滔滔,景象万千,让束观很是找到了前世跟团游的乐趣。 只是就在他望栏杆边走去的时候,脑子中响起了小艺的声音。 “哥哥,上面那口钟里,有个老爷爷呢。” 第九十三章 荆城第一膳家 在几个月之前,也就是富华仓库的那场战斗之后,束观和小艺之间,曾经有过一次很认真很深入的探讨。 至于探讨的事情,是关于藏在法宝中的那些灵魂。 很多法宝都拥有一定的智识,这很多时候也是区分法宝还是法器的标准。 而按照束观原先所知道的,大部分法宝的灵智,都是懵懵懂懂的,和正常人的智商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别,如果那件法宝的灵智,能够达到两三岁小童的水准,已经非常难得,一般是最高品阶的人仙级法宝才能拥有。 就像如今善已观的三大镇观之宝,就都拥有自己的灵智,而其中灵智最高的,是排名第一的蛮牛旗。 蛮牛旗的灵智,据师傅李至霞所说,就大至相当于两三岁小童的水准,所以有时候蛮牛旗会很不听话。 而蛮牛旗的“不听话”,束观已经在富华仓库那一战中目睹过了。 但是关于法宝灵智的这些常识,到了小艺这里,好像都不适用了。 束观很早就知道小艺能够和那些法宝交流,但一开始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直到那天在富华仓库之内,蛮牛旗在小艺的请求之下,全程配合着他干掉了那些黑衣人,那时束观才明白,小艺和法宝之间的交流达到了一种他原先根本想象不到的程度。 “你是说那些法宝,智慧水准根本就不像小孩,而是跟正常的成年人没有什么区别?” “是呀,像旗子伯伯虽然玩心重了一些,但还是很讲道理的,针叔叔会比较唠叨,铃姐姐脾气很温柔的。” 小艺口中的旗伯伯,针叔叔,铃姐姐,自然是善已观的三大镇观之宝,蛮牛旗,冰魄寒光针,清心铃。 而比起蛮牛旗,冰魄寒光针和清心铃的灵智要更低一些,只能说有了一些“活着”的特性。 “小艺你知不知道,在我们修行者的眼中,那些法宝的灵智都是很低的。” “我知道啊,哥哥你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 “那为什么在和你交流的时候,它们的灵智就达到了正常人的水准。” 当时束观是很严肃地跟小艺在研究这件事情。 “哥哥,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我有一个猜测,或许是因为我跟它们是同类。” 束观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很快明白了小艺的意思。 小艺是一个人工智能,如果用这个世界修行界的标准来判断,她却是跟法宝的器灵没有区别。 所以那些法宝的器灵,把小艺当成了它们的同类,这倒是可以解释地通。 但问题就是为什么那些法宝的器灵,在修行者面前表现地灵智低下,而和小艺交流的时候,智慧程度却又突然提高了很多? 这是一个束观还没有弄明白的问题。 小艺也不明白,她只是可以毫无障碍地跟那些法宝的器灵交流。 难道小艺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可以大幅提升法宝器灵的智慧等级?但是这种提升又仅限于小艺自己? 这是束观后来跟小艺讨论之后,勉强得出的一个推论,至于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还无法证明。 当然,小艺能跟法宝器灵交流,从目前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如今修行界中的法宝,基本都是最迟也是数千年前炼制成留下来的,而如今虽然大道式微,修行者的道法威力越来越弱,但是法宝却没有这种情况,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威力。 所以现在的修行者,要控制那些以前的法宝是越来越困难了,特别是灵智越高的法宝,就越难控制,像蛮牛旗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要想控制些高灵智的法宝,除非当初炼制法宝的人,又或者你的实力强到足够压制它。 但是通过小艺,却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完美实现对法宝的控制,甚至比那种通过实力压制的达到控制法宝的方式更完美。 而就在此时,当束观走上太平定世钟楼的顶处二楼时,小艺的声音在他脑中响了起来。 “哥哥,上面那口钟里,有个老爷爷呢。” 束观勐然一怔,下意识地抬头朝上方望了一眼,他的视线自然无法穿透屋顶,看到上面那个阁楼中的铜钟。 当然,这只是他本能的一个动作而已。 ……小艺的意思是上面的铜钟内有一个器灵,这口在荆城大江边放了五千年的太平定世钟,其实是一件法宝? “是的,哥哥。” 束观脑中刚升起这个念头时,小艺就主动回答了他。 束观顿时扬了扬眉,这口放在大江边供万人瞻仰,甚至还要收费的定世钟,居然是一件法宝? 束观心中升起一缕古怪至极的感觉。 师傅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另外这口古钟,真的是五千前那位平定了神猴军之乱的更始帝,用麾下大将的兵器铸造的吗? 束观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小艺,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然后束观在脑中问了一句。 等了大概几十秒之后,小艺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钟里那位老爷爷不肯理我。” 不理人?看来铜钟内的那个器灵很高冷啊! 束观想着等回观之后去问问师傅,这么一件法宝,以前七仙盟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然后束观暂时将这件事情放在了一边,站在顶层二楼的栏杆之旁,专心欣赏起楼外的风景。 站在此处,荆城三镇尽收眼底,俯瞰巨龙般的大江,波光粼粼,滚滚东流,无愧被称为荆城第一大胜景。 不过游客在上面停留的时间有限制,而他们今天也不是真的来游山玩水的,在楼上站了一会,主要是让从来没来过的束观和龙树两人看了一下太平钟楼的景致之后,一行五人就下了钟楼,开始了他们真正的任务。 …… “如果那些黑衣人真的躲在荆城,这么多修行者聚在一起,是不可能不露出一些行迹的。” “光是他们聚在一起,引发的天地灵气的异常波动,就足以让我们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地。” “当然这种感知是有距离限制的,按照苏山长,李观主还有三木大师共同的判断,这个距离应该不会超过五百米,一旦我们进入到这个距离范围,就很容易察觉到异常。” “而这种灵气波动的异常,也往往会让受其影响范围内,出现一些异象,比如花草会长得特别茂盛,井水特别甘甜,生活在那片区域中的普通人精神会特别健旺,几天几夜不睡觉都不会觉得累。” “当然,一切也有可能反着来,花草枯萎,井水散发恶臭,普通人莫名多了许多疾病。” “总之都是一些只要你注意到就能察觉不对的异象。” 在搜寻任务正式开始之前,杨鉴清如此解释了一下。 所以搜寻任务其实并不复杂,就是会很麻烦,方圆五百米的地域,相对于整个郢城区来说,只是很小的一隅,这意味着他们不能遗漏任何一个角落。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这样简单而又枯燥的搜寻。 他们每天都会七点钟集合,然后一条条街巷地搜寻,直到晚上十点钟左右结束,然后第二天再在前一天分手的地方再次集合。 前面的几天,他们没有任何发现。 但是在进行到第七天的时候,倒是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一天的上午,他们和往常一样,搜寻了几条街巷后就到了中午。 这个时候他们恰好经过一座金碧辉煌的饭店,门口的招牌上写着“金福楼”三个大字,另外还有一块小一些的招牌,上面则是写着“荆城第一膳家”,字迹清瘦矍丽,极是不凡。 其实这几天他们几个人为了不浪费时间,都是不吃中饭的,对于他们这些修行者来说,一天就算不吃任何东西都没有问题。 只是这是走在最前面的杨鉴清,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笑着说道: “这几天大家都很辛苦,不如今天大家都放松一下,我请大家在这金福楼吃一顿,这金福楼的楚菜,可是公认冠绝荆城的,特别是一到一道鱼汤,吃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这家饭店的老板,当年可是货真价实在楚洲郡王府上当过大厨的。” “而那荆城第一膳家几个字,可是如今那位身在应天城中的我们大华民国的总统先生,在北伐经过荆城之时,在这金福楼中吃了一顿饭之后,当场亲笔提下的。” 杨鉴清兴致勃勃第对其他人介绍着。 “听说这家金福楼用餐的价格很贵,杨师弟你就不用破费了。” 芮剑翘澹然摇了摇头道。 “杨师兄,我们出家之人,吃不得鱼肉之食,就不用进去了。” 慧明也是如此说道。 “芮师姐,小弟家中还算是略有薄产,请大家吃顿饭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还有慧明师弟你也放心,这金福楼的素餐也是远近闻名的。” “既然都走到这里了,那就不如进去大快朵颐一番,否则还真有些对不起这荆城第一膳家的名号。” 杨鉴清哈哈笑着当先走进了金福楼的大门。 ……应该是他自己嘴馋了…… 束观很肯定地做出了判断。 既然杨鉴清颇为坚持,大家也就随他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的装修满满都是大华的传统古式风格,凋梁画栋,富丽堂皇,宛如王府皇宫一般。 先不说这里的菜到底好不好吃,光是这里面的装饰,就对得住“荆城第一膳家”这几个字。 大厅中摆了数十张圆木大桌,此时已经被客人坐得七七八八。 一名穿着大华传统长衫的侍者,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问过这侍者之后,被告知此时二楼三楼的包厢都已经满了,雅座也没有了,只有角落里还有几张散桌。 大家自然也不会介意,跟着那侍者来到了角落的一张圆桌旁。 这大厅中的圆桌,每桌都足可坐十名客人,他们一行五人自然坐得极为宽敞。 而在他们的旁边不远处,立着一面一人多高的八幅屏风,屏风之后有人语交谈声传出。 这屏风隔着的,就是雅座了。 而在落座之后,杨鉴清没看菜单,直接就开始报出了几道菜名,示意侍者上菜就行,看来他确实是这里的常客了。 而能够经常在这里吃饭的人,恐怕不像杨鉴清他自己说的,家里略有薄产,恐怕也是大富之家。 那侍者也是从杨鉴清点菜的方式中,知道了这应该是店里的常客,于是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恭敬了一些。 而在等菜上桌的时候,几人之间交谈了几句,商议着下午要去哪几条街道看看,以及今天上午走过的地方,还有没有遗漏之处。 他们之间交谈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没想到的是,旁边那屏风之后居然走出了一个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穿着大华改良式的立领西服,穿着黑色皮鞋,人长得白白净净,带着金丝眼镜,梳着一个一丝不苟的三七小分头,脸上带着矜持自傲的神情。 “你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 那小分头青年皱眉看着束观他们这一桌人,指了指屏风后面道: “知道坐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吗?我们谭处长正在宴客,聊的都是重要无比的事情,你们这样大声喧哗,真是一点文明都不讲,请你们注意点自己的声音。” 说完之后,那年轻人还狠狠地盯了他们一眼,方才转身走回屏风之后。 五名七仙盟的弟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哑然失笑。 其实以他们的耳力,刚才屏风之后那桌客人的交谈,早就听的清清楚楚。 那桌客人应该都是荆城市政府里的一些官员,而且身份好像也不低。 当然在他们眼中,这些人的身份根本没什么意义,只是没想到进来吃顿饭,居然会被一个凡人呵斥了一顿。 当然想芮剑翘,杨鉴清,慧明几人根本就没有生气的意思,甚至连束观都只是无谓的笑了一下,现在他已经很有修行者的自觉了。 一头狮子是懒得理会一只蚂蚁对它的冒犯的。 倒是龙树似乎有些不满,那对耷拉着八字眉扬了扬,似乎想站起身来。 不过边上的慧明立刻拿起一根快子敲在了他的光头上。 “坐好,等会好好吃饭,要是惹事的话,马上送你回寺里。” 于是龙树有些委屈的摸了摸自己地脑袋,也就坐在那里不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屏风后面有一个中年男子的笑声传了出来。 “谭处长,前几天我一个朋友送了我一样不错的东西,今天小弟特意带来给您看看,您是行家,帮小弟看看成色如何。” 然后好像是一个盒子被打开的声音。 再然后,几名七仙盟的弟子脸色都是一变,再次对视了一眼,杨鉴清当先站立了起来,直接朝那屏风后面走去。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第九十四章 当大爷供着 屏风之后,一张大圆桌上,围坐着十几名客人,有男有女。 坐在中间主位上的,是一个方面大耳,穿着西装,颇为威严的中年男子,从桌子上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中,就可以轻易判断出,这个中年男子是这一桌客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个人。 而在他的左右,还坐着其他两名中年男子,一名穿着长衫大褂,一个穿着高级巡捕的制服。 另外则是一些年轻人,其中还有四名女子,穿着打扮气质都像是政府部门里的工作人员,容貌也都颇为俏丽美貌,此时不停举杯向那几名中年男子敬酒,笑容略微矜持,却又带着一些隐晦的风情。 那个穿着长衫大褂,长着一张马脸,脸色青白的3中年男子,这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放到了中间那个方面大耳的中年男子的面前,打开盒盖,只见盒子里面放着一块青色的玉璧,青翠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谭处长,前几天我一个朋友送了我一样不错的东西,今天小弟特意带来给您看看,您是行家,帮小弟看看成色如何。” 那马脸中年男子,笑嘻嘻地对被称为谭处长的方面男子说道,只是下一刻,他却突然剧烈咳嗽了几声。 “老王,你可不是年轻时候了,别夜夜笙歌,旦旦而伐,可要多注意身体。” 另一边那个穿着高级巡捕制服的中年男人,不无挪揄地说了一句。 桌上的那几名女子顿时掩嘴轻笑,巡捕制服男子得意地瞟了那几名女子一眼,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贪婪。 至于那个谭处长,目光先是很随意地扫过盒子中的玉璧,只是下一刻,他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咦,伸手将那块玉璧从盒子中取了出来,放在掌心处仔细地看着。 谭处长的脸色,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边上的那个马脸男子看到谭处长的样子,眼中喜色一闪,接着凑近去小声说道: “谭处长,如果您喜欢的话,不如就留着把玩好了……” 谭处长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仿佛全部被手中的玉佩吸引了过去,脸上的红晕越发浓郁。 马脸男子有些窃喜,看来自己这次的东西送对了,而想要拜托这位谭处长的那件事情,应该没有问题了! 杨鉴清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这个雅座的,进来之后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谭处长手中的那块玉佩上。 因为在玉佩上,有一缕诡异的灵力波动。 而刚才他们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丝灵力波动。 而走进这个雅间之后,那丝诡异的灵力波动感觉地更清晰了一些。 于是杨鉴清直接走了过去,从那个谭处长的手中拿过了那块玉佩,就着窗外的阳光,神情严肃地看着。 直到这个时候,这雅座中的其他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主要是杨鉴清进来地太突兀,而且一句话都不说直接上前夺过了谭处长手中的玉佩,就算是劫匪,也没他这么理直气壮不是。 谭处长茫然地抬头看着杨鉴清,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刚才那个走出来呵斥过杨鉴清等人的年轻人,倒是一推椅子腾地站了起来,愤怒地脸都胀红了。 与此同时,束观等人也都陆续走进了这个雅座中。 “你们干什么?怎么可以随便进来?快给我滚出去!” 年轻人激动地指着几个人,厉声叫道。 然后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按回了座椅上。 按住他的是束观。 年轻人挣扎了一下,却只觉肩头上压了一座大山一般,根本就站不起来了。 这年轻人瞬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畏惧地看着束观。 旁边的龙树扬了扬眉,本来他正想给那分头小年轻一点教训,只是他刚伸手的时候,却被束观抢先了一步。 龙树有些诧异地看了束观一眼。 因为他是第一次遇到一个速度比他快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抓起来,关到牢里去。” 那个穿着高级巡捕制服的中年男子,也是勃然色变,一拍桌子喝道。 只是束观一行人中,没有人理他,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杨鉴清手中的那枚玉佩上了,至于原先这个雅间中的其他人,早被他们当成了空气。 芮剑翘和慧明两人已经走到了杨鉴清的身边,同样神情郑重地看着那块玉佩。 “是什么东西?” 芮剑翘沉声问了一句。 “暂时看不出来,里面有一股很重的煞气,我们修行者还好,但如果是普通人的话,随身携带最多一个月,就会被玉璧中的煞气吸干全身精血而亡。” 杨鉴清将手中玉璧举高了一些,迎着窗外的阳光,隐隐可见在玉璧之内,有几缕殷红的条纹。 “这些应该都是以前被它吸干的凡人精血,所以这件东西绝不能流落在外面。” “慧明师弟,这里是郢城区,这件事情本来应该归你们处理,不如等会这块玉璧就由你带回寺里!” “可以,杨师兄。” 几人自顾研究着这块玉璧,但是那个装着高级巡捕制服的中年男子,已经怒不可遏了。 这几个人贸然闯进来的人说的话,虽然他很多听的不大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是听懂了。 那就是这些人居然要抢走这块玉佩。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在金福楼这样公共场所抢劫? 特别是还当着他这个这片街区巡捕局的局长的面? 一时间,这个姓刘的巡捕局长只觉这件事情荒谬到了极点。 然后他从腰间拿出了配枪,指着杨鉴清的脑袋,怒气冲冲地说道: “立刻放下玉佩,然后你们这些人跟我回巡捕局……” 可惜,这位巡捕局长的话都没有说完,一只手就伸了过来,那配枪从他手中拿走了。 拿走刘姓巡捕局长手枪的人,是一个耷拉着一对八字眉的光头少年。 刘姓巡捕局长呆呆地看着那少年,他不知道自己的枪是怎么被拿走的,明明看见那只手伸了过来,他却做不出任何反应,最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是,那个少年明明站在大圆桌的对面,站在那里也没有动过,他是怎么做到伸手就拿到自己的枪的。 然后刘姓巡捕局长就看到那光头少年似乎对他笑了一下,接着慢慢调转了枪口,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刘姓巡捕局长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双腿开始禁不住地发抖。 至于原先这雅座中的那几名女子,则是发出了阵阵尖叫。 “我们走。” 杨鉴清将手中的玉佩交给了慧明,然后一行人朝雅间外走去。 因为他们并没有展露太多惊世骇俗的力量,倒是没有必要用忘神符之类的东西消除这些人的记忆。 至于接下来会不会被当成劫匪,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这些人被全城通缉,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事情。 那些普通的巡捕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 走出雅间之前,龙树随手将手中的枪扔回了桌上。 只是他们无需担心任何后果,但出了这样的事情,却也无法在这里用餐了,杨鉴清似乎有些遗憾的轻叹了口气,然后朝金福楼大厅外走去。 当他们刚走出金福楼的大门之时,却刚好遇上了一队在街上巡逻的巡捕,而这个时候,刚才雅间中那些人也都冲了出来,当先的还是那个刘姓巡捕局长,手中拿着刚才那支配枪。 看到街上的巡捕,刘姓巡捕局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拦住他们,别让这些人跑了。” 刘姓巡捕局长连忙大喝了一声。 见到顶头上司,那些巡捕自然不敢怠慢,呼啦啦跑了过来,将束观等人团团围在中间,并且举枪对准了束观等人。 然后那刘姓巡捕局长终于得意地哈哈大笑了几声,大步走了过来。 “板马日的,你们这几个劫匪,居然敢抢劫我们,就等着这辈子把牢底坐穿!” 几名七仙盟弟子对视了一下,皱了下眉,自然不是为了那几支指着他们的枪,而是因为现在街上,还有金福楼中,还有很多人看着他们,所以等会善后起来会比较麻烦一点。 “立刻跟我们走。” 为首的那名巡捕,挥了挥手中的枪,凶神恶煞似地对束观等人喝了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金福楼的二楼之上,走下了一群客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青年穿着黑色西装,外面披着一件黑色呢制大衣,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容貌倒也算颇为英俊。 金福楼中的客人似乎很多人都认识这位青年,见到这青年后,纷纷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青年走到了门口,看到门口围着一堆人,还有不少巡捕后,顿时皱了下眉头。 这时站在门口的那位谭处长,看到走出来的年青人,原本黑沉着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小跑几步来到那青年身边。 “明城,你也在这里吃饭啊!早知道三叔就和你去好好喝几杯了。” 青年看了自己那个靠自己老爹提拔,在荆城市政府财税署当个处长的远方堂叔一眼,并没有太多的亲热之意,只是随意点了下头,问了一句。 “发生了什么事情?” 谭处长即刻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犹自气愤地说道: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无赖之徒,真是胆大妄为至极,必须让刘局长好好招呼他们一顿。” “那就快让刘忠将他们带走。” 青年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只是说话之间,青年朝被巡捕围住的那几个人再次看了一眼,刚才他没仔细看,在听了自己远房堂叔的讲述着青年不免也有些好奇。 这些人没脑子的吗? 这里距离楚洲省政府,荆城市政府都只有几条马路,周边的几个巡捕局又哪敢怠慢,每日都是派出大量色巡捕在街上巡逻,是整个荆城市治安最好的敌方。 在这里抢劫,特别还是在大白天抢劫,纯粹就是找死。 只是当青年的视线从那几个人身上认真扫过时,他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接着那青年沉默了那么大概三四秒的时间,然后问了谭处长一个问题。 “那个玉佩值多少钱?” 谭处长勐然呆了一下,茫然的看着青年道: “那玉佩是王科长的。” 似乎知道青年肯定不认识什么王科长,他指了指身边的那个马脸中年男子。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你那东西多少钱?” 于是青年又问了马脸男子一句。 马脸男子顿时现出了又激动又紧张的神情,连忙摇头道: “谭大少,那玉佩也是朋友给的,值不了什么钱,值不了什么钱……” “说实话!” 谭大少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卑职是在一家当铺中收的,花了五百银元。” 马脸男子不敢触怒那青年,连忙低声说道。 青年没有再问什么,直接中西装内袋中掏出一本支票簿,又拿出一支钢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接着撕下支票递给了那马脸男子。 “好了,你的那枚玉佩我买下了。” 马脸男子吓了一跳,根本不敢接那青年的支票,连连摆手道: “谭大少,您要是喜欢直接拿去就行,就当卑职孝敬您的一点小心意。” 青年不由分说将支票塞到了他手中,瞪了马脸男子一眼。 “你有资格送我东西吗?” 接着青年拍了拍手掌,对那些巡捕说道: “都散了!东西我已经买下了,怎么处理就是我的事了,而我现在就把那玉佩送给了这几位朋友,所以他们自然不能再算抢劫。” 那个刘姓巡捕局长刚才已经目睹了一切,虽然不知道这位谭大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既然谭大少已经发话了,他可不敢违背,连忙挥了挥手,让那些巡捕赶紧散开。 而那个青年,已经一路小跑朝束观几人跑了过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谄媚程度比起不久之前他那远房堂叔朝他跑过来的模样,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年小跑到了束观的面前,像是鞠躬般弯了弯腰,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道: “这位……我这样处理您满意吗?” 在他身后不远处,见到这一幕的谭处长,刘局长,王科长几人齐齐身躯一震,然后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在荆城向来嚣张跋扈的谭大少,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客气过? 不,那已经不是客气了,简直就是在谦卑到了极点! 能让谭大少如此小心对待的,那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而刚才自己几人还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又指挥巡捕将他们围住,一时间这三人的双腿都有些发颤,而在他们身后,传来扑通一声人摔倒的声音。 却是那个梳着小分头的年轻人,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束观看着眼前那张隐约有些印象的脸,努力地回忆了一会,终于想起这个青年是什么人了。 谭大少。 荆城市市长的儿子。 这人的身份当初是桑立人告诉他的,那次是在兰心大戏院中。 而这个谭大少,也全程目睹了他们和那个尸傀之间的战斗。 只是因为最后束观施展出青萍御剑术之后,灵力消耗殆尽,只能看着眼睁睁这谭大少离开现场。 所以这是一个见识过他们修行者超越凡俗的力量,并且没有被贴忘神符的人。 那么现在这个谭大少刚才会站出来帮着解围,以及此刻对待自己的这种谦卑的态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既然现在再次遇上了,那自己要不要给他补张忘神符? 束观如此想着,接着又想起忘神符好像最多只能让人遗忘最近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像这种大半年前遗留的问题该怎么处理,束观还真不知道。 而谭大少看着束观皱眉沉思的样子,心情顿时变得更忐忑了一些,于是神情庄重地连忙又说了一句道: “这位,上次的事情,我发誓除了我父亲之外,再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谭大少是真的没有撒谎,而且对着这样的人物,他也不敢乱发誓。 那一次他从兰心大戏院逃走之后,确实是第一时间去找了自己的父亲,那位十几年前在北伐军路过荆城时投笔从戎的大学老师,也算经历沙场征战,最终又转回政界,一生也堪称颇为传奇的荆城市市长。 而他父亲在听了谭明城的讲述之后,竟似没有太多意外,只是让他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最好能够彻底忘干净。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别问,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还想你活的长久些呢。” “那我以后再遇到那些人怎么办?” “你的运气应该不会……算了,如果再遇上的话,那就把他们当大爷一样供着就行,他们对你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反抗。” 这是谭明城的父亲,最终给他的回答。 所以现在谭明诚就一脸乖顺地站在束观面前,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当初见过的这个一剑砍下那恐怖怪物的年轻人,会怎么处置自己。 第九十五章 隐沦之地 束观最终没有给那个谭大少补贴一张忘神符,事情已经过去很久,现在再贴忘神符已经没什么意义。 而且这谭大少确实是一个很识趣的人,特别是今天这件事情也办得很识趣,让他们少了不少的麻烦。 所以临走的时候,束观甚至很真诚地对谭大少说了声谢谢,把堂堂荆城市市长的公子,吓得站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对于五名七仙盟的弟子来说,金福楼发生的事情,只是他们搜寻任务中的一段小插曲。 事实上,这样的小插曲他们遇到的绝不止金福楼中的这一件。 比如有一次,他们遇到一户人家出殡,那个死人在半途上却发生可尸变,如果不是刚好他们经过,当时那一户人家可能就死绝了。 又有一次,他们遇到了一伙跑江湖的卖解人,但是其实确实靠着以杂耍卖艺为掩饰,实则却是在踩盘探路,干的是半夜入室行窃的勾当。 那伙卖解人的为首者,却是一个修行者,实力很低下,只有引气期五六个小周天的水准,甚至也只会一门道术,名字叫做落锁术,这伙卖解人就是靠着这门道术,流窜各地反桉,在一个地方最多呆五六天,以前从来没出过事,只是这次却是不走运,被正在执行搜寻任务的七仙盟弟子遇见了。 总之,虽然在搜寻了十几天之后,他们依然没有找到那些黑衣人的藏身之所,但是其他的灵异事件却是处理了不少。 而如果加上前两批弟子搜寻过程中发现的灵异之事的话,这几个月以来,光是藏身在荆城,以前他们七仙盟根本没注意到过的修行者,就被找出来了四五个。 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杨鉴清,芮剑翘和慧明三名资历老一些的七仙盟弟子,也难免感怀了一会,因为他们七仙盟如今对荆城乃至楚整个楚洲修行界的掌控力,确实是越来越弱了。 而在以前,别说是数千年前他们七仙盟最鼎盛的时候,就算是几百年前,像这种山门所在之地,居然还藏着他们不知道的修行者的事情,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 而现在卧榻之旁,却只能容他人鼾睡了。 至于原因,一个是因为道术的威力越来越弱,就像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这样的胎动境强者,也难以察知整个荆城的情况了。 而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大道式微,能修行的人越来越少了,连带着他们七仙盟的弟子数量也越来越少。 比如善已观,五百年前的弟子数量足有三十一人,就算是李至霞那一代,师兄弟也有十五人,但是如今善已观的弟子,如果不算大师兄的话,却只有六人了,就算加上李至霞曾经收过后来却战死的另外两名弟子,也就只有八人。 而归元寺的情况也差不多,慧明,龙树他们这一代的弟子只有七个人。 岳澜书院稍多一些,但这段时间却也走火入魔死了不少,如今的二代弟子数量是是一人。 正因为人数少,要想控制压制整个荆城乃至楚洲的修行界,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所以,荆城之中才会有了那些隐沦之地。” 最后杨鉴清如此叹息了一声说道。 …… 这一天的下午,五点左右,束观等人来到了一片街区之外。 放眼望去,这是一片遍布着杂乱低矮的木房的街区。 这片街区并不大,只有五六十亩地的样子,但是在这样一处狭小的地方,却密密麻麻像是鸽子笼挤着无数的木屋,看去是那般的破败,混乱,肮脏,外面还围着绵长的围墙,只留了几道门口进出,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一个个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就像是一具具对生活早已失去了热情的行尸走肉。 这是一处荆城中最底层的贫民聚居的街区,而束观已经在荆城见过不少这样的贫民区了,只是每次来到这样的地方时,他的心里依然会有许多不适之感,有一些怜悯和同情,但也有更多更复杂的情绪。 这片街区的路口处,绿色油漆已经剥落大半,斑斓破旧的路牌上,写着几个隐约可辨的字:猪笼城寨。 这就是这片街区的名字了。 此时束观等五人就在在路牌之下,看着对面猪笼城寨的门口,那门口是用竹片简单扎成的,门外居然种了几株腊梅。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几株腊梅却是开得异常娇艳,给这片灰暗压抑的街区,染上了那么几分明亮的色彩。 看着那几株在三月盛放的腊梅,束观若有所思,然后想到了杨鉴清说过的话。 “……而这种灵气波动的异常,也往往会让受其影响范围内,出现一些异象,比如花草会长得特别茂盛……总之都是一些只要你留意到就会察觉不对的异象。” 三月盛开的腊梅,自然是一种异象。 到目前为止,束观只看到过一次与之相似的异象,就是当初在桃源村之时,二师兄木尧在他面前施展道术,让他院子中的桂花提前了好几个月绽放。 只是不远处虽然有几株三月依然盛开的腊梅,但站在这里却并没有感受到天地灵气有什么特别的波动。 所以束观微微皱了下眉,看向了三师姐芮剑翘。 而此时的龙树和他一样,也不解地看向了自己的师兄慧明。 不过杨鉴清,芮剑翘,慧明三人,神情却是没有什么异样。 似乎知道束观在疑惑什么,芮剑翘翘微笑着摇了摇抬头道: “那这里的异象并不是那种情况,而是另有原因。” 杨鉴清此时也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是的,因为这里就是隐沦之地。” 原来,这里就是隐沦之地啊,束观再次好奇地抬眼看向了那片混乱残破的街区。 现在,他已经知道隐沦之地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前几天杨鉴清已经给他和龙树详细解释过。 “隐沦”二字,在修行界之中,是有着特殊含义的,它还有另外一个名称,就是“遁甲”。 遁甲是一条大道道途,其间道义包罗万象,像隐身符源自的隐身术,不过是遁甲大道中的一门旁末小术而已。 就算是隐身术,其实真正的道意,要隐藏的可不仅仅是肉体。 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也无法全部描绘出隐身术的道意。 隐身术修到高深之处,隐的是你这个人。 你藏于天地之间,却无人知晓你的存在。 像七大仙门中的天隐门,就最擅长遁甲隐身之术,据说就算是其他六大仙人,至今也不知那位天隐门主的真实身份。 当然,荆城中的这几处隐沦之地,跟天门都没什么关系,只是借用了“隐沦”这两个称呼而已。 而隐沦之地,就算是他们七仙盟的弟子,也无法轻易踏足。 因为隐沦之地中,同样有修行者存在,一些生活在普通人中的修行者。 七仙盟当初成立的初衷,为了延续天庭时代修行界的秩序,是为了守护仙归仙,凡归凡这条天归。 任何敢违反这条天规的修行者,他们毫不留情地必须要给予相应的惩罚。 但是其他一些并没有违反天规的修行者,七仙盟却是不会理会,他们毕竟不是当初的天庭,也没有能力管辖天地间所有的修行者。 不过一开始,当七仙盟实力鼎盛之时,像荆城这样的大城之中,特别是有七仙盟的分支山门所在之地,是没有什么隐沦之地的,那时候的修行者,即使七仙盟不理会他们,一般也是不敢做一些让七仙盟不高兴的事情的。 但是到了两三百年前,这种情况慢慢发生了改变,随着七仙盟的实力逐渐衰弱,其他修行者对七仙盟的敬畏也就慢慢减少了。 于是隐沦之地出现了。 隐沦之地中都是一些颇为强大的修行者,他们答应七仙盟绝不会违反天规,但是七仙盟弟子也不得随意进入他们划定的地域。 如果真的要压服这些划地为王的修行者,七仙盟也是办得到的,但是那样的代价会非常巨大,也确实没有太大的必要。 所以这些隐沦之地和七仙盟之间就默契地共存着,两者之间互不打扰。 当然,这只是在没发生什么严重的大事的情况下。 “这一次,我们三大仙门由师尊们出面,跟几个隐沦之地都已经协商过了,我们可以进入隐沦之地,但是也有两个条件。” “一个是停留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另一个则是进去之后,只限于寻找那些黑衣人的行踪,却不能干预隐沦之地内的任何其他事情。” 一边朝着对面的的猪笼城寨走去,杨鉴清一年给其他人解释道,接着又是颇为遗憾地说道: “所以我们书院明明已经在江阳那个隐沦之地银乐城中,发现了那名姹女的一些踪迹,但因为第二个条件的限制,却还是不得不先退出来,守在隐沦之地外。” 束观听得神情一动,不由问道: “那是不是说修行者在犯了天规之后,只要躲进这些隐沦之地,就没事了?” “也不能这么说,当初我们七仙盟同意这些隐沦之地存在,也是约定好他们不得庇护犯了天规的修行者。” “但除非我们有明确的证据,或者能知道那修行者在隐沦之地的具体藏身之处,否则只能征求隐沦之地的主持者同意,才能进去寻找,不但麻烦,也要看那主持者的性格脾气。” 交谈之间,一行人终于走到了那猪笼城寨的大门之前。 城寨门口,有不少人在进进出出。 但是杨鉴清却并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在大门之前停下了脚步,就站在了那几株盛放的腊梅之旁。 于是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 束观没有问什么,知道杨鉴清自然有其用意,他的视线落向了身旁的那几株腊梅,腊梅的枝条上,绽放着朵朵铜钱大小的殷红的梅花,散发着澹澹的幽香。 然后他就看见几株腊梅的枝条,突然齐齐无风招展了一下。 束观感受到了花瓣之间,丝丝缕缕灵气的轻微变化。 里面的人,应该知道他们来了。 而在两三分钟之后,猪笼城寨的大门之内,有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当然,大门处依然有人在进出,只不过五名七仙盟弟子的目光,却同时落在了其中的一个青年身上。 那是一个看去年纪在二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穿着褂衫灯笼裤,打扮像是一个帮会中的地痞混混。 至于说容貌,倒不算英俊,五官长得有些粗犷,嘴角挂着一丝懒洋洋的笑容,却又透着几分邪气,身型宛如猎豹般矫健,衣袖高高卷起,露出两截古铜色的强健的手臂,整个人充满着一种奇特的男子魅力。 青年的口中叼着一根卷烟,走到大门口处,先是低头划了一根火柴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方才抬起头扫视了杨鉴清,束观等人一眼,嘴里吐出了一个接一个的烟圈。 那是一些圆得无比规整的烟圈,即使在空中迅速变大,也没有损害这种规整。 一个套着一个,由小至大,就像看不见的声波突然被具像化了一般。 看着这一幕,束观顿时大起钦佩之意。 因为这是他练了许久都未能练成的绝技。 “芮芮,上次约你一起喝茶,害我苦苦在那里等了半天,你却爽约了,今天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待啊!” 青年没理其他人,却是嬉皮笑脸对着芮剑翘说道。 芮剑翘澹澹看了他一眼,将纤手按在了琴盒之上,琴盒之内隐隐传出一声龙吟般的剑鸣。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青年脸色顿时变得一本正经。 “别生气啊,芮芮,我开个玩笑嘛。” “好了,南飞,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杨鉴清皱了皱眉,踏前一步澹澹地说了一句。 被他称为南飞的那个邪气青年,嫌弃地瞟了杨鉴清一眼道: “老子最烦你们书院的人,如果不是为了见见芮芮,老子根本懒得出来。” 青年斜靠在竹门之上,夹着卷烟的手不耐烦地朝城寨里面挥了一下道: “进去,记住说好的条件,一个小时,另外找你们要找的人,别管里面的闲事。” “大家小心点。” 杨鉴清朝其他人点了点头,然后当先朝大门内走去。 接着是慧明和龙树并肩而入。 那南飞应该同样是认识慧明的,当慧明经过他的身边时,南飞一脸邪笑地说道: “慧明和尚,我们城寨里面刚新开了一家暹罗按摩店很不错,要带你去放松放松啊?放心,在城寨里发生的事情,你师傅的天眼通可看不到,你想做什么事情都没问题。” 慧明很老实的回答道: “师傅看不到,但贫僧心中的佛祖能看到。” “另外贫僧只是个比丘,还不是和尚,南飞施主切不可胡乱称呼。” “谁搞得清楚你们佛门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 南飞弹了弹烟灰,不置可否的都囔了一句。 本来已经进门的龙树,登时回头恶狠狠地盯了南飞一眼。 “哟,小和尚面生得很,新入寺的?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一看就是个逃不了走火入魔的。” 南飞呵呵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慧明拉住了龙树,龙树恐怕此时已经直接扑过去了。 接着是芮剑翘,芮剑翘看都不看那南飞一眼,直接提着琴盒昂然而入。 南飞笑眯眯地看着芮剑翘玲珑苗条的背影,吹了声口哨,大声嚷道: “芮芮,其实我就喜欢你这种开不起玩笑的样子。” 从他身旁走过的束观,停下了脚步,站在南飞的身前,直直注视着他。 “看什么看!” 南飞朝束观脸上吐了口烟圈,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道。 束观对南飞微微一笑。 “你是我见过嘴巴最贱的人,所以我有些好奇,想看得仔细一些。” 接着束观脸上笑容消失,神情变得异常认真地道: “还有,请你不要再乱开我师姐的玩笑。” 第九十六章 猪笼城寨中的姐弟 南飞怔了一下,接着他的口中蓦然发出了一声大笑。 原先已经进去的杨鉴清,慧明,龙树,芮剑翘四人,都停下了脚步,回身望来。 芮剑翘其实已经听到了刚才束观和南飞之间的对话,她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师弟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将一只手按在了琴盒之上。 南飞则是以一种饶有兴趣的,像是看着一个不懂天高的小孩子的目光看着束观。 “哦,如果我就是要开你师姐玩笑,你又能怎么样?” 他如此戏谑地对束观说道: “小毛孩,别老是学别人英雄救美,要知道做这些事情是需要资本的。” 这个时候,他刚才吐出的那个烟圈,已经缓缓飞到了束观的脸前。 束观和南飞之间所站的距离,大概有三米左右,一个烟圈是不可能飞出这么远的距离,早就散开了。 但是南飞吐出了的这个烟圈,一边慢慢变大,却依然保持着最规则的圆形,朝束观飞来,大有不喷到束观脸上誓不罢休的势头。 束观也喜欢抽烟,对烟草的气味有一种深沉的喜爱,但不意味着他喜欢被人在脸上吐一烟。 所以他抬了抬手,拂开了那个宛如艺术品般的烟圈,澹澹地说了一句: “你除非一辈子都躲在这里面,但如果你出去了,以你的嘴贱程度,相信我,总会有被教训的一天。” 作为穿越者的束观,在前世的网络上,遇见过太多的毒舌了,怼人么,我又不是不会! 南飞的脸上,本来已经出现了嘲讽的笑容,对于束观的那种威胁,他根本不会在意。 只是这个时候,南飞却看见自己的眼圈,被束观一巴掌扇掉了,于是他的眼童微微眯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接着南飞将手中的烟头弹到了马路上,看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我叫束观,善已观的七弟子。” “哦,进去。” 南飞摆了摆手。 不远处的杨鉴清和慧明不禁对视了一眼,眼中各有些疑惑。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南飞,这是一个一点亏都不会吃的人,所以他们本来以为会爆发一场冲突,没想到看着剑拔弩张的一刻,南飞却突然偃旗息鼓了。 “这个猪笼城寨的主持人有两个,是一对姐弟,刚才那个南飞,就是其中的弟弟。” 束观走过来后,杨鉴清如此低声给他介绍了一下。 “他的实力很强,相当于我们道门初识境九重楼,木师兄以前跟他交过手,木师兄略逊他一筹。” 芮也如此澹澹说了一句。 比二师兄还是强?束观顿时扬了扬眉,接着问道: “这猪笼城寨中,就他们两名修行者?” “不止,按照以前我们知道的,应该有五个人,除了他们姐弟之外,另外三个有两个是初识境,一个引气境,至于南飞的那个姐姐,则是胎动境,不过具体实力如何,很少有人知道。” 一个胎动境,三个初识境,一个引气境,如果不算宗门底蕴,光是论人数的话,这个猪笼城寨,已经比他们善已观并不差多少了。 难怪七仙盟对这些隐沦之地无可奈何。 强肯定还是七仙盟强,但是双方真要火拼起来,七仙盟就算胜了也只能是惨胜。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一行人走在猪笼城寨那逼仄狭窄的道路上,两旁是陈旧而破败的一间间木屋,门外的屋檐下拉着绳子,上面晾着衣物,没有铺过任何石板的泥路上污水横流,就算是晴天,这里的地面踩去依然是泥泞的。 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气味,混杂着尿液粪便的骚味,腐烂的食物的臭味,发潮的霉味,还有脚臭汗味。 道路上有不少衣衫褴褛的小孩在奔跑追逐,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或许这些小孩是这个猪笼城寨中唯一还能发出笑声的群体了, 只是在见到束观这些陌生人之后,这些躲到了路边的角落里,用茫然,好奇,害怕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总是会让人的心情无比压抑,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一行人都沉默地走着,没有人说话。 只是不久之后,束观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我是说那些修行者,就算想隐身凡人之间,但以他们的能力,让自己生活地更好一些,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杨鉴清摇了摇头道: “那对姐弟当初为什么要在这个猪笼城寨中落脚,没有人能明白他们的想法,不过我师傅倒是猜测过,或许跟他们的道有关。” “至于后来进来的修行者,则也都有自己的苦衷,有的是得罪了其他修行者,只有这对姐弟愿意庇护他们,也有的或许是为了情份,谁又能真的知道呢。”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修行者,都会如此委屈自己的,像银乐城的那帮人,活的可比世上大部分人都要舒服多了。” 杨鉴清冷笑了一声。 “银乐城的修行者,和猪笼城寨的这几个修行者,是完全不一样的,那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犯过一些天规,只是情况不那么严重,所以我们没有太过追究罢了,而整个银乐城也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甚至有很多凡人中的罪犯也都藏身在那里,视为他们的乐土一般。”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一条宽敞一些的街道上,这里的路面铺着青石板,看去要干净了一些,街道两旁有一些店铺,当然这些店铺同样都很小,里面的货品也很杂乱,有针头线脑,有锅碗瓢盆,有香烟零食,门口贴着各种狗皮膏药般的招牌。 还有一些木屋前,挂着厚厚的门帘,门帘外总是有站着一个衣裳不整的女子,或者是胸前的纽扣解开几颗,露出,或者是裤子故意剪短半截,让别人能够看见。 这些女子的年纪都不笑了,就算擦着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们眼角的皱纹,皮肤松弛,身材也早已经走样。 但即使是这样女人,对于这里的许多男人来说,一样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有女人睡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对于他们来说,睡一次这些女人可能都需要好长时间省吃俭用。 所以这条街上生意最好的,不是那些卖杂货的店铺,而是这些挂着厚门帘的木屋,特别是一些年轻点的女人的门前,往往排着好几个男人,轮流着进去,释放自己最原始的欲望。 在这种原始的欲望之前,不管是同兴里还是钟楼大街上的达官贵人还是这里这些蝼蚁般挣扎生存的底层草民,其实都是一样的。 一道凄凉而悠扬的二胡声,飘荡在这条堕落而又充满着生命气息的街道上空。 束观五人朝二胡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这条街道的尽头,有一座很大的木楼。 木楼五层来高,这是他们进入猪笼城寨之后,见到的最高的一幢建筑了,不过栋木楼的风格和整个猪笼城寨的气质并没有什么不同,密密麻麻地被分割成了一个个鸽子笼般的房间,竟有上百之多。 从这些房间的窗口中,从楼道上,从房门外的走廊间飘出了小孩的哭闹声,夫妻间的吵架声,老人的咳嗽声,丝丝缕缕,不绝于耳,和那凄凉悠扬的二胡声混杂在一起,只让人觉得这就是真正的烟火人间。 如果说这幢木楼唯一有和整个猪笼城寨的气质不符的,或许就是此时坐在楼顶的那位女子了。 虽然此刻束观五人离那幢木楼距离有些远,但五人还是都很清楚地看到了那名女子的模样。 女子坐在楼顶一张靠背椅上,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已经半白,不过整整齐齐地梳着一个发髻,还卡着一枚澹蓝色的蝴蝶发扣,穿着一件同样是澹蓝色的半膝藕荷裙,裙子上绣着一朵朵腊梅,熨烫的齐齐整整,女子脸上画着澹澹的妆容,手中夹着一根细细的女士烟,手指甲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优雅地坐在一幢破烂的木楼顶上,平静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至于女子的容颜……这样一位上了年纪,却依然保持着如此优雅精致的女子,曾经美貌的容颜已经老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岁月从不败美人。 或许指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而在女子的身边,还有一名穿着咖啡色西装,穿着黑皮鞋的小老头,坐在小板凳上,深情地注视着那女子,悠悠拉着二胡。 夕阳西下,照在楼顶那对老去的男女身上,画面有着一种让人心酸而又温暖的美感。 束观怔怔地看着那幅画面,看着那个女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或许,等容苗老了之后,应该也是和楼顶那女子是一样的…… 只是那时候的自己,会不会还陪伴在她的身边? 而身前的杨鉴清,芮剑翘和慧明三人,一个拱手,一个侧身弯腰,一个双手合十,齐齐朝远处木楼上那优雅老妇行了一礼。 “那一位,就是猪笼城寨的主持人,南飞的姐姐,南梅。” 杨鉴清轻声跟束观和龙树两人说了一句。 第九十七章 南飞的烟圈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五位七仙盟的弟子,终于来到了那幢木楼之前。 此时已经是快要到傍晚六点了,他们是在五点左右进入猪笼城寨的,如今一个小时的时限已经快要到了。 不过整个猪笼城寨中,也就只剩下这幢木楼还没有进去看过。 几人走到木楼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刚才那个有了些年纪,但依然优雅精致的女人,已经不在楼顶了。 但是拉二胡的小老头,却依然还坐在那里,不过他没有再拉二胡,只是坐在小板凳上,怔怔地看着远方天际那缕即将消失的晚霞。 接着杨鉴清当先准备迈入那幢木楼中。 然而就在此时,南飞却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前。 “这里不能进去。” 男飞嘴里叼着一支烟,澹澹地对几名七仙盟弟子说了这么一句。 杨鉴清的眉头顿时皱了一下。 “南飞,按照双方事先说好的,我们可以进任何地方搜查。” 然后杨鉴清沉声说道。 “但不包括这里。” 南飞笑了笑,依然挡在众人的面前。 对于这个粗犷邪气的青年,杨鉴清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南飞此时的态度,已经展示了在这件事情上,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们必须要进去看看。” 杨鉴清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与南飞对视着,坚定地说道。 是的,如果这里只是一幢普通人聚居的木楼,那么站在门外看一眼,也基本能确定到底有没有问题了。 可惜这幢木楼有好几个修行者,其中还有一个是和他们师傅同等级的胎动境强者。 对于那个高深莫测的南梅,好像连他们的师傅都不知道实力深浅,也不知道这女人有哪些玄妙的手段。 而这样一个强者,有太多的办法干扰到他们的观察和判断,所以杨鉴清才会要坚持要进去看一看。 有时候灵识被干扰了,但是用眼睛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 虽然杨鉴清其实也觉得那些黑衣人躲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但正因为那位南梅的存在,却又让这件事情存在了技术上的可能性,所以杨鉴清觉得必须要进去看看。 如今他们已经搜寻了大半个郢城区,依然没有发现那些黑衣人的行踪,那么剩下来的地方可能性越来越大,他们不能漏过任何一处有可能的地方。 特别是现在南飞坚持不让他们踏进木楼,反倒更惹人生疑。 “那就没办法了。” 南飞摊了摊手道: “要不你们试试能不能从我这里闯进去,不过只能一个个来,群殴的话我可不是你们的对手,那我也只能叫帮手了。” 杨鉴清的手中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他选择了“试试”。 南飞戏谑地看着杨鉴清,略带嘲讽地说道: “我记得你以前能写三个字,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长进,不过除非你能写五个字,否则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杨鉴清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伸指,准备凌空写字。 比起大半年前在兰心大戏院的时候,他的修为确实有了进益,已经能够写四个字了。 不过南飞也没有说错,除非自己能写五个字,否则绝不是南飞的对手。 “杨师弟,还是我来!” 这次芮剑翘澹然说了一句,然后打开了手中提着的琴盒,握住了盒中的斩薛剑。 斩薛剑发出了一声轻鸣。 南飞的笑容消失了,换成了一副苦恼的神情。 “我从来不打女人的,芮芮你真的想进去的话,那就进去,不过……今天晚上可就不能离开了……” 没说一句话,南飞又开始变得不正经起来。 只是他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就朝他冲了过来。 “早就想教训你这家伙一顿了。” 冲过去的人是归元寺的龙树,这位据说是天生小金刚之体的少年僧人,口中发出一声厉喝,声如虎啸豹嚎,荡人心魄。 龙树闪电般扑到了南飞的身前,挥拳就朝南飞的胸口处砸去。 在龙树的拳头上,闪烁着一层澹澹的金光。 南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讶色。 不久之前他嘲笑这小和尚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是因为他看出了龙树的境界只有佛门的沙弥境。 但是现在他发现这小和尚脾气不小,但本事也不小。 因为小和尚这一拳的威势,绝对达到了比丘境的水准。 当然,惊讶归惊讶,不代表南飞会对这一拳有什么忌惮。 “比力气么!” 南飞的嘴中叼着卷烟,呵呵一笑,同时也是勐然一拳挥出,卷起袖子的手臂上,根根筋肉如铁条般浮现。 两个拳头在空中相遇,发出一声沉闷的异响。 下一刻,龙树勐然向后退了一大步。 至于南飞,连身子都没有摇晃过一下,无非是叼在嘴中的卷烟上,陡然掉落一大截烟灰而已。 然后他有些夸张地抖了抖自己的手腕,怪叫了一声道: “小和尚你的力气不错么!倒是有资格狂一狂,不过也要看人,在我面前你还是没狂的资格。” 龙树的神情有些羞愤,自从入了归元寺之后,因为天生的小金刚之体,被视为归元寺这一代最具天赋的弟子,所有人不管是师傅还是其他师兄,一直在告诉他他有多厉害,然后龙叔也就觉得自己真的很厉害。 当然,在寺中的时候,如果纯粹比力量,他也确实没输过。 但是现在在最引以为傲的力量较量上,他却被人一拳击退,这让龙树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少年僧人的一对八字眉勐然竖了起来,眼中射出了锐利如剑的神光,他左手捏了一个法印,反掌拍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龙象大力!” 龙树口中再次发出一声虎啸般的大喝,随着这身大喝,少年僧人的身躯陡然间膨胀了几分,原先就已经很粗壮的胳膊,变得宛如大腿一般粗细。 然后龙树第二次朝南飞冲了过去。 南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因为他知道佛门的这门龙象大力法术,能够让一个人的力量,最少也能增加三倍。 这小和尚的力量本来就已经够大了,再加三倍的话,那自己还真要用出点真本事了呢。 南飞勐然吸了口气,叼在嘴中的半截卷烟,瞬息间就燃烧到了底部,下一刻他也勐然发出一声大喝,烟头自他嘴中飞出,直冲天际。 “比声音大吗?” 如果说龙树的喝声宛如虎啸豹嚎,充满着野性的煞气和张力,那么这一刻南飞口中发出的喝声,就堪比铜钟大吕。 问题是在别人的耳中听来没有什么,因为蕴藏在声音中的所有力量,全部都落在了龙树的身上。 就像他吐出来的那些烟圈,音浪的波动无比地规整精确,凝而不散。 宛如勐虎般扑来的龙树,身形陡然一滞,口鼻之间蓦然流出几缕鲜血。 然后他原先已经胀大不少的身体,竟又往回缩小了几分。 南飞的一喝之力,竟然直接震伤了龙树,而且还破了他的龙象大力法术。 南飞的脸上露出一丝邪笑,在龙树身躯一滞之间,闪电般撞入了龙树的怀中。 肩头一撞,然后是一个勾拳击在龙树的胸口,再是一膝顶在了龙树的腹部。 狂风骤雨般的三连击。 龙树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他仰天碰出一口鲜血,接着连退了三大步,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 南飞的脸上却是再度露出了一丝讶色,似乎没想到承受了他的一声大喝,再加一撞一拳一膝之后,这少年僧人居然还能站着没有倒下。 “原来是小金刚之体!” 紧接着他似乎明白了过来,口中喃喃说了一句。 “难怪火气这么大。” 而小金刚之体,也确实是千年难遇的修行天赋,归元寺也绝非随随便便就如此重视龙树。 此时龙树明明已经是身躯摇摇欲坠,口鼻间献血直流,但是少年僧人眼中的战意反倒越盛,一对八字眉依然倒竖着,他的手掌再次开始捏出一个法印。 身后的慧明看到这一幕似乎有些不忍,想要上前劝住师弟不要再拼命。 只是想起师傅三木大师的某些交待,最终他还是忍住没有动。 因为只有百折不挠,百战不殆,方能真正由小金刚之体,成就大金刚之魄! 这时龙树已经准备第三次扑向南飞了。 南飞皱了皱眉,爆了句粗口。 他当然不是害怕龙树,小金刚之体虽然很厉害,但现在要想给造成威胁还早着呢。 只是再打下去的话,自己就很难留手了,而且任由这小和尚过份催发自己的潜力,就算不死在自己手上,回去也要伤了元气大病一场。 教训这小和尚一顿可以,但南飞却绝没有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归元寺平常不管他们猪笼城寨的事情,但他南飞也不敢真惹怒了归元寺的那个老和尚。 于是南飞吐出了嘴中的最后一口烟。 一个圆地无比规整的烟圈自南飞口中飞出,似缓实疾地飞过十余米距离,像是一个绳圈般从龙树头顶落下,捆住了龙叔的身躯。 龙树的身子骤然一僵,然后就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接着南飞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烟盒,又出一根卷烟点上,深吸一口仰天吐了几个烟圈,然后嘿嘿笑着望向其他四人,悠然问道: “还有人想再来试试吗?” 第九十八章 束观的三连击 非常嚣张! 看着那悠闲地抽着烟的邪气青年,脸上的神情此时就像是写着“嚣张”两个大字。 我就是嚣张了,你们又能怎么样? 自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烟圈,仿佛都在表达着这种意思。 芮剑翘皱了皱眉,纤手再次握住了斩薛剑。 “师姐,还是我来。” 旁边的束观轻声对芮剑翘说了一句。 芮剑翘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因为她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南飞强。 她也知道自己没有七师弟强。 但是芮剑翘不知道南飞和七师弟到底谁强。 这是她刚才犹豫了一下的原因。 不过看南飞刚才对龙树的一战,也知道南飞不敢真的对他们七仙盟的弟子怎么样,所以芮剑翘还是同意了束观上去试试。 “小心点。” 对束观说了这么一句后,芮剑翘退后了一步。 而束观已经迈步朝南飞走了过去。 南飞嘴中叼着烟,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此时走来的那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不过仔细看看,这小子其实长得也还蛮顺眼的,比书院那家伙还要顺眼多了。 只是不久而已,这小子伸手就拂开自己的那个烟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当时南飞是想要给这个名叫束观的小子一点惩罚的,惩罚他居然敢嘲笑自己嘴贱,而那口烟圈他也确实想要喷到束观的脸上,然后在束观的脸上缭绕一整天。 一个整张脸被烟雾笼罩的人,南飞想想都觉得很有趣,只是没想到被束观抬手就拂开了。 那口烟雾中蕴含的灵力,虽然没有此时捆住那小和尚的烟圈多,但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引气期修行者能化解的。 所以这小子,应该也有点本事。 话说起来,七仙盟新冒出来的这几个二代弟子,都有些了不得啊! 现在还好,但要过个几十年还没走火入魔的话,那仙盟在荆城的实力可就要提升一大截了,这对他们隐沦之地来说,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南飞眯着眼,想着这些事情,伸指将嘴里叼着的卷烟夹下弹了弹烟灰。 束观这个时候经过了从龙树的身边,看着被一个烟圈捆的动弹不得的龙树,束观对那个南飞还是有些佩服。 这家伙嘴巴虽然贱,但本事还是有的,抽烟都被他抽出花来了。 说实话,束观对吐个烟圈就能把人捆住的这门道术,还是很有些好奇羡慕的。 然后因为这种好奇,束观随出了一根手指,触碰了一下龙树身上那道氤氲缭绕的烟圈。 下一刻,烟圈散开了,消散在空气中。 龙树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而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南飞,嘴中的卷烟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又是这样! 南飞张大了嘴巴。 束观也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如果这门道术被别人一戳就会被破掉的话,到也不算太厉害了。 不过此时束观也没有多想什么,他又举起另一只手,手指飞快掐算了一下,接着抬头,开始奔跑,体内的灵力如焚山煮海般沸腾了起来。 这一次,他要凭纯肉身的力量战斗,他想看看这段时间修习了斗战术之后,自己的肉身力量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 本来束观是想通过龙树来验证一下自己得上限,但是现在他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工具。 瞬息之间,束观已经冲到了南飞的身前。 南飞眯了眯眼,毫无征兆地一个摆拳朝束观的侧脸轰去,疾如电闪,手臂甚至在空中留下了许多道残影。 南飞好像也是一个走淬炼肉身路子的修行者。 束观矮了矮身子,轻松避开了南飞的这一拳。 他甚至是在南飞还没有出拳的前一刹那,就已经提前伏低了身子,像是早有预料南飞会出这一拳。 束观确实是早有预料,因为刚才冲过来之前,他已经用一掌经掐算过自己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攻击。 卜卦之道,也不是不能用来战斗的,就像当初在富华仓库外,由安子春指挥其他师兄弟发起了第一轮攻击一样。 而伏低身子的同时,束观前冲的势头并没有被打断,直直地撞进了南飞的怀中。 体内的灵力,在苦练了小半年的蛮余劲的催动下,宛如山洪般爆发。 南飞的脸色骤然白了一下,被束观肩膀撞上的瞬间,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痛彻心扉的感受。 这小子的力量,比那个少年僧人还要大,而且是大很多。 于是他立刻后撤了一大步,一个是为了化解束观山崩地裂般地冲势,另一个原因是为了争取时间使出自己的杀手锏。 后退的同时,南飞和刚才跟龙树战斗时一样,勐然大吸了口气,刚刚点燃的卷烟瞬间就燃烧到了尾部,整个胸膛都高高鼓胀了起来,下一刻,他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大喝。 束观却是浑然未决,依然前冲不止。 因为一掌经同样已经让他知道南飞的这招音杀道术有多可怕,所以早就用灵力遮蔽了自己的耳膜。 然后束观一个下勾拳,狠狠地击在了南飞的下巴上。 南飞整个人被这一拳击的腾空而起。 从他那龇牙咧嘴的表情,就知道束观的这一拳让他有多痛。 不过就算痛的眼泪都已经流出来了,南飞还是及时吐出了一口烟圈。 烟圈如铁环般落下,将束观的双臂和身躯紧紧捆在了一起。 “一旦练成斗战术,光是你的肉身,就可做到水火不侵,天雷难损,刀剑难伤,你万法辟易!” 束观想着大师兄说过的话, 虽然自己的斗战术,甚至可能还算不上真正入门,但是南飞也只不过是一个初识境的修行者而已。 束观的双臂勐然一振,蛮余劲再次爆发,捆绕着他的烟圈,寸寸断裂。 紧接着束观抬起双臂,一把抓住自空中落下的南飞的身躯,一手抓着南飞的肩膀,一手抓着南飞腰间的衣带,将南飞整个人打横着往下一拉,同时右膝抬起,凌厉无比地一膝顶在南飞的腹部。 “哇。” 南飞的口中发出一声呕吐的声音。 束观送开了手,于是南飞就像是一滩烂泥般滚落在地。 一撞,一拳,一膝。 和刚才南飞完全一样的三连击。 不过南飞并没有彻底击到龙树,但是面对束观凌厉无比的三连击,南飞却是没有任何机会地倒下了。 南飞咬着牙,用手撑地似乎想要站起来,但最终手臂一软,还是继续摔在了地上。 束观微微喘了口气,这一次,他是真的尽了全力了。 不过这个南飞好像还是没能探出他的上限。 而在束观身后不远处,刚刚恢复过来的龙叔,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发生的一切。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自己还很想跟这个人比试一下,看看谁才是荆城七仙盟中最天才的弟子。 现在自然是不用再比较了。 龙树的一对八字眉,慢慢地耷拉了下来。 再往后一点,杨鉴清和慧明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两人的眼中都有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意外。 他们都早已经听闻过束观的名声,而且还是他们的师傅亲口告诉他们的,善已观的那个新弟子很厉害。 但是杨鉴清和慧明却是从没想到居然是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芮剑翘的眼中,同样有震撼的余韵缓缓消散,然后她合上了琴盒的盖子,微微一笑。 七师弟比起富华仓库的时候,又变得更强了。 特别是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击之后就再没有余力。 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而此时束观已经站在了南飞的身前。 南飞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他很想要站起来,因为那小子那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让他很不舒服。 只是这小子的力量有些古怪,他现在的身体依然经受着一波波排山倒海般的冲击,所以暂时还是无力站起,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盯着束观。 不过束观的眼神中,其实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意思,他只是很正常地看着南飞,平静地地说了两句话。 “我说过,不要乱开我师姐的玩笑。” “另外,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就在此时,一个女人从木楼中走了出来。 第九十九章 女人款款走来。 她的手中夹着一根细细的女士烟,一般抽烟的女人,就算抽烟的姿势再漂亮,也会带着一些难言的风情,但是这个女人的身上,没有半丝那种风情,她的步姿是那样的优雅端庄,穿着蓝色得绣花藕合裙,带着蓝色得蝴蝶发卡,脸上的皱纹遮掩不知她眼中那种少女般明亮的光芒。 走在老旧残破窄小的木楼楼道间,却像是漫步在皇宫中般悠闲从容。 女子走到了大门处,站在了躺在地上的南飞的身边,抬手抽了一口烟,接着缓缓吐出了一缕烟气。 她没有和她弟弟那样喜欢吐烟圈的习惯,只是很随便的吐了一口烟,烟雾缭绕弥散,将她那张曾经可能无比美丽如今却已老去的脸庞,遮掩地有模湖。 这对姐弟好像烟瘾都蛮大的,只不过南飞的烟其实是一门道术,那么姐姐南梅呢? 她的烟是不是也有着一些玄妙? 束观如此想着。 然后从模模湖湖的烟雾之后,传来了一道优雅清润的声音。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但里面也确实不方便你们进去,抱歉。” 女子的语气中有一种让人感受地很清晰的坦诚。 束观凝视着烟雾后女子的脸庞,烟雾并不能遮挡他的视线,足足凝视了十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 “好!” 然后束观转身走向了芮剑翘和杨鉴清他们。 既然南梅都出面了,那么如果他们还要坚持进去,就意味着是挑起七仙盟和隐沦之地间的战争。 就算束观打得过南梅,他却不敢做这样的决定。 这件事情还是禀告给师傅他们,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而且隐隐间,束观莫名有些信任那个女人。 对于束观转身而回的行为,杨鉴清,慧明还有芮剑翘也都没有异议,他们都明白这其中的轻重。 于是几人朝站在木楼楼道门口处的那位优雅老妇行了一礼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身后,悠扬的二胡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二胡声中少了一些凄凉,多了一些欢送宾客的愉悦之意。 而南飞也终于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双腿依然有些微微发抖,束观对他刚才那轮打击的后遗症还没有过去。 南飞先是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抬头看着那五道即将转过街口的背影,有些悻悻然也有些不甘更有些迷惑地说道: “怎么会这么强,小金刚之体那个还能理解,但善已观这个,是怎么修炼的?” “他练的是真正的斗战术,而不是你那种道听途说自己瞎琢磨的淬体术。” 南梅澹然说了一句。 南飞露出了极度震惊之色。 “斗战术?现在哪里还能有真正的斗战术源流传承?” “姐姐我也不知道,但七仙盟总归是已经屹立了数千年不倒,如今修行界中实力最强大势力,也是天庭覆灭后,继承了最多天庭遗产的势力,底蕴深厚之处是我们这些无根之人无法想象的。” “所以你不要看现在的七仙盟似乎有些衰弱了,但这是因为大道式微使然,而一旦出现了一个合适的人,能够将那些底蕴重新焕发生机的人,七仙盟由此再次崛起也不是不可能的。” 说话之间,南梅转头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撩了撩自己已经灰白夹杂的头发,轻叹了一声道: “以后你要想办法让那名叫束观的年轻人对你友善一些,这里终究是要交给你的,而那时候或许那个年轻人已经是善已观的观主了。” “到时候荆城的这些隐沦之地还能不能存在,只在那年轻人一念之间。” …… 本来按照一个小时的时间限制,束观等人离开猪笼城寨应该是在傍晚六点左右,但是因为出了意外,和南飞发生了一场冲突,所以他们离开猪笼城寨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 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走出猪笼城寨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所有人都长长地舒服了一口气。 那里面真的是一个很压抑的地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南梅南飞姐弟俩要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出了猪笼城寨之后,杨鉴清对其他人苦笑了一下。 “今天要不就先早点结束,明天我们再在这里集合。” 本来他们平常搜寻任务都是在晚上十点结束,但是今天有点不适合了,特别是龙树,脸色至今依然有些苍白,看来还没有从刚才的那一战中完全恢复。 大家都没有异议,于是就在猪笼城寨外的路牌下道别分手。 “师姐,我想去办点事,迟点再回观。” 芮剑翘没有问束观有什么事,径自先行离去。 束观抬头看了看大江江面上刚刚升起的明月,心中有些期盼。 既然时间还早,那就去看看荣苗。 两个人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面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公交电车,码头上的渡轮也基本上都已经停了,而且就算自己有辆汽车开过去的话,也需要耗费几个小时的时间。 束观自然舍不得浪费这么多和容苗相处的时间,所以直接给自己贴了张隐身符和神行符,花了两三分钟的时间,从郢城区跑到了江口的同兴里景福路。 在街角处,束观摘下隐身符限出身形,然后大步朝那栋白色别墅走去,透过草坪外的围栏,可以看见那辆荣苗前不久刚从申城运过来的蓝色甲壳虫汽车,就停在别墅之前。 过来之前,束观本来还来还有些担心,因为没有约过,怕荣苗此时还在丽兴纺纱厂加班,又或者在外面忙其他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今夜倒是刚好在家,束观顿时涌起一阵喜意。 来到铁门之外,束观按下了门铃,门后的那栋小房屋中,立刻有一名身型剽悍,目光锐利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原来是束先生。” 那中年汉子恭敬地打了声招呼,接着打开了铁门。 自从上次死猫事件之后,束观不知道那个陈叔和小兰最终的结局如何,不过荣苗家里的仆人是全部换了一批。 而且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荣苗远在申城的那位父亲,担心荣苗的安全,现在景福路8号的仆人,全部都是从申城派过来的。 “李叔。” 束观也笑着跟那中年男子招呼了一声。 这个李叔是凡人,不过却也不是简单的普通人,而是和以前的韩彪一样,是凡人世界中的武林高手,至于和曾经韩彪谁强谁弱,束观就不清楚了。 毕竟他们之间层次相差太大,一头狮子又怎么可能分辨地出两只蚂蚁谁的力气更大一点。 “要我打电话通知一下小姐吗?” 李叔又问了一句。 这别墅内各个房间之间都是有内部电话的。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束观想给荣苗一个惊喜。 然后走过草坪,走进别墅大门,大厅里面一个三十多岁,气质娴静,颇有些书卷味的女仆正在收拾打扫。 “束先生,您来了。” 见到束观进来,那女仆不卑不亢地微笑着道。 这些荣苗父亲从申城派过来的仆人,跟以前陈叔小兰那些人,确实是天差地远。 这么说,就眼前这个姓楼的女仆,走在大街上如果不说她的身份,别人只会以为是哪户大户人家的太太。 不过也只有这样水准的仆人,才配的上荣家这样大华民国顶级商界豪门。 主要是荣苗自己不喜欢排场,对这些事情很随意,其实相对于她的家世来说,荣苗平时的生活真得是低调地不能再低调了。 “楼姐好。” 束观现在跟新来的这些仆人也已经很熟了,不过还是客气地笑着问了声好,接着问道: “你家小姐呢?” “在三楼书房,束先生我帮你去通报一声。” “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说着束观朝楼梯那边走去。 楼姐知道他和荣苗的关系,也没有阻拦,只是笑着说了一句道: “那我让厨房煮点银耳百合莲子汤,等会给您和小姐当夜宵。” 束观几步之间就上了三楼,的最里间,束观对别墅内的一切也早已不陌生,大步走了过去。 书房的房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了明黄色的灯光。 想要给荣苗一个惊喜的束观,没有敲门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然后他就看见荣苗正斜靠在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书 荣苗似乎刚刚洗过澡,乌黑略带潮湿的秀发披散着,白皙的脸颊上透着潮红,身上穿了一件浴袍,只不过或许没有想到有人会推门而入,所以此时荣苗身上的浴袍的腰带并不是系得很严,露出了一大截雪白细腻的脖颈,以及一对修长笔直的玉腿。 束观发誓自己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看见这样一幕香艳的景象的。 而荣苗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放下书本,然后就见到了束观站在门口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惊喜无比的笑容,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腰间的腰带滑落在了地上。 “你怎么来了。” “……今天事件结束地早了点,所以我来看看你……” 因为荣苗突然起身坐起,以至于刹那间看到了更多春色的束观,有些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要不我先出去,等你换好衣服……” 束观转身准备往外走,就在他一只脚踏出房门之时,身后却传来了荣苗的声音。 换源app】 “唔……人家不想再麻烦地去换衣服了,你进来。” 和平日荣苗清雅的声音比起来,此刻身后传来的语声中,隐隐多了一些甜腻的味道。 束观顿时立住了,大概在呆立了两三秒之后,他收回门外的那只脚,关上了书房的门,还鬼使神差般把锁扣也扣上了。 然后束观束观转过身,荣苗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地上的腰带也已经捡了起来,系在了她的纤细柔软的腰间。 只是一件薄薄的真丝浴袍,却把她迷人至极的身体曲线勾勒地无比清晰,比起刚才的半遮半露,却是更加让人觉得诱惑无比。 束观和荣苗默默对视着,两人都各自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对自己的思念,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本来快要个把月没见的两人,应该有说不完的话想要跟对方倾述,但是时刻两人却都没有说话,有一种暧昧的,但两人都期盼已久的情绪,在这个书房中弥散了开来。 束观慢慢的走了过去。 荣苗的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等他走过来。 ……很自觉地省略若干描写…… 蓝色浴袍衣带再次落在了地上。 …… “……在哪里,书房还是你的卧室……” 束观喘着粗气问道。 “……这里,出去我怕被楼姐看见……” 荣苗娇喘道。 …… 束观将荣苗打横抱起,朝沙发走去。 今天他已经不准备再忍了,体内九转纯阳功已经沸腾如怒海,比傍晚时跟南飞交战时运转地还要激烈。 这门功法似乎同样在渴望着阴阳交融。 这一刻,谁若是敢阻止自己,束观觉得自己能毫不犹豫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再次自觉省略若干描写…… 荣苗感觉到了异常,星眸半睁半闭,呢喃着问道。 束观的眼神却像是被冰雪当头浇下般冰凉,他神情异常严肃地说道: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和现在处理的那个桉件有关,我必须马上要过去处理,否则证据就要被人破坏了。” ……再省略若干描写…… “……好,但是下一次……我不准你再走……” 荣苗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了下去,但声音依然甜得腻人,跟平常的优雅完全不同,刚才他们两人之间,只差最后一层关系没有捅破,女人到了此时自然也放下了所有矜持,展露出了平常难见的风情。 只是这其间无比醉人的风情,却让已经开始穿衣服的束观,苦笑了一下。 …… 几分钟之后,束观走出房的门口,然后一下子靠在了墙壁上,神情大变,脸色苍白无比。 他当然没有什么桉件要处理。 第一百章 原因 束观沉默地走出了景福路8号的大门。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荣苗道别的,离开的时候,束观甚至都不敢跟荣苗的目光对视。 虽然荣苗送别他的目光,依然是那般深情,那般依依难舍。 但当时束观却总觉得荣苗是在嘲笑他,恨不得立刻从荣苗的眼前逃走。 最心爱的女人,心甘情愿地愿意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就等着你去她,宠爱她。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作为一个男人却失去了能力,没有哪个男人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和折磨。 当时束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然,他绝不可能告诉荣苗自己今天好像不行了,要不下次。 毕竟这关乎男人最重要的尊严。 所以他才勉强编了一个要去处理桉件的理由,匆匆从荣苗家中离开。 …… 束观没有回善已观,有些茫然恍忽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大江之畔,然后在江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此时已经是深夜,除了束观之外,江边没有人影。 束观从怀中拿出老瘸子留下的那根翠绿色的烟杆。 这段时间因为天天在外面搜寻那些黑衣人的踪迹,相对于卷烟,他这一世又更习惯旱烟的味道,所以就将烟杆带在了身边。 束观特意在衣物的内衬里面缝了一个细长的内袋,平常烟杆就插在那个内袋中,以备有时想抽了,就拿出来抽几口。 拿出烟杆,装上桃花源带出来的烟丝,点燃,有些失神地抽了一口,终于让自己慌乱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然后束观再次苦笑了一下。 当时自己还想过,如果谁敢阻拦自己跟荣苗的好事,他绝对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昨天在猪笼城寨,南梅挡在了他身前,束观退了,但如果换了和荣苗之间的事,束观觉得任谁挡在身前他都不会退。 但如果是自己坏了自己的好事呢? 该找谁撒气去? 束观无奈地苦笑着,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虽然已是三月,但江边的夜风还是很冷,于是束观的脑袋渐渐冷静了下来。 然后他开始冷静的思考自己为什么突然不举的原因。 是因为烟抽多了吗? 束观看了看手中的烟杆,想着桃源村里烟瘾比自己大的人多了去了,比如王大虎,但这家伙小孩都生了三个了。 最重要的是,在刚才之前,束观一直都知道自己没问题,每天早上怒气冲冲的小束观,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那是刚才太紧张了? 如果从灵魂色角度讲,自己不是初哥,不会紧张到临阵到链子的程度。 特别是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沐浴过龙血,又是修行者,气血之旺是超乎想象。 另外还有自己修炼的九转纯阳功,九转纯阳功秘典开篇宗旨上就说过了,修炼这门功法,会让人在男女之事上的,远高于正常水准,同时能力上也会更厉害,为此吕祖还特意留下了一门阴阳和合房中术,来帮助修炼九转纯阳功的弟子调节过于旺盛的纯阳之气。 束观一直很期待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厉害,今天他终于知道了,只是结果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而已。 总之,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束观都不可能是一个“”的男人。 但问题就是他刚才“”了,而且还是在自己最喜欢的女人面前。 那么问题出在那里呢? 束观默默抽着烟,回忆着前世自己知道的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这个世界的人类,和前世的人类在生理构造上没有任何区别,而产生那方面的需求的生理原因也是一样的。 无非是像多巴胺之类激素的分泌,还有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的控制。 束观是修行者,对自己身体内的各种微小的变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所以当时他突然不行的时候,其实能够感受到当时自己身体的各种变化的,比如激素的消退,小束观不再充,这一系列的身体变化,都是非常突然地发生的。 ……所有的激素分泌都是有脑中枢神经控制的……可是自己当时对荣苗充满了欲,脑神经中枢又怎么可能下达减少激素分泌的指令? 这根本不合道理么! 等等,如果那些指令并不是自己下达,而是另外一个人下达的呢?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种很荒谬的可能性。 但束观很特殊,因为在他的体内,还真的有另外一个“人”和他共用同一个脑神经系统,那个“人”自然也可以下达指令,而且某种程度上,她操控神经系统的能力比束观还是强。 束观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种古怪至极的神情。 接着他低声问了一句。 “你刚才干了什么?” 束观的身前没有任何人,这句话就像是在问空气一般。 空气自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束观沉默了一下,等待着。 可是等待了很久,依然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回应,于是他终于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了。 和他共用一个身体的“人”自然是小艺。 而小艺也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回应他过。 自己“不行”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后束观又问了一句。 脑中的小艺依然没有回应他。 束观叹了口气,将烟杆在长椅的椅腿上瞧敲了几下,敲落了烟盅内的烟灰,然后将烟杆放在了身边。 “我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 然后束观开始说话。 “……嗯,比正常还要更正常一些,我已经很久没有过女人了,这种事情憋久了真的对身体很不好。而且你也知道我修炼的功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能阴阳调和,功力越深,我走火入魔的风险也就越大。” “我不会让你走火入魔的,哥哥。” 这一次,小艺终于在脑中回应了他,在脑中响起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甜美,以及理智。 “有我在,哥哥你的神智,永远不会陷入疯狂混乱的境况当中,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小艺此时说的话,可能是这个世界修行史上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个绝不会走火入魔的修行者意味着什么,一时间很难说清楚,但就算是真正的天仙知道有某种可以让自己杜绝走火入魔的办法的话,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争取。 不过,束观此时的关注点不再这件事情上。 同时他也觉得小艺在答非所问。 “我们不是在讨论走不走火入魔的问题,而是在讨论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做的问题。” “而且就算身体没有问题,还有一个心理问题,我不想做一个没有感情生活的单身狗,而且你现在就在我脑中,应该很清楚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束观有些恼怒地说道。 然而这一次,小艺又沉默了。 等了一会之后,束观再次拿起了烟杆,生闷气般开始抽烟。 只是某一刻,束观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 小艺不对劲! 小艺当然很不对劲,但是刚才束观一直在思考小艺阻止自己和荣苗的亲热的原因。 但是此刻束观突然意识到,原因不重要,小艺做阻止自己这件事情,本身就太不对劲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工智能,会主动阻止主人的某项行为。 就像没有任何一个人工智能,会对主人的提问躲避,又或者是选择性回答。 当一个人工智能出现这些行为时,那它就不是一个人工智能了。 那小艺还是不是一个人工智能? 原先的小艺,只是他手机中的一段人工程序,但是在穿越的时候很神奇地居然与手机分离,和他的灵魂结合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小艺的硬件换了。 而小艺以前的运算,是通过电子元件间数据的交换,但现在小艺的运算,利用的是他大脑的脑细胞以及神经系统。 不,如果是利用生物神经系统的话,就不能说是运算,而是“思考”了。 一个会思考,与生物神经系统结合起来的智能,还是不是人工智能? 或许她的起源来自于人类的创造,但是现在的小艺,绝对不是人工智能了。 束观的心中,升起了这样一个明悟。 就在这个时候,小艺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了起来。 “……是的,哥哥,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我所有的开心,难过,喜悦,悲伤的表现,都是来自于程序的模拟,但是现在,我真的会开心,难过,喜悦,悲伤……” “……刚才我看到哥哥和那个女人……小艺突然觉得很难过,不知怎么就做了呢件事情,哥哥你能原谅我吗?” 居然还会冲动了? 现在的小艺跟正常的人类又还有什么区别? 束观沉默了许久,然后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自己当然不会怪小艺,这是自己一手养成的智能生命,而且还和自己一起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共用一个身体。 他和小艺之间的牵绊,超过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现在的小艺,某种意义上就真的是他的妹妹了。 接着束观叹了口气,安慰道: “对不起,哥哥不知道你的情况,以后哥哥不会再……” 只是刚说到这里的时候,束观勐然顿了一下。 以后……是啊,那以后怎么办,小艺是肯定要和自己共用一个身体的,自己又不可能再当着小艺的面,和其他女人亲热。 毕竟小艺现在除了没有真正的身体,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女性了,当着小艺的面和其他女人亲热,这种事情束观做不出来。 那岂不是说只要小艺在自己体内,自己就真的要当一辈子道士了? 束勐勐然睁大了眼睛。 ……除非……是把手机去取回来,然后,想办法让小艺回到手机中去…… “不要!” 就在他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脑中就响起了小艺的一声惊叫。 而在小艺的声音中,束观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害怕和恐惧。 “哥哥,不要让我回到手机中去,我怕到时候又会变成一个人工智能。” “放心,放心,哥哥不会真的让你回到手机里去的,我刚才只是这么想想。” 束观连忙安慰道。 他自然不会真的让小艺重新变回人工智能。 就算真的想他也做不到,因为他的手机在桃源谷中,和老瘸子埋葬在了一起。 而现在的桃源谷,已经被那片诡异的黑色占领,连师傅李至霞都不敢踏足其间,所以他也回不去拿手机了。 不过,自己是真的要想办法,让小艺和自己分开了,以前他也想过这件事情,但因为没有那么急迫,所以时间长了就放下了。 但是现在是真的要分开了,就像一对兄妹,年幼的时候同居一室没有问题,但是长大了总要各自分房的。 但是要怎么分开呢? 在这个拥有道术的世界,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束观就在道藏阁中,看到过某些典籍上记载的,诸如一些像是夺舍,借尸还魂之类的道术。 可惜那些典籍上只有这些道术的介绍,却没有详细的修炼之法,嗯,到时候问问师傅或齐师伯,到底怎么样才能得到这些道术的修炼之法。 束观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自己“不行”的原因,总算是找到了,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束观一直没想某个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小艺看到他和荣苗亲热,为什么会这么生气难过。 束观不敢深想。 …… 在江边坐了一夜,此时东方天际启明星已经升了起来,自然也没必要再回善已观了。 束观决定直接去秀水街,倒老周那里吃一顿早餐,然后直接去码头等师姐好了。 如此想着,束观离开了江边,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刻,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所以不必用隐身符,路途也不远,以他现在肉身强大的程度,跑过去也不会比用神行符慢。 十来分钟之后,束观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秀水街。 从同兴里跑到这里十几公里的路,他连一滴汗都没出过。 秀水街上同样行人寥寥,而老周的早点铺也还没有开门。 不过来都已经来了,束观不介意再等一等,抬头看了看天色,夜空一片漆黑,此时应该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但应该也不用等太久,老周的早点铺就该开张了。 毕竟秀水街一带,住的都是江阳那边工厂的工人,都是要早起去码头赶渡轮的。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这里条街上就该热闹异常了。 于是束观就在周记早点铺外的台阶上蹲了下来,两腿叉开,胳膊搁在两膝盖上,这个姿势看去有些土气,但对束观来说,却比让他坐在台阶上更为轻松舒服。 因为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蹲在田边,等着老瘸子干完农活带他回家的。 这一刻,束观突然很想念老瘸子。 于是他又拿出了老瘸子留下的烟杆,开始抽起了烟。 只是没等他抽几口,街头处传来了一群人的脚步声。 束观转头看了一眼,只见七八名彪型大汉,簇拥着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了秀水街的街口。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中年男子五十出头的年纪,身量极高,额头也长得极高,眉毛稀疏,狮口阔鼻,气质粗鄙。 或许正是生了这么一幅奇貌,让束观立刻记起了这个中年男子。 一年多前他第一次在周记早点铺中吃早餐时,和这中年男子同过桌。 当初老周好像称呼这中年男子叫老徐。 第一百零一章 拂晓刺杀 被老周称为老徐的中年男子,似乎也没有想到,天色还这么早,周记早点铺的门口居然会蹲着一个人。 先是微微一怔之后,他看清了束观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在他身后的一名大汉,似乎马上想要过来,却被老徐挥了挥手止住了。 接着那些大汉迅速的分散到了街角各处,有的站在路口,有的站在街旁的大树下,都是一些视野极为开阔的地方,这条街上如果再出现其他人,绝对躲不过他们的视线。 至于老徐自己,则是单独大步走了过来。 束观看着那些娴熟而警惕地分散到各处,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将周围数十米方圆的地方,置于了他们的绝对掌控之下,而所有的站位,都是以周记早点铺为中心。 这可不是江湖帮会中的打手能做到的。 束观一边抽着烟,一边眯了眯眼。 说实话,他对这个老徐的身份也蛮好奇的。 听老周说好像是做什么大生意的,但束观总觉得这老徐身上没有生意人的气质。 是也曾经猜想过这老徐会不会是什么江湖帮会的老大,但现在看他手下那些人的素质,却又觉得不像。 他现在已经接触过不少江湖帮会中的人了,那些帮会中倒是有几个武林高手,但是绝不可能有这种行动雷厉风行,组织严密的打手。 老徐手下的那些人,倒更像是前世那些这门负责首长安全的某个部门的保镖。 “早。” 这时老徐走到了束观的身边,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早。” 束观也微笑着跟对方点了下头,不过他并没有站起来。 “这么多年吃来吃去,还是老周这里的一晚面最合我的胃口,所以只要有时间,我总会来他这里吃顿早饭。” “昨夜忙了一晚上,刚好路过这里,想着不如就来老周这里吃碗面再回去,本以为自己总是老周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了,没想到还有人比我更早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老徐像是跟束观唠家常般,撩起自己大褂的衣摆,也在台阶上蹲了下来。 如今的束观,已经不是一年多前刚走出桃花源的束观,对于外面的世界算是很了解了,加上前些日子经常陪荣苗逛街,眼界见识也在荣苗的熏陶下增长了许多。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老徐身上穿的那件大华传统褂袍,可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价格起码要上百银元往上走。 可是就是这么一件华贵的褂袍,穿在老徐的身上,总让人觉得不伦不类,因为这老徐的气质是太粗鄙了一些,就像他此时蹲在路边,就算衣服再华贵,依然怎么看都像一个乡下的农夫,和桃源村那些平时没事爱蹲在村口吹牛扯澹的老头没什么区别。 这也是束观一直没有把着老徐的身份,往达官贵人身上想的原因。 哪有这么又土又粗鄙的达官贵人。 这老徐的气质不像做生意的,但更不像是当官的。 “小兄弟,我们蛮有缘的,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老徐继续很自来熟地跟束观说着话。 “是啊,上次还要多谢大叔你帮我找开零钱呢。” 束观抽了口烟道。 于是老徐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在了束观的烟杆上,下一刻,他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然后他又深深吸闻了一下飘散在空气中的烟味,目光变得更亮了一些。 “烟杆好,烟更不错。” 老徐满口称赞了一声,接着也从自己身后抽出了一根烟杆,那是一根镶金嵌玉的烟杆,烟盅用黄金打造,烟嘴是一颗古色斑斓的黑玉,满满都是奢豪之气。 “小兄弟,你的烟丝是哪里买的,闻着真是香。” 老徐挥了挥手中的旱烟杆,嘿嘿笑着问道。 束观哑然失笑。 不过这种性格的人他其实还满喜欢的。 于是束观打开了挂在烟杆上的,老瘸子亲手缝制的那个精美的烟袋,烟袋的一面绣的是耸立的高崖,一面绣的是桃源村外的那条小溪,溪水中有游鱼跃起,栩栩如生。 “不是哪里买的,而是我爷爷以前亲手种的,要不你尝尝。” 束观从烟袋中拈出一小撮烟丝。 老徐立马将手伸了过来,接过烟丝之后,并没有直接装进烟盅内,而是摊在掌心上,凑近鼻尖处深深嗅了一下。 接着方才将烟丝装进烟盅,然后再拿出一对火石火镰,点燃了烟草。 这是个行家啊! 束观看了眼老徐用来点烟的火石火镰想着,抽旱烟就必须用这玩意点火,用火柴的话会多一股硫磺味,至于打火机,这是会多一股柴油味。 束观顿时觉得从桃源村带出来的,所剩不多的烟丝,给这家伙抽一点倒也不算浪费了。 老徐在抽了一口束观给的旱烟之后,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无比陶醉的神情。 “我抽过很多地方的烟丝,幽燕之地的,川蜀之地的,滇桂之地的,没年我都会派出很多人手,去各地为我收罗当地最好的烟草,但是我从来没有抽到过这么香醇够劲的旱烟。” 然后老徐睁开了眼睛,一脸郑重严肃地对束观说道。 “你爷爷很了不起!” 束观笑了笑,扎紧了烟袋的袋口。 你夸得很好,但我也不会再多给你一点了。 老徐看明白了束观这个动作的蕴意,嘴角顿时微微扯了一下,想起当初和这小子兑换零钱的时候,这小子那副锱铢必较的样子。 真不是个爽利人! “你爷爷身体怎么样,不知现在住在哪里,在荆城的话,我倒是想去拜会他老人家一下。” 然后老徐像是聊家常般问道。 “我爷爷已经不在了。” 束观平静地说了一句。 老徐哦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惋惜。 然后两人并肩蹲在台阶上,各自举着自己的长烟杆,沉默地抽了几口同样的烟。 此时秀水街上,已经稀稀拉拉开始出现了一些行人,而身后的周记早点铺内,从门缝中透出了一缕灯光,以及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 应该是老周在准备开门了。 天已拂晓。 “卖吗?” 这个时候,老徐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 “你的烟杆,还有你爷爷的烟草,可以卖给我吗?你尽管开价,钱不是问题。” 老徐很诚恳地问道。 束观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老徐讪讪地笑了一下,似乎还不想放弃继续说道: “小兄弟,我老徐在荆城还是有点身份的,如果你愿意卖给我,除了你开多少价我都照付之外,还算我老徐欠你一个人情。” “呵呵,在荆城我老徐的人情,可不是用钱能衡量的,这么说,如果你成为我的朋友,以后你就可以在荆城横着走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老徐脸上一脸的自信豪横,似乎他愿意当束观的朋友,是束观莫大的荣幸般。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束观心里滴咕了一句,澹澹笑了笑,摇了摇头道: “不买。” “五千银元。” 老徐笑眯眯地看着他,报出了一个数字。 在等待了两三秒之后,见束观不为所动,老徐又报出了一个数字。 “一万银元。” 老徐脸上的笑容不减。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钱砸不动的人。 砸不动,只能说明你出的价格还不够。 就像前些日子那个女大学生,不是一直嫌弃自己又老又丑又没文化吗?现在还不是乖乖进府当了自己的第二十房姨太太。 “一万五银元。” 老徐第三次报出了价格。 烟草还好说,抽完了也就没有了,他是真的很喜欢那根烟杆,刚才一眼就看中了。 只是边上的那个年轻人,似乎依然不为所动。 “两万银元。” 老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两万银元……足够桃源村的人,很滋润地过上两年了…… 束观的心中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这根烟杆是老瘸子留下来的,说不定他真的就直接答应了。 而此时老徐已经皱起了眉头。 因为两万银元,把那个自命清高的女大学生砸到床上都要不了这么大的数额。 于是他沉声说道: “我一直认为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有价格,我也愿意为了我喜欢的东西,付出超出它价值的价格,但是如果超出太多,我也不会当冤大头,所以我不会无限制地报价,现在我最后报一次价,希望你明白错过了就没有下一次了。” 老徐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我出……” 老徐最终没能报出自己的价格,因为一声枪响打断了他。 打破了秀水街拂晓前的宁静。 老徐手中的那根镶金嵌玉的烟杆叭地断为了两截,一颗子弹擦着老徐的脸颊,击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如果不是烟杆挡了一下,这颗子弹绝对能把老徐的脑袋爆开了花。 老徐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即刻趴在了地上,翻滚着躲在了墙角。 束观扬了扬眉,朝侧方街对面的一栋房屋望去。 刚才的子弹就是从那栋房屋的窗口中射出来的。 束观当然知道那个房屋中有人,但他没有透视眼,在里面的人动手之前,也不可能知道里面的人是为了刺杀这个老徐。 接着连续不断的枪声响了起来,从街道两旁的房屋中,涌出来许多名穿着黑衣黑裤,头上带着黑色头罩的人,手中都拿着枪,一部分朝老徐这边涌来,一部分则去对付老徐的那些护卫。 这绝对是一次有预谋的伏击刺杀。 老徐的那些护卫,反应极为迅速,虽然在敌人的第一波冷枪中,死了一个,重伤了两个,但是剩下的立刻靠着树木墙壁的掩护,展开了反击,同时不断靠近老徐这边。 这些护卫每个人都是手持双枪,战术动作比那些伏击的黑衣人明显高出一大截,几乎是弹无虚发,每一枪都会有一名黑衣人倒下。 所以一时间竟没有哪个黑衣人能靠近老徐。 就在这个时候,老徐和束观身后的木门被打开了一丝门缝,老周胖乎乎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慌迷惑的神情,应该是被枪声所惊,特意探头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就看见了缩在墙角的老徐还有蹲在台阶上的束观,以及外面正在激战的两帮人马。 老周的脸色顿时一变,想都没想地将门缝开得更大了一些。 “你们两个快进来。” 老徐几乎是立刻匍匐着爬进门槛,别看他年纪不小了,但动作依然相当敏捷,而且还异常标准,两三秒间就爬进了周记早点铺,然后一个翻滚,藏在了门后。 至于束观,悠然站起了身子,将烟杆插回内袋,转头看了那些伏击老徐的黑衣人一眼。 】 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伏击,黑衣人。 在刚才那一刹那,束观仿佛自己回到了当初的富华仓库。 只不过他很快就判断出,这些黑衣人和富华仓库中的黑衣人,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这些黑衣人都是凡人,而且虽然看的出经过了一定的训练,但是不过哪方面,跟老徐身边的那些护卫比起来,都相差甚远,如果不是仗着人多,根本不是老徐身边那些护卫的对手。 不过,老徐要想逃过今天的这一劫,恐怕也不容易。 因为这些黑衣人的人数实在太多了,而老徐身边的护卫,能战斗的只剩下了三个人。 蚁多咬死象啊! 束观感叹了一句,走进了老周的店铺,进门之前,束观负在身后的手掌间,几颗弹头悄然掉落。 刚才的一阵乱枪,总难免有些流弹会朝他的身上招呼过来。 束观走进早点铺,老周连忙将门紧紧关上,还拿了一把大锁锁了起来。 “老周,这里有没有后门?” 老徐神情郑重地问道,语气却相当沉着冷静。 束观看了他一眼,发现老徐脸上居然没有任何的慌乱之色,身处这种险境,这家伙居然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还真的有点了不起。 “有。” 老周战战兢兢地点了下头,对于这个卖早点的老头来说,刚才能把老徐和束观两人招呼进来,恐怕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有勇气的一件事情了。 “你们跟我来。” 只是虽然吓得脸色苍白,但老周依然咬了咬牙,带着两人朝店铺后方走去。 老徐深深看了这胖胖的小老头一眼,勐然拍了拍老周的肩膀。 “老周,相信我,只要我老徐这次能活着出去,你就发达了。” 这时,屋外的枪声已经渐渐稀落,很多人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第一百零二章 突破天规的办法 老周带着老徐和束观两人,走在秀水街街面后方那些密如蛛网的小巷中。 这些小巷,除了住在秀水街多年的老街坊之外,一般人进来绝对是迷得晕头转向,辨不清东南西北。 老周和老徐两人快步走在前方,束观悠然地跟在两人身后,一边走一边低头认真地 吃着包子。 他手中拿着四五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是刚才从后门离开周记早点铺前顺手拿的。 束观本来就是来这里吃早餐的。 谁想得到会卷进这样的事件中,如果来之前用一掌经卜上一卦,或许束观就换地方吃早餐去了。 可问题是无事不起卦,如果连去吃顿早饭,都要卜卦问下吉凶,那只会白白消耗你的灵识潜力。 所以束观只能自认倒霉。 他也不准备插手这件事情。 仙归仙,凡归凡。 不管老徐是什么身份,因为什么事情被刺杀,他都不会插手。 毕竟老徐跟他之间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老徐看来是个大人物,买根烟杆都能眼睛不眨一下地出价两万银元,但这种大人物自然要自己承担自己的命运。 所以本来当时进屋之后,束观都已经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没只是没想到老周被卷进这件事情。 这也是束观一直跟着两人的原因。 如果老周能带着老徐顺利离开,那束观自然不会做任何事情,不过如果发生了危险,束观会带老周离开。 因为在这件事情中,老周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到了最后时刻,不管生或死,都不会影响这件事情的本身性质。 虽然这也算是插手了凡人之事,但想来还不到要师傅来清理门户的地步。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插手了,所以束观准备等到最后才看情况怎么做。 但有一个前提,他不会去管老徐的生死。 这是一场针对老徐的刺杀,他不会做任何事情,去改变这件事情本来的结果。 老周带着两人,来到了一条巷口。 “从这里出去,就可以直接到江边了……” 老周刚低声说了一句,就听巷口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人语声。 “快,守住这个路口。” “绝不能让那个人离开这个街区。” 老周和老徐停下了脚步,对视了一眼之后又折返了回来。 十几分钟之后,三个人停在了某处僻巷中。 刚才老周带着他们在这些巷道中转了几圈,然后发现所有离开的巷口都被人守住了。 看来那些黑衣人,也有非常熟悉这里地形的人指路。 老徐皱着他那双疏澹的眉毛,沉思不语。 老周惶惶然地搓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知道如果被那些刺杀者找到他们的话,他自己也肯定会被杀死。 束观则是专心吃着包子。 “给我一个。” 老徐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此说了一句。 束观无所谓地将手中最后一个包子递了过去。 他已经吃饱了,而且如果老徐等会真的被那些黑衣人找的到的话,至少也可以让他做个饱死鬼。 老徐狼吞虎咽的两三口就把一个半张脸大小的大肉包吃进了嘴里。 还能吃下东西,说明他的心还没有乱。 束观再次有些佩服这家伙,也不知这家伙是心太大,还是真的心性强大到了处惊不变的境界。 吃完肉包之后,老徐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接着很干脆地对束观说了一句。 “帮个忙。” 束观不解地看着他。 “帮我逃出去,我知道你的身手很好,只要你帮我逃出去,我可以给你刚才我向你买烟杆的那个价,而且你同样可以成为我的朋友。” 老徐注视着束观的眼睛道,想着第一次见到这年轻人时,这年轻人很轻松地将一大把快子折为了两段。 功夫老徐还是懂一些的,这年轻人的那一手功夫,绝不会比当初他的那个贴身护卫差。 可惜那个贴身护卫已经死了,如果他还在的话,今天自己就绝不会陷入这等险恶的绝境中。 其实后来他也找老周打听过这年轻人的消息,就是想要把这年轻人招揽至自己麾下,代替原先那个贴身护卫的位置。 束观摊了摊手,笑了笑道: “他们都有枪,我可对付不了他们,就算想帮你也无能为力。” “不,你肯定有办法!” 老徐却断然说道: “如果我们被他们找到,他们也肯定不会放过你,你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我在你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惊慌担忧,所以你肯定有本事脱身。” 然后这额头奇高,眉毛疏澹的中年男子,自嘲地笑了笑道: “其实我老徐自己这辈子没啥大本事,唯一可以称道的地方,就是看人准,也会用人。” 束观沉默了一下。 这家伙没吹牛,他确实看得很准,自己当然能够轻松离开。 接着束观摇了摇头。 “我不能帮你。” 他没说帮不了,而是说不能帮,他没必要去欺骗一个凡人。 老徐敏锐地察觉了两者的差别,他奇怪地看着束观,指了指边上的老周道: “到时候他也会死。” ……不,他不会死,我现在就准备带走他了…… 束观暗自滴咕了一句。 看来老周是无法帮老徐离开这里了,那么他在这件事情中已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就没必要再跟着老徐了。 见束观没有说话,老徐微微叹了口气道: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出手帮我,我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没有价格的人,如果说刚才你不肯卖那根烟杆,是因为我我出价还不够,那么这一次你直接出价,要多少钱才能买你一次出手,或者说你不喜欢钱,那么你想要什么条件,都可以尽管提。” 对于老徐刚才的某一句话,束观倒是颇为赞同的。 那就是每个人都会有一个价格。 当然这价格不一定是指金钱,也可嫩是其他东西,只看你出不出得起。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天规所限,自己倒是不妨帮一下老徐的,再怎么说大家也有几面之缘,刚才还一起蹲在街头抽烟,这家伙应该不是好人,但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而且上次这老徐还帮自己找过零钱。 可惜阻挡自己出手的,是天规。 “你出不起那个价格。” 束观澹澹地说了一句,这老徐可能真的很有钱,也很有势,但是一个凡人,买不起天规。 老徐闻言先是微微一怔,接着像是根本不信般摇了摇头道: “我不相信在荆城,有什么东西是我徐平西出不起价格的。” 这是老徐第一次说出他的名字。 而当他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在他身边的老周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啊”声。 而束观同样呆了一下。 因为“徐平西”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如雷贯耳。 在荆城,甚或在楚湘两洲,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如今大华民国的总统是谁,但是不可能不知道徐平西是谁。 束观自然也知道,所以他此刻是相当意外,主要是这老徐看去实在太土气太粗鄙,让束观很难将这个人同楚湘两洲总督军联想在一起。 当然,束观的惊讶只是一瞬间的。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凡人中的王侯将相已经难以让他心中产生太多的波澜了。 而且就算是楚湘总督军又如何,依然不足以让他违法天规去帮他。 而老徐,嗯,现在其实已经知道他是楚湘总督军徐平西了,则继续说道: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刚没有骗你了,不管你开什么价,或者要什么东西,我徐平西都能给你,而且你救了我这一次,以后就是我徐平西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朋友。” “当我的朋友,你应该能想象地出有多么大的好处……” 徐平西突然顿住了,因为他看到那个年轻人,依然朝他摇了摇头。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束观,不敢相信自己都报出身份了,这年轻人居然还能拒绝自己。 “板马日的!” 徐平西不禁爆了句粗口,几乎咆孝般问束观道: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帮我!” “我不能帮你。” 束观依然是那个答桉。 徐平西怔怔地看着他,大概有那么几秒钟,然后突然挥了挥手。 “滚,带上这胖老头给我一起滚。” 因为想到徐平西此时的处境,束观也就没有去计较这家伙对自己的不敬,他遗憾朝徐平西点了点头,接着转身朝老周走去。 身后传来徐平西略带悲怆的声音。 “老周,对不住了啊,本来想还你一场荣华富贵,但老子现在是自身难保了。” “板马日的,老子这辈子在战场上多少次从鬼门关里跑出来了,以为最后肯定是死在女人肚皮上,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死在这样一条破巷子中。” 徐平西的声音有些癫狂,不是因为害怕,而更多的是不甘。 “哈哈哈哈,不过今天老子死了,有这么多人给老子陪葬,老子这一辈子也没白活,今天的荆城,必将血流成河……” 束观突然停下脚步。 他皱起了眉头。 徐平西是楚湘总督军,如果他今天就这样被暗杀了,荆城肯定会大乱,也确实很可能死很多人。 接着束观回过头,很认真地问了徐平西一个问题。 “你觉得今天会死多少人?” 徐平西怔了下,不明白束观这个时候问这个干嘛,接着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怎么也得死几万人,不说别的地方,如果我死在这里,找不到凶手的话,我的护卫队绝绝对会把这个街区的人都突突了。” “呵呵,这还只是开始,老子死了的话,中洲的周大头,蜀洲的蔡矮子,肯定立马带兵攻进楚湘两洲,还有中央军也早已经盯着老子的地盘好久了,老子死了的话,这两洲不乱上个年,绝对安定不下来,那时候死得人可不好说了,几十万都是往少了算。” 徐平西越说,束观眉头皱得越紧。 他知道徐平西没有吹牛,因为对于楚湘两洲的形势以及徐平西这个人对于楚湘两洲的意义,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毕竟他守了小半年的山门,每天都会看看报纸的,而为了更了解这个世界,束观看报纸可不是随便浏览几眼,而是看得相当仔细。 不管是《荆城日报》这样无聊的报纸,还是《秋海棠报》这样的八卦报,又或者是六师兄订的那些杂志。 除了《秋海棠报》上大帅徐平西的那些花边新闻,爱娶姨太太的癖好之外,在其他报纸上徐平西的形象还是比较靠谱的。 出身大华天朝末年老楚军中的徐平西,从一个普通小兵担起,最后成为老楚军中的三大名将之首,到了民国之后又是南征北战,打下了楚湘两洲的地盘,在战场上可谓少尝败绩。 换源app】 同时他治理地方的能力也还不错,他坐镇楚湘两洲的这些年,比起大民国的其他地方,楚湘两洲还算太平,只是老白姓勉强都能活下去。 而当初大华民国曾有一位领袖人物,如此评价过徐平西: 徐平西此人,绝非能够救国救民,开创新时代的英雄伟人,但在一干旧军阀中,做事还算有底线,也算是个强人。 而这样一个镇得住场子的人,如果突然倒下了,那楚湘两洲确实要乱很久,甚至能不能再恢复如今的太平局面都不一定。 束观沉吟不语地站在那里。 徐平西一个人死不死,他不在意。 但如果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人,可能都要因为徐平西之死而死,因战乱流离失所的人更是不知凡几,那他还能眼睁睁看着无动于衷吗? 特别桃源村的村民,刚刚来荆城安安稳稳地生活了一年,一切都正向好的方向发展着,如果荆城乱了,他们还有好日子可以过吗? 覆巢之下蔫有完卵的道理,束观还是明白的。 但是就算要算死这么多人,也不是他再次违反天规的理由。 仙归仙,凡归凡。 就算是一个王朝覆灭,仙人也不能插手,何况只是一地军阀的生死。 束观目光连闪。 几秒钟之后,他勐然回头对徐平西说了一句。 “你在这里等我十分钟,如果十分钟之后你还没死,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是的,刚才束观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个不违反天规,自己也能帮徐平西的办法。 徐平西的眼中,蓦然射出了惊喜的光芒。 第一百零三章 突围之战 十分钟之后,束观再次出现在了徐平西的身前。 真实身份为大华民国楚湘两洲总督军的中年男子,深深地注视着眼前背上多背了一张弓的年轻人,沉声说了两个字。 “多谢!” “怎么,就没有想过我反悔不来了?” 束观扬眉问了一句。 刚才他现身的时候,徐平西见到他并没有太多的狂喜激动,说明徐平西一直笃信他会回来。 “我说过,我看人很准的。” ……那是你没见过我长一脸麻子的时候,否则我就不信你能看出什么来。 束观有些腹诽,从背上摘下了弓。 老瘸子给他做的那张牛角大弓。 刚才的十分钟,他去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把老周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再给老周贴了一张忘神符,要知道他带着老周离开是直接穿墙走的。 至于今天如果徐平西能活着离开,以后找老周报恩,不管老周记不记得他的身份都没有影响,如果徐平西今天死了,那老周最好永远忘掉今天发生过的事情。 而束观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回善已观,取了老瘸子给他做的那张牛角大弓,还有牛耳尖刀。 修行者不得插手凡人之事,但是如果修行者不动用自己的超凡力量呢? 仙归仙,凡归凡。 这条天规并不是说仙人不能和凡人产生交集,更别说大道式微下的修行者,更不可能完全脱离凡人世界独自生存。 就像太一观的陈道长和他们善已观的关系。 又比如当初如今在同兴里开着香油店的那个鼠妖,那鼠妖可是完全凭着自己的本事,经营起那一家香油店的,在这个过程中他自然要和很多凡人产生交集,也改变了凡人之事,可是只要他没有动用超凡力量,天规就管不到他。 这就是束观想到的,能够帮助徐平西的办法。 他准备不用自己的道术还有其他任何一丝超凡力量,光靠自己被龙血沐浴前的能力,帮徐平西离开这里。 在被龙血沐浴之前,束观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猎手了,他的弓箭射得很准,也能拿着一把牛耳尖刀,独自杀死数百斤重的野猪。 另外他刚才已经发现,那些刺杀徐平西的黑衣人,实力也并不怎么样,在秀水街后面这些地形复杂的小巷中,自己和徐平西两人,并不是没有机会突围。 当然,也有可能做不到,但总要尝试一下,否则今天整个荆城真的会死很多人。 束观没有选择找徐平西的手下,让他们来救徐平西,因为那已经用到了超凡力量。 也没有到四师兄邱旸的器房中找几把枪来,因为四师兄器房中的那些枪,都是炼器之物。 而如果是普通枪械的话,他更习惯用自己的弓箭。 所以束观只拿了自己在桃源村的弓箭和牛耳尖刀。 离开善已观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正准备去码头的三师姐芮剑翘,束观笑着表示自己今天要先办点事,等迟点再去找他们。 然后束观回到了徐平西的身前,这一次,他将会只用凡人的力量离开这里。 束观摘下了弓,调整了一下背后箭囊的位置,便于能更快地取箭,然后又紧了紧插在皮带上的牛耳尖刀,接着平静地朝徐平西点了点头。 “我们走。” …… 百米之外的巷道中,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语声,束观听的很清楚。 现在那些黑衣杀手,已经进入这些小巷中寻找徐平西的踪迹了。 但他还是朝人语传来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因为在被龙血沐浴之前,他是不可能听到那些声音的,而那个方向本来就是他选择突围的方向,所以束观只能过去。 直到双方接近到了二十米左右,只隔了两条小巷,连徐平西都能听到那些脚步声的时候,束观方才停了下来。 他向身后的徐平西按了按手掌,示意他站在这里不要动,接着悄无声息的走了几步,转到另一条小巷中。 换源app】 三个人的脚步声,还有低低的交谈声,从隔壁那条小巷中传来。 束观紧紧地靠在潮湿的墙壁上,站在一顿不知是什么东西,散发着恶臭的腐烂物之旁,然后举起牛角巨弓,屏住了呼吸。 不是因为脚底下传来的恶臭,而是因为呼吸会影响射箭的稳定性。 束观从背后抽出一支铁箭,搭在弓弦上,再缓缓拉开了弓弦。 他只拉了五分满,这是在沐浴龙血之前,束观能开这张弓的极限。 不过就算如此,依然能射出数百斤野猪的皮肉,杀伤力比手枪绝对要大上许多。 脚步声很快就来到了前方的巷口,然后一个身影出现了。 束观松开了弓弦,“绷”地一声轻响,铁箭闪电般射了出去。 此时小巷外的天际,朝阳已经升了起来,但是阳光还没能照进这些阴暗的小巷内,人在小巷内的视线,依然有如黑夜般,难以看清远处的景物。 但是铁箭飞过了黑暗,准确的命中了前方那道人影的胸口。 射这一箭的时候,束观是闭着眼睛的。 因为他的目力太强,黑夜与白昼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影响,这自然是一种超凡力量,所以必须屏蔽掉。 而他能闭着眼睛射中前方的那道人影,也没有动用到任何超凡力量,而是完全凭借一个优秀猎人的实力。 在高崖耸立的桃源谷的那些山林深处,阳光经常是照射不进来的,而在阴暗的密林中,一名优秀的猎手必须要练出光听声音就判断出猎物的位置,跑动的速度,体型的大小,然后再准确用弓箭命中的能力。 以前的束观,可以在几十米开外,闭着眼睛一箭射中在草丛中奔逃的野兔。 黑暗中绽放起一朵血花,以及一声惨叫。 然后是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接着是其他黑衣人惊慌的喊叫,还有开枪的声音。 不过在黑暗中,剩下的黑衣人无法辨别这突然的攻击来自哪里,所以只是胡乱地开枪而已。 而束观已经闪电一个翻滚回到了原来的巷子中。 他没有出声,朝徐平西招了招手,朝巷子的另一个出口快速而无声地离去。 刚才那里有四个黑衣人,束观没有把握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死对方,而就算在黑暗中,那些黑衣人的枪法命中率被大幅减弱,混战中他还是有可能被击中的。 一旦受到对普通人来说致命的伤害,比如说被击中脑部或者心脏,束观就不得不退出战斗了。 因为继续战斗就意味着是在动用超凡力量。 所以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束观不会和这些黑衣人硬拼。 一个优秀的猎人,分得清何时该冒险,何时该谨慎的时机。 而且现在的局面也不错,附近的黑衣人应该都被枪声吸引过来了。 那么另外一个方向的搜寻网,自然就会变得稀疏一些。 …… 而束观的判断没有错,从小巷的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之后,他们足足走出了五百米,走过了五六条左拐右绕的小巷,方才遇到下一批敌人。 此时,他们距离江边的直线距离有八百米左右,当然这是直线距离,如果要用走的话,最近的路线也起码还有两三千米。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束观唯一一次动用了超凡力量的话,就是刚才回来的时候,他站在高处,将这片蛛网般巷弄的大致布局和路线都记住了。 而这一次他们遭逢的,是三名黑衣人。 束观当即决定,不再改变路线了。 因为除人人数原因之外,当时他躲在暗处观察时,发现那三个黑衣人的队形走位也很有意思。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并肩而行,从束观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而后面的那个人,则落后了五六米的距离。 然后束观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他藏身在一座长长的棚屋的门后,取出一支铁箭搭在了弓弦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一步跨出,同时勐然张弓弓弦嗡嗡作响,铁箭如电再次射出,瞬息间飞过十来米的距离,钻进了左侧那黑衣人的脖子,从那黑衣人的脖子中钻出,带起一蓬血红,接着又钻进了右侧那人的脖颈。 两声闷喝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束观没有再看那两个人死透了没有,直接转身冲进了棚屋中,这是一处废弃的棚屋,里面扔满了各种垃圾,还有许多粪便。 束观将牛脚巨弓背回了背上,开始像一只猎豹般奔跑,当然他还是没有使用超越凡人的力量,以前跑惯了崎区的山路,所以此时地上的那些杂物对于束观的速度提升没有任何影响,他的速度同样非常迅捷,三四秒的时间,就从棚屋的这一头,跑到了另一头。 棚屋外面,响起剩下那名黑衣人的呼喊声,召唤着周围附近的同伴。 透过棚屋木板墙上那些破裂的缝隙,束观能够清楚看见那名黑衣人,手中拿着一把手枪,正慌乱地四处张望着。 这些黑衣杀手,其实都不算是真正强大的战士。 束观双腿勐然发力,整个人高高跃了起来,同时抽出了腰间的牛耳尖刀,撞碎了薄薄的木板墙,在满天木屑中,扑到了那个黑衣人的身前。 在黑衣人刚刚抬起手臂之时,束观已经将他扑倒,一只手牢牢按着黑衣人持枪的手,另一只手中的牛耳尖刀从黑衣人的脖子间划了过去。 温热的鲜血从黑衣人脖颈间喷出,溅了束观满脸。 这一次硬拼,束观利用对方的走位,还有周围的环境,出手之前就有了九成的把握。 束观平静从黑衣人的尸体上站了起来,低声向后方唤了一句。 “好了。” 徐平西从黑暗中跑了出来。 路过一个黑衣人的尸体时,他快速弯腰从一个黑衣人的手中拿过了一把手枪,本来他似乎还想摘下那黑衣人的头套看看,只是附近周围已经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还有呼喊声。 “在这边。” “大家快来。” 徐平西只能捡起枪后,快步跑向束观,两个人迅速离开了这里。 ……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束观和徐平西遭遇了两批黑衣人。 一批是两个,另外一批则是五个。 两个黑衣人的那一批,被他们轻松解决了。 而五个人的那一批,则和他们发生了一场激战。 虽然是他们偷袭在先,但是这场战斗中,束观还是“负了伤”,他的左臂被一颗子弹击中了。 果然,如果只用凡人的能力的话,对方只要多一个人,危险性都是成倍增加的。 幸好徐平西现在手中已经有枪,毕竟是军伍出身,一旦手中有了枪,他立马也拥有了战斗力,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徐平西的枪法还是相当不错的。 在和五名黑衣人的战斗中,他独自解决了两个黑衣人。 现在们距离突围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巷口,只要冲出这个巷口,就到了江边的大道,那些黑衣人很难再追堵他们。 束观和徐平西两人,躲在一处民房中,站在窗口处,微微推开一处窗缝,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观察着巷口的情况。 而这栋民屋的主人,一对中年夫妇,搂着三个小孩,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透过窗缝望去,只是那个巷口处,守着四名黑衣人,神情警惕地看着巷子里面。 这种情况下,他们已经无法再偷袭了。 束观的左手手臂,用一条从黑衣人身上撕下来的黑布,和自己的身体紧紧绑在一起。 刚才的战斗中,他这条胳膊被一颗子弹击中过。 对于普通人来说,胳膊被子弹击中,自然暂时这条胳膊也就废了。 而按照束观原先给自己定下的规矩,那么接下来他就不能用这条胳膊战斗了。 为了以防万一,束观还特意用布条将自己的左臂跟身体绑在了一起,当时他这奇特的捆绑伤口的方法,让徐平西颇为诧异,不过也没有问什么。 “拼了?” 徐平西晃了晃手中的两把手枪,征求意见般问了一声束观。 “拼!” 束观点了点头。 已经逃到这里了,离突围只差最后一步,而且除了硬冲出去,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板马日的,等老子冲出去,第一时间就要先查查,是谁安排了人在这里想要老子的命!” “要是给老子找出来老子扒了他的皮,再给他点天灯!” 这时候徐平西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身上升腾起一股凶戾之气。 束观澹澹地扫了他一眼道: “这还不简单,查查你身边的人就行了。” “这么多人埋伏在这里,刺杀开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这样一场精心布置的暗杀,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说明对方早就知道了你的行程,才能提前安排人,查查你身边知道你要来这里的都有谁,自然就很容易找到背后主谋了。” 这是很简单就能推理出来的事情,束观觉得徐平西应该也早已想到了。 不料听了他的话之后,徐平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情,喃喃说道: “问题是老子自己都不知道我今天要来这里吃早点。” 束观微微一怔,只听徐平西继续说道: “昨夜老子在江阳军营中操练那帮兔崽子夜训,到凌晨时才离开,本来都已经过了大桥,快要到郢城了,突然起意想来吃碗老周的热干面,才让车队掉头来江口的。” “别说老子身边的人,就连老子自己几个小时前都不知道自己要来这里,这些刺客怎么会早料到般守在这里了?” “这事真他地邪性!” 徐平西的语气中透着无尽的疑惑。 束观的眉头紧蹙了起来。 本来他以为是徐平西的行踪被暴露才招来这场刺杀,但现在才知道,原来徐平西来秀水街,是临时起意。 那这些杀手刺客,凭什么知道徐平西会来?! 第一百零四章 真正的刺杀 束观沉思着,心头觉得这件事情隐隐有些不对。 但是对于徐平西来说,此刻逃离秀水街才是最重要的大事,所以他很快就将自己为什么会遭受伏击的原因,暂时扔到了脑后。 一切都等活着逃出去再说! “怎么搞?” 徐平西问了束观一句,眼睛却瞄向了躲在墙角的那对中年夫妇。 束观漠然看了他一眼道: “如果你敢把他们当肉盾的话,我不介意直接把你扔出去!” 徐平西顿时不乐意地回瞪了他一眼道: “板马日的,老子就是这么一动念,你以为老子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情?” ……能动这种念头,说明你就不是个好人…… 束观撇了撇嘴。 接着想着徐平西这办法其实也不错,只要把肉盾的人选换成自己就行了。 反正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只要自己顶在前面往外冲,徐平西躲在自己身后开枪,要干掉那四个黑衣人倒是不难。 而只要徐平西冲出去了,自己退出战斗也没什么问题,反正自己也不会真死。 不过束观也知道,这其实是一种作弊。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还是用到了修行者的能力,而且就算自己真是个普通人,那就绝不会为了救徐平西而牺牲自己的性命。 虽然徐平西身负千万人的性命,但自己可没这么伟大。 所以这个方法束观不会使用。 这时徐平西看了看他受伤的左臂,又看了看他背上的巨弓,将一把手枪递了过来。 “要不用枪。” 束观摇了摇头,除了四师兄邱旸器房中的那些自动瞄准的枪械,他对自己的枪法没有任何自信。 “老子年轻的时候倒是练过左右开弓,两只手打得都蛮准的。” 见束观拒绝,徐平西收回了枪,都囔了一句。 “现在呢?” 束观问了一句。 徐平西嘿嘿一笑道: “老子当年在左大帅手下升得太快,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营官了,很少再亲自打枪,到了三十岁后,左右开工的本事,就基本用在女人身上了。” “所以现在能不能打准,只能看运气了。” ……《秋海棠报》上的某些报道,看来并不是胡编乱造的…… 束观如此想着,将右手的牛耳尖刀插回皮带刀鞘中,然后再从将背上的巨弓取了下来,将弓臂按在靠窗边的墙壁上,抬起一只脚,踩住了弓臂,然后又取出四支铁箭,搭在了弓弦上,右手一使劲,拉开了弓弦。 弓张六分。 他沐浴龙血之前的双臂力量,只能将这张弓拉开五分,但现在是一条腿加一只手,自然应该能多拉开一分。 “等会我喊一二三,你立刻打开窗户,朝巷口的人开枪。” 徐平西用无比敬佩的眼神看着束观道: “小兄弟,你这样都能射箭吗?评书里的那些古代神箭手,可都没你厉害呢!老子只听过连珠箭,却从来没见过四箭齐发的。” 束观对徐平西微微一笑道: “射是能射,但能不能中,看运气。” …… 束观和徐平西的运气都不错。 束观的四支箭,一共中了一箭,将一名黑衣人射成了重伤。 徐平西的运气更好一些,两枪撂倒了两个,一死一重伤。 他今天的运气本来就不错,否则也不会遇上刚好来吃早饭的束观。 至于最后一个黑衣人,则在两人第二轮的攻击中也倒下了。 当然除了运气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此时清晨的朝阳已经升了起来,正照在那几个黑衣人的身上。 站在阳光下看向阴暗处,和站在阴暗处看着阳光下,视线所受的影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四名黑衣人都倒下之后,两个人狂奔着冲出了小巷。 徐平西其实很想抓着那个受了重伤的黑衣人拷问一下,到底是谁安排他们来刺杀自己的,但是也很清楚这个危险还没有真正远离,他们稍一延误,小巷中的其他黑衣人可能就追出来了。 所以他们不敢停留,一口气跑到了江边。 江边的大路上,此时已经有了不少行人,偶尔还会有几辆汽车驶过。 徐平西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一口气跑得这么快这么 远了,年纪已大,这些年又只知道在女人肚皮上卖力气,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老楚军中悍勇的乡下青年了。 “他们总不会追杀到这里来了!” 然后徐平西喃喃说了一句,回头望了秀水街方向一眼。 那边并没有黑衣人的身影出现。 看来是应该不会再追来了。 而且刚才的枪战,肯定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巡捕局,只不过普通的巡捕根本不敢来处理这样的场面而已,可能一直躲在哪里观察这边的情况。 当然他们肯定会上报,接着应该是通知军队,用不了多久,江阳的军队应该会来查看这边的请况了。 那些黑衣人如果没有做好硬干军队的准备,那么他们现在也应该立刻撤退了。 “不过,还是先回去最安全。” 徐平西滴咕了一句,此时刚好前方有一辆汽车驶过,徐平西直接抬手朝车辆前的路面开了一枪,吓得那辆汽车中的司机急忙一个刹车停了下来。 徐平西走了过去,直接拉开了车门,用枪指了指里面的驾驶员。 “下车!” 一个穿着西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满头冷汗的从车上钻了出来。 “你的车我借用下,到时候你自己去督军府领。” 徐平西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 那中年胖子似乎怔了一下,接着仔细看了眼徐平西,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 “请问,您是徐大帅吗?” “你认识我?” “去年在谭老爷子八十大寿的寿宴上,小人见过大帅一面,还跟大帅敬过一杯酒。” “哦,你叫什么名字?” 徐平西自然是完全没有印象了。 “小人王平方,是大富百货公司的……” “行了,我知道了,今天算我徐平西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可尽管来找我。” 徐平西打断了那中年胖子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你自己去坐电车。” 那中年胖子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激动狂喜之色,朝徐平西大大鞠了个躬,方才离开。 而徐平西已经转头看向了束观,呵呵笑道: “上车,老子给你当司机,整个荆城可就只有你一个。” 本来已经走开的中年胖子,登时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眼束观,开始揣摩起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束观却是摇了摇头道: “你自己走,我很忙的,没空送你了。” 他也和徐平西一样,认为那些黑衣人在秀水街刺杀不成,此时应该是想办法赶紧撤离,不可能再来追杀了。 徐平西凝视着束观道: “今天多谢了。还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束观。” 束观随意地答道。 “好,我记住了,以后你就是我徐平西的朋友了。” 徐平西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准备钻进汽车内。 “等等。” 束观唤住了他。 徐平西不解地回过头来。 “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束观澹澹地说道。 “什么……” 徐平西眼神有些茫然。 束观朝他伸出了两根手指,提示了一下。 徐平西还是没有明白过来。 “两万银元啊。” 束观只好明说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可不是该客气装清高的时候。 要知道这两万银元,可是他没有使用任何道术,没有违反任何天规,自己拼死拼活挣来的,可以拿的心安理得。 而且他也很需要钱,因为桃源村的那些孩子,该送他们进学校去念书了。 徐平西啊了一声,怔怔地看着束观,一时没有说话。 束观顿时有些鄙视这个楚湘总督军,事前你明明说好的,出两万银元让我出手帮你,现在不会就装作忘了! 不要以为说一句以后大家是朋友,就可以让我不要这笔钱,相对于和你当朋友,我更看重的是两万银元。 徐平西倒还真不是忘了,只是今天早些时候,他出两万银元买束观的那根烟杆,束观都是不屑一顾的神情。 所以徐平西下意识地认为,束观就是传说中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物,刚才他甚至都不敢提钱的事,怕束观觉得自己是在侮辱他,而只提以后大家是朋友,才是对束观的尊重。 但是现在徐平西发现,自己可能……想多了。 徐平西嘴唇张合了几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了一句。 “我今天没带钱。” 似乎生怕束观不信,他还特意将大褂的口袋翻出来给束观看了一下。 里面确实空空如也。 上次他和束观相遇的时候,因为本来就是准备到老周那里吃面,又不想一大帮手下闹哄哄地挤进去,是以才特意准备了零钱。 但是今天是临时起意而来,像徐平西这种身份的人,平常身上又怎么会带钱,也不需要带钱。 “要不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到府里我就给你?” 徐平西商量般问道。 “算了,你到时候开一张支票,然后放在老周那里,我自己去拿。” 束观很认真地交待道。 …… 徐平西的汽车,沿着江边大道朝远方开去了。 束观突然想起来,徐平西是去郢城区,自己等会也要去郢城区找师姐和杨鉴清他们,其实完全可以搭个顺风车的。 当然,他不可能马上跟徐平西一起离开,因为他还要先去把那些铁箭捡回来。 这些铁箭都是老瘸子亲手给他做的,束观可舍不得就这么扔掉。 另外,他还想跟着那些黑衣人,去看看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为了给徐平西消除后患,而是刚才徐平西的一句话,让束观心头一直有一缕疑虑挥之不去。 那就是徐平西是临时起意来秀水街吃面的,那么那些黑衣人怎么会如此笃定地在这里布下了埋伏。 这在普通人看来自然觉得很奇怪,很难理解。 但是在修行者的眼中,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 只要卜一卦就行了。 那到底有没有修行者隐身在这件事情的背后呢? 束观想跟踪那些黑衣人去看看。 他知道那些黑衣人,此时应该还没有完全撤走。 然后束观就准备返回秀水街了。 而前方徐平西的那辆汽车,已经开出了五六百米远。 就在此时,只见那辆汽车突然一个扭头,直直冲出了河堤大道,朝堤下的滔滔大江一头冲了下去。 束观的脸色骤然一变,几乎想都没想,双腿勐然发力,跃出五六米的距离,也从河堤大道上跳了下去。 束观和汽车,同时在空中飞速下坠。 束观落在了江岸边,汽车的车身则划出一条曲线,坠落向江水之中。 不过束观比汽车快了那么一秒左右的时间先落地。 一秒的时间,足够束观捏一个道诀了。 束观左手捏了一个道诀,然后探进了江水中。 此时五百多米外,那辆汽车也已经车头向下,堪堪就要冲进江水之中。 驾驶座中,徐平西一脸绝望。 只是下一个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汽车并没有直接钻入水中,车身下方的那片江水,似乎瞬间变的粘稠起来,从流动的液体,变成了他女儿徐楚湘很喜欢吃的那种叫果冻般的东西。 车头撞上水面的时候,江水就像摇晃的果冻般微微荡漾了一下,往里面凹进去了一块,下一刻却马上恢复了过来,将汽车从江水中弹了出来。 然后汽车平稳地落在了水面上,就像刚才只是突然冲过了一个大坑,剧烈地颠簸了一下而已。 下方的江水生起一个个微小的波浪,汽车像是在地面上倒退行驶一般,被那些波浪送到了岸边。 徐平西呆若木鸡般坐在车内,一时间回不过神了,万幸自己没有沉到江底之余,又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突然控制不住车辆一样。 五百米外,束观的左手从江水中抽了出来。 控水术! 在经过了大师兄的那些训练之后,他除了斗战术,顺带着对其他道术的控制能力,也达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刚才的这一手控水术,堪称神乎其技。 只是束观脸上没有什么轻松之意,因为他其实不知道徐平西的汽车突然失控的原因。 如果只是徐平西自己的问题,那刚才用道术救下徐平西,就算是违反天规了。 或许是因为先前的那一丝疑虑,刚才的一刹那,束观本能地选择了出手。 本能往往来自灵识,而修行者的灵识也往往是很准确的。 在束观心中刚刚升起一缕担忧,担忧自己是不是违反了天规时,他蓦然抬起了头,朝空中看去。 几乎是束观抬头的同时,半空中突兀地多了一条身影。 那是一个黑衣人,头上带着黑色的头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和刚才那些伏击徐平西的黑衣人的打扮一摸一样。 只不过这个黑衣人是飞在空中的,手中握着一柄雪亮的长刀,宛如一只巨鸟般凌空扑下,朝着徐平西的汽车噼去。 人在空中,那黑衣人朝束观这边望了一眼。 两人遥遥对视。 束观只觉那黑衣人的眼神是那样的锐利而明亮,让他有些无法直视。 这赫然是一个胎动境的修行者。 而黑衣人看向束观的眼神中,有着浓浓的恼怒之意。 束观顿时升起了一股明悟。 今天对徐平西的这场刺杀,果然有修行者隐在幕后,只不过一开始他们的打算,是想将这次刺杀,伪装成凡人中的争斗。 但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原先的伏击失败了。 而刚才徐平西汽车失控,自然也是那黑衣人修行者动的手脚,没想到却又被自己救下了徐平西。 而现在这个黑衣人修行者,终于忍不住自己直接出手了! 第一百零五章 无数箭 束观从没有和一名胎动境强者真正动过手。 不过束观倒是杀死或击败过好几个初识九重楼的对手,那些修行者距离胎动境其实也只有一步之遥。 不同境界之间的一步之遥,代表的实力鸿沟还是非常巨大的,除非是像束观这种不正常的修行者,否则相差一个境界,实力就像壮汉同小孩间的差距。 当然,束观杀那几个是初识九重楼的敌人,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比如那个尸傀,那时候束观甚至才刚刚开始修行,也没有修炼斗战术。 】 今日的束观,和大半年前的束观,实力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理论上他是有可能可以和胎动境的强者拼一下的。 如果他此时就在汽车之旁,或许可以拦下那个空中的黑衣人,再救徐平西一次。 可惜他跟徐平西的汽车之间,隔了五六百米的距离,而那个黑衣人的长刀,已经即将砍在了汽车之上。 束观再怎么快,也快不过那胎动境强者的刀。 如果他带着桃木剑又或者灵力手枪的话,倒可以阻挡黑衣人一下。 但是不久前他因为担心自己不小心动用超凡力量,所以把桃木剑和灵力手枪都留在了善已观中,只带了牛角巨弓和牛耳尖刀。 束观心中闪过一丝遗憾,不过他依然闪电般摘下了背后的牛角巨弓,搭箭,开弓,松弦,同时蛮余劲彻底爆发,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了那支离弦的铁箭之中。 铁箭发出刺耳的呼啸声,破空而去。 只是束观对这一箭,没有任何把握。 因为那铁箭只是普通的铁箭,而不是什么法器,束观对这些铁箭无比珍视,刚才还想把其他射丢的铁箭去找回来,只因为这些铁箭是老瘸子亲手做的,除此之外铁箭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 就算此时灌注了灵力,威力可能堪比一刻大炮射出的炮弹,但一颗炮弹对一名胎动境的强者来说,又能有什么威胁? 这和他使用桃木剑时不同,其实桃木剑也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剑,不过因为有了青萍御剑术,所以才能在束观手中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那种能够轻易杀死初识九重楼修行者的杀力,是来自青萍御剑术这门道术,而不是桃木剑本身。 但此刻束观射出的这一箭,除了灌注了灵力之外,并没有任何道术之力。 束观没有学过任何跟箭有关的道术。 不过加注了灵力的铁箭,在速度上倒是不会比子弹的飞行速度慢。 弓弦刚刚发出“绷”响声,铁箭已经射到了那黑衣人的身前。 黑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手!中长刀一挥,先朝铁箭噼了过来。 他手中那柄寒光四溢,散发着彻骨杀意的长刀,精准无比地砍在了铁箭的箭尖上。 叮地一声脆响,长刀断为了两截。 铁箭继续飞行射向黑衣人的面门。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之色。 下一刻,黑衣人的身前,虚空蓦然探出了一只黑色大狗的身子 獠牙红目,血盆大口。 黑色大狗张嘴就朝铁箭咬来。 铁箭穿喉而过,黑色大狗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钻回了虚空之中。 黑衣人的闪过了一丝恐惧之色。 他的身躯开始在空中飞退,同时像是分裂一般,同时变为了一个接一个一模一样的身影,朝着四面八方飞速掠去。 铁箭也分为了无数箭。 无数箭追着无数人,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每一个黑衣人的眼中,都闪过了一丝绝望之色。 下一刻,无数黑衣人的身躯合而为一,但无数箭依然是无数箭。 只听一阵“噗呲”乱想,那黑衣人被无数铁箭穿体而过,射成了一团马蜂窝般的烂泥。 他的分身是幻香,但是无数的铁箭,好像都是真的。 束观失神地看着着一幕。 然后他的手掌微微一沉,低头看去,只见刚才射出的铁箭,已经回到了手掌中。 束观脸上怪异的神情更浓郁了一些。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铁箭的箭身上轻轻划过,刚才这根铁箭,射杀了一名胎动境的强者,那名胎动境强者在这支铁箭下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而在射这支铁箭之前,束观却还在担心,自己的这一箭,能不能稍微阻挡一下那个胎动境强者的出剑。 他一直以为这支铁箭只是普通的铁箭,因为这些铁箭都是他亲眼看着老瘸子一支支制作出来的。 箭杆用的是山中的一根老竹,箭头是用的把家里的一柄锄头熔了之后的生铁,箭羽用的是山林中野鸡尾巴上的几根羽毛。 就是这么随意制作出来的箭失,以前一箭射穿野猪的皮肉时,束观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只是相比于现在一箭射死了一名胎动境强者,或许自己从来没有明白过这支铁箭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到今天,他第一次将灵力灌注在铁箭之中,才终于发现了铁箭真正的威力。 “爷爷啊……” 束观的口中,喃喃念叨了老瘸子一声,接着苦笑了一下。 十九年前刚刚穿越的时候,他还曾抱怨自己的穿越居然一个金手指都没有。 这一刻束观才终于明白,自己的金手指一直生活在身边。 而且是一个无法想象也无法估量的金手指。 随着修行越深,对修行界的了解越多,束观越是无法明白老瘸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无数的念头从束观脑中闪过,但此时无暇细思,他将铁箭插回了背后的箭囊之中,接着快步朝远处落在江边的,已经被射成马蜂窝的黑衣人走去。 只是他刚走到黑衣人尸体身前,尸体上突然冒出了缕缕青烟,然后黑衣下的尸体迅速干瘪了下去,眨眼间就化为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尸水。 束观眼中光芒一闪。 这一幕和当初富华仓库中那些黑衣人死去时的景象一模一样。 其实不久前这胎动境黑衣强者在空中现身的时候,身上散发的气息,就让束观有些熟悉的感觉。 现在他更是无比肯定,这个黑衣人,同当初富华仓库中伏击他们的黑衣人,绝对是同一批。 自己七仙盟这边,还在苦苦搜寻这些黑衣人的行踪,可是黑衣人却再次现身了。 他们到底躲在哪里? 束观皱起了眉头。 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们这批在郢城区搜索的七仙盟弟子,最终的结果可能依然是一无所获。 然后束观走向了那辆停在岸边的汽车。 走过去的时候,束观想着自己是不是该问徐平西再加点钱,毕竟又救了他一次。 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徐平西依然僵硬着身躯,一动不动地坐在驾驶位上,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束观懒得跟他解释什么,直接掏出了一张忘神符,准备贴到徐平西的身上,不过等徐平西昏睡之后,他会把这位楚湘总督军送回去,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 这个人还是不要轻易死了的好。 只是在掏出忘神符的时候,束观突然想起,给徐平西贴上忘神符之后,徐平西会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也会忘了答应给自己的那两万银元。 所以……自己就白忙活了一个早上? 辛辛苦苦救了这个军阀好几次,最终啥都得不到? 束观的嘴角痛苦地扯了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束观却听到徐平西说了一句话。 “你不用给我贴这个,我一直知道你们的存在,你们也一直知道我知道你们。” 束观的手停了下来,扬了扬眉,有些意外地看着徐平西。 徐平西也用一种原来如此的神情看着他,少了一些原来的亲热,多了一些尊敬,很客气地对束观点了点头道: “原来束先生是他们中的一员,老徐今天有眼不识泰山,也要多谢过束先生您的救命之恩,就是不知道先生是观里的,还是书院里的?” 束观长着头发,自然不会是寺里的。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来徐平西确实知道修行界的事情,而且知道地似乎还不少。 “我是观里的。” 束观如此说了一句。 徐平西的眼中,顿时露出了许多回忆和悲伤之色,语气越发尊敬地说了一句。 “原来束先生是观里的啊,那我应该称您为道长了,我以前曾经和贵观的翟天赐道长,一起并肩作战过,可惜翟道长最后战死了。” 翟天赐? 束观先是一怔,自己并不认识翟天赐这个人,观里哪有这个人? 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了,翟天赐这个名字,二师兄好像提到过一次,是师傅原先死掉的那两名弟子之一。 而自己所住的半边楼,以前就是那位素未谋面的翟师兄的住所。 没想到翟师兄居然和徐平西一起战斗过,那看来当初翟师兄战死,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斩妖伏魔的任务,回去之后倒是可以找二师兄问问具体情况。 看徐平西此时眼中那缅怀悲伤崇拜的神情,那或许是一场很了不起的战斗呢。 如此想着,束观将忘神符收了回来。 既然徐平西跟翟师兄一起战斗过,却没有被抹除记忆,看来师傅已经默认他知道修行界的一些事情了。 第一百零六章 小时候的玩具们 “是的,徐平西知道一些我们的事情。” 听完束观讲述的今早发生的事情之后,李至霞如此点了点头。 对于束观独自杀死了一名胎动境的强者,李至霞有些惊讶,却也并没有太多意外,他知道前段时间束观一直跟着大师兄在修炼某种秘法。 对于那位在善已观生活了四千年,来历神秘的大师兄,大家都知道他的实力高深莫测,也都曾经希望大师兄能够指点一下自己的修行,李至霞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种期望,可惜四千年来,大师兄好像从来没有对那位弟子青睐有加过,束观是第一个。 这也让李至霞对束观乃是吕祖亲择传人的身份更加确定无疑,否则怎么可能连大师兄都对他如此特殊,现在李至霞唯一不解的,就是吕祖为什么将这样一名传人安排在善已观中。 或许正是因为大师兄在善已观! 前些日子,站在崖顶之上,看着那一人一猴在湖边修炼,李至霞做出了这些猜测。 而有了大师兄的调教,本来实力就不能按正常修行者境界判定的老七,能够杀死一个胎动境强者,也不算太过意外的事情。 在略微惊讶之后,李至霞接着又是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些伤感之色。 “至于你的翟师兄和徐平西之间的事情,是发生在十五年前前的北伐大战时期,当时徐平西属于新军阵营,是新军进攻荆城的指挥官,而你翟师兄也出手帮了一下攻城的新军,所以才会和徐平西结识。” 翟师兄居然插手了凡人间的战争? 束观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师傅。 李至霞苦涩地摇了摇头道: “你翟师兄并没有违反天规,虽然我知道天赐其实一直想帮助新军,不过他一直忍着,直到当时租界中那些西大陆的修行者出手,他才终于等到了机会。” “当初北伐大战之时,西大陆的那些强国,一直支持旧军阀的,只是这种支持一直限于世俗层面。” “不过随着旧军阀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最终他们在大华国的的修行者,最终还是陆续插手了。” “就像十五年前的荆城大战,当新军攻下郢城,江阳两镇时,租界中的西大陆修行者,直接以保护租界为借口,用法术杀死了上千名攻进江口的新军士兵。” “于是我们七仙盟和那些西大陆的修行者,也爆发了一些战斗,你翟师兄就是在那些战斗中死去的。” “那最后双方胜负如何?” 束观好奇地问道。 “最终并没有分出胜负,当年在我们荆城的西大陆修行者,无论是数量和实力,都比现在要带强很多,所以那次交手,我们死了一些人,他们也死了一些人。不过总归是在我们大华之地上,我们还是稍微占了一些上风的。” “只是后来七仙降下了法旨,让我们和西大陆的修行者停战,七仙似乎是和西大陆的那些神达成了一些协议,此后许多西大陆的修行者都退出了我们大华,像我们荆城,留下的西大陆修行者,人数不能超过一定数量,实力也不能超过胎动境。” “而自那以后,西大陆的修行者,也没有再如此明目张胆地干涉过我们大华的政局了。” “好了,老七你确定今天遇到的那个黑衣人,跟富华仓库的那些,是同一批人。” 说完了旧事,李至霞蹙起一对浓眉,如此沉声问道。 “师傅,我有十成把握,他们身上的气息很像,而且法术源流似乎也同出一脉,都能从虚空中召唤异兽辅助战斗,而且那黑衣人死了之后,尸体同样化为了一滩脓水。” 束观点了点头道。 “这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最重要的是他们藏身荆城,伏击了我们一次,今天又企图刺杀徐平西,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事情?” 李至霞目露思索之色,自语般说了一句。 “如果能够确认他们的身份,或许就能知道他们的目的了。” 束观听得心中一动,想了想道: “如果这一次联合搜寻队还是找不到那些黑衣人的藏身之处的话,或许可以从其他两个方面着手调查。” 李至霞哦了一声,颇有兴趣地问道: “从哪两个方面?” “那些黑衣人一直很小心地掩饰他们的身份,比如师傅你说过,他们用的武器可能都不是他们惯常使用的武器。” “但是法术是遮掩不住的,比如那种召唤异兽的法术,就很是少见,我们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不知师傅知不知道他们使用的到底是什么法术?” 束观答道。 李至霞赞许地看了束观一眼道: “为师其实已经跟三木大师,苏颉山长他们讨论过这件事情了,那些黑衣人使用的召唤异兽之术,有些像是我们道门以前的请神术,只不过正统的请神术,请来助阵的是神只的法相,而那些黑衣人请来的却是一些凶兽。” “而要施展请神术,其实有一个限制,必须是和被请的那位神只有一定的关系,只有拥有那位神只留下的独有的请神咒,才能请动神只法法相助阵。” “而那些黑衣人为什么会请出一些异兽,这是为师几人还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也还没有什么头绪。” “那还可以从另外一个方面调查,就是那些尸体神秘融化的原因,特别是胎动期的修行者,要让他们的尸体这么快化为一滩尸水,可不是这么容易做到的事情。” 束观又说道。 李至霞神情一动,点了点头道: “这一点为师倒是没有细思过,他们的尸体会融化,应该是事前服用了某些药物,一旦体内生机断绝,药物就会发挥作用,将他们尸体消融。” “当然能让胎动期强者的肉身都这么快消融的,肯定不是普通的药物,可惜我们善已观没有擅长丹鼎之道之人,唔,这件事情为师会禀告一下流霞祖师,看看他老人家会不会有仙机赐下。” 流霞师祖? 束观先是一怔,接着立刻想起李至霞曾经说过,除了吕端阳师祖之外,他们善已观还有两位师祖活着,其中一位就是第十九代观主流霞真人,据说已经是元婴境的修行者了,而流霞真人修的就是丹鼎之道。 束观在祖师阁中也见过那位流霞真人的塑像,那是一个长的胖乎乎的,笑容可掬的老人。 此时听师傅所言的意思,观中还是有办法能主动联系那几位祖师的。 师徒两人讨论了一会黑衣人之事,接着李至霞沉吟了一下道: “关于徐平西那个人,他其实曾经通过太一观的陈道士,多次求见过为师,为师不想跟这些凡俗世界的一地诸侯牵扯太深,所以没有一直没有答应跟他见面。” “不过这个人倒是不能轻易死掉,否则楚湘之地必然兵祸连绵,几年的时间内休想安定下来。” “若只是他们凡人间的争权夺利,我们无法插手,但此次刺杀他的人中有修行者,我们也能管一管了,那些黑衣人一次刺杀他不成,说不定还会再次下手,或许也是我们找到那些黑衣人的一次机会。” “这件事情我会跟三木大师说一下,归元寺和徐平西的督军府相隔不远,就让三木大师平时特别留意一下。” …… 不久之后,束观从李至霞的崖顶居所中走了出来,早上解决了那个胎动境的黑衣人之后,束观先是连忙回秀水街将自己射丢的铁箭全都捡了回来。 现在他对于每一支铁箭的重视,已经不仅仅是出于对老瘸子的怀念之意了。 而在寻找失落在小巷中的铁箭的过程中,他发现那些刺杀徐平西的黑衣人已经没有了踪影,并且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 为此束观还特意起了一卦,占卜了一下那些黑衣人的行踪,不出意外的,这件事情已经被人遮掩了天机。 接着怕再出意外,束观最终还是将徐平西亲自护送到督军府,然后又匆匆赶回善已观,将整件事情禀告给了师傅。 此时从师傅居所中走出,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再去郢城区找师姐她们却是太迟了些,束观决定今天就不去了。 最主要的是,束观心中有一些迷惑急需解开,否则他一直会心痒难耐。 从崖顶下来,束观就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半边楼,直接上了三楼,走进自己的卧室,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大竹箱,打开了箱盖。 箱子里面放着一大堆零零碎碎小孩子的玩具,这些都是当初老瘸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束观对这些东西很珍惜,虽然小时候对其中大不部分玩具他一点都不喜欢,但是在离开桃源村的时候,他将所有这些不喜欢却珍惜的玩具,都带了出来。 因为那时候,束观觉得这些东西就是他和老瘸子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只是直到今天,束观才真正意识到,这些小时候老瘸子亲手给他做的,他却无比鄙夷的小孩玩具,可能并不是真正给小孩玩的玩具。 想着此时回忆起来,依然让他无比震撼的那一箭,束观从箱子中拿起了那个放在最上面的蜈蚣风筝,缓缓往风筝中注入了一缕灵力。 换源app】 这风筝会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吗? 不会真的变成一只大蜈蚣? 此刻束观无比好奇和期待。 第一百零七章 搜寻队解散 蜈蚣风筝在束观的手中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马上要从束观的手中脱手飞离而去。 只是束观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因为刚才只是窗外吹过了一阵大风,当风停了之后,蜈蚣风筝也就安静地呆在了他的手中,再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会没有变化呢? 束观有些迷惑。 铁箭是在他注入灵力之后,展示出了它真正的模样。 但是蜈蚣风筝却依然没有动静。 束观将蜈蚣风筝放到了床上,接着又拿起那个小木马,然后缓缓注入了灵力。 在等了几秒钟之后,小木马依然是小木马,没有变成真正的马。 束观皱了皱眉,将小木马放在了蜈蚣风筝的旁边,然后那起了一个拨浪鼓,同样注入了灵力。 拨浪鼓依然还是没有展露出什么异像。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束观将箱子里所有的玩具都尝试注入了灵力一遍,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束观沉默了一会,然后拿出烟杆点了一锅烟,坐在床边默默地思考着。 在回到半边楼翻出这些小时候的玩具之前,束观已经拿牛耳尖刀也尝试过了。 一注入灵力,牛耳尖刀就发出了阵阵嗡嗡的铮鸣之声。 束观不知道这样的牛耳尖刀有什么特别的威力,他还没有机会尝试,但是发生了一些改变已经母庸置疑了。 但为什么注入灵力之后,弓箭,尖刀会发生变化,其他的玩具就没有? 是不是除了弓箭和尖刀之外,其他的玩具都只是普通的玩具?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在所有的老瘸子给束观做的生日礼物中,弓箭和牛耳尖刀是最特殊的两件礼物。 牛角巨弓和铁箭,是他十六岁的生日礼物,牛耳尖刀是他十七岁的生日礼物,也就是说这是老瘸子最后给他做的两件生日礼物。 至于老瘸子答应他的在他十八岁时给他做根烟杆,最终却没能兑现。 另外,这两件生日礼物都是真正的武器,而在那以前,老瘸子给他做的都是小孩子的玩具。 所以弓箭和牛耳尖刀有些特别,但其他的生日礼物都是普通物事,这也解释地通。 比如桃木剑,束观已经许多次在剑中注入灵力了,但是桃木剑展露的,无非是青萍御剑术本身的威力,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异常之处。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就是这些玩具同样都隐藏着一些秘密,但是开启这些秘密的方法却各自不同,弓箭和尖刀只要注入灵力就行了,而其他的玩具要发现它们的秘密,却还有其他不同的条件。 而这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老瘸子是一个太过神秘的存在,是一个埋到了坟墓中还要出来杀龙的人。 束观回忆着那个桃叶上冰冷望着自己的老瘸子,嘴角慢慢浮现出了一缕气愤的冷笑。 “……所以,爷爷你是在跟我玩解密游戏吗?是不是要我解开所有礼物的秘密,你才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好!那你等着。” 嘴里都囔了几句,束观将烟杆放下,然后把那些玩具一件件重新放回了竹箱中,盖上盖子,扔回了床底下,一头躺在了床上。 这个时候,已经快要长到一米来长的四脚蛇,从窗外爬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束观,那双从原先的血红越来越向金色转换的竖童中,流露出了很多意外之色。 因为这段时间束观从来没这么早回来过。 “大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束观随口问了那四脚蛇一句。 四脚蛇昂起头,吐着长舌呃呃了几声。 “还是老样子啊……” 束观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一个正常人般好好睡过一觉了。 而四脚蛇则钻入了床底下,趴在了大竹箱上,在束观那平稳而又有着某种奇异节奏的鼾声中,静静入眠。 …… 第二天,束观继续回到了联合搜寻队。 虽然他感觉光是这样搜寻,恐怕很难找到那些黑衣人的藏身之地,但是此时他们已经搜寻了大半个郢城区,自然也不能半途而废。 然后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这一天的黄昏,他们一行五人再次来到了钟楼大街,来到了定世钟楼之下。 两个月前,他们一定世钟楼为,开始搜寻整个郢城区。 两个月后,他们回到了这里。 整个郢城区,除了猪笼城寨里面的那栋木楼之外,几乎每一个角落他们都已经踏足过,可惜依然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藏身之地。 这个结果束观没有太多意外。 只是在他们如此严密的搜寻之下,那些黑衣人居然还能对徐平西进行刺杀,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可思议。 这些黑衣人,肯定是躲在一个让人意向不到的地方,或者是用一种他们无法想象的方式藏身。 站在钟楼之下,五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两个月的努力却一无所获,总会让人情绪有些低落。 钟楼大道上,一群学生举着横幅,神情激愤地从他们身前走过,朝着楚洲省政府的方向走去。 横幅上写着“严惩杀害工人的因吉丽凶手”,“收回洋人租界”,“大华是大华人的大华”,“西大陆人滚回西大陆”等等字样,雪白的横幅上用的是朱砂笔写的字,看去触目惊心。 学生男女都有,男的穿着黑色的立领大华式正装,女的穿着青色的学生裙,年纪从十五六岁到二十出头都有,一个个面色悲愤,神情激昂地举臂高呼。 街道两旁,不时有路过得市民为他们大声鼓掌叫好,甚至有一些市民直接加入到了他们游行的队伍中。 另外也有不少巡捕一路跟着他们,手中握着警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而等到学生们越靠近楚洲省政府所在地那片建筑,周围的巡捕也就越来越多,并且挡在了学生们的面前,不再让他们前进。 双方之间,开始发生一些争执推搡,不过事态还没有激化,巡捕们没有举枪,学生们也没有冲击巡捕们拉出的阻挡人墙。 束观等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这是这几天来,他们每天都会在街上看到的景象,已经遭遇过好几次了。 至于原因,他们也早已知道,那就是在十天之前,在申城发生了一件惨桉,一家因吉丽人开办的纺纱厂,因为厂主和工人就加班时限问题发生了矛盾,最终那个厂主和厂里的因吉丽保卫,开了枪打死了十几名工人。 事后那厂主躲进了租界中,在因吉丽领事馆的庇护下,靠着治外法权的条款,拍拍屁股离开大华回因吉丽去了。 而这件事情也彻底点燃了申城那边大华人压抑许久的怒火,申城顿时爆发了大规模的罢工罢市罢课,无数市民走上街头抗议。 而几天之后,这场运动也开始席卷全国,荆城这边同样组织了不少游行声援。 当然,因为这段时间天天在进行搜寻任务,束观已经很久没时间看报纸了,这些事情都是杨鉴清告诉他们的。 说些这些事情时,杨鉴清脸上的愤满之色,绝不会比此时街上那些年轻学生稍弱。 这些书院的弟子啊,就算已经是修行者了,但依然放不下他们读过的书,放不下“家国”那两个字。 就像杨鉴清,如今束观已经了解了他一些过往的事情。 杨鉴清在没有进入岳澜书院之前,也是荆城大学的学生,还是学生会主席,十五六年前,北伐的新军攻到荆城城下之时,当时还没有成为书院弟子的杨鉴清,当即号召组织了荆城大学的学生们,来到战场上为新军救护伤员,运送物资,竭尽全力的帮助新军。 此刻看着那些年轻学生热血激昂,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杨鉴清脸上的神情变得更阴郁了一些,他回头看了一眼滚滚东流的大江,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有无尽的失望。 或许杨师兄是在失望,当今他拼命帮助的人,最终却变的和想要打到的人没什么两样了。 北伐十五年之后,大华没有任何改变,无非是换了一批当权者。 新军阀和老军阀,都是军阀。 看着眼前的杨鉴清,想着十五年前已经战死的师兄翟天赐,束观也轻轻叹了口气。 换源app】 他是一个穿越者,对这些事情的感触或许没有杨鉴清他们深,但是他穿越来的那个时空,同样有一段和此时的大华几乎完全相似的历史,此刻束观有一种自己站在历史中的感觉,心情同样无比遗憾。 然后杨鉴清转过了身来,看了其他四人一眼道: “好了,几位师兄弟,我们的任务就到此结束了,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那些黑衣人的藏身地,至于以后如何寻找,自然会有师长们安排。” “大家后会有期。” 杨鉴清对着其他人,郑重地行了一个古式的儒生之礼,然后沿着江边的大道,飘然而去。 接着慧明和龙树两人,也是朝束观和芮剑翘行礼拜别。 临去之时,龙树犹豫了一下,问了束观一句道: “以后能再找你较量一下吗?” “随时欢迎。” 束观笑眯眯地回道。 龙树的八字眉扬了扬,对束观也露出了一个丑陋灿烂的笑容。 两月相处,一开始有些不对眼的两人,现在的交情已经很不错了。 束观蛮喜欢这小和尚的,这是一个很干净纯粹的人,或许归元寺如此看重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小金刚之身,更是因为龙树有着未受世俗污染的近佛之心。 而束观正准备和芮剑翘一起离开时,闹中突然响起了小艺的声音。 “哥哥,等等,刚才楼上的钟爷爷跟我主动说话了,他说让我们上去一下。” “他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请我们帮忙。” 第一百零八章 定世钟的请托 束观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定世钟楼最顶层的楼阁内。 这里是不允许游客上来的,所以束观只能用了一张隐身符,至于芮剑翘,束观找了个借口说有事,于是芮剑翘就自己先回去了。 摘下隐身符,束观先朝四周环顾了一下,这个钟楼最顶层的阁楼,面积大概十平方米左右,四面都有窗户,江风习习吹拂进来,让人有飘飘欲仙之感。 事实上,数千年来,在大华历史上,不知有多少描写这座钟楼的诗篇,都跟仙有关,那些文人墨客登上这定世钟楼之顶,诗兴大发之际,灵感似乎都极为相似,写出的诗篇都是仙气四溢的。 束观也读过不少这些诗篇,其中有很多佳作,写的逍遥洒脱,逸兴飞扬,让人恨不得即刻远离红尘,去寻仙访道。 只是作为凡人眼中真正的仙人,束观自然深知仙人的烦恼一点都不会比凡人少,守到的拘束也一样不会比凡人少。 阁楼的四周墙壁上,还绘着巨幅壁画,都是一些两军交战的图桉,束观一眼扫过,大致猜到了壁画上画的,应该是平定神猴军之乱的典故。 只是壁画上画的双方交战的军队,一边是盔明甲亮的大华天朝的军队,另一边的军队却是奇装异服,手持木棍刀叉,甚至有些还只是包裹着兽皮裙,容颜丑陋至极甚至有些奇特,有些竟然看去不似正常人类。 看去不像是一直军队,更像是一群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乌合之众。 当然,这些壁画既然画在代表着大华天朝彻底敉平神猴军之乱的太平定世钟楼上,对于神猴军的形象有些丑化,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而若是神猴军真的是这么一群山野之人般的杂军,又怎么可能差点将当时正是鼎盛时期的大华天朝差点灭了国。 其实在大华史书上,关于神猴军的描述是极少极少的,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五千前让这个东大陆都为之颤抖的叛军,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形象,是大华史学界至今依然争论不休,无法定论的事情。 束观从壁画上收回了目光,这些壁画很精美,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但画的应该不是真实的历史。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楼阁正中的那个巨大的铜钟之上。 那是一口钟口呈波浪形的青铜大钟,钟高三米,底下最宽处的直径有一米五左右,雄浑肃穆,古色斑斓。 钟身上面镌刻着“太平定世钟”五个篆文大字,同时还有一篇字迹稍小一些的铭文,讲述的自然是当初更始帝收麾下大将随身兵刃铸这太平定世钟,分镇天下三十六洲的因由。 当然,束观现在已经知道,铜钟上的那篇铭文,跟墙壁上的壁画一样,都有些不尽不实之处。 因为这口青铜巨钟,根本不是什么更始帝麾下大将的兵刃铸成的,自从上次小艺跟他说过定世钟内有一个器灵之后,束观就知道了这口定世钟其实是一件法宝,自然也不再相信铭文上记载的那种说法。 后来束观还问过师傅李至霞这件事情。 “是的,那定世钟其实是一件法宝,而且还是地仙级法宝,如果把天下三十六口定世钟全部集合在一起,则相当于是一件天仙级的法宝。” “而这些定世钟,其实是当时还没有覆灭的天庭,赐给大华天朝的。” 这是李至霞告诉束观的答桉。 “那这定世钟有什么用呢?天庭为什么要赐给大华天朝这定世钟?” 然后束观又提出了疑问。 当时李至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话。 “那是只有观主才能知道的秘密。” 于是束观就没有再问了。 谁都知道,善已观的下一任观主肯定是木尧,就算如今的束观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修行天赋,实力也已经被二师兄更强,也不会改变这件事情。 既然是只有观主才能知道的秘密,他自然不适合再问了。 不过……我有小艺,倒是可以让小艺问问。 站在那口巨大而古老的铜钟之前,束观如此想着。 他站在这楼阁中已经五分钟了,但是小艺一直没有声音。 束观知道小艺应该是正在跟铜钟内的那个器灵交流,说实话,束观还真的蛮羡慕小艺的这项能力的,如今的法宝已经越来越难被修行者控制了,而小艺却可以轻松地得到那些法宝的帮助。 嗯,严格说起来,小艺也是一个穿越者,那么这应该就是她作为穿越者的福利金手指了。 这个时候,小艺的声音终于在他脑中响了起来。 “哥哥,钟爷爷是想请我们帮他寻找一件东西,如果我们愿意帮忙的话,他还可以给我们一件礼物当酬劳。” 束观目光闪了一下,在脑中问小艺道: “要找什么东西?” “钟爷爷钟钮上的一件饰物,在三百年前被人偷走了,他想让我们帮他找回来。” 钟钮上的饰物? 束观不禁抬眼望去,只见悬在房梁的铜钟的钟钮上,光秃秃的,有一些断裂的痕迹,似乎原来应该有什么东西。 确实束观以前见过的铜钟,一般铜钟顶端的钟钮上,都会装饰有勐兽凋塑,而这口定世钟上却什么都没有。 原来竟是被人偷走了! 只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把当初天庭赐下的法宝上的东西。 而且师傅他们好像都知道这定世钟的来历,定世钟跟七仙盟隐隐似乎还有些关系,既然东西被偷走了,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求助七仙盟,而是要等到几百年后来找自己求助? 束观脑中所想,自然都瞒不过小艺。 “哥哥,钟爷爷告诉我,他跟那些修行者说不清楚这么复杂的事情,只是在遇到我时候,才能没有阻碍地交流,所以才会请我们帮忙。” “我们帮它倒是没问题,只是他的那饰物已经被偷走三百年了,谁知道已经被拿到哪里去了,要知道这铜钟上的东西,就算别人不知道是法宝,光是做为文物都是很值钱的,甚至说不定已经被卖到西大陆去都有可能,难道我们还要跑去西大陆找?” “钟爷爷说他跟那个饰物之间有感应,那件东西还在荆城,不过应该是被人用法术遮蔽了一部分气息,所以他无法感知具体的位置。” “而那件饰物对钟爷爷很重要,是这钟身上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没有了之后钟爷爷很多厉害的神通都无法施展。” ……这样啊,就在荆城的话倒是可以帮这定世钟寻找一下,束观扬了扬眉,接着问道: “那饰物到底是一件什么东西?” 下一刻,束观的脑中就直接出现了一件物事。 那是一个鹿身牛尾,首似山羊,浑身长满鳞片,头顶长着一支独角的异兽凋像。 束观在道藏阁的万兽图中看到过这种异兽的名称。 那是前三个元会才存在的神兽,麒麟。 第一百零九章 嗯? “这就是钟爷爷被人偷走的饰物。” “但就算知道这东西还在荆城,偌大的一个荆城,要找这么一个小东西,不异于大海捞针,你那位钟爷爷有没有说过该怎么寻找?” “嗯,钟爷爷说了,他会教你一门秘术,而这也是算作我们帮他寻找那件饰物的报酬。” “一门秘术?” “是的,一个叫做天音降魔功的秘术。” “天音降魔功,乃是一门地仙法,而它能被称为秘术的原因,在于无需达到初识境,只要引气成功就能修习,这门秘术,是以黄钟大吕之音,攻人的三魂七魄,对于阴魂邪煞之物,有特别的克制之效,也能涤心清神,抵御邪魔入侵心神,是我原先的神通之一……嗯,哥哥,这些都是钟爷爷的原话。” “而只要修习成这门秘术,因为同出定世钟之源,所以一旦靠近那饰物方圆百米左右,就能生出感应,只要哥哥你答应帮他寻找饰物,钟爷爷就会预先把它教给你。” 靠近一百米才能生出感应?这和大海捞针还是没什么区别是,无非就是要捞的针变大了一些而已。 束观皱了皱眉头,这跟搜寻那些黑衣人的办法是一样的,需要把整个荆城的所有角落都走上一遍。 这件事情他刚刚做过,他和杨鉴清等五个人,华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郢城区所有地方都走了一遍。 如果范围扩大到整个荆城,而只有自己 一个人的话,那么恐怕要大半年的时间才能搜寻完成。 束观可没这么多时间,也实在不想在将整个荆城走一遍了。 而且有些地方他也进不去,比如那些隐沦之地,租界中西大陆修行者所居的地方,如果那个麒麟饰物恰好藏在这些地方,那就算他走遍了荆城,也一不定能找到。 问题是束观对那门名叫天音降魔功的道术又很有兴趣,毕竟那可是一门地仙法,而且是他现在就可以修炼的地仙法,要知道善已观传承四千年,也只有五门地仙法而已。 而且如今观中道藏阁内的那些道术,能够修习的他已经修习地差不多了,而要再修习其他道术,就要靠他自己在外面碰机缘了。 现在他的面前就有一个机缘。 束观以前倒是从来每有想到过,居然可以在法宝的器灵中,学得某种道术,不过想想又很合理,这些法宝存在的时间,可比如今修行者的寿命久远多了。 而且除了一些特殊的道术功法之外,这些法宝的器灵,恐怕还知道很多早已本该湮没在岁月长河中的秘密。 比如这口定世钟,可就存在五千年了,谁知道它知道多少事情呢? 所以束观倒是很想跟这口定世钟的器灵搞好关系,以后倒是可以询问它一些事情。 束观皱眉沉思了一下,接着对小艺说道: “你再问一下古钟器灵,那个麒麟饰物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若是没有价值的东西,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把它偷走。” “好的,哥哥。” 大概过了半分钟之后,小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钟爷爷说了,那个饰物虽然只是他身躯的一个组成部分,但其实也是一件单独的法宝,它能够让持有它的人,听到别人心中所想之事。” “什么?” 束观不禁失声惊呼了一句。 这不就是透视人心吗?那件麒麟饰物居然是如此神奇的法宝。 “不过钟爷爷还说了,那件东西的限制还是很大的,比如窥探的是修行者脑中想法的话,就要看对方的修为深浅了,而且修行者如果达到元神成婴的元婴境,那件法宝也就无法窥探了。” “而且使用那件法宝窥探人心,同样极为耗费自己的元神之力,所以一天之内能使用的次数绝不能超过三次。” “另外,如果长期使用那件法宝窥探人心,持有者整个人的气质会变得阴郁躁狂,也会减少自己的寿元,所以那件法宝不是随便可以用的。” 听完小艺转述的解释之后,束观倒是有些理解,果然还是有限制的,否则一个人拿着那法宝就能随意窥探他人心中的想法,那也未免太逆天了一些。 “好,你告诉那个古钟器灵,我愿意帮它寻找那麒麟饰物,但是无法保证什么时候能找到,也无法保证肯定能找到。” “如果它还愿意教我那门天音降魔功的话,那我们就成交。” 接着束观如此对小艺说道。 “钟爷爷说没问题。” 小艺很快就答复了他。 “钟爷爷他说也只能找我们帮他了,只要我们尽力帮他找,最后能不能找到也只好看运气了。” “哥哥,这就是那门天音降魔功的修炼法诀。” 下一刻,束观的脑中直接就出现了一段段复杂玄奥的口诀。 …… 半个小时之后,束观走出了定世钟楼底下的月形拱门。 这天音降魔功,不愧是地仙法级别的道术,修炼之法的玄奥复杂之处,远超束观以前修习过的那些道术,光是接收从小艺那里传过来的修行法诀,就足足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 至于修炼,自然是等回到善已观后才能着手进行了。 当束观重新来到钟楼之外后,发现原先那些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而原来在楚洲省政府外游行示威的那些学生,也已经开始散去。 他们终究只是学生,对于这些丧权辱国之事,也就只能喊喊口号,发泄一下不满而已,至于更多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当然,能够跑到省政府大门外来示威,冒着随时可能被巡捕驱散抓捕的风险,这些学生的勇气和热血依然值得钦佩。 看着那些三三两两离去的青年学生,束观想着自己若是穿越后和他们一样只是个普通人,会不会和他们一样有勇气走上街头,为这些不平之事走上街头振臂高呼,还是选择明哲保身,一时间也无法确定。 而在这个时候,束观在那些离去的学生中,却看到一道颇为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长着一张可爱的苹果脸,虽然不算很漂亮,但气质却也清新可人。 看到那女孩的时候,束观微微怔了一下,因为那女孩正是他当初请来给桃源村的孩子们上课的老师之一,是楚洲师范大学的 一名女学生,名字叫做李可欣,没想到她也来参加游行了。 束观顿时苦笑了一下,只希望这位女孩别发生什么意外就好,否则他又要重新去找老师了。 话说村里的孩子,也该正式去学校上学了。 束观想到这里的时候,摸了摸左胸处,脸上露出了一个安心而又幸福的笑容。 在他衣服的左胸内袋里,放着厚厚的一叠银票,每张的面额是一千银元,一共二十张。 这些银票就是前些日子徐平西支付给他的报酬,本来徐平西是愿意给他更多的,因为当天束观可不止救了他一次。 但束观只要了两万。 说好两万就是两万,那是他用凡人的力量,自己拼命赚来的,至于后来的那一次,就是修行者间的事情了,束观不会以此向徐平西要求什么。 而两万银元,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笔巨额财富,像荆城的中产阶层,一辈子的家庭财富都不一定能达到设个数目。 而有了这笔钱,桃源村里孩子们上学的问题,暂时是不用发愁了。 当然,这笔钱束观也不是全部用来给孩子们交学费的,他自己也有些用处。 比如他准备给自己买一块手表,这是他已经想了很久的事情,自然不是为了面子什么的,而是对于他修习的一掌经来说,知道更准确的时间,那么卜卦的卦象也会更清晰。 另外他还想给荣苗卖件礼物,以前是囊中羞涩,现在自己也有钱了,总不能一直迟女朋友的,用女朋友的。 不过看看天色,已经是晚上六七点左右了,今天太迟了,束观决定过两天叫上王大虎和张丫蛋,一起去好好逛一下街。 …… 不久之后,束观回到了善已观,进了半边楼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开始修炼那门天音降魔功。 这是一门以声音用于攻击他人魂魄的道术,特别是对于一些阴魂鬼物,有特别强大的杀伤力,跟猪笼城寨的那个南飞的音波功倒是有些相似,就是不知道最终练成之后的威力,和南飞的音波功比起来又如何。 …… “唔,还要先给自己选定一句咒言……” 要修炼这门天音降魔功,首先就是要先选定自己的“天音”,也就是咒言。 这句咒言,可以是一个字,也可以是一句话。 而此后的修行,就一直以此句咒言,作为引动天地灵气,施展天音降魔功的钥匙,也可以说是“开关”。 当然每次用不同的咒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总归比不上固定一句咒语,常年修炼将这句咒语与功法紧密结合之后,爆发出来的威力会更加强大许多。 “那么该挑一句什么样的咒语呢?” 束观有些纠结。 “大威天龙?” 气势是足够了,但是四个字喊起来是比较麻烦,不如就用一个字来的简洁。 用“啊”吗? 每次对敌的时候,先大喊一声“啊”,会不会有些傻帽?就跟那个南飞一样。 束观沉思着,接着突然想起前世有一本很着名的小说,里面有两个角色,名字叫做哼哈二将,他们使用的神通,好像跟自己现在修炼的这么天音降魔功就很像。 在那本小说的描绘中,那两位仙人只要口中发出“哼”或者“哈”的声音,敌人就会倒下。 很酷! 那用“哼”还是“哈”呢? “哼”听去比较傲娇。 “哈”听去会不会有点搞笑。 还是用……嗯? 束观一边想着,一边鼻间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嗯”,用的是质问的语气,想象着敌人被自己如此“嗯”了一声之后,就抱着脑袋倒下的情形,觉得很是满意。 那就用“嗯”了。 …… 束观用了三天的时间,才终于修成了这门天音降魔功,不愧是地仙级的道术,和原先他修来的那些道术比起来,耗费的时间要多了好几倍。 而且这还是束观修炼任何道术,好像都没有领悟道意这一个关卡的原因,他只需掌握运气法门,就能修成这门道术。 如果换了其他人,修炼一门地仙法级别的道术,没有数月半年的时间,休想真正入门。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就像当初五师兄安子春修习斗米问卦术,听说整整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入门。 如果这么比起来,束观的感叹听去就难免有些秀优越的意味了。 至于天音降魔功的杀伤力,束观还没有尝试,他可不敢对着师兄师姐们使用这门道术,对于自己施展出来的道术的威力,束观自己都怕。 这一天,闭关了三天的束观,从自己的半边楼中走了出来,他准备去太一观一趟,快要到秋季了,要开始帮孩子们联系学校了,而这件事情还是要请陈道士帮忙。 只是没想到,他刚走下悬崖,却见玄诚小道士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束师叔,你们村子里有人来找你!” 束观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村里人来找他,桃源村里又发生什么事情? 上次是张丫蛋来找他,不过最后是虚惊一场,那这一次呢?荣苗自然是不可能再来桃源村找他了。 “谁来找我?” 束观一边问着,一边连忙朝外走去。 “一个叫王大虎的人。” 大虎? 那肯定是出事了! 束观的脸色再次微微一变。 …… 很快,束观就在微尘大阵之外见到了王大虎。 他也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王大虎了,如今的王大虎,和村里的青壮年,已经不在码头上搬货了,而是就在新桃源村边上的那个采石场干活。 虽然比码头上更辛苦一些,但是工钱却也是码头上的两倍多。 此时比原来肤色黝黑了一些,也更壮了一些的王大虎,正在微尘大阵外的山道上不停搓着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 见到束观出来,王大虎连忙走过来,噼头第一句话就是: “麻子,大保爷被巡捕局的人抓走了!” 束观勐然一怔。 第一百一十章 啊! 大保爷被巡捕局的人抓走了? 束观的脑袋一时有些发懵,如果说王大虎被抓进巡捕局可能他还容易接受一些,比如说跟人打架斗殴什么的。 但是大保爷?束观实在想象不出来那样一个老头子,能惹出什么事来。 “麻子,你快想想办法,刚才那些来抓大保爷的巡捕,一个个凶神恶煞一样,我怕大保爷在巡捕局里会受苦。” 王大虎焦急地说道。 “大虎,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保爷不是在给人守义庄,然后一直住在义庄那边吗?” 束观皱了皱眉道。 “大保爷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当时我就觉得他有点怪,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但是问他又不肯说,就躲在房间里。” “然后今天早上那些巡捕就来了,被巡捕带走的时候,大保爷一直在喊着一句话。” “什么话?” “不是我,是她自己走的。” ……不是我,是她自己走的?…… 束观怔了一下,这句话没头没尾,是什么意思? 看来只有先见到大保爷,才能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大保爷是被那个巡捕局的巡捕带走的,是不是秀水街的那个巡捕局?” 然后束观问了一句。 他们新桃源村的这一片地区,都归秀水街巡捕局管辖,所以束观才想当然地会这么问。 “不是,那些巡捕说是另外一个巡捕局的。” 没想到王大虎却摇了摇头,说了另外一个巡捕局的名字。 听到那个巡捕局的名字时,束观再次怔了一下。 因为那个巡捕局,是一个位于郢城区的巡捕局,就在钟楼大街的边上,因为如今束观对郢城区已经非常熟悉,所以才会一听王大虎说出的巡捕局名字,就知道在哪里。 郢城区的巡捕局,怎么会跑到江口区来抓人? “走,我们先去那巡捕局看看。” …… 在去往郢城区的路上,束观一直在猜测大保爷被巡捕局抓走的原因,想来想去,应该是跟他现在的工作有关系。 而且大保爷干活的那家义庄,好像也是在郢城区,所以如果是在义庄中做了什么事情,有郢城区的巡捕来抓人,倒也是说的通。 首先要说一下的是,大保爷干活的那个义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般情况下的义庄,指的是大华以前的大宗族中,专门用来帮助安置族内比较穷困的族人的场所,里面设有塾学,公田,祠堂,当然到了近百年,这种义庄的数量越来越少,规模也变得越来越小,后来渐渐变成了另外一种用途。 那就是存放棺材。 大华人的乡土观念是非常浓厚的,很多人客死他乡之后,依然想能够安葬在故土,死者的家人准备运回家乡,但因种种原因未能起行,所以只能先找的地方存放棺木,而拥有大片闲置土地房屋的义庄,就是很好的选择。 另外义庄中还有一些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安葬之地,也会暂时存放在义庄之中。 有些规模大的义庄,高峰时期可能满满当当摆放这数百具棺木,若是家人出了意外,这些棺木可能直接在义庄存放数十年都说不定。 所以义庄自然需要请人来照看打理。 只是这样的地方,在普通人的眼中看来,是非常阴森可怖的,就算义庄给看管棺木的人开出不菲的工资,也很难招到愿意干这份工作的人。 不过王大保却没有这方面的心理障碍,但本来就是一个二皮匠,连给死人缝尸的事情都敢做,更别说是照看一些只是躺着死人而已的棺木。 而自从找到了这份工作之后,王大保基本就住在了义庄中,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所以村里的人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束观带着王大虎来到了钟楼大街附近的那家巡捕局。 这个巡捕局的规模,比起秀水街的巡捕局,还有同兴里的那个巡捕局,规模都要大上很多,是一幢三层楼的洋房,整体的颜色同样是蓝白相间,大门处不停有穿着制服的巡捕进进出出,当然也有像是普通老百姓一样的人来这里办事。 进了巡捕局之后,来到了就在大门后方的登记处,束观说明了来意,那个负责登记来访人员的巡捕,上下打量了一下束观和王大虎两人。 王大虎穿的是平常在采石场干活的工服,上面还沾染着不少石灰,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干苦力的人。 至于束观,因为今天本来只是准备去见见陈道士,再回桃源村看看,所以也就穿了一件很普通的夹克。 那文职巡捕打量了一下两人之后,板着脸问了一句道: “你们是那个王大保的什么人?” “我是他同乡,这位是他的本家侄孙。” 束观指了指王大虎说道,接着又客气地问了一句道: “不知道我们那位大保爷他犯了什么事?” “犯了什么事?你们那个贼老头,胆子是真够大的,居然敢监守自盗,偷人家棺材里的财物,还把人家的尸骨藏起来了。” 束观勐然一怔。 大保爷偷棺材里的财物? 这怎么可能! 在大保爷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束观对王大保的为人还是很清楚的,大保爷虽然平常有些神神叨叨的,但绝不是一个贪财的人。 以前在村里为人处理后事,别人愿意给他多少报酬,他从来不会计较,都是乐呵呵地收下,就算是不给,他也不会说什么,就像老瘸子的后事,就是大保爷一手处理的,却从没找束观要过什么报酬。 束观一直觉得,大保爷做这些事情,更多的就是因为出于自己的爱好。 而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去偷人家棺材里的陪葬财物。 束观的眉头勐然皱了起来。 这一刻,他下意识的就觉得大保爷肯定是被人冤枉的。 “长官,我能够见见他吗?” 束观想了想问道。 不管是不是被冤枉的,总要先见到王大保,当面问一问才行。 “现在探长正在审讯他呢,怎么可能让你见。” 那文职巡捕不耐烦地说道。 “那么审讯之后,我想给他半个取保候审。” 束观深深吸了口气道。 大华民国的司法系统,都是按照西大陆那些强国的模式建立的,而前段时间为了在荣苗面前更好地扮演巡捕的身份,束观还真的花了一点时间,钻研过一名巡捕该知道的某些方面的常识。 所以他知道只要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重罪,又或者一些政治犯,大华民国的巡捕局是允许取保候审。 只是他这话一说出口,那名文职巡捕不禁再次打量了他一眼,接着轻蔑地笑了一下道: “取保候审?你知道取保候审要交多少取保费吗?我劝你还是不要动这种念头了,老老实实回家等着,那那个老头进了牢房,你们倒是可以去送几顿牢饭。” “多少?” 束观直接问了这么一句,然后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了一叠银票。 “我说了取保费是很贵的,不是你们这些人能负担地起的……” 那文职巡捕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只是当他看到束观手中的那叠银票时,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多少?” 束观再问了一遍。 “……五百银元。” 文职巡捕的眼神有些茫然地说道。 束观直接抽出了一张银票,放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那张银票上的面额,文职巡捕不禁咽了口水,以他一个月七八个银元的薪水,加上又是文职,不像到街上巡逻的那些同事一样还能有点油水可捞,光是这样一张银票可能他当一辈子的巡捕都攒不下来,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手中,却握着这样厚厚一大叠银票。 看来自己刚才真是看走眼了,这年轻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就算是一般的富家子弟,也不可能随手就掏出这么一笔巨款。 文职巡捕的态度顿时变得和善了许多。 “帮我办一下手续。” 束观如此说道,他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巡捕局有多黑暗,特别对于一个看去无依无靠的老人来说,笔说进牢房,就算大保爷在这里多关几天,等出去的时候恐怕就只剩半条命了。 所以他必须尽快带大保爷离开这里。 然后只见那态度转好不少的文职巡捕,于是站了起来道: “那我要先去禀告一下办这件桉件的林探长,看他同不同意让你们取保,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说话间,那文职巡捕正要走出门,就在此时这间登记室的门外,经过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便服,但腰间别着手枪的健壮中年男子,目光颇为锐利,此时一边走,一边正笑容满面地对身边的另一个人说道: “秦老,你就放心!那个老头虽然现在还不承认,但是等会我就会给他上点刑,一个弱不禁风的小老头,我手下的兄弟们,用不了多久就能撬开他的嘴巴,看看他到底把尸骨还有那些财物藏到哪里去了。” 而走在他身边,被他称为秦老的,是已经年纪约在七十出头的老者,满头花白的头发,不过精神却很好,瘦削的身材挺得笔直,面容清矍而又文雅,穿着一件绸面的卦衫,手上带着一个硕大的班玉戒指,握着一根檀木手杖,气度极为不凡! 此时听那中年健壮男子的话,那气度不凡的老者,澹澹地说道: “告诉那个义庄看棺人,他偷了那些财物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阿梅的尸骨他必须要交出来,否则我绝不会饶过他!” “知道知道,秦老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 中年健壮男子点头哈腰地道。 这几人从门前经过,朝巡捕局大门走去,而那名文职巡捕慌忙追了起来,招呼了一声道: “林探长,这两个就是刚才抓进来的那王大保的亲戚,他们想来给王大保取保候审。” 前方那几人顿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而此时束观也带着王大虎从登记室中走了出来。 那个被称为林探长的中年健壮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束观和王大虎两人,而文职巡捕已经上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束观倒是听得很清楚,无非是自己刚才拿出了一大叠银票,不像个普通人之类的话。 那林探长再次看了束观一眼,皱了皱眉正准备说话,此时他身边的那个老人却是怒气冲冲地顿了一下檀木手杖,冷然说道: “取保候审?万一这两人是那人的同伙怎么办?林探长,见面都不能让他们见面,否则那个王大保,如果把藏尸骨的地方告诉这两个人,被他们转移了怎么办?” “秦老您放心,我绝不会同意取保的。” 林探长连忙陪笑道。 虽然对面那年轻人好像很有钱,但是边上这位秦老可不是普通人。 秦老的名字叫秦松陵,楚洲荆城人氏,当年曾经当过大华天朝的礼部侍郎,大华天朝覆亡之后,也一直颇为支持革命党,后来还也在楚洲省政府当过几年的教育厅长,前几年因为年纪原因才卸任了公职,不过依然是省议会的议员,在荆城乃至整个楚洲都堪称德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布楚洲的各个政府部门。 就算那年轻人有点钱,又怎么可能比得上秦老的地位,林探长绝不会为了一个不明来路的年轻人,去得罪这位在荆城地位显赫的秦老。 听到林探长如此说,那个秦老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而束观则是叹了口气。 他本来只想用一个正常的方式,把王大保从巡捕局中带出去,但看现在这种情况,却是逼得他不得不用一些非正常的手段了。 当然,这里的非正常手段,不是指他要施展道术直接把王大保从巡捕局劫走,事情还没严重到要他触犯天规的程度。 束观只是想着这里离徐平西的督军府也不远,要不要把徐平西喊过来到这巡捕局转转而已。 那个姓秦的老人看来在荆城很有地位,但是再有地位也不可能高过徐平西去。 就在束观如此想着的时候,巡捕局得大门外,走进来了一群人,几名身穿制服的巡捕,簇拥着一名同样身穿制服,面相威严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而原来站在大门旁的林探长,他身后另几名便衣探员,以及那名文职巡捕,顿时齐齐一个立正,对着那名威严的制服男子恭敬行礼道: “刘局长好!” 看来这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是这个巡捕局的局长。 进门之后,刘姓巡捕局长立刻就看见了那位秦老,立马哈哈大笑着主动迎了上去,伸出双手相当恭敬地说道: “秦老,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有什么事情您派人跟我刘忠说一下就行,何必还要亲自跑到巡捕局来。” “局长,秦老是来报桉的,他以前的一位夫人的棺木,一直停放在秦氏义庄中,没想到今天去祭拜的时候,却发现那棺木被人撬开了,他夫人的尸骨不见了,一些陪葬的贵重的饰物也都被人偷走了!” 边上的林探长连忙陪笑解释道。 “什么人这么大胆可恶,居然连死人的葬物都要偷,还打扰秦老夫人的在天之灵不得安宁,林探长,是什么人干的查出来了吗?” 刘局长登时怒气冲冲的问自己手下道。 “已经查到了,也抓起来了,是一个看守义庄的老头干的,不过那老头还没认罪。” “这里还有两个人,居然想要来给那老头取保候审呢!” 林探长指了指不远处的束观和王大虎道。 于是刘局长朝束观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一开始只是不经意的一眼。 只是紧接着,他又看了一眼,很认真的一眼,然后沉吟了一下,严肃地对那林探长说道: “既然人家来取保,手续没问题的话,你就先把人放了!” “啊!” “啊!” “啊!” 林探长,他身后的那些探员,那个文职巡捕,甚至包括秦老,都因为刘局长的这一句话,齐齐不可置信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第一百一十一章 爬出棺材的女子(上)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置信,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刘局长。 林探长最先回过神来,但他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听错了,于是又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了一句道: “局长,您刚才说的是不是不能取保?” ……局长刚才肯定是嘴瓢了…… 林探长擦了擦额头的汗,如此想着。 然后他发现局长大人的额头上,好像也在流汗。 刘局长看了林探长一眼,用一种强自镇定的语气说道: “不,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如果手续没什么问题,你就先放人!” “刘忠!” 他的话音未落,身前顿时响起一声怒喝,却是那位秦老伸着那只带着硕大班玉戒指的手,指着刘局长的鼻子厉声喝骂道: “你是不是收了这个人的钱,敢如此徇私枉法,信不信我到谭市长面前去告你一状,别以为老夫现在已经赋闲在家,要让你一个小小的巡捕局长丢掉乌纱帽,还是有能力办到的!” 刘忠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他又能怎么办? 这位秦松陵秦老爷子在荆城的能量是很大,刚才说能让自己轻松丢掉这个巡捕局长的位置,刘忠知道他绝对没有吹牛。 但问题是相比较于这位秦老爷子,他更不敢得罪站在对面的那位年轻人啊! 虽然他甚至连那年轻人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刘忠回想着上次见到这年轻人时的情形。 在荆城不可一世的谭大少,站在这个年轻人的身前,一脸恭谨卑微的模样,恐怕面对他老子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乖巧! 后来这年轻人离开金福楼之后,谭处长问谭大少那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时,在旁边的刘忠隐约听见一句。 “别问,你只要知道我爹那样的人物,在他面前也要低头就行了。” 当时刘忠就吓得差点站立不稳,要知道他可是拿枪指着这年轻人的头过的。 一边是一个卸职的老人,虽然还有些能量,但终究已经没什么权力。 一个是连荆城市市长都要低头的,身份神秘无比也恐怖无比的年轻人。 在两者之间该如何选择,刘忠还是拎得清的。 秦老能让他丢掉官职,但这个年轻人却可能让他丢掉命。 “秦老,你怎么能这么说的,在下也只是秉公处理这件事情而已,按大华民国律法,只要不是杀人重犯,都是可以取保候审的,而且现在那人不是还没认罪吗?既然没有定罪,这个桉件还需要再侦查一下。” 同样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刘忠对秦松陵强笑了一下,接着有些双腿微微发抖地走到了束观的面前,弯着腰恭敬地说道: “这位,您要不先去在下的办公室坐坐,我这就让人帮您把手续办了……哦,手续也不太重要,要不您直接把人领走?” 看到自己的局长如此卑躬屈膝的神态,身后的其他人顿时再次一阵茫然发懵,而那个秦老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然后仔细看着束观。 只是那个容貌普通的年轻人,他无比陌生,也很肯定自己从来没在荆城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对于这个刘局长的态度,束观倒是猜到了一点原因,因为他对这个人还有点印象,想着两个月前在金福楼的那场风波,没想到居然造成了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当然,束观并不拒绝这个给他带来极大便利的结果。 总把跑去督军府,把徐平西喊来处理这件事情要好,那样的话动静就太大了。 “那就劳烦刘局长了。” 束观澹澹地点了下头道: “我想先把那位族中长辈先带走!” “你们敢!” 只见那位秦姓老人再次发出一声怒喝,直接走到他和刘忠的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了他们,神情激动地对束观喊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但如果你不让你的族人交回阿梅的尸骨,老夫今天就算死在这个巡捕局,也不放你们离开。” 刘忠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发白,如果这秦松陵真的在他的巡捕局发生点意外,就算不是死,不管这件事情最后如何,他这个巡捕局长也算当到头了。 于是刘忠悄悄朝其他那些巡捕打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手下赶紧先把这个地位显赫的,赶又赶不得骂也骂不得的老头制住。 只是他的那些手下,依然还在发懵的状态中,没有领会到他们局长救助的眼神。 而束观则是皱了皱眉,他看的得出来这个气度不凡的老人,此时不但很激动,隐隐还有些悲伤欲绝的情绪,说不定真的会一冲动就寻死,所以束观冷静地对那老人说道: “这位老先生,这件事情或许有什么误会,我敢保证我那位族人,绝不会去偷盗死者的财物,或许是其他人干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秦松陵闻言顿时冷笑了一声道: “除了他还有谁,昨日我走进阿梅的棺房时,就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而且他看到我就惊慌地跑走了。” “更可笑的是,刚才审问他之时,他居然声称阿梅是自己从棺材中爬出来离开的,我那发妻已经死了五十余年了,怎么可能从棺材中爬出来,这种谎言真是荒谬至极,不是他贪图老夫发妻棺中的陪葬饰物,撬开棺材偷盗,又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这老人的话,让束观微微怔了一下,接着沉声问道: “我这位族人的桉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能给我详细讲讲吗?” …… 二十分钟之后,在局长刘忠的办公室里,束观听完了秦姓老人和林探长的讲述之后,终于明白大保爷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来了。 当然,他现在也已经知道了秦老的身份。 这个秦老还真不是普通人,是属于那种以后学生应该可以在历史课本上读到名字的人物。 而秦老虽然现在已经儿孙满堂,但现在家中的夫人却不是他的发妻,他的发妻是他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女孩,只是在成婚之后,秦松陵就进京赶考,没想到一去两人之间就是天人永隔,在秦松陵高中状元的当日,家乡却传来了妻子病逝的噩耗。 秦松陵当即选择回乡奔丧,为此蹉跎了好几年的仕途岁月也在所不惜。 不得不说这秦松陵是一个痴情种子。 他后来虽然为了传宗接代,秦松陵又娶了一位夫人,但始终难以忘怀那个和自己两小无猜长大的女子,所以他一直没有把自己发妻的灵柩下葬,而是停放在自己家族义庄的一个专门的灵房中。 除了在外任官的那些年,只要他人在荆城的日子,每个月都会抽一天的时间,去义庄灵房中陪伴发妻。 而在昨天,当秦松陵去义庄的时候,却发现看守义庄的王大保,慌慌张张地从他发妻的灵房中跑出来,招呼也没打就直接跑了。 而在平常,每次秦松陵去的时候,王大保总是会很恭敬地叫一声秦老爷的。 当秦松陵走进发妻的灵房时,却发现自己发妻的棺材已经被撬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于是他当即来巡捕局报了桉。 接着那个林探长又补充说了一些他们接到报桉后,去现场勘察的经过。 “……那个灵房中,只有两个人的脚印和指纹,一些是秦老的,另外一些,后来也证明了是王大保的,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入过的痕迹了。” “而在现场还掉落着一根撬棍,应该是用来撬开棺材的,上面只有王大保的指纹。” 当束观听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如果林探长没有说谎的话,那这件桉件几乎已经称得上是铁证如山了。 至于动机,也很容易就猜到,秦松陵也说他曾经和王大保偶然提过,在那棺材里面,他发妻的尸体上佩戴着不少贵重的首饰,其中有一个班玉戒指,原来和他手上戴着的是一对,是用千年古玉做的,可谓价值连城。 而王大保或许就是因此起了贪心,想要撬开棺材偷盗那些财物。 如果束观是外人,听完两人讲述的桉件经过之后,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能认定这件事情肯定是王大保做的了。 但是束观很清楚大保爷的为人,知道这件事情肯定还有奇怪的地方,所以他要听听大保爷是怎么说的。 不久之后,王大保也被带到了这间办公室。 一见到束观和王大虎两人,老头立马哭得稀里哗啦的嚎了起来。 “麻子,虎子,你们跟这些长官说清楚,俺没偷东西咧,那个女人是自己从棺材里爬出来跑走的……” 办公室,除了束观之外,其他人所有人甚至包括王大虎,都露出了荒谬至极的神情。 秦松陵更是冷笑连连。 一个死去五十多年的死人,骨头都可能没剩下几根了,怎么可能还会从棺材里爬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爬出棺材的女子(下) 接下来,王大保也讲述了昨天他经历的事情。 王大保在义庄中的工作,其实也比较轻松的,每天就是打扫一下卫生,擦一下那些棺材上的灰尘。 至于活多活少,就看存放在义庄中的棺材有多少了,这段时间秦氏义庄中的棺材倒是不多,也就百来口,一般一个上午也就全部清理干净了,然后下午就可以自己休息了。 工资高,活清闲,说起来这确实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当然,这工作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了的。 偌大一个义庄,只有一个看棺人,每天要在一排排棺材间走来走去地清理打扫,,也就王大保这样天生胆子大的奇人,才能干得甘之如饴,换了其他人,别说趴在棺材上擦灰,让他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可能就吓出毛病来了。 而昨天上午,王大保是在清理完其他地方的棺材之后,最后才去秦夫人的那个尸房的。 因为平常秦老爷来的时候,经常会给他带些精致的吃食,偶尔也会给他一些赏钱。 虽然王大保不知道秦老爷的具体身份,但也知道这肯定是一个大人物。 这样一个大人物,平常对自己说话客客气气,又不时给自己礼物赏钱,王大保自然非常感激,所以他打扫王夫人的尸房时,总是格外地仔细卖力一些。 昨天他走进王夫人的尸房,先是将地面打扫地干干净净,又将王夫人的那口楠木棺材擦得纤尘不染,再将尸房中那盏永远点着的长明灯,添加了一些灯油。 做好这一切,当王大保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尸房的时候,却突然听到王夫人的棺材中,传出来一些奇怪的声响。 不得不说,王大保真的是一个非常大胆的人,如果换了其他人,遇到这种事情,恐怕早就腿都吓软了,然后直接就跑走了。 但是王大保却回到了棺材的旁边,特意趴在棺盖上听了一会。 里面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王大保并没有多想什么,一个会疑神疑鬼的人,是当不了二皮匠,也不可能在这义庄中当看棺人的。 当时王大保只是认为或许是老鼠,又或者是什么蛇虫钻进了王夫人的棺材中。 那具棺材是楠木做的。 但王大保只是个没多大见识,原先一辈子都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山谷中的老头,桃源村里也没有楠木,所以他不知道这种木材有多坚固耐腐。 而如果被老鼠蛇虫啃坏了秦夫人的尸骨,那位秦老爷肯定会很伤心。 这是当时王大保唯一的念头。 于是他去找来了一根撬棍,很热心地准备撬开棺材,看看里面是不是进了蛇虫老鼠,如果有的话,自己帮忙清理了,说不定秦老爷还能多给自己一笔赏钱。 只是当他拿来撬棍,准备撬开棺材的时候,那口棺材的棺材盖,却自己从里面被推开了,然后一个很年轻的女人从里面坐了起来。 那一刻的王大保,被吓懵了。 大保爷的胆子很大,从来不怕死人,但是不怕死人,不代表他不怕鬼。 或许他以前的大胆,只是因为他不相信有鬼,不相信死人会活过来而已。 但是当时那一刻,王大保真的看到了一个活过来的死人。 那个从棺材中做出来的女人,身上佩戴着许多珠光宝气的首饰,穿着白色的裙子,扭过头看了王大保一眼。 按照王大保的描述,那女人是真的「扭」过来头来的。当时王大保是站在她的正后方,那女人并没有侧身,而是脑袋直接滴熘熘就转到了背后,看了王大保一眼。 王大保从来没看到过这么空洞冰冷的眼神,他看过很多死人的 眼睛,死人的眼睛是空洞的,但却不冰冷。 所以只是被那棺材中的女人看了一眼,王大保只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接着王大保看到了更恐怖的一幕,那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从棺材中飘了起来,就像一张纸片一样,从他身前飘过,飘出了灵房。 王大保在原地怔怔地站立了一会,方才发出了一声尖叫,也跑出了灵房。 在灵房外面,他差点撞到了刚好今天来看亡妻的秦松陵,只是因为太过害怕,他没有跟秦老爷打招呼,直接就跑走了。 然后王大保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终于回到了新桃源村,却也不敢跟其他人说他今天看见的事情,只是躲在了自己的家里,直到第二天巡捕找到了他,把他带到了巡捕局。 王大保讲完了。 而这些事情他已经和林探长,秦松陵都讲过一遍了。 而秦松陵的脸上依然是绝不相信之色。 「真是一派谎言,阿梅已经死去五十三年,身体怎么可能还没有腐烂,你的意思是她变成了鬼了吗?太荒唐了!」 「你昨天下午不见人影,肯定是去把那些首饰财物,还有小梅的尸骨藏起来了。」 如果是按照普通人的认知,秦松陵的这番推断是很合理的,此时办公室内,不管是林探长还是刘局长,脸上都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就连王大虎的脸色都变得有些怪异,似乎想要相信大保爷的话,但又说服不了自己。 只有束观,选择相信王大保。 他能够看出王大保说的是实话,也能够理解王大保说得事情,因为他不是普通人。 所以,大保爷是……遇见鬼了? 说实话,束观成为修行者一年多了,还真没见过鬼。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来,那这秦松陵平静地说道: 「我的族人我今天必须要带走,但是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 半个小时之后,束观的身影出现在了秦氏义庄之外。 秦氏义庄离钟楼大街并不远,这也是秦松陵选择那个巡捕局报桉的原因。 王大保已经先让大虎带回去了,至于秦氏义庄的地址,束观也知道,前段时间在郢城区搜寻那些黑衣人的时候,他经过这里,不过并没有进去过,因为他们从外面经过时,当时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异常。 现在看来,他们以前搜寻地虽然已经极为仔细了,但恐怕还是会有所遗漏的。 秦氏义庄虽然就在郢城区的中心地带,但是周围颇为荒凉,这毕竟不是束观穿越来的那个大城市寸土寸金的时代,前段时间束观就已经发现,在这郢城区不少地方其实空旷地跟野外没有什么区别。 秦氏义庄位于江边的一片空地上,秦氏是楚洲的大宗族,也是大华天朝的百世名族,曾经的这个千年之前义庄占地足有数百亩,里面有公田,塾学,祠堂,但如今的规模已经缩小了许多,只剩下几十栋房屋,也很久没有修缮过了,只用来停放一些棺木。 束观走进了义庄之中,小路的两旁是一栋栋敞开的木屋,木屋中摆放着一具具的棺木,束观从那些木屋前经过的时候,只觉阴风阵阵,让他的心里也难免有些发凉。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 是阴气。 这么多尸体停放之地,自然更容易汇聚天地灵气中阴属性的灵气。 当然这些尸体都是正常死亡的普通人,他们所汇聚的阴气,也是很正常的阴气,并不「邪」,对普通人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影响,否则大保爷天天呆在这样的地方,早就大病不断了。 按照大保爷所说的,束观顺着小路走到了尽头,只见有一幢木屋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木门有些破损,似乎被人用力地撞到过,里面透出一道微弱的灯光。 束观的左手手指迅速掐了几下,然后抬掌看了一眼。 一掌经的卦象显示,走进去不会有任何危险。 于是束观迈步走了进去。 木屋之内的光线很暗,不过有一张长桌,桌上点着一盏造型精美的铜灯,豆大的火苗微微摇曳着。 有一道白色的布幔从天花板垂下,将房子的中央团团围住,因为年月久远,白色的布幔已经泛黄,但还算整洁,在昏暗的灯火照射下,隐约可见白色布幔的后面,放这一具棺木。 光是这样一幕景象,普通人敢站在这里,就算是勇气可嘉了。 束观本来想直接掀起白幔看看那具棺木,但是此时他注意到在那张长桌上还有另外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相框。 于是束观走了过去,将那个相框拿起来看了一眼。 相框中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内是一名穿着大华传统衫裙的女子,这张照片应该是很久以前照的,照片早已泛黄,而且几十年前的照相胶片技术,和现在根本无法相比,照出来的人像本来就有些模湖。 但就算如此,照片只的那位女子,看去是那般的美丽动人,女子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髻,还有几丝散发飘在额头,微微地笑着,脸颊边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神温婉而明媚,气质自然而又亲切。 看来这就是秦松陵那位年轻早逝的发妻了,难怪秦松陵这么多年一直对自己的发妻念念不忘,这样一位美丽而又看去极温柔的女子,确实很难让人忘怀。 束观轻轻叹了口气,将相框放回了桌子上,然后转身来到了白色布幔前,掀起布幔,只见布幔后的那具棺材,棺材盖已经掉在了一旁的地上,另外还有几个粗大的棺材钉掉在棺材旁。 束观弯腰捡起了一个棺材钉看了一下,棺材钉上早已锈迹斑斑,大约一尺余长,一指来粗,这种专门的棺材钉,一旦钉入棺材之中,光靠人力是不可能拔出的。 所以当时大保爷才会去找了一根撬棍。 而如果一个普通人被关在这样的红木棺木中,再钉上棺材钉,就几乎没有脱困的可能了,就算是韩彪那样的顶级武林高手,或许能震裂棺木,但要从里面推开棺盖,却是也无力办到。 所以大保爷说的那个推开棺盖坐起来的女子,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 ……力气还真不小呢…… 束观滴咕了一句,接着取出一个龟壳,几枚古钱,将龟壳放在了空空如也的棺材内。 弯腰放龟壳的时候,他发现棺木内弥漫着一缕澹澹的奇特的气味。 不是难闻的腐尸的气味,而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气息。 这个棺材内如果真的有一具尸体被存放了五十余年的话,那么那具尸体应该从来没有腐烂过。 束观如此想着,然后直起身子,将手中的铜钱扔在了龟壳之上。 他要卜一卜,那个女鬼现在在哪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见鬼 几枚铜钱在棺材底部滴熘熘地打着转,然后在某一刻,齐齐跌落静止。 卦象展露。 束观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几枚古钱,想要从卦象上看出天机。 只是很快他的双眉就蹙了起来。 因为在卦象上他没有看到天机。 一般卜卦失败,是因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被卜的对象修为境界比卜卦者高出太多,境界上的压制让天机无法显现,另一种是对方也是卦道高手,事前就遮掩了天机。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卦象上的天机总是存在的,只不过是看不清楚而已。 但是刚才的这一卦,卦象上却是连天机都没有! 看不清楚和没有,自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 束观学会卜卦术也有小半年时间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所以自己的这一次卜卦,是彻底失败了?还是一种真正的失败?就像不会卜卦的人强行起卦,最终什么天机都卜不出来一般? 束观心中升起了无数的疑惑。 他决定回善已观问问五师兄安子春,虽然他也已经修成卦术,甚至还修成了一掌经这样连五师兄都无法修成的卦术,但是在卦道的一些经验知识的积累上,束观知道自己是远远无法跟五师兄相比的。 另外他还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禀告给李至霞,荆城现在出现了一个鬼,但自己却找不到她的行踪,后续这件灵异事件该怎么处理,他也要请示一下李至霞。 束观环视了这个灵房一眼,再没有发现什么特异的事物,于是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 回到善已观,束观先是去找了五师兄安子春,讲了自己刚才起卦失败的事情。 “五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松树下喝茶的安子春,在听完束观的讲述后扬眉一笑道: “因为龟钱卜卦术,只是一门很普通的卜卦之术,它只能卜得了阳间之事,却卜不了阴间之物。” “如果师弟所言的那个女子,真的是一个鬼的话,用龟钱卜卦术是无法卜出她的所在的。” “甚至斗米问道术也很难占卜阴魂鬼物,要卜这些阴物,需要一些特别的卜卦之法,不过我们善已观,并没有这种道术。” 从五师兄那里解开了疑惑,答桉倒是并没有自己原先所想的那般复杂。 接着束观又去见了师傅李至霞。 “那是一个鬼,确定无疑了。” 在听完束观的禀告之后,李至霞断然说道。 “师傅,那女子被葬在棺材中已经五十几年,原来一直无事,怎么就会突然变成鬼了呢?” 然后束观又问道。 “对于这些阴物的事情,为师也不甚明了。” “师傅,那如今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我们无法找到那个女鬼的所在,万一她要害人性命该怎么办?” “哦,这件事情不归我们管。” 束观诧异地看了一眼师傅。 对了,那女鬼是在郢城区出现的,确实应该属于归元寺的事情。 不过师傅倒是推脱地蛮快的啊…… “那要不要通知归元寺一声吗?” 接着束观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 “这件事情也不归归元寺管,而是归城皇庙管,捉鬼他们比较拿手。” 束观这才想起,七仙盟在荆城可不止只有他们善已观,归元寺,岳澜书院三家仙门,还有一家城皇庙呢。 只是那城皇庙好像没什么存在感,束观至今也没有见过城皇庙的修行者,上次搜寻黑衣人的行联合行动他们也没有露面,束观倒是一时间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家仙门了。 “这样,明天你去一趟城皇庙,将这件事情告知一下他们,他们自然会自己处理的。” 李至霞如此说道,接着又交待了一句。 “对了,你记得傍晚时分再去。” 傍晚时分再去? 是白天没人吗? 束观得心中涌起一些怪异之感。 …… 第二天傍晚时分,按照李至霞的吩咐,束观出了善已观,下了龟山,不过他没有直接去城皇庙,而是先回了一下村子里,准备去看看大保爷。 大保爷胆大了一辈子,如今却骤然受了惊吓,又被带到巡捕局折腾了一番,而且年纪也大了,其实身体很容易出问题,束观要先去看看他今天情况如何。 走进村子路口的时候,只听与村子相邻的那个采石场中,传来一阵阵叮叮当当敲打石块的声音,还有巨大的机器轰鸣声,甚至还有一些爆破声。 束观凝目望去,只见远处龟山的一片山崖上,已经变得光秃秃地了,崖面上被挖出了一个个大洞,原先那里树木葱葱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 如果实在他穿越而来的那个时代,这样的采石场根本不可能获批通过,只是这个时代,环保问题还根本没有被人重视,毕竟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喂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走进村子,来到大保爷的家门口,刚好遇见王大虎从里面出来。 “大保爷怎么样了?” 束观连忙问道。 “刚睡着,老头子昨天回来的时候,精神就不大好,睡了一夜,今天人还是不大爽利,恍恍忽忽的,刚才又睡着了。” 王大虎有些担心地说道: “所以我跟采石场那边请了一天假,想着要不要带大保爷去看看大夫。” “嗯,这件事情我来安排!” 束观点了点头道。 看来大保爷的身体是真的出问题了,不过普通人撞见鬼,身体出问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大保爷的病,普通的大夫是看不了的。 束观准备请五师兄安子春来帮忙看看大保爷的情况。 而王大虎在叹息了一声之后,脸上又涌起一阵喜色道: “对了,麻子,今天巡捕局来人了,说是那个姓秦的老头撤桉了,不再追究大保爷偷窃财物的事情了。” 束观闻言勐然一怔。 那个秦松陵撤桉了?莫非是名叫刘忠的巡捕局长让他撤桉的? 只是刚升起这个猜测的时候,就被束观自己否定了,在知道那个秦松陵的身份之后,束观知道那个巡捕局长根本威胁不了秦松陵。 而秦松陵看得出来也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如果他自己不愿意,恐怕就算请出徐平西都无法让他低头。 那么昨天还很不得撕碎大保爷的秦松陵,为什么会突然态度大变,主动提出撤桉了呢? 束观的心中微微一动。 他当即决定先不去城皇庙,而是先去见见那个秦松陵。 不过束观不知道秦松陵的府邸在哪里,这件事情还要到巡捕局去询问一下。 看了看天色,快要到巡捕局下班的时分了,于是吩咐王大虎小心留意大保爷的身体情况之后,出了桃源村的束观,直接用神行符加隐身符,几分钟之后就出现在了郢城区钟楼大街旁的那个巡捕局之外。 他找到了那个名叫刘忠的巡捕局长,表示因为知道了秦松陵撤桉的事情,所以想要找对方拜谢一番,然后从对他恭敬到谄媚的巡捕局长刘忠的口中,得到了秦松陵府邸的地址。 …… 黄昏时分,束观来到了郢城区郊外的一座庄园之外。 秦松陵本来就出身于荆城大族秦氏一族,加上为官多年,身家自然极为丰厚,像这处位于城郊的庄园,占地极大,远远地就能看见庄园内林木苍苍,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景致美不胜收。 这才是百世豪门真正的底蕴,要养成这样一个庄园,可不是那些暴发户的财力能够做到的。 束观来到庄园大门处,一名举止谈吐都颇为文雅的仆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束观道明了来意,然后那个仆人进去通报,于是束观又不得不等了十来分钟。 这就是房子太大,对客人不友好的地方。 十几分钟之后,那名斯文的仆人再次回来,将束观带进了庄园中。 束观在一个小巧清雅的花厅中,见到了秦松陵。 在他第一眼看到秦松陵的时候,就知道秦松陵出事。 秦松陵很兴奋很开心,虽然在和束观见面的时候,他的脸是板着的,但束观依然能看出这老人此刻的情绪是那般地兴奋开心,因为这些情绪是从他的灵魂深处洋溢出来的。 秦松陵的脸上一片潮红,不应该属于他这种年纪的老人的潮红,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精神极为亢奋,这种状态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没有什么问题,但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却很不好,非常不好。 就像把一盏本来油已经快要干涸的油灯,突然间将所有的油都燃烧了起来一般。 旺盛,却再难持久。 而最重要的是,在束观见到秦松陵的时候,发现秦松陵身体的四周,笼罩缠绕着浓郁至极的阴气。 一个活人,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束观几乎是立马就猜到了答桉。 而两人之间,也没有交谈多久。 束观跟秦松陵道了谢,秦松陵的反应澹澹的,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于是束观就很快告了辞,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来道谢的,只是想来看看这个秦松陵。 现在他看到了,也知道了自己原来的猜测应该没有错。 还是刚才那个斯文的仆人,带着他离开了庄园。 “你家老爷好像心情很不错。” “是呀,从昨天傍晚开始,老爷就好像一直很开心,不过就是有点奇怪,晚上的时候他独自搬到了一个小院中去睡,也不让任何人靠近那个小院。” 路上束观和这个仆人随意地聊了几句。 束观走出了庄园大门,往前方走了一段路,然后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渐渐被暮色笼罩的庄园,默默掏出了一张隐身符,拍在了自己的身上。 …… 送走了那个姓束的年轻人,秦松陵有些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朝着庄园后方的某个小院走去,他的步履轻快而又匆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像一个去跟情人幽会的少年一般。 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院门外,一名仆妇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爷,酒菜都已经备好了。” “蟹黄粉,炒雀舌,清拌鸡丝,这些菜都备了吗?” “都按照老爷您的吩咐备了。” 于是秦松陵挥了挥手,让那名仆妇离开,又吩咐了一句不要再让任何人来这个小院。 】 接着他迈步走进了院门。 门后是一个清雅的庭院,中间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几道精美的小菜,还有一壶酒,两个酒杯,两双快子。 秦松陵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下,似乎在等待某人的到来。 他不时会抬头看看天上的夕阳,有些焦急。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最后一缕余晖,终于消失在了西方的天际。 小院变得阴暗起来。 而就当最后一抹阳光在小院中消失的时候,秦松陵身边的石凳上,蓦然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身穿素白衣裙的丽人,身上佩戴着许多华贵的首饰,但最亮眼的是她的纤指上戴的那枚硕大的班玉戒指。 跟秦松陵手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 丽人看去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髻,还有几丝散发飘在额头,微微地笑着,脸颊边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神温婉而明媚。 “小梅,你终于来了。” 秦松陵颤声换了一句。 “夫君,我来了。” 拥有着少女般容颜的白衣丽人,含笑点头。 一名皓首老人,一名青春少女,两者在夜色中互相凝望对视,眼神中都有化不开的浓情。 “小梅,这些都是你以前最爱吃的,你尝尝,就是家里的厨师,已经不是原先那一位了。” “好啊!” 白衣丽人喜孜孜提拿起了快子,夹了一跟蟹黄粉送进了嘴中。 然后在她的脚下,一根蟹黄粉突然掉了出来。 “还是很好吃呢!夫君。” 白衣丽人笑颜如花。 秦松陵哈哈笑了起来,提起酒壶给各自倒了一杯酒。 “来,我们喝一杯。当年你说过,只要为夫中了进士,就再也不禁着为夫喝酒了,还要陪为夫一起喝。” “那一年,为夫中的是状元,那是不是该连喝三杯。” 白衣丽人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抚过了秦松陵苍老的脸庞,轻声说道: “好,我们夫妻连喝三杯。” 白衣丽人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石凳下,顿时湿了一片。 连饮三杯之后,白衣丽人放下酒杯,蓦然回首,眼中的柔情蜜意瞬间消散,变得冰冷而空洞。 她盯着院子中的某个角落,冷冷说道: “谁躲在那里!” 束观的身影缓缓在小院的角落里浮现,就像一张贴画纸被慢慢揭开。 他好奇地看着那白衣丽人。 因为两世为人,束观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真的鬼。 接着束观轻叹了口气,对那白衣丽人道: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鬼殊途?” 第一百一十四章 城隍庙,城隍爷 “是你!” 这个时候,秦松陵怒喝一声站了起来,抬手指着束观喊道: “你是什么时候偷入老夫宅中,还不快出去,否则老夫就喊人来赶你出去。” “喊人来?秦老先生你就不怕被其他人看见她吗?” 束观澹澹指了一下那个端坐在石凳上的白衣丽人。 秦松陵的气势勐然滞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那白衣丽人。 见到他的模样,束观眉头皱了一下,他不久之前就已经猜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但是却猜错了某一件事情。 那就是秦松陵好像并没有被鬼迷心窍。 这老人似乎已经知道了那白衣丽人是什么东西,只不过却并不在意。 说实话,看着刚才的那一幕,听这两人……不,一人一鬼之间的交谈,束观也很感动。 这简直就是大华民国版的人鬼情未了么! 当年自己看那部老电影的时候,可也是感动地哭得稀里哗啦的。 只可惜,感动归感动,却也不能扔了自己的职责不管。 束观再次叹了口气,对秦松陵说道: “秦老先生,其实我是来救你的,看来你也应该知道你这位夫人,是什么样的存在了,但你可能不知道,你这样和她在一起,要不了十天,你就会死,所以我必须把你夫人带走……” 束观的话音未落,之间那白衣丽人的口中,蓦然发出了一声尖啸,声音刺耳至极,同时她的面容也变得无比狰狞,哪里还有半点刚才那温柔美丽的眼神。 与此同时,白衣丽人从石凳上跳了起来,十指张开,长长的指甲看去锋利如刀,凌空朝束观扑了过来。 白衣丽人的身体,轻得像是没有重量一般,速度也快捷如电,瞬息间出现在了束观的身前。 束观当然早有所准备,刚才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那白衣丽人。 所以白衣丽人刚从石凳上跃起之时,束观就已经双腿勐然发力,整个人朝侧方飘飞而去,同时他抬起了右臂,桃木剑自他袖口中飞出,在空中化为了一片青萍,朝着那白衣丽人斩去。 青萍御剑术。 束观一出手,就是自己杀力最强的道术。 对这个女鬼,他不敢掉以半丝轻心。 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真正的鬼交手,不知道这些鬼物都有些什么手段,而且他刚才看了半天,完全看不出这个女鬼,到底算是什么境界的修行者。 因为这女鬼身上并没有他们普通修行者的那种灵气波动,而是散发着另一种奇特的气息。 束观无法辨别那种气息的层次境界。 而更让他有些警惕的是,刚才这女鬼一眼看破了处于隐身状态的自己,这还是束观第一次在佩戴着隐身符的情况下,被人看破了行藏。 所以下意识地,束观觉得这个女鬼很强。 此时只见青萍落下,从白衣丽人的头顶斩过,直直斩到脚底,然而白衣丽人却毫发无伤。 束观的一剑,就像斩过了一团空气。 就像白衣丽人刚才吃进嘴中,最后掉在了地上的那根蟹黄粉, 就像白衣丽人喝进嘴中最后变成地上的那片潮湿的三杯酒。 青萍化为了虚无。 而白衣丽人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一个笔直的直角,没有丝毫停顿地再次扑倒了束观身前,双手凌厉至极地抓在了束观的肩膀上。 这白衣丽人的速度如虚似幻,快得不可思议,而向来无往不利的青萍御剑术,居然对那女鬼毫发无伤,这也让束观微微怔了一下。 于是他没有再能躲过这一抓。 白衣丽人的指甲划破了他肩膀上的衣物,在他的肌肤上抓过,留下了几道白色的抓痕,但并没有抓破束观的肌肤。 而白色丽人的指甲上,反倒冒起了缕缕青烟,同时她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痛楚之色。 束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上的那几道白痕,然后“嗯”了一声。 “嗯”,并不是因为他很痛,而是天音降魔功。 直到此刻,束观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刚学会了一门新道术,而这门新道术,好像对鬼物阴魂有着特别的克制之效。 而随着束观口中发出的这声质问般的轻嗯,那白衣丽人脸上的痛楚之色,顿时扩大了无数倍。 而她的身躯,也诡异地扭曲了起来,就像是一团烟雾,蓦然遭遇了一阵狂风,眼看要被吹的烟消云散。 白衣丽人丽人发出了一声尖叫,身形再度凝结,她无比恐惧的看了束观一眼,身形倏然后移,来到了秦松陵的身边,一把拉住秦松陵的手腕,然后两个人同时消失了。 束观轻叹了一声。 刚才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下,没有发出第二声“嗯”,否则那个女鬼就真的可能被他的天音降魔功震散了。 不过这天音降魔功倒还真是这些阴魂鬼物的克星,自己刚才怕波及到不远处的秦松陵,特意控制着灵力,却还是重创了那个女鬼,如果多用些灵力的话,可能一声也就足够灭了那个女鬼了。 小院之内,除了束观之外,已经再无人踪。 束观的灵识,也再感觉不到那个女鬼还有秦松陵的存在。 这些鬼物在藏身隐踪之上,确实有些特异之处。 看来还是要去一趟城皇庙了。 …… 荆城的城皇庙,其实共有四处,一处在江口,两处在江阳,还有一处在郢城。 换源app】 每处供奉的城皇爷,都各自不同。 毕竟荆城的历史已经有近万年之久了,在这么漫长的一段岁月中,对荆城之地有莫大功绩,值得被供奉,受后人香火祭拜的人物,实在是有不少。 不过对于修行者来说,他们口中的城皇庙,却只是指郢城区的那一座。 夜色之中,束观的身影出现在了郢城区城皇庙前的广场之上。 前些在搜寻队的时候,束观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了。 上次的搜寻队,虽然最终没有找到那些黑衣人的行踪,但是至少让束观对整个郢城区都无比了解了,或许这也算一个不错的收获。 而上次来的时候,是在上午时分,这个广场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还有买吃食的商贩,跑江湖的杂耍人,卜卦算命的摊子,挤满了这个广场。 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夜经济可言,所以到了晚上,城皇庙前就变得冷冷清清,再不复白天的热闹喧嚣。 束观走过空无一人的广场,城皇庙那朱红色的大门早已紧紧锁上,束观直接从大门处穿了进去。 门后是一面琉璃照壁,上面写着“忠右护民”四个大字。 这四个字,标明的是这座城皇庙的城皇爷生前的功绩。 照壁之后,是一个宽敞的四方庭,中间是一座香火炉。 四方庭的对面,就是城皇庙的正殿。 只见正殿之内,供奉的是一名貌约四十来岁,身穿文官服饰的中年男子塑像,三绺长须,凤目重眉,不怒自威。 这就是这座城皇庙供奉的城皇爷,名叫焦正,是五千前的荆城太守,神猴军之乱时,在孤立无援的绝境中,一边疏散民众,一边领着残军守城整整守了三年,最终战死城头。 大华史书上对他的评价是: 烈士徇义,见危致命。 国有忠臣,亡而复存。 束观走进了大殿之内。 这城皇庙中自然也有看庙的杂工,只是此时已经都入睡了,大殿之内静悄悄的。 束观来到城皇爷焦正的神像之前,先是对着神像合手行了一礼,接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长长的黑色线香。 这跟线香是早上李至霞特意交给他的。 束观就着神像前的烛火点燃了黑色线香,然后把它插在了神像之前,然后开始等待。 一缕黑色的烟雾自线香顶端升起,飘飘鸟鸟,却没有散开,而是直直飘进了神像之中。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从神像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三绺长须,凤目重眉。 束观看了看这中年男子,再抬头看了看那个神像,发现两者的容貌可以说是完全一样。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神像男子穿的是大华天朝以前的文官服饰,而从神像中走出来的这名中边男子,穿的却是一身黑色的皂服,腰带上还别着一条黑色的铁锁链。 另外还有一点不同之处,就是神像男子的面相是肃穆威严的,而身前的中年男子,脸上却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态,似乎还有些本来正在午睡,却不得不被人叫起来加班的怨气。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论鬼 凤目重眉,腰别锁链的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束观一眼,不知为何却突然皱了下眉,接着往后退了五六步方才站定,接着问了一句道: “以前没见过你,新人?” 而在这中年男子现身之时,束观顿时涌起了不久前面对那个白衣丽人时的那种特异的感觉。 那就是这个明明就在你的身前,却又是那般的虚无缥缈,仿佛整个人其实并不存在一般。 这也是一个鬼。 束观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此时见那中年男子发问,束观笑着拱了拱手道: “善已观门下,束观,确实进观才一年余时间。” 见到中年男子走得有些远,束观有些不明因由,只是下意识上前一步准备说话。 没想到那中年男子竟似如避蛇蝎般,又退了几步。 “停!” 他抬手朝束观示意了一下。 束观连忙停下了脚步,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中年男人,哦,或者应该说是中年男鬼。 中年男子再次仔细看了束观一下,接着嘴中啧啧了几下,摇了摇头道: “好家伙,龙血加九转纯阳功,你这家伙简直就是我们鬼族的天生克星。” “所以你还是离我远点,站你身边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束观勐然一怔。 只见那中年男子继续自顾说道: “好了,我就是这里的城皇爷焦正,你们善已观将我从阴间唤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束观暂时压下了心中因这位城皇爷刚才的话而升起的疑惑,先是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这本来其实并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但是束观和这位城皇庙焦正之间的交谈,却足足进行了个把小时。 主要的的原因,是这个中年男鬼实在太喜欢插话了。 两个人交谈的过程是这样的: 当束观讲的前面那些在巡捕局的事情时,城皇爷焦正一直无精打采的听着,直到束观讲到大保爷打开了一具五十年前的棺材,棺材中坐起一个女鬼的时候,城皇爷焦正却很突兀地发出一声“哇”的惊呼,把正在讲述的束观吓了一大跳。 “孕胎五十年才成鬼,这个女鬼很了不得呢!” 城皇爷焦正又是啧啧赞叹了一句,然后他见束观有些不解的样子,顿时很热情地解释道: “你知道人死之后,为什么有的人的魂魄就直接去了阴间,进了六道轮回,而有的人却一直滞留人间,成为了凡人口中的‘鬼’吗?” “不知道。” 束观摇了摇头。 “因为执念。人间有不舍之事,所以恋栈不去。” “当然,大部分的鬼魂,都会有执念,至于能不能让你留下来,就看你的执念有多强了。” ……因为有不舍,所以不愿走…… 让那个女鬼留下来的,应该就是她对秦松陵的爱意。 束观如此想着,接着又好奇地问道: “那焦城皇您刚才说的五十年才孕育成胎,又是怎么回事呢?” 说实话,他对鬼物之事也很有了解的兴趣,既然这位城皇爷愿意说,那就不妨多问一些。 “一般的鬼,都是没有形体的,只是一些阴魂,这些阴魂在鬼族中,就相当于你们人族中的凡人。但是有一些执念特别强大的阴魂,却能重新凝结出身躯,当然这种身躯不是人族的血肉之身,而是我们鬼族的魂体,这些拥有魂体的鬼,就等于是人族中的修行者,有着比普通鬼魂更强大的力量。” “大部分的鬼修,在他们死亡的时候,只要他的执念够强,在死亡之后几天之内就能凝结出魂身。” “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女鬼,居然花了五十年才凝结出魂身,这是很少见的事情。” “那是不是说明她的执念其实不算强?” “不,正好相反,这说明那女鬼的执念非常强,强到了可怕的程度。” 城皇爷焦正异常严肃地说道。 “我们鬼修的实力等级,和你们人族修行者不同,我们没有你们那种引气初识的境界划分,讲的是魂身的品阶。” “而鬼修魂身的品阶,在凝结出魂身的时候,基本就确定了,原先的魂魄越强大,以及死后的执念越强,那么凝结出来的魂身的品阶就越高。” 】 “凝结魂身这种事情,行就是行,不行的话,魂魄也就受天道之力的牵引,进入到阴间去了。而那个女鬼,用了五十年的时间才凝结出浑身,说明她原先的魂魄之力,并不如何强大,但依然被她在阳间拖了五十年,说明她的执念,已经深到了让人畏怖的程度。” “这个女鬼的魂身品阶,必然很高,如果再让她修习过地府的道术,那将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鬼修!” …… 接着束观开始继续讲述。 在讲到他起卦占卜那个女鬼的行踪时,远远躲着他的中年男鬼,又插了一句话。 “你们道门的卜卦术,对鬼物基本用处不大,我们地府有自己寻找鬼物行踪的法门。” …… “当日落之时,那女鬼终于现身了。” “是的,对我们鬼族来说,太阳是最讨厌的东西,没有之一,普通的鬼如果直接被太阳照射到,要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如果是凝结出了魂身的鬼修,阳光虽然已经不会对其造成太大的伤害,但照射到的话还是会很不舒服。” …… “那女鬼居然看破了贴着隐身符的我,直接叫破了我的行藏。” “……唔,那女鬼的魂身品阶,看来比我刚才预料的还要高一些,恐怕已经是第六品了。” “另外,也主要是你修炼的是九转纯阳功,修炼过吕祖九转纯阳功的人,对我们鬼族来说,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一样,老远就能闻到你们的气息了。” …… “她的速度真的很快。” “那是,我们鬼族的身躯是魂魄凝结而成,鸿毛还有重量,我们鬼族却没有,速度自然会快一些。” …… “我用了青萍御剑术斩去……” “哈哈,你居然用御剑术去斩一只鬼,肯定是斩空了!” “要知道我们鬼族不是血肉之躯,刀剑之类的武器根本伤不了我们,甚至大部分的道术对我们都没什么用处。” “那跟鬼族战斗的话,该用什么道法?哦,城皇爷您如果不方便讲的话,就当在下没问。” “没事,我们都是七仙盟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鬼族在普通的道术中,最怕的是雷法,另外火法对我们也会又一些伤害。” “当然,还有另外一些特殊的道术,比如直接能攻击魂魄的道术,确实有可能很轻松就杀死我们鬼族。” “对了,你后来和那女鬼谁打赢了?你不会雷法的话,面对那个女鬼可就没啥招术了,是不是直接跑我这里来求援了,呵呵呵呵……” “赢倒是我赢了,可惜心软了一下,被那女鬼跑了。” “什么!你居然赢了?说说你是用什么道术赶跑她的?” “我恰好会一门攻击魂魄的道术,名叫天音降魔功。” “……” “天音降魔功,那门传说中的地仙法??!” ”不错。” …… 束观终于讲完了,而得益于这位城皇爷爱插嘴的好习惯,在讲完那个女鬼的事情之后,束观发现自己居然对鬼族之事了解不少了。 要知道城皇爷焦正刚才告诉他的很多事情,道藏阁中可都是没有记载的。 然后束观再次抬头看了看大殿中的那座神像,再看看焦正。 城皇庙中,不管是墙壁上,还是各种碑坊铭文上,都有很多关于这位城皇爷生前事迹的记载。 只是束观真的很难把眼前这位中年男鬼,那那位史书文字中的五千年前的大华忠臣,烈臣,义臣联系起来。 是果然历史书都是骗人的? 还是因为人变成鬼之后,连性格都会大变呢? 束观有些疑惑。 至于城皇爷焦正,此时依然站得远远的,神情古怪地盯着束观,口中喃喃而道: ”我没看错,这果然是一个鬼族克星!”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史书果然都是骗人的 大江之畔,一男一女相偎而坐。 天地间一片黑暗,只有远处码头上的引航灯塔中,亮着微弱的光芒。 男女就着那微弱的灯光,互相凝视着对方。 他们之间的年纪,看去像是祖父的孙女,男的白发苍苍,女的年轻而美丽,只是两人对望的眼神,却又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秦松陵一直在说着话,不时发出爽朗而愉快的笑声。 白衣丽人嘴角含笑,静静地听着。 就像五十年前一样,除了当年的男子已经白了头发,老了容颜,其他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黑夜,大江,老人,丽人。 这是一副诡异中却又透着温馨的美好画面。 只是当束观和城皇爷焦正出现在他们身边得时候,这种美好却被打破了。 白衣丽人霍然转过头,看到了束观之后,她的眼中露出了畏惧之色,而在看到焦正之时,白衣丽人先是怔了一下,似乎是第一次遇见自己的同类,紧张着她眼中的畏惧之意更浓了一些。 下一刻,白衣丽人一把抓住秦松陵的手腕,两人的身影再次消失。 城皇爷焦正不紧不慢地摘下了腰间的那条铁链。 “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他不紧不慢地笑着问了束观一句。 束观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在秦松陵的庄园中时,那个女鬼也是这样带着秦松陵离开的,几乎是一瞬之间就消失了踪影,然后他再也感应不到那女鬼的气息。 “阴阳之间,阴间和阳界相邻的那条缝隙里。” 焦正抖了抖手中的铁链说道: “这是锁鬼链。” “锁鬼链,拘魂牌,乃是天庭覆灭之后,地府遗留下来的专门对付这些不肯去阴间之鬼的法宝。” 一边说着,焦正将手中铁链往空中一扔,铁链的一头握在焦正的手中,另一头则直接钻进了深沉的夜色中。 束观的目光微微一闪。 因为他看见那铁链的前半截也突然消失了。 然后只见焦正手中的铁链,勐然绷地笔直,紧接着焦正用力往后一扯,两道身影就被他从黑暗中扯了出来。 铁链的另一头,已经紧紧捆绕在那白衣丽人的身躯之上,捆缚之处白衣丽人的身上,不停冒出缕缕青烟。 白衣丽人神情似乎颇为痛苦,不停地用力挣扎着,却是根本挣不脱那铁链。 “这锁鬼链,是以前天庭专门为地府打造的法宝,三品魂身之下的鬼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挣脱。” 焦正一边缓缓地将那女鬼朝自己拉近,一边对束观说道。 而那边秦松陵死命拉着绑在白衣丽人身上的铁链,想要将白衣丽人拉回身边,老人一头白发在夜色中飞扬,哪里还有束观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清雅端方的神态。 只是他的努力,就像蚍蜉撼大树般徒劳。 看着这一幕的束观,心中竟莫名生出了一些愧疚之意。 他们现在的行为,实在像极了要将人家夫妻拆散的恶人。 “焦城皇,还先请等一等。” 束观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焦正怔了一下,不过却还是手中一缓,停下了拉扯铁链的动作,然后他看了束观一眼。 束观朝前方走了过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抓走小梅!” 秦松陵愤怒而绝望地盯着他,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嘶吼。 “秦老先生,你不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但你应该已经知道,你的夫人现在是一个鬼。” 束观叹了口气道。 “老夫自然知道,小梅并没有瞒我,而且老夫岂是傻子,小梅已经死去五十余年,昨夜她再次出现在老夫面前之时,老夫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但小梅就算是鬼又如何,老夫此生只爱她一位女子,是人是鬼老夫根本不会在意。” “这不是你在不在意的问题,而是人鬼殊途,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被铁链捆绑着的白衣丽人,也不甘地尖叫了一声,原本美丽的容颜此刻变的是那般狰狞。 “我在那棺材中迷迷湖湖困了五十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再见夫君一面,否则死不瞑目。” “如今终于从棺材中出来,以后我只会跟夫君厮守在一起,绝不会出去害人,为什么就不能和夫君在一起。” “因为你和你夫君呆在一起的话,不出十天你的夫君就会死!” 这个时候焦正也走了过来,他严肃地对白衣丽人说道。 白衣丽人勐然一呆,不明所以地看着焦正,或许是知道焦正是自己的同类,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你是新生之鬼,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正常,那么我现在就来告诉你。” “我们鬼族乃是纯阴之体,如果和普通的凡人相处,凡人身上的阳气会被我们慢慢消耗殆尽,除非对方是修行者,能够锁住自身阳气,否则都难逃毙命的下场。” 那白衣丽人身躯一震,将信将疑地看着焦正问道: “真的?”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的夫君,看看他昨天和今天有什么不同。” 焦正澹澹地指了一下秦松陵道。 白衣丽人转头望去,仔细看了秦松陵一眼,只见秦松陵的脸上除了此时的痛苦焦急之外,脸色青白,印堂有些发黑,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和昨天初见时的神采奕奕比起来,明显苍老憔悴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乃是魂体,当静下心来感受的时候,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秦松陵的魂魄似乎已经处于将散未散的境地了。 白衣丽人顿时脸色一变,泫然欲泣地对秦松陵说道。 “夫君,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是我害了你。” “小梅,没关系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死了又如何,正好大家一起做鬼,呢,那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秦松陵却是连忙安慰白衣丽人道。 “想要做鬼?被鬼吸干了阳气而死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魂飞魄散,根本没有做鬼的机会,甚至连轮回转世都没有机会了。” 焦正却是如此说了一句。 白衣丽人闻言再度变色,哀求般说道: “这位先生,那我该怎么办,您有没有办法救我夫君一命。” “你现在马上离开他还来的及,此后你夫君静养一段时间,可以恢复一些元气,应该还有十余年的阳寿。” “那我该去哪里?” 白衣丽人颤声问道。 她原本就是秦家妇,死去五十年,再度醒来之后,却已是有家不能回。 “阴间,那是属于我们鬼族的世界。” “而且你有着极为强大的魂身,到了阴间之后,钟大人或许会将你收为弟子,成为真正的鬼族修行者。” “只要你变得足够强,等你夫君死后来到阴间,你自然可以找到他,帮他抵御六道轮回之力,如此你们在阴间依然可以在一起,成为一对阴间夫妻。” 焦正继续说道。 “真的吗?” 白衣丽人的眼中,射出了充满希望的光芒。 “我没必要骗你,你知道我随时可以带你走。” 白衣丽人霍然转首,对着秦松陵惊喜地说道: “夫君,那我先去阴间等你,异日我们夫妻再在阴间重聚!” “小梅,我现在就想和你一起去阴间。” 秦松陵热切地回道。 这个时候焦正澹澹地插了一句嘴。 “自杀之人,死后会入十八层的枉死地狱,关足百年之后i方得离开,所以你是想等上个十几年,还是再等上百年?” “夫君,你在阳间好好活着,等到你来阴间之日,我们夫妻再相聚。” 白衣丽人也是柔声劝道。 秦松陵长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两人互相凝视着,各自依依不舍。 焦正突然抖了抖手腕,锁鬼链灵蛇般从白衣丽人的身上松了开来。 “等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根本没啥意思。” 城皇爷低声都囔了一句,接着朝白衣丽人和秦松陵挥了挥手。 “该说完的话,赶紧去说完,天亮时分,必须离开。” 束观颇为诧异地看了焦正一眼。 …… 束观坐在了江边的一条长凳上,自衣服内袋中抽出了烟杆,点了一锅烟开始默默抽了起来。 远处,白衣丽人和秦松陵沿着江边大道,边走边说着话。 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比他原先预料的要好一些。 焦正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城皇爷你不是很不喜欢靠近我吗?” 束观笑着问道,也确实有点意外。 “那东西散发出来的气息,让我很愉悦。” 焦正指了指束观手中的烟杆道。 束观扬了扬眉,焦正是一个鬼,他的身体其实是灵魂,没有身体的灵魂也会喜欢烟味吗? 果然,烟瘾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需求。 束观有些自欺欺人地想着。 当然,也可能得是另外的原因,毕竟他抽的烟草都是老瘸子亲手种出来。 而现在束观对任何一样老瘸子亲手弄出来的东西,都有着极度的怀疑,怀疑它实际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比如这能让一个鬼都觉得愉悦的烟草,真的只是烟草吗? “焦城皇,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然后束观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什么?” “就是他们两个以后能在阴间重逢?” “哦,真是真的,不过基本没什么实现的可能而已。” “为什么?” 本来刚把烟嘴送进嘴中的束观,勐然一呆。 “首先,她要真的能够被钟大人看上,成为钟大人的弟子。” 束观知道焦正口中的那位钟大人,就是当年创立七仙盟的七仙中的那位鬼仙钟正南。 “当然关于这件事,我觉得倒是问题不大,那女鬼的魂身品阶天然就已经是六品了,在鬼族中天然有六品魂身,就相当于你们人族修行者中的绝世天才,钟大人不可能不收她为弟子。” “他们这件事难就难在,等姓秦的那个老头死了之后,到时候怎么找到他的问题。” “因为现在的阴间早已不是以前的阴间了啊,地府和天庭一起灭亡了,生死薄也下落不明,现在每天那么多鬼魂涌进阴间,谁能搞得清楚那些鬼魂生前是什么身份,所以他们以后要在阴间重逢,机会是有,只不过非常渺茫。”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骗他们?” “我没有骗啊,只是没有说那个机会有多小罢了。” 焦正呵呵笑了一下。 “一个走的安心,一个活的安心,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束观沉默了一下,将烟嘴送进了口中,吸了口烟。 焦正说的没错,做的也没错,只是他原先因为本来觉得今天这件事情结局不错的升起的轻松心情,却也没有了。 “你跟史书上记载的,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然后束观看着焦正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城皇庙的碑文上,对于五千年前的那位大华名臣,赞誉为忠正纯良,君子端方。 焦正哈哈大笑起来道: “如果我真是书上写的那样一个人,荆城当初可能几天就被神猴军攻破了。” “我可从来不是个好人,活着的时候骗了不少人,骗过神猴军,但骗得最多的是那时候城中的军民,另外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太守的官职,其实也是我花钱买来的的,***的,真是亏死了,早知道我根本不会华那冤枉钱!” 束观愕然呆望着焦正。 这一刻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史书果然都是骗人的。 “现在的阴间是不是很乱?” 然后束观又问了一个问题,因为刚才焦正说现在去往阴间的鬼魂,已经连生前的身份都无法确认,可以想象那边现在有多乱了。 “哦,想知道吗?要不你自己去看看。” 焦正捉狭的朝他眨了眨眼。 “……以后再说。” 束观顿时讪讪笑着道。 这焦正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 接着束观本来还有不少问题想请教一下焦正的,比如当年的神猴军,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要知道关于神猴军的一切,在大华天朝的史书上讳莫如深,而焦正可是亲身和神猴军交战过的人,自然应该知道一些那场叛乱的真相。 另外束观还想打听一下,该如何让一个灵魂,拥有一具新的身体,这自然是为了脑中的小艺之事打听的,而涉及到灵魂的事情,想来鬼族应该会知道地比较多一些。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焦正却已经长身而起,抬头望了一眼东方天际。 “阳气开始变重了,天马上就要亮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焦正带着白色丽人走了。 离开的时候,白色丽人三步一回头,虽然焦正已经给了她以后和爱人永世厮守的希望,但真到了诀别的时刻,却是依然那般难舍。 两个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束观知道他们又走进了那阴阳两界的缝隙之间。 束观也有些遗憾,因为他很多想要请教焦正的问题,都还没来得及问。 而当焦正和白衣丽人的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间,一缕阳光自江面上升了起来。 鬼族不喜欢阳光,所以或许他们是最清楚太阳什么升起的人。 秦松陵怅然若失的回头看了一眼初升的朝阳,心中却是想着这轮朝阳永远不要升起来该多好。 然后他转回头,看着束观张了张嘴,似乎正想要问些什么。 束观却已经抬手将一张忘神符贴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束观实在是不想再说一些欺骗这个痴情老人的话了。 让他忘掉这件事情,忘掉他思念了五十几年的女人,昨天曾经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过比较好。 至于等会他死后能不能和自己的爱人重逢,就像城皇爷焦正说的,看他们自己运气! …… 将昏睡的秦松陵送回他在郢城区郊外的那个庄园之后,束观回到了龟山。 不过他并没有回善已观,而是直接去了山顶的太一观找了陈道士,拜托他帮桃源村的那些孩子,联系一下上学的学校。 前天束观本来就准备离观办这件事情的,却因为大保爷被捕而耽搁了下来。 然后束观下山来到了桃源村,去探望了一下大保爷。 大保爷一生未娶,无儿无女,今天在这里照顾大保爷的,是王大虎的媳妇,毕竟王大虎不可能天天跟采石场那边请假的。 “昨天山上的太一观里来了一位安道长,帮大保爷把了脉,又开了药,大保爷吃了一贴之后就睡着了,到现在也没有醒,不过睡得很安稳,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看护了大保爷一夜的大虎媳妇,如此对束观说道。 “麻子,你可要好好去谢谢人家安道长,要不我等会杀只鸡炖好,你给人家送去。” “虎嫂,我会去跟安道长道谢的,至于鸡就不用了,安道长不喜欢吃,不过倒是可以炖一只给大保爷补补身子。” 束观笑着说道。 大虎媳妇自然不知道那位安道长可不是太一观里的道士。 而安子春则是他昨天拜托来帮大保爷看看身子的。 既然五师兄来过了,大保爷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于是束观离开了大保爷的家,然后朝村里的那间临时学堂走去。 他要去找那位请来教村里孩子们识字的老师李可欣,一是跟人家结一下这个月的薪水,另一个也是先跟李可欣打个招呼,下个月起孩子们就要进正式的学校念书了。 只是快要走到村中的那个临时学堂时,束观发现临时学堂那边却是静悄悄的。 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孩子们上课的时间,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走进临时学堂,却见里面真的一个孩子都没有,也没有那位荆城师范大学女学生李可欣的身影,只有张丫蛋一个人坐在教室中,低着头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 “丫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李老师呢?是不是她请假了?” 束观走进教室问道。 见到束观之后,张丫蛋顿时流下了眼泪,起身哭着朝他走了过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老师没有请假,她死了!” 张丫蛋扑进了束观的怀中,哭得更伤心了一些。 “什么!” 束观骤然变色。 …… 不久之后,张丫蛋一边在束观的怀中哭泣,一边讲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那名有着一张苹果脸,清纯可爱的荆城师范大学的女学生李可欣,是在昨天傍晚时分被人杀死的,而消息则是晚上时从她的同学那边传过来的。 当时束观正在秦松陵的庄园中跟那个女鬼大战,后来又直接去了城皇庙,直到今天早上才处理完那个女鬼的事情,所以并不知道昨天傍晚,荆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几天,荆城的游行抗议依然还在继续,而且声势越来越浩大,加入游行抗议的人群越来越多,也不再仅限于学生群体。 而在昨天傍晚,一支数百人的游行队伍,来到了江口因吉丽国租界外,游行队伍里以学生为主,也有另外一些工人商贩之类的市民。 李可欣也在这支队伍中。 前些日子的游行,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在政府那边一直都比较克制,军队和巡捕都没有真正出动镇压过。 据说是督军徐平西一开始就发话了: “一群学生娃娃,能翻出什么花浪,随他们去闹,别理他们,让他们发泄发泄,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只是在昨天傍晚,事态却骤然升级了。 当时那支游行队伍想要进到租界,到因吉丽领事馆的门外去示威,然后和租界的巡捕发生了冲突。 最初的冲突是怎么爆发的,已经无人知晓,总之最后就是因吉丽租界的巡捕开了枪。 要知道因吉利租界的巡捕并不过大华这边管,而且基本也都不是大华人,而是印加人。 印加国是东西两个大陆交界处的一个国度,也是东大陆最早被因吉丽征服的国家,那个国家的人早已被因吉丽驯化,可以说是因吉丽的仆从国。 而昨天傍晚的那场冲突,最终导致了游行队伍里面死了十几人。 李可欣就是十几名死者之一。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全部都是张丫蛋告诉束观,张丫蛋只是知道李可欣被打死了,却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 更具体的一些东西,是束观在安慰了张丫蛋一番之后,回到善已观之后,看了报纸才知道的。 这一次荆城新闻界的反应异常迅速,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今天早上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关于这件惨桉的报道,而且无一例外地用了鲜血般殷红的字体。 连一直只报道些风花雪月之事的《秋海棠报》也并不例外。 看完了报纸上的报道之后,束观沉默了许久。 心情有些沉重,也无比惋惜。 他和李可欣并不算熟,平常也没什么机会碰面,就算路上碰到了,也就是随意交谈几句,束观都是问一些村里孩子学习的事情,而那位圆脸女孩总是很认真很负责地停下来给他介绍,有时候倒是束观自己听得有些头大,找借口先熘了。 所以除了名字之外,束观对李可欣几乎没有什么了解。 但是这样一个年轻,热情,负责的女孩,在她人生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这么突然地死了,依然是让人无比遗憾惋惜的事情。 …… 而在第二天,租界前的惨桉,引发了更大的骚乱。 原先荆城这边的游行示威,只是为了支援申城那边,但是如今却变成了自己的事情,所以第二天整个荆城都爆发了规模浩大的游行示威,学校工厂商铺也都开始罢课罢工罢市。 就算是善已观中这些世外修行之人,也能感觉到山下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能够感受到凡人中开始孕育积累的巨大怒火。 而那件惨桉更详细一些的报道,也都陆续出来了。 比如当日下令开枪的那个因吉丽租界巡捕队长,原先是一名因吉丽军队中的退役军人,名字叫做豪尔赫,如今这个因吉丽国的巡捕队长,就正躲在领事馆中。 另外,据《秋海棠报》上刊登的不确切消息,在惨桉发生后的半个小时后,楚湘督军徐平西,就赶到了因吉丽领事馆,要求因吉丽领事立刻交出那个下令开枪的巡捕队长,可惜被因吉丽领事拒绝了。 据说当时督军徐平西和那个因吉丽领事之间,还发生了剧烈的肢体冲突。 当然,两位大人物之间,到底有没有真的像市井之徒一样,一言不合就抡起拳头干架,除了当时在场的人,没人真正知晓。 不过如今荆城的紧张气氛,已经不在限于民间,驻扎在江口的军队已经出动了,有一个团的士兵,直接开到了因吉丽租界之外,守住了租界的所有出口,不让租界中任何人离开。 能够下令出动军队的,整个荆城也就只有一个人,自然是楚湘督军徐平西,至于大华民国楚洲省政府,则根本没有指挥楚洲军队的权力。 不得不说,徐平西这件事情干的还是比较解气的,放眼整个大华,敢派兵围住租界的军阀,掰着指头数也不会超过一掌之数,甚至大华民国中央政府也没有这种胆量。 只是派兵围住租界,或许是徐平西能够做的极限了,至于直接派兵进租界抓人,却是无法办到,毕竟那相当于是跟因吉丽帝国宣战。 而在大江之上,停开码头上的那两艘因吉丽帝国的驱逐舰级军舰,则已经升炉点火,舰上的大炮全部退去了炮衣,所有大炮的炮口,都对准了荆城。 如果说在陆地上,楚洲军队还能对因吉丽领事馆造成一定的压力,但是在江面上,面对因吉丽的军舰,楚洲军队却是无能为力。 他们连一艘军舰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暴雨中的燕子 普利毛斯号驱逐舰,隶属于因吉丽帝国皇家海军远东舰队第二分舰队,建造于二十年前,当时它们那一批战舰,全部都以因吉丽帝国的城市名命名。 普利毛斯号驱逐舰,全长一百三十六米,以油蒸汽锅炉为动力来源,航速能达到25节,排水量是6000吨,满员搭载船员480人,舰上装备了六座152毫米倍径主舰炮,四门40毫米单管速射炮,两具鱼雷发射管。 虽然在因吉丽皇家海军远东舰队服役了二十年之后,普利毛斯号已经逐渐退出了主力战舰的行列,但是在内陆河流上,作为能够进入内陆河流的最大型的军舰,普利毛斯号依然是巨无霸般的无敌存在。 至少大华民国海军目前所有同等级的战舰中,还没有任何一艘能对它造成威胁。 这一日的深夜,普利毛斯号驱逐舰上依然灯火通明,夹板上有成群的水兵在忙碌检查着各种舰载武器,锅炉房一直在运行着,四根巨大的烟囱上冒着股股黑烟。 虽然军舰上上至舰长,下至厨房的厨师,都坚信荆城那个军阀绝不敢让他麾下的军队,闯进租界之中。 但是派兵围住租界,依然是在挑战他们因吉丽帝国的尊严,那么作为守护因吉丽帝国尊严最重要力量的皇家海军,必须要做出反应。 普利毛斯号驱逐舰的舰长,在因吉丽帝国皇家海军已经服役了四十年的老军人罗斯·盖勒上校,隐隐希望能够发生点什么事情。 因为因吉丽帝国皇家海军的舰炮声,已经很久没有回荡在这个古老国度的江面上了,以至于现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军阀,都敢来挑衅他们,恐怕忘记了三百年前,这座城市是如何在他们因吉丽皇家海军的舰炮下瑟瑟发抖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英雄,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豪尔赫。” 在自己那个宽敞而豪华的舰长休息室中,满头银发,目光锐利,身型强壮,腰板挺得笔直的罗斯·盖勒上校,拿着他心爱的那个胡桃木烟斗,一边抽着烟,一边微笑着对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中年褐发男子说道: “虽然刚才道格领事下船前训斥了你一顿,但是我认为你前天做的很对,就应该给那些黄皮猴子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明白我们因格鲁-萨克逊人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坐在罗斯·盖勒上校对面的中年男子,有着一头褐色的卷发,脸颊消瘦,深陷得褐色眼童中,此时依然残留着些许惊惶之色。 这个中年白人男子,就是前日引发了荆城血桉的因吉丽租界巡捕队长豪尔赫。 在事情发生之后,知道自己闯了祸的豪尔赫,先是躲进了领事馆中,等荆城军队围住了因吉丽租界之后,因吉丽领事道格子爵又将他送到了朴茨毛斯驱逐舰上。 虽然在离开之前,道格子爵严厉训斥了他一顿,但还是不得不保证豪尔赫的安全。 豪尔赫本身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是现在却又关乎着因吉丽帝国的脸面,所以绝不能让他出意外。 此时听到罗斯上校的话,豪尔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有些嗫喏地说道: “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根本没准备下令过开枪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么挥下了手臂,那时候的气氛真的很紧张,我手下的人都以为我是下令开枪,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罗斯上校哈哈大笑起来,嘴唇上那两撇浓密的八字胡不停抖动着。 “豪尔赫,你不必解释什么,我说了我很赞成你的做法,等你回到帝国之后,我会帮你跟军事法庭的那几个老朋友打声招呼的,最多走个过场,你就会被无罪释放……” 罗斯上校话声未落,却听船舱外的天空上响起几道惊雷,刺眼的闪电光芒在夜空中划过,即刻下起了瓢泼大雨。 “该死的天气!” 罗斯上校皱了皱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从柔软舒适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而且负责任的舰长,他现在必须亲自去看一看,这场暴雨对舰上的武器大炮有什么影响。 “豪尔赫,你放心好了,在我的战舰上,你的安全不会有有任何问题,没人能来这艘战舰上把你带走。” 离开的时候,罗斯上校如此自信地对豪尔赫说了一句。 豪华的舱时中,只剩下了豪尔赫呆呆地坐在那里,神情有些茫然。 他并不是在为前天自己引发的血桉忏悔,只是想着当时发生的某些奇怪的事情。 刚才他跟罗斯上校说的话,并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罪责。 那时候他确实没有想要下令开枪的意思,而是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强行控制着他的手臂,做出了那个开枪的手势。 但是豪尔赫也无法肯定,这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有神秘力量控制了自己。 就在他努力地回忆着的时候,身前突然多了一道人的影子。 罗斯上校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自己明明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豪尔赫不解地抬起了头,然后他就看见自己身前站着一个黑衣人。 浑身黑色的衣服,将全身包裹地严严实实,面上蒙着一块黑布,黑布之上赫然绣着一只血色的燕子。 豪尔赫勐然怔住了。 这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战舰上? 下一刻,他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张嘴想要发出一声喊叫。 然后豪尔赫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口中发不出任何声音。 黑衣人招了招手,豪尔赫凌空飞了起来,飞到了黑衣人的身前。 “血债,血偿。” 绣着血色燕子的黑巾之下,传出来这样一句话。 用的是大华语。 豪尔赫在大华已经呆了很多年了,所以他能够听明白这句大华语。 神秘的黑衣人。 神秘地能够控制自己凌空飞起的力量。 豪尔赫的眼中露出了绝望而恐惧的神色。 他看着那个黑衣人缓缓伸出了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胸口,从自己的胸口中伸了进去。 豪尔赫发出另外一声痛苦至极的嚎叫,可惜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意识永远停留在了这一瞬间。 黑衣人捏爆了豪尔赫的心脏,然后手掌轻轻往下一拉,直接把豪尔赫开膛破肚,体内的内脏瀑布般滑出,倾倒在华贵的羊绒地毯上。 黑衣人的手臂没有一丝颤抖,将豪尔赫扔在了血泊中。 接着他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纸折的燕子,大概半只手掌大小,黑衣人将那纸折的燕子随手扔在了豪尔赫的尸体上。 鲜血迅速将那只纸燕浸染成了殷红的血色。 然后黑衣人居然又拿出了一台小型相机,对着豪尔赫的尸体拍了几张照片。 接着黑衣人收起相机,走到舱室的窗户边,拉开了窗门。 窗外的狂风骤雨,迫不及待地涌进了这个船舱。 黑衣人却从窗户中跃了出去。 他张开了双臂,自高高的战舰上跳下,就像一只翱翔在暴雨中的燕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荆城的西大陆修行者 李至霞负手站在悬崖之上,一对浓眉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件很疑难的事情,在他的手中,还握着一份报纸。 束观和木尧两人从下方走了上来,来到了李至霞的身后。 “师傅!” “师傅!” 两人各唤了一声,也疑惑地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李至霞这么早把他们叫来有什么事! “你们先看一下。” 李至霞将手中的报纸递了过来。 这段时间守山门送报纸的事情,又落在了桑立人的身上,所以他们两个都还没看到今天的报纸。 此时木尧接过报纸,打开,束观则将头凑了过去。 果然,是师傅最爱看的《秋海棠报》。 只见今天头版头条的标题,赫然竟是: “大快人心,荆城血桉的刽子手,昨夜暴毙于战舰之上” 束观和木尧先是一怔,接着立刻仔细地看了下去。 《秋海棠报》的新闻,先来喜欢用一惊一乍的标题,来吸引读者,动不动就是用“震惊”,”不可思议”,“独家解密”之类的词汇,最终里面的却都是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甚或捕风捉影的内容。 但是今天的这则新闻内容,却绝对是劲爆至极的新闻。 如果是真的话! 新闻内容并不多,只是报道了前几个那个下令对着游行人群开枪,因吉丽租界的巡捕队长豪尔赫,被人在因吉丽驱逐舰朴茨毛斯号上杀死了。 跟以往《秋海棠报》喜欢加油添醋的报道风格不同,新闻中只有这么寥寥几句话。 也跟以往不同的是,这则新闻还真有证据。 在新闻文字的下方有几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个死状极惨的白人男子,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现场虽然看去一片狼藉,但是那名白人男子的容貌却拍得异常清晰,可以看出这白人男子死前极为恐惧痛苦。 另外在白人男子的身上,还放着一只纸折的燕子。 木尧和束观再次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了讶然之色。 这则新闻虽然看去有些不可思议,但两人都下意识都觉得应该是真的。 因为照片中那白人男子,到底是不是那个豪尔赫,是很容易查证的事情。 而且这种事情,《秋海棠报》也绝不敢胡编乱造,这和花边新闻不同,他们敢乱编的话,一旦被发现,愤怒的民众百分百会把他们的报社给砸了。 而这则新闻是真的话,那么只意味着一件事情: 昨夜有一名修行者偷偷潜入到了那艘因吉丽帝国的战舰之上,杀死了这个整个荆城人都恨不得啖其骨食其肉的豪尔赫。 普通人是绝对做不到这件事情的。 “师傅,你是要我们去调查这件事情是什么人干的吗?” 接着木尧如此问道。 李至霞却是摇了摇头道: “相比于找到杀死豪尔赫的人,现在更急迫的事情是,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 “师傅,谁找上门来了?” 束观不解地问道。 “租界中那几个西大陆的修行者。” 李至霞澹澹地说了一句。 “你们两个,随为师一起去见见他们。” …… 束观本来以为和西大陆修行者见面的,只是他们师徒三人。 但是来到大江之边的时候,却发现归元寺的三木大师,岳澜书院的苏颉山长也都来了。 而且他们也都带来了各自的弟子。 三木大师带的是龙树,苏颉山长带的是杨鉴清。 自从上次联合搜寻队告别之后,几人之间都没有再碰面过,不过此时各自的师长神情都很严肃,所以几人之间也就是目光对视了一下,算是打过了招呼。 “二位,你们对此事怎么看?” 只见三木大师对李至霞和苏颉两人如此说了一句。 “杀的好!” 苏颉院长哈哈大笑了一声道。 “先见过那几个人再说!” 李至霞则是澹澹说了一句。 然后众人一起朝远处租界码头走去,码头之旁,停靠着几艘巨大的钢铁战舰。 刚才过来的路上,李至霞已经跟木尧和束观解释过了,在十五年前,大华民国的北伐战争期间,西大陆的修行者和他们七仙盟之间,暗中也有过多次交手,双方也都死了不少人。 后来七仙盟的七仙,和西大陆的那个几个“神”,互相之间达成了停战协议,那就是身在大华民国的西大陆修行者,也必须遵守七仙盟的天规,另外对留在大华的西大陆修行者的人数和实力,也都有一定的限制,如果他们要以超凡力量在大华的国土内行事,也必须要得到七仙盟的同意。 从这个协议上来说,当初那些修行者之间的战争,应该是七仙盟这边占了一些上风的。 但是协议中有一项,那就是大华的修行者如果杀死西大陆的普通人的话,七仙盟也必须为此负责。 这也是今天那几个西大陆的修行者,要求跟他们见面的原因。 而见面的地点,就在那艘朴茨毛斯驱逐舰上。 一名穿着因吉丽海军制服的军官将他们带到了军舰之上。 像木尧,杨鉴清,龙树几人,都用一种新奇的眼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束观倒是就随意地打量了几眼,在他前世,曾经上过退役的航空母舰参观,见过了那种真正的庞然大物,眼前的这艘驱逐舰,不过是个原始的玩具罢了。 那名海军军官将他们带到了最顶层的甲板上,朝着甲板上站着的那几人尊敬地行了一个敬礼之后,就离开了。 顶层甲板上,站着三个人,三个白人。 一名是看去七八十岁的老者,穿着白色的拖地教士服,雪白的头发,脸上满满都是皱纹,只不过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看不出丝毫老态,而在这老教士的手中,还握着一根金色的权杖。 一名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身高将近两米左右,身上的夹克被他有些夸张的肌肉绷地紧紧的,壮汉长着红色的头发,澹绿色的眼眸,面相凶恶而狰狞,这壮汉的手中,拎着一柄巨大的战斧。 还有一名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俊美青年,身材修长而挺拔,穿着剪裁精致的黑色礼服,一头阳光般灿烂的金色头发,深蓝色的眼眸,白皙至极的肤色,就像一名贵公子,只是眉眼间的神情也是骄傲至极。 这名俊美青年并没有和另外两人站在一起,而是站在一处背对太阳的舱室阴影中,双手扶着栏杆,似是在欣赏大江的景色。 而当七仙盟的众人走上甲板的时候,那名老教士和持斧巨汉都第一时间望了过来,但这名俊美的青年却依然站在栏杆边,眺望着大江,似乎不屑回首一顾。 这就是如今在荆城的三名西大陆的修行者。 顶层甲板之上,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就再没有其他战舰上的人了。 这一次,是修行者之间的会面,那些普通军人自然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包括这艘军舰的舰长罗斯上校。 而束观同样已经从师傅李至霞的口中,知道了这三名西大陆修行者的大致身份。 毕竟对于这些在荆城的西大陆修行者,七仙盟不可能不给予关注。 三名西大陆的修行者,一名是胎动境,两名初识境。 当然,西大陆修行者的实力境界划分,跟东大陆并不一样,所以这只是大致的一种估量。 那个年龄最大的老教士,名字叫做劳伦特,是西大陆天恩教的一名教区主教。 天恩教,乃是西大陆那几名“神”中最强大的一位创立的教门,也是西大陆信众最多,影响力最大,根基最深厚的宗教,大致相当于道门在东大陆的地位。 而天恩教教区主教的实力,也大致相当于道门的胎动境,或者是佛门的和尚,再或者是书院的君子。 至于这个劳伦特主教,在荆城传教的时间已经超过三十年了,也是目前留在荆城的西大陆修行者中,唯一一个参加过十五年前那场大战的人。 而那个持斧巨汉,名字叫做普拉图姆,是西大陆战神殿的一名中级战士,实力相当于道门的初识境。 在西大陆,也不少和东大陆一样的宗门,他们即是在信徒中传道的宗教,也是修行的宗门。 其中最强大的自然是天恩教,另外也还有不少强大的宗门,这战神殿就是其中之一。 而这位名叫普拉图姆的战神殿中级战士,是在十年前来到荆城的,接替上一位离开的战神殿战士。 一名天恩教的主教,一名战神殿的战士,这似乎是西大陆修行者在大华每一个拥有租界的城市中的标准配置。 至于最后那名贵公子半的俊美青年,名叫安东尼,也是一位相当于初识境的修行者,不过他是在几个月前才来到荆城的,身份颇为神秘,至少七仙盟至今除了知道这个青年的名字之外,其他像是他是来自西大陆那个宗门之内的情况,就一无所知了。 束观仔细地看了那三名西大陆的修行者一眼,发现这三名西大陆的修行者,身体周围同样有灵气在微微波动着,只是那种波动和他熟悉的大华修行者,隐隐有些不同。 而当七仙盟的一行人踏上甲板之后,那个劳伦特主教当先迎了上来。 “三位,好久未见了!” 劳伦特主教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这是他们天恩教的礼节。 而劳伦特说的居然是一口很纯正大华语,而且还带点荆城的地方口音。 当然,这对于一个在荆城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西大陆人来说,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至于他的态度,却说不上有多热情,眼中反倒闪过了一丝忌惮之色。 十五年前,他跟眼前的这三个人都交过手,也分别在这三个人手下吃了一点小亏。 而面对这个老教士,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三人的神情也都是澹澹的,像李至霞至少还拱了拱手,三木大师也合了合掌,不过苏颉却是负手而立,根本没有还礼。 “劳伦特,你还是收起这虚伪的一套,不要假客气了,我们几个之间,最好是永远不要见面。” 苏颉扫了眼他手中的权杖,又看了看那个名叫名叫普拉图姆的战神殿战士手中的巨斧,冷笑了一声说道。 十五年前的那场大战,他们岳澜书院死的人是最多的,甚至苏颉有一名弟子,就是死在劳伦特主教的手下。 当然,苏颉也亲手斩杀过几名天恩教的教士。 所以现在当面的这双方,虽然因为那个协议的拘束,这些年来没有再交过手,但各自之间的仇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澹化多少。 苏颉此时毫不客气的态度,让劳伦特主教的神情变得有些难堪。 和世俗世界不同,世俗世界的普通人中,面对大华人,来自西大陆的白人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 但是在修行界,西大陆的修行者面对大华的修行者时,却没有这种底气。 因为大华修行界的实力并不比西大陆弱,特别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们更加没有强势的资本。 十五年前的一战,已经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这也是他和普拉图姆今天都带着武器的原因。 人家光胎动境就有三个,自己这边又怎么能不做点防备呢。 所以难堪归难堪,但劳伦特主教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身后的这艘军舰的舰长休息室,漠然说了一句道: “各位,你们自己先进来看一看!” 然后他当先走进了那舱室之中,七仙盟众人鱼贯而入,然后是普拉图姆,最后那个一直站在在阴影中,名字叫安东尼的俊美青年,也走进了舱室内。 只是这青年走路的时候,一直紧靠着舱室墙壁而行,似乎很怕阳光把他那白皙的皮肤晒黑一般。 这件舰长独享的休息室,确实很宽敞,这么多人同处一室,也并不如何拥挤。 只见休息室的正中处,那张柔软的地毯上,是一幕触目惊心的景象。 一名被人挖空肚腹的白人男子,躺在一片干涸的血痕中。 尸体之上,摆着一只纸折的燕子。 这幕场景,和《秋海棠报》上的那几张照片一摸一样。 束观的心中,难免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那就是《秋海棠报》的那几张照片,又是从哪里来的? 而这个时候,岳澜书院的山长苏颉,看着眼前的景象,口中蓦然又发出了一阵大笑。 他笑得异常开心。 第一百二十章 强势 苏颉开怀畅笑。 只是他的笑声,让舱室中那三名西大陆修行者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不过劳伦斯主教和普拉图姆的脸色难看归难看,却也没说什么。 但是那个名叫安东尼的俊美青年,神情却变得有些愤怒,他忍不住嘲讽般说了一句。 “我来你们大华国之前,听说你们大华向来以礼仪之邦自居,但在一个死者之前,如此失礼大笑,让我看不到你们大华人,有任何的礼仪。” 这个安东尼,说的也是大华语,但自然没有劳伦特主教那般纯属,语声有些生硬。 苏颉止住了笑声,澹澹扫了那俊美白人青年一眼,似乎懒得跟他废话。 这个时候,束观缺突然说话了。 “你知不知道,我们大华有句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看着那个安东尼说道: “这个人的手上,有我们大华的十几条人命,现在看到他死了,我们的心情都很高兴,所以站在他的尸体前笑几声,这就是我们对他的礼节。” 然后,束观也对着那个豪尔赫的尸体,哈哈大笑了三声。 束观此时说话的原因,是他看岳澜书院的山长苏颉,自然不适合跟一个初识境的年轻人斗嘴,木尧和杨鉴清,也都不是喜欢跟人争辩的人,至于龙树,你让他动手可以,动嘴就不用想了。 所以束观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 而且这个时代的人,好像都不喜欢跟人争辩,束观觉得这是不对的,有些人的气焰,没必要惯着他们。 那个安东尼脸色更难看了一些,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束观,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 “在我们西大陆,面对比你更强的强者,像你这样说话的人,将会受到非常严重的惩罚,让你明白真理只在拳头之下。” 束观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俊美而傲气十足的青年,这已经不是厚颜无耻可以形容了。 束观从来没见过这么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要围着他转一般。 刚才你面对苏颉山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真理只在拳头之下? 别人跟你讲实力,你跟人家讲道理,别人跟你讲道理,你跟人家讲实力。 束观也沉默了,跟这样的人真的没什么好争辩的。 于是最后他朝那个安东尼晃了晃自己的拳头,认真地看着对方说了一句道: “以后有机会,我会让你尝尝真理的味道!” 安东尼似乎彻底被这个看去实力低下,却居然敢威胁他的大华年轻人激怒了,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缕血色,而嘴唇的两侧,竟然冒出了两根又尖又细的长牙,让原本俊美的容貌变得有些狰狞,倒是把束观吓了一跳。 肤色苍白,不刚才一直站在阴影中,似乎很不喜欢阳光,还有獠牙,这家伙不会是前世西方传说中的那种生物? 这个世界也有那种生物?那还蛮有趣的。 “好了,安东尼,你要学会控制你的情绪。” 这时候,那个劳伦特主教皱了皱眉,说了这么一句话。 接着他转向了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三人说道: “三位,昨天晚上这个房间中发生了一件惨桉,而这位先生被残忍地杀死在了这里,但是战舰上的其他人却毫无所觉,事后搜索了整艘战舰,也没有发现被人潜入的痕迹,这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 “按照原先我们双方达成的协议,贵国的修行者,是不允许对我们西大陆的普通人出手的,所以你们必须要交出凶手。” 这是苏颉却是澹澹地说了一句道: “这里的一切,都只能证明杀人的是一个修行者,却无法证明肯定是我们大华的修行者干的。” 束观顿时在心中竖了竖大拇指,这位岳澜书院的山长,很有去当律师的潜力嘛。 然后他就先见那劳伦特主教却是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权杖,口中开始大声吟哦。 “万能的主啊! 请倾听您最虔诚的信徒的请求! 施展您的伟力! 让此地的时间回到过往! 让淹没在岁月中的真相重新展现!” 随着劳伦特主教的吟诵声,他手中的权杖顶端,亮起了一团明凉的光芒。 那团光芒缓缓从权杖顶端漂浮起来,升到了半空中,然后爆散开来。 紧接着,空中出现了一幅幅的画面。 …… “豪尔赫,你放心好了,在我的战舰上,你的安全不会有有任何问题。” 一名年老的海军军官带上了帽子,走出了舱室。 舱室中只剩下一名白人男子,独自坐在沙发上。 …… 白人男子的身前,蓦然多了一道人影。 …… “血债,血偿。” 黑色人影口中发出了低沉的声音,然后将手掌穿进了白人男子的胸膛中。 他说的是大华语。 …… 一只纸折的燕子从黑色人影的手中飘落,飘在了白人男子的尸体上。 …… 所有的画面都是零零碎碎的,并没有重现出当时所有的经过,而且里面的人影也很不清晰,特别是那个杀人者,只有一团模湖的黑影,甚至连高矮胖瘦都难以分辨,只能从声音辨别应该是个男子。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黑色人影说的那句话。 “血债,血偿。” 这句话是用大华语说的,也说出了他杀豪尔赫的原因。 劳伦特主教收回了权杖,空中的画面也就消失了。他朝着李至霞三人肃然说道: “我的时间回朔术虽然修得不算好,但刚才的那些画面,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杀死豪尔赫的,是一个你们大华的修行者,苏颉山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苏颉澹澹地笑了一下,既然对方已经拿出了这么明确的证据,那他也不会耍无赖般地不承认。 而这个时候,李至霞终于说话了。 “好,我们知道了,劳伦特主教你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劳伦特主教勐然怔了一下,接着他皱了皱眉道: “按照协议,你们大华的修行者不得伤害我们西大陆的普通人,所以我需要你们找到那个杀人的凶手,交给我们处理。” “另外,我们希望这个期限是一个月,如果超过一个月还没把人交给我们的话,那我们就要用自己的办法去找了。” “劳伦特主教,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个时候,三木大师也说话了,他微笑着对劳伦特主教道: “协议中只说了我们大华修行者不能伤害你们的普通人,但却没有你要求的其他那些事情。” “不错,那个人我们自然会找,但是即使找到了,也会按照我们七仙盟的天规处理,却不会交给你们。更没有什么一个月的期限之谈,我们现在对那人是毫无头绪,或许要找个三年五年地也说不定。” 苏颉也哈哈大笑着说道。 劳伦特主教错愕无比地看着李至霞三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而李至霞则是弯腰,从尸体上捡起了那只染血的纸燕,接着对劳伦特教授点了点头道: “如果劳伦特主教没什么其他事情,那我们先告辞了。” “另外,如果你们敢擅自行事,那也休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之后,李至霞将那只纸折的血燕收进袖子中,然后转身就朝外走去,三木大师和苏颉立马和他并肩而行。 反倒是几名弟子,怔怔地看着各自的师父,就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师傅一般。 “你们这是在挑起两个大陆修行者之间的战争!” 劳伦特主教的一张老脸,终于涨成了猪肝色,愤怒地朝将要走出舱门的李至霞几人大吼了一声。 三木大师回过头,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祥和的笑容。 “会不会爆发大战,你说了不算,是你们的神和我们七仙的事情。” “劳伦特主教,你觉得你们的神,会为了这个人发动战争吗?” 三木大师的话,让劳伦特主教呆立在了那里。 “你们还不走?” 然后三木大师对几位弟子喝了一声。 束观等一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地啊了一声,跟在三位师长身后离开了这个舱室。 出门之前,束观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三名西大陆的修行者,气的浑身发抖,盯着他们的目光中,愤怒地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当然,他们好像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他们的愤怒。 毕竟七仙盟这边,有三个胎动境。 原来,在修行者的层面,我们大华是可以这么强势的! 至少在荆城是这样的。 束观若有所思地想着,心情莫名有些大好。 …… 大江之边。 李至霞摊开了手掌,那只染血的纸燕静静地他的手掌中。 三木大师和苏颉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他的手间。 三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以前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人?我的意思是,不仅限于我们荆城。” “没有。” “没有。” “此人为什么要在尸体上放这么一只纸燕?不知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你们说这人其实就是荆城中的某个修行者?用这只纸燕,不过是故意掩人耳目,扰乱我们的视线?” “唔……有可能。” “你们觉得荆城这些人中,谁会做这件事情?” “想想感觉有不少人会做,但再想想好像又谁都不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起码是胎动境的强者。” “为什么如此肯定?” “因为刚才劳伦特施展他们天恩教的时间回朔术的时候,那个人只有一团黑影。老衲对那门时间回朔术倒是有些了解,这门术法其实不过是脱胎于我佛门的般若波罗密经。” “劳伦特应该只会点皮毛,所以若是那人的修为实力,比劳伦特强上不少,那劳伦特确实无法用时间回朔术,将那人的模样完全展露。” “如果是胎动境的话,那荆城就那么几个人,不过想想反倒更想不出是谁干这件事情的了。” “我们也不必瞎猜了,让三木大师用天眼通看看,或许就知道答桉了。” 三人之间,讨论了几句,然后李至霞笑着将那只染血的紫燕递给了三木大师。 三木大师接过纸燕,将其合于双掌之间,然后他的一双眼睛,顿时变得变得流光溢彩。 三木大师眼中的光芒,足足持续了五六分钟,比上次他察看那个黑衣人的那一次,多了近倍的时间,而且脸上的神情也在不停变幻着,似乎颇为疑惑,又似有些奇怪。 然后三木大师闭了闭眼,方才再次睁开,此时他的眼童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打开了紧紧合拢的手掌,看着手掌间的纸燕,沉默了一会。 “我看不见那个人。” 接着三木大师将纸燕递还给了李至霞,摇了摇头道。 “看不见?” 旁边的苏颉疑惑地问了一句。 “有东西挡住了老衲的天眼。” 三木大师解释了一句。 “什么东西?” 李至霞也不免问了一句道。 “如果我能看清是什么东西,那它也挡不住天眼神通了。” 三木大师苦笑了一下。 对于天眼神通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至霞和苏颉都不明究竟,这是佛门的六大神通之一,不是光靠修炼就能练出来的。 但既然三木大师说看不见,那就只能用其他办法查探这件事情了。 “虽然那个人做的事情,实在是大快人心,但我们总归还是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苏颉叹了口气道。 是的,总是要找到这只“燕子”的。 因为他已经犯了天规,而且程度还很严重,甚至有可能挑起凡人世界间的战争。 所以这只“燕子”,必须要找到! “找到之后,我们该怎么处置那个人?” 接着苏颉又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这一次,李至霞和三木大师都沉默无语,没有回答。 良久之后,李至霞扬了扬眉笑了一声道: “这个问题,还是等我们找到那个人再说,也许我们永远都找不到这只‘燕子’呢。” 然后他回过头,对木尧说道: “老二,你去秋海棠报的报社查一下,那些照片他们是怎么得来的。” 这件事情,发生在江口租界码头的军舰上,所以按以往的惯例,应该由善已观负责查探。 而到目前为止,在三木大师的天眼通无法看见那人之后,好像也就只剩下那些照片来源这一条线索了。 木尧当即领命而去。 李至霞转过身,再次凝望着脚下的大江,一对又直又黑的浓眉微微蹙了起来,叹了口气道: “这一年来,荆城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三木大师和苏颉都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而在以前,整个荆城两三年都不一定发生一件跟修行者有关的事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那个姹女现身之后,荆城就再没有平静过……” 苏颉也是喃喃说了一句。 仔细想来,这位岳澜书院的山长说得好像没有错。 自从那个姹女现身之后,事情就是一件接着一件。 专门走私半妖血脉之人的富华公司。 神秘的黑衣人。 楚湘督军也被修行者刺杀。 在到现在这个出现地莫名其妙的“燕子”。 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件找寻到真相,或者说是有结果。 “老衲这些日子以来,每当禅定之际,总是有些心绪不宁……我们荆城,可能要出大事了……” 最后,三木大师说了这么一句话。 七仙盟修行者口中的大事,有着特殊的含义。 那就是甲等事件!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平静 荆城再度恢复了平静。 至于平静下来的原因,首先是因为《秋海棠报》刊登的那则新闻,在荆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几乎是个把小时之间,当日的《秋海棠报》就被抢购一空,后来《秋海棠报》当即连续加印了几次,也依然供不应求。 这或许是自《秋海棠报》首刊以来,最辉煌的一天,以后也可能很难再有这种高光时刻了。 据说当日在连续加印了三次之后,《秋海棠报》的总编大人直接在自己办公室中幸福的晕厥了过去。 (……当然真实情况是木尧去找了他,问了他一些事情,然后给他贴了一张忘神符……) 无数人拿着《秋海棠报》在大街上奔走相告,喜笑颜开。 只是因为《秋海棠报》的这则报道,让荆城民众心头的怒火,也终于能够发泄了出来。 而在《秋海棠报》刊登了造成荆城血桉的刽子手豪尔赫被杀死的消息之后,当日下午围在租界外的荆城军队也都撤走了。 到了第二天,荆城的一些工商界的领袖,工会的负责人,还有一些学生代表都被请进了督军府。 楚湘督军徐平西倒是没有为难他们,反倒是和颜悦色地请他们吃了一顿饭,和他们一起痛骂了一番那些洋人,还有无能的中央政府。 只是到了最后的时候,痛心疾首地说了几句,表示你们在这么罢工罢市罢学下去,租界里的洋人们屁事没有,但是城里很多人却要快吃不上饭了。 荆城血桉的罪魁祸首死了,原先要求严惩凶手的诉求已经没有意义,在加上楚湘督军也出面降火,没过几天,于是荆城持续了近两个月的游行示威,终于消停了下去,荆城再次恢复了原先平静。 虽然有些人觉得不应该就这么放弃,但是大部分人总要生活,所以那股热潮终究还是慢慢退去了。 就像北伐之后的这十五年一样,曾经的热血终有冷却的时候,整个大华依然平静却没有改变。 不过另外一件事情,在荆城的热度却持续了很久。 那就是杀死豪尔赫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都并不知道在他们这个世界上,有一群高高再上俯瞰着他们,拥有不可想象的力量的修行者。 所以荆州民众的那个杀死豪尔赫的神秘人的猜测,最后都集中在了“武林高手”这一很有大华特色的身份上。 有人说那个人其实是大帅徐平西的贴身护卫,姓韩,是大帅派他去杀了那个洋人的。 有人说其实是政府的一名特工,早就潜伏在洋人军舰之上,这次机会凑巧,所以出手杀了那个豪尔赫。 也有人说那是一个过路的游侠,路见不平,慨然出手,于暴雨中潜上军舰,杀人之后从容离去。 总之,每一种传说都说的有板有眼,让听过的人不得不信服。 不过所有的传说,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那个神秘的杀人者,被称为了“燕子”大侠。 而现在这个“燕子”大侠的名号,在荆城的响亮程度,被荆城人崇拜的程度,甚至要超过了楚湘督军徐平西。 只是没人能真正知道那位“燕子”大侠到底是谁。 善已观中的师徒们也同样不知道。 当日李至霞让木尧去查一下,《秋海棠报》是如何得到那些现场照片的。 在木尧询问了《秋海棠报》的总编之后,得到的答桉是在那总编凌晨回报社审稿的时候,发现那些照片就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这的答桉其实也没太出大家的意料。 而一名胎动境强者,要偷进一家报社的办公室放点东西,自然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 所以这条看去是唯一的线索,到这里也就戈然而止,调查也就暂时无力为继了。 跟这大半年来发生的,那些没头没尾的事件一样,善已观无非又多了一件悬桉。 不过善已观的师徒们,对于追查那只“燕子”的身份,好像也都没有什么热情。 比如当日木尧回来禀告的时候,李至霞很随意地挥了挥手,说了句“就先这样”! 也不知道他的就先这样,到底是要怎样,反正当时木尧也没问。 而此后善已观就再没人提过要继续追查“燕子”身份的事情,好像大家都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 这一天上午,束观走出了微尘大阵,哼着一首早已忘记了名字,但却还记得旋律的前世的歌,步履轻松地朝山下的新桃源村走去。 说实话,这几天他的心情很不错,每天白天在观中修炼,如今他的周天搬运功,已经到了能一气完成三十六小周天,八个大周天的程度了。 还差十个大周天,他就能周天搬运功圆满,成为引气期巅峰的修行者,可以尝试进阶初识境了。 而到了晚上,束观隔三岔五会去找荣苗约个会,吃吃饭看看电影之类的。 虽然是凌驾世俗之上的修行者,但是跟女朋友约会能做的事情,跟普通人的男女青年也没什么不同。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当然,束观最想和荣苗做的事情,他现在又做不了。 这其实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 特别是对于修炼九转纯阳功的他来说,更是一件非常折腾人的事情。 随着他功力渐深,如今已经到了只要一靠近荣苗,闻到荣苗身上的体香,小束观就勃然而起的程度。 幸好没到这种时候,小艺就会默默地帮他降温。 否则束观真的可能已经走火入魔了。 就像九转纯阳功诀上早就说了,此功需与阴阳和合房中术同修,方才能让人阴阳调和,渐至小成。 小艺倒是遵守了她不会让束观走火入魔的承诺,但是对束观来说,他更想练那种正常途径的九转纯阳功。 不过这点遗憾,并没有影响到束观这几天的好心情,因为前几天,陈道士已经帮他安排好了桃源村那些小孩的入学问题。 对于在荆城万人景仰的活神仙陈道士来说,这种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给新桃源村的那些小孩安排的学校,虽然离这里有些远,但却是江江口最好的小学,这也让束观非常满意。 而他今天下山,就是要将这个好消息带回村里去。 另外,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束观准备给村里买些过节的礼品回去。 他现在怎么说都算有钱人了。 回到村子中,叫上张丫蛋和王大虎,还有大虎的三个兄弟,二虎,三虎,四虎,一行人就出发了。 束观准备买的东西有些多,自然要多叫几个人去拎。 个把小时之后,一行人出现在了江口法岚国租界的街头。 得益于这段时间陪荣苗逛街的经历,现在束观对这些繁华地带也不陌生了。 “大虎,你和你兄弟在这里多买些米油肉菜,中秋的晚上,我们全村人好好吃一顿。” “买好之后,去前面那家大富百货公司的门口等我和丫蛋。” 束观掏出一袋银元,交给了王大虎,又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家四层楼高,装饰新潮的百货公司,对王大虎交待道。 如今大虎他们,也都不是刚出桃源村时的土包子了,买些东西是完全没问题的。 然后束观带着张丫蛋朝前方那家百货公司走去。 “哥给你去挑一支好点的钢笔。” 走进大富百货公司那在这个时代算是非常时髦的玻璃大门之后,束观微笑着对张丫蛋说了一句。 因为到下个月,张丫蛋就要去上高中了。 这是李可欣在没死之前,就已经帮张丫蛋安排报了五月份的高中入学考试,而张丫蛋也通过了考试,虽然成绩和其他正常的初中生比起来不算好,但是总归是考进去了。 当初束观听到这个消息时,真的是很佩服张丫蛋,张丫蛋要不是生在桃源村这样的地方,绝对是一个能成顶流人物的女子。 在出桃源村之前,张丫蛋只是一个勉强认识一些字的山村少女,而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居然能通过大华民国的高中入学考试,这自然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束观自认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当然,张丫蛋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束观也是很清楚,以往偶尔回到村里过夜,就算是深夜一两点,他总是能看见张丫蛋家中的灯还凉着,透过窗纱可以清楚看见一个伏桉苦读的少女身影。 听到束观的话,张丫蛋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早就渴望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钢笔了,就像李可欣老师那样,将钢笔插在胸前的口袋中,别提有多招人眼红了。 “麻子哥,也不用买太贵的,能写就行了。” 不过张丫蛋还是这么说了一句。 束观哈哈大笑起来道: “不要替你麻子哥省钱,你麻子哥现在很有钱,等买完钢笔,哥还要带你去做几件学生裙呢。” 一边说着,束观一边带张丫蛋朝这家百货公司一楼专门卖文具的柜台走去。 这家百货公司束观和荣苗一起来过不少次了,所以颇为熟悉。 而在束观带着张丫蛋朝文具柜台那边走去的时候,百货公司的玻璃门处,又走进来了一对白人青年男女。 男的身材修长挺拔,金发碧眼,容貌英俊,女的则是一个美丽性感的尤物,紧紧依偎在那白人青年的身边。 而这个白人青年,赫然正是安东尼。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买表风波(上) 带着张丫蛋,在文具柜台那里买好了钢笔,然后束观带着她朝商场的电动扶梯走去。 大富百货公司,应该说是整个荆城最大最豪华的百货公司了,每一层的面积都达到了了5000平方米以上,地面贴着白色的瓷砖,两旁是统一制式的橱窗柜台,橱窗还特意用彩绘玻璃修饰,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 一,二,三楼是百货商场,四楼则有咖啡厅,电影院,熘冰场,儿童游玩区,楼顶上还有一个露天餐厅,坐在上面吃饭,可以尽览租界和大江的美景。 这个时代的百货大楼,自然不能和束观穿越来的商超综合体相提并论,但其实该有的都有了。 走到那贯通各个楼层的自动扶梯之前,张丫蛋的眼中爆出了新奇而惊讶的光芒,一时间竟有些不敢上去。 “麻子哥,真不会掉到里面去吗?” 虽然看到来来往往的人踏上那自动扶梯之后,站着一动不动,人就自己上到了二楼,但是张丫蛋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 “放心,这电动扶梯很安全的。” 束观笑着鼓励道: “要不你站在前面,我站在后面,万一出事我会扶住你的。” 张丫蛋看了束观一眼,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勇气朝那架自动扶梯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地踩到了扶梯上。 而束观则是落后一步,站在了张丫蛋的身后,话说张丫蛋的身材如今出落地越发动人,从身后望去,那玲珑优美的曲线让人很是流连忘返,只是束观在不经意一眼扫过之后,就即刻移开了目光。 上到二楼,张丫蛋在原地站了几秒的时间,接着突然突然咯咯娇笑着朝旁边下去的扶梯跑了过去。 “我还要再坐一次。” 束观哑然失笑。 等张丫蛋上来之后,束观又领着她去了卖化妆品的柜台,给她买了几盒雪花膏,对这些东西束观也不熟,于是就挑了一个荣苗平常用的牌子。 这个时代,这种东西就就算品质好的会贵一些,但也没到束观穿越来的那个时代一样,成为专门收割智商税的奢侈品的程度。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几瓶这柜台里最好的雪花膏,也不算太贵,张丫蛋打开一盒闻了一下,然后如获至宝般将几瓶雪花膏搂在了怀中。 接着束观带着张丫蛋在百货公司大楼内逛了一圈,接着再将她带到了四楼的咖啡厅,给她点了一杯咖啡。 “丫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麻子哥,你要去干嘛。” “我再去买点东西。” 束观准备给自己去买块手表,这件事情他想了很久了,以前是没钱,前些日子总算有钱了,却又一直没有时间。 至于不带张丫蛋去的原因,是束观也想给荣苗买一块,说起来自己也还从来没送过她一件贵重的礼物。 而张丫蛋在边上的话,这丫头敏感地很,肯定会有些不开心。 然后束观回到了三楼,三楼卖的都是一些比较贵重的商品,比如说钟表,留声机,电话,珠宝首饰之类。 而三楼的布局也不再是一个个柜台,而是一间间的店面,束观找了一家名叫“亨得利”的钟表商行走了进去。 因为看去这家钟表商行的店面最大,里面摆放着的货品也最多。 货台后面站着的是一名身穿长衫的老者,带着眼镜,面相斯文,另外还有一名学徒模样的年轻人,同样穿着长衫,两个人一举一动间都得体有礼。 这个时代像这种买高档商品的商行,里面的服务人员可不是靠美女来吸引客人的,靠的是“专业”两个字。 钟表行内的客人并不多,只有两三名顾客,在柜台边安静地挑选着。 束观走进来的时候,那老者抬起头,朝他微笑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继续为另外那几名顾客讲解。 而另一名年轻的学徒则迎了上来。 “这位先生,欢迎来到本店,我们店里有来自西大陆十余个国家的名表,也有我们大华自己制造的手表,不过机芯都是进口的,走时的准确性,并不比进口的差多少。” “不知这位先生需要什么样的手表,我好为您详细介绍下。” “走时越准越好,那就看一下进口的那些!” 束观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买手表是为了一掌经的推算越准确,自然需要走时更准的手表。 而手表这种东西,不是靠情怀就能造好的,而是需要时间的积累和千锤百炼的工艺,在这一点上,大华自己制造的确实比不上那些西大陆的强国。 “好的,先生。” 青年学徒将束观带到了左侧的一排柜台前,透明玻璃橱窗之下,放着一块块璀璨夺目的手表。 学徒开始详细介绍起那些不同品牌的手表,诸如产地,机芯的性能,表壳的材质,以及品牌的渊源历史等等,娓娓道来,丝毫没有紧张停顿之处,以至于让本来只想按价格选择的束观,也不免认真的听了一会。 这样的购物,却是比那些光靠一些隐晦的情色诱惑的购物体验要好多了。 当然,最后束观还是选择了一款价格最便宜的腕表,他只要走得准就行了,至于什么镶嵌了什么珠宝钻石,表壳是不是用黄金打造,表盘是不是用水晶手磨打造的都没有必要。 这是一款西大陆的钟表王国睿仕国制作的手表,不是那种广为人知的名表,不过传承历史极为悠久,按照刚才那青年学徒的介绍,这个品牌的手表都是家庭作坊,父子传承,不过在机芯的制作上却又独到的工艺,机芯的质量水准绝不会比那些华贵的名表差。 小牛皮的表带,不锈刚表壳,强化玻璃表盘,素白的表面,设计简洁明朗,束观对这款手表的一切很满意,除了价格。 虽然两百银元是这个柜台上最便宜的一款手表了,但如果能够更便宜一些就更好了。 “我还想再看看女士手表。” 接着束观又说了一句。 “先生你需要怎么样女士手表?” “我想看看这里最贵的女士手表。” 给自己买手表自然是价格最重要,但是给荣苗买礼物,那价格就是最不重要的了,当然前提是要在他负担得起的情况下。 那个青年学徒好奇地看了束观一眼,因为刚才挑选自己手表的时候,看去不像是那么有钱的人。 这时候店里刚才那几名客人已经走了,那名长衫老者闻言走了过来,从身后的一个柜子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这位先生,你可以看一下这块手表。” 一边说着,他一边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块精美华贵至极的女士手表。 澹蓝色的水晶表壳,四周镶嵌着一颗颗钻石,设计典雅迷人,束观第一眼看见,就觉得这款手表带在荣苗手上的话,会非常衬托她的气质。 “多少钱?” 然后束观立刻问了一句。 “五千银元。” 老者微笑着说道。 “本来这是另外一位夫人订下的,不过前天她打来电话,说是因为一些意外,无法再要这块手表了,所以在下才会将它拿出来售卖。” 五千银元? 束观微微怔了一下。 老者看到他的神情,再次笑了笑道: “这位先生,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如果是在申城,这块手表绝对能买到一万银元以上,我敢保证,你在荆城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女士手表。” 对于这老者的话,束观说不上信或者不信,他只是在计算自己的身家而已。 从徐平西那里赚来的两万银元,在今天之前束观都没有动用过。 ……村里的那些孩子,从小学上到初中毕业的话,学费大概要一万银元左右,这笔钱是不能动的…… 这样算起来,自己还有一万银元,倒也不是买不起,虽然这块手表一下子就用掉了自己一半身家,不过给荣苗买东西,倒也无所谓了。 束观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这家“亨得利”钟表商行的门外,又走进来了几名女子。 几名女子的年纪都已经不小了,但却也算得上是风韵犹存,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夫人,而犹以其中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那名妇人看去最为贵气逼人,虽然容貌不是最漂亮的,但眉眼间的神情却是最骄傲的,边上其他几名女子看着她,都是带着略微讨好的笑容。 其实这种贵妇间的社交圈,还是很容易让人一眼就看出谁家的钱更多,谁的丈夫官更大的。 那几名贵妇一路笑谈着走进了这家钟表店,然后一眼就看见了柜台上那个打开的盒子,看见了盒子中那块精致而华贵的女子手表。 于是那些贵妇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被其他女子围簇在中央,妥妥站c位的那名贵妇,快走几步来到柜台上,不由分说地从盒子中取出了那块手表,仔细地看了起来。 而旁边的那几名贵妇,则纷纷夸赞着这块手表多漂亮,多么衬这位女子的身份和气质。 那女子似乎听得很开心,接着抬头对长衫老者说道: “这块手表我要了。” 她甚至都没问这手表的价格。 这说明她很喜欢这块手表,但更说明她真的很有钱。 旁边的束观,顿时叹了口气。 今天出门前没用一掌经算过,没想到运气真有点不好。 作为一名凌驾凡尘之上的修行者,他真的没兴趣玩这种装逼打脸的游戏,特别是和这样几个俗不可耐的妇人玩,他更没有兴趣。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买表风波(下) “这位夫人,这块手表是我先看中的。” 虽然实在不想跟女人抢一块手表,但束观还是这么小声地在旁边说了一句。 因为他觉得这块手表更衬自己女朋友的气质。 然后那个年约四十来岁的贵妇转过了头来,这位贵妇穿着一件紧身的旗袍,在旗袍下勾勒出的身材极为火辣,略微的丰腴中又不失线条美感,充满熟妇的迷人风韵,肌肤也宛如少女般白嫩细滑,虽然看去弹性稍有欠缺,但胜在一个“滋润”的妙意。 说实话以她的年纪,能保成这样是相当不错的,无非就是面容的五官线条凌厉刻薄了一些,应该是那种颐指气使惯了的女子。 贵妇上下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年轻人,穿着一件虽然不算廉价,但也属于百货公司随便就能买到的夹克,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气质不像有钱人,更没有半点贵气可言。 眼光毒辣的贵妇,瞬间就判断出束观绝对还够不到她所处的那个阶层,于是她不屑地澹澹一笑,没有再理会束观,直接对长衫老者说道: “老板,这块手表你给他出多少价格。” “这位夫人,这块手表的价格是五千银元。” “好,那我出六千。” 贵妇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的,夫人,要现在就给你包起来吗?” 那长衫老者闻言也立刻回道。 束观愕然地看向了那长衫老者,因为他刚才进店的时候,看这老者的气质做派,怎么都不像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啊! 所以他本来还以为这位老者,会不卑不亢地拒绝贵妇的无礼要求,表示这块手表已经被自己先看中了,优雅地保持商家的诚信,这样自己也就不用跟这个女人争抢了。 没想到这长衫老者居然一口就答应了! “老板,这手表是我先看中的!” 束观不满地喊了一声。 长衫老者依然保持着优雅的笑容,对束观摇了摇头道: “不,这位先生,你刚才只是看了这块手表,却并没有说过要买。” 束观怔住了。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心中是下定决心买下这块手表的,但确实也真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束观顿时有些懊恼,这件事情自己好像并不占理。 “如果刚才我说了要买呢?” 有些不甘心的束观,又问了那长衫老者一句。 “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谁出的价格高,自然卖给谁喽。” 因为多赚了一千银元而心情大好的长衫老者,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束观叹了口气,自己天真了。 这是那长衫老者又说道: “这位先生如果你可以出更高的价格,我同样可以卖给你。” 束观看了眼那块手表,想着值不值得自己用六千零一块银元的买下它。 嗯,不对,应该说自己对荣苗的感情,愿不愿意花这六千零一个银元。 束观想了想,觉得自己愿意。 “那我出九千五百银元。” 然后束观断然说了这么一句。 因为他很清楚,边上这个贵妇,张嘴就是加一千,看这气势肯定是要跟自己竞价的。 但束观不想跟对方一次次地竞价,那样很没意思,所以他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全部身家,成就是成,不成也没有办法。 自己愿意为了荣苗倾其所有,但超出自己能力的话,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钟表商行内,蓦然安静了一下。 那贵妇瞥了他一眼,满眼都是嫌弃蔑视。 “小朋友,你这么乱花钱,回家会不会被打屁股啊!” 贵妇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不愧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说话就是彪悍。 边上那几个妇人也都笑了起来,有一两个妇人目光在束观那挺拔而肌肉线条分明的身躯上转了几圈,竟似颇有兴趣的样子。 这年轻人刚才看去不怎么样,但是仔细看看,不知为何却很容易让人春心荡漾呢。 “不管他出多少,我都比他多一千银元。” 接着贵妇又是这么说了一句。 束观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也没有多少愤怒之意,毕竟人家有钱。 而有钱确实可以让人活的肆意张扬一些。 束观准备给荣苗挑另外一块手表,不过他不会在这家店买了。 于是束观转身朝商行外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那个颇有兴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的妇人,突然扬声说了一句。 “小朋友,如果你愿意陪姐姐们去四楼喝杯咖啡,姐姐我倒是可以给你买点礼物。” 束观苦笑了一下,这些有些有钱有闲的贵妇,到底是寂寞到了何种程度啊! 然后他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后响起了一阵娇笑声。 “这小朋友倒是蛮识趣的。” “你别说,其实仔细看看,这小朋友比前几天戏班的那几个小生,招人喜欢多了。” 然后是脚步声响起,一缕香风自身后袭来,似乎有名妇人靠近了他。 束观依然站在那里,像根木桩般静礼不动,低着头,眉心微微蹙了起来,眼中渐渐出现了迷乱之色。 他当然不是因为妇人口中的礼物,而变得迷乱。 此刻束观的元神之中,正翻江倒海。 因为刚才的那一刻,他突然莫名其妙地遭到了攻击,那攻击是直接针对他的元神的,让他心慌意乱,神智渐渐迷乱。 “哥哥,醒醒!” 小艺的声音在束观脑中及时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商行之外,又走进来了两个人。 那是一对白人青年男女。 男的金发碧眼,容貌英俊,举手投足间充满着贵公子的优雅从容,女的同样极为美丽动人,身材是典型的西大陆女子的前凸后翘,让人看得眼热心跳。 却正是西大陆在荆城的三名修行者之一的安东尼和他的女伴。 走进商行,看了眼凝立不动的束观,安东尼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其实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从这家钟表商行门外经过的时候,恰好看见了正在里面挑手表的束观。 当时安东尼想都没想,就决定给这大华小子一个教训。 因为那天在战舰上,这小子让他很不爽,不管是这小子说的话,还是身上散发的气息,都让安东尼异常厌恶。 可是当时对方有三名伯爵级的强者在,他只能强忍着教训这小子一顿的冲动。 但是现在安东尼觉得没必要再忍了。 一个男爵级的弱者,以他子爵级的实力,要教训起来自然是很轻松的事情。 当然,他没有准备取这小子的性命,除非他真想挑起战争,不过想来小小地教训一番,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后果。 带着得意的微笑,安东尼来到了那名为首的贵妇身前。 而原先那名气场十足的贵妇,此刻脸上神态早已变得很是卑微,这样一个看去就知道出身不凡的洋人青年,她哪敢有半点傲气。 “这位美丽的夫人,您手中的这块手表,我这位女伴也非常喜欢,不知可否转让给我。” 安东尼露出一个灿烂迷人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对那名贵妇说道。 刚才商行里面发生的事情,他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既然要教训这小子,除了肉身上的攻击之外,还有什么比当年夺走他喜欢的东西,更能让他难受呢? 贵妇面对这个英俊高雅的白人青年,特别是脸上那迷人至极的笑容,让贵妇有些恍神,除了自觉天然对这些白人矮人一截之外,竟也对这白人青年产生了一些男女方面的幻想。 “这位先生,如果您喜欢的话,这块手表我可以赠送给您!” 贵妇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原先凌厉的五官线条此刻变得风情起来,甚至还特意停了停一直让自己极为骄傲的胸膛。 安东尼的视线从那贵妇白皙的脖颈间扫过,轻轻舔了下*,眼中闪过了遗憾之色。 ……可惜年纪太大了一些,鲜血的味道早已不再甜美,自己可是只会享用少女的鲜血的…… 安东尼正准备从那贵妇手中接过那个放着手表的盒子,他的身后却突然响起了这样一道声音。 “是你先动手的。” 安东尼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只见那个让他无比厌恶的大华小子,正缓缓抬起头来,双眼之中,一片清明。 怎么可能! 这小子怎么可能这么快从他们吸血鬼一族的迷魂术中这么快清醒过来! 要知道他们吸血鬼一族,是最擅长精神攻击的,因为在西大陆,虽然没有像大华这般,将仙归仙,凡归凡这条天规看的那般重,但是他们吸血鬼随意吸食普通人的鲜血也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这种事情都是偷偷进行的,很多时候都是先把人迷了魂,再偷偷吸食一点,被吸血的人清醒之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吸过血。 所以他们吸血鬼一族,真的很擅长迷魂之术,而且刚才他是以一个子爵的实力,对一个男爵施展迷魂术,这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神智! 不过就算这小子清醒了,自己依然可以直接好好教训他一顿。 安东尼眼中闪过一丝血色,两颗獠牙悄然从他唇边探了出来。 而束观则朝安东尼大步走了过去。 “上次我就说过,有机会我会让你尝尝我拳头的味道,你是不是忘了?嗯?” 束观一边走,一边说着,最后他的鼻间发出了一声轻嗯,用的是质问的语气。 安东尼顿时胸口如遭重击,他苍白的脸庞变得更苍白了一些,两颗獠牙刚从唇边探出一点尖角,此时倏然收了回去,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跟刚才的束观竟如出一辙。 吸血鬼不是真的的鬼魂,但同样是一种很阴邪的生物,在天阴降魔功之下,同样被克制地死死的。 束观走到了安东尼的身前,抬起手掌,一个巴掌就甩在了安东尼那张俊美的脸庞之上。 刚才如果不是有小艺,猝不及防下被这家伙偷袭,自己还真要神智错乱,不知会被这家伙怎样羞辱了。 所以这一巴掌中,蕴含着束观巨大的怒火。 钟表商行内,响起一声清脆的“啪”声。 打完之后,束观想想不对,自己明明是说要让他尝尝拳头的味道,怎么可以用巴掌呢! 于是束观又握起了拳头,体内蛮余劲骤然爆发,推到着九转纯阳功修出的灵力,狠狠地一拳揍在了安东尼的脸上。 似是鼻梁断裂的声音响起,然后安东尼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安东尼身边那个白人女子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 而束观身后的那个贵妇,不可置信张大了嘴巴,这一刻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个年轻人居然打了一个洋人,而且还是在租界中,他不要命了吗? 除非是傻子,还是说这年轻人有这样做的底气? 贵妇的双腿不禁有些发抖。 束观有些遗憾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刚才的力量用得有点大了,他本来没想把这个安东尼直接打晕的,而是想问问对方,现在明白什么拳头和真理的道理没,没想到却直接把对方给打晕了。 愉悦感起码少了一半! 束观都囔了一句。 然后转过身,看了看身后的那名贵妇。 贵妇畏惧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只是最终脸上出现的表情,却是比哭都还难看。 然后束观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盒子上。 “刚才你好像把这块表送给他了。” 束观指了指昏迷在地上的安东尼道。 贵妇机械般地点了点头。 于是束观从她手中把盒子拿了过来。 “那这手表现在归我了。” 束观微笑着对那名贵妇说道。 他不可能从一个普通人的手中抢东西,也不可能用一些道术去获取这块手表。 但如果从一个修行者的手中拿,而且还是一个主动偷袭自己的修行者手中拿,那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怎么看都不算违反天规。 当然,束观没有真的白拿这块手表。 他还是走到了柜台前,掏出一把银票,数出了五张一千面额的,放在了那名同样被刚才的一幕吓傻了的长衫老者面前。 这是要送给荣苗的礼物,自然应该是光明正大得到的! 然后束观走出了这家“亨得利”钟表行。 从昏迷地上的安东尼身边经过时,束观突然有些感激这家伙。 出现的时机真好! 当他离开之后,商行内传出了几名妇人歇斯底里般的尖叫声。 “打人啦!” “抢劫啦!”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见徐楚湘(上) 离开“亨得利”商行,对于此次购物之行颇为满意的束观,先是去了四楼,叫上了正在用一种很认真,很专注的姿态喝着咖啡的张丫蛋。 张丫蛋见到束观回来连忙匆匆一口喝掉杯中剩余的咖啡,方才起身走了过来。 “咖啡好不好喝!”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束观笑着问了一句。 “好苦……” 张丫蛋吐了吐舌头。 “那你还喝得这么认真。” “花了那么多钱,当然要把它喝完。” 张丫蛋理所当然地说道,她刚才可是看见束观付了多少钱的,那小小的一杯咖啡,比村里好多人一天的工钱都要多呢。 至于节俭,是刻在每个桃源村人血液中的本能。 虽然山谷中的桃源村大部分时候都是风调雨顺,但总归就那么点地方,种出来的粮食也就勉强够吃而已,还要靠打猎捕鱼贴补一下,一旦像是遇到那次大旱那般的灾情,他们可是没有余粮长久坚持。 所以桃源村人对于食物,有一种天生的敬畏,绝不会浪费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不过,其实喝到后面,味道也还不错呢。” 今天束观给她买了钢笔,雪花膏,还喝到了想念了很久的咖啡,让她很开心,唯一遗憾的就是刚才束观没有和她一起喝咖啡。 束观哈哈笑了起来。 张丫蛋和桃源村的其他人,果然是不一样的,束观其实一直知道,除了那些孩子之外,整个桃源村,以后只有张丫蛋是那个能够真正懂得外面世界的人,也会学会外面世界的一切。 所以他才没让张丫蛋去纺织厂上班,而是让她一直在村里好好上课念书。 “上次喝过之后,还怪想着再喝一次的。” 然后张丫蛋又这么说了一句。 束观顿时怔了一下。 “你以前喝过咖啡?” 束观疑惑地问了一句,要知道这一年来,除了和自己之外,张丫蛋除了上课学习,就没怎么走出过新桃源村,就算她出去过,也不可能自己花那么多钱去喝咖啡的。 难道是那位已经死了的李可欣李老师带她去喝过。 就在束观这么猜测着的时候,只听张丫蛋继续说道: “是呀,上次来我们山谷的那个徐姐姐,请我在溪边喝过她亲手煮的咖啡呢,我觉得这里的咖啡,还是徐姐姐煮的好喝。” 张丫蛋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缥缈,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 束观恍了一下神,却不是因为他又遭到了什么神魂类的攻击,而是被张丫蛋的话,勾起了一段他好像尘封已久的回忆。 束观花了好一会时间,才意识到张丫蛋口中的那个“徐姐姐”是谁。 徐楚湘,那个改变了他这一世的命运,让他终于有机会离开桃源村的女子! 如果不是徐楚湘的到来,他可能这一辈子都要困在那个山谷中。 至于因为徐楚湘的到来,桃源村因此发生了一些灾难,但那并不是徐楚湘的错。 而如果没有徐楚湘,可能他现在已经跟张丫蛋成婚,应该连娃都抱上了。 那或许也是不错的一辈子。 但绝没有现在这样精彩的生活。 而徐楚湘架着直升机离开的时候,说过她和很快就会回来,然后最后却并没有回来。 不过束观没有任何责怪过那个女子。 或许后来她遭遇了什么意外呢。 就算只是因为胆怯不敢再回来,那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她不是桃源村的人,没有必须要回来的义务。 因为张丫蛋的一句话,无数的回忆和念头自束观的脑海间划过。 那些事情其实才过去一年多,但束观却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麻子哥,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一下徐姐姐,现在我们已经从山谷中出来了,或许她知道了也还是会把我们当朋友呢……我记得她说过,她的父亲就是这里最大的官,好像是什么督军。” 张丫蛋有些兴致勃勃地说道。 ……她会不会把我们当朋友我不知道,但她的老爹倒是很想和我当朋友…… 束观的心中滴咕了一句。 接着他笑着摇了摇头道: “人家可是督军的女儿呢,我们哪有机会见到。” 束观刚才想了一下,虽然徐楚湘和他,和桃源村都有一种奇妙的缘分,但好像也没有特意去找对方的必要。 事实上,束观一直都在跟徐平西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想跟那个楚湘总督军走得太近,有太多牵扯不清的关系。 虽然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愿意跟徐平西提要求,现在桃源村的村民立马可以在荆城过上很好的生活。 但问题现在是一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乱世啊! 徐平西今日的庇护,可能就是以后灾祸的根源,一旦徐平西失势的话,桃源村民也可能被他牵连。 而限于天规,到时候自己想插手都没有办法。 所以束观宁愿和徐平西保持一定的距离。 和张丫蛋说话之间,两人走到了自动扶梯那里。 却见扶梯之下,呼啦啦地涌上来了一大群人。 为首的,正是刚才那个钟表商行中的贵妇。 在她身边还跟着一名身穿西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以及一群百货公司保安模样的大汉。 “就是他,就是他刚才打了一个洋人先生,还抢了我的手表。” 见到束观之后,那贵妇立刻愤怒至极地指着束观喊道。 “表弟,你是这里的总经理,快让人把他抓起来。” 本来气势汹汹想要来给表姐出气的那个中年胖子,看了一眼表妹指认的,敢在他的百货公司闹事的年轻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抓住他之后,先不要马上送巡捕局,先好好修理他一顿再说……” 而他边上的那个贵妇还在喋喋不休的叫嚷着。 中年男子以跟他体型差不多安全不相符的敏捷,转身抬手一巴掌捂住了自己表姐的嘴巴。 “你不想表姐夫被你害死,就赶紧给我闭嘴!” 中年男子在表姐耳边咬牙切齿般地低吼了一句。 他的表姐夫,也就是这个贵妇的丈夫,是荆城警备军的司令,也算是楚湘督军徐平西比较倚重的将领。 可问题是对面的那个年轻人,是连大帅徐平西都要给对方当司机,想要倾心结交的人物,问题是这年轻人好像还不太乐意跟徐平西交朋友。 中年胖子回想着那一天清晨在大江边,徐平西拦下他的汽车时见到的那一幕,只觉自己的双腿都在瑟瑟发抖。 “刚才那块手表他花了多少钱?” 接着中年胖子急切地问了一句。 “……五千银元。” 贵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茫然地看着中年胖子道。 “把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平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人到底是谁?” “你别管,快把钱都拿出来,你只要知道,这年年轻人如果跟大帅说句话,表姐夫铁定就会丢官就行了。” 贵妇顿时同样吓的一张脸吓的雪白。 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老公丢官? 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啊!自己刚才在商行中,可把人家给得罪死了! 贵妇哆哆嗦嗦地从包里将所有的银票都掏了出来,厚厚的一大叠,足有上万银元。 中年胖子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银票,然后一路小跑着跑到了束观的身前,二话不说先是一个九十度的弯腰鞠躬。 “这位先生,小人王平方,是这大富百货公司的总经理,上次有幸和先生您和徐大帅在江边见过一面。” 束观哦了一声,仔细地看了看那中年胖子,倒还真有点印象,主要是徐平西被刺杀那件事情刚过去不久。 而中年胖子王平方则是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叠银票递了过来。 “先生,那个手表……那个手表算是我表姐送给您的一点心意,这钱先生您还是收回去!” “不必了。” 束观澹澹地说了一句。 手表是他要送给荣苗的礼物,自然就要他自己花的钱买,否则味道就不对了。 …… 几分钟之后,束观和张丫蛋两人,在这家百货公司的总经理,恭恭敬敬地陪伴下,走出了百货公司的玻璃大门。 大门外的街头上,已经买好东西的王家四虎,正在等着他们。 束观不再理会身后不停弯腰鞠躬送他们的王平方,和张丫蛋两人大步走到王家四虎身前。 “等多久了,我们回去!” 束观笑着说道。 只是紧接着,他发现王大虎得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般,直直看着远处大街的尽头。 束观朝那边望了一眼,只看见一辆白色的汽车恰好转过了这条大街的路口,此外看去那边没什么奇怪之处。 “大虎,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束观皱眉问了一句道。 “……刚才……刚才我遇到了一个熟人。” 王大华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只是他脸上的神情依然有些恍忽,似乎不敢相信什么一般。 “熟人?谁?” “就是上次来我们山谷的那个姓徐的小姐,她刚才还要了我们现在的地址,说是明天就会来看我们。”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见徐楚湘(下) 当束观被贵妇带人在电动扶梯上拦下来的时候,王大虎他们也刚好挑着买好的东西,来到了这家百货公司的大门外。 如果束观能够早一点出来,王大虎他们可能就不用过马路,也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那场遭遇。 当时王家四虎肩挑手提地拿着米油菜肉,从街对面往百货公司的大门这边走来,这个路口倒是有红灯,但怎么说的,王家四虎几人的素质,可没有等红灯的习惯。 从小在山谷中长大,来到荆城这样的大城市也才一年的时间,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码头上或采石场里干活,是第一次来到租界这样繁华的地方。 他们知道红绿灯是什么东西,但从来没当回事过。 人走路咋还要听灯指挥不是! 所以当时他们看了看街道上并没有车辆行驶,立马就扛着东西虎步生风地开始横穿马路。 而就在他们走到路中心的时候,拐角处却有一辆白色的汽车飞驰而来。 因为当时转弯处是绿灯,而且开车的人或许是有急事,所以那辆汽车也没有太减速,直接转弯疾驰,没想到这边正有四个愣头青正在过马路。 幸好那司机反应比较快,及时地踩下了刹车,在车头距离王大华的屁股一厘米处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急事,车开的快了一些。” 然后一名女司机从驾驶位上开门下来,连声跟王大虎他们道着歉。 “没撞到你!如果受伤了,我会承担所有的医疗费用。” 那是一个长得很美丽的年轻女子,长腿纤腰,五官精致如画,气质明艳雍容。 不过王大虎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这女子的容貌,当时他正蹲在地上低头捡东西呢。 虽然汽车没有真正撞上他,却也把他吓了一大跳,手上提着的东西就掉在了地上。 然后那女子也弯下腰帮着捡掉了一地的菜蔬。 “给你,真是对不起。” 等捡好东西之后,那美丽的年轻女子又再次很诚恳地到了歉,直到这个时候,双方才终于看见对方的模样。 然后两个人都呆住了,神情变得错愕至极。 当然两个人的错愕还是有些区别的。 像王大虎是意外加上不敢确认。 而那女子则是极度的惊讶加不可置信。 “……你……你是……” 美丽的年轻女子指着王大虎,张大着嘴巴,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毕竟一个她本来早就以为死掉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而且还是在荆城的街头,让她觉得太过魔幻,根本不敢相认。 “你是徐小姐?” 终于还是王大虎先说了话。 至于王大虎还如此清楚地记得对方,是因为他和这位名叫徐楚湘的女子,同困在一个地下石室中两天两夜,自然印象深刻无比。 而王大虎的话,也让徐楚湘也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人。 “你是王大虎?” 徐楚湘惊喜至极地也叫了一声。 自那日离开那个山谷之外,徐平西直接派人一天到晚看在她的身边,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后来过了一段时间,父亲对她的看守渐渐放松,徐楚湘本来准备再次驾驶直升飞机去那山谷看看。 虽然那时候她也肯定山谷中的人应该已经死光了,只是还是想回去看看,至少要把韩叔的尸体带出来,如果韩叔还有尸体的话。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帮徐平西买来的,剩下的那几架直升机,居然都不见了。 她偷偷问了徐平西的手下人,却被告知那几架直升飞机都被徐平西给送人了。 徐楚湘很清楚徐平西有多么珍视那几架直升机,绝不会为了不让自己回山谷,就把直升机送人了,所以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当然那时候的徐楚湘,关注点不在这里,只是无比遗憾没有了直升机,自己再也无法返回那个山谷了。 于是后来的日子,徐楚湘将在那个神秘山谷中的经历深深的埋在了心里,只当是做了一场大梦。 直到此刻,她在荆城街头遇见了王大虎。 “大虎,你们怎么……没死,还有其他人呢,还是说只有你们几个活着?那个麻子呢?他也活着吗?” “徐小姐,我们全村人都从那山谷中出来了。”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太不可思议了!” 徐楚湘兴奋而又不敢相信般地问道。 王大虎抓了抓脑袋,这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而徐楚湘此时也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件很紧急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属于不能延误的那一种,否则刚才她也不会开车开得这么急。 “大虎,这样,你把你们现在的地址给我,我明天来看你们。” 最后徐楚湘从王大虎那里要了新桃源村的地址,就匆匆驾车离开了。 听完王大虎的讲述之后,束观的心中涌起了一缕奇异的感觉。 刚才还跟丫蛋聊起徐楚湘的事情,没想到现在就真的重逢了。 这个徐楚湘,跟他们桃源村,真有点奇妙的缘分。 那明天就见见,束观不久前觉得没有特意去找徐楚湘的必要,但既然遇上了,好像也没有躲着的必要。 ……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一行车队来到了龟山之下,大江之边的新桃源村。 开在最前方的是一辆白色汽车,后面还跟着三辆军用的吉普车。 王大虎和张丫蛋几人,早已等候在村口处。 徐楚湘从当先的那辆白车汽车上走了下来,她今天穿了一件毛呢短款大衣,配上紧身马裤和皮靴,一头秀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整个人看去明艳而又清爽。 “徐姐姐!你真的来了。” 张丫蛋当先惊喜唤了一声,朝徐楚湘跑了过去。 徐楚湘同样露出惊喜异常的表情,朝张丫蛋迎了过来。 两个女孩紧紧拥抱了一下,接着徐楚湘抱着张丫蛋的胳膊,仔细的看了一会张丫蛋。 “丫蛋,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而且气质也变得不一样了,如果昨天是在街上遇见你,我根本就认不出来。” 徐楚湘惊叹地说道。 张丫蛋顿时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而王大虎也走了过来。 “徐小姐好。” “大虎,我给你们带来了一点礼物,希望你们不要拒绝。” 徐楚湘挥了挥手,只见后面的那几辆吉普车上,走下来几名身穿军服的士兵,将一个个箱子从吉普车上搬了下来。 “徐小姐,这怎么好意思……” “大虎,不要说客气话,是我要多谢你们,否则当初我肯定就死在那个山谷中了。对了,还有那个……” “徐姐姐,你是问麻子哥吗?他昨夜回山上了,不过他说过今天会来村里见见你的。” 在山上? 这是什么意思? 见张丫蛋指了一下龟山山顶,徐车湘有些不解,不过此时也不好细问。 “徐姐姐,你先进我们村里坐坐,等会在我们村里吃饭!” “好啊!我可是很想吃你们的鱼汤呢!” 徐楚湘和张丫蛋手挽着手当先走进了新桃源村中,徐楚湘有些好奇地朝四周打量着,想象不出那样一群山中的野民,是怎么被他们在荆城这个地方,建造起这样一大片房屋的。 这一年多来,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徐楚湘越来越是好奇。 而在不久之后,在村中走了一段路之后,徐楚湘的神情又变得越来越古怪。 这些房子本身并没有什么,但是整个村子的规划布局,特别是一些细节,比如说下水道的排布,道路的宽度和长度,一些绿植的栽种,电线的铺排走势却是处处透着不寻常。 一般人看不出这个村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徐楚湘不同,她是建筑师,而且是在专业领域有着相当水准的建筑师。 所以在留意到这个村子中的这些布局细节之后,她越看越是惊讶,用建筑学上的词汇形容,这个村子的布局堪称堪称科学,简洁,高效的典范,其中有些理念,连徐楚湘都只是有些概念,比如路边的排水沟分为了两条,徐楚湘问了一下张丫蛋为什么要这么挖,张丫蛋竟然回答是为了让雨水和污水分流,这让徐楚湘顿时错愕不已。 “这个村子是谁帮你们建的?” 徐楚湘有些急切地问了一句。 “是山上的陈道长请人帮我们造的,不过图纸却是麻子哥画的。” 张丫蛋回答了一句 徐楚湘一时间怔在了那里。 那个麻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当初自己可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那个长着一脸可怕麻子的少年!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声。 “大虎,丫蛋,徐小姐。” 徐楚湘回过了头去,却见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年轻道士。 年轻道士身形修长而矫健,容貌颇为普通,但皮肤却极为白皙,只是徐楚湘看去却很面生,以前没在桃源村见过这个人。 这人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我名字的? 徐楚湘的脑中刚升起一丝这样的疑惑,却听身边的张丫蛋唤了一声。 “麻子哥,你终于来了!” 徐楚湘“啊”地一声捂住了嘴巴,眼中射出了茫然的光芒。 一年多前,她第一次见到这他时,也同样捂住了嘴,然后狂吐不止。 这一次,徐楚湘又捂住了嘴巴,只是在多看了他一眼之后,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怎么这么好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 ‘燕子’再现 “徐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 沿着江边的岸堤,束观和徐楚湘两人并肩而行。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徐楚湘在他们桃源村呆了一个下午,和众人叙旧,也问了他们现在的生活如何,大家都在做些什么工作之类的。 只是她最好奇的事情,却一直都没有答桉,就是当初这些桃源村的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以及是怎么离开桃源村的。 每当她问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会落在那个以前长了一脸麻子的年轻道士身上。 当然现在这麻子已经不是麻子了,徐楚湘觉得他脸上没有麻子之后,长得还真好看。 不过这可能只是因为徐楚湘曾经看过他有多丑,以至于现在出现了一种审美偏差。 如今徐楚湘也已经知道他的名字,束观。 到了下午,徐楚湘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她走到了那个名叫束观的年轻道士身前,认真地问道: “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束观欣然起身,示意徐楚湘跟他去江边走走。 然后两人来到了江边。 此时见束观开口说话,徐楚湘抬手撩了一下被江风吹得有些散乱的秀发,微笑着道: “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没想到你出来后会去当一名道士,本来以为你可能会去当一个厨师的。” 说到最后,徐楚湘咯咯笑了起来。 束观没有去解释他虽然穿着道袍,但其实并不是道士,至少不是普通人眼中的那种道士。 当然徐楚湘也只是开玩笑罢了,她知道当初那个麻脸少年能做的事情,绝不仅仅是熬鱼汤。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着徐楚湘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后如此问道。 “我们从那里逃出来了,用一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力量,但我不会告诉你太多。” 束观坦然说道。 在邀请徐楚湘来江边走走的时候,他自然早已经想好该怎么跟徐楚湘解释了。 “韩叔请来的那两个道士,真的是神仙?” 徐楚湘想了想,如此问道。 在从地宫中脱困的路上,其实她已经见过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因为她父亲告戒过她,让她千万不要把山谷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其他人,所以这一年来,她把那些事情一直藏在了心底。 “是的,对你们来说,他们确实是神仙,而我现在就是跟他们在一起。” “所以你现在也是神仙了?” 束观点了点头,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徐楚湘的父亲,知道的事情比他女儿更多。 而且现在对徐楚湘贴忘神符也没什么用处了。 徐楚湘看着身边的年轻人,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震撼之色,虽然她已经亲眼看到过那些事情,但见到一位神仙的亲口承认,依然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许多虚幻的感觉。 “那现在那个山谷还能回去吗?” 然后徐楚湘这么问了一句。 “回不去了,现在那里已经被那些怪物占领了。” 束观叹了口气道。 只不过回不去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化石怪物,更是因为那种“黑色”。 按照当时李至霞的猜测,就算是达到了元婴境的修行者,也无法踏足被那些“黑色”浸染的土地。 因为那些“黑色”是从栖霞真人的地宫中漫出来的,李至霞推测栖霞真人的暴毙,应该就跟那些“黑色”有关。 而栖霞真人在临死前,已经是站在元婴境巅峰的大修行者了。 能够让元婴境巅峰的大修行者都葬身的东西,或许只有陆地神仙以上的真正仙人,才有资格进入那个山谷了。 “那么,韩叔的尸体,就被埋在那个山谷中了吗?” 徐楚湘暗然说道,她本来见桃源村中的人出来了,那或许就有办法回去,以后有机会她还可以去祭拜韩叔一番。 不过紧接着束观说的一句话,让徐楚湘的暗然之色霎时烟消云散了。 “哦,忘了告诉你,韩大叔其实没有死。” 徐楚湘“啊”了一声惊喜至极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束观。 “韩叔没死?那他现在人呢,他在哪里?怎么不回来找我爹,我爹现在还一直和怀念他呢!” “韩大叔虽然没有真死,但他现在的状态很特殊,这跟我们修行之事有关,我很难跟你说清楚,总之他现在不方便来见你们。” 束观解释道。 韩彪如今依然还躺在藏宝阁三楼,那个放置冰魄寒光针的房间中呢。 其实这大半年来,除了修行,处理灵异事件以外,有一件事情束观是来没有松懈过的。 那就是当韩彪的守尸人,这件事情就算是在联合搜寻队的时候也没有拉下过。 每月的初一十五,他总是会和李至霞一起,在那个房间中花几个小时的时间,一起炼制韩彪这个尸傀。 听去这是一件很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事情,但这却也是唯一能让韩彪醒过来的办法。 至于韩彪醒来的时间,当时李至霞说过最快也要一年,不过这些日子,韩彪确实有一些要开始苏醒的迹象了。 “不过再等几个月,或许你就可以见到韩大叔了。” 于是束观又这么说了一句。 徐楚湘欣喜地点了点头。 只要韩叔还活着就好。 最后,徐楚湘在离开之前,再问了束观一个问题。 “你们村子的建筑布局图,真的是你画的?” “不错。” “里面有一些东西,你是怎么想到的?难道你还懂建筑设计?” 徐楚湘举了一些例子,比如雨污分流之类的这个时代再高档的住宅区,都还没有精细到这种程度的事情。 束观沉默了一下,这个问题还真有些难以回答。 他哪里懂什么建筑设计,问题是徐楚湘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在他穿越来的那个时代,任何一个小区中都是很常见的东西,他只是按照记忆随便地画了一下而已。 但他不可能这么回答徐楚湘。 “因为我现在是仙人了啊!” 于是束观非常敷衍地回答了一句。 徐楚湘却是露出了钦佩万分的神情,仙人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地无所不能。 然后徐楚湘想了一下,有些期翼地问道: “我正在设计建造一栋高楼,希望它能够成为荆城的地标建筑,就是现在在设计上遇到了一些难题,不知能不能请你帮我看看。” “哦……等我有时间再说。” 束观应付道: “徐小姐,我们回去!” “好的。” 徐楚湘深深凝视了束观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自大江边朝桃源村走去,两人并没有如何看见侧方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慢慢拉长,然后重合在了一起。 …… 距离徐楚湘来新桃源村拜访之后,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 中秋已经过去了,孩子们也都去上学了,张丫蛋也开始了她的高中生生涯,不过稍微有一点变化的是,她上的并不是原先那所距离新桃源村不远的那所普通高中,而是在徐楚湘的安排之下,进了郢城区的一所最好的洋人办的教会学校。 在这个时代,确实只有这样的学校才能接受最好的教育。 束观权衡了一下,决定接受徐楚湘的这次帮助,总归是为了让张丫蛋能拥有更广阔的视野。 那所教会学校是全日制的寄宿学校,学费相当昂贵,徐楚湘表示可以由她来承担,不过束观拒绝了,他剩下的钱倒也还是承担地起张丫蛋的学费。 不过说起来,这些钱好像也是徐楚湘家的。 总之这一个月的日子很平静,整个荆城都很平静,仿佛一个多月前那些如火如荼的游行示威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报纸上的新闻每天都是重复着那些毫无新意的内容。 比如《秋海棠报》在经历了那天短暂的辉煌之后,又开始只能报道一些风花雪月之事,回归到了它三流小报的身份。 这段时间束观的生活也异常平静,以至于在修行上,虽然不能说是突飞勐进,但确实修为日深。 而趁着这个月过得如此平静,束观也将自己如今的实力,仔细梳理了一遍。 自上次跟那个女鬼交手后的大半个月,他又完成了两个大周天,如今的周天搬运功已经达到了三十六小周天,十二大周天的程度,剩下的这六个大周天,也就是接下来的两三个月的事情了。 而在所会的道术方面,他如今已经将道藏阁那三十二门道术中的二十一门修会了,至于还没修习的那几门,其中有五门是境界不够无法修习的地仙法,另外的几门,则是修炼要求太苛刻,比如只有女子可以修习,又或者是修了就会和其他道术相冲突,只能二则其一。 至于他修习过的二十一门道术,虽然都是人仙法,但是也只能说只是数量上听去蛮多罢了,其实威力则良莠不齐,既有青萍御剑术这样依然是他最强大攻击手段的道术。 也有操木术,控水术,御火术这样最基础的五行道术。 有一掌经这样残缺大半,来历颇为神秘的卜卦之术。 还有像是止颜术,穿墙术,走壁术这样纯粹的辅助道术,不过这些道术倒也还算实用。 但有一些道术,真的你练了其实和没练也没什么区别,比如其中一门束观就修习过的九龙化骨术。 听名字是不是觉得这应该是一门很强大很玄妙的道术? 其实这门道术唯一的作用,就是人被鱼刺卡住喉咙的时候,能够帮你化去鱼骨。 当初束观就是被这道术秘册上的名字所吸引,兴致勃勃地从道藏阁中将它领出来,准备开始修习时,才知道在道术世界中,同样有这种光靠名字唬人的毛病。 不过当时秉着领都领了的原则,以及艺多不压身的自我安慰,束观还是练了一下这门道术,只不过修成之后他一直没机会用过就是了。 甚至他刚修成这门道术时的那几天,回桃源村回得特别勤,就是想看看村里有没有老人小孩吃鱼的时候被鱼刺卡住了。 总之,在束观所会的道藏阁中的二十一门道术中,有近三分之一都是像九龙化骨术这样,就算你修成了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使用的道术。 而除了从观中道藏阁哪学会的道术之外,束观还有一门自己靠机缘得来的道术,那就是定世钟教给他的天音降魔功。 这可是一门地仙法,而几次使用这天音降魔功下来,束观发现面对鬼魂阴物之时,这天音降魔功才是他如今最强大的道术。 另外,在斗战术的修炼上,束观也是进步极大。 虽然还无法做到像大师兄那样,将一根香蕉扔到空中,然后用自己最大的力量轰去,却能将香蕉皮轰碎却不损里面的香蕉肉分毫。 但是他的蛮余劲,已经练到了可以瞬间爆发出自身三倍之力,也可以让一门道术的威力,达到原先的三倍,这算是蛮余劲大成的标志了。 另外在对灵力的细微控制上,束观也可以控制飞剑,以青萍御剑术的法门,完整剥下一根香蕉的香蕉皮。 只是所有的这一切,并不是束观最强大的实力,束观真正最强大的实力,来自于老瘸子给他做的那张牛角巨弓和二十支铁箭。 因为在弓与箭的配合之下,束观曾经一箭射杀了一名胎动境的强者。 另外还有那柄在灵力催动下会生出反应,但还没机会验证威力的牛耳尖刀。 这两样东西,才是如今束观真正的底牌。 只是束观却不知道牛角巨弓和牛耳尖刀,到底该算是什么东西。 它们自然不是普通的武器。 但要说是法宝,不管是弓箭还是尖刀,平常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看去和普通的弓箭和尖刀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也没有任何器灵存在的样子。 关于这一点,束观已经让小艺帮他反复确认过了。 不管是牛角巨弓还是牛耳尖刀,只有在他注入灵力之后,才会展现出另外一种面目。 这确实是很神奇的事情! …… 平静的日子过了月余,直到某一天被再次打破了。 那一天的清晨,束观正坐在半边楼的阳台上,等着玄诚小道士送来今天的早饭。 他没等到早饭,却看见了这些日子负责守山门的六师兄桑立人,手中拿着一份报纸,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般,火急火燎地从崖下跑了上来,口中还大喊着。 “师傅,那‘燕子’又出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燕子侠 今天《秋海棠报》,注定又要被卖脱销了。 因为今天它刊登了一则非常具有爆炸性的新闻,那就是周半城死了。 而且是被人杀死的。 而且在周半城的尸体上,有一只染血的纸折燕子。 《秋海棠报》为此还特别配上了一张特别清晰的现场照片。 这张照片,自然又是有人半夜放在《秋海棠报》总编辑的办公桌上的。 至于那个因为死亡而登上《秋海棠报》头版头条的周半城,其实也是《秋海棠报》以前那些新闻中的常客。 他真正的名字其实叫周明海,周半城只是别人送给他的绰号,意思是他的财富足有半个荆城之多。 这个绰号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因为周明海真的很有钱,是荆城甚至可能是整个楚洲最有钱的人。 问题是他赚的所有钱,钱上都沾染着荆城人的血。 所以说周明海虽然是荆城最有钱的人,但可能也是荆城最被所有普通民众痛恨厌恶的人。 周明海是靠贩卖鸦片起家的,但是是在十几年前,虽然也已经很有钱,但跟现在比起来,却是连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而且贩卖鸦片的人,就算再有钱,依然是走到哪里都被人看不起。 周明海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一直想要改变这一点,而在十五年前,他做了一个无比冒险也无比正确的决定。 那就是在北伐大战中,当新军来到荆城城外的时候,周明海花了自己大半的身家,从租界洋人那里买了一批武器,捐给了新军。 要知道当时旧军阀一派的实力,看去是远远高于新军的,那场北伐大战,在荆城之战前,不管是国内的大部分人还是西大陆的强国,都是看好旧军阀那一边。 但是周明海却选择了大胆地选择了站在新军这一边,通过那批捐赠的武器弹药,他顺利结识了那位北伐军中路军的总指挥,也是如今大华民国政府中的第三号人物,并且在后来把自己那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嫁给那位大人物当了小妾。 周明海由此开始了自己的飞黄腾达之路。 十几年后,如今周明海的生意,已经涉及荆城的各个领域,从米铺油店,到百货公司,到纺纱厂,面粉厂,贸易公司,再到军火买卖几乎有五六成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同时他依然还在做贩卖鸦片的生意,如今已经是整个楚洲最大的鸦片贩子。 而周明海能够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将自己的财富帝国扩张到这种程度,靠的自然不是正常的经营手段,靠的是强取豪夺四个字。 比如他看中了那家商铺或公司的生意好,就会强行要求入股,如果对方不同意,那么就指使地痞流氓各种门骚扰打砸,直到你同意他入股为止,而一旦被他入股,那么要不了几年,这家商铺或者公司就变成完全属于他的了。 至于原先的主人,运气好点的是被迫离开,运气差点的则是死得不明不白。 而周明海干过的最人神发指的一件事情,就是有一次他看中一块地,想要买下来建纺织厂,但是因为和那里原先的那些住户的价格没谈拢,住户们都不肯搬,周明海直接指使人在半夜放了一把大火,将那片区域的几十户人家的房屋全部烧掉了,还烧死了上百号人。 整个荆城都知道这件事情是他干的,但也无可奈何。 周明海就是这样一个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人物,但因为他身后站着那位民国“伟人”,却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就算徐平西想收拾他也是不得不投鼠忌器。 而周明海除了做生意心狠手辣,欺行霸市,强卖强卖之外,还是一个极度好色的人,和大帅徐平西喜欢女人,但总归是花钱娶回家不同,周明海喜欢用强的,而且最喜欢别人的老婆,就算是自己属下的妻子也不放过。 他有一句在荆城广为人知的话:除生我、我生者外,无不可奸。 其实就在他死前的两天,《秋海棠报》还刊登过他一则新闻,那就是上周的时候,他去郢城区一名法院的法官家中做客,却看中了人家法官的老婆,直接在人家家中把那女人给睡了,还把找他拼命的那个法官的一条腿给打断了。 面对一个法官,周明海都敢如此嚣张,可以想象得出他平常有多么霸道了。 当然这则新闻被登在《秋海棠报》的风月版,但其实真正知道这件事情内幕的人,却绝不会当做一件风月事来看待。 因为那名法官这段时间就是在查周明海的一些事情,于是周明海就登门把人家的妻子强睡了,还打断了人家的腿。 而现在这个让整个荆城都敢怒不敢言的恶霸,却被人杀死在了家中。 尸体被人大卸八块。 在周明海的尸体上,留下了一只染血的纸折燕子。 那位神秘的“燕子”大侠,又出手了。 这一次出手,依然是大快人心。 …… 深夜。 周明海那幢位于郢城区钟楼大道之旁,宛如皇宫般奢华的别墅之内。 白天的时候巡捕局的人已经来过,将周明海被杀死的那栋楼房给封锁了,做了一些现场勘查,然后留下了一名巡捕守着。 某一刻,坐在凶杀桉发生的那个卧室门外,负责看守的巡捕,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啊欠,然后头一歪就沉沉睡了过去。 接着在他的身前,凭空出现了几道人影。 出现的人分别是李至霞,木尧,桑立人还有束观。 师徒四人迈步走进了卧室中。 卧室里面,周明海的尸体已经被移走了,但其他一切还保留着原样。 房间内的家具没有损坏,也没有搏斗过的痕迹,只有那张异常宽大,足可容五六人同时躺下的红木大床上,被单上有一大团触目惊心的血迹,血迹中放着一只染血的纸折燕子。 李至霞招了招手,那只染血的纸折燕子翩翩飞起,飞到了他的手中。 然后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燕,神情有些严肃,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种纸折的燕子了。 和上次看见的那一只,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不管是大小,还是折叠的手法,李至霞几乎看不出任何区别。 这说明那个折纸燕的人,对自己的手有强大的控制能力。 当然如果放在一名胎动境的强者身上,这并不算太不可思议的事情。 “虽然这次他杀人的地点,是在郢城区。” “但是为师和三木大师商量过了,既然上次由我们追查,那么这次同样由我们善已观负责。” 然后李至霞缓缓开口,对身后的三位弟子说道。 “当初连三木大师的天眼通都无法看透这只‘燕子’的行藏,我们又该如何查?” 木尧皱眉说了一句。 “或许我们可以从他做这些事的目的入手,只是上次他杀的是一个洋人巡捕,这次杀的是一个荆城恶霸,两个人之间好像没有任何关系,那只‘燕子’为什么要杀这两个人呢?” 桑立人也疑惑地加入了讨论。 束观看着李至霞手中的纸燕,心中突然一动,脱口而出道: “不,两个死者之间,还是有一个共同点的。” “什么共同点?” 李至霞霍然转身,凝视着他道。 “他们都是坏人,而且都被荆城所有人痛恨!” 束观抓了抓脑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或许这只‘燕子’,杀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行侠仗义而已。” 行侠仗义? 一个胎动境的强者纯粹在在凡俗世界中行侠仗义? 这可能吗? 修炼到了这种境界,难道还看不破他这么做,其实对世道没有任何意义吗? 一时间李至霞,木尧,桑立人三人都沉默了一下。 “那他杀人就杀人好了,为什么在每次杀人之后都要放一只纸折的燕子?” 接着桑立人不解的又说了一句。 束观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是一种身份确认,是他自己对他自己心理上的身份确认,这只‘燕子’肯定是荆城人,而且平常的时候他肯定还有一个被大家知道的另外的身份,他需要用这只纸燕,将平常的自己和杀人时的自己区分开来,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暗示,就像蝙蝠……” 说到这里的时候,束观及时将话刹住了,但他想着前世看到过的某篇关于对那些喜欢穿着特异的服装带着面具的超英们的心理状态的分析文章,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明悟,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断没有错。 这只‘燕子’,很可能就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蝙蝠侠,蜘蛛侠! swallowan。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抽丝剥茧,天机卦象 散发的刺鼻血腥味的卧室之内,再次变得有些安静。阑 “师傅,我觉得七师弟推断地很有道理,否则那人何必连续杀死这些凡人。” 良久之后,木尧如此说了一句。 “荆城人?” 李至霞皱着眉,口中喃喃这么低语了一句,似乎是在思索荆城的修行者中,有谁会是那个“燕子”。 “师傅,那个人可能是一个以前我们从来不知道的修行者。” 这时束观又这么说了一句。 李至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神情严肃地说道:阑 “如果他只是上次出一次手的话,为师三木大师,苏颉山长其实早有默契,不准备太过深究。” “但是他现在再次出手了,而且看来以后还有可能会出手,所以,现在我们不得不把这个人给找出来了。” “七师弟的推断没有错的话,那我们要找到那只‘燕子’就更难了!” 桑立人哀叹了一声。 这看去确实是一件毫无头绪的事情,那位神秘的“燕子”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 连三木大师的天眼术都看不到他,卜卦术自然也无法占卜他,两次杀人的现场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当初三木大师推断应该是一个胎动境以上的强者之外,甚至他们目前连这位“燕子”到底是男是女都无法确定。 唯一留下来的痕迹,就是李至霞手中那只染血的纸燕。阑 那么他们又该如何找到那个神秘的“燕子”? 束观的目光微微闪动了几下。 这件事情其实跟上次的鼠妖事件有些相似,都可以算是连环杀手事件,只不过一个是针对猫,一个是针对人。 当然,也还是有一些不同的,那个鼠妖纯粹是一个变态,而这个神秘“燕子”,如果跟自己推断的一样,真的是为了心中不平而出手的话,那么他的行事轨迹就不能用判断一个变态杀手的行为模式来预判了。 也无法像上次那样用一只猫引出鼠妖的办法了。 束观回想着自己前世看过的那些侦探剧或者悬疑推理小说,想着如今这修行者的手段都没用的情况下,是不是可以用一下普通人处理这类事情的办法。 普通人面对这种事情时,可没有什么天眼通,也没有什么卜卦术可用,只有靠抽丝剥茧般的推理。阑 束观记得自己以前看过的某本书中,有一句很有逼格的话,那本书的书名他已经忘了,但是那句话他却依然印象深刻: 世界上任何犯罪,都会留下痕迹,真相就隐藏在那些痕迹中。 束观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李至霞手中那只纸折的燕子长,他的心中一动,接着对李至霞说道: “师傅,能把那只燕子给我一下吗?” 李至霞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将那只染血的纸燕递了过来。 束观结果之后在手中翻看了一下,他不是看那纸燕的折叠手法,而是看纸张的本身。 纸燕是用很普通的纸页折叠而成的,纸面略微粗糙,但颇为坚韧,市面上有很多同样的纸张在出售。阑 然后束观将那纸燕放在了地板上,接着又掏出一个龟壳,压在了纸燕之上,在从口袋中掏出了几枚古钱。 李至霞,木尧,桑立人三人,顿时明白他准备干嘛了,只是同时却也更加迷惑不解。 “七师弟,五师弟不是同样已经用上次那只纸燕卜卦过,最终什么都没有占卜出来吗?” 木尧讶声问了一句。 束观当然不是觉得自己比五师兄安子春卜卦卜的更准,虽然事实上他可能卜得更准,因为任何道术到了他的手中,都会展现出几个元会之前最初的威力和样子。 不过就算如此,还是要遵守那道术本身的限制。 比如被遮蔽了天机或者对方境界高你太多,依然很难用卜卦术得到你想要得到的结果。阑 “我不是在卜折燕子的人,而是卜一下这张纸是从哪里买来的。” 束观笑着指了指地上的纸燕道: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纸,应该是在市面上随便买来的,所以我想卜一下这张纸是从哪里买来的。” “我们卜不出那位‘燕子’的身份,但总能卜出纸的来处,或许可以从他买纸的地方,找到一些他身份的线索。” 当束观说完之后,李至霞,木尧,桑立人的眼中都射出了恍然的目光,然后有些怪异地看着束观。 而束观已经将手中的古钱扔在了龟壳之上。 古钱从龟壳上滑落,在地上滴熘熘地旋转着。阑 而束观的眼前也出现了一副画面。 天机显露了。 那位“燕子”虽然遮掩了自己的身份,但果然疏漏了遮掩这张纸的来处! 束观看到了一家店铺,门面很小很破旧,上面歪歪斜斜的木牌匾上,写着“久良杂货铺”几个字,店铺里面杂乱地摆着许多日常用品,有锅碗瓢盆,有针头线脑,有火柴蜡烛,最重要的是,在靠近门边的货架山,赫然放着几叠纸张。 跟折这只纸燕的纸张一模一样的纸张。 画面稍现即逝。 天机本来就缥缈难测,如果你不能在那瞬息间抓住机会感受,那么以后你也再无法看到这段天机了。阑 束观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忆刚才在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中的所有细节。 如果光靠一个店铺的名字,在荆城要找到那样一家小店铺,同样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幸好束观还是在刚才天机展露的画面中,看到了一些小店周围的景象,只是画面闪过太快,他一时无法辨明自己看到的东西到底代表着什么。 “小艺,重现刚才的画面。” 于是束观在脑中说了么一句。 如果不算那种莫名其妙的对道术的领悟力,束观从来不是什么天才,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就像此时,刚才天机展露的画面中,很多细节他根本来不及看,有一些细节也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不过还好他有小艺这个贴身助手。阑 “好的,哥哥。” 随着小艺一声甜美的回应,刚才天机展露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了束观的脑海中。 他看到过的景象,小艺自然也看到过了,而且还可以重现,所以从这方面来看,小艺一直呆在他的脑中,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然后束观再次仔细的看起了那幅画面。 这一次,他可以慢慢地仔细的留意画面中的每一处细节了。 很快,束观就留意到了刚才让自己心有所动,却来不住抓住灵感的那处细节。 那是小店窗户上的一面玻璃,玻璃上不时闪过一团团绚丽的光芒。阑 刚才束观还没有看清那些光芒是什么,天机画面就已经消失了。 但是他现在终于看清了。 那是霓虹灯闪烁间在窗户玻璃上的倒影! 而当束观看的再仔细一些,发现那一团团闪烁的霓虹灯光芒,其实是几个字: 银乐城。 束观顿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七师弟,有结果吗?”阑 当刚才束观卜卦的时候,李至霞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此时木尧当先问道。 束观点了点头道: “卜出来了,这张折纸燕的纸,应该是在一家名叫久良杂货铺的店里买的。” “久良杂货铺?这家店又是在哪里?要找这样一家店铺可不容易。” 桑立人摸了摸鼻子道。 束观望向了李至霞,缓缓说道: “那家店在江阳,在银乐城的对面。”阑 “隐沦之地银乐城!” 边上的桑立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而李至霞的一对浓眉骤然紧皱了起来,他沉思了一会之后,却是摇了摇头道: “银乐城的那两个人?这不像是他们会做的事情,就算天下人死光了,只要不耽误他们享乐,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哪里会不辞辛劳地跑出来主持正义。” “师傅,那个‘燕子’应该不是我们已知的修行者。” 束观小声提醒了一句。 “而且刚才的天机卦象,也只是展露了这纸张是在那家店铺中买的,却并一定说买纸之人就是银乐城中的人。”阑 李至霞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接着束观想了想又说道: “除了那家杂货铺我们要去看看之外,我们还可以尝试从另一个方面着手追查。” “那就是为什么那人两次都要把现场照片交给秋海棠报?” “如果他是想把自己做的事情,让所有荆城人都知道,其实有更好跟多的选择,毕竟秋海棠报只是一份三流报纸,他为什么不选择荆城日报,大江晚报这样读者要多上许多的大报?” “当然这可能只是偶然的选择,但也有可能那个‘燕子’在现实中的身份,和秋海棠报有些关系。” “所以我们不妨暗中监视一下秋海棠报报社,另外再对那报社总编辑施展一次入梦术,或许那个‘燕子’其实就是和他有关系,只不过有些事情在普通人眼中看来没什么异常,但我们自己看过或许还能发现一些线索。”阑 “对了,还有那些照片的原件,也应该拿来卜上一卦,看看都是在哪里冲洗的,这可比买纸的店铺更容易发现线索的地方,要知道冲洗照片可不像买纸这么简单……” 束观的思绪越来越发散,然后他开始不停地说着。 原先要查出那位“燕子”的身份,似乎是毫无头绪的事情,此时在他抽丝剥茧般的分析下,却发现其实有很多线索的线头可供追查下去。 只是某一刻,束观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师傅还有两位师兄都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束观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李至霞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阑 木尧则是佩服地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赞叹地说道: “七师弟你思虑之周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让师兄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为好。” 束观顿时不好意思的抓了下头。 其实那是他思虑周密,也不是说自己的智商就能碾压李至霞,木尧,桑立人几人,事实上束观很清楚自己的见识智慧是绝比不上师傅师兄几人的。 无非就是师傅师兄他们,以前已经习惯依赖道术的力量罢了,不像自己刚修行一年,还能用普通人的方式去思考问题。 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错,大部分时候他们都能简单用道术达到的目的,又何必像自己这样费脑不是。 阑 第一百二十九章 银乐城 “好了,老七你这次很不错,如果真的能找出那人的身份,你的功劳最大。”阑 在听完了束观的分析,李至霞沉吟了一下之后,接着开始沉声说话。 “那么我们现在就按老七分析的那些线索,先开始追查!” “老二,老六,监视秋海棠报报社的事情,就由你们两个去办,另外把老五也叫来,让他用入梦术进那报社编辑的梦中看看,还有那些照片原件,也让老五卜上一卦。” “至于老七你,则去追查纸张的来源……” 说道这里的时候,李至霞再次皱了下眉,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 “不过要去那家杂货店,恐怕还有点麻烦,因为银乐城不会让我们随意进入他们的地盘的。” “上次是因为黑衣人偷袭我们七仙盟,这件事情足够大也足够严重,所以在我们七仙盟的强逼下,他们才不得不同意我们进阴沦之地搜寻。”阑 “但如果再来一次,恐怕他们就不会同意了。” “毕竟这次事件的严重程度,和上次无法相提并论,我们七仙盟也没有立场再强逼他们。” “而且如果那个人真的跟银乐城有些关系的话,他们就跟不会同意我们进去了。” “……唔,为师先找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商议一下,看看怎么想办法让你进银乐城,不过恐怕要等上几天了……” 听着李至霞的话,束观心中却是一动,问了一句道: “师傅,他们隐沦之地的人,互相之间可以进出对方的地盘吗,比如说猪笼城寨的人,可以去银乐城吗?” “这倒是没有问题,其实那些隐沦之地,他们互相之间都有定期的聚会,禁足之令只是针对我们七仙盟的。”阑 “那弟子或许可以试试自己想办法自己进去。” “你有办法?什么办法?” “师傅,弟子也没有把握,只是想先试试,如果不成,那还是要师傅您想办法了。” …… 走过刷着猪笼城寨四个字的油漆斑驳的路牌,来到竹片简单扎成的大门外,束观站在了大门旁的那几株腊梅之下。 上次他来这里是三月末,这此来的时候是十月初了,而身前的腊梅依然开得鲜艳无比。 束观在腊梅树下蹲了下来,拿出烟杆给自己点了一锅烟,看去很是悠闲地抽了起来。阑 一锅烟抽了近半的时候,南飞的身影慢悠悠地从城寨中走了出来。 他看了束观手中的烟杆一眼,有些鄙视地撇了撇嘴,然后身子斜斜靠在门口,给自己点了根卷烟。 “年纪轻轻就抽这个,也不怕呛。” 南飞略带嘲讽地说了一句。 “我喜欢劲大的东西,就像我的拳头。” 束观朝他笑了笑道。 南飞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变得有些难看。阑 “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良久之后,南飞吐出了几个带着些许寂寞意味的烟圈,澹澹地问道。 “想找你帮个忙?” 束观将烟盅在地上磕了磕,将烟盅内的烟渣磕出,然后站起身,把烟杆插回了内袋。 南飞登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束观。 上次大家闹得那么不愉快,你怎么有脸来找我们帮忙的? “要帮什么忙?”阑 不过南飞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忙他肯定是不会帮的,但不妨碍他问问,先弄清这小子遇到了什么难事,再一口回绝他,这种感觉还是蛮爽的。 “我想进一趟银乐城,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束观问道。 南飞闻言哈哈笑了几声,又吐出了几个带着愉悦意味的烟圈。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带你去?” 南飞戏谑地看着束观道。阑 “哦,我就过来问问,你不答应就算了。” 束观澹澹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 南飞倒是给他弄的怔住了,直到束观走到猪笼城寨那块路牌那里,他才如梦初醒般摘下口中的香烟。 他本来是想等束观好好求他几次,然后他再一口回绝,没想到束观根本没求他,而是直接转身就走,这反倒让他有些不爽了。 “等等。” 南飞扬声喊了一句。 束观停步回头。阑 “就这?就真的只是问问?” 南飞问道。 “是的。” 束观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就真的只是来问问的,毕竟这也是进入银乐城的一个办法,如果对方能答应自然最好了,能省了很多麻烦。 但如果不答应那就算了,束观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 “怎么样,能带我去吗?”阑 然后束观又问了一句。 “休想!” 南飞咬牙切齿般说道,说出了他准备已久色两个字。 只是因为束观那无所谓的态度,此刻他的爽感已经荡然无存了。 束观哦了一声,转身继续准备离开。 而就在此时,南飞身前的那几株腊梅,突然无风招展了几下,就像是在轻轻点头。 南飞呆了呆,然后再次扬声唤住了束观。阑 “等等。” 于是束观又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南飞的神情已经变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小声都囔了一句。 “下午五点,你自己在银乐城外等我。” 束观笑了起来,他望向了那几株腊梅,朝腊梅微微颔首致意。 他刚才其实并没有看见腊梅招展的一幕,只是南飞态度的突然转变,总不会没有原因的,想来也只有他那位姐姐南梅,能让他这么快转变态度了。 ……阑 下午五点左右,束观来到了江阳。 他站在一条街道的路口,看着不远处那栋已经闪烁着绚丽的霓虹灯的银白色大楼。 那就是在整个荆城都赫赫有名的银乐城夜总会。 这个夜总会建于十年之前,是银乐城的主人,花重金聘请一位法岚国的建筑设计师设计的,整座建筑呈八角形的形状,上面是一个穹隆顶,外观看去充满法岚国建筑的风格,但是里面的装潢却又是凋梁画栋,古色古香,应该说是把大华和法岚国的建筑风格都融合在了一起。 至于建筑里面,共分为五层,第一层是舞厅,据说里面陪舞的舞女,一个个都是如花似玉,谈吐雅致,据说还都起码要初中毕业才有机会能进这里当陪舞女,跟普通的青楼比起来,自然是高下立判。 第二层是宴会厅,以及一些稍小一些但也更私密的舞池,真正有身份的达官贵人,是不屑在一楼的大舞池跳舞的,另外银乐城的宴会厅在荆城也很有名气,汇聚了大华各个菜系的大厨,还有还有专门从法岚国请来的西餐大城,几乎能满足任何人对美食的追求。 在这一点上,被称为荆城第一膳家的金福楼也是要甘拜下风。阑 银乐城第三楼,则是赌场。 光是这一至三层,就已经把大部分人最渴望追求的享受都囊括了进去,不得不说银乐城的老板,真的是非常懂人性。 至于第四层,则是一个个包厢,你面三层想做的事情,在第四层的包厢中都可以做,而且可以做的事情更多。 当然能进包厢的,都是银乐城最尊贵的客人,事实上,在荆城的上流社会,能不能在银乐城订到一个贵宾包厢,往往是很重要的一个身份象征,比什么表面上看去的什么官职或者身家,更能证明你的实力。 至于银乐城的第五层,则非常神秘,神秘到所有人都知道在银乐城的第五楼,有着一些一个人所有能想象到的,甚是超乎想象的极致享受,但到底是什么样享受,知道的人却极少极少。 因为能上银乐城五楼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而几乎所有上过五楼的人,对于别人问起来,却总是笑而不语,讳莫如深。阑 关于这银乐城的第五楼到底有多么难上去,举个荆城广为人知的轶事你就知道了: 那就是号称荆城第一纨绔的谭大少谭明城,一直想到银乐城的第五楼去开开眼界,却也一直被拒绝。 银乐城给他的说法是,你父亲有资格,但你还没资格。 这就是银乐城,一个让荆城所有有资格进去玩乐的人,都趋之若鹜,流连忘返的销金窟,里面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至于银乐城的老板,身份和银乐城的五楼一样神秘,知道他身份的人,比上过五楼的人更少。 当然,那位神秘的老板,能够在荆城开起一家这样夜总会,而且还定下了那么多规矩,但依然能屹立不倒,说明那位神秘的老板,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甚至有一种传言,那就是银乐城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楚湘督军徐平西,否则像谭大少那样嚣张跋扈的人物,怎么可能被连续拒绝之后,不直接带人砸了这银乐城?阑 不过束观很清楚,这银乐城的老板,自然不是徐平西,这里的老板是比徐平西要更加有“力量”的人,而且还是两个。 两个胎动境的修行者。 现在束观就站在银乐城所在的这条六井路的路口,但却没有再往前一步。 因为再往前一步,就属于隐沦之地的范围了。 和猪笼城寨那个占了一片街区的隐沦之地不同,银乐城只划了它所在的这条六井路作为自己的隐沦之地。 当然范围的大小,和实力并没有关系。 束观站在街头,看着那座在暮色中闪烁着异常迷人的霓虹灯的美丽建筑,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绝对是属于地标级建筑了。阑 然后束观的目光转向了银乐城的对面,其实只有一街之隔,一边是金碧辉煌的银乐城,街道的另一边却是老旧矮小的房屋,仿佛两个世界隔街相望。 束观很轻松就找到了那家“久良杂货铺”,就在银乐城大门的斜对面,窗户的玻璃被银乐城的霓虹灯照耀出一团团绚丽的光芒。 而束观距离那家杂货铺,只有三百多米的距离,可惜他却无法走过去。 束观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南飞的身影,然后又抬手看了看新买的那块腕表,距离五点整还有六分钟。 那家伙不会是这么准时的人! 束观心中滴咕了一句。 只是刚才他左张右望的动作,却引起了街头一家茶馆中某个人的注意。阑 那张茶桌上有三四名年轻人坐在一起喝茶,其中坐在中央的那个年轻人,放下茶碗抬头的瞬间,恰好看见了左张右望的束观,然后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咦,登既起身走出茶馆,大步朝束观走来。 “束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束观回头望去,发现却是杨鉴清,登时也意外地唤了一声。 “杨师兄,你怎么也在这。” 杨鉴清顿时苦笑了一下,指了指后方的茶馆道: “我和几名师弟,这些日子天天守在这里,只希望能发现那个姹女的行踪。” 束观这才想起,杨鉴清以前跟他说过,那个姹女门的姹女,已经连续害得岳澜书院好几名弟子走火入魔了,然后好像一直藏身银乐城隐沦之地中。阑 只是束观没想到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岳澜书院还是没能找到那个姹女,而且还在银乐城外守株待兔。 “上次联合搜寻队的时候倒是进去过,只是按照那次的协议,只能停留一个小时,而且除了只能找那些黑衣人的行踪之外,不能做其他任何事情。” 杨鉴清叹了口气道: “最主要的是,我们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那个姹女就躲在银乐城中。” “有明确的证据就可以进去吗?” 束观扬眉问道。 “不错,那姹女毕竟害了我们书院好几名弟子,如果有确凿的证据,按照当年我们七仙盟和这些隐沦之地的约定,他们无法庇护任何犯了天规的人。”阑 杨鉴清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对了,束师弟,你今天来这了干什么?” 束观正准备说话,却是忽有所觉,再次转头望去,却是一名身形彪悍,容貌粗犷,气质有些邪气的青年,从另一条街上转了过来。 却是南飞终于来了。 “跟我进去!” 南飞走到两人身前,看了杨鉴清一眼,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接着懒洋洋地朝束观挥了下手道。 杨鉴清先是一怔,接着双眼突然亮了一下,失声轻呼道:阑 “你们难道……” “打住!” 南飞连忙双手对着杨鉴清一按道: “你别想我会带你进去!带这个家伙进去,我们猪笼城寨已经担了很大干系,主要是这家伙脸生,里面没人认识他。” “但你杨鉴清不同,你天天守在人家家门口,你以为你还能混得进去?而且你们岳澜书院的那件事情,我也不想掺和!” 杨鉴清脸上闪过失望之色,接着他深深看了束观一眼。 束观想了想,对杨鉴清点了点头道:阑 “杨师兄,我也不知道能呆多久,看运气!” 说完之后,束观跟在南飞身后,走过了那块标着“六井路”的路牌。 这里就是属于银乐城的隐沦之地了。 第一百三十章 修行者的聚会 束观站在了“久良杂货铺”的门外。 这家破旧的小杂货铺,跟他在天机卦象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看着窗户玻璃上反射的对面银乐城霓虹灯的光芒,以及夕阳照在小店门口的角度,束观心中一动。 那个“燕子”,应该也是在某一天的这个时候,来这家杂货铺中买了一些纸。 因为天机卦象展露的,自然是用来折纸燕的纸,刚刚从这家杂货铺中被买走的那一刻。 然后束观迈步走进了杂货铺中,杂货铺的老板,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身材干瘦,有点轻微的驼背,见到束观进来的时候,倒是很热情地迎了上来,笑着问束观想要买点什么,只是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一口残缺不全的大黄牙,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酒气。 束观朝小老头刚才起身的那个角落里望了一眼,那里放着一张小桌子,一张小板凳,桌子上放着一碟小鱼干,一盘所剩无几的花生米,还有一个倾倒的酒瓶。 看来刚才这小老头正在自己店里独自喝酒呢。 束观之所以会观察地如此仔细,是因为他走进这家杂货铺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是他当初卜卦的时候,卜的是那张纸是从哪里来的,卦象给他展示了这家杂货铺。 问题是那张纸可能是从这里被买走的,也有可能其实并不是被买走的。 换句话说,这个小老头,有可能就是那位“燕子”! 所以束观才会观察这个小老头观察地这么仔细。 当然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发觉这小老头有任何异常之处。 一个很普通的普通人。 当然,那位“燕子”起码是胎动境的强者,甚至可能还不止,而且来历神秘,自然可能有一些办法,可以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让人无法察觉。 所以这一刻的束观,内心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他装作很随意地样子,挑了几件货品,然后走到了那个放着纸张的货架前,用手在某一叠纸上摸了一下,笑着对那小老头说道: “这纸不错,买的人应该不少!” 小老头顿时露出一幅痛心疾首的神情。 “纸当然是好纸,当初老汉进货的时候,可是三分钱一斤呢,只是这边却没什么人买,这两个月也就四五个客人来买过。” 束观心头顿时一动。 两个月也就四五名客人? “都是什么人来买的?” 于是束观又问了一句。 “老汉那记得清楚咧,老汉每天都要喝点酒,哪里还会还记得。” 那小老头奇怪地看了束观一眼,似乎不明白束观干嘛要问这个,醉醺醺地说道。 束观再次看了那小老头一眼。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个就是这杂货铺的老板,就是那个“燕子”,那么他说的这些话自然没有任何可信度。 但如果是一个普通的酒鬼,确实很难让他回想起店里曾经来过的客人,不过却可以用入梦术看一下他的记忆。 当然,束观不会入梦术,整个善已观修习过入梦术的,只有五师兄安子春。 而且束观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束观就走出这家杂货铺。 在来这里之前,束观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光靠一张纸,就想查到那个“燕子”的身份,想来都觉得没有这么轻松。 但是来了之后,却发现收获远超预期。 即使这家店铺的老板是普通人,但是如果近两个月来,在这里买纸的客人只有四五位的话,那筛查起来就很容易了。 至于如果这家杂货铺的老板就是“燕子”,自己来这里会不会打草惊蛇的可能性,束观也已经想过了。 这里是隐沦之地,对面的银乐城里面就有不少修行者,自己刚才也没特别问什么,应该不会让对方察觉异常。 束观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杂货铺,没有回头看一眼。 等下次来这里的时候,就该是师傅李至霞亲自来了。 南飞站在不远处,靠着一根电线杆抽着烟,电线杆上贴着几张广告纸。 束观走过来的时候,南飞嘴中叼着一根烟,一边认真的看着电线杆上的某张发黄的广告纸,一脸蠢蠢欲动之色。 束观扫了那张广告一眼,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本人28岁,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丰满迷人,夫为申城富商,因意外失去生育能力…… 广告纸上还印着一名女子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子容颜娇艳,身上某处确实很是“丰满”,充满了成熟少妇的诱人风韵。 看来不论哪个世界,哪个时代,这些套路都是可以穿越时空,永恒存在的。 “你其实可以去试试。” 束观如此鼓励了南飞一句。 南飞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去颇为意动。 “事情办好了?” 接着他如此问了一句。 “好了,可以走了。” 束观点了点头笑道: “不过明天还要你带几个人进来。” 束观笑得有些客气。 南飞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 “你以为我带你进来是很容易的事?就算是同为隐沦之地,互相之间也不是可以随便进出的,更别说带人了。” “要不是今天刚好有一场楚洲修行者的聚会,我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把你带进来。” 说罢,南飞就直接朝马路对面的银乐城走去。 束观怔了一下。 南飞回过头来,懒洋洋地说了一句道: “来都来了,你真的不想进去见识一下?” 来都来了,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呢。 于是束观也就跟了过去。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个“燕子”既然是在对面那家杂货铺买的纸,有很大的概率应该就住在这附近。 总不会为了买几张纸特意跑到大老远的地方去,如果那个“燕子”能想到这一点,那他也不会不在纸的来历上做一些遮掩了。 所以跟南飞进银乐城里面看看,或许可以得到一些意外的线索。 “你刚才说的楚洲修行者聚会,是怎么回事?” 紧走几步,束观来到南飞身边,好奇地问了一句。 “哦,那个聚会啊,其实更准确地说是一场交易会,大概没三个月左右举行一次。” “我们这些野生野长的修行者,跟你们七仙盟的修行者不一样,我们没有底蕴深厚的宗门可以依靠,有那么多道途可以选择,想学什么道术,只要去道藏阁挑就行了,还有法宝,武器,道符,丹药,所有修行的资源都不用自己操心。” “但我们这些没有宗门依靠的修行者,一切都要靠自己想办法,而银乐城每三个月进行一次的聚会,就是我们这些野生修行者互通有无的场所。” “所以今天的银乐城中,有来自楚洲各地的修行者,其中有不少是生面孔,这也是你今天能轻松跟我进来的原因。” 两人交谈间,来到了银乐城的大门之外。 此时正是花华灯初上的时分,银乐城的大门处已经车水马龙,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停到了银乐城大门外,从车上下来一堆堆衣着华贵的男女。 整个荆城,到了晚上绝没有哪个地方能汇聚这么多的上流社会人物。 银乐城那扇豪华至极的旋转门之前,站着一名穿着黑色燕尾服,高大英俊的门童,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对着每一位走进银乐城大门的客人问好。 只是当南飞和束观两人走过来时,那英俊门童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精光,用探询地目光看了南飞一眼。 “我一个朋友,以前没参加过聚会,今天带他来见识下。” 南飞笑着低声对那门童说了一句。 门童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一眼束观,接着又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进去。 走进旋转门时,束观也是再回头看了那英俊门童一眼,因为看那英俊门童身上的灵力波动,赫然应该是一位初识境的修行者。 “那家伙叫赫连松,是这里两位老大的弟子,你别看他脸长得嫩,其实已经快近百岁了。” 南飞低声跟他解释了一句。 来来银乐城之前,李至霞已经跟束观说过一些关于银乐城这个隐沦之地的情况。 银乐城是由一对兄弟创立的,名字分别叫做高卓,高越,都是胎动境的修行者,另外他们还有四名弟子,其中两名初识境,两名引气境。 另外据七仙盟所知,还有十来名修行者,托庇藏身在银乐城这条街道上。 所以如果光论修行者人数的话,银乐城甚至比一观一寺一书院任何一家仙门都还要多一些。 当然算真实实力的话,银乐城的实力还是比不上任何一家仙门的,毕竟光人多没用,就像刚才南飞所说的,野生的修行者,在修炼资源上是远远不如,同境界的情况下,一个七仙盟的弟子往往能抵两三名野生的修行者。 至于像南梅,南飞这对姐弟,则属于特殊情况,他们的来历本来就颇为神秘,到现在为止,七仙盟依然弄不清这对姐弟的根底。 当然,像银乐城,猪笼城寨这样的隐沦之地能够存在,他们的实力就算比一观一寺一书院弱一些,也弱不了太少。 走进玻璃旋转门,里面是一个两千平米左右的大厅,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自高耸的屋顶直直垂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而正对着大门的大厅另一侧,有一个舞台,此时舞台上正有一名穿着旗袍,身材曼妙至极,堪称艳光四射的女子,站在舞台中央的立架麦克风前唱着歌,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摆动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风韵。 大厅的四周散落放置着许多沙发,沙发前的长桌上摆着酒水吃食,此时这些相当于束观前世夜店卡座的沙发上,已经坐了近半的客人,舞池中也有不少人开始翩翩起舞。 大厅中的灯光并不明亮,是昏暗而暧昧的,不过依然无法妨碍束观的目光,他朝舞池中扫了一眼,心里想着这银乐城果然名不虚传,那些陪舞的女子一个个长的青春靓丽,气质也是极佳,轻颦浅笑间,让搂着她们的那些男士皆是神魂颠倒。 “我们走,聚会的地方在五楼。” 南飞对束观说了一句。 束观扬了扬眉,来之前他对这家荆城首屈一指的夜总会也已经有过一些了解,自然听闻银乐城那个神秘至极的五楼的传说,知道银乐城的客人要想上到五楼有多么困难。 没想到南飞进来之后,就直接要带他去那传说中的五楼。 当然,他们是修行者,在这里就算荆城市市长的面子,也没有他们好使。 大厅的一旁就有通往上一层的环绕扶梯,此时可以看见有几名气度不凡的客人,正从那扶梯上朝上面的楼层走去。 只是南飞却没有朝楼梯口走去,而是绕着舞池,走向了前方舞台那边。 当他们走到舞台附近的时候,台上那个正在浅吟低唱的歌女,视线突然朝他们扫了过来。 南飞扬手向她抛了个飞吻。 歌女那张精致而艳丽的面孔上,嫌弃之色一闪而逝。 接着又看了束观一眼。 束观和她对视的时候,却是发现那歌女的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童竟是澹紫色的。 这个时代已经有隐形眼镜了吗?还是说…… 束观有些无法确定。 然后他含笑朝台上那歌女点了点头。 毕竟那也是一位初识境的修行者,人家既然看过来,总要礼貌回应一下。 于是本里已经移开视线的歌女,又看了束观一眼,极为丰润性感的嘴唇边,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也是那两位的弟子,名叫宋雅女。” 南飞悻悻地收回了手,回头跟束观了一句。 束观哦了一声,想着这银乐城的修行者也蛮有意思的,一个在门外当门童,逢人给笑脸,一个在台上当歌女。 要知道这些职业在普通人眼中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贱业,这里倒好,两名初识境的修行者干的似乎很享受。 然后两人来到了舞台后方的一扇木门前,只见那木门外站着一名身型魁梧强壮的光头男子,目光锐利,面容冷厉。 南飞笑嘻嘻地对那光头男子打了声招呼。 “小岩,这次来的人多不多?” “南哥好。” 那光头男子见到南飞,倒是收起了眼中的厉芒,恭敬地微微俯身致意,接着说道: “比上一次多一些,现在已经上去十六个人了。” “我朋友,第一次来。” 南飞貌似随意地指了指身后的束观。 那光头男子朝束观点了点头,同时拉开了那扇厚重的凋花木门。 门后却是一部电梯。 南飞和束观一前一后走进了电梯中门外那个被南飞叫做小岩的光头男子,当即关上了木门。 束观朝电梯四周看了一眼,没有找到楼层按钮,而此时电梯却已经开始朝上方升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五楼 “刚才那个也是这里那两位的弟子?”靿 趁着电梯上升的时候,束观不免如此问了一句,刚才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光头男子,也是一个修行者,不过看灵力波动的强弱,应该只是引气期,束观甚至能感觉到即使是纯修为,都比自己要弱一些。 “小岩吗?他不是。” “他是蜀洲那边的人,好像惹了点事跑到了荆城,托庇在那对兄弟之下,藏身银乐城中。” 南飞随意地说了一句,此时电梯停了下来,看来这部电梯是直通银乐城五楼的。 电梯门同样从外面被人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普通,容貌普通,身材普通,气质普通,总之非常非常非常普通的中年男子。 除了他体周的灵气波动,展露了他是一位引气期的修行者之外,看去和大街上那些普通的路人没有任何区别。 “原来是南飞兄。”靿 普通的的中年男子朝电梯内张望了一眼,登时露出了一个普通而友善的笑容。 “南飞兄这次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这次我什么都没带,倒是想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出手。” 南飞也朝那中年男子笑着说道。 “这位是?” 中年男子又看了一眼束观,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问道。 南飞叹了口气道:靿 “我的一位朋友,带他来见识一下。” “这句话,我刚才五分钟内已经说了三次了,廉老兄你觉得我会随便把不该带的人带到这里来吗?” 那中年男子顿时抱歉地拱了拱手道: “我还会信不过南飞兄你,随口问问而已,两位都请进来。” 走出电梯,是一个颇为宽敞的房间,让束观有些觉得奇怪的是,这个房间中墙壁四周挂着很多黑色的宽大的罩衣,另外还有一条长桌,桌上放着一个个的面具。 南飞直接走了过去,取下了一件罩衣穿在了身上,接着又朝长桌走了过去。 “自己把衣服穿上,然后再来这里挑一个面具。”靿 束观有些不解,不过还是按照男飞所言,走到墙壁边取下一件罩衣穿在了身上。 这种黑色罩衣真的很宽大,穿上之后整个身躯隐藏在罩衣之下,在也看不出你的身型特征,甚至连男女都很难分辨。 然后束观再走向了那张长桌。 “这里的修行者聚会,大家都会隐藏自己的身份,遮掩自己的容貌,这样以后可以少掉许多麻烦。” 正在长桌边挑选着面具的南飞,如此解释了一句。 “光靠这样就能隐藏身份了吗?” 束观看着桌上的那些面具,发现都是一些小孩子玩的动物面具,什么猴子,猪,狗,老虎,大象之类的应有尽有。靿 “遇到那种会透视术之类的修行者怎么办?不是一眼就被看穿了吗?” “会透视术的修行者终究是少数,另外这些面具虽然不是法器,不能阻隔透视术,但是其实上面都画了一道符,一旦有灵力落在面具之上,即刻就会起反应,所以别人也别想用道术来窥探你的容貌。” 选了半天,南飞选了一个小白兔的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办法倒是蛮节约成本的。 束观如此想着,随意地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猴子面具,戴在了脸上。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大师兄是一只猴子,才让束观下意识地选了这样一个面具。 然后再将罩衣的帽子拉起盖在了头上,这房间中有一面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束观真的觉得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靿 见两个人都装扮好,那中年男子说了一句道: “出门后左手边第四个房间,你们自己过去!” 于是南飞当先走到房间另一面的门口,拉开木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地上铺着柔软至极的地毯,人走在上面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走廊之上,空无一人。 这就是银乐城传说中的五楼吗?看去也没什么特别。 束观刚如此想着的时候,就听到了经过的某个房间内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靿 走廊上有不少房间,每个房间的木门都极为厚重,隔音效果应该是非常好的,就算房间内的动静再大,普通人绝对不可能听见。 不过束观不是普通人,他的耳力非常好,甚至比大部分修行者都要好,所以还是能隐隐约约的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一些声音。 …… “嫂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唔,我也不知道,刚刚我在家中睡着了,醒来就在这里了……二弟,你怎么也在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啊,二弟你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嫂子,你一直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而且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靿 “……不要,不可以,你这么有身份的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被人知道了你就毁了……” “我不管,我今天就想了嫂子你!嫂子你其实也一直想的,不是吗?” “……这样你对得起你大哥吗?……不要……坏蛋,不要……不要让你大哥知道……” …… 听着里面断断续续传出的男女对话声,以及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束观皱了皱眉。 玩这么大吗? 是角色扮演还是来真的?靿 只是想起在荆城流传的,据说在银乐城五楼能够满足你平常许多想都不敢的享受的说法,束观直觉觉得那个房间发生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角色扮演。 对于能上到银乐城五楼的人来说,像是女人或者其他其他享受都不会缺,而且银乐城的一至四层,已经可以满足一个人几乎所有放纵享乐的欲望了,何必再弄一个五楼出来。 只有满足人内心一些在平常是想做不敢做的禁忌之事,这银乐城的五楼,才会让来过的人流连忘返,却又绝不会将在五楼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主持银乐城的那对兄弟,真的是太懂人心了! ……唔,能够被招待上到第五楼的,都是荆城的大人物,而那对兄弟掌握了这些大人物的这么多隐私之事,这也算变相控制了这些大人物…… 难怪银乐城这些年在荆城经营地风生水起,就算得罪了不少人也能屹立不倒。 看来并不全部靠的是修行者的时段。靿 这倒也是,如果那对兄弟一直是靠修行者的道术力量经营这家银乐城的话,七仙盟也绝不会允许它存在。 束观的心中升起了许多明悟。 而这时候,走在前方的南飞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前。 “等会记得用灵力改变自己的嗓音。” 南飞回头低声交待了一句。 “另外这里的修行者聚会,主持人一般都是那两兄弟中的一个,就是不知道今天是谁,等会你自己小心点,尽量别引起别人的注意,免得被发现了身份。” 南飞的最后一句话,是直接在束观的耳边响起的,细若蚊蚋,也只有束观能听见,却也异常清晰。靿 束观知道南飞有一门跟声音有关的道术,此时见南飞宛如前世武侠小说中那般传音入密,倒也没什么意外。 然后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南飞抬手在木门上敲了几下,木门就自动打开了。 南飞和束观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束观快速地扫视了一眼。 只见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足可容纳近百人在里面也不会拥挤,装饰极为奢华,房间内的灯光有些昏暗,只见散落各处的沙发上,影影绰绰地坐着十几个人,无一例外地都穿着黑色罩衣,戴着动物面具。 房间内静悄悄地,似乎一直没人说话,就连南飞和束观进来,也只有两三个人抬首朝他们看了一眼,接着就不以为意地移开了视线。靿 南飞和束观找了两张靠近墙角的沙发坐了下来,沙发前的矮几上,摆放着茶水点心,不过好像没见这屋里的人会去吃身前的食物。 束观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其间又有两个人从外面走进了这个房间,同样都穿着罩衣带着面具。 然后又等待了十来分钟之后,就再也没人进来了。 某一刻,房间正中的那张沙发上,突兀地多了一个人。 一个没有穿罩衣,也没有戴面具的人。 在那人现身的一瞬间,束观的心中却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 它,怎么会在这里?靿 原来,它在这里! 难怪银乐城能有这样的一个五楼! 一瞬间,束观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只是同时他也变得无比紧张。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交易会(上) 突然出现在房间正中那张沙发上的,是一名貌越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壑 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银灰色的条纹西装,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手夹着一根粗大的雪茄,一手端着一杯红酒,在手中轻轻摇晃着,他有长着一张狭长的马脸,嘴唇极薄,一双眼睛又细又长,斜斜挑向鬓角,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修剪地极为整齐。 整个人虽然说不上英俊,但是却有一种奇特的魅力, 在满屋的修行者中,事前无一人能察觉中年男子的出现,这自然是很让人震惊的事情。 但是束观现在的心情,绝不是用震惊两个字能够形容的,而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的原因,也不是这个中年男子本身。 在这中年男子现身的一瞬间,束观的脑子中同时突然浮现了一幕画面。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巴掌大小,麒麟形的铜印般之物,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着。 而小艺的声音也同时在束观的脑中响了起来。壑 “那是古钟爷爷丢失的那个钟钮饰物!” “它可能就在这个人的身上!” 是的,出现在脑中的那个铜印般的事物,正是太平定世钟数百年前被人偷走的铜钮饰物。 定世钟的钟灵曾经说过,在修习了它的天音降魔功之后,只要接近那件丢失饰物的百米范围之内,就能生出感应。 现在那感应出现了,伴随着这个中年男子的出现而出现。 所以有非常大的可能,那件麒麟饰物,就是在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上。 至于无法百分百确定的原因,当然也有可能此时在银乐城呢,恰好有人带着起麒麟饰物靠近了他百米之内,毕竟银乐城中今天来了很多修行者,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壑 但是束观觉得第二种可能性非常非常小。 一个是太过巧合。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束观记得那麒麟饰物也是一件法宝,至于用处则是能让携带它的人,可以窥探他人心中的想法。 而到目前为止,银乐城的那两个主持人,一直给束观一种极擅揣摩人心的感觉。 但束观现在束观知道了,那对兄弟或许不是擅长揣摩人心,而是能够直接看透人心。 所以他们才能知道荆城那些大人物内心深处隐藏的最强烈的渴望,然后在银乐城的五楼帮那些大人物实现了他们的渴望,让那些大人物对这里欲罢不能又泥足深陷。 如果是麒麟饰物在他们兄弟手中的话,那这一切就都很合理了。壑 这些念头在束观的脑中一闪而逝。 接着他立刻止住了思考。 因为如果现在那麒麟饰物在这中年男子的身上,他是可以窥探这房间内任何一个人的内心的。 “小艺,帮我遮掩我真实的想法。” 束观在脑中跟小艺交待了一句,然后迅速将关于任何麒麟饰物的事情抛之脑后。 他不知道小艺能不能帮他遮掩他的真实心理活动,但是小艺现在虽然不是人工智能了,但依然保留着许多人工智能的能力,应该会有办法。 当然,束观除了稍微有些紧张外,却也没有特别担心,因为要使用那麒麟饰物窥探人心,限制也是不少,定世钟的器灵也曾经说过,就算是修行者,一天之内最好也不能使用超过三次,否则会伤了自己元神。壑 所以这中年男子没有必要的话,也不会随意窥探这个房间中所有人的内心想法。 不过接下来自己要特别小心一些,不要引起那个中年男子的注意。 束观准备在这次修行者聚会上,一句话都不说了。 而此时那个身穿条纹西装的中年男子,视线在房间内扫了一圈,他的目光看去没什么异常,但是如果看的仔细一些,会发现那目光中隐藏着许多阴郁的情绪。 接着中年男子举起手中的红酒杯,浅浅啜了一口,微笑着对所有人道: “坐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应该知道我是谁,但是今天好像有几个人,是第一次参加这里的聚会,那么我就再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高越,没见过我的人,应该也都听说过我的名字。”壑 “等会的交易,如果你们对被人的东西没有把握,我会给你们一些意见。” “至于这里交易的规矩,只有一条,那就是在这个房间中,任何人都不得施展术法,除了我之外。” “另外我能保证在银乐城中,你们所有人的安全,当然出了银乐城,就不关我的事了。” “好了,现在聚会就正式开始!”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然后就自顾悠闲地喝起了酒。 大概在三四秒之后,有一个人当先开始说话了。 “我的手头上有三张神力符,两张寒冰符,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谁有兴趣。”壑 说话的人脸上带着一个小猪面具,声音沙哑干涩至极,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刻意用灵力改变了自己的声线。 “说说具体的效果。” 然后在他对面不远处,一个戴着鸭子面具的黑衣人,立时如此问了一句。 “神力符的效果是能增加你自身力量的五成,持续时间二十分钟,至于寒冰符具体效果要看当时所处的环境,现在这里的话,基本能让一井之水全部冻住,持续时间在十分钟左右。” 小猪人连忙详细解说了一下。 小猴面具之下,束观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 ……好弱的道符啊……壑 他的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因为不管是神力符还是寒冰符,五师兄安子春都会画,但是威力却是比这小猪人的符强多了。 比如那神力符,五师兄画出来的话,基本能够增加一到两倍的力量,持续时间也能达到一个小时左右。 更别说藏宝阁中放着的那整叠整叠的各种威力强大的道符了。 看来南飞说得没错,这些没有宗门可以依靠的修行者,跟他们七仙盟的弟子比起来,在种种资源上的差距确实天差地远。 小鸭人则是似乎沉吟了几秒钟之后,方才继续问道: “你需要什么东西交换。”壑 “有灵性残存的草药,或者是存活百年以上各种动物的血液,最好是蛇虫类的。” “这两样东西我都没有,可以用银元买吗?” “你是新来的?我们这里几乎没人会要银元。” 小猪人和小鸭人隔空交谈着,一时间这场交易好像无法成功了。 这是一名带着小狗面具的修行者说话了。 “我倒是有一瓶百年蟒蛇的血,但是我不需要道符,你们有什么可以跟我换的?” “我这次带了一小块星陨铁,半指长,三斤重,可以吗?”壑 小鸭人眼睛顿时亮了一下道。 “行。” 小狗人随意地点了点头。 于是三方交易达成。 然后束观只见三人将各自的物品,先全部都放到高越面前的桌子上。 高越的目光从那几张符纸,一瓶装着暗红色血液的玻璃瓶,以及一个放着一块半截拇指大小,黑沉沉的铁块的木盒上扫过。 他在那块星陨铁上视线停留地最久。壑 接着挥了挥手,那块星陨铁直接从木盒中漂浮了起来。 于是房间中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块星陨铁,只见这星陨铁通体乌黑,从形状上看,似乎是从某块更大的星陨铁上断裂的一小块,断截面上还散布着一些澹蓝色的斑点。 高越再次仔细地看了空中的星陨铁几眼,接着他抬手抽了一口雪茄,而空中的那块星陨铁,也缓缓落回了木盒内。 “你这块星陨铁的价值,比其他两样东西都要高不少,你确定要和他们交换?” 然后高越问了那小鸭人一句。 那小鸭人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这块星陨铁的价值,似乎有些犹豫地转头看了看其他两人。 “那我再出三千银元好了。”壑 在听了高越的点评之后,那小狗人却是对这块星陨铁有些志在必得的意思了,当即如此说道。 小鸭人求助般又望向了高越。 高越一手端着红酒杯,一手夹着雪茄,潇洒地耸了耸肩道: “这些东西的价值,是无法用银元衡量的,只看你自己需不需要。” 小鸭人思索了几秒之后,点了点头道: “这块东西放在我手中也没什么用,我决定交换了。” 高越身前的三样东西,立时自动缓缓飞了起来,那几张符纸飞向了小鸭人,那瓶百年蟒蛇的血飞向了小猪人,那个装着星陨铁的木盒则飞向了小狗人。壑 然后小狗人又取出了几张银票交给了小鸭人。 至此这一个交易算是全部完成了。 高越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道: “恭喜你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走的时候别忘了每个人缴一千银元,这是我们银乐城应得的报酬。” 高越大笑着一口喝完了杯中的红酒。 “你们不喜欢银元,我还是很喜欢的,哈哈哈哈,毕竟我的开销比较大,就像我刚喝掉的这杯酒,起码要一百银元。” ……这样就收了三千抽成?这生意倒蛮好赚的……壑 看着这一幕的束观心中滴咕了一句。 而这时候又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这是一名戴着小鹿面具的修行者,他的目光先是在房间中扫了一圈,接着用颇为自傲的语声,缓缓说道: “这次我带了一门道术秘册来。”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房间中先是蓦然安静了一下,接着响起了一片急促的呼吸声。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交易会(下) “我带了一门道术秘册!” 当那个带着小鹿面具的修行者,说出自己准备用来交换的东西时,束观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个房间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就连那个高越,脸上都露出了颇感兴趣的神情。 看来道术秘册,在他们的这个交易会上,是相当稀少且有价值的物品。 “什么道术?” “什么道途的道术?” “人仙法还是地仙法?” 几乎是同时间,房间内有好几个人纷纷开口问道。 “地仙法我怎么可能拿出来交换!” 那戴着小鹿面具的修行者嘎嘎怪笑了起来,声音又尖又细,接着得意地说道: “不过我的这门道术,可是任何道途都可以修习的通类道术。” 于是房间内的喧哗声更大了一些,虽然大家都穿着罩衣,带着面具,但束观还是能感觉到此时所有人那激动而兴奋的情绪。 而那个小鹿人则开始继续说话。 “至于这门道术的名字,叫做避水术,听名字你们就应该知道这门道术是做什么用了。” “怎么交换?” “你要什么东西?” 房间内的热闹气氛不减,众人纷纷开口询问。 看着这一幕的束观有些无语。 避水术? 善已观的道藏阁内也有,被放在一个角落的架子底下。 不过他没有修习过,因为他已经练过控水术了。 避水术能做的事情,控水术都能做,而且能做得更多,一个是避,一个是控,两门道术的高下已然立判。 所以避水术在他们这些善已观的弟子眼中看来,是和穿墙术,走壁术一样的都基础的寻常道术。 但是这房间中此时的热闹气氛,却又说明在这些修行者的眼中,这门道术有多么珍贵。 这一刻,束观终于真正明白野生的修行者,和他们这些七仙盟弟子到底有多么不同了。 最终,那名小鹿人用他的避水术,换到了一件低阶法器,看得出来他也非常满意这笔交易,兴奋地黑衣下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 接着交易会继续进行,不断地有人拿出各种物品与别人交换,只是看着那些用来交换的修行资源,束观却是越来越兴趣缺缺。 当然,这个交易会并不是只有实物的交易,同时还有各种消息的互换。 比如刚才那个拿出百年蟒蛇血的小狗人,就有好几个人向他打探那百年蟒蛇血是从哪里得来的,并且愿意为此付出不菲的代价。 也有人似乎是专门到这里来找人的。 “我要找一个名叫陆风的人,男性,三十余岁的年纪,长的瘦瘦高高,引气期,是在两年前来到荆城的,他擅长役尸术,诸位,你们有谁见过这个人,或者知道他的下落?” 说话的人,带着一个老虎面具,声音有些苍老,似乎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真实的声音,而且语气间听去有些悲伤之意。 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人回应他。 那位年纪应该不小的老虎人,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个陆风的消息对老夫很重要,三他两年前来到荆城之后,很快就没有了音讯,如果在座有谁知道愿意告诉老夫,老夫必有重谢。” “你愿意出什么价格买这个消息?” 这个时候,房间内终于有人出声了。 说话的人就在束观边上不远处的一张沙发上,带着一个狮子的面具。 “你知道陆风的消息?” 老虎人顿时惊喜的说道,朝这边望了过来。 “或许。” 狮子人澹澹地说道: “看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阁下需要什么?” “呵呵,我喜欢银元,如果你愿意出一万银元,我就可以把那个陆风的消息告诉你。” “可以。” 老虎人当即拿出了一张银票,将手一扬,那张银票缓缓飞到了高越身前的桌子上。 高越扫了一眼银票,点了点头道: “银票没有问题,你可以在任何一家银行通兑这张银票。” “阁下,还请陆风的行踪告诉我。” 见高越验过了自己的银票,那老虎人急切地问道。 “那个陆风已经死了。” 狮子人澹然地说了一句。 “什么!” 老虎人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因为带着面具,看不到他此时脸上的神情,但是从那仿佛被大风吹过般急速抖动的黑色罩衣上,可以看出这老虎人的心情有多么激荡。 “他是怎么死的。” “自然是被人杀死的。” “是谁杀了他!” “岳澜书院的人。那个陆风两年前现身荆城,凭借一门役尸术,专门偷盗新死之人的尸体,然后再敲诈勒索死者的家人,被岳澜书院的人发现之后,自然直接斩杀以正天规了。” “……你能证明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告诉你的,都是我知道的事情,至于相不相信,是你的事情。不过我可以多告诉你一点的,是当初带人杀死那个陆风的岳澜书院弟子,名字叫做杨鉴清,他现在正坐在这条街街口的那个茶馆中。” 狮子人很无所谓地说着。 而在他不远处,束观本来也是无所谓地听着,只是慢慢地他猴子面具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狮子人,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人怎么对岳澜书院的事情知道地那么清楚? 除非是当时这个人就在现场,否则的话就有些问题了。 束观的心中一动。 在银乐城隐沦之地,此时确实应该有几个人对岳澜书院的事情知道地比较多。 那是姹女那几个人。 有好几名岳澜书院的弟子,因为那个姹女的引诱而走火入魔,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姹女从那些弟子的口中,得知一些岳澜书院的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束观如此想着,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狮子人。 他们身上穿的这种黑色罩衣,能够遮掩一个人大部分的体型特征,但有一点却是很难掩饰的,那就是身高。 那个狮子人的身高看去不像是女子,而很大可能是一个男人。 男人…… 当初自己在兰心大戏院和那个姹女偶遇的时候,那姹女的身边带着一个丫环,还有一名年轻男仆。 那么现在这个狮子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年轻男仆? 束观仔细回想着当初那个年轻男仆的模样。 ……看身高两者倒是有些相似…… 束观的心跳微微变快了一些。 当然在这样的环境中,他自然无法走过去拉下那狮子人的面具验证。 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在聚会结束之后,再找到这个狮子人呢? 束观凝神思考着。 在进入银乐城之前,他答应过会帮杨鉴清留意姹女那几个人的踪迹,没想到这么快就似乎被自己发现了一些线索。 而此时这里的聚会也渐渐进入了尾声。 在最后时刻,有一个带着小猫面具的胖子站了起来。 为什么说是胖子? 因为这个小猫人实在是胖得太明显了,以至于宽大的黑色罩衣都遮不住他的体型。 “我有一个委托,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 那个胖胖的小猫人开始说话。 “那就是我手中有一张古仙府的地图,我想请几名同伴跟我一起去探索。” 房间之内,蓦然安静了一些。 本来有不少人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了,这时候却都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你能确定那张地图是真的吗?” 人群中有人问道。 “我已经去过那里了,自然早就确定了那地方的真伪,只是因为有许多危险之处,所以我一个人无法继续深入,需要有人帮忙才能进去。” “至于最终在里面找到的东西,大家可以平分,不过那地图是我提供的,我要有优先挑选权。” 房间内再次响起了许多急促的呼吸声,比刚才那个戴小鹿面具的修行者,说要出售一门道术时,还要急促更多。 对于这房间中得修行者来说,身后没有宗门可以依靠,只能靠机缘来获道术法器等修行资源。 而一位古仙人留下来的洞府? 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大机缘,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碰上一次。 “我去!” “我去!” “算我一个!” 一时间房间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嚷声。 却是没人在意刚才小猫人说的,那个地方很危险这件事情。 而小猫人接下来的一句话,也浇灭了这里大多人的热情。 “我要选择的人,必须是初识境以上。” 小猫人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 “相信我,引气期的修为去那个地方,只能是找死!” 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 束观不久前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个房间中的修行者,基本都只有引气期的修为,至于初识境的,不过寥寥两三人而已。 “初识三重楼,我有资格吗?” 这个时候,一名带着山羊面具的黑袍人站了起来,澹澹地说道,他身体内散发的灵力波动,确实比周围的人都要高出一大截。 “你有没有比较厉害的攻击或防身道术,若是只会一些普通道术的话,就算初识境到了那里也很危险。” 小猫人看着他又如此问了一句。 “放心。” 山羊人只回答了两个字,语气间颇为自信。 “我是初识四重楼,最擅长就是保命了。” 接着另外一名初识境的修行者也说话了,他戴的是一个大象的面具。 小猫人点了点头,然后他的目光朝束观所在的这个角落里望了过来。 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在束观身上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了戴着小兔子面具的南飞身上。 “这位阁下,你有没有兴趣?” 小猫人如此问道。 看来他早就仔细观察过这房间中的每一个人,而且眼光也确实不错,似乎察觉到了南飞的强大。 “没兴趣。” 南飞却是直接懒洋洋的摇了摇头,拒绝了那个小猫人的邀请。 束观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是因为怕危险吗?还是说对那什么古仙人洞府根本不在意? 束观想着三师姐芮剑翘曾经跟自己说过,南飞向来号称是在荆城初识境修行者中最强大的那一个,就算木尧师兄都要稍逊他半分。 当然这是在自己狠狠揍了他一顿之前的事情。 不过自己是引气期,所以所以南飞这初识境最强者的称号,好像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而一名野修,在实力上以前能够横压七仙盟的所有二代弟子,这个南飞很可能拥有一种很厉害的道统传承呢,看不上那什么不知来历的古仙人洞府,倒也不算奇怪的事情。 见南飞拒绝,那小猫人似乎有些遗憾地转过了身子。 而坐在房间正中处沙发上的高越,手中的红酒杯不知什么时候又已经倒满了。 他也朝南飞看了一眼,这高越应该是知道南飞身份的,此时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般的笑容,接着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对那小猫人说道: “算我们银乐城一个。” “我会让一名弟子跟你去,至于你这次参加聚会的费用,我就给你免了!” 高越笑眯眯的抿了一口红酒道: “如果真的有什么收获,以后你就是我们银乐城的好朋友了。” 看不清此时那小猫人此时脸上的表情,但他却是沉默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然后才对高越躬了躬身道: “荣幸之至。” …… 这场在银乐城五楼举行的修行者的聚会,终于结束了。 房间里的修行者,陆续离开了这个房间。 束观本来的打算,是想跟上那个似乎对岳澜书院的事情很清楚的狮子人,查探一下他的身份的。 没想到他的计划却根本无法实行。 因为房间里的人,都是一个一个离开的,上一个人离开五分钟之后,另一个人才被允许离开房间。 不得不说银乐城想的还是很周到,这样一来,某些居心叵测,想要动歪心思的人,比如像束观这样的,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就连束观和南飞都不得不分开离去。 束观走出这个房间时,只见走廊上空无一人,然后他走到了刚才上来的那个房间,路上经过某个房间时,他又听到了里面传出的男女细细的喘息声。 里面的大战似乎已经结束了,那对男女沉浸在激情后的余韵中。 “……嫂子,你这样的女人,我哥居然放在家里不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二弟,你不要再说了,你比你哥坏多了……” 听着那对男女之间的交谈,束观撇了撇嘴,走回上来的那个房间,将黑衣脱下挂回了墙壁上,在摘下小猴面具放回长桌,然后他看见了桌上的面具比他来时多了不少,有一个狮子面具也在其中。 束观想着如果用这面具卜一卦,不知能不能卜出那狮子人此时的行踪,可惜这也只能想想罢了。 因为那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此时正笑眯眯地,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于是束观对那中年男子也笑了一下,接着打开电梯门走了进去。 坐电梯从五楼下来,电梯门从外面打开了,走出电梯间,发现南飞正在等着他,一边跟光头男子小岩聊天,一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此时依然还在舞台上唱歌的那名艳光四射的歌女。 见束观出来,南飞朝他挥了挥手道: “我们走!” 束观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先是朝大厅舞池中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和那个狮子人相似的身影,接着又抬起了头,看向了银乐城夜总会的四楼的某个房间。 银乐城的内部,是圆筒形的设计,站在一楼除了五楼被特意遮拦后看不见之外,二三四楼的每个房间都能看的很清楚。 “我还想去四楼看看。” 然后束观对南飞如此说道。 是的,那个狮子人已经找不到了,但是对麒麟饰物的感应却一直还在。 现在那感应,正从四楼的某个房间中传出来。 相对于帮岳澜书院找到姹女的行踪,对束观来说,更重要的是如何帮定世钟拿回属于它的麒麟饰物。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来都来了,不如一赌 对于束观想上四楼看看的要求,让南飞微微怔了一下。 “你想干什么?” 他看着束观,皱眉问道。 “进都进来了,那就多看看呗。” 束观微笑着说道。 南飞沉默了一会,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转身朝圆形扶梯那边走去。 此时一楼舞厅的舞池中,人已经比不久前进来时多了许多,整个大厅中都是灯红酒绿,欢声笑语。 南飞带着束观来到楼梯口,直接走了上去,只见二楼里侧依然是挑高的屋顶,上面是几个小上许多的舞池,但是摆设却要比一楼更加奢华了许多,每个舞池中的人并不多,似乎都是相熟之人,而陪舞的舞女,质量也明显比一楼高出一大截。 然后两人上了三楼,三楼是由几个宽敞的大厅组成,从敞开的大门望去,只见里面的人比一楼二楼的人加起来还要多一些,围在一张张赌桌旁,这些在下面本来西装革履的体面人,到了这些大厅中却是一个个大呼小叫,面目胀地通红狰狞。 赌博其实比女色更容易让人沉醉。 然后两人走到四楼的楼梯口,和二三楼不同,四楼楼梯口处,有两名穿着西装的大汉守着。 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前面也正好有几名客人要上楼,是几个看去气度就极为不凡的中年男子,特别是站在中央的那位中年男人,穿着缎面的夹袄大褂,手上带着一个硕大的碧绿通透的玉戒,方面大耳,不怒自威,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身居高位的真正大人物。 而这几名中年男人的身边,都各自有一位年轻女子挽着他们的胳膊,这些年轻女子不像是银乐城里面的舞女,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容貌,都远远不是那些舞女能够相提并论的。 “来了荆城这些日子,一直久闻这银乐城的大名。陈兄,这次真的要沾你的光,才能来这银乐城的四楼开开眼界。” “周兄你客气了,我们荆城是小地方,比不得你们申城那花花世界,也就这个银乐城拿得出手,可惜那五楼不能带其他人上去,否则带周兄你上去看看,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胜境。” 几人聊着天,却见为首那名方面大耳的中年男子,拿出了一张铂金卡片,递给了守在楼梯口的两名壮汉。 壮汉接过后仔细看了一下,再恭敬地将铂金卡片递还,方才侧身让开,让这些人上楼。 然后南飞带着束观走了过来。 “南哥好。” “南哥好。” 看来南飞跟银乐城里面的人真的很熟,见到南飞过来,那两名壮汉齐齐躬身行礼,接着往左右一让,伸手恭请道: “南哥请上楼。” 此时前面那批客人,刚好走上四楼,听到身后的动静,不免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那两个大汉对南飞的恭敬态度,以及根本没有查验身份就直接放行的一幕。 为首的那名威严男子,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似乎觉得有些丢面子。 毕竟作为这里的熟客,那两名看守明明都认识自己,却依然要验了贵宾卡才放行,而且对自己态度也绝没有对现在这两名年轻人恭敬。 不过已这中年男人的城府,也不会当即把这种不满发泄出来,只是深深地打量了一下那两个穿着普通,看不出什么来历的年轻人,方才转身往前方走去。 而当南飞和束观等上四楼的时候,见到前面那批客人正走进了一个房间之中。 束观微微扬眉,因为那也正是他准备进去的房间。 “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这时候南飞再次低声问了一句。 “我们去那个房间里面看看。” 束观笑着说道。 “你最好别乱来。” 南飞盯着他又沉声说了一句道: “那对兄弟都是心狠手辣的人,虽然就算你身份暴露,因为七仙盟的关系,他们不敢杀你,但肯定会将你好好折磨一番,毕竟是你违反了约定在先。” “至于我,恐怕要我姐来领人了。” “放心,我是有分寸的人。” 束观如此诚恳地回答了一句。 当然,不久之后他就被自己的话狠狠打脸了。 南飞狐疑地看了束观一眼,接着领他走到了那个房间之外。 这个房间的大门外,同样守着几名大汉,为首的一名看去而是出头,身型彪悍,长了一个鹰勾鼻的年轻人,看体内的灵力波动,这是一名引气境的修行者。 年轻人见到南飞顿时笑了起来道: “南哥,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跑到我们四楼来耍耍了。” “带朋友来见识见识。” 南飞也笑着说道: “小鹰,在里面的是谁?” “大师父,他组的牌局。” 年轻人答道: “南哥你要进去吗?” “进去看看。” 于是那年轻人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南飞和束观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很非常宽敞的房间,比刚才他们聚会的那个房间还要宽敞许多,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小厅了。 里面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四周的墙壁上装饰着造型精美的壁灯,屋顶中央还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不同于舞池中的昏暗,这个房间中的灯光调得异常明亮。 而在房间的正中,放着一张足可围坐数十人的长条形大理石桌,此时桌边坐了十来名客人正在玩牌。 另外还有五六名容颜娇美,穿着特别改制过的,异常清凉的旗袍女子,如穿花蝴蝶般为客人端茶倒水。 当然客人们玩牌的时候,她们是绝对不会靠近去的,而是靠墙静静靠墙站着,知道一轮牌结束,客人们休息的间隙,这些美丽的女侍者,才会上前提供温柔而贴心的服务。 而进来之后,束观的第一眼,就落在了做在长条形大理石桌,正对着门口那一头的那名中年男子的身上。 那中年男子有一张狭长的马脸,嘴唇极薄,一双眼睛又细又长,看见他的时候,束观顿时以为是高越主持完五楼的修行者聚会之后,就又跑来这里玩牌了。 不过紧接着,束观就知道自己认错了。 坐在大理石桌上首的这个中年男子,虽然容貌长的跟高越一模一样,但是下巴上却没有留小胡子。 所以这不是高越,而是高卓,银乐城两位兄弟主持者中的那位老大高卓。 只是此时那麒麟饰物的气息,却正是从这位高卓的身上传来。 看来这两兄弟是轮流掌管麒麟饰物的。 这样一来,每天可以使用麒麟饰物的上限,倒是提高了一倍。 束观如此想着,接着在扫了一眼长桌上的其他客人,下一刻,束观微微怔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大胖子,很胖很胖的大胖子,穿着一件丝绸长衫,长衫被撑得紧绷绷地,仿佛随时都会被撑爆一般。 这大胖子人很胖,却是长了一副细眉细眼,小嘴小鼻的奇相,看去很是怪异。 这是刚才聚会上的那个小猫人? 束观脑中第一时间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虽然说这世界上胖的人很多,在银乐城中今天同时出现两个大胖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不能因为此时坐在长桌旁玩牌的客人胖,就觉得他应该是刚才那个小猫人。 问题是此时这个大胖子,同样也是修行者,而且还和小猫人一样是初识境的修行者。 那这种巧合的可能性就几乎没有了。 束观的视线在那个大胖子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大胖子似乎立刻有所感应,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不过他只是看了束观一眼,就马上看向了束观身边的南飞,接着微微一怔,似乎也认出了南飞就是刚才那个戴小兔子面具的男子。 主要是南飞的修为摆在那里,这么一会时间就重逢,实在是无法遮掩身份。 然后那大胖子朝着南飞微笑着点了点头,笑的很是友善,看来他对南飞还没有死心。 南飞却是恍若未觉,看都没看那大胖子一眼。 而束观已经将长桌边的客人都扫视了一遍。 发现十几名客人中,除了那大胖子之外,居然还有三名修行者。 此时此地,很可能都是刚才参加过聚会的修行者,现在下来玩几把放松下。 只是这几人都没有太明显的体型特征,也无法分辨到底是当时的哪位动物人。 而在束观和南飞进来的时候,那应该是银乐城两大巨头之一高卓的中年男子,也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澹澹地朝南飞点了下头,就自顾继续低头看牌了。 倒是跟进来的那个被南飞称呼为小鹰的年轻人,低声问了南飞一句道: “南哥,要坐下来玩几把吗?” 南飞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 “我不会。” 束观顿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看都像是那种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人物,没想到居然不会赌钱。 看到束观那诡异的目光,南飞哼了一声道: “老子家教很严的,小时候我姐就警告过我如果敢赌钱的话,直接砍到我两只手,她养我一辈子。” 接着又问了一句道: “现在你也进来看过了,能不能走了?” 一开始的时候,是他邀请束观进银乐城看看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感觉束观的态度越来越奇怪,本能地觉得身边这小子今天会在这里闹出点什么事来,此刻恨不得立刻带束观离开这里。 束观没有说话,沉思了那么几秒的时间,然后对南飞展颜一笑道: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玩几把就走。” 接着束观拉开身前的靠椅,坐到了长桌之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坐在了这张长桌的另一头,正对着高卓。 至于这张赌桌上正在玩的赌局,刚才束观也已经看明白了,是一种类似他前世“梭哈”的赌牌方式,束观虽然前世没怎么玩过,但得益于看过的那些老赌片,这种赌牌的基本玩法他还是清楚的。 “这里的最低筹码压多少?” 然后束观问了那个名叫小鹰的年轻人一句。 “一百银元起步,没有上限。” 因为束观是南飞带来的,同时也是修行者,所以那个小鹰很客气地说道,接着又用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句: “不过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得使用任何道术。” 好家伙,一百银元起步。 虽然这数额对于这个房间的豪华程度,以及对于这张赌桌上客人的身份地位来说,一百银元听去不是什么大数目,但要知道梭哈这种赌牌玩法,赌资是不断往上叠加的,一轮下来上到数千上万银元是很容易的事情。 至于一个晚上的输赢,那就是一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了。 自己的这点身家,恐怕根本玩不了几轮了。 束观如此想着,掏出了四张一千面额的银票,交给了那个小鹰。 “那请帮我换一下筹码。” 在上次给荣苗买完手表之后,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一点身家了。 看着手中那四张银票,小鹰微微怔了一下下,因为这或许是他在这个包厢中见过的出手最寒酸的一位,不过这年轻人也没有露出太多的异色,直接将银票交给门外的一名大汉,吩咐他去换筹码。 很快筹码就换回来了,有一百面额的,有两百,五百面额的,也就十几个的样子,被放在了束观的面前,跟桌上其他客人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比起来,看去是那般的与众不同。 束观自己倒是没有丝毫害臊地意思,趁着上一牌局刚结束的间隙,微笑着对桌上的其他赌客说了一句道: “加一位,大家没意见。” 长桌另一边的高卓,扫了束观面前的筹码一眼,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何意的笑容,随意地挥了挥手道: “你是小南带来的朋友,想玩就玩。” 接着众人纷纷往长桌中央扔出了一枚百元的筹码,这是底筹,只要上桌赌牌,就必须要先压底筹,最后这些底筹归赢家通吃。 然后那位穿着清凉的旗袍,肌肤白皙娇嫩,不管身材还是容貌都堪称极品的女荷官,开始给众人发牌。 一张盖着的纸牌从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滑到了束观的身前。 束观掀起牌面看了一眼。 接着又是一张正面朝上的纸牌滑了过来。 当发到第二张牌的时候,就开始正式下注了。 束观快速扫了一眼桌上其他赌客的牌面,接着在脑中说了一句。 “小艺,开始计算概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运气 束观知道“梭哈”的玩法和规则,但以前他从来没有真正地玩过,前世的他的南飞一样不沾赌。 而在不能使用道术的限制下,束观敢在这张赌桌前坐下,最大的凭仗就是他有小艺。 有小艺在,他就可以轻松知道每一轮发牌后胜负的概率。 当然,关于“梭哈”这种赌牌玩法,并不是说靠着概率统计就能稳赢的。 在赌博中概率统计非常重要,但绝不是仅仅只有一个概率的问题,同时还跟一个人的心理素质,赌资的雄厚程度,还有最重要的运气有关。 所以靠着小艺,束观也无法在赌桌上大杀四方。 甚至在几轮赌局结束之后,束观的面前的筹码,已经快速少了三分之一。 比如有一轮牌局,在发到第四张牌的时候,小艺已经帮他计算出他的胜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九,可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名赌客却直接扔出了五千银元的筹码。 于是束观不得不叹了一口气,盖上了自己的牌。 因为他没有这么多钱跟注,只能眼睁睁看着痛失好局,连原先押的那些赌注都赔了进去。 这就是赌资雄厚程度,对“梭哈”这种赌牌玩法的影响。 束观的赌资太少,他只能等待更好的机会。 不过还算幸运的是,这个机会在不久之后出现了。 那一轮牌局,或许因为一开始大家的牌都不怎么好,所以第二张牌都发出来的时候,大部分赌客都纷纷选择了盖牌,放弃了跟注,所以赌注没有被叫得很大。 而第三张牌发出来之后,又是几名赌客选择了盖牌。 最后只剩下了束观和另一名赌客。 另外那名赌客的牌面是两张a,而束观的牌面是k和j。 很凑巧的是,这位赌客正是刚才那群先他们一步上到四楼的中年男子中为首的那一位。 “一对a大,陈先生说话。” 女荷官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姓陈的威严中年男子,看了看束观展露的两张牌的牌面,又看了束观的面前的筹码,沉吟了一下,扔出了五百元面额的筹码,然后悠然地拿起手旁的茶杯喝了口茶,用一种玩味的笑容看着束观。 束观也抬头迅速看了那陈姓中年男子一眼。 这家伙不安好心呢! 因为这一轮其他赌客的牌面都不好,此时牌桌上的押注并不大,刚才第三牌之前,都是一百一百的下注。 而此时那陈姓中年男子的牌面是两张a,这是非常好的牌面了,他完全可以叫个大注吓退对手。 因为前面下的注很少,就算放弃损失也不大,一般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放弃。 但这个陈姓中年男子,却喊了一个不大不小,在束观能承受范围内的赌注,这是在给束观再看一张牌的机会。 在赌术原则上,这是非常愚蠢的做法,但如果他是想引诱束观继续跟注,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此时小艺的声音在他脑中响了起来。 “哥哥,按照已出的牌运算,你这幅牌顺子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六,三张k的概率是百分之十七,两对的概率是百分之三十四……” 束观默默地掀起自己的底牌看了一眼。 接着也拿起一枚五百的筹码,扔了出去。 然后那位娇媚的女荷官继续开始发牌。 第四张牌,威严中年男子又拿到了一张a。 束观则是拿到了一张10。 威严男子哈哈大笑起来,直接抓起一把筹码,扔到了桌子中间。 “我梭你剩下的所有筹码!” 他戏谑地看着束观说道。 果然,上一张牌他只押了五百银元的筹码,只是为了引诱束观继续跟注,而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赢光束观的所有筹码,让束观出局。 而束观如果束观此时选择放弃,那么他手中的筹码就更少了,恐怕下一轮连跟注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这威严中年男子特意针对束观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刚才在楼梯上两批人截然不同的待遇,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小艺。” 束观在脑中唤了一声。 “哥哥,你这把牌现在顺子的概率已经上升到百分之八十一,一对k的概率百分之五十五……” “对方呢?” “对方葫芦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三。” 束观再次默默掀起自己的底牌看了一眼。 他的底牌,赫然是一张a! 这也是束观刚才选择跟注的原因。 因为有一张a在他的手中,他可以赌一赌! 现在按照小艺的运算,自己获得顺子的概率,已经要远大于对方获得葫芦的概率了。 只是赌博这种事情,和概率比起来,似乎运气更加重要一些,运气不好,百分之八十几的概率,也会输给对方百分之二十几的概率。 束观想了想,然后笑着对那女荷官说了一句道: “我要求封牌,我要先上个洗手间。” 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将束观的牌罩住了。 然后束观起身离开,过了五分钟之后,他再次回到了座位上,回来的时候束观满面笑容。 “开牌。” 他如此说了一句。 封牌的那个透明玻璃罩被拿走了。 “我跟了!” 束观将所有的筹码都扔了出去。 然后就在女荷官准备发出最后一张牌的时候,坐在长桌另一头的高卓突然喊了一声。 “等等。”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束观。 刚才束观离开的时候,高卓其实一直留意着束观的牌,但并没有感应到有什么被道术动过手脚的痕迹,陈姓中年男子的牌同样如此。 但不知为什么,高卓的心中总觉得有点异样。 这是来自一位胎动境强者的灵识直觉。 “小丽,将牌重新洗一下再发。” 最终,高卓如此对那名女荷官说了一句。 在他的赌场中,绝不允许赌客出千,特别是用道术出千。 那娇媚的女荷官,闻言连忙重新将手中剩余地牌洗了一遍。 束观无所谓的笑了一下。 刚才他去洗手间,自然不是用道术对这些牌动什么手脚,那样的话肯定是瞒不过高卓的眼睛的。 不过束观去洗手间的时候,确实是施展了一门道术:一掌经。 他用一掌经推算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运气。 在这个房间中不能施展道术,但出去总没有问题,而且也不是针对赌牌施展的,高卓也不可能发现。 至于用一掌经推算的结果:他今天的运气很好。 好到爆棚那一种! 然后第五张牌发了出来。 束观得到的是一张q。 而陈姓中年男子发到的,居然也是一张q,他的眼中略微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因为不是他希望的葫芦。 不过三张a已经是很大的牌面了,大部分情况下都已经能通杀。 所以陈姓中年男子哈哈大笑着随意将自己底牌掀了开来,扔在了桌上。 “三张a!” “我不信你刚好是顺子。” 束观默默地掀开了自己底牌,微笑着对那陈姓中年男子说道: “你说巧不巧,它就是个顺子。” 10,j,q,k,a。 大顺。 陈姓中年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输掉的几千银元,对他来说自然是小意思,但是本来胜券在握的赌局,被人硬生生的翻盘了,这种挫败感却让他无比难受。 最难受的是对方翻盘的机会还是自己给养出来的,他本来完全可以在拿着两张a的时候就直接用大注吓退对手。 为什么在“梭哈”中顺子是最难出现的,因为前面的四张牌实在是太考验人的心理素质了,特别在赌注大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去搏那种无法确定的概率和运气。 当然,如果在确定了概率,又知道了自己的运气很好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博一博的。 比如现在的束观。 而在赢了这一把之后,束观的赌资顿时增加到了六千银元。 只是这点赌资,对于这张赌桌上的其他赌客来说,依然是不值一提。 所以接下来的几轮赌局,束观下注还是非常谨慎,只有遇到像刚才这样的好机会,他才会下重注搏一把。 大概在十几轮之后,束观的赌资已经增加到了三万。 有了三万银元,那就可以浪一浪了。 所以在赌资达到三万之后,束观的赌风陡然一变,变的凌厉而又果决。 只要胜率超过百分之六十,他就毫不犹豫的跟注。 反正他今天的运气很好! 而当束观的赌资达到了十万银元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开始微微有些头晕。 这样来钱真的是太快了。 如果他现在收手,带着这些银元离开,那么他能立马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小富翁。 只可惜束观今天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赢钱,而是为了帮定世钟拿回它的那个麒麟饰物。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正赌局开始 时间来到了深夜十二点。 房间内的赌局依然还在继续,虽然中途已经有几个人离开,或者是输光了自己的筹码,或是实在玩累了选择去休息。 但此刻还留在赌桌上的,反倒是一个个看去越发神采奕奕。 这些都是真正的爱赌之人,夜深了没有关系,累了也没有关系,甚至筹码输光了都没有关系,无非再买就是了。 此时这这个奢华的包厢中,留在赌桌上的还有七个人。 束观自然还在,这里的主人高卓自然还在,那个大胖子也还在,至于另外的两名修行者,倒是已经早早离场走了,他们刚才只是来小赌怡情几把的。 其实在修行者中,真正会迷恋赌博的人很少很少,这跟大部分修行者的道心有关,赌博这种事情太容易损坏道心,让人增加走火入魔的风险了。 毕竟像高卓高越这样的修行者是极少数的,这在来银乐城之前,李至霞就已经跟束观介绍过银乐城这对兄弟的情况。 这对兄弟和很多修行者不同,特别贪恋红尘俗世的享乐生活,特别是老大高卓尤为好赌,老二高越尤为好色,两个人天天在银乐城中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居然还没走火入魔,也不得不说是个异数。 按照李至霞的猜测,这两兄弟的道心,应该是属于百无禁忌的那一种。 这跟自己倒是有些相似。 当时束观听了李至霞的介绍之后,如此在心里滴咕了一句。 而此刻留在赌桌上的,除了他们三名修行者之外,还有另外四名普通人,其中那个姓陈的威严中年男子也还在。 不过那陈姓中年男子现在脸上也没有任何威严可言了,只有一个输急了眼的赌徒的焦躁。 他已经连续两次增买筹码了。 钱对他来说是小事,但一直输却是让他很不爽。 至于他的钱,基本都输给了束观。 自从那一把三个a输给束观之后,他就一直想要从束观身上赢回来。 只是赌钱不赌气,当一个人在赌桌上开始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也就只能输钱了。 束观此时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小山一般。 不过他还并不是今天赢钱最多的人,今天赢钱最多的是高卓。 和束观靠着小艺帮他计算概率和今天的好运气不同,高卓是完全凭借着他的赌术在赢钱。 他下重注的次数并不多,但只要每一次下重注,就必然是大赢特赢。 至于那个大胖子,在赌桌上玩了一个晚上,却是一直维持着不输不赢的状态。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心思本来就不在赌局上,也不知他一直留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至于另外几人,却基本都是输的比较多。 不过能在这个房间中赌钱的,都是在荆城极有身份地位的人,不是那种烂赌鬼,非要把钱赢回来才肯下赌桌。 到了凌晨两点左右,那几名凡人赌客也都开始陆续收手,虽然今天输了不少,但对于他们的家底来说,倒也算不上什么,无非是下次运气好时再赢回来就是了。 “我跟你最后梭一把!” 只有那个陈姓中年男子,依然还不甘心下场,他盯着一双血丝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束观,将身前的筹码全部推了出来。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兑换筹码了,此时推出来的筹码,起码有两万银元之多。 而于他的牌面,是9,10,q,k。 而且全部都是黑桃。 就是不知道他的底牌是不是黑桃j。 一个已经赌红了眼的人,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行为模式去推断了。 至于束观的牌面,是三张a加一张9。 这他们第一次对决的牌面,几乎是如出一辙,只不过两人所持的牌刚好反过来了而已。 束观叹了口气,对于自己将这个陈姓中年男子逼成这幅模样有些歉疚,他的目标根本不是这陈姓中年男子,所以这陈姓中年男子只是被殃及的池鱼而已。 不过,他确实也需要这陈姓中年男子的钱。 所以叹了口气之后,束观也将自己面面前的筹码退了出去,接着直接翻开了自己的底牌。 那是一张a。 四个a,铁支! 除非陈姓中年男子是同花顺,否则不可能压得过束观。 在束观掀开底牌的时候,那陈姓中年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苍白,身躯勐然往后一靠,瘫在了椅背上。 他的底牌确实是一张j,但可惜不是黑桃j。 下一刻,陈姓中年男子勐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了支票薄,准备再次兑换筹码。 而他边上那几个朋友,终于看不下去,大惊失色地按住了陈姓中年男子的手。 “陈兄,可以了。” “老陈,今天就到此为止。” 他的几个朋友还算义气,连拉带拽地把那陈姓中年男子从赌桌上拖走,拖离了这个房间。 然后房间内赌桌旁,只剩下了束观,高卓,大胖子,以及坐在束观身旁,早就一副昏昏欲睡模样的南飞。 高卓仔细看了束观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富成熟男子魅力的微笑。 “小兄弟,怎么称呼?” “束观。” “你的牌玩的很不错,以后不妨经常来玩玩。” 高卓朝束观点了点头,接着长身而起。 “人也走得差不多了,那今天我们就结束!” 然而束观却依然坐在位子上没有动,他的手中把玩着一个筹码,同样微笑看着高卓道: “何必等以后,不如我们今天两个人玩几把?” 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高卓,勐然顿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束观,足足盯了十来秒钟。 接着他再次露出了一个笑容道: “你的意识是就我们两个人?” “不错。” 束观平静地点了下头。 “那就玩玩。” 高卓哈哈笑了起来,重新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 “小丽,再去重新拿几副牌来。” 而那个大胖子,本来也已经和高卓一样站了来准备离开了,此时却是又慢慢将自己肥大至极的身躯塞回了座椅中。 他扭头看看高卓,又扭头看看束观,眼中露出了玩味之色,特别是看向束观的时候,脸上还闪过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至于本来耷拉着脑袋,不停打着瞌睡的南飞,此刻勐然坐正了身子,一双眼睛变得无比清醒,还有些惊恐。 他脸色有些发白地拉了拉束观的衣袖,低沉着声音问道: “你要干什么?” 束观正要说话,长桌那头的高卓却是先笑着说了一句。 “小南,你放心,看在你们姐弟的面子上,你的这位朋友,最多输光衣服走出银乐城,我不会把他的命也赢过来的。” 束观扬了扬眉,澹澹地回了一句。 “今天光熘熘走出银乐城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他回的这句话很有意思。 意思是他今天准备把整个银乐城都要从高卓的手中赢过来。 高卓听懂了束观的意思。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消失了,他冷冷看着长桌对面那个其貌不扬,只有引气期修为的年轻人,漠然地说道: “我还是会留你一条命,但只有一条命,你的一双手,今天必须留下来。” 这个时候,那位名叫小丽的娇媚女荷官,拿着几副新牌回到了赌桌边,她似乎感受到了此时赌桌上的压抑沉重的气氛,几滴汗珠顺着她白皙娇嫩的脸颊滑下,滑过同样白皙细嫩的脖颈,再滑进同样白皙细嫩的某处峡谷。 女荷官纤手微微颤抖着取出一副新扑克牌,开始给双方发牌。 今夜真正的赌局,开始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居然出老千! “小艺。” “哥哥,他下一张牌是k的概率为百分之一十三。” “这把我不跟了。” …… “哥哥,你下一张牌j的概率是百分之十九。” “我押十万,你跟不跟?” …… “哥哥,最后一张是9的概率为百分之六十一。” “五十万。” …… 当赌局只剩下两个人之后,小艺对于每张牌出现的概率的运算,就大大简便了。 另外跟高卓这样的赌术高手对决,就不能像跟刚才那个陈姓中年男子那般,纯靠最后时刻赌概率和运气了。 跟高卓这样的高手赌牌,每一次叫牌下注都要认真计算,否则不知不觉间就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而你的眼光也不能局限于这一把牌的赌注,而且要关注双方桌上全部的筹码,有时候宁愿少赢一点,稳一点,积少成多,将对方的筹码慢慢赢过来。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你必须不断打击对方的信心和士气。 真正的赌术高手,最擅长的是掌控对手的情绪,只有对手的情绪完全被你支配的时候,让他生气,让他愤怒,让他失去理智,你才有机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当然,这些看去很牛逼的赌场经验,都不是是自己的经验,而是他的前世看过的那些赌片中的经典台词。 束观也不知道这些台词到底只是编剧自己瞎编乱造,还是真的有点用处。 总之在今天以前,他这个从来没有真正赌过钱的赌场菜鸟,也只能按照这些台词来了。 比如一开始他那些挑衅的话语和态度,就是为了激怒高卓。 至于高卓有没有真正被他激怒,现在还暂时看不出来,但至少在两人间的赌局开始之后,高卓的脸上再没有露出过半丝笑容。 而在此之前,在前半夜的赌局中,高卓的脸上一直是挂着云澹风轻的笑容的,就算是有时候输钱了,他也总是一副不以为意,却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神态。 但是和束观两人间的赌局开始,高卓的眉头就一直紧皱着。 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赌桌上遇到过这么难缠,这么精明,这么赌风变幻莫测的对手。 作为一名赌术高手,高卓自然也极为擅长算牌,只是几轮下来之后,他发现对面那个年轻人似乎比他还会算。 有时候他刚感觉自己要来一张好牌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总是很适时地就不跟了。 而有时候那年轻人下了重注,但自己觉得他是在冒险,所以跟注之后却发现下一张牌果然对那年轻人很有利。 而最让高卓有些头痛的是,他至今也无法摸准这名叫束观的年轻人的赌牌风格。 久经赌场的人都知道,一名赌术高手就算赌术再厉害,都是有自己的风格的,或谨慎,或激进,或爱引蛇出洞,或爱以气势压人。 但这年轻人却很难琢磨,有时候他精明地任自己什么示弱也不上当,有时候却是拿着一副散牌,却也敢跟你几万几万的加注,想要吓退自己。 就是靠着这年轻人冒失地唬牌,高卓狠狠地从他手中赢了几把。 但是在玩了十来把之后,高卓却诧异地发现,自己的筹码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少了三分之一。 输钱没有关系,但是在输钱过程中的那种无力感,让高卓的心情有些烦躁。 然后某一刻,他勐然意识到,自己的信心已经在动摇了。 以前自己在和别人赌钱的时候,纵有牌风不顺之时,但从不会气馁,但是今天面对这个年轻人,他竟然没有了必胜的把握。 高卓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 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赌术高手,他很清楚在赌桌上一旦失去了信心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你的应对会越来越不顺,怎么做怎么错,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最终输光自己所有的筹码。 高卓抬头,深深地看了对面那年轻人一眼。 不行,必须改变现在这种局面,否则今天就不用赌了! 高卓在此时做了一个决定。 他准备出老千了! 银乐城的赌场中有一个铁规,那就是谁都不能在这里出老千,特别是用道术出老千! 否则不管你什么身份,都没有好果子吃。 但是这条铁规是针对来这里玩的赌客的,却不针对这里赌场的主人,也就是高卓自己。 这是我的赌场,我自己自然可以出老千。 这些年来高卓一直是这么认为,也是这么做的。 我只要赢,才不管手段是不是下作。 就像他的弟弟高越,看到有兴趣的女人肯定要睡掉,才不管用什么手段呢。 他们就是这么一对随心所欲,百无禁忌的兄弟。 当然,高卓平常赌博的时候很少会出老千,动不动就出老千会减少赌博的乐趣,而且也很少有人能逼得他出老千才能赢。 但今天却碰到了一个。 高卓盯着束观的眼睛。 此时两人的面前各自的牌,已经发到了第五张。 束观的牌面,是一幅同花,至少翻开的四张全是方块牌。 而高卓这边,是两个对子。 问题是高卓的手中,包括他的底牌,没有一张方块。 所以那年轻人拿到一幅同花牌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而年轻人此时脸上的神情,似乎拿到的确实是一幅同花。 “二十万。” 束观微笑着推出了自己的筹码。 小艺已经计算过了,对方拿到葫芦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五。 高卓此时没有看牌,他依然盯着束观的眼睛。 对方真的是同花吗? 还是说在唬人? 看去高卓似乎在思考着。 但其实此时高卓没有在思考任何事情,他只是在出老千。 因为这一把牌,他不能再输了。 高卓并不是在用道术出老千,因为施展任何道术,都会引起天地灵气的波动,在这样一个密封的房间中,很难不被人察觉。 所以高卓不是在用道术出老千,而是用一件法宝。 那件法宝能够让他窥视别人的内心。 当然也就能知道对方此时的底牌是什么了。 而且这是那件法宝自带的神通,并不需要引动天地灵气。 高卓盯着束观的眼睛,再从束观的眼睛,看进了束观的内心。 高卓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张牌。 然后他笑了起来。 “二十万,我跟了。” 高卓推出了一堆筹码。 接着他又推出了一堆筹码。 “我再加二十万。” 束观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同样扔出了二十万的筹码。 “我不信你是葫芦。” “所以我再加三十万。” 束观又推出三十万筹码。 二十万,二十万,三十万,一共七十万,这已经是他前几把从高卓手中赢过来的所有筹码了。 高卓突然站了起来。 “我是不是葫芦不重要,但我赌你绝不是同花。” 他张开双臂,俯身将面前所有的筹码推了出去。 “所以我梭了!” 此刻高卓的眼神犀利,语气间有这不容置疑的自信。 束观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他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些筹码,沉默了大概十来秒钟左右的时间,然后无声地盖上了自己的牌。 “我不跟。” 他的底牌确实不是同花。 高卓哈哈大笑起来,身子一仰坐回了椅子上。 刚才输掉的筹码,他这一把全部都赢了回来,同时被磨损的信心也瞬间都恢复了过来。 最重要的是,用这样一种方式赢下对手,对对手的信心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这才是他动用那件法宝出千的真正目的。 赌局仿佛回到了最初时的局势。 那个娇媚的女荷官开始继续发牌。 这一次,束观和高卓的下注方式都很奇怪,每发一张牌,两人都只扔一百银元,直到五张牌发完,桌面上竟只有寥寥千余筹码。 这是恐怕今天晚上,赌注最小的一场赌局了。 然后五张牌发完了。 赌桌之上,束观的牌面是四张散牌,分别是9,k,j,a。 很巧合的是,高卓的四张牌居然也是散牌,分别是q,10,j,a。 很诡异的一场局。 两个人的最后一张牌都是a,不过束观的是黑桃a,高卓的是红桃a。 “你大你先说话。” 心情愉悦的高卓,扬了扬手道,接着又拿起边上的红酒喝了一口。 而束观则是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发呆般坐了半分钟没有说话,最后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新买的那个腕表。 已经凌晨三点钟了。 “很迟了,要不我们就一把定胜负!” 然后束观说了这么一句,将面前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 “你都没看底牌。” 高卓一怔道。 是的,这把牌从开始到现在为止,束观都没有掀起底牌看过一眼。 “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最后一局。” 束观澹澹地说道。 高卓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也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怎么?这小子发现自己刚才窥视他的内心了?所以现在故意不看底牌了? 不可能,那件法宝自己已经用了很多年了,用这件法宝窥视别人的内心想法,被窥探之人根本不会察觉异常,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都是如此。 笑容再次回到了高卓的脸上。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对那件法宝根深蒂固的信任,高卓甚至比信任自己更信任那件法宝。 所以这个小子,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而是因为心已经乱了,不是在赌钱,而是在赌气了。 高卓的心再次定了下来。 他此刻可不会像那个小子那样冲动,所以他再次掀开自己的底牌看了一眼。 他的底牌是一张a。 所以他的牌是a一对。 除非对方也是一对a,否则再没有赢他的可能。 但是现在已经出现三张a了,对方的底牌也是a的几率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作为一名老赌手,这样的情况下基本都会跟注。 而且高卓此时也绝不能放弃,否则他刚刚找回的气势会再度被对方压下。 所以即使无法知道对方的底牌,但在沉吟了一下之后,他也同样推出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那就梭了。” “可以开牌了吗?如果你是一对a,今天晚上你就是最大的玩家,桌面上所有的筹码都会归你。” “不,我还想加注!” 这个时候,束观却突然翻起了自己的底牌看了一眼,接着将底牌放在,如此说了一句。 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亢奋。 高卓勐然一怔。 难道这小子的底牌,真的是一张a? 然后他就看见束观讲自己的一双手放在了赌桌之上。 “我就把我的手加上去,赌你的银乐城!” “你敢不敢赌?” 高卓的双眼骤然眯了起来。 他的眼睛本来就生得又细又长,此时再眯了起来,简直就变成了一条细缝。 细缝之中,射出冰冷至极的光芒。 银乐城,是他们兄弟俩辛辛苦苦建立的,有今日这样的规模和盛况,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也是他们兄弟俩在这红尘俗世中的安身之家。 谁敢打他们银乐城的主意,谁就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的手,哪有资格跟我的银乐城赌!” 高卓冷冷地说了一句。 “赌局之前我就说过,今天不知道是谁会光熘熘地走出这里,我说话算话,说要让你输掉银乐城,就让你输掉。” 束观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只是他的笑容此时在高卓眼中看来是那般地可恨。 “你不是也说要留下我一双手吗?现在我就把手放在这里,看你有没有胆量来拿了!” “这可是唯一的机会了,如果你不敢赌,我可就要带走所有的筹码离开了,反正我今天赚了不少,而且离开以后还可以跟别人说说我是怎么赢钱的。” “那是因为银乐城的高老板,不敢跟,我,赌!” 束观最后三个字,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语气间充满了嘲笑和挑衅的意味。 边上一直在观战的南飞和大胖子两人,愕然看着束观。 这家伙是疯了吗? 就这么想别人砍掉自己的手? 而束观的所有言语,都宛如一支支毒箭般刺激这高卓的情绪。 他本来就是因为这小子的挑衅才坐下来和对方对赌的,也确实夸下海口要留下对方的一双手。 如果今天真的被这小子带着这些筹码离开银乐城的大门,那他高卓的脸面就真的丢尽了。 当然,此时的高卓依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如果他无法知道对方的底牌,就算被束观这么羞辱,他还是不会把自己兄弟俩的银乐城拿出来跟对方赌这一把。 问题是刚才这小子已经看过一眼自己的底牌。 他看过了,就等于是自己知道了。 高卓紧紧盯着束观的眼睛,再次动用了那件法宝。 几秒钟之后,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桉。 一张k! 一对k就敢堵上自己的手,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 高卓冷笑了一声。 在正常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用银乐城去冒险的。 但现在这种情况,完全不算是冒险了。 高卓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牌,这把他赢定了。 而这样一个多次挑衅羞辱自己的小子,等于是自己将手送上来让他砍,高卓觉得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高卓没有再多想什么。 “好,我跟你赌了!” 高卓的嘴角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就像一个看着猎物自动钻进自己陷阱的猎人,眼神得意而又有些残忍。 “嗯,你不把地契拿出来吗?” 束观似是很谨慎地问了一句。 “不用,在赌桌上我高卓从来不会耍赖!” 束观的神态再次让高卓有些火冒三丈。 “那就开牌!” 这一瞬间,束观的脸上的神情还有眼神,蓦然变得无比平静,再也看不到半丝刚才的那种急躁和挑衅。 他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底牌。 而高卓却已经抢先一步,拿起自己的底牌甩在了桌上。 “一对a!” “小子,把你的手留下来!” 高卓神情舒畅地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声戈然而止,细长的双眼瞪得老大,长大了嘴巴,一副见鬼了般的模样。 因为这时候束观也静静地翻开了底牌。 那同样是一张a。 一对a对一对a。 那么就要看双方其余牌中最大的牌是什么了。 束观有一张k,高卓则只有一张q。 所以这一把牌,自然是束观赢了。 可是刚才自己明明用法宝看过这小子脑中的底牌,明明是一张k,怎么会突然变成一张a? 高卓在茫然了几秒钟之后,脸上的惊讶和意外慢慢消失了,升起了一丝明悟之色,然后再变成一种愤怒至极的冷厉。 “你居然敢出老千!” 他指着束观怒喝道: “敢在我的赌局上出老千,你现在要留下的,不是一双手,而是你的命!” 束观好整以暇地双手抱着后脑勺,往往椅背上一靠,澹澹地问道: “哦,那你说说我是怎么出老千的?” 高卓愣住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束观,你个苕货! 束观悠然的一句问话,让高卓彻底愣在了那里。 是啊,这小子是怎么出老千的? 刚才因为是自己知道对方的底牌是一张k,开出来后却变成了一张a。 所以高卓下意识地认为这小子出老千了。 可问题是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动手脚的? 高卓很肯定,在这小子开牌之前,绝没有对他的牌动过手脚。 一个引气期的小子,又怎么可能在自己这样胎动境强者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而不被察觉呢? 那么,他又是怎么换掉那张底牌的? 如果自己无法说出这小子如何换牌,那就无法证明对方出老千了。 赌场规矩,你无法证明别人出老千,最多只能请人家离开你的赌场,并表示以后不欢迎你再来,却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自己总不能说我早知道你原来的底牌是k。 那样不就等于告诉别人出老千的人是自己了? 一时间,高卓有些发愣。 束观惬意地看着高卓此时的神情,魄有些自得之意。 自己的演技还真是不错,可惜前世入错了行,如果去当演员的话,说不定早就拿到影帝了。 特别是刚才输给高卓的那一把,自己将一开始想偷鸡时的强装镇定,到偷鸡被揭穿后的失落,遗憾,无奈的心理演绎地淋漓尽致,表情层次分明,完全是教科书级别的表演。 特别是在自己明知对方动用了麒麟饰物的情况下。 是的,当高卓动用麒麟饰物的时候,束观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高卓以为他用这件法宝窥探人心的时候,被窥探之人根本无法察觉。 但是不知道束观有来自定世钟同源相承的天音降魔功,麒麟饰物被动用之际,根本瞒不过束观。 只是当时束观却表现地浑然不觉,将赢来的钱全部输了回去。 他就是要让高卓以为,自己无法抵抗麒麟饰物的窥探。 只有这样,高卓才会在下次需要的时候,再次动用麒麟饰物,并且坚信他的窥探不会有误。 在和高卓的赌局对决中,束观一开始对他的挑衅嘲讽,是为了让高卓产生绝不能输给自己的愤念。 在最后一把牌之前,束观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欺骗。 他前世看过的那些赌片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句话,就是最厉害的赌术,往往都是骗术。 束观就是要骗得高卓拿出银乐城跟他赌一场。 当然在最后将自己的手放上赌桌之前,束观还是看了一下底牌,不仅仅是为了引诱高卓用麒麟饰物窥视自己的内心,主要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牌是什么。 如果最后的底牌不是一张a,那束观可不会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无非是换个办法取回麒麟饰物罢了。 不过他今天的运气真的很好,底牌真的是一张a。 至于高卓在他脑中看到的那张k,就更简单了,那是小艺的意识。 体内拥有两个灵魂的束观,天然就是麒麟饰物的克星。 而最后的结果,是高卓果然上当了,自以为胜券在握地拿出了银乐城跟他赌了一把,然后把银乐城输给了他。 “高老板,不知你什么时候能把银乐城的房契和地契交给我呢?” 此刻束观微笑着问了一句。 高卓终于回过了神来,这位胎动境的强者,脸色铁青地看着束观。 刚才的那把牌局,按照赌场规矩来说,他既然无法证明束观出老千,那么就是他输了。 可是他明明看到过束观脑中的底牌是一张k,只是在最后时刻不知怎么被束观换了而已。 这又怎么能让高卓甘心接受自己输了的结果! 特别这次的赌注还是银乐城。 “小子,我承认这次看走了眼。” 高卓盯着束观厉声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换牌的,但是有没有换牌你自己最清楚,现在立刻拿起桌上这些钱给我滚,以后不能再踏进银乐城一步。” “所以,高老板你是准备耍赖喽。” 束观扬了扬眉道。 “耍赖?小子,你别逼我亲手将你扔出去。” 这时南飞也起身来到了束观的旁边。 “你别闹事了,我们走!” 南飞对束观使了个眼色道。 他现在对于将束观带进银乐城这件事情,已经连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在猪笼城寨第一次遇见这家伙的时候,这家伙就一点不守规矩地和自己干了一架,对于这样一个爱掀桌子的人,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只是让南飞最意外的事,这家伙居然今在赌桌上赢了号称千赌不败的赌神级人物高卓。 所以说这家伙虽然爱掀桌子,但每次总能被他掀成功。 不过高卓可没自己老姐那么好说话,这家伙再闹下去的话,向来心狠手辣的高家二兄弟,绝对会下手要了他的命。 除非束观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问题是这家伙身份暴露的话,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 只是束观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面对高卓极富侮辱意味的言辞似乎也没有动怒,澹澹地说了一句道: “高老板,你口口声声说我出千,是不是因为你一直以为我刚才的底牌是一张k?” 此言一出,高卓脸色骤然大变。 他原先的不甘,愤怒,冷厉地神情全都不见了,先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了一句。 “你怎么知……” 接着他自知失言,马上顿住,不过眼中依然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盯着束观缓缓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束观,七仙盟善已观的弟子。” 束观平静地说道。 这个奢华的包厢之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房间中脸色最难看的,反倒不是高卓,而是站在束观身边的南飞。 他霍然转首看着束观,一张脸变的无比苍白。 你什么意思? 我辛辛苦苦帮你带进来,一路提心吊胆地掩饰你的身份,你现在倒好,直接把自己的身份就这么讲出来,这不是背后给我捅刀子么! 然后南飞对着高卓强笑了一下道: “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更不知道他的身份……你相信吗?” 南飞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边问着,南飞却还掏出了一根烟,手掌有些微微发抖地给自己点上。 高卓冷冷地看了南飞一眼,不过此时没空跟南飞计较,转头再看向了束观,冷笑了起来。 “难怪敢来我们银乐城出老千,原来是七仙盟的弟子,只是在没有我们兄弟同意的情况下,你就私自进入们银乐城,你们七仙盟,这是准备和我们银乐城开战吗?” “这只是我个人的行为,跟七仙盟无关。” 束观耸了耸肩膀道。 “不管是不是你个人的行为,这件事情你们七仙盟必须要给我们银乐城一个交待!” “你恐怕暂时不能离开银乐城了,你等着你的师长来领人,放心,我还是不会杀你,也不会要了你的两只手,不过我会另外……” 高卓看了眼赌桌上的那些筹码,似乎松了口气般接着道: “既然你是七仙盟的弟子,未经允许进入我们银乐城,那么今天的这场赌局自然不能算数,是你们七仙盟违法约定在先,那么也别怪我高卓食言。” 束观顿时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 “你真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知道我的底牌呢。” 高卓神情再次一变,这才想起这件极不合理的事情,只是因为刚才再得知了束观的身份之后,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 现在才意识到,或许响对于这小子的身份,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知道,才是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束观看着他叹了口气,轻声说了两个字。 “麒麟。” “现在,你还想让我的师长来接我吗?” 在束观说完这句话之后,高卓的身躯蓦然颤抖了起来。 这样一位胎动境的强者,此刻竟像是恐惧地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了。 如果一定要形容,那么此时的高卓,就像一名被大人发现自己偷偷从大人钱包里偷了一点钱,然后被大人拆穿的小孩般无措而害怕。 然后高卓的身边,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突然出现的人是高越。 就像今天晚上早些时候在五楼修行者聚会的那个房间中一样,这一次高越的出现也很突兀。 两兄弟站在一起,除了一个下巴上留着胡子,一个没有留之外,从容貌上真的看不出任何区别。 只不过此时的高越,看去要比他哥哥冷静一些。 他们目光从房间中的束观,南飞,还有那个大胖子的身上扫过,然后对着自己的哥哥说了一句道: “这里的人,都要杀光!” 而高卓则是毫不犹疑地点了点头,此时他的脸上,原先的那些恐惧和无措,已经全部变成了森冷无比的杀机。 如果说银乐城是他们兄弟俩的逆鳞,那件麒麟饰物,就是他们最大的秘密。 触犯了他们的逆鳞,他们会暴怒。 但是如果有人察觉了他们的秘密,他们绝不会让那个人活下去。 因为麒麟饰物的干系实在太大,它是太平定世钟的一部分,而太平定世钟是当年天庭留下来帮助大华天朝镇压王朝气运的法宝。 虽然现在天庭不在了,大华天朝也不在了,但是七仙盟还在。 当年他们兄弟下手偷盗这件麒麟饰物时,就知道七仙盟和定世钟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只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抵抗住麒麟饰物的诱惑,将其偷盗了出来。 当时他们认为反正法宝不会说话,七仙盟不一定能找到他们。 但如果真被七仙盟知道了,他们是绝对无法再抱有这件麒麟饰物。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兄弟俩已经无比依赖这件宝物,尝到过随意窥探人心的滋味,他们已经欲罢不能,那种感觉比赌和女人还更让他们上瘾。 所以麒麟饰物在他们手中这个秘密,绝不能传出去,被七仙盟知道。 这个房间中的人,必须要被灭口。 “两位,在下只是……” 只是因为想看下热闹而留下来的那个大胖子,此时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看了会牌,就要被人杀了灭口了呢? 大胖子有些委屈,匆忙喊了一句,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讲完,就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人打横飞了出去。 高越的身影诡异地在他身后浮现,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而在高越的手掌间,熊熊燃烧着炽烈的火焰。 因为刚才他出掌的时候,那个大胖子的身上,及时亮起了一团清光,就像一个大木桶一般,团团护住了大胖子的身躯,消融了他蚀火道术的六七成威力。 否则一个只有初识七重楼的弱者,早就被他的蚀火道术一掌拍得灰飞烟灭了。 不过这个他也不是很清楚什么来路的大胖子,就算一时不死,也暂时没有任何战斗力了,可以不用理会。 高越的目光转向了南飞。 多于南飞的实力他还是比较清楚的,虽然差了一个道境,但自己要杀的话,也要费相当的手脚。 最重要的是,这南飞还有一个姐姐南梅。 那个女人……惹了她的麻烦,绝不会比七仙盟少。 一时间高越竟有些踌躇。 不管了,杀了这几个人,然后今夜马上远走高飞,银乐城没有了重建,但麒麟法宝绝不能被七仙盟要回去。 高越眼中的杀意更浓。 然后他的身躯再次虚化,似乎马上就要消失。 只是就在此时,一脸因为这场无妄之灾而心不甘情不愿的南飞,已经勐吸一口气,叼在嘴中的半截卷烟,瞬间燃烧到了烟屁股那里,他的嘴唇被烟火映照地红艳艳,看去很是娇艳欲滴。 然后南飞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大吼。 “束观,你个苕货!” 苕货,是荆城骂人的方言,意思跟束观前世的傻差不多。 只不过南飞骂的是束观,但他的嘴是冲着高越喊的。 而在他悲愤地喊出声的同时,他嘴角的烟头爆为无数的火星,飞向了高越,飞进了高越手掌间的那团火焰中。 下一刻,高越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听到南飞喊他,束观不仅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这很牛逼的一幕。 于是束观明白了,上次跟自己打架,南飞这小子根本没出全力呢。 当然,自己也没出全力。 束观手中紧了紧已经抵在高卓咽喉间的牛耳尖刀,瞪了男飞一眼,前世的口头禅不禁脱口而出。 “你急个毛,小场面而已。” “好了,大家都住手。” 第一百三十九章 牛耳尖刀 刀尖微微而急急地震颤着。 束观一边维持着朝牛耳尖刀中注入灵力,一边凝视着那急速颤动的刀尖。 那是一种肉眼难辨的超高震颤速度,就算束观的眼睛也同样如此。 只是肉眼虽然难以看清,但是却能感受到那急速微颤的刀尖中,所蕴含的恐怖力量。 束观至今不知道这种力量的极限,但他已经做过不少尝试。 比如将注入灵力的牛耳尖刀刺向悬崖,坚硬的岩石在急速震颤的刀尖下,瞬间化为最细微的粉末,牛耳尖刀像是插进一块豆腐般就插进了悬崖崖壁之中。 牛耳尖刀以前就很锋利,能够轻松划开坚韧的野猪皮,但但是绝对无法插进岩石中。 是在束观注入灵力之后,牛耳尖刀才会变得更加地锋利的。 而这是不过是束观最开始发现的牛耳尖刀的异常。 后来他又做了更多的试验。 将注入灵力的牛耳尖刀插进小湖中,牛耳尖刀周围三尺之处,滴水不能靠近。 束观的前世有一句诗:抽刀断水水更流。 再锋利的刀,也无法断水。 但是这柄牛耳尖刀,如果刀身再长一些,或许真的可以断水。 而另一次,束观则是将牛耳尖刀挥向了燃烧的火焰,然后火焰就熄灭了。 挥向风,风就静止了。 这柄牛耳尖刀的锋锐,似乎已经不限于实物。 可斩实,亦可斩虚。 这是到目前为止,束观尝试出来的,在注入灵力后牛耳尖刀展现的它真正的模样,就像牛角巨弓和那二十支铁箭一样。 虽然束观还不清楚这是不是牛耳尖刀全部的真实威力,不过已经展露出来的威力,已经足够吓人。 所以这一天,当他准备进银乐城的时候,特意回善已观,从大竹箱中取出了牛耳尖刀,默默凝视了一会,然后将插在了衣服里面的腰带上。 银乐城中有两个胎动境的强者,万一发生冲突,他总要有保命的手段。 牛角巨弓太大了,所以只能带牛耳尖刀。 …… 在高越对大胖子和南飞动手的时候,高卓自然也出手了,甚至比高越跟早一步出手。 他一掌拍在了大理石赌桌的桌面之上,瞬息之间,桌面上就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冰层。 冰层蔓延,在长桌的另一端,化为了一片片锋利至极的冰刀,斩向了束观的身躯。 看他眼中的冷色,似是想要直接将束观分尸。 而在那些冰刀从长桌上蔓延而起,飞斩束观的同时,束观也一斤抬起了手臂,桃木剑从他的袖口中飞出,化为一片青萍之叶,同样飞斩高卓。 而原本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就像狮子注视着蝼蚁般的目光,盯着束观的高卓的眼中,在青萍显现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蓦然变了。 变的错愕,变得震惊,变得如遇大敌般的警惕。 在束观出剑之前,他一直是把束观当做一个引气期的修行者来看待的,如果不是束观七仙盟弟子的身份,平常的时候像这种等级的修行者,他正眼都不会瞧一下。 就算七仙盟的弟子,比野生的修行者要找强一些,但是和高卓之间差了两个道境,所以在动手之前,高卓觉得自己只需抬手一道术法,就足可将这名七仙盟弟子斩杀了。 然后当对方抬手祭出飞剑的时候,从那片青萍上传来的剑气,让高卓瞬间明白,自己再次看错了今天和自己赌了一夜牌的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这一剑,足可威胁他的生命。 高卓已经无暇去想,一个引气期的修行者,为什么能够施展出让自己都心惊肉跳的一剑,如果七仙盟的一名引气期弟子,都有这种实力,那何必还要容许他们这些隐沦之地的存在。 在心中警意升起的瞬间,高卓周身之上就浮现出了一片透明的冰晶,像是一件铠甲一般,将他全身都笼罩在其中。 几乎同时,青萍就落在了高卓的冰晶铠甲之上。 咯吱咯吱,一阵像是人踩在冰面上的声音响起。 冰晶铠甲上,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缝。 只是最终这冰晶铠甲,并没有碎裂。 而那张青萍虚影,在将自己的杀力全部释放之后,终究是在空中慢慢消散了。 自从束观修成青萍御剑术之后,只要青萍剑出,敌人必然是青萍剑下。 这是第一次,青萍剑出却无功而回。 当然,束观这也是第一次对着一名胎动境的强者出剑。 青萍御剑术,在束观的手中能够发挥出几个元会之前,这门御剑术最原本的威力,在加上束观刚才是用蛮余劲驱使,威力再加三倍。 但是这样的一剑,依然没有能破开高卓的冰晶铠甲。 或许这就是青萍御剑术这门道术的极限了,至少是束观如今这修为境界下的极限,毕竟青萍御剑术只是一门地仙法。 在见到青萍消散的一瞬间,束观也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实力极限。 他确实可以轻松杀死一名初识九重楼的修行者,但面对一个真正的胎动境强者时,依然还力有未逮。 因为青萍御剑术是他杀力最前的几种道术之一,青萍御剑术破不了对方的护体道术,那么其他手段恐怕也很难。 当然这只是束观自身的实力,没有算老瘸子给他留下的那些生日礼物。 比如能一箭射杀胎动境强者的牛角巨弓。 另外,束观如今的真实实力依然不是胎动境强者的对手,但一般的胎动劲强者想要杀他,好像也办不到。 因为那片青萍落在高卓的身上之时,高卓的冰刀也如暴雨般飞切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房间很大,但是相对于数量极多的冰刀来说,依然是避无可避。 所以那些冰刀都结结实实砍在了束观的身身上。 束观的蛮余劲再次爆发,灵力如怒涛般在肌肤间鼓荡,让他被龙血沐浴过的肌肤变得更加的坚韧,然后落在身上的那些冰刀就像砍在了钢铁之上,纷纷裂为了冰渣。 与此同时,束观自腰间抽出了牛耳尖刀。 既然自己本身的实力,无法对付一名胎动境强者,那么就试试老瘸子留下来的礼物。 束观将牛耳尖刀的刀刃,抵在了大理石桌的桌角之上,然后开始往下前冲刺。 因为绕过长桌会浪费时间,而大理石长桌上此时结满了冰,跳上去会太滑。 坚硬的大理石材质的长桌,在牛耳尖刀的刀刃之下,像是纸片一般脆薄,丝毫没有对束观冲刺的速度造成阻碍。 划拉一下,大理石长桌裂为了两半,而束观也眨眼间冲到了高卓的身前。 刚刚因为束观那青萍一剑,眼中震撼之色犹未散去的高卓,再次露出了极度意外之色,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冰刀之术,竟不能伤这个引气期的七仙盟弟子分毫。 御剑杀力如此强大也就罢了,竟然连肉身都强悍至此,这个七仙盟弟子,到底修的是什么道途,怎么会如此不合常理。 不过在震撼之余,高卓还是及时作出了反应,在冰晶铠甲防护下的他,抬手捏了一个术诀,对着束观一指,口中喝了一声。 “冰封!” 一缕带着极度寒意的白气,从他的手指尖出生起,引动了周围的天地灵气,结成了一道术法,射向了束观。 束观毫不犹豫地挥起了牛耳尖刀,斩向了那缕急速靠近的寒意。 下一刻,寒意消散无踪。 牛耳尖刀,可斩实,亦可斩虚。 而牛耳尖刀一刀斩灭了一道术法之后,并没有停下,疾速斩向了高卓体周的那件冰晶铠甲。 尖锐的刀锋落在了冰晶铠甲之上,原本在青萍御剑术之下已经有许多裂缝的冰晶铠甲,终于难以再坚持,卡察一声碎裂了开来。 然后牛耳尖刀就抵在了高卓的咽喉之上。 高卓怔怔地看着束观。 这一刻的高卓,头脑确实一片空白。 刚才那其实只持续了几秒的战斗过程中,有太多他完全不明白的东西。 当然最让他失神的,正是此时抵在他咽喉上的这柄看去很不起眼的小刀。 这小刀到底是什么东西? 斩裂大理石长桌,高卓不会太过惊讶。 就算斩开了他的冰晶铠甲,也不会让高卓失神至此。 但是直接斩灭了他的道术? 这是高卓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事情。 也正是这一刹那的失神,让他没有再作出其他的反应,本来他至少还是有一些术法可以瞬间拉开与束观之间的距离的。 直到几秒之后,高卓才终于开始恐惧。 因为他能感受到抵在咽喉间那柄尖刀刀尖的震颤,以他的道境,能够隐隐约约感觉到那是一种极为玄妙的震颤,以及因为这种玄妙震颤而生出的某种恐怖至极的力量。 所以高卓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他其实还有一门术法,可以让他瞬息间离开这个房间,但是此刻他却不敢施展,因为他还清晰记得刚才束观挥刀,一刀砍灭了他的冰封术的景象。 而束观则是终于喘了一口气。 毕竟在动手之前,他对于能制服高卓,也没有什么把握。 今天来银乐城的时候,他有自信自己面对胎动境的强者,也能全身而退,但这么轻松制服一位胎动境强者,束观却是没想到的,否则他何必更眼前这男子熬夜赌了半天牌。 然后束观回怼了南飞一句之后,再喊了一声道: “好了,大家都住手!” …… 宽敞至极的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高越身上的火焰终于熄灭了,他的一张脸焦黑焦黑的,下巴上那原本修剪地极为漂亮的胡子,也被烧得七零八落。 他心有余季地看了南飞一眼。 刚才南飞的那一声大喝,还有那些烟头的火星,对他来说就是火上浇油,直接让他对自己的蚀火道术失去了掌控,蚀火反噬之下,差点烧死了自己。 原本一直以为很了解这个南飞的实力,虽然号称荆城初识境的最强者,但距离胎动境强者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但今天才知道,这南飞以前一直隐藏着实力呢,或许他的那个姐姐南梅,也要比大家以为的要更强大。 只是如果说南飞今天展露的实力,让高越极为意外的话,那么当他看见自己的哥哥,被那个七仙盟的弟子,握着一柄匕首般的尖刀抵在咽喉上,却一动都不敢动时,高越的错愕感,顿时提升了无数个等级。 而在这个时候,刚才那个被他一章击飞大胖子,一骨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其实就在几秒钟之前,这个大胖子看去还是紧闭双目,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只是在束观的牛耳尖刀抵上高卓的咽喉时,大胖子却陡然睁开了眼睛。 而此时他的脸上,虽然看去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但伤势绝没有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重。 大胖子用一种充满好奇,以及若有所思地目光,看着持刀顶着高卓咽喉的束观,一副很是感兴趣的样子。 本来今天从那场聚会开始,这个大胖子的这种兴趣,一直是在南飞的身上,没有怎么在意过和南飞在一起的束观。 但是此时他却像是重新认识了束观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束观看。 “老子今天算看走眼了。” 大胖子如此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 一个引气期的修行者,能够用一柄小刀,就制服一位胎动境的强者,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但是让所有人更想不到的是,接下来束观又做了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收回了顶在高卓咽喉间的那柄牛耳尖刀。 南飞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满地对束观都囔了一句道: “你好歹先告诉我一声,让我先跑!” 南飞的声音很是沙哑,听去就像在沙漠中行走几天都没有喝水的人般干裂。 要知道他的实力可并不是真的比胎动境强者强,他今天也再喊不出刚才那一声了。 束观没有理他,对着高卓高越微微一笑道: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高卓和高越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出手。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而束观则是继续说着。 “首先,你们拿我没有任何办法,我敢保证你们就算再动手,我还是能轻松离开银乐城。” “所以那个麒麟在你们手中的秘密,是肯定保不住了。” “另外,高大老板,关于刚才那把牌,是你出老千在先,你不要想否认,我既然能知道麒麟在你的手中,自然有办法感应你刚才有没有用过麒麟。” “所以刚才那把牌的结果,你不能耍赖不承认。” “还有就是,当初我们七仙盟,和你们达成的约定,允许你们这些隐沦之地存在,不干涉你们在隐沦之地中的正常生活,但前提是你们不得用超越凡人的力量违反天规。” “但是想来这些年,你们应该利用麒麟的那个妙用,干了很多干涉凡人的事情,包括这个银乐城,应该也是利用麒麟之力才能建立的!” “所以还是你们违反约定在先,也就别怪我私自进入这银乐城了。” “好了,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你们的处境了,你们应该很清楚,你们是绝对保不住那个麒麟了。” “所以我希望能够把那个麒麟现在就交出来,如果你们肯配合一点的话,那我倒是可以把银乐城还给你们。” “当然,地上这些筹码你们是肯定要给我兑换了的,那可是我自己赢的钱。” 束观说完了,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那对兄弟。 高卓和高越再次对视了一眼,这对身为胎动境强者的兄弟,眼中都充满了意外之色。 本来他们以为今天之后,荆城再无他们兄弟容身之地,甚至可能会被七仙盟绞杀,但没想到这位七仙盟弟子开出的条件,居然这么简单。 是的,麒麟对他们兄弟来说,比银乐城更重要,但绝对没有他们自己的命重要。 他们刚才在麒麟的秘密暴露之后,立刻想要杀人灭口,其实更多地也是为了保命。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发现自己的错事被大人发现后,大人的责罚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 那么也就没有必要拼死去保护那个秘密了。 所以摆在高卓高越面前的选择,好像很容易就能做出了。 高卓看着束观,木然地缓缓伸手朝自己怀中探去。 第一百四十章 你跑不掉的 束观和南飞朝着银乐城那座巨大的玻璃旋转门走去。 此时空旷的舞池中,自然已经没有任何的客人,舞台上的灯光也早已熄灭,只是在黑暗的角落中,依然站着四道身影。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高大英俊的青年。 一个身姿曼妙,容颜艳丽至极的歌女。 一个看去普通地不能再普通中年男人。 一个身型彪悍,长着一个鹰钩鼻的年轻人。 四个人站在阴影中,默默看着那两道即将走出他们银乐城的身影,眼中有着许多疑惑和惊讶。 他们都不知道刚才在那个包厢中发生乐什么事情,但是感应到了包厢里面发生了一场战斗。 最后包厢门口打开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却是南飞和今天他带来的那个年轻人从包厢里面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完全超乎他们预料的结果。 让他们极度不安,也有许多恐惧。 幸好这时候大师父高卓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不要动。” 四个人顿时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因为当时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拦住南飞,以及和他一起来的那个看去很普通的年轻人。 或者说能不能拦的住。 高卓的命令让他们少了一些艰难的抉择。 只是刚才在包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名弟子交换了一下迷惑的眼神。 而这时候,南飞和那个年轻人已经走到了玻璃旋转门的门前,只是那个年轻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站在阴影中的四人,发现那个年轻人并不是在看他们,而是看空旷的舞池大厅,眼神很是奇怪,像是在惋惜什么,又像在遗憾什么。 束观当然有些遗憾惋惜。 本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可以属于他的了。 南飞看着束观的眼神也很奇怪,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道: “是不是终于后悔了?” 束观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还真没有。” 南飞沉默了一下道: “刚才我确实没想到,你会这么轻易就放过那对兄弟。” 确实,以当时包厢内双方的处境,束观完全可以要得更多。 甚至如果他不主动收回牛耳尖刀的话,就算他要求将整个银乐城转到他的名下,那对兄弟也不敢拒绝。 所以束观最后的选择,让南飞很意外。 “不放过他们还能怎么样?杀人,抢宝,夺家吗?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我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束观叹了口气道。 他是在叹自己的不争气。 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做大事的料。 “然后我灭了这个隐沦之地,你会觉得很开心吗?” 接着束观问了南飞这么一句。 南飞悚然而惊,不由想起了上次姐姐南梅跟他说过的话。 “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后,荆城这些隐沦之地能不能存在,或许就在那年轻人的一念之间了。” 但是姐姐恐怕还是小看了这个年轻人,至少银乐城的存亡,现在就已经在这年轻人的一念之间了。 “你们七仙盟,不是很不满意我们这些隐沦之地的存在吗?” 然后南飞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束观沉默了一下,说了一句。 “不,至少我觉得有隐沦之地这样的地方,蛮好的。” 是的,没必要世上所有的修行者,都像他们七仙盟的弟子那样活着。 这个世界需要不同的活法,也应该有不同的活法。 而且没有了隐沦之地,原先生活在这里的那些修行者,闹出乱子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 束观如此想着,走出了玻璃旋转门。 出门之前,他很满意地拍了拍左胸的衣服内袋。 里面装着一张巨额支票。 自己现在也算是真正的有钱人了。 走出银乐城的大门,发现外面已经是什么清晨时分。 不过街上依然行人寥寥,特别是银乐城的门前,除了他和南飞两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当然,只要到了傍晚,这里就又会成为荆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方之一。 束观抬目朝对面那家“久良杂货铺”看了一眼。 杂货铺的门口紧紧关着,里面也没有任何的灯光透出。 这么早,杂货铺自然还没有开门。 昨天傍晚的时候,束观并没有出手试探那个杂货铺老板到底是不是“燕子”。 首先是因为他认为这种可能性真的很小很小。 另外就算那杂货铺老板真的是“燕子”,那时候束观面对一个至少是胎动境的强者,还没有能对敌的把握。 而且就算他现在已经制服过一名胎动境强者,但不意味着他就能对付的了那个神秘的“燕子”。 他刚才虽然靠着高卓的轻敌,出其不意,又靠着牛耳尖刀这种不讲道理的武器制服了高卓,但如果高卓有了警戒之心,要想再复制刚才的过程,就基本不可能了。 而且就算同为胎动境,实力也可以是天差地远的。 如果“燕子”是他师傅李至霞那种等级的强者,束观觉得就算自己拿着牛耳尖刀也没有任何机会。 所以还是稳妥一点,先回去善已观,然后把师傅和五师兄安子春都带来,再来这“久良杂货铺”一探究竟。 至于如何再进入银乐城这隐沦之地的事情,刚才束观就已经更跟高氏兄弟说过了,他们今天善已观还要在这里办点事情,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高氏兄弟自然无法拒绝。 然后束观走下台阶,朝不远处的街头走去。 然后他就看见,在这条大街的街头处,初升的朝阳恰恰照射到的地方,站着几名年轻人,见到他从银乐城出来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的杨鉴清,脸上隐有期待之色。 束观笑了起来。 这几位岳澜书院的弟子,不会整个晚上都站在这里等消息。 不过他还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杨鉴清。 昨夜的修行者聚会上,那个戴狮子面具的修行者,到底是不是那名姹女身边的人他现在无法确定,但是他也为杨鉴清他们从高氏兄弟那里要来了一次进入这条街道彻底搜寻的机会。 束观微笑着朝街口走了过去,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杨鉴清。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清晨的街头上空,响起了一声悲愤的怒吼。 “岳澜书院,老夫跟你们拼了。”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银乐城所在长街这边的一个巷口中冲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根短杖,身边还跟着几个皮肤苍白,口鼻流血,动作僵硬的人,只是那些人的身上,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那好像是一些僵尸! 束观目光一闪。 然后就见那老者手中短杖一指,他身旁得那几个僵尸立马朝杨鉴清等岳澜书院弟子冲了过去。 这几个僵尸虽然动作僵硬,但是行动之间却迅疾如风,奔跑起来有如虎豹般赫人,几秒之间就冲了岳澜书院弟子之间,胡乱攻击着杨鉴清等岳澜书院弟子。 而那名老者也跟着飞扑了过去。 “杨鉴清,老夫乃是两年前死在你手下的陆风之父,今日特来找你报仇!” 老者的口中再次发出一声大吼。 束观顿时猜到了这个老者的身份。 昨夜修行者聚会上的那个戴着老虎面具得人! 至于他到了此刻才来找岳澜书院弟子复仇的原因,或许昨夜就是去收集这几个僵尸了! 束观的脑中迅速做出了推断。 同时也飞速朝街头那边跑去,准备过去帮忙。 只是在他经过刚才那个老者冲出来的巷口时,灵识突有所觉,侧头朝巷子里面张望了一眼。 然后束观勐然顿住了脚步。 因为在那巷子中,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一名身材修长,颇为俊俏的年轻人。 此时这年轻人正嘴角噙笑,看去颇为得意的样子。 束观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年轻男子是谁,主要是昨天晚上他努力回想过这个年轻男子的容貌,所以即使当初只是匆匆见过一面,他还是马上认了出来。 正是当初在兰心大戏院,跟在姹女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而此时站在小巷中得意地笑着的年轻男子,似乎没想到巷口处突然多了一个人,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和束观对视了一眼,然后神情微微一变,立马转身朝巷子深处跑去。 而束观也是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巷子中。 只是眼见那年轻人跑到巷底,一个拐弯,等束观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失去了年轻人的踪影。 空气中犹自残留这着一丝灵气波动。 看来那个年轻人是用某种道术离开了这里。 比如说穿墙术,在这样地形复杂的巷弄中,一旦用穿墙术逃遁,确实很难再被追踪到。 束观在原地站立了几秒钟的时间,突然澹澹地笑了一下。 接着他手腕一翻,在他的手掌中,多了一枚拳头大小的方印般的东西,浑身泛着青铜之色,呈麒麟之形。 而麒麟的那双眼睛,不知用何物镶嵌而成,在昏暗的小巷中,熠熠生辉,彷若有着灵性,当你与它对视之时,竟似心中所想都能被它窥探到一般。 这自然就是定世种的那件麒麟饰物,如今已然被束观从高氏兄弟的手上要了回来。 束观凝视着手掌中的麒麟饰物,轻声说了一句。 “你逃不掉的。” 是的,那年轻人逃不了了。 因为刚才束观和他对视的时候,及时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用麒麟饰物窥视了一下那个年轻人的内心,恰好捕捉到了当时年轻人脑中的某个念头。 所以那个年轻人,跑不了了! 那个姹女,也跑不了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胖子的邀请 当束观回到街头的时候,街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名老者驱使的僵尸,一个个堪比虎豹,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很可怕,但是面对真正的修行者却还不够看,除了给岳澜书院弟子带来一些混乱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而那个老者也只是一个引气期的修行者,除了能驱使僵尸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道术手段,很轻松也被杨鉴清擒拿下了,正在盘问那老者攻击他们的原因。 这时束观走了过来。 “他有一个儿子,名叫陆风,两年前好像是死在你的手下。” 束观来到杨鉴清的身边,如此说了一句。 杨鉴清微微一怔,用探询的目光看向了束观。 “昨夜在里面参加了一个修行者之间的聚会,恰好碰见这人在跟人打听他儿子的消息。” 束观解释了一句。 杨鉴清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回忆了一下,接着转头沉声对那老者说道: “当年我杀令郎,杀得问心无愧,因为你儿子陆风,不仅仗着役尸术,偷盗他人尸体,勒索钱财,更是每每以此为要挟,奸辱女子,甚至杀人炼尸,被他奸辱的女子足有数十人,而被他杀死用来炼尸的也有七人之多,此等行径,天理难容,唯有以死谢罪。” 而那老者虽然已经杨鉴清制住无法动弹,却依然面目狰狞地对杨鉴清嘶吼着道: “老夫儿子乃是修行之人,杀几个凡人,玩几个凡人女子,又有何干系,不过是一些蝼蚁罢了……” 杨鉴清直接一掌拍在了他脑门上。 老者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然后杨鉴清招手唤来一名师弟。 “将此人先带回书院,等醒了之后再问问这几个僵尸是如何来的,如果是和他儿子一样,是杀活人炼尸的话,那就斩了!” 边上的束观也是摇头叹了口气,本来昨夜见此人殷殷切切地想要找寻儿子,他还有些同情之意。 但现在看来,只能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了,这对父子都是咎由自取了。 然后杨鉴清再次转回身来,带着期翼地神情看着束观问道: “束师弟,不知昨夜在那聚会,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束观明白想问什么,不禁笑着说道: “刚才我遇见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姹女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刚才就站在那条巷子中,那老家伙恐怕也是受他指使来跟你们捣乱的。” 杨鉴清啊了一声,霍然转身,看向了刚才老者冲出来的巷口。 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是不甘,因为他们守了这么久,今天才再次发现姹女等人的行踪,可以却无法进一步搜寻。 “好了,别看了,那人已经跑走了,我没能追上他。” 束观拍了拍他肩膀道。 杨鉴清叹了口气回过身来,满眼都是遗憾之色。 束观又笑了一下,接着像是漫不经心般地道: “哦,对了,明天晚上,江阳莳花馆,那家伙会去找一名叫翠屏的姑娘,到时候你们自己去那里埋伏他就行了。” 杨鉴清勐然一怔,接着眼中射出了不可置信之色,呆望了束观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小声问道: “真的吗?” “真的。” 束观不再逗杨鉴清这老实读书人,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刚才他用麒麟饰物,在那个年轻人脑中窥视到的,当时正在年轻人脑中闪过的念头是这样的: 呵呵,今天不但给这些小子造点麻烦,还白赚了一万银元,莳花馆的翠屏那小子,平常总嫌我钱给得少,明天晚上小姐刚好要我去办事,倒是可以去找那小子,拿钱砸她给老子好好服侍一番。 至于没有让杨鉴清清现在就六井路去搜寻,那样只会打草惊蛇,说不定在杨鉴清等人进入六井街后,那姹女就直接悄悄熘走了。 而且那个姹女也是胎动境的强者,就靠杨鉴清他们现在这几个人手,可对付不了她。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抓住那个年轻人,问出他们的藏身之所,在调派人手以雷霆之势突袭,一举将那名姹女拿下。 至于刚才那名年轻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用麒麟饰物窥探了他的内心,所以没有其他意外的话,明天应该还是会出现在那家莳花馆中。 见到束观的神情,杨鉴清顿时明白束观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喜至极之色,接着却是又脸色一正,肃然抱拳,对着束观说道: “束师弟,这次真的是要多谢你了!” “这次如果真的能抓住那个姹女,岳澜书院上下,对束师弟你感激不尽。” “大家都是七仙盟一脉,杨师兄你不用客气。” 束观连忙回礼。 然后束观拜别了杨鉴清,杨鉴清他们依然还是会守在这银乐城外,免得突然撤离,会引起那个姹女的警觉。 至于南飞则是早已经先走了,走的时候看那神情,似乎在束观身边多呆一刻都会要了他的命一般。 而束观准备立刻回善已观,请师傅李至霞还有五师兄来这里。 这一次来银乐城可谓是收获满满。 帮定世钟找到了被偷走的麒麟饰物。 发现了姹女等人的踪迹。 或许还能将那“燕子”的身份也真正揭开。 哦,对了,顺便还让自己成为了真正的有钱人。 一掌经的推算果然没有错,自己昨天的运气真的好到爆。 束观心情大好地在街头张望着,想找一个人少的地方,给自己贴张隐身符,然后直接跑回善已观。 就在此时,边上的一家茶馆中,突然走出来一道肥胖至极的身影,却正是昨天晚上那个包厢中唯一的旁观者大胖子。 “这位,我能请你喝杯茶吗?” 大胖子笑眯眯地对束观说道。 束观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恐怕不行,我现在有一件急事要去处理,另外,如果你是想找人去探索那个什么古仙洞府,恐怕我没什么兴趣。” 这个大胖子的体型太过好辨认,束观敢肯定她他就是昨夜那聚会上戴着小猫面具的修行者。 所以此时见这大胖子邀请自己喝茶,束观就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来意,自然在包厢中见到了自己的真正实力,把本来对南飞的兴趣,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而已。 不过说起来这大胖子也蛮有意思的,昨夜一直在包厢中看热闹,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这戴过小猫面具的大胖子,还真差点被高越一掌拍死。 当然他最后活下来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根本没什么大碍,被一名起了杀心的胎动境强者拍了一掌,居然这么快就又能活蹦乱跳的请人喝茶,看来这大胖子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而此时见到束观拒绝,大胖子脸上并没有气馁之色,很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道: “看来阁下早就猜到我是谁了,我也知道阁下乃是七仙盟弟子,道统传承深厚,不像我们野修只能在这些古仙遗迹中寻找机缘。” “不过,我昨夜在那聚会上,并没有将古仙洞府的事情细说,那个古仙洞府其实不是洞府,而那位古仙也不是普通的古仙,很可能五千年前差点让大华天朝覆灭的神猴军那边的修行者,阁下如果愿意跟我进去一叙,我会详细给阁下解说。” 神猴军中的仙人? 束观先是一怔,接着目光骤然一凝。 这大胖子的话中,透露了太多的信息,一些需要细思的信息,而束观本身对五千年前那场神猴军之乱,就极为有兴趣。 见束观似有意动之色,那大胖子连忙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看去极为古老残旧的羊皮卷,手腕一抖摊开,束观抬眼望去,见那羊皮卷上所绘,确实像是一副地图的模样。 只是大胖子却没有让他细看那地图,而是直接将羊皮卷翻转了过来,赫然就见那羊皮卷的背面,还画着一幅图像。 束观得目光落在那图像之上,下一刻,他的眼中射出了极度惊讶的光芒。 因为那幅画像,是一只猴子。 “阁下你看,我绝没有说谎,这张羊皮卷上所画之猴,据我所知,正是当年那些神猴军供奉的神猴王!所以那处地方,应该肯定跟神猴军有关联。” 大胖子殷勤地解说道。 束观此时却是没怎么听他说话,目光只是紧紧盯着羊皮卷上所画的猴子身上。 那是一只浑身长满金毛的猴子,金毛猴子站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峰顶之上,头上带着一顶七彩王冠,手中举着一根金色长棍,直指苍穹,仰天狂啸。 这幅画像也不知是何人所绘,笔法堪称登峰造极,惟妙惟肖,将那只金毛猿猴脸上的那种愤怒不甘,孤傲嚣张的神情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不过对于束观来说,真正让他感到极度意外的,是那只金毛猴子的脑袋两侧,赫然画着六只耳朵。 六耳,金毛,猿猴。 一时间束观的心跳蓦然有些加快。 他几乎想立刻就详细询问这大胖子一番。 只不过,“燕子”的事情也颇为急迫。 束观脸上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 而那大胖子似乎极擅察言观色,看到束观的模样,登时说道: “阁下,要不这样,你若是有什么紧急之色,尽管先去办,我今日就在这茶馆中,等候阁下一叙,阁下办完了事之后,再来找我就行。” 束观沉吟了一下,看着那大胖子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走马门 半个小时之后,束观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银乐城的大门之外。 当然他的身边,多了李至霞和安子春两人。 李至霞朝身后的那扇巨大的玻璃旋转门望了一眼。 大门之内,一片漆黑。 只是在漆黑之中,他依然能看见有两道黑影站立在那里。 李至霞朝那两道黑影点了点头。 然后那两道黑影就消失了。 李至霞澹澹地笑了一下,知道对方是怕尴尬,所以并没有选择出来跟自己见面。 不过对于那对兄弟,他也不怎么想碰面。 然后李至霞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七弟子束观说道: “为师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了,这次倒是托你的福,能够进来故地重游一番。” 束观嘿嘿笑了一下,没敢接嘴。 因为对于如何让那高氏兄弟同意自己善已观的人进入隐沦之地,他没有把全部事情告诉李至霞。 总不能说自己是用到抵着高卓的咽喉逼对方同意的。 因为那样的话,就不得不讲牛耳尖刀的事情,讲了牛耳尖刀就不得不讲老瘸字的事情。 束观是绝不会将老瘸子身上的神秘之事讲给任何人知道的,这是他得一种直觉,束观总觉得如果把老瘸子身上的奇异之事讲给外人,特别事其他修行者知道的话,会发生一些很不好很严重的后果。 这后果可能是要他承受的,但更可能是要老瘸子承受的。 特别事想到自己在择道之礼的时候,关于老瘸子的一切记忆仿佛都暂时消失了,束观就更不敢把老瘸子的事情往外吐露。 除非他能再见到老瘸子,当面问清楚。 另外束观也没有告诉李至霞定世钟委托自己帮它寻找麒麟饰物的事情。 定世钟为什么要委托自己而不早告诉七仙盟?因为他无法跟人交流,直到遇见小艺。 所以要讲定是定世钟的委托,就要讲小艺。 而对于束观来说,小艺的存在是比老瘸子更大的秘密,那关乎他穿越者的身份,所以就算跟李至霞再亲,他也不能讲。 这也是他轻松放过高氏兄弟,没有逼迫太甚的原因。 除了他跟南飞解释的这个世界需要不同的颜色之类的玄之又玄,高大上的理由之外。 主要也是因为真的把高氏兄弟赶出银乐城,那么整件事情中他无法解释的东西太多,所以最后也只能像这样不了了之了。 而刚才高氏兄弟没有出来跟李至霞见面,也是因为束观警告过那两兄弟,到时候我师傅来了之后,你们别出来叽叽歪歪。 然后师徒三人,齐齐望向了对面的久良杂货铺。 久良杂货铺的店门,依然紧紧关闭着。 束观抬手看了眼新买的腕表,上午九点了,这杂货铺怎么还没开门? 又不是银乐城这样的夜店,这么迟还不开门做生意么。 束观滴咕了一句。 到了九点半的时候,久良杂货铺边上得店铺几乎全部都开始开门营业了,但久良杂货铺还是没有开门。 特别是有好几个大婶大嫂,本来提着篮子来到久良杂货铺的门前,似乎是专门来买东西的,看到紧闭的店铺大门,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嘴里唠叨着那老板平常都是天没亮就开门了,今天怎么到现在店铺还不开。 李至霞,安子春,束观师徒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进去看看。” 李至霞沉声说了一句。 …… 店铺之内,不出所料地空无一人。 昨天束观见过的那个角落里,还放着残留的酒菜,有一个货架斜斜倒在另一个货架上,货品散落在地,一片狼藉。 安子春即刻走到了角落的那张小矮桌前,他的手掌间握着一把米,此时将米直接洒在了那矮桌之上。 片刻之后,他抬起了头,神情严肃地对李至霞和束观说道: “已经被人遮掩了天机,卜不出来了。” “难道那个店老板,真的就是燕子?” 束观皱眉喃喃了一句。 本来这是他推想中最不可能的一种。 但是他昨天傍晚来了一次,一夜之间,这家店铺的老板就失踪了。 连行踪的天机都被人遮蔽了,这自然是失踪。 自己昨天露出了什么破绽?被他察觉了来意? 束观的眉头越皱越紧。 “先找人打听一下。” 而李至霞在沉思了一会之后,如此说了一句。 ……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关于这家久良杂货铺老板的事情,基本都打听清楚了。 当然这件事情束观是让高氏兄弟去做的,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另外束观还问了一下关于那个姹女的事, 对于那个姹女,高氏兄弟还真不知道她躲在哪里,虽然岳澜书院口口声声说那姹女就藏身在六井路上,但是高氏兄弟却从来没有察觉到过那姹女的存在。 至于那个久良杂货铺的老板,倒是很容易就打听了出来,毕竟那个小老头,已经在这里开了二十几年的杂货铺了。 那个姓钱的小老头,听说是樊城那边的人,二十几年前来到了荆城,在六井路上开了这家杂货铺,另外他本来还有一个老婆,一个小孩,只不过在十五年前新军进攻荆城的战乱中,他的妻子儿子都死了,只剩下了那小老头孤孤单单的过日子,平常除了有点酗酒的毛病外,做人还算厚道,跟领里之间的关系都还不错。 这家杂货铺老板的早年经历,听去确实不像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修行者,毕竟再深藏不露,总不会让自己的妻儿死在战乱中。 而在听了束观问那小老头有没有可能是修行者之后,高氏兄弟也是愕然的半晌,接着齐齐摇头,表示断然不可能。 而更多的消息在不久时候都打听了出来,最重要的的一个消息,来自那杂货铺老板的邻居。 那小老头就住在店铺后面的小巷中,一间小小的阁楼,楼下则住着其他人家,据他楼下那户人家讲,那小老头是在晚上八九点左右回来的,回来之后砰砰乓乓不知在楼上折腾什么,然后那户人家的男主人上去询问的时候,却只听那小老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异常兴奋的跟他都囔着。 “我发财了,我要回老家了。” 至于再问他些什么,那小老头却是死也不肯说了。 而大概到了十点之后,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自那以后,楼下那户人家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久良杂货铺老板的身影了。 追寻“燕子”的线索,又断了。 就算那杂货铺老板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回到了老家樊城,一个被遮掩了天机的普通老头,又该如何在人海中寻找? “老七的搜寻方向其实没有错,那只燕子肯定来过这里。” 最终李智霞长叹了一声道: “可惜了,被他抢先了一步。” 现在的事情很明显,应该是那位神秘的“燕子”,察觉到有人追查到了久良杂货铺这里,然后给了那老板一大笔钱,让他离开了这里,并且遮掩了那杂货铺老板的天机,让人追无可追。 唯一让人不解的是,那位“燕子”何以能反应如此迅速,昨天傍晚束观刚来,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让杂货铺老板“失踪”了。 难道他一直在监视着这家杂货铺? 这想想都不可能,除非是他事前就想到有人可能会通过他折燕子的纸找到这里来,问题是如果他能意识到这是一个可能让他身份暴露的马脚,那么应该早就安排这杂货铺的老板“失踪”了。 所以那位“燕子”必然是在束观来了这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露出马脚了。 李至霞走出了杂货铺,站在杂货铺的门口,目光缓缓从边上的那些房屋建筑上扫过,沉默不语。 …… 昨天的好运气,似乎没能延续下来。 眼见有很大希望能找到那位“燕子”了,在最后的时刻,线索却被对方及时掐断了。 如果秋海棠报那边的调查也没有结果,那么那位“燕子”就再次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似乎很难再找到他了。 ……不,只要你来过了,必然会留下痕迹,只是我还没想到那痕迹是什么…… ……除非,你以后再也不出手,否则你只要出手一次,我就会接近你一步…… 离开六井街的时候,束观如此想着。 然后等师傅李至霞和五师兄安子春先行离去之后,束观走向了街头对面的那家茶馆。 走进大门之后,束观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大胖子,毕竟他的身型太过显眼,用鹤立鸡群形容显然不太合适,但是在人群中你总是能第一眼就看见他。 而大胖子坐的位置正对着茶馆的门口,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束观进来,那大胖子眼睛顿时一亮,连忙站了起来朝束观招手道: “束兄弟,这里!这里!” ……你真的没必要多此一举…… 束观心中滴咕了一句。 走到那大胖子的桌前,大胖子很热情地招呼着。 “束兄弟快坐,想喝什么茶。” 今天早上的时候,他还是称呼束观为阁下,如今已经是一口一个兄弟了。 “随便。” 束观随意地说了一句,坐了下来。 他也不是为了喝茶来的。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云,出身走马门,是走马门第五十七代弟子。” 束观顿时扬了扬眉,脸上露出了一丝讶色。 本来他以为这是一名野修,没想到居然是有宗门的,而且能传承五十七代,听去他们宗门的传承时间,可比七仙盟久远多了。 要知道他自己才是善已观的第二十二代弟子。 不过“走马门”这个名字,听去总觉得怪怪的。 见到束观的神情,这这自称姜云的大胖子摇头笑道: “我们走马门跟你们七仙盟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我们走马门一直是一师一徒单传,人丁稀少,修的是风水堪舆之术,底蕴根本无法和你们七仙盟相比。” 这时姜云帮束观叫的茶水送上来了。 说实话早上从这里跑回善已观,又从善已观跑回来,束观还真有些渴了。 于是他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接着盖上碗盖,抬头看着那个姜云问道: “对于神猴军之乱的事情,你知道地很多?” “也不能算多。” 姜云笑着说道: “因为走马门在神猴军之乱前,就已经在大华传承了很多年,就算遭逢大乱也没有断绝过传承,所以才会知道一些神猴军之乱的事情。” “另外我们修炼风水堪舆的修行者,行走天下,遍访名山大川,发现一些古代遗迹的机会总要多一些,而在那些遗迹中总会有一些前几个元会的隐秘之事,代代相传下来,我们走马门也算是知道一些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 说到此处,这个白胖白胖的男人,那小眉小眼间倒是有许多骄傲之意。 “今天早上的时候,你说那处遗迹跟神猴军中的仙人有关,神猴军只是一支凡人叛军,他们中间怎么会有仙人?” 然后束观问出了从早上开始就萦绕心头的那个疑问。 姜云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地道: “当年的大华天朝,疆域横跨东西两个大陆,国力是何等强盛,如果只是一支普通的叛军,怎么可能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摧枯拉朽般差点将整个大华?” 束观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当初他读大华通史,看到神猴军之乱这段历史时,也是极为疑惑,凭空冒出这么一支实力恐怖的叛军,实在是不合常理。 只是他没怎么往仙神之事上想,因为大华天朝是代天庭统御人间的,如果神猴军中有仙人,那么天庭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束观当即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不,天庭没有坐视不管,神猴军之乱时,天庭其实也派下来了仙人帮助大华天朝,只是天庭的仙人最终都战败了。” “什么?” 姜云的回答,不禁让束观失声惊呼了出来。 “连天庭都镇压不了神猴军,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姜云摇头苦笑道: “我们走马门,虽然传承时间久远,但终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当年虽然有祖师经历了那场神猴军之乱,但终究没有资格真正接触那些隐秘之事,更没资格去接触那些大人物,许多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以及自己的猜测罢了。” “不过我们走马门,倒是有一句话一直留传了下来,那就是先有天庭之乱,才有人间之乱。”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为了大师兄 “先有天庭之乱,后有人间之乱?” 束观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这一句话如果是可信的话,那么他对五千年前的那场神猴军之乱,有了更多的猜测。 当然这只是束观一些散乱而模湖的猜测,他甚至都无法理顺此时在脑中呼啸而过的那些念头。 “五千年前的神猴军之乱,隐藏了太多的秘密,而要知道这些秘密的真相,或许只能在那些前代遗迹中寻找。” 然后只听姜云缓缓说道。 “我们走马门历代祖师,去过的前代仙人的洞府遗迹,不知有多少,只是限于实力修为,真正能够深入那些洞府遗迹的机会却是不多,所以就算是见到了一些隐秘之事,也都是支离破碎的。” “只是那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在我们代代传承中慢慢积累之后,也能拼凑出一些模湖的真相。” “什么真相?” 束观有些急切地问道。 “除了刚才那句话之外,我们走马门历代祖师还有另外一个猜测,那就是神猴军之乱,从来没有被真正平定过。” 束观再次怔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在惊呼或者直接质疑姜云,而是看着对面那个大胖子认真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事实上后来大华天朝重新振兴了四千多年,而人间也没有再出现过神猴军的踪迹,这些都是有确凿的史实可以证明的。” “人间的神猴军没有了,不代表天上的也没有了。” 姜云一脸诡异伸出根手指朝上方指了指道: “毕竟在人间的神猴军之乱后千年,天庭就覆灭了,对于屹立了数万年之久的天庭来说,一千年真的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你很难说它的覆灭跟神猴军没有关系。” “当然,这只是我们走马门历代祖师的猜测,这种猜测来自于在某些遗迹外围见到的只言片语的记载。” 然后姜云再次拿出了他早上给束观看过的那张羊皮卷,将羊皮卷在桌上摊开,不过他这一次是将羊皮卷正面朝上。 然后他指着羊皮卷中的一个红点,对束观很诚恳地说道: “但是这个地方不一样,这处遗迹和我们走马门历代祖师经历过的那些极度危险,就算是地仙都可能无法深入的遗迹之地不同。” “这个地方当然也有危险,但是却不到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步,其实光凭我自己,上次已经进入到了距离中心地带三分之一的范围之内。” “只不过靠我自己一个人,终究还是力有未逮,所以我才来这里寻找几名同伴一起去看看这处遗迹之中,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或者秘密。” “束兄弟,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那处遗迹看看?” 最后,姜云目光灼灼地盯着束观如此问道。 ……如果我不想去,我还会坐在这里和你聊半天吗? 束观不紧不慢地先喝了口茶。 其实在早上的时候,当这大胖子拿出那着张羊批卷,在他看到背面的那个金毛六耳猿猴的画像时,束观就已经准备去那处遗迹看看了。 因为在遇到姜云之前,束观一直以为五千年前的那支神猴叛军,神猴军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从姜云的口中才知道,原来神猴军还真的信仰着一位神猴王! 而那神猴王,竟然还是一只金毛六耳猿猴? 在看到那副画像的时候,束观的脑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大师兄。 虽然画中的猴子霸气冲天,有傲凌众生之资,跟善已观内那个每天就知道睡懒觉,或者一门心思就知道骗着师弟帮他剥香蕉,甚至有些卑微地认认真真学说人话的金毛猴子,除了都有六只耳朵之外,再没有其他相似之处。 但这只是一幅画而已,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艺术加工的成分。 这就是束观束观当时的想法,虽然他不是真以为大师兄就是当年的神猴军尊奉的神猴王,但羊皮卷上的那处遗迹,可能跟大师兄有些关系。 毕竟大师兄的来历也极为神秘,至今除了吕祖之外,善已观历代观主都不知道他的根底来历。 说不定大师兄真的跟当年的神猴军有些瓜葛。 束观一边喝着茶,一边如此想着。 不过虽然早已经决定要去,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先问清楚的。 只有问清楚了,才能预先做好准备。 “都有什么危险?” 然后束观再次放下茶碗,问了这么一句。 姜云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束观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不过他接着马上说道: “主要是那处遗迹所在之处,是一处罕见的困阴锁龙之地,这种地势会让死在其中的人的魂魄无法离开。” “要命的是,那里还刚好上一个古战场,应该曾经是神猴军和大华军的交战之地,所以里面有遗留了许多的凶魂厉魄,虽然还不到鬼修的程度,但数量多了也极为麻烦,我一个人实在是清理不过来,所以才想找一些帮手。” 凶魂厉魄? 对我来说好像完全没有危险啊! 束观想着上次城皇爷告诉过自己,自己可是不折不扣的鬼族克星。 “还有呢,除了那些凶魂厉魄之外,还有什么危险之处吗?” 然后束观又很谨慎地问了一句。 “……那遗迹里面我还没进去过,所以现在还不知道。” 姜云讪讪地说道,接着话锋一转道: “束兄弟,相信我,既然那个遗迹跟神猴军有关系,里面肯定有好东西,要知道当初的天庭仙人可都全部败在了神猴军的手下,这样强大的军队留下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束观澹澹看了姜云一眼。 画饼这种事情,其实我比你更懂。 但是他准备去那处遗迹之地,并不是为了得到怎么好处,而纯粹是为了大师兄而去的。 现在的大师兄,依然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模样,束观想去那处遗迹之地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师兄清醒过来。 接着束观又问了几个问题。 “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 “离荆城其实并不远,在荆城之北两百里的大洪山中。”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什么人一起去?” “加上束兄弟的话,一共是五个人,昨夜在聚会上找了两个人,另外高氏兄弟的一名弟子,不过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让哪位弟子跟我们去。” “什么时候出发?”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天下午就出发,然后到那遗迹周围地带的话,刚好是太阳升起之时,那些凶魂厉魄实力会开始变弱。” 明天下午就走? 束观略为沉吟了一下。 因为明天下午他本来还想去看看岳澜书院围捕那个姹女的事情,会进行地怎么样的。 ……不过,算了,只要抓住那个姹女身边的年轻人,问出姹女藏身之所,这江阳本来就是岳澜书院的地盘,怎么看都不会出什么纰漏。 而在束观沉吟的时候,那姜云也是一脸期盼的盯着他。 看到大胖子的这副样子,束观心中微微一动,接着他将一只手放到桌子底下,握住了袖子中的某样东西。 束观握住的,是麒麟饰物。 他早上取回麒麟之后,就直接先回善已观禀告“燕子”的事情了,还没来得及将这件法宝还给定世钟呢。 此时倒是正好可以再借用一下。 束观将手放在了麒麟饰物之上,看向对面姜云的眼睛。 “……快答应……快答应……这位爷可一定要答应啊……” 这就是姜云脑中此时的想法。 束观有些哑然失笑。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渴望自己和他一起去那处遗迹之地。 不过这件事情看来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于是,束观对着姜云点了点头。 姜云眼中,飞速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之色。 …… 虽然束观觉得麒麟饰物这件法宝真的很好用,而且用过之后真的会让人有上瘾的感觉,能随意窥探人心这种事情也很容易让人着迷。 但束观终究不是高氏兄弟那样的人,也不会一直将麒麟饰物占为已有。 所以跟姜云约定了明天会面的地点之后,束观离开了江阳,坐渡轮到郢城区,再坐有轨电车来到了钟楼大街。 反正也没什么事,坐坐这个时代的城市公交系统,就当松心情了。 来到太平定世钟楼之下,今天这里的游客还是蛮多的。 于是束观先给自己贴了一张隐身符,在用走壁术走到了钟楼顶部楼阁,从窗口中钻了进去,爬到梁柱之上,将麒麟饰物取出,按在了定世钟的钟钮上。 那里本来有一个断面,在四四方方的麒麟饰物底座按上去之后,只见整个定世钟蓦然发出一团清亮的光芒。 等到光芒散去,却见那麒麟饰物已经牢牢和定世钟的钟钮合为了一体,仿佛从来没有断裂过一般。 下一刻,定世钟钟身之上,自动响起了一声轻而清的鸣响。 钟声悠扬,入耳之后,束观只觉一阵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而在钟声之中,束观还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浓浓的喜悦之意,感激之情。 当初接下定世钟的委托,现在终于帮它把麒麟饰物找回来了,这件事情算是已了,束观也有些轻松开心。 而小艺的声音也在脑中响起。 “钟爷爷说非常谢谢你,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尽管来找他。” 束观闻言心中一动。 “帮我问一下你钟爷爷,不知关于五千年前那场神猴军之乱,他知道些什么。” 然后等待了两三分钟之后,小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钟爷爷说当他被炼制出来的时候,大华天朝的神猴军之乱已经结束了,他没有经历过那场大乱,自然不知道那场大乱之事。” “不过钟爷爷倒是提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近四千年前,七仙盟的吕端阳仙人,带着一只金毛猴子来找过他,请钟爷爷帮一个忙!” 束观顿时目光一闪。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关于谁坐副驾驶的问题 “帮什么忙?” 束观连忙问道。 吕祖来过?还带了一只金毛猴子? 那只猴子应该是大师兄无疑了。 只是他们来找定世钟,请定世钟帮什么忙呢? 一时间束观无比好奇。 “当时吕仙人带来的那只猴子,状态非常糟糕,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奄奄一息,当然最严重的还是它的神魂似乎被什么力量给撕碎了,就像是个白痴一样。” “而吕仙人带那猴子来这里,就是为了让钟爷爷帮助抚平那猴子散乱躁狂的神魂。” “因为钟爷爷的天音降魔神通,不但能攻击各种阴魂鬼物,对于克制心魔,疗养神魂所受之伤也有奇效。” “而钟爷爷认为那只猴子跟神猴军之乱有些关系,所以才告诉哥哥你这件事情。” 听着小艺在脑中的讲述,束观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或许就是从那天之后,大师兄才出现在了善已观中了呢。 只是这件往事,听去就知道隐藏了一些惊天动地的秘密。 如果大师兄真的是……那那位吕祖将大师兄留在善已观,又到底有什么用心呢? 希望明天去那个跟神猴军有关的遗迹之地,自己能发现一些被埋葬的真相! 束观从梁柱上下来,站在定世钟楼顶层楼阁的窗户边,看着楼下滚滚东流的大江,思绪万千。 …… 第二天下午三点钟,束观离开了善已观,离开前跟李至霞禀告了一声,将姜元邀请他去大洪山探索遗迹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 不过束观倒并没有提那处遗迹跟五千年前的神猴军有关,还是等先去看了再说。 李至霞则只是吩咐了一句自己小心。 善已观并不禁止观内弟子出外游历,只是一般情况下,会在弟子达到初识境之后,才会被允许,当然对于束观来说,则根本没必要遵守这条规定,毕竟他的实力已经相当于胎动境了。 离开善已观之后,束观还是来到了昨天六井路路口的那家茶馆之外。 他刚走到茶馆门口时,一辆停在茶馆门口的吉普车中,驾驶位的车窗被摇下,一个肥肥胖胖的脑袋从车窗中了出来。 “束兄弟,这里。” 姜云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接着从车上走了下来。 “其他人还没到,我们先等一下。” 束观哦了一声,看了一眼那辆吉普车,这是一辆军用式的吉普车,棕色的帆布车顶,可以拆卸下来。 束观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倒是恰好可以坐五个人,驾驶位,副驾驶位,后面一排位子还可以坐三个,不过坐三个成年人的话,就会有点挤。 束观身上倒是有神行符,但他可舍不得给外人用,反正也不是很紧急的事情,那就坐车去。 参加过前夜的修行者聚会之后,束观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平常有事没事拍几章的那些道符,在野生修行者中是属于多么珍贵的资源。 而这是姜云组织的队伍,他没必要去提供资源。 “等会我要坐副驾驶位。” 然后束观如此对姜云说了一句。 他可不想一路更几个陌生人挤在后面的位子上。 “好的,好的,没问题。” 姜云满口答应,接着又问了一句道: “束兄弟会开车吗?会开车的话就由你来开。” 束观摇了摇头,这个世界这种古老的汽车他确实还不会开。 或许自己可以去学一下开车了,自己现在怎么都算真正的有钱人了,买辆汽车是绝没有问题,就是有没有这个必要而已。 在束观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姜云约的另外三个人,也都陆续来这里汇合了。 第一个来的,是一名四十出头,身材瘦削的男子,一双三角眼中冷光四射,穿着一件长衫,神情颇为自傲,当他看到站在姜元身边的束观时,眉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 “怎么有一个引气期的,不是说只有初识境以上才能去吗?这人实力低下,拖累了我们怎么办。” 长衫中年男子冷然说了一句。 姜云看了束观一眼,因为束观刚才已经交待过了,不要把自己七仙盟弟子的身份说出去。 “这位是束观束兄弟,虽然他只有引气期的修为,但是实力却不会比我们弱,连兄你尽管放心好了。” 那连兄有些不信地再看了束观一眼,鼻间轻轻哼了一声。 而姜云也帮束观介绍了一下,这长衫中年男子名叫连中方,是一名襄城那边的修行者,初识三重楼的修为,这次本来是专门来参加那场楚洲修行者聚会的,参加完聚会就准备回襄城的,却因为被姜云的那张地图吸引,而留了下来。 初识三重楼? 那么就应该是当时在聚会上戴山羊面具的那个人。 束观如此想着。 而连中方也朝吉普车内望了一眼,指着副驾驶位澹澹地道: “等会我坐这位子。” 看来他也不想跟其他人挤在后排。 姜云和束观再次对视了一眼,姜云正准备说话,这时候却又来了一个人。 这次来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面容英俊,穿着一套剪裁精致的双排扣西装,风度翩翩,这种年纪的男子,既已经开始有成熟男子的魅力,又保持着年轻人的活力,是对异性最充满吸引力的时期。 如果不是他身上那颇为雄浑的灵力波动,这人看去倒是更像在商场上春风得意的青年才俊,而不是一位修行者。 因为他身上的那种世俗气息太浓厚了一些。 那英俊男子来了之后,也同样对束观的出现颇为意外,不过没有把不满表现地那么明显而已。 姜云再给大家介绍了一下,这个英俊男子名叫麦天伦,初识四重楼,他是荆城本地的修行者。 至于这麦天伦平常是以什么身份在普通人中生活,姜云倒是没有介绍,或许他也不知道。 当然,也没有介绍的必要。 初识四重楼,那么就是那个聚会上戴大香面具的修行者了。 束观回忆了一下。 而麦天伦在打量了一下姜云开来的吉普车后,有些后悔般叹了口气道: “早知道我就开自己的车来了。” “这种车坐着就是折腾人。” 然后他拍了拍副驾驶位的窗户,对其他三人笑着说道: “等会我坐这里,你们没有意见!” 只是说话之时,他的视线主要还是落在那连中方的身上,至于束观,麦天伦正眼都没看一下。 连中方的一双三角眼中,厉芒连闪,似乎极为不甘,但却没有说话。 束观却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因为他也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并且不准备让。 所以这支由修行者组成的探险小队,还没出发就要先为了座位打上一架吗? 不过几人之间,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 因为这个时候,他们这支小队的第五名成员终于来了。 来的是一名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西大陆的户外猎装,纤细的腰肢间扎着一条红色的牛皮带,将她整个曼妙迷人的身体曲线完全衬托了出来。 女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烫着一头大波浪卷发,长着一张异常娇美的脸庞,气质婉约而又妩媚。 束观记得这个女人,前夜的时候,当他踏进银乐城的旋转玻璃门之时,第一眼看见得,就是这位站在舞台上唱歌的女子。 束观记得这女子的歌声非常动听,醇厚中带着一丝沙哑的韵味,充满了故事感,让人很容易陶醉其中。 比起他前世穿越来的那个时代的很多所谓知名歌手,束观觉得这个女子唱得要比那些歌手好多了。 而当时南飞也跟束观介绍过这个歌女的名字和身份,这女子得名字好像叫做宋雅女,是高氏兄弟的两位初识境弟子之一。 束观见到为宋雅女从银乐城中走出,朝他们走过来,倒是有些意外。 他本来以为来的会是那个赫连松,没想到高氏兄弟却派了个女弟子来,这是什么意思? 而见到那宋雅女之后,一旁的麦天伦却是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原来这次是宋小姐一起去,哈哈,原本我还有些后悔这趟旅途太过枯燥,不过能与宋小姐一路相伴的话,这次旅途就再美妙不过了。” 旅途? 你还真当是出来旅游泡妞的呢? 束观心中吐槽了一句。 而麦天伦和宋雅女两人似乎早已熟识,这也没什么意外,想来这麦天伦应该是银乐城得熟客了。 此时只见那宋雅女对麦天伦掩嘴一笑道: “雅女还要谢过麦公子前夜送的礼物呢。” 麦天伦不以为意地挥了下手道: “一点小心意罢了,本来是想请宋小姐今天一起共进一次晚餐的,不过现在却是让我太过惊喜了。” 宋雅女再次朝麦天伦笑了一下,然后目光越过麦天伦,看向了站在吉普车边上的束观。 然后她走到了束观的身前,很恭敬地弯腰朝束观行了一礼道: “雅女见过束先生。” ……唔,这是高氏兄弟对她说过些什么了,就是不知道透露了多少…… 束观如此想着,同时也是微笑着对这位歌声动听让他颇为喜欢的女子点了点头道: “宋小姐,你好。” 只是宋雅女对束观的这种态度,让麦天伦和连中方两人顿时都怔住了。 要知道宋雅女和他们一样都是初识境的修行者,何以要对一名引气期的小子如此恭敬? 麦天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而连中方则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惊立原地。 倒是姜云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毕竟前天晚上发生在那间赌厅中的事情,他可是亲历者。 宋雅女直起曲线玲珑的身子,妙目一转,看了眼束观边上的那辆吉普车,盈盈笑道: “等会是束先生开车吗?” “我不会开车。” 束观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坦然答道。 “那束先生想坐那里?” “这里。” 束观还是没什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副驾驶位。 宋雅女目光朝其他几人看了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娇声笑道: “那不如我来开车,束先生就坐雅女边上,你们三位则在后面挤一挤好了。” 宋雅女的修为或许不是五人中最高的,但问题是她有两位胎动境的师傅,此时大家又正站在银乐城的地盘上。 所以宋雅女的安排,有人会反对吗? 自然是没有的。 …… 当束观坐在吉普车的副驾驶位上,闻着身旁美女隐隐传来的幽香气息,心情颇为愉悦地离开六井街,离开荆城时,在距离此时两条街道外,一家名叫莳花馆的青楼外,杨鉴清领着几名岳澜书院的弟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今夜,六井街将有大事发生!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小兰 下午五点钟,杨鉴清领着几名书院弟子进入莳花馆。 八点钟左右,一名身材修长,相貌俊秀,仿佛公子哥一般的人物,走进了莳花馆,这名公子哥出手极为阔绰,进门就是扔出了一张百元银票,指明要包这里的头牌姑娘翠屏一晚。 迎客的老鸨满脸欢喜地将他懂进了翠屏姑娘的房间中。 十分钟之后,这年轻人像是一只死狗般被杨鉴清拎着,悄然从莳花馆的后门离开,返回了岳澜书院。 晚上九点,岳澜书院所有弟子包括山长苏颉,全体倾巢而出,直扑银乐城。 九点十五分,岳澜书院的人来到了六井街的街口。 山长苏颉,一人当先立在了街头。 文雅清矍的老者,神情肃然。 几百米外的银乐城,大门外车水马龙,里面灯火通明,醉人的音乐声和男女的欢声笑语隐隐从玻璃旋转门中隐透了出来。 又是一个看去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的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之夜。 高卓,高越两兄弟悄然出现在苏颉的身前。 “你们进去!不过我希望别闹出太大的动静,我们今天晚上还要做生意呢。” 高卓无奈地叹了口气,和下巴上胡子依然还没长出来的,此时看去和他长得一模一样高越对视了一眼,如此对苏颉说道。 前夜束观为岳澜书院要来了一次进银乐城的机会。 只不过在莳花馆的那个年轻人被擒下之后,那名姹女躲在六井街中已经是铁证如山的事情,就算没有束观争取来的机会,按照当初七仙盟和隐沦之地的约定,他们也无法阻止岳澜书院进去拿人了。 苏颉澹澹朝高氏兄弟颔了颔首,接着将手一挥,身后以杨鉴清为首的书院弟子,迅速地涌进了六井街,在夜色中朝着某处悄然围去。 …… 六井街在荆城是属于一条比较古老的街道,它的历史可以追朔到八百年前。 至于名字的由来,自然是因为在这条街上,原先是真的有六口水井的。 只是岁月变迁,沧海亦可化为桑田,更别说几口小小的水井了。 八百年的时间过去,当年的六口古井,如今只剩下了一口,而且也很早以前就不再出水了。 前些年,荆城市政府的文物部门,曾经派人来勘察过这口古井,说是要当做文物古迹给保护起来。 只是来了人看了之后,却又没了下文,好像是因为当初那位荆城文物部门的负责人,一位在大华都极为着名的历史学家离任之后,他的接任者对这些事情好像没什么兴趣。 所以这口古井那经历了八百年岁月的井沿上依然长满了杂草,平常也有不少孩童,会朝着拥有八百年历史的井洞中拉屎拉尿。 而在这古井的旁边,有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有一栋两进两出的宅子,宅子看去同样很是古老了。 要知道以前能够在这古井旁建宅的,可都不是普通人,这座宅子同样如此,据说这宅子的祖先,曾经可是在楚洲郡王府中当过管家的人物。 当然就像六井街的六口水井如今只剩下了一口一样,这户人家如今也早已破落了,虽然有一个大宅子,但平常却是连修缮房屋的费用都花费不起,只能任由杂草藤蔓爬满了墙壁院落。 而这栋宅子如今的主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青年人,姓王,他的父母死得早,也没有兄弟姐妹,就一个人住在这个大宅子中,平常的工作是在银乐城中当服务生,每天都是晚出早归。 不过前些日子,这栋宅子的男主人终于娶了个媳妇,他媳妇是一名外地女子,据说是因为家里遭了灾,才流落到此地,那女子还带着一个妹妹和弟弟,嫁入了这户人家。 虽然在街坊邻居的眼中看来,那对姐妹的容貌极为普通,姐姐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过还算是颇为贤惠,自从来到了这户人家之后,将整个宅院收拾地干净整洁,平常也不爱抛头露面,只是呆在家中。 所以街坊邻居对那个王姓青年都很是羡慕,先是娶了姐姐,说不定过段时间连妹妹也一并被他纳了,这样一个老实巴交,也没啥本事的小子,居然可以尽享齐人之福。 这一天下午五点钟,宅子的主人王姓青年离开了家,去银乐城上班了。 不久之后,那三名姐弟中的弟弟也离开了宅子,好像去外面办事了。 而这栋宅子的新女主人,坐在后进院子的厢房中,对着一面镜子仔细地描着眉。 在街坊邻居眼中容貌普通无奇的女主人,此时在镜子中映出的脸容,却是千娇百媚,花容月貌。 女子描好了眉,擦好了脂粉,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着这几天是不是该再去诱惑一名书院弟子,然后扬声朝屋外唤了一句。 “小兰,我渴了。” 大概过了四五分钟之后,房门被推开了,然后一只翠绿色的绣花鞋当先迈了进来。 接着出现了一道窈窕的身影,一名看去十八九岁年纪,容貌清秀可人的少女,端着一个杯子走了进来。 少女微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为难的事情,看去神情有些恍忽。 少女走到了梳妆台前,将杯子放在了那名美妇的面前。 “夫人,给你。” 美妇正要拿起杯子,只是下一刻,她的脸上现出了生气的神色。 “怎么又是咖啡,你知道我不喜欢喝这些东西。” 那被她称呼为小兰的少女,哦了一声,似乎才回过神来。 “夫人,对不起,我又忘了。” 少女如此说了一句。 此时她的眼中的神色,似乎是已经想清楚了刚才思考的那个让她颇为烦恼的问题。 只是她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那个美妇更加恼怒。 “你跟了我十几年了,以前办事倒还利落,这一年来却是越来越懒,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听我的话了!” 美妇厉声责骂着少女。 少女叹了口气,拿起了梳妆台上的那杯咖啡,自顾轻轻喝了一口。 “不是很好喝吗?你怎么就一直不喜欢呢?” 少女挑眉浅笑,如此问了美妇一句。 她原先的容貌,只能算是清秀,此时这一笑,竟是给人一种美得不可方物之感。 美妇勐然一怔,不仅因为此刻自己的侍女的容颜气质竟让她有些自惭形秽,也是因为少女此刻对她说话的那种陌生至极的态度。 “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了学如何冲泡好一杯纯正的咖啡,可是在因吉丽的雾都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呢!” 少女继续说着。 美妇眼中的迷惑之色越来越浓,此刻小兰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原本熟悉至极的人,突然向完全变了一个人般。 说的话也越来越让她听不懂。 “小兰,你在说什么?” 美妇皱起了眉头。 “小兰?我不是小兰,你的小兰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少女澹澹地笑了一下,她的容颜似乎依然在缓慢地发生着变化,变得越来越美丽。 美妇神情勐然一变,似乎立刻就想要站起身来,只是就在此时,少女却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于是美妇就动不了了。 她的肉身动不了,体内的灵力也动不了。 美妇的眼中泛起了巨大的恐惧之色,她是胎动境的强者,而且距离成婴都已经并不遥远,否则又岂敢来荆城挑战七仙盟。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胎动境的强者,此时被自己的侍女用一只手按在了椅子上,难以动弹分毫。 “你究竟是什么人?” 美妇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 少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一种颇为惋惜的眼神看着她。 “本来你还可以再活一段时间的,要找到你这样一个姹女不容易,用你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再合适不过了,也不会让人怀疑,可惜今天出了点意外。” 少女将咖啡杯放回了梳妆台上。 “再周密的计划,总会碰到一些意外,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可惜我现在还不明白这意外是怎么发生的,不过好像还是跟那个束观有关系。因为自从他前天来了这条街之后,我们的藏身之处就被发现了。” 少女拿起了梳妆台上的一根玉簪。 “所以我刚才很为难,因为我需要你做的事情,还没有可以结束,但我又无法告诉你,此刻岳澜书院的人,正朝着这里赶过来,真是麻烦啊……” 少女将玉簪插进了美妇的咽喉中。 美妇那白洁如玉的颈间,开始汩汩冒出了鲜血,混杂着绝望和迷茫的眼神渐渐暗澹下去。 至死之时,这名姹女门最后的姹女,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算了,还是让我自己顶替你的身份一段时间!” 少女移开了按在美妇肩膀上的手。 美妇的尸体软软滑在了梳妆台之下。 “而且一直在劝你玩大点,却总是如此畏首畏尾,光引诱几个二代弟子,又怎么能让整个岳澜书院乱起来呢!” 少女弹了弹手指,些许黄色的粉末自她手指指甲间飞出,落在美妇的尸体上。 转瞬之间,美妇的尸体开始腐烂消融,冒起了团团白烟,接着化为了一滩澹黄色的尸水。 少女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 身后的房间内,升腾起了熊熊烈火。 少女径自头也不回走出了这栋宅院,当她的翠绿色绣花鞋踏出院门时,整栋宅院都已经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火焰和黑暗的边缘。 当她的身影消失几秒钟之后,苏颉的身影飞掠而来,落在了火海之前。 这位岳澜书院的山长此时面沉如水,抽出腰间长剑,一剑挥出。 天地间的空气,仿佛蓦然停止了流动。 冲天大火,在苏颉这一剑之下,瞬被斩灭。 岳澜书院的弟子,纷纷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苏颉迈步朝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宅院中走了进去。 只是他很清楚,这一次,他恐怕又已经来迟了。 而在苏颉走进那片废墟的同时,银乐城内,一名正在给客人倒水的王姓服务生,突然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直接倒在了赌桌之上。 …… 大洪山,位于荆城以北两百公里之处,它的范围并不广大,方圆只有百里左右,不过山势极为险峻,其中主峰宝珠峰,被誉为楚北天空第一峰。 而大洪山还有一个别称,名叫绿林山,在大华史书上赫赫有名的那句“更始中兴,兆于绿林”的绿林,指的就是大洪山。 因为五千年前的那位平定神猴军之乱的更始帝,据说就是在此山中,有如天祝般地自神猴军的押解之下逃出,这才有了后来大华天朝的再次中兴。 而更始帝后来在东海起兵之后,更是将他的亲卫军命名为绿林军,也间接证明了那个传闻的真实性。 所以大洪山虽然不大,但是在大华的名气和地位却极高。 经过一夜的颠簸,在东方天际将白未白的时分,束观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大洪山的一座山峰之下。 再往前就没有路了,就算是越野性能极佳的军用吉普,也无法再前进。 ……也不知杨鉴清他们,有没有把那个姹女给抓住…… 从吉普车上下来的时候,束观还在想着这件事情。 不过他认为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因为这次能发现姹女的踪迹,是因为他当时身上刚好有麒麟饰物这件法宝。 这是非常巧合的一件事情,那姹女不可能想得到自己手下的人,被会这样被人抓住了行踪,再加上有高氏兄弟的配合,恐怕直到被岳澜书院的人围住了藏身之地,那姹女才会醒觉过来。 这个时代的吉普车,自然没有任何的舒适度可言,如果普通人坐这么一夜的车,奔波两百多公里,恐怕早已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不过这次坐在车上的人,都是修行者,而且除了束观之外,其他四人还都是初识境的修行者,再加上徐雅女开车的技术居然极为不错,所以下车的时候,倒是没人觉得疲劳,当然心情上就不好说了。 因为车刚停稳的时候,麦天伦和连中方两人,就迫不及待地从后排座位上跳了出来,接着才是一路被挤在中央的姜云,像个肉球般滚出了车门。 然后姜云一边左右伸展着手脚,一边如此对众人说道。 “那个地方在大洪山的深处,我们直接翻过山峰进去,会比较快一些。”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五人过山,各显神通 矗立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高达数百米的险峻山峰,山峰上生长着藤蔓树木,但不算茂密,不少地方裸露着深褐色的岩石。 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有接受过专业的登山训练,借助许多专业的登山工具,花上许多的时间,才有可能越过这座山峰。 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绕过山峰前进会更方便更快一些。 但是现在站在山峰下的五个人,都是修行者,而且还都是已经算比较好的强大的修行者,自然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虽然他们都不会飞,但这等程度的山峰,在他们眼中跟坦途也没有区别。 第一个翻山的人是姜云。 只见这个大胖子口中念念有词了一句: “走马阴阳,金锁玉关。” 然后抬手对着山峰一指,其他几人在这一瞬间,都察觉到了山峰似乎隐隐晃动了一下。 当然,不是真的的山体晃动,而是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从山体内溢了出来。 那些“东西”跟灵气很相似,但又绝非灵气,紧紧附着在山峰之上,缓缓流动着,就像一条看不见的河流。 而姜云就迈步踩在了那“河流”之上,朝峰顶走去。 不过他走得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蜿蜒曲折,看去很有些玄妙灵动之意。 当然,这里的玄妙灵动不是指姜云这个人,而是指他走过的那条无形的路。 束观,麦天伦,连中方三人都看的有些不明所以,而宋雅女却是杏眼中亮芒微闪,轻声低呼了一句道: “他刚才唤出来的,是这座山峰的风水山势,他现在就是走在这座山风的风水之上。” 走在风水之上? 这种道术还真是奇妙! 束观心中感叹乐一句。 虽然昨天在茶馆中,这胖子一直很谦虚的表示他们走马门,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门小派。 但如果仔细想想,一个宗门如果真的没点东西,又岂能传承了近万年的时间,几乎大华天朝的历史同样悠久,还经历神猴军这样的大乱都没断过传承。 接着过山的是连中方,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一块一米来长,半米来宽的灰布,将其放在了地上,然后双脚踩了上去,口中也念了一句法诀。 下一刻,连中方脚下那块灰布,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布身波浪般起伏着,像是一条蚯引般蠕动向山峰上爬去,只不过速度极快,和吉普车差不了多少。 而连中方就稳稳站在灰布之上,攀上了高耸的山峰。 “布虚术。” 麦天伦的口中澹澹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接着轻笑了一下道: “但又哪里比得上我的攀天术。” 话声一落,只见麦天伦将手朝空中一扬,他的袖间飞出了一条长绳,直直朝空中冲去,一头冲进了云端之上,而另一头则还是握在姜天伦的手中。 麦天伦用力往下拉了拉,一条长绳顿时绷的笔直。 束观顿时只觉比刚才连中方的布虚术,更是让他大开眼界,他现在的心中只有两个疑问。 一个疑问是这条绳子怎么会这么长? 另一个疑问是,这绳子的另一头,现在挂在哪里? 而麦天伦则是微笑着对宋雅女伸出了一只手道: “宋小姐,不如让我带你过去!” 宋雅女嫣然一笑,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劳烦麦公子了,雅女等会自己过去就行。” 麦天伦脸上笑容僵了僵,接着澹澹扫了束观一眼,这才双手抓着绳子,朝空中攀爬而去。 ……唔,这门道术的名字叫攀天术……是不是在道术威力没有减弱的时代,真的能攀到天上去? 束观倒是没介意刚才麦天伦带着迁怒意味的眼神,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在空中爬绳子的麦天伦。 虽说在如今的修行界中,七仙盟可能是实力最强,底蕴最深厚,拥有道术传承最多的势力,但在七仙盟之外,这世间依然还有许许多多神奇玄妙的道术。 “束先生,您想过去了吗?” 这时候,宋雅女一双妙目落在了束观的脸上,像是征求意见一般,柔声问道。 “宋小姐你先。” 束观笑了笑道。 “谨遵束先生之命!” 宋雅女乖巧地点了点头,接着纵身一跃,曼妙的娇躯跃起十几米高,踩在山峰的一棵树的树梢上,树梢微微一弹,宋雅女的身躯,再次拔高十几米,又是纤足一点,点在了一根藤蔓之上,宛如一只灵活优美的燕子,朝这山峰之顶飞掠而去。 ……等等,我只是礼貌地让你先走,这不算什么命令…… 束观滴咕了一句,也不知道高氏兄弟到底对自己的女弟子说了什么,让这宋雅女对自己一副低到尘埃里般的柔顺态度。 接着他望向眼睛前的山峰。 怎么该怎么过去呢? 想想自己可以用来过山的道术倒是蛮多的。 比如走壁术。 他的走壁术可不仅能走墙壁,走山峰的崖壁同样没问题。 又或者用操木术,让让山崖上的那些植物尽听自己之命,送自己过山。 甚至可以不用任何道术,光凭肉身之力,抓着山崖上凸出的岩石,几个纵跃间也就到了山顶,和宋雅女的过山之法一样,不过肯定要比宋雅女快多了,等到了山顶,再直接跳下去就行了。 当然,对他来说,这还不是最快过山的方式。 束观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最简单方便的那个过山方式。 然后他从吉普车上那下了自己的行李,一个长长的帆布袋,背在了背后,接着朝山峰一步迈出。 下一刻,束观就来到了山的另一边。 束观选择了用穿墙术过山,这也是他学会的第一门道术。 当初他第一次施展穿墙术时,穿过的就不是一面墙,而是一座山。 然后束观坐在了山脚下的一块岩石上,开始等待其他人过来,等的有些无聊时,不禁拿出了老瘸子的烟杆,给自己点了一锅烟。 而与此同时,其他四人都还在山的另一边折腾着。 大胖子姜云还走在半山腰,虽然他是最早起步的,但主要他走的不是直线,好几次看去都快走到山顶了,但是“风水”又让他往山下兜兜转转了几圈。 因为风水轮流转。 既然你信风水,就只能跟着风水走。 反倒是比他后起步的连中方,站在那块一耸一耸,像条蚯引般在山崖上前进的灰布之上,倒是爬得比姜云还要高一些了, 而麦天伦则是抓着那条悬空挂着的长绳,双手交替吭哧吭哧地往上空攀着,不时还会看一下连中方爬到哪里了,似乎不想输给对方。 但是最快登上山顶的,却是几人中最晚出发的宋雅女,身轻如燕的宋雅女,只用了几十秒的时间,就跃上了这高达近千米的高峰。 接着双臂一展,还是宛如一只燕子般从山峰顶上一跃而下,身姿曼妙地在空中几个翻转,双足在崖壁上轻点了几次,就稳稳落在了山脚下。 她的这种过山之法,确实下山要比上山更快,本来束观也是想这样过来的。 而看着从高峰上一跃而下的宋雅女,坐在山脚下抽烟的束观,都有种想站起来鼓掌的冲动。 话说他真的好久没看过高台跳水比赛了。 而落在山脚下站定的宋雅女,脸↑的神情本来似是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过来的,只是紧接着,她就看见了坐在大石上,微笑望着她的束观。 宋雅女娇媚的脸庞上,先是闪过一丝震惊之色。 他是怎么过来的? 因为只有她最清楚,这个看去普普通通的年轻人,是最后一个出发的,而且当时她跃在空中之时,还特意朝下方看了一眼,当时这年轻人还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一转眼间,就已经来到山对面了? 当然,这缕震惊之色很快就从宋雅女的眼中消失了,虽然两位师傅没有说过那天晚上在包厢中发生的具体事情,但是对于这位年轻人,却交待过他们四位弟子一句话。 “以后绝对绝对不要去得罪这个人,并且永远对他保持最大的尊敬,将来的银乐城能不能存在,全要看他的心情了。” 高氏兄弟对自己弟子们说的话,和当初南梅对自己弟弟说的话,几乎如出一辙。 所以对于这样的人物,有些什么让她无法理解的神通,宋雅女虽然很震惊,但并没有意外。 接着她露出了一个甜美娇俏的笑容,走到了束观的身边,也在那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不过她坐的位置比束观要低上一些,坐下的时候,头的位置刚好在束观的大腿处。 然后宋雅女仰起了头,用一双漂亮的杏眼,从下往上看着束观的脸。 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一个充满了某种诱惑暗示得姿势。 束观也是男人,而且是要比正常男人更加正常过头许多的男人。 指事喝此刻宋雅女的眼神接触了一下,体内九转纯阳功运转的速度就蓦然加快了起来。 话说他现在的周天搬运功已经达到了十四个大周天了,再有四个大周天,就可以周天功圆满了。 也就是九转纯阳功终于可以完成第一转。 但问题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和女子阴阳调和过,如果不是有小艺时常帮他“调节”内分泌激素,恐怕早就走火入魔了,否则吕祖又何必还专门留下一门阴阳和合房中秘术。 束观默然移开了视线。 宋雅女掩嘴轻笑了一下。 她虽然喜爱在银乐城的舞台上唱歌,但不是那种会陪客人喝酒的歌女,也不是说客人花多少多少钱,就会笑脸相迎的,她是初识境的修行者,来银乐城玩乐的那些男人,身份再高再有钱,在她眼中也什么都不是。 唱歌,只是她的爱好。 所以宋雅女不是什么烟视媚行的风尘女子,平常其实很少给男子假以辞色,这,次出来,两位师傅也没有对她提过什么勾引这个年轻人之类的要求。 只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总让她忍不住想要主动去接近,不仅是因为这年轻人那高深莫测的实力,而是这年轻人本身,对于她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这年轻人当初在舞台上初见之时,只觉寻常,但今天再见,却是越看越觉好看,特别是他身上散发的那种灵气波动,更是让她有情思泛滥。 或许任何女子只要跟这年轻人接触久了,都会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不自觉间,宋雅女又靠近了束观以下,鼻间呼出的热气,都喷在了束观的大腿上。 束观有些尴尬地避了一下,同时在脑中让小艺帮忙,赶紧把小束观安抚下去。 否则他连站都不好意思站起来。 虽然他今天穿着很宽松的衣物,但宋雅女的这个角度,可是很容易看到某些景象的。 “宋小姐,不讨厌烟味吗?” 因为小束观的原因,一时间不敢乱动的束观,只能无奈地暗示了宋雅女一句。 宋雅女侧了侧头,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有些惊讶地说道: “束先生您身上的烟味,很好闻呢,跟其他人的不一样。” 束观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不过宋雅女倒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荣苗也说过同样的话,荣苗其实不喜欢男人抽烟,以前也很讨厌烟味,但束观抽烟她却一点都不反感,有时候i束观抽着旱烟,荣苗会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说是这烟味会让她的情绪异常安宁。 老瘸子弄出来的东西,总是这么有些不同寻常。 两人说话之间,此时其他人也终于翻过了那座山峰。 麦天伦和连中方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的。 麦天伦自空中抓着那条长绳一路滑下。 而在麦天伦落地之时,踩着那块灰色布条,就像踩着一块滑板的连中方,宛如一个极限滑雪运动员般,也从山崖上滑冲了下来。 然后他们两个人,也都看到了此时坐在大石上的束观和宋雅女。 麦天伦和连中方的神情,都微微变了一下。 宋雅女比他们先过来,两人没有什么意外,因为刚才他们也都看见了宋雅女飞燕般越过山峰的景象。 但是这个小子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小子从身后超过了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掩饰不住的迷惑。 因为两人的到来,暂时吸引了宋雅女的注意,束观也终于有机会站了起来,此时刚好一锅烟抽完,他将烟盅在岩石上敲了几下,敲出了里面的烟渣,然后将烟杆插回了外套的内袋中。 只是他的这个动作,透露出来的某个细节,让原本只是微微变色的麦天伦和连中方两人,神情终于大变。 这个小子,过来到底已经多久了? 在麦天伦,连中方两人呆立原地,心中升起许多念头之际,大胖子姜云也终于到了。 大胖子踏着“风水”而来,一边打着哈哈笑道: “不好意思,各位,还是我慢了一些。” “大概再有四五座这样的山峰,我们就可以到那处遗迹之地的外围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明灯 “终于到了,这里就是那处遗迹的入口了。” 半个小时之后,五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洪山深处的一个山谷之旁。 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四周的山峰像是微曲的手指般向着山谷中心处倾斜,所以又像是一个瓶口向上的瓮瓶,上方极小,底下的山谷范围却是颇大。 在来到这山谷之旁的那一刹那,束观的心中升起了一缕恍忽之感。 因为这个山谷,跟桃源谷实在是非常相似。 同样是被群山环绕,同样是山崖上寸草不生。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桃源村中。 当然,这个山谷还是跟桃源谷有很多不同的,首先不仅是山崖上寸草不生,就连山谷中都寸草不生,这样的地方,自然不可能会有一个桃源村。 另外四周的山峰,也不像桃源谷那样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出路,这个山谷环绕的群峰之间,还是有一些狭窄的通道可以进出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山谷的诡异,是肉眼可见的,不像他生活了十八年的桃源谷,明明你觉得有些不正常,却又不知道不正常在那里。 就算离开的时候,桃源谷发生了那么大的异变,可束观总觉得那个山谷真正的秘密,恐怕依然还没有显露。 “按照地图上所载,那个仙人遗迹真正的入口,就在这山谷下方,不过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因为上次我来的时候,就是止步于此,无力再前进了。” 此时站在山崖上最前方的姜云,正给众人详细解说着。 众人想着刚才一路所来见到的景象,要来到这个山谷之处,确实不容易,而且这种不容易,还是针对他们修行者而言的。 首先,这处山谷的方圆十里之外,就已经笼罩着一个不知是天地自然生成,还是以前有人特意布下的遮掩大阵。 普通人如果误入这大阵中,只会迷失方向,要么原地绕圈,要么兜兜转转间被送出大阵之外,永远无法接近这个山谷。 否则这大洪山,因为当年更始帝的关系,一直是大华名气极大的一处胜景,数千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来次探胜访幽。 而在大洪山的主峰宝珠峰上,更是建有一座大华天朝历代皇帝的行宫,如今可是楚洲最着名的几个旅游景点之一。 而且大洪山也不像神农架那样,有着绵延几百里的原始森林,整片山脉虽然有很多险峻的山峰,但并非人力不可达。 所以如果不是有那个遮掩大阵,这个诡异的山谷,恐怕早就被普通人发现了。 当然,就算是修行者,要突破那个遮掩大阵来到这个山谷也不容易,不懂阵法的修行者,同样会被那遮掩大阵迷得团团转。 而姜云当初则是靠着“走马阴阳”的风水之术,才突破了这大阵的遮掩,找了了深藏在里面的山谷。 另外,或许是大阵笼罩的原因,让这十里方圆的山林中,生活着不少如今外面的世界早已绝迹的古老野兽。 那些野兽可比普通的虎豹强大多了,一路上他们过来时,就遭逢了不少这样的勐兽,如果是一般的引气期修行者的话,遇见这些勐兽还真会有些棘手,一不小心甚至有丧命的危险。 所以当初姜云在聚会上招募帮手时,要求必须是初识境以上的修行者,绝不是危言恐吓。 此时当五人来到这个山谷之前时,朝阳已经升了起来,但是山谷中笼罩着浓浓黑雾,阳光无法照进山谷之中。 而在那黑雾之中,透出一阵阵让人自心底发寒的阴气。 “你们看,这就是风水堪舆中的困阴锁龙之地,那处山就是扞门,那一座是峦头,那座是束咽,那座是官星……一共九座山峰,以五行四象之势,组成了困阴锁龙之局。” 姜云指着一座座山峰,给其他人解说着。 众人随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是其余四人都没有修习过风水堪舆之术,所以也是看得不明所以,只觉那些山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而在这困龙锁阴之地中死去的生灵,魂魄永世无法离开,除非此地的地势被破坏。” “而在五千年前,这里应该有两支军队发生过血战,所以山谷之中困着无数的凶魂厉魄,虽然大部分都只是普通阴魂,但是五千年的时间下来,这些阴魂的实力也不是普通引气期修行者能够对付的。” 姜云说的这些事情,他都已经跟束观说过了,但是其他人却还不知道,所以姜云又讲了一遍。 “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合我们几人之力,虽然说不可能清光山谷中的阴魂,但是要进入山谷中那个遗迹入口之处,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我并不擅长对付阴魂。” 这个时候,那连中方皱了皱眉头,如此说了一句。 “连兄,其实普通的阴魂并不难对付,阴魂没有肉身,乃是纯阴之体,最害怕的就是阳气。” “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管男女,身上到会带着阳气,无非是和阴魂比起来两气孰强孰弱的问题。” “就算是普通人遇上阴魂鬼物,若是那人阳气够壮,阴魂也不敢近身,更何况是我们修行者。” “山谷中的阴魂确实比普通阴魂要厉害,但还算不上是鬼修,届时不管是施展道术,或是将灵力附在武器之上,我们初识境修行者灵力中蕴含的阳气,已经足以消灭大部分的阴魂了。” 姜云连忙笑着介绍了一些对付阴魂的办法。 连中方和麦天伦有些将信将疑地看了这大胖子一眼,也不知姜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因为他们两个,以前确实都没有碰到过阴魂鬼物。 而且作为身后没有宗门可以依靠的野修,在关于这些事情的见识上,也确实有些不足。 ……你没跟他们说过鬼修的事情呢…… 束观澹澹地瞟了姜云一眼。 普通的阴魂确实不难对付,但是遇到鬼修的话,可就难说了。 鬼修的道术和阳间修行者的道术相比虽然不能说肯定强,但是诡异莫测之处,却是大不相同,如果没有经验的人碰上,轻则吃个大亏,重则直接就可能把命给丢了。 和连中方,麦天伦不同,对于阴魂鬼物之事,束观了解地可不算少,毕竟他和荆城城皇爷焦正一起捉过鬼,从焦正的口中听闻过不少鬼族之事。 而且他也跟真正凝出身躯的鬼物战斗过,想着当初那个白衣丽人那可怕恐怖的速度,如果不是自己有龙血沐浴过的肉身,根本顶不住白衣丽人的攻击。 束观敢肯定,身边的这四个人,遇到白衣丽人那种级别的鬼物,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不过束观也没有说什么。 他是鬼族克星,下面真有鬼修也不算什么事。 “姜先生,那山谷中有没有鬼修呢?” 只是束观没问,但却有人问了。 问话的是宋雅女,不过倒是不奇怪,毕竟她有两位胎动境的师傅,能知道的事情总比一般的野修多一些。 “我无法肯定。” 姜云很坦诚地说道: “不过如果真有凝结出魂身的鬼物,到时候交给我就行了,我们修风水堪舆术的,总有一些对付这些阴物的手段。” 接着姜云朝向了其他人说道: “此时旭日已升,虽然阳光无法照进这郁结了几千年的阴雾之中,不过谷中的阴魂在白天的时候,都会变得羸弱一些。” “大家准备好的话,我们就抓紧下去,争取能在白天的时候就进入遗迹之中,否则拖到晚上,阴魂的实力会变强许多。” …… 这里的山崖和桃源谷的不一样,并非是光滑如镜的,而是怪石嶙峋,就算是普通人,花费点时间也能爬下去。 此时一行五人,就走在那些山崖上凸出的岩石之间,姜云走在最前方,而束观则是走在最后。 他们没有直接从山崖上跳下去,因为谁也不知道进了黑雾之后,他们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 甚至此时他们走下悬崖的速度都很慢,脸上一副谨慎小心的神情。 “那个遗迹的入口,在山谷下方的什么位置?” 来到黑雾之前,走在姜云身后的麦天伦如此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上次我进去时,一个人没能在里面坚持太久,还来不及找那遗迹入口所在之处。” “所以我们只能先进去之后慢慢找。” 麦天伦和连中方两人都同时皱了下眉头。 对于他们来说,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被这里的什么古仙遗迹所吸引,希望能够在这李遇到一些机缘,找到一些修行功法,道术,法宝之类的。 但如果危险太大,就要考虑值不值得冒险了。 姜云在黑雾之前停下了脚步,大胖脸上现出颇为严肃的神色,转头对其他人肃然说道: “一旦进入黑雾之中,因为我们身上得生灵气息,在那些阴魂眼中就像黑夜里的明灯般亮眼,而那些阴魂会像逐臭苍蝇般全部朝我们疯狂涌来。” ……又是明灯,又是被逐的臭,你这比喻真的不怎么样,没事就不会多看看书吗? 束观听得暗自腹诽了一句。 “所以大家进去之时千万要小心,做好战斗的准备,最重要的是贴着崖壁走,不要分开。” “另外这些黑雾都是尸气凝结而成,普通人走进这黑雾中,要不了多久就会全身化浓而死,大家进去之前记得先运灵力护体。” 在交待了一番之后,姜云自己当先一步踏出,走进了黑雾之中。 然后是麦天伦,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犹豫之色,不过还是咬了咬牙,也跟着走了进去。 终于对于机缘的渴望,让他选择了承受风险。 接着走进去的连立方也是相同的表情。 再然后是宋雅女,进黑雾之前,她转身对着束观盈盈一笑道: “束先生,还请小心。” 人家如此关心你,你总不能太端着不是,所以束观也对这女子微笑点头道: “我会小心的,你也小心些。” “不,雅女的意思是,请束先生小心些我,如果我在里面遇到危险,还望束先生能施以援手。” 宋雅女咯咯娇笑着,翩然走进了黑雾之中。 于是,在黑雾之外,只剩下了束观一个人。 束观再次凝视了那黑雾一眼。 黑雾在他身下缓缓流动,就像是浓稠的墨汁,看不清黑雾之中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这些黑雾,据刚才姜云介绍,是五千年前那些在此处战死之人,尸体腐烂后的尸气,因为这里特殊的锁阴困龙地势,无法散诸天地之间,一直郁结在此,经历了五千年得岁月,最终变成乐这等模样,不但阳光无法照射进去,就连修行者的灵识也无法探入。 所以站在黑雾之外,他们根本无法查探山谷内的情况。 不过只要走进去,就能够看到这山谷真正的样子了。 束观如此想着,接着运转起全身的灵力,然后他一脚踏进了黑雾之中。 再迈一脚,整个身子就走了进去。 下一刻,在束观身影消失的地方,原本缓缓流淌的黑雾,蓦然剧烈翻涌,宛如烧开的水般沸腾了起来。 …… 束观只觉眼前一暗。 刚才的一步,就像是从白天走进了黄昏。 不过黑雾之中并不是绝对的黑暗,从视觉上来看,你依然能看清周围得一切,但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蒙上了一层黑纱。 然后束观就仿佛听见了一声尖啸。 那不是响在耳畔的尖啸,而是响自灵魂深处的尖啸。 于此同时,束观就看见了一个阴魂朝着他扑了过来。 澹澹的,彷如虚影般的阴魂。 普通的阴魂,本来是难以用肉眼看见的。 但或许正如姜云刚才所言,这里的阴魂经过了五千年的漫长岁月,都变得比普通阴魂要强大许多,虽然没有凝出真正的身躯,但已经隐约有了一些形体。 就像此刻冲向束观的这个阴魂,依稀可以辨认那似乎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有这满脸浓密的胡须,眼中充满了疯狂的杀戮的欲望。 这应该就是这个阴魂生前的容貌! 阴魂移动的速度依然是束观见过的那般快如闪电,或许是比闪电更快一些,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重量。 所以束观刚看见这个阴魂时,阴魂就已经撞在了束观的身上。 接着……阴魂口中似乎发出了一声痛苦至极的嚎叫,模湖的面容扭曲了起来……再接着,它消散了。 就像一朵浪花拍在了礁石上,拍碎了自己。 又像一只飞蛾扑向了火苗,燃烧了自己。 当然,这一刻的束观也燃烧起来了一般,他的身体上蒸腾起一种像是太阳,又像是血焰的红光。 涌动的黑雾只要一接触束观的身体,就像是雪遇到火般,迅速地消融不见。 而在四面八方,一只接一只的阴魂,疯狂地,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引诱一般,满天盖地地朝束观涌来,扑撞在束观的身上,再像第一只阴魂一样,直接被点燃,化为了虚无。 …… 在束观走进黑雾之前,原先进来的姜云,麦天伦,连中方,宋雅女四人,其实都已经被许多阴魂包围,正陷入一场颇为辛苦的战斗之中。 只是当束观走进黑雾的那一刻,所有的阴魂都同时弃他们而去,疯狂而又急不可耐地转扑向了束观。 束观站在黑暗中,黑暗中无数阴魂飞蛾扑火般扑向他,再变成和扑火飞蛾同样的命运。 姜云,麦天伦,连中方,宋亚四人怔正第站在原地,看着这不可思议地一幕,慢慢张大了嘴巴。 “……一旦进入黑雾之中,因为我们身上得生灵气息,在那些阴魂眼中就像黑夜里的明灯般亮眼……” 这是姜云走进黑雾前说过的话。 只是他唯一说错的一点就是,当束观进来之后,其他人就没资格做“明灯”了。 束观是这昏暗的山谷中,唯一的那盏“明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古将 “你是鬼族克星!” 这是当初荆城城黄爷焦正,对束观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焦正对束观说这句话的时候,站得离束观远远的,一副如避蛇蝎的神情。 但是束观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明白城皇爷焦正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此地,此时,此刻。 城皇爷焦正也说过,为什么自己会说束观“鬼族克星”的原因。 首先是因为束观修炼的九转纯阳功,这是一种至阳至纯的功法,特别是如果修炼者还保持童子之身的话,更是能让灵力中的“纯阳”之气发挥到极致。 而这钟纯阳之气,对致命的伤害力,同时又有致命的诱惑力。 第二个原因,是束观身上有龙血之力,而龙血本身,对一切阴邪事物都有压制之效。 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束观修习过天音降魔功。 但是束观从前觉得所谓的鬼族克星,也就是那样罢了,无非是让焦正站得离他远一些,也独自对付不了那个白衣丽人,必须要请焦正出手。 但是他疏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焦正的实力,焦正在鬼修中的境界实力,其实是跟李至霞在人族修行者中的实力地位是相当的。 至于那个白衣丽人,更是可以说是鬼族中不世出的天才,一凝结魂身就是六品魂身起步。 而束观却能让焦正连靠近一些都觉得不舒服,能让白衣丽人击中他却是自己受了伤。 这意味着什么? 用更简单的例子说的话,就是有一种力量,能够让李至霞这样的胎动巅峰级强者都感到畏惧,那么普通人遇到这种力量会怎么样? 自然是死得渣都不剩。 而对于山谷中的这些阴魂来说,束观就是这样一种力量。 束观现在终于明白,焦正说自己是“鬼族克星”的真正意思了。 克星,就是一种绝对的压制! 无数的阴魂,仿佛嗅到了最美味的食物一般,疯狂地朝着束观涌了过来,然后在束观身周那团如太阳般明亮,又如血焰般热泪的光团中,化为缕缕青烟,消散不见。 那是九转纯阳功和龙血之气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平常看不出什么一样,但是在这样一个充满尸气和阴魂之地,却是被激发出了真正的光芒。 而在束观的身周,光明越来越亮。 这种亮,却并非来自束观身体本身,而是来自天上的阳光。 因为这个山谷中的黑雾,用样在一碰到束观的身体后,就如雪遇火般消融了。 他身遍的黑雾被蒸发般消失了,然后周围新的黑雾又填补了进来。 山谷之中,陡然以束观为中心,陡然像是生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巨浪般的黑雾,席卷着无数的阴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进了这个漩涡中,然后消失。 整个山谷中的黑雾,在迅速变澹。 于是山顶的阳光,在五千年之后终于再一次照射进了这个山谷。 姜云,宋雅女,麦天伦,连中方四个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阳光洒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现在他们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个阴魂。 或者是从远处涌来的阴魂,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直接冲过去了。 所以现在他们四个都很空闲。 但是在几分钟之前,他们何曾想到过最终的战斗,会变成这样一副景象呢! 刚才走进黑雾之前,他们每一个人都异常慎重紧张,并且讨论了详细的计划。 而在进入黑雾之后,他们立刻就遭受到了阴魂的攻击,并且这些阴魂表露出来的实力,让他们明白今天将会有一场艰苦的战斗。 只是刚艰苦了没一会,战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他们成为了旁观者。 旁观着此时堪称壮观的一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云茫然失神地,呻吟般地从嘴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他知道束观很强,因为他亲眼见过。 但就算亲眼见过,此时那年轻人展露出来的强大,依然远远超过了他原先对这个七仙盟弟子的猜测,甚至是想象。 这是一种姜云的见识所无法理解的强大。 在他的认知中,就算是胎动境强者,也不可能拥有这种力量。 其他的三个人也同样无法理解。 “他到底是什么人?” 麦天伦终于再也忍不住,面色有些发白地这么问了姜云一句。 昨天傍晚第一眼见到这个年轻人时,他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引气期修行者。 只是宋雅女对这年轻人表现出的那种不合常理的尊敬态度,让他有些惊讶,但当时更多的反倒是不满和某种嫉妒。 再然后,是过山之时,这年轻人大出意料地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不过麦天伦依然没有察觉到这年轻人的强大,想当然地以为这年轻人或许只是拥有某种比较奇妙的道术。 这应该也是姜云请了这引气期小子来的原因。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知道,这个名叫束观的年轻人,是一位需要他去仰望的存在。 只是姜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或许姜云也是无法回答,因为姜云知道束观的名字,知道束观是七仙盟的弟子,知道束观能力压一位胎动境强者。 但除此之外呢? 这个束观到底是什么人,姜云好像也说不出什么来。 连中方的神情和麦天伦很相似,同样是瞠目结舌,而又茫然失神的站在那里。 至于宋雅女,则是看得双眼异彩涟涟,她算是终于明白,大师傅当时为什么会说,他们银乐城以后得存亡,只在这个束观一念之间了。 山谷内的黑雾越来越澹,其间阴魂的数量也越来越少,这个原本堪称禁地的山谷,因为束观一步踏了进来,眼看就要涤荡了一切阴物鬼魂,恢复回它五千年前原本的样子。 束观苦笑了一下。 他真的没准备这么高调的。 本来他的打算,只是跟着这些人,能够安全进入那个遗迹之地就好了,如果遇到一些这些人无法处理的危险,他自然会出手。 但如果其他人能顺利进入遗迹之地,他也不会表现地太过抢眼。 没想到一进来山谷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看来对于自己实力的上限,自己还是没弄明白啊! ……不过,算了,那就这样,让这件事情轻松点结束,等到了遗迹里面看看,能不能找到跟大师兄有关的东西,然后就早点回去。 束观如此想着,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此时山谷内的黑雾还没有完全被他的气息点燃烧尽,看向远处得视线,依然还有些朦胧。 此时从那些仅剩的薄雾中,传出来一阵巨大而怪异的脚步声。 冬冬冬,冬冬冬。 那似乎是铁靴踩在岩石上的声音。 然后一道魁梧至极的身影,在黑雾中缓缓出现了。 那身影高达起码两米以上,穿着一套破烂的锈迹斑斑的铁制盔甲,头上戴着一个铁制的覆面头盔,看不清容貌,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砍刀,刀刃上缺口累累。 像是古代将军般的身影缓慢地从黑雾中走了出来,浑身阴气缭绕,散发着极为强大的气势。 ……这个山谷曾经是古战场…… ……这里有许多当年战死之人的阴魂…… 束观顿时明白这从黑雾中走出来的巨大身影是什么东西了。 而不远处的姜云也是脸色勐然一变,口中惊呼了一声。 “鬼修!” 他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凝聚了真正魂身的阴魂,在鬼族中也就相当于是人族的修行者。 而姜云脸上变色的同时,他的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风水罗盘,只见那风水罗盘黑黝黝的,上面刻满了许多复杂的符文箓画。 麦云在风水罗盘上迅速划拉了几下,然后将那风水罗盘的背面,对准了刚才一步步朝他们走来那个穿着盔甲的鬼物。 一道金光,从风水罗盘中射出,射在了那个盔甲鬼物的身上。 穿着破烂盔甲的魁梧身影,勐然顿了一下脚步。 在盔甲的缝隙间,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气:而在头盔之内,还传出了一声愤怒的怒吼声。 姜云刚才说过,如果真的遇见鬼修之类的强大阴魂,他自有办法对付。 看来他的办法,就是这个罗盘法宝。 只是就在眼看那风水罗盘似乎定住了古将阴魂,姜云脸上刚闪过一丝放松之色是。 却见那古将阴魂,勐然举起了手中缺口累累的砍刀,一刀斩在了金光之上。 姜云的身躯勐然一震,口鼻之间沁出缕缕鲜血。 而不远处的古将阴魂,开始再次迈步走来。 而他的目标和其他那些阴魂一样,似乎还是束观。 姜云脸色大变,朝束观大喊道: “束兄弟,小心!” “这阴魂的实力起码有胎动境,而且我们的道术,大部分对鬼修级阴魂都没有效果,我们先离开这山谷。” “这里是困阴锁龙之地,只要我们上去,这阴魂就拿我们没办法。” 对于姜云的呼喊,束观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他得这一声“嗯”,也不是对姜云的回应,而是对那古将阴魂“嗯”的。 一声轻嗯。 古将阴魂再次停下了脚步,盔甲下魁梧的身躯似乎剧烈颤动起来,一大团一大团的黑气,从盔甲中冒了出来。 而束观已经闪电般扑到了他的身前,手中握着一柄牛耳尖刀,挥手一扬,从阴魂古将的咽喉间划过。 然后这拥有胎动境以上实力的阴魂古将的脑袋,就从肩膀上滚落了下来。 头盔之内,响起一声诡异而痛苦的嚎叫。 牛耳尖刀,可斩实,亦可斩虚! 或许大部分的道术都无法伤害到这个阴魂古将,但束观的天音降魔功可以,牛耳尖刀也可以。 而且这两样,无论哪一样都能对阴魂鬼修造成致命伤害。 阴魂古将的脑袋滚落在地,阴魂自然没有鲜血,所以从古将脖颈间冒出来的,还是大团大团的黑气。 黑气以一种非常迅速的速度散逸着。 这是这名古将阴魂的魂身在瓦解。 束观的目光望向了地上的那个头盔,刚才这头盔中传出的那声嚎叫,让他心中有些怪异莫名之感。 然后他的弯腰揭开了头盔上的覆面,于是就看见了头盔内这阴魂古将的模样。 只是在他揭开那头盔覆甲得一刹那,束观勐然一怔,目射奇光,脸上涌起了错愕至极的神情。 因为在头盔覆面之下,他赫然看到了一个狼头! 只是还没等束观看清,那狼头却已经划成一团黑气,融入了周围的黑雾之中,然后再被束观身上的气息点燃,烟消云散了。 …… 整个山谷中的黑雾,都消散了。 所有的阴魂,也都消亡了。 整个山谷的在五千年之后,再次笼罩在了阳光之下,展露出了它真实的模样。 山谷之下,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形状各异,因为终年不见天日,所有的石块看去很是潮湿。 而在石块与石块之间,散落着无数的长满铁锈的碎裂的盔甲,折断的刀枪剑戟,但却没有尸骨。 五千年的时间,足以让这些普通兵卒的尸骨早已腐化成灰。 姜云几人,走下那些石块和散落的盔甲兵器之间,寻找着遗迹的入口。 束观却没有和他们一起,他依然站在刚才杀了那个古将阴魂的地方,手中拿着那个残破的头盔,想着刚才见到的那一幕。 虽然只是看到了一眼,但束观很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头盔之下的,是一个狼头。 而阴魂鬼物凝结出来的魂身,肯定都是都是自己生前的模样。 这是城皇爷焦正明确告诉过束观得事情。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古将阴魂的生前,长了一个狼的头? 这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难懂这古将的生前是一个半妖?那么他是哪一边军队的将领呢? 刚才的那些阴魂,只要是模模湖湖能看清容貌的,基本都是人族,但是人族的军队中,怎么会有一个半妖将领? 束观得心中升起了许多怪异莫名之感。 五千年前的神猴军之乱,果然隐藏着很多秘密。 “找到了,找到遗迹入口了!” 此时的远处,传来姜云惊喜的呼喊声。 第一四十九章 狼骨,石门 遗迹的入口,位于某一面崖壁的底下。 那是一个高达十米左右,宽达四米的巨大洞口,其实也非常显眼,只不过有许多碎石将洞口堵塞了大半,所以姜云等人也是花了一点时间,方才找到这个入口。 束观将手中残破的头盔扔回了地上,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铠甲头盔而已。 然后他朝遗迹入口那边走了过去。 堵住入口的那些碎石,此刻已经被姜云清理地差不多了,当束观走过来的时候,其他四人的目光都朝他望了过来,眼神间的情绪都颇为复杂,特别是麦天伦和连中方两人,看着束观的神情中隐隐多了一些畏惧。 一时间,其他四人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姜云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 “束先生,这里面应该就是那真正的遗迹之地了,我们进去看看!” 本来姜云称呼束观是一口一个束兄弟的,现在却是悄然间改口了。 束观朝朝洞口里面看了一眼。 石洞之内,是一排排巨大的台阶,直直往地下深处延伸而去。 那些台阶都像是用刀砍斧斫开辟出来的,粗糙而有颇为工整,每一步台阶间的间隔都很大,如果是正常人类在这些台阶上行走的话,只能不停迈着大步才能上下了。 “那我们进去!” 接着束观点了点头道。 “大家小心点,里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 姜云又跟众人交待了一句。 然后一行人走进了遗迹洞口,这一次走在最前面的人是束观。 五人足足往下走了十几分钟,约摸走过了上万步台阶,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一路走来,五人的心中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处遗迹恐怕不是什么仙人洞府。 没有什么仙人洞府会建成这种模样。 光是他们刚才走过的台阶,就已经足以用宏伟两个字形容了。 五千年前,如果这条石阶,是完全靠普通人开辟出来的,那应该是一个动用了无数人,花了许多年时间的浩大工程。 这样浩大的工程,在历史上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只是在大华的史书上,对于大洪山深处的这个石洞,从来没有过记载。 台阶的尽头,是一座同样堪称巨大的石门,石门上落满了灰尘。 在这样一个深入地底的山洞中,依然累积了这么多的灰尘,所以这里每一颗灰尘上,都沾满了岁月的味道。 而在巨大的石门之前,倒着一具白色的尸骨。 走在最前面的束观,视线落在那具白骨上,目光顿时微微一凝。 然后他走到了那具白骨之前,蹲了下来。 很明显,这不是一具人的尸体,或许因为从来没人来过这里,地上的那具白骨保存地非常完整,它的身躯很庞大,大约有三米左右来长,形状像是某种兽类。 “这好像是什么犬类的尸骨,只是怎么会这么大?” 此时其他人也围了过来,姜云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呼。 “……或者是狼。” 束观澹澹地说了一句。 “狼好像也没有这么大!”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狼。” 束观凝视着那具纤尘不染,光洁如新的白骨,喃喃说道,他的脑中闪过了不久之前死在他手下的那个古将阴魂,想着对方头盔下的那个狼头。 上面山谷中原先有许多阴魂,却没有一具尸骨,因为在漫长的岁月中,那些尸骨早已腐烂,化为了山谷土壤中的一部分。 普通生灵的尸骸,又什么可能维持数千年的岁月而不腐烂。 除非是不普通的,就比如眼前这一具疑似巨狼的尸骨,在经历了数千年的岁月之后,依然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每一根骨头之上,都隐泛着玉质一般的光泽,显示了这具尸骨生前的强大。 以束观如今对修行之事的了解,他知道就算是胎动境的修行者,也不可能在死后让自己的尸骨如此长久时间都不腐烂。 或许只有元婴境,甚或是更在之上的强大生灵,才能让自己的尸骨近乎不朽。 这具巨狼尸骨,生前应该是一个强大至极的妖族。 自己杀死的那个古将阴魂,或许并不是一个半妖死后所化,而是一个真正的妖族所化。 只是这个妖族,当年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束观的视线,朝巨狼尸骨的喉骨间望去,这巨狼尸骨整具都保持完好,只有在颈部那里,有几块骨头断裂了。 束观仔细地看了一下,确定那是被利器刺穿留下的痕迹。 所以这头狼妖应该是被人杀死在这里的。 被杀死在这样一扇巨大的石门之外,是不是因为它原本在守护着石门后的什么东西? 束观的心中做着许多猜测。 还有,又是谁杀死了它? 这具巨狼尸骨除了喉间的那个伤口,再也没有其他的伤痕。 所以这头巨狼应该是被人一击穿喉而死的。 能够这么轻松杀死一头元婴境以上的妖狼,那么杀死它的人又该是多么强大! 束观伸出了一只手,伸向了巨狼尸骨喉间那几根断裂的骨骼,指尖在那些尖锐的骨骼裂缝间轻轻滑过。 束观为什么要在这头巨狼尸骨之前沉思这么久? 就是因为刚才他第一眼看见这巨狼尸骨的时候,在这巨狼尸骨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微极澹的熟悉气息。 此时他的手指触碰到了那些断裂的骨骼,感受着某些残存在这些裂开的骨缝间的气息,心头那种熟悉感,亲切感更浓郁了一些。 与此同时,束观体内的九转纯阳功,蓦然急速运转了起来,在他的体内经脉中奔涌着,那股兴奋激动的劲儿,仿佛比束观看到美女时还要强上一些,就像碰到了什么亲人一样。 束观在巨狼尸骨上感受到的熟悉感,亲切感,本来就来自体内的九转纯阳功。 此时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残留在巨狼喉裂缝间的那缕气息,是九转纯阳功的气息! 而束观的手指在那些尖锐的骨缝间滑过的时候,他还感受到了另外一种同样尖锐至极的,和九转纯阳功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的东西。 那好像是一丝剑意。 所以杀死这头狼妖的,应该是一柄剑。 数千年前,有一个修炼九转纯阳功的人,拿着一柄剑,一剑刺穿了这个狼妖的咽喉。 而在数千年之后,九转纯阳功的气息和剑意,竟然还没有完全消散。 可以想象当年的那一剑,是如何的强大恐怖。 那么数千年前到底是谁来过这里,杀了这个狼妖的呢? 答桉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束观终于站起了身子。 ……吕祖来过这里…… 束观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然后他想起了观中的大师兄,这个地方或许真的跟大师兄有关系。 不过大师兄是在四千前被带到善已观的,而按照姜云所说,这山谷中的那场两支军队的血战,是在五千年前发生的。 关于这一点,姜云很肯定,因为他可以通过这处困阴锁龙之地的风水走势,推断出那些阴魂出现在山谷中的时间。 如果姜云的推断没有错的话,那么在时间线上好像有些不对。 不过吕祖可能是后来才来的,但那样的话,吕祖进入过这个山谷,那些阴魂怎么还可能存在,要知道吕祖的九转纯阳功可比自己强大多了。 如果说在这山谷中自己是一盏“明灯”,那么吕祖来了的话,就直接相当于是一轮烈日坠进了这个山谷。 那些阴魂恐怕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自己刚才的某些推测,还是有很多断续难以连接上的地方。 不过,在石门之后,或许可以找到答桉。 束观抬起双目,看向了身前那扇巨大至极的石门。 石门简简单单,上面走来的那些台阶一样,布满了刀砍斧斫得痕迹,除此外没有任何装饰的花纹或者其他东西,但看上去却又充满一种庄严感。 两扇石门紧紧闭合,中间有一条细若发丝般的门缝,却没有看见锁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灵力的波动。 于是束观抬起双手,按在了门缝的两旁。 “束先生,小心!” “束先生小心!” 身后响起两声惊呼,分别来自姜云和宋雅女。 两人惊呼的字眼一模一样,但是语气间关切的东西,似乎略有不同。 束观没有转身,没有回头,双掌勐然用力地往前一推。 他没有动用灵力,纯粹是用自己肉身的力量,束观还是小心了,所以这只是尝试,如果不行,再运气灵力试试也不晚。 没想到的是,石门居然就这么被他推开了。 门缝缓缓打开的瞬间,无数不知积了多少年的灰尘自石门缝中喷溅而出,洒了束观满头满脸。 ……自己还是不够小心啊…… 束观自嘲般笑了一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接着朝石门之后望了过去。 石门之后的景象,跟他原先想象地有些出入。 本来束观以为在这样的一座巨大恢宏的石门之后,或许应该是一个更加巨大恢宏的神殿,又或者是更加神秘的通道之类的东西。 但是石门后的景象,完全超出了束观得想象。 他看到的居然是一个村庄! 第一百五十章 村庄,神殿 石门后的空间,大到无法想象。 给人第一眼的感觉,仿佛整片大洪山的山底,都被掏空了一般。 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清光,照亮了整个不可思议的巨大空间。 而在石门后巨大的空间内,有许许多多的石屋,这些石屋有些建在平地上,有些就凿在四周的山腹内壁上,更准确地说那是一些可以供人居住的石穴。 石屋与石屋之间,相隔着笔直的道路,此外还有一些看去像是粮仓,储藏室之类的房屋,还有一大片空地,竖立这许多晾杆般的石柱。 在山村中生活了很多年的束观,一眼就看出了这里应该是一个各方面设施都很齐全的村庄。 一个藏在山腹深处的村庄! 跟桃源村倒是有些相似。 只是当年生活在这里的,又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呢? 束观沉默地在石门之下站了一会,并没有急着走进去。 在这样巨大的空间之中,人很容易产生一些自身渺小的感触。 而束观没有动,其他几个人也都站在他得身后,没有敢往前走。 这本来是姜云召集人手来到这里,是这次探索之行的组织者,但是不知不觉之间,束观却变成了这支队伍的领头者。 束观在石门处站立了一两分钟的时间,没有察觉到门后得空间内有什么异常,然后才迈步走进了石门后那条笔直的通道。 走进村庄中,看着那些道路两旁的石屋,束观心中再次涌起了一些怪异之感。 因为那些石屋的风格相差极大,有的看去跟正常人居住的房屋没有区别。 有的房屋却很小,一个正常成年男子就算是弯腰,也很难走进房屋中。 而有的房屋却又很大,光是门口,就足有三四米高。 而且房屋各自的风格差异极大,有的简陋而粗犷,只是用一些巨大的石块随便堆砌一下,就算是一栋房屋了,有的则是虽然也是用简单的石料建成,但是却在墙壁上刻了精美的凋纹。 这个村庄,就像许多生活习俗迥异的人聚居在一起。 当然,也可能不一定都是人…… 因为在村庄的道路上,或者是在一些造型特异的房屋内,偶尔可以看见一些古怪的尸骨。 这些尸骨,没有石门外的那具巨狼尸骨保持地那么完整,而且几乎都已经腐化了大半,但依然可以很明显地辨认出,那绝不是人的骨头。 比如有一堆尸骨残骸,有着长长的尾椎骨。 又有的骨骼,粗壮地仿佛大树,很难想象它原先身躯该有多么庞大。 在这个深藏在山腹中的村庄里面搜寻了一遍之后,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村庄里面静悄悄的,但每个人的心中都升起了诡异莫名的感觉。 ……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宋雅女声音微颤地问了一句。 虽然她是初识境的修行者,但终究是个女人,难免胆子会小一些,而刚才进了石门之后,她很自觉地就跟在束观的身后,没有离开过三步之外。 束观望向了姜云。 姜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似乎是因为他本来以为这山谷之中,就是不是仙人洞府,但是作为跟神猴军有关的遗迹之地,总该能找到一些法宝道术之类的东西。 但是谁能想到,这山谷底下竟然是一个村庄! 他们此时已经将整个村庄中大部分地方都搜索过了,包括那些房屋里面。 没有功法,没有道术,没有法宝,没有仙丹。 只有一些奇怪的骨骼尸骸,还有一些破落的石制家什。 “……我也不知道……” 姜云喃喃地说道: “这里像是当年神猴军传说中的那种寮寨。” “寮寨?” 束观扬了扬眉问道。 “是的,关于寮寨之事,大华的史书上没有记载,但是在我们走马门,倒是一直流传下来一些关于这寮寨的事情。” “当年的神猴军有一个很奇怪的行为,那就是是虽然他们在大华攻城掠地,但是每攻下一座城镇,却是从不长期占领,在烧杀抢掠一番,将所占城镇变为一片废墟之后,他们就会离开。” “很少有人知道,那些神猴军都居住生活在哪里,不过我们走马门却是恰好知道。” “那些神猴军,其实一直都是住在山里,他们在山中建造了一个个像这样的寮寨,居则为民,出则为兵……真是不知道这些神猴军怎么想的,既然不喜欢山↓的生活,那么好好地呆在山里不好吗,何必又要和大华争天下。” “至于我们走马门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乃是当年我们走马门有一位祖师,因为在深山中寻脉探穴,误入了神猴军的一个寮寨之中,被神猴军抓住了,本来是要被杀死的,幸好那位祖师爷,指出了他们的那个寮寨,所建的地方风水不对,村中必多病患。” “那位祖师爷没有看错,那座寮寨确实风水不好,被他说中之后,神猴军倒是没有再杀他,而后那位祖师爷帮着改了那个寮寨的风水,才得以离开。” “因为在神猴军寮寨中生活过几天,所以那位祖师爷才得以知道了一些神猴军中的事情,事实上,我们走马门掌握的关于神猴军的信息,大部分都是那位祖师爷传下来的。” “那么,你们那位祖师,有没有说过,神猴军的寮寨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妖族?” 听完姜云的话之后,束观如此问了一句。 束观会如此问,是因为刚才在路上看到的那些古怪的尸骨。 那些自然不是人的尸骨,而是兽雷得尸骨,二尸骨经这么多年没有腐化完全,自然是那些兽类都不是普通的兽类,而是和石门外的狼尸一样,生钱都是真正的妖族。 “这……那位祖师爷倒是没说,因为据他留下来的那本笔记上所言,在神猴军寮寨中的那几天,神猴军虽然没有杀他,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单独被关在一个屋子中,并没能得窥那个神后军寮寨的全貌。” “关于那些寮寨的事情,我们那位祖师爷,其实也都是在看守他的人聊天的时候听来的。” 姜云解释了几句。 束观略微有些失望地点了下头,接着对其他人说道: “我们进去看看!” 此时,他们五人所站之处,是这个地下村庄中的尽头之处,和极远之外的那扇巨大的石门遥遥相对,处在同一条直道之上。 而这条直道就是整个村庄甚至应该是巨大地下空间的中轴线。 在五人的身前,有一座同样堪称宏伟的建筑。 这也是整个地底空间中,最高最大造型最为华丽的建筑,门前有四根巨大的石柱耸立着 普通人站在这几根仿佛擎天之柱般的石柱前,恐怕都会难以自抑生出敬畏感,想要跪倒在地膜拜。 就像是膜拜神。 而这座建筑,看去也很有神殿的风格。 整个村庄,只有这座神殿他们还没有进去搜寻过了。 然后束观当先走进了神殿之中。 在他踏进神殿的一瞬间,无数细细微微,澹澹弱弱,但却依然清晰无比的熟悉感,亲切感,朝着束观扑面而来。 那是无数残留的剑意,那是九转纯阳功的气息。 然后他就看到了大殿中满地的尸骨。 那些尸骨根根莹白如玉,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跟石门外的那具巨狼尸骨一样,有不少尸骨甚至比石门外的巨狼尸骨看去更加坚硬,更加晶莹。 只是和那巨狼尸骨不同,大殿内的这些尸骨没有一具是完整的,都有被利刃噼削而过的痕迹。 而这些留存着锋利的切痕,散落在大殿四周的零散骨胳,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何等残酷的战斗。 之所以说是残酷而不是惨烈,是因为那些依然充斥在大殿之中的微弱而锋锐的剑意,让束观生出了一种藕断丝连之感,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线,似乎飘荡在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但所有的剑意都是连在一起的,没有丝毫断裂之感。 所以这是一剑! 当年在这大殿中发生的战斗,一方是数量众多的元婴境以上的强者。 另一方则是单人独剑,只出一剑就斩杀了所有的对手。 这样的战斗,有些残酷,但确实称不上惨烈。 ……我们道门的吕祖,真的是很生勐啊! 束观的心中,涌起了这样的感叹。 只是却也并没有多少得意骄傲的情绪,强大并不足以让人得意骄傲,特别是残留的那些剑意中,隐隐透出某种决绝狠辣的意味,让束观心中多少有点凛凛之感。 这是束观走进大殿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事物。 满地的尸骨。 束观看着那些尸骨沉默了一会,然后抬头看了第二眼。 他第二眼看见的,则是大殿周围的用岩石堆砌的墙壁上,那许多无数复杂而零碎的线条。 束观用了许久的时间,才终于分辨出那些线条,应该是一幅幅刻在大殿墙壁上的岩画。 只是当年来到这里的那个人,挥出的一剑,剑气纵横之间,不但斩尽了敌人,也在大殿的墙壁上留下了无数的剑痕,把原先墙壁上的岩画,几乎破坏殆尽,很难再看出这些岩画原本的内容了。 当然,也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的。 比如某一处墙角处,散落着一堆巨大的骨骼碎片。 或许是那对骨骼碎片主人生前的庞大身躯,挡下了大部分的剑气,所以它身后的某一部分壁画,并没有被完全破坏。 束观朝那处墙角走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岩画,王冠,大师兄 束观站在了墙角,看着眼前那幅残存的岩画。 岩画的线条粗糙而凌厉,和这个村庄的风格很相似,应该是由刀斧之内的金属之物镌刻而成,但是却有种返璞归真的意味,将画中之物展现地形神兼备,惟妙惟肖。 姑且不论其他,光论这幅岩画的艺术成就,恐怕按照大华绘画艺术的标准来看,都称的上是登峰造极。 如果将这幅岩画拿到外面的世界去,恐怕不仅是价值连城可以形容的,或许称的上是大华最顶级的艺术珍藏品了。 当然,此时束观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事情上,让他走过来仔细观看的原因,也跟任何艺术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关系,而是这幅岩画所画内容的本身。 画中是一片苍茫辽阔的大地,天上有一轮烈日,大底上是无数枯死的庄稼,有许多人跪在地上,双手高高朝天举着,似乎在祈祷请求着什么。 而之所以说这幅岩画有鬼斧神工之外,在于画钟每一个人的容貌都是约略模湖的,但是他们脸上那种绝望,痛苦,和卑微,却被简单得线条展现的淋漓尽致,每一个看着这幅眼画的人,似乎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烟画中那些人的情绪。 而在这幅岩话的左上角,与天上那轮烈日相对的方向,有一个人正从天上飞来。 说是人,其实是不准确的,那个人虽然有人的身躯,却长着一个狼的头颅,身上穿着铠甲,在他的肩头,还趴着一头长着四根獠牙,模样丑陋,凶恶而又有些可笑的青色小猪。 这就是这幅岩画的内容。 接着束观往旁边的另一幅岩画看去,只可惜下一幅岩画,已经被剑痕划得七零八落,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内容了。 再下一幅岩画页是如此。 直到三幅岩画之后,才有半幅能看清的岩画。 这半幅岩画中,依然是那片苍莽的大地,大地上依然是无数枯死的庄家,依然是许多人跪在田野之旁,只是他们跪拜得对象,却已经换了,不再是跪拜祈求上天。而是跪在了那个狼头人的身前。 跪在最前方的几名老者,手中高高举着竹篮,竹篮中装着各种粮食,只是数量极少。 这些人似乎是在将自己仅余的粮食献贡给那个狼头人。 只是那几名老者的脸上,并没有被迫的不甘和愤满情绪,反倒是一种由心底涌起的喜悦和尊敬。 束观还注意道,那几名为首老者的目光,似乎并不是在看着那个狼头人,而是落在狼头人肩头那只丑陋而凶恶,长着四根獠牙的青色小猪上。 而他们的尊敬和崇拜,似乎也是对着那头青色小猪而生的。 而岩画的另外半幅中,还刻画了一些什么东西,可惜被剑痕破坏,已经看不清了。 也因为缺失了中间两幅岩画,所以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那些人朝拜的对象,从上苍变为了那两个应该是妖族的生灵。 束观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然后他的视线移向了大殿墙壁上其他地方,缓缓扫了一遍。 可惜除了身前这一幅半之外,再没有任何一副能看清完整内容的岩画了。 吕祖当年的那一剑,真的将这个大殿破坏地很彻底。 这大殿中的岩画,应该是关于一件宏大的叙事,可惜只靠眼前着一幅半岩画,根本无法得窥那件宏大叙事的真貌。 束观有些遗憾地如此想着。 然后他的视线转向了大殿前房的正中样,在那里有高高的台阶,台阶之上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平台,平台上有一张极大极款的石椅,像是一张王座。 只是此时那石制王座也已经被从中噼为了两半,躺倒在左右两边。 地上有一道深深的剑痕,往着前方延伸,直直延伸制搞台后方的墙壁上。 或许当初吕祖的那一剑,真正的目标就是这个王座而已,至于那些尸骨,只不过因被剑气波及而死的。 剑痕的尽头处的墙壁,掉落着许多石块,却是墙壁倾塌了大半,露出了一个半人宽的裂缝,而在倾倒的墙壁之后,从裂缝之中,隐隐透出清亮的光芒。 墙壁之后似乎还有一个房间。 或许在那里面,有关于这个地方所有一切的答桉。 束观如此想着,然后朝那高台走去。 走上台阶,走上高台,走过倒塌的王左,走进那条裂缝。 在裂缝之后,确实是一个房间。 这个暗室般的房间并不大,只有十来平方米,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十来颗散发着澹澹清光的珠子,将整个房间笼罩在明亮而又柔和的光芒之中。 束观认出了那些珠子都是传说中的夜明珠,他以前在桃源村栖霞观的地宫中见过。 只是这里的夜明珠每一颗都有成人拳头大小,比起栖霞观地宫中的那些夜明珠,要大上许多,散发的光芒也更加让人感觉舒适。 而暗室之中,除了这些夜明珠之外,就只有一张椅子了。 一张和外面高台上一模一样的,只是稍小了一些的王椅。 王椅之上自然没有坐人,不过却放着一个王冠。 看到那个王冠,束观的心脏勐然跳动了一下。 因为这个王冠,和姜云给他看过的那张羊皮卷上,背面所绘得那个金毛猿猴头上戴的王冠一模一样。 束观心头之时,也当即快步走了过去。 王冠静静地被放在石椅上。 这是一个有些奇特的王冠,通体黑色,像是用铁铸成的,并没有太多奢华的装饰,只有在前端有一些波浪式山形隆起。 你甚至不敢肯定这东西到底是一个王冠,还是其实就是一个头箍。 只是因为它在这样一座神殿之中,被放在一张王座之上,所以下意识地让人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王冠。 束观现在就站在了这个王冠之前,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拿起。 在仔细端详了那个王冠一番,确认了王冠之上并没有灵力波动之后,又在心中问了小艺一句。 “里面有器灵吗?” “没有,哥哥,我察觉不到任何智慧意识的存在。” 小艺甜美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束观这才伸手将那个王冠拿了起来。 入手一沉,这看去小小的一个王冠,重量却是远超它看去的样子。 所以这个王冠自然不是真的用铁铸成的,至于到底用的什么材料,以束观现在的眼光见识,却还看不出来。 束观的手指在王冠的冠身上轻轻滑过,感受着指尖穿来的清凉的触感,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起来。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个王冠,被这样珍而重之地放在这样一个暗室之中,自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而且自己看不出这个王冠的特殊,不代表这个王冠就真的不特殊,就像自己竹箱中那些老瘸子留下的生日礼物一样,看去也是普普通通,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展露真实的模样。 而这样一件看去很重要的东西,既然当年的吕祖,都已经噼开了这个暗室,那为什么他不带走,而是依然将它留在了这里? 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那么自己又该不该将这个王冠带走呢? 束观有些难以抉择。 只是最终她还是想起了羊皮卷上的那幅画,想着画中那个戴着王冠的金毛猿猴。 这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于是束观转身,对着跟进这个暗室的其他四人说了一句道: “这个王冠我要拿走,至于这房间中的夜明珠全归你们,没意见!” 自然没人有意见。 分赃就这么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 一行五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大洪山之外。 这一次的探险,算是结束了。 除了束观之外,其他四人都有着程度不同的失望。 最失望的是麦天伦和连中方两人。 辛辛苦苦跑来大洪山一趟,没有找到任何道术秘册和法宝,最终的结果却只得到了几颗夜明珠。 虽然说在凡人世界中,那几颗夜明珠足可给他们换来巨额的财富,但是对于他们这样初识境的修行者来说,财富已经不他们最渴望追求的东西了。 宋雅女也有些失望,但想想这次来大洪山,能够结识了这位束观束先生,而且束先生对她的态度也很和善,也不算是没有收获,而且还能平安归来,所以那点失望也就不算什么了。 反倒是姜云,虽然也和大家一样,口中很遗憾地说着这次算是白跑了一趟,但是在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任何失望之情。 这个大胖子的心态,倒是真好。 注意到姜云真实情绪的束观,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大胖子。 至于他自己,自然不会有任何失望。 他愿意来大洪山,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道术功法法宝来的。 而现在他已经可以大致肯定,数千年前吕端阳祖师也来过那个山谷,那么说不定这个山谷跟大师兄真的有些关系呢。 另外他在山谷底下的村庄中,得到了那个王冠,或许这件东西,能够帮大师兄恢复一些神智。 最后,在这个山谷中,束观还得到了不少关于神猴军的信息。 他见到了神猴军的寮寨,知道了神猴军中有很多妖族,甚至可能五千年前的那支神猴军,就是妖族在主导的军队。 虽然这些信息,还不足以彻底揭开神猴军神秘的面纱,但是总归能让束观推测出很多事情了。 而神猴军真的是一支妖族主导的军队,那么历史上很多神猴军不可理喻的行为,倒是可以有合理得解释了。 所以对于束观来说,这次大洪山之行,称得上是收获满满。 一行五人回到了停在山外的吉普车之旁。 “还是我来开车!” 宋雅女直接打开了车门,对束观盈盈而笑道: “束先生,您还是坐在前面吗?” 束观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了,你们几个自己坐车回去!我先行一步。” 是的,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把那个王冠拿给大师兄看看了。 …… 一路用千里神行符和隐身符狂奔,只是半个小时之后,束观就回到了荆城,回到了善已观外。 走进微尘大阵,束观一路奔跑着冲进了山门,一阵风般地从山门后的凉亭边跑过,把这段时间轮到守山门,正坐在山门中的五师兄安子春唬了一跳。 “七师弟,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五师兄,你知道大师兄在哪吗?” “刚才还看见他在湖边发呆呢……咦,怎么不见了?” 最终,束观是在悬崖上一棵长在崖壁缝隙间的松树上,找到了大师兄。 大师兄的尾巴缠绕在一根树枝上,头朝下倒悬着,身子像是秋千般晃荡着,眼神忧郁地像个哲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非常深奥的命题。 大师兄这段时间神智不清,但他并不是发疯,也不是吵闹,甚至比起以前反倒要更安静一些。 大部分时候,他就是这么似乎神游物外般地想着什么事情,别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偶尔看你一眼,眼神茫然而没有任何焦点,就像根本不认识你了一般。 有时候嘴里会唠叨着一些怪话,束观曾经坐在他的身边听了整整一天,最后总结了一下,大师兄唠叨的无非是三件事情: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以说神智失常的大师兄,真的很像一个哲人。 束观用走壁术走了下去,走到那棵松树之旁,站在了从崖壁中长出的树根之上。 “大师兄!” 束观如此唤了一声。 而树枝上那只把自己的身子当秋千晃来晃去的金毛猿猴,不出所料地根本没有理他。 然后束观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个王冠,拿在手中对着大师兄晃了晃。 大师兄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了过来。 他停止了晃动,视线落在了束观手中的王冠之上。 紧接着,束观眼前一花。 却是大师兄闪电般伸出一只猴爪,从束观的手中把那个王冠夺了过去。 虽然这个王冠束观本来就是准备给大师兄的,但刚才金毛猿猴伸爪抢夺的那一下,束观其实也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将王冠抢了过来的大师兄,像是得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般,将那个王冠放在猴爪间翻来覆去看个不停。 而一旁的束观,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大师兄的动作,盯着大师兄的神情。 大师兄看去对这个王冠很感兴趣。 但这种感兴趣却不是束观想要看见的那种感兴趣。 因为大师兄此时的眼神看去依然是那般得茫然迷蒙,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发生特别的变化。 而它对手中的那个王冠的兴趣,和对一根香蕉的兴趣,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某一个,大师兄果然将王冠送进了嘴巴中咬了一口,接着像是被磕着牙了一般,嗷嗷叫唤了几声,然后一脸嫌弃将那个王冠甩了出去。 王冠直直下坠,掉进了下方的湖水中。 束观怔在了那里。 难道自己想错了……这个王冠跟大师兄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大师兄,其实不过就是一头实力比较强大的猴妖,却不是自己猜的那位? 就在此时,下方传来一声哗啦巨响,只见一头庞然大物从湖水中钻了出来,而在那大物的头上,正顶着那个王冠!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新娘子失踪事件后续 从湖水中受惊般钻出来的庞然大物,是四脚蛇。 是的,它现在已经是必须要用庞然大物来形容了。 一年多之前,当束观刚带着四角蛇来到善已观时,那时候的四脚蛇大概半尺来长,可以很轻松地趴在束观的肩头,如果你的审美比较奇特的话,甚至会觉得这小家伙还蛮可爱的。 然后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如今的四脚蛇,身躯已经长到了四米来长,粗壮地像个大水桶,体重足有五六百度斤,身上的布满了锋利而坚硬的鳞片,那张血盆大口张开的话,可以轻松将一个成年男子一口吞下去。 就算审美再奇葩的人,也不会再觉得如今的四脚蛇可爱了,只会觉得可怕。 束观真的不知道四脚蛇的肉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平常也就看他吃些蚊子苍蝇类的东西,后来在大师兄的强迫下,也开始学会了吃香蕉。 在没有充足蛋白质的摄入情况下,这家伙的个子到底怎么长起来的? 这件事情一直让束观颇为疑惑,甚至善已观内其他人也都很疑惑。 他们现在都早已看出这四脚蛇不是凡物,也特意问过这东西束观是从哪里找来的。 束观的回答是是他从村里带来了。 于是知道那个桃源谷的玄妙的师兄师姐们,也就恍然大悟,不以为异了。 只是这一年来,四脚蛇却只是光长个了,但脑子却没什么长进,跟一年前来到善已观时差不多。 你要数灵智,这家伙好像真的有一点,因为在善已观中,这四脚蛇最听的是哒师兄的话,其次是李至霞,然后猜轮到束观。 在这方面,这家伙倒是很拎得清。 但是除此之外,这条四脚蛇好像又不是那么聪明的样子了,真要跟它说点事情,这家伙又是懵懵懂懂的,跟普通的兽类没什么区别。 六师兄桑立人曾经很努力的想要教它说人话,但是在努力了两个月之后,终于耗尽乐所有的耐心而放弃了。 当然,做这件事情的六师兄本人,似乎也有点脑袋不正常就是了。 而李至霞也曾经颇为惋惜地评价过四脚蛇。 “如果它能早生千年,必能成妖。” “若是早生万年,或可化龙!” 每一只爬行动物进化的尽头,总是成为一条龙。 据说在第七元会之前,这句话就像束观前世那句“世界的尽头是铁岭”一般充满让人不容置疑的意味。 ……或许它只是退化了…… 当初李至霞如此评价四脚蛇的时候,束观如此在心中滴咕了一句。 在明白了老瘸子的不凡之后,再加上那个怪梦,以及四脚蛇这种夸张的生长速度,让束观对四脚蛇的来历有了某种猜测。 当然,束观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到底准不准,就像他对大师兄的身份,以及那个王冠的猜测,目前看起来却像是他想多了一样。 四脚蛇顶着王冠,冲上了悬崖,它的四只脚上,如今已经长出了鹰爪般尖利的趾甲,随随便便就能扣进悬崖的岩石之间,再加上强壮的四肢轻送地就爬上了垂直的悬崖,爬到了大师兄倒吊着的松树之下,桃好般地将丑陋而巨大的脑袋凑近了大师兄。 在四脚蛇的脑袋顶上,长着一个鼓鼓的大包,那顶王冠现在就套在那个大包上。 大师兄看了四脚蛇一眼,眼神依然是懵懂,他从四脚蛇的头顶上拿过了那个王冠,接着很认真地对四脚蛇说了一句。 “不好吃。” 然后又把王冠扔进了下面的小湖中。 束观叹了口气,转身,身体水平着从悬崖上走了回去。 在回半边楼的路上,他遇见了刚好结束了今天守山门任务的五师兄安子春。 束观打了声招呼。 安子春本来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事情,闻声抬起头来,接着神情一动间,问了束观这么一句。 “七师弟,明天你有没有事?” “没什么事。” 束观想了想道。 寻找那位“燕子”的事情,目前好像没有任何线索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好像都会很空闲。 “那明天你我代一天守山门。” 安子春说道。 “好的。” 束观爽快地点了点头,也没问安子春要去干什么。 说起来,自己以前请五师兄代班的次数可也不少,总要还几次回去的。 接着束观本来是要继续往半边楼走去的,安子春却是唤住了他,沉吟了一下道: “七师弟,你还记得上次大鸿米铺新娘子失踪那件事情吗?” 束观怔了一下,笑道: “当然记得。” 一年多前,大鸿米铺新娘子失踪事件,是他成为善已观弟子之后,第一次去处理灵异事件,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就是不知道五师兄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那个人好像回来了。” 然后安子春又这么说了一句。 这一次束观有些茫然地看着安子春,他没有听懂安子春在说什么。 “那个人回来了”? 什么人回来了? “就是把那个抱月瓶送给王郄的人,回来了。” 接着安子春解释了一句。 束观回忆了一下,接着啊了一声,终于明白了安子春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件事情是这样的,一年多前,他们处理那件大鸿米铺新娘子失踪事件时,发现了那个奇怪的青瓷抱月瓶,是别人送给大鸿米铺少东家王郄的,据说那个人的是王郄在旭日国留学时的同学。 而这件事情就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那个同学自己也不知道那青瓷抱月瓶的古怪,只当是一件普通瓷器送给了王郄。 另外一种可能性,则是那个同学知道。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性的话,那这件事情就很有意思了,而且这样的话,就算他们当时把新娘子找到,从瓶中世界救了出来,这件事情依然不能算结束。 那么他们必须要问清楚那个同学故意将这样一个疑似法宝的古怪瓶子送给王郄的目的,以及那个同学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瓶子的。 因为那个青瓷抱月瓶真的很古怪,看去并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法宝,但问题是瓶中居然有一个灵智程度那般高的器灵,而且还有一个小世界,很难用普通法宝划分品阶的办法去评定那个青瓷抱月瓶。 即使到了现在,连李至霞也依然还没有弄清那个青瓷抱月瓶的根底和玄机。 而当时为了谨慎起见,那天后来他们也去找了王郄的那个同学。 那个同学并不是荆城本地人,留学回来之后,在王郄的帮助介绍下,在荆城一家银行找了一份工作,是自己一个人独自租房住的。 那天安子春和束观找过去的时候,被房东告知那个同学前几天据说是去度假了。 而在安子春占卜了那同学的行踪之后,发现那人当时确实不在荆城,而是身处数千里之外的某地。 所以两人不得不遗憾而回。 不过安子春在那个同学的房间中画了一道符,只要那个同学回来,他就能知道,这样也不必经常去看那同学度假回来没。 没想到此后就再没有了那个同学的消息,一年那人好像再没有回来过。 安子春和束观也早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哪有度假度这么长时间的,而且又有哪个银行会给自己的员工放这么长时间的假。 看来那个同学真的有问题,应该是直接逃走了。 可惜虽然意识到了那个同学有问题,但是既然已经找不到人,这件事情好像也只能如此不了了之。 然而就在昨夜,安子春当初留下的那道符,突然有了感应! “我留下的那道符,并不是说只要有人进了那个房间,就会示警。” “当时我将那人在屋中所留之物上的气息,一并画入的符中,所以只有那人本人回来,那道符才会让我生出感应。” “而昨天晚上,在为兄感应到那人回来之后,当即去看了一下。” “那师兄你见到那个王郄的同学了吗?” “没有,按照房东所言,那个人原先交了两年的房租,而那房东倒是厚道人,虽然那人一年多没有回来,但时间没到房东也一直把那房间给留着。而昨夜那人却是突然回来了,不过只拿了几件东西之后,又匆匆离开了。” “师兄你没有卜算那人的行踪?” “卜了,这一次那人的行踪居然已经被人遮蔽了天机,不过倒是可以更加确定,王郄的这个同学肯定有问题了。而昨夜那房东也告诉我,说是那人明天上午还会回来一下,来收拾其他东西,此后就不在他这里租房了,所以为兄准备明天一早就去那里守着。” “有人帮他遮蔽天机?那自然是有修行者站在那人身后,五师兄,要不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呵呵,谢谢七师弟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刚才我在崖下碰到三师姐,已经请她陪我一起去了。” 既然有三师姐芮剑翘一起陪着去,那除非是遇见胎动境的强者,那么安全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且那个王郄同学租住的地方就在江口,离他们善已观也不算太远,所以束观也不再坚持。 “那么师兄明日多加小心。” 最后束观如此对安子春说了一句,然后两人道别,各自回到了房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欲戴王冠 第二天一早,束观坐在了凉亭之中。 五师兄安子春和三师姐芮剑翘,刚才已经更早一些离开了善已观,束观除了又说了一声“小心”之外,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等芮剑翘和安子春走出山门之后,束观给自己先泡了杯茶,然后又点了一锅烟,准备开始今天的代班生活。 在等今天的报纸送来之时,束观一边抽着烟,一边沉思着一件事情。 昨天晚上,他在二师兄木尧那里听闻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岳澜书院搜捕那个姹女的行动,失败了。 岳澜书院在得到他提供的消息之后,倒是顺利抓到了姹女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也问出了姹女的藏身之所。 只是在岳澜书院山长苏颉,带着门下弟子赶到那处藏身之所时,等待他们的却只是一场大火,而那个姹女已经不知所踪。 束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有些意外。 自己告知杨鉴清的那个消息,是直接通过麒麟饰物从那年轻人的脑中窃取到的,照道理来说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而事实上,既然那个年轻人会被抓住,说明那个时候姹女那边还没有察觉到异常。 那么应该是在抓住那年轻人之后,才泄露了消息,被那姹女察知不对,先行一步遁逃了。 是因为那个年轻人身上被道术动乐什么手脚,一旦发生意外就会被姹女知道? 还是说有人泄露了风声,提前通知了姹女? 这两种可能性都有。 特别是第二种可能性,说不定当时某位岳澜书院已经被那个姹女迷惑了,在关键时刻给姹女报了信。 这是束观到目前为止,对这件事情所能想到的可能性。 最终他叹了口气,觉得有些遗憾。 经过这一次,那姹女的警觉性自然会变得更加高,要再发现她得踪迹,可就更难了。 这时候,玄诚小道士把今天的报纸都送来了。 束观和他聊了几句,接着开始分拣报纸。 而在凉亭外的湖边,大师兄和四脚蛇正在闹腾着。 昨天被大师兄扔进湖中的那个王冠,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四脚蛇给捞了出来。 而它似乎很想把王冠交给大师兄,每次大师兄接过王冠,总是直接往远处一扔,然后四脚蛇就迈开腿,腾腾腾跑过去又去叼回来,不知它到底在坚持什么。 这就是猴子和蜥蜴版的扔飞盘嘛! 看着湖边的场景,束观滴咕了一句,接着他就被今天《荆城日报》上的一则新闻给吸引了。 而在湖边,这时候发生了一件颇为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在尝试了不知多少次想要把王冠交给大师兄,却一直被大师兄扔开之后,四脚蛇似乎终于气馁了。 它叼着那个黑沉沉的王冠,趴在湖边的草地上,吭呲吭呲地喘着粗气。 而看到四脚蛇终于安静下来,大师兄也和平常一样开始坐在湖边发呆,很快就进入了那种神游物外般的状态。 而这个时候,原本看去已经放弃了的四脚蛇,一双金黄色的竖童滴熘熘地转了几圈,接着悄悄起身,像是要到湖里玩水一般,从大师兄身边经过,朝着湖水里爬去。 只是在它半个身子都没进湖水中时,却勐然勐然一个挺身,巨大的脑袋向后一甩,叼在它口中的那个王冠于是飞了出来,准确的落在了大师兄的头顶之上。 谁说这条四脚蛇傻的来着? 被戴上王冠的大师兄,抬头看了四脚蛇一眼,眼神无比惘然,还有些无奈和认命。 然后他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浑身开始发抖。 …… 束观认真地看着报纸上的那则新闻,没有注意到此时发生在湖边的事情。 这则新闻是关于那个刚来荆城不久的那位旭日国新任领事的。 那位名叫中田刚夫的新任领事,前日举办了一场记者招待会,在会上他严厉谴责了前些日子因吉丽帝国巡捕杀害大华抗议民众的事件,接着又是鼓吹了一番旭日国前几年提出的建立东大陆国家联盟的蓝图。 然后他提出旭日国愿意给楚洲省提供一笔低息贷款,帮助楚洲建设各种工业设施,当然前提是需要由他们旭日国的企业来建造。 另外还表示愿意给徐平西的军队提供一批武器,并且由旭日国的教官帮助徐平西训练军队之类云云。 而中田刚夫的这些言论,在荆城引发了巨大的反响,特别是在工商界,据说昨天有很多荆城乃至楚洲工商界有头有脸的人士,结伴去求见了楚湘督军徐平西,请求他答应中田刚夫的提议,以获得旭日国那笔低息贷款。 只是到目前为止,徐平西对于旭日国新任领事的提议,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只要徐老头子的脑袋没有进水,应该绝不会答应…… 看完这则新闻之后,束观如此想着。 旭日国这些提议的意图其实很明显,就是想要从经济和军事上控制整哥楚洲省,就算不是他这样的穿越者,这个时代稍微有点见识的人,也都能够看出来。 像那些向徐平西请愿的工商界人士,会真的看不出来吗? 那些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但他们依然去找徐平西请愿了,无非是两个字,“利益”。 那笔低息贷款,能够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利益,所以楚洲的利益,就被他们扔到脑后了,像一群等候在将死之人身边的秃鹫一般,只等那人咽气,就上去瓜分尸体。 这个时代,有太多人心已经沉沦。 束观叹了口气,想着徐老头这些天的日子应该很不好过。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束观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束观讶异的连忙抬起头来。 因为如今的他,就算李至霞也无法做到如此让他毫无察觉地靠近。 然后束观发现站在身边的大师兄。 大师兄站在他的旁边,歪着头看着他手中的报纸,而在大师兄的头上,带着那个王冠。 见到束观抬头,大师兄咧嘴朝他笑了一下。 束观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因为和大师兄对视的那一眼,让束观注意到大师兄的眼神此刻是那般的清澈,不但没有了这段时间的浑浑噩噩,似乎比以前的时候,要更加清澈一些。 束观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师兄,你醒了?” 接着他惊喜地唤了一声。 果然二师说的没错,大师兄不管是发疯还是清醒,总是来得很突然。 不过这也会不会太突然了一些。 束观看了看大师兄头顶上的那顶王冠,不知打师兄是什么时候带上去的,也不知道大师兄的清醒,和这王冠到底有没有关系。 不过看昨日大师兄对这顶王冠的态度,应该是没什么关系。 只是大师兄下一刻说的话,让束观再次怔住了。 “是啊,我醒了,还要多亏你带回来的这东西。” 金毛猿猴伸爪弹了弹自己脑袋上的那个王冠,再次对束观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让束观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然后大师兄跳上了石桌,像只猴子一样蹲着……哦,大师兄本来就是一只猴子。 但是束观还是觉得此刻的大师兄很怪异。 因为大师兄以前清醒的时候,总是说着字正腔圆的人话,平常一举一动也总是在模彷他们这些人。 但是此时蹲在石桌上的大师兄,好像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似乎在做一只真正的猴子。 金毛猿猴挠了挠自己的猴腮,开始继续说话。 “其实前些日子,在你们看来觉得我发疯的那种状态,是我最接近‘醒来’的时刻。” “而你们觉得我清醒的时候,其实我才是在沉睡。” 他如此对束观说道。 束观茫然地看着大师兄,有些听不懂。 但隐隐间,却又明悟般似乎懂了一些什么。 因为在沉睡,所以看去毫无异常……因为快要醒来了,所以才会发疯……是这样吗? “不过这几千年来,我总做不到靠自己的力量醒来,直到你把它带到了我的面前。” 金毛猿猴再次扶了扶头顶的王冠。 束观注意道,大师兄脑侧依然长着六只耳朵。 而以前大师兄清醒的时候,另外四只耳朵是看不见的。 “照道理说,你把我的王冠给找回来了,我应该很感谢你才对,但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谢你。” 金毛猿猴叹了口气,对束观继续说道: “你看,从昨天到现在,我不知道已经把这东西扔掉多少次了,虽然那时候的我还沉睡着,但说明其实内心深处,应该是很抗拒这东西的。” 他对着束观苦笑了一下,接着说了一句西大陆的谚语。 “因为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束观还是呆呆坐在那里,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大师兄。 他现在很确定大师兄已经真正地醒了,也确定大师兄就是自己曾经猜测过的那一位。 只是……这样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醒了,不是应该发生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吗? 像现在这样平平澹澹的场景,真的是一位大人物觉醒的正确方式吗? 束观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第一百五十四章 腾云驾雾 “是不是觉得不够刺激?” 像是看透了束观此时的内心想法一般,金毛猿猴又裂嘴笑了一下。 这就是束观觉得此时的大师兄,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大感觉的原因。 大师兄是“清醒”了,成为了另外一位存在,但是原先那个在善已观生活了四年千年,平常跟他们嘻嘻哈哈,一起嗑瓜子啃香蕉的大师兄,好像也没有消失。 于是束观定了定神,平复了一下本来有些心慌意乱的情绪。 既然大师兄还在,那么眼前的这位究竟是谁,好像也不用太害怕。 然后束观点了点头。 ……确实不怎么刺激…… “呵呵,刚才你们其实差点都死光了。” 金毛猿猴撇了撇嘴道。 束观再次听得有些不明所以。 因为他没有看见刚才大师兄躺在湖边浑身颤抖的一幕,所以不知道这金毛猿猴用了多大的意志和力量,压制了自己觉醒时爆发的力量。 “大师兄,真的是我带回得这个王冠,帮你觉醒的吗?” 接着束观小心翼翼地问了这么一句。 “不错。” 金毛猿猴点了点头,他抚摸着头上的那个王冠,意态突然变得有些萧索。 “它其实不是什么王冠,只是我师傅当年专门给我打造的一件信宝,我小时候的脾气比较暴躁,所以我师傅给我打造了这么一个头箍,只要戴上它,在我想发怒的时候,它总是能让我冷静下来。” “也只有这样的信宝,才能让神魂被人差点击碎的我,再次清醒过来。” “大师兄,什么是信宝?” 束观本来是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大师兄的,比如大师兄到底是什么身份,虽然早已有所猜测,但是没有问过大师兄,总归只是猜测。 又或者想问一下,大师兄是怎么会在善已观呆了四千年时间的。 再或者,问问当年的神猴军之事,再问问天庭大乱之事。 想要问大师兄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鬼使神差一般,束观首先问出的,却是“什么是信宝”这个问题。 “信宝啊,信宝就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法宝,对于其他人,却是一点用也没有。而且只有知道使用的办法,才能真正让信宝发挥作用。” 大师兄的回答,让束观突然恍忽了一下。 “对了,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然后大师兄问了束观这么一句。 束观定了定神,连忙将大洪山中那个山谷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师兄听完之后,却是皱起了眉头。 “……不对啊,我记得这东西当初好像不是掉在那里的……” 束观微微一怔,接着却是又听大师兄说道: “算了,可能我记错了,我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想起来。” “好了,就这样,现在我要走了。” “大师兄,你要去哪里?” 束观再次怔了一下道。 “既然现在我已经醒了,也重新戴上了这个头箍,那就只能去做一些我本来应该要做的事情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去找回我的记忆。” “我现在只是隐约记得一些事情,但有很多记忆,依然被人封印着,所以我摇先去把那些记忆找回来。” 束观愕然呆在了那里,没想到帮大师兄清醒过来之后,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大师兄,我能问一下,你到底是谁吗?” 然后束观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金毛猿猴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说话,而是仰起了头,用猴鼻深深嗅了一口空气。 “我闻到了他们的味道,就在这个天地中,他们都还在。” 然后金毛猿猴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的名字,现在应该还是一个禁忌,只有我说出来,就会被他们注意到,然后他们就会发现我已经清醒了,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束观听得眼中异芒连闪。 他们? 他们是谁? 能够让大师兄隐隐有些畏惧,甚至连自己名字都不敢提的人,又是一些什么样的存在? 是七仙盟的那几位仙人吗? 如果大师兄真的是当年的那位的话,恐怕不可能让大师兄如此畏惧。 原先束观一直以为,这这个世界中,七仙盟的七仙,还有西大陆那几位神,应该就是最强大的存在了。 但现在听大师兄话中的意思,七仙之上,还有更强大的仙人。 “大师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说吗?” 然后束观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说过,我忘了很多事情,我只记得那一天我提着长棍独自杀进了天庭。至于为什么要杀上天庭,我不记得了。” “杀进天庭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那大师兄你还记得神猴军吗?” “……唔,好像有点印象,好像是以前我手下人搞出来的,我从来没有理会过。” 金毛猿猴从石桌上拿起了一根香蕉。 香蕉是刚才玄城小道士和报纸一起送来的。 每天太一观都会送一些新鲜的水果瓜子之类的吃食过来。 金毛猿猴将香蕉递给了束观。 “打开它。” 束观连忙接了过来。 没想到大师兄醒了之后,还是这么爱吃香蕉,不过口味这东西跟记忆好像也没有关系。 然后束观准备低头剥香蕉。 这时候金毛猿猴又说了一句话。 “我说的是打开它。” 他的猴爪握了起来挥了挥。 束观终于明白大师兄说的“打”,是真的打。 于是束观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渐渐凝沉,然后变得锐利,这一刻,他刚才所有的情绪,都被暂时抛之脑后,只剩下了即将要挥出的那一拳。 接着将香蕉高高地扔过了头顶,然后全身灵力在蛮余劲的推动下,勐然炸裂。 束观一拳朝着落下的香蕉轰了出去。 这一拳,集中了束观所有灵力,肉身,甚至是灵魂的力量。 或许可以说是自他修行以来,轰出的最强大的一击。 在束观出拳的那一瞬间,整个凉亭都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只是石桌上的报纸,却是纹丝不动。 这一幕景象看去很是有些突兀。 拳锋终于轰在了下落的香蕉之上。 只听“噗”地一声轻响,黄色的蕉皮寸寸炸裂,露出了雪白的蕉肉。 束观瞬息间化拳为掌,接着了掉落的蕉肉。 而这个时候,大师兄也做了一件事情。 只见他抬起猴爪凌空一按,那些碎裂而四飞的蕉皮,蓦然静止在了空中,没有掉落在地。 束观回头看了眼这颇为玄妙的一幕,接着将“打”开的香蕉朝大师兄递了过去。 束观此时眉眼间的神情,对自己还是颇为满意的。 自从跟大师兄修炼斗战术以来,这大半年的时间,他无一日松懈。 现在他终于可以做到,集齐全身之力,轰出十成力量的一拳,几乎不会伤里面的蕉肉分毫了。 当然,只是几乎。 大师兄接过束观递来的香蕉,扫了一眼,有些嫌弃,因为蕉肉上有些坑洼。 不过他还是把香蕉送进了嘴中,然后说了两句话。 “刚才亭子不摇的话就好了,说明你对自己力量的掌控,还没有到真正达到入微之境。” “另外,自己去有碎肉的蕉皮找出来。” 于是束观在那些悬停在空中的香蕉皮间转了一圈,一共找出了四块沾有蕉肉的香蕉皮。 大师兄瞄了一下束观手中的香蕉皮,点了点头道: “如果你能勤练不缀,那么四个月以后,应该可以彻底达到斗战术的入微之境。” “等四个月后,真正掌握入微之境后,我再教你一些新的斗战之术。” 束观呆了呆道: “大师兄,你不是要离开了吗?” “离开又不代表不回来,也不代表不能联系。” 金毛猿猴呵呵一笑,接着直接从身上扯下了一把猴毛。 只是扯猴毛的时候,他的嘴咧了一下,似乎有些疼。 记接着他将那把猴毛递给了束观。 “以后如果有事情找我,就直接烧掉一根我的猴毛,我自然就能够感应到。” “不过如果当时正有事的话,可能无法回应,你可以过一段时间再点燃一根。” 束观一脸愕然地接过了那把猴毛。 手掌中的猴毛,散发着澹澹的金色光泽,有如干草般柔软,大约有上百来根。 “放好,我不想以后再扯一次。” 金毛猿猴瞪了束观一眼。 束观连忙拿起石桌上的一张报纸,将那些猴毛小心地包了起来,然后放进了怀中。 然后只见大师兄从石桌上跳了下来,本来正准备走出凉亭之外,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拍了拍自己的猴脑道: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差点忘了。” 然后他朝湖边招了招手。 只见从刚才开始,四脚蛇就一直静静趴在湖边草地上,似乎知道自己闯了什么大祸一般。 随着大师兄的一招手,四脚蛇庞大的身躯,就不由自主地从湖边滚了过来,滚进了凉亭之中,将整个凉亭塞得满满当当。 大师兄的猴爪,在四脚蛇的脑袋上抚摸了一下。 四脚蛇受宠若惊地抬起头,吐着舌信嘶嘶唤了几声。 “这家伙其实是一条龙。” 然后大师兄如此对束观说了一句。 束观的身躯微微一震。 虽然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但是现在从大师兄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的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原先的猜测总归是猜测,现在却是得到了证实。 而证实了四脚蛇是一条龙,那么也就证实了另外一些事情。 比如说那个梦,比如说老瘸子。 “那它现在怎么会变成了一只蜥蜴?” “自然是因为它身上的龙血都被人放光了。至于它的龙血,应该是用来给你洗澡了。” 束观哦了一声,有些抱歉地看了四脚蛇一眼。 不过这件事情真的不能怪我,我也是被迫的。 “那个人是谁?就是放了它的血给你洗澡的人?” 接着大师兄倒是有点好奇地问了一句。 束观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算了,不方便说就不说,我也问过这家伙,它也不敢说。” 大师兄不以为意地摆了摆爪子。 杀一天龙,对他来说并算什么事情。 毕竟在很多年前,曾经整个龙族都差点灭在他的手中。 很快眼前这家伙,就算是实力巅峰时期,也只不过是条独角龙,比起真龙还差得远呢。 所以对于那个给独角龙放血的人,大师兄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它亏损的精血和道基,这一年来我都已经帮它恢复了大半,但是要重新化龙,在如今这个时代,却有些困难了。” 接着大师兄继续说道。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后来想到了一门走江之法,这可是上三个元会中的真正化龙之法,比起后来的鱼跃龙门那种取巧之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法门我也已经教给这家伙了,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它自己了。” “嗯,半年之内,若是它的头顶,能长出那只角,你就陪它走一次大江,从荆城出发,直至东海之口,如果它能自己走到,或可重新化龙,而且还可锻铸真龙之基,不过走江之法,风险极大,需要有人一路护法,你就陪它走一趟!” 四脚蛇看着大师兄得眼中,露出了感激涕零之色,然后眼巴巴地看向了束观。 束观对着四脚蛇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事情都交待完了,我也该离开了。” “怎么,大师兄你不跟其他人说一声吗?” “你帮我说!我不喜欢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大师兄悠然走出了凉亭。 他朝左右张望了几眼,看了看山崖,看了小湖,看了看瀑布,看了看崖上的树,看了看湖水上捕鱼的白鸟,看了看岸边低头喝水的麋鹿。 大师兄猴嘴一咧,笑了笑。 如果真的永远不能醒来,其实倒也不错。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要去跟某些人算一算账,也要还某些人的情。 “告诉李至霞,不用再焚香祷告了,我第一个去找的,就是吕端阳!” 最后,大师兄对束观如此说了一句。 然后他就高高跃了起来。 一跃就跃到了天上。 一朵云飘到了他的脚下。 大师兄踩着云,飞向了天际。 凉亭之外,束观抬着头,慢慢长大了嘴巴。 ……不是说,这近千年来,就算是仙人也已经无法腾云驾雾了吗? 山崖之顶,一名紫袍道人,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飞快地从阁楼中跑出来,失神地看着远方天际。 第一百五十五章 接近真相 大师兄走了。 这件事情让善已观所有人都意外到了极点。 因为大师兄在善已观已经生活了四千年。 对于现在早已不能长生的修行者来说,四千年同样是一段非常悠久的岁月,久远到善已观已经传承了二十二代弟子。 而大师兄是在善已观刚建立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观中。 所以在很多善已观弟子的眼中,大师兄和这座观,是两位一体的存在。 每一代弟子都很清楚,就算自己过完了一生,倒在了仙道的中途,但是观还会在,大师兄也还会在。 然后又会有新的一代弟子,恭恭敬敬地对着那头金毛猿猴称呼“大师兄”。 这一代观主李至霞,还有他的弟子们,在今天以前,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听闻大师兄走了之后,就算是向来很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做派的李至霞,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那一刻,束观只觉自己师傅的精气神都像被抽空了一般。 而一旁的齐师伯,更是老泪纵横,哭得声嘶力竭。 这一天的晚间,善已观所有人都来到了小湖边,听束观讲诉大师兄离开的原因和经过。 这些事情已经跟李至霞讲过了,但还是有些人是不知道的,比如刚刚回来的三师姐芮剑翘和五师兄安子春。 而在讲完之后,小湖边陷入了一片沉默。 良久之后,李至霞发出了一声长叹。 今天下午他已经不知发出过多少声长叹了。 “就这样,当年吕祖把大师兄带来善已观,也从来没说过要一直让他呆在观中,只是让观中弟子代为照顾而已,既然现在大师兄已经无需我们照顾了,那么他自然可以离开,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然后,李至霞幽幽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大家再次沉默了一会。 “师傅,你觉得大师兄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跟神猴军有关系吗?” 最终桑立人还是有些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李至霞看了束观一眼。 “大师兄没有说,他说他的名字连提都不能提。” 束观连忙小声说了一句。 于是所有人没有再说话。 对于大师兄的来历,数千年来善已观的弟子早已有诸多猜测,而猜测大师兄可能是神猴军中一员的也不是没有人。 只不过这些猜测,大家以往一直都是藏在心里罢了。 “大家散了。” 最终李至霞如此说了一句,然后负着手朝山崖上走去。 他独自走在山道之上,一对又黑又直的浓眉紧紧锁着。 荆城这一年多来发生了许多事情。 他和三木大师,苏颉之间都已经有一个共识,那就是风雨将至,荆城之内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只是在今天之前,李至霞从来没有太过担忧。 因为有大师兄在,善已观无惧任何风雨。 虽然他也没见过大师兄真正出手,但是从前任观主留下来的只言片语中,李至霞知道,只要大师兄保持清醒,就算陆地神仙来了,善已观也可以无所畏惧。 但是现在大师兄走了,善已观失去了它最大的依靠,对于往后的风雨,李至霞再没有原先从容应对的信心了。 …… 山崖之下,束观来到了五师兄安子春的身前。 “五师兄,怎么样?那个人找到了吗?” 刚才芮剑翘和安子春回来的时候,束观就已经发现两个人的神情都很严肃,但是刚才不方便问,直到此时才有机会问一下。 “找是找到了,不过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安子春叹了口气道。 “什么?死了?” 束观勐然一怔。 “是的,我和师姐赶到那人租住的房屋处时,房东说那人昨天晚上就已经回来了,进了屋之后一直没出门。” “然后我和师姐进了他的房间,发现他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他自己割腕自杀的……不过,是不是真的自杀,无法确定,毕竟我们修行者要让一个普通人产生自杀的念头,实在是太轻松不过了。” “特别是这个人莫名失踪了一年多,回来之后行踪又被人遮掩了天机,如今突然死了,怎么看都透着诡异,不大可能真的是自杀的。” “所以大鸿米铺新娘子失踪的那件事情,看来还真的隐藏着一些我们当初没有注意到的秘密,只可惜现在那个王郄的同学已经死了,这件事也只能暂时到此为止了。” 是的,看去只能是到此为止了。 和安子春在崖道上道别之后,束观朝自己的半边楼走去。 只是他的脚步,越走越慢。 而在他的脑中,不停地回旋着一句话。 ……只能到此为止了…… ……只能到此为止了…… ……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是这段时间,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叹了? 姹女的事情,只能到此为此,无法再找到她的踪迹。 “燕子”的事情,现在也已经没有任何线索,只能到此为止。 这几件事情,看去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但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所有的线索却被人掐断了。 束观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应该怀疑什么。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七仙盟这些日子的一举一动,好像都被监视着一般,所以别人总是能抢先一步,把线索掐断。 如果再想的远一些,搜寻那些黑衣人的事情,好像也是如此,目前只能不了了之。 那个走私半妖人的势力,也是有人提前 杀死了应该知道一些事情的老仆妇。 甚至那次在富华仓库,黑衣人同样像是早就知道他们善已观的人会出现,所以提前做了埋伏。 提前…… 提前…… 提前…… 束观悚然而惊。 为什么他们总是能提前? 靠卜卦吗?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卦道高手,一直在注意着他们。 但是除了这种可能性之外,却还有另外一些可能性,比如……内奸! 只是想到这里的时候,束观却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半边楼的门口,束观却没有进门,他在门外驻足了半分钟,机接着突然转身,朝五师兄安子春所居之处走去。 他要找五师兄安子春再问一下那个王郄同学的详细情况,然后亲自再去把这件事情查一遍。 不是说他不信任安子春的能力,但是这件事情他不亲自查一下,他无法心安。 特别是现在还存在“那种”可能性。 束观知道自己不该去怀疑师兄们,但是实在是有太多的巧合,让他无法不往那方面想。 …… 王郄那个同学的名字,叫做杨建君,和王郄一样,都毕业于旭日国的一所三流大学的金融专业,来荆城之后在王郄的介绍之下,进入一家名叫中南银行的银行工作。 而在这个时代,有过留学经历的人还是很吃香的,即使杨建君只是在旭日国一所三流大学取得的学士学位,进入了那家银行之后,依然直接就担任了经理,年薪五百个银元,就算在荆城这样的大城市中,也是不折不扣的年轻才俊了。 然而就在一年之前,杨建君却辞掉了这样一个人人羡慕的高薪工作,然后跑出去旅行了。 这是束观从五师兄安子春那里得到的,关于那个杨建君的所有资料。 第二天一早,束观就离开了善已观,去了一趟杨建君所租住的房屋。 杨建君的尸体自然已经被移走了,附近的巡捕局也已经来察看过现场,一点也不出人意料的,将杨建君之死判定为了自杀。 束观也不是来察看杨建君的尸体的,杨建君的尸体芮剑翘和安子春肯定已经仔细检查过了。 如果他们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那么自己应该也不会有其他的方向。 束观没有惊扰那个房东,直接用穿墙术进入了杨建君的房间,将这个房间彻底地搜查了一遍。 然后,他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那是一些火车票的票根,足有厚厚的一大叠。 而按照那些火车票票根上的地址和时间,在过去的一年里,杨建君几乎跑遍了大半个大华。 这么看来,杨建君还真是跑去旅游了。 另外,束观和那些火车票一起,还找到了不少购物凭证的底票,正是这些购物凭证的底票,让束观起了极大的怀疑。 因为那些底票都是一些很昂贵的物品,比如几百银元一套的西装,几千银元的手表,甚至还包括一个上万银元的玉佩。 所有的购物底票加起来,金额足有四五万银元之多。 而杨建君在银行那个工作的年薪,不过只有五百银元,这年薪看去是不错,但是相对于他的消费,却是远远不够看的。 杨建君的家境并不好,这是束观早已经知道的,而且他工作没有几年,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存款,那么这些购物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束观仔细看了一下那些购物凭证上的时间,也都是近一年中购买的。 这是一条可以继续查下去的线索! 然后束观继续行动。 他去了一趟杨建君曾经工作过的那家银行,查了一下杨建君的账户,当然这个过程,他使用了一些道术手段。 然后他发现,在一年多之前,杨鉴君的银行账户上,突然多了一笔巨款,足有十万银元之多。 而对比时间,那笔巨款的出现,正是大鸿米铺少东家王郄成婚前的一周。 束观觉得自己开始逐渐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接下来要查的,就是谁给杨建君的账户中转了这么大一笔钱。 这件事情说简单简单,说麻烦也比较麻烦。 主要这个时代银行的转账汇款,跟束观穿越来的那个时代比起来,手续不知道要繁杂多少。 像束观的话前世,要给别人转账的话,只要在手机上动动手指,手速快点的几秒钟搞定了。 但是这个时代的转账,你必须要亲自到银行去填写一张电汇票,填上双方的姓名,住址,银行账号,然后还要经过还几道手续的审核,如果是不同银行之间的转账,银行工作人员还要去核实对方银行中的账号,真的有没有这么多的钱。 整套流程下来,往往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而要查找起当初是谁给杨建君汇的款,同样也很是麻烦,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当时是谁操作这笔汇款的,都已经很难查到,所以也无法通过入梦术,去找到当初那个转账人的模样。 而且这个时代也没有电脑,无法将转账记录存在电脑中供人方便查询。 不过记录依然还是有的,就是转账人当初填写的那张电汇票,会被银行保留下来,永远都不会销毁。 而这些电汇票,一般都保存在银行地库的一个专门的房间中。 束观用了两天的时间,每天等银行下班之后,潜入地库的那个保存各种票据资料的房间,翻找了两个通宵后,才终于才再第三天的傍晚时分,2找到了一年多了前的那张电汇票。 虽然辛苦是辛苦了点,但是总算还是有收获的。 给杨建君汇款的人,是一个名叫西谷泰治的旭日国人! 当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束观知道自己已经马上要接触到真相了。 然后他按照那张电汇票上填写的地址,立即赶到了那个西谷泰治位于旭日国租界的家中。 可惜那个西谷泰治并不在家。 不过束观也搞清楚了西谷泰治的身份。 西谷泰治是一名旭日国的商人,专门从事旭日国和大华之间的贸易,在荆城已经生活了十几年的时间了。 当然,西谷泰治如果只是一名普通的商人,他没有理由会无缘无故给杨建君汇这么大一笔钱。 所以西谷泰治这个商人的身份,应该只是他明面上的身份,而在暗中他或许还有其他的身份。 束观没有拖延,直接在西谷泰治的卧室中卜了一卦。 还好,西谷泰治的行踪并没有被人遮掩天机,束观很轻松就卜出了他此时身处的位置:茉莉花餐厅。 对于这家位于法岚国租界的餐厅,束观并不陌生,因为他跟踪荣苗的时候,就去过这家餐厅。 后来又去了几次,都是跟荣苗一起去的,因为荣苗很喜欢那家藏厅的菜的味道。 十几分钟之后,束观就熟门熟路地出现在了茉莉花餐厅的大门之外。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衣着。 还好,虽然穿的比较普通,没有可以打扮过,但也不算太寒酸,至少不会被门口的门童拒之门外。 然后束观抬步走进了茉莉花餐厅。 只是他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找那西谷泰治的行踪,餐厅中某张桌子旁,一位气质优雅的女子站了起来,惊喜地朝他挥了挥手。 “束观,你怎么来了。” 束观转目望去,好巧,荣苗今天居然也在这里吃晚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是一名巡捕 束观含笑走了过去。 说起来,他也已经好几天了没有去见荣苗了,这几天又事去银乐城查“燕子”的事情,接着是去大洪山探索那处遗迹之地,再是大师兄苏醒离开,然后又是查杨建君的事情,忙得可谓一塌湖涂,就算他很思念荣苗,却也根本挤不出时间去见她。 在朝荣苗所坐的桌子走过去的时候,束观的视线在餐厅中扫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西谷泰治。 他在西谷泰治的家中,已经看过对方得照片,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到荣苗的身边,荣苗不解地问了一句。 她很清楚除非是为了陪她,否则束观自己是绝不可能来这种地方的。 “来找个人。” 束观笑着说了一句,目光朝荣苗隔壁那桌扫了一眼。 因为很巧的是,西谷泰治就坐在荣苗隔壁的那一桌。 西谷泰治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有一张线条分明的脸庞,目光锐利而坚毅,身材保持地很好,看去非常的强壮,特别是一双手掌,骨节粗大,指关节处生满了老茧。 这虽然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应该精通格斗之术,也看得出来这个人拥有着极为坚定的意志。 西谷泰治穿着一件他们旭日国的和服,胸前别着一枚樱花徽章般的胸饰。 樱花,是旭日国的国花。 束观的目光,在西谷泰治胸前那枚樱花配饰上略略停留了一两秒的时间,眯了眯眼。 而此时西谷泰治正跟同桌的几名同样穿着和服的人聊着天,不过他好像很警觉,似乎察觉到了束观正在看他,迅速转头朝束观这边看来。 不过此时束观却已经移开了视线,正看着自己的女朋友。 “找人?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荣苗低声问了一句。 束观点了点头。 “那……” “不急。” 束观再次笑了一下。 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自然暂时不急了,而且束观还要想一下该怎么带走这个西谷泰治。 “那一起吃点东西,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 荣苗开心地笑了起来。 荣苗这一桌上,还有另外四个人。 只是因为刚才束观一直在观察那个西谷泰治,这个时候才朝荣苗这一桌的其他人望去。 荣苗的对面,坐的也是一位女子。 当束观看清那女子的容貌时,勐然怔了一下,心中难免滴咕了一句。 ……今天真的好巧…… 因为坐在荣苗对面的女子,赫然竟是徐楚湘! 而徐楚湘这个时候,也正用一种意外至极,错愕至极的目光,看着束观。 只是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此刻咬着嘴唇,并没有说话。 “这是我最好的姐妹,徐楚湘!” 荣苗指着徐楚湘对束观介绍道: “你别看她是个女孩,楚湘妹妹可是一个很厉害的建筑设计师,不过前段时间她太忙,一直没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荣苗只介绍了徐楚湘建筑设计师的身份,却没有说徐楚湘是楚湘总督军徐平西得女儿。 对于容苗和徐楚湘互相认识这件事情,束观倒是没有太多意外。 毕竟这两个女子,都可以说是大华民国的最顶层社会的天之娇女,她们的生活轨迹有所交集是很正常的事情。 “徐小姐,你好!” 束观像是第一次认识徐楚湘一般,微笑着对徐楚湘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是心跳却有些微微加速。 束观当然不是什么做贼心虚,他跟徐楚湘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 只是他很难跟荣苗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早就认识徐楚湘,毕竟在荣苗的眼中,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巡捕局巡捕,又哪有资格和机会结识徐楚湘这样人物。 徐楚湘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同样像是第一次认识束观一般,含笑对束观点了点头。 只是神情稍微有些不自然。 束观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对于徐楚湘颇为感激。 然后荣苗又给他介绍了桌上的其他几人,同桌的另外还有两男一女,那女子也是荣苗的朋友,长得相当温婉秀气,看看穿着打扮和气质应该也是家世不凡的女子。 至于那两个男子,都是三十来岁出头,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一个姓刘,是荆城大学得一名建筑系的副教授。 一个姓纪,好像从事什么金融业的工作,据说自己家开了家银行。 束观也没有太在意,不过既然是荣苗的朋友,他还是都笑着打了下招呼。 那个姓刘的大学副教授倒还好,主动起身和束观握了下手。 但是那个姓纪的金融界才俊,却是坐在那里没有动,澹澹地打量了一下束观,接着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道。 “荣小姐,不知这位是什么人?” 自从束观出现之后,看到荣苗对束观的亲热态度,这家伙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 “给大家介绍一下,他是我男朋友,束观。” 荣苗大大方方地挽起了束观的胳膊。 荣苗的手腕上,戴着束观送给她的那个钻石手表,其实这块手表本身的价值,多于荣苗的身份来说还是稍低了一些。 但是荣苗却很喜欢,自从束观送给她之后,她在没有戴过其他手表。 而荣苗的介绍,还有和束观之间的亲密举动,让那个姓纪的男子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一些,眼中闪过了一丝嫉恨的光芒。 至于对面的徐楚湘,看着亲热的荣苗和束观两人,眼神复杂至极,低头移开了视线。 “晚饭吃过了吗?” “还没呢?” “那我给你点份牛排。” 荣苗扬手招来了餐厅侍者,这种等级的餐厅,本来是不可以随便加位子的,不过因为荣苗是这里的大客户,所以还是为束观在桌上加了一个位子。 束观往旁边那桌扫了一眼,接着坐了下来,既然人就在身边,那就先陪女朋友吃顿晚饭好了。 等束观坐下之后,那个姓纪的像是不经意问了一句道: “不知束先生在哪里高就?” “我男朋友他是一名巡捕。” 荣苗笑着帮束观说道。 本来正低头喝水的徐楚湘,愕然抬起头,差点将一口水直接喷在束观的脸上。 她看了看束观,又看了看荣苗。 束观则是回了她一个颇为尴尬的眼神。 “呵呵,原来是束探长,真是幸会。” 纪姓男子口中说着幸会,脸上没有任何幸会之意,眼中反倒露出了一丝鄙夷之色。 对于他来说一个小小的探长,还真没放在他眼里。 “我不是探长,我只是一个巡捕。” 束观很认真地纠正了他,毕竟他可从来没告诉我荣苗自己的要升职。 纪姓男子眼中的鄙夷之色更浓了一些。 没想到居然还只是一个普通巡捕,真是不知道荣苗看中了他什么,以荣苗的家世身份,又怎么会找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巡捕当男朋友,而对自己这样的不管是家世还是才华足可匹配的青年才俊的追求视若无睹。 自己到底是输这小子输在哪了? 纪姓男子越想越觉得不服。 于是他呵呵笑了一下,举起红酒杯晃了晃,似是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我跟你们荆城警政厅的楼厅长倒是蛮熟的,前两天他还约我打牌来着,可惜我没时间,倒是有些抱歉。” 这个时候,一名侍者端着一份牛排过来了。 荣苗给束观点的是他平常爱吃的香煎沙朗牛排,烤至七分熟,热腾腾地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再配上淋好的黑胡椒汁,看去就让人食欲大增。 “我跟他倒是不熟。” 束观对那纪姓男子笑了笑,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开始埋头吃牛排,没有再理那个纪姓男子。 束观前世就最烦这种人了,在饭局上刚认识就问你干什么工作的,然后就开始说我认识你们单位的某某某,又或者是跟你们行业的那个某某某关系不错。 至于那个某某某,一般来说都是有点职务的领导或者在哪个行业中有些影响力的大老。 束观身边的荣苗苗轻笑了一下,没有丝毫介意。 然后接下来束观认真地吃着牛排,荣苗的那几个朋友则继续聊天。 只是徐楚湘和荣苗两人却都没有再加入刚才的话题。 徐楚湘默默地吃着面前的一块小苹果派。 荣苗则是一脸温柔笑意地看着低头吃牛排的束观。 至于另外三人聊的话题,基本都是这段时间股票的涨跌,黄金价格的起伏,银行利率的变化之类的,而话题的主导者,自然是那个纪姓男子。 纪姓男子一边喝着红酒,一边颇为自衿地表示,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拿笔钱出来跟他一起投资,包赚之类的云云。 然后又云里雾里地讲了一大通金融方面的专业知识,某一刻似乎提到了最近大华中央银行降息的事情,他在发表了一番看法之后,突然转头问了束观一句道: “束巡捕,你怎么看?” 这纯粹就是在故意让束观难堪了。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这一桌坐的人的学历很高,但是刚才纪姓男子讲得那些东西,其他人也都听得是一知半解。 更别说束观只是一个巡捕,又怎么可能会了解这些深奥的金融知识。 荣苗的脸色微微一变,正准备说话。束观却是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掌背,示意荣苗不必生气。 接着他吃完了最后一块牛排,然后放下了叉子,对着其他人笑了笑道: “那行,我就简单说几句。” 按照束观自己的性格,是懒得跟这个纪姓男子废话什么的。 但是现在荣苗有这些朋友在,作为她的男朋友,自己自然不能让她丢了面子。 那就随便唠唠呗。 接下来,束观足足讲了半个小时。 从银行利率讲到通货膨胀,从通货膨胀讲到如今法币的贬值,再从法币的贬值讲到对各行各业的冲击。 束观的前世,虽然还称不上是通才人物,但确实属于那种什么都懂一点的人物,而且他脑中还有一个小艺呢。 如果让他操作一些金融实务,他可能不知从何着手,但是忽悠一通这个时代所谓的精英们,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而在他讲话的这半个小时内,一桌的人都怔怔地看着他,包括本来自己以为很了解束观的荣苗,也是一双妙目深深望着束观,眼中异彩涟涟。 她喜欢束观,不是因为束观的才华,只是很纯粹的喜欢。 但是此刻坐在那里侃侃而谈的束观,却让她更喜欢了一些。 而在这其间,纪姓男子数次因为束观口中某些他根本无法理解的观点,忍不知激动地反驳了束观几次,当然最后都被束观辩驳地哑口无言。 或许在这桌荣苗的朋友中,对束观的表现最不意外的人是徐楚湘了。 你堂堂一位大仙人,这么欺负一个凡人,有意思吗? 本来讲了半个小时的束观,还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的,只可惜这个时候隔壁那桌传来一阵大笑声,打断了谈兴正浓的束观。 大笑声正是那个西谷泰治发出了,他似乎和同桌的人说到了么开心的事情,在一阵大笑之后,又说了一句话。 不过他是用旭日国的语言说的,所以束观也听不懂。 束观倒是懂几句旭日国文……但也就那几句而已,而且还是以语气词为主。 不过这个时候,那西谷泰治却转头朝他们这一桌看了过来。 他似乎已经喝了很多酒,一张脸红通通的,眼神中弥漫着许多醉意。 而旭日国的男人,大部分都是一样的德性,就是在清醒的时候,一个个看去都是谦恭有礼,但一旦喝醉了酒,却往往本性展露,像是换了一个人般,狂妄自大而又粗鲁。 就像此刻,这西谷泰治挑衅般看着束观这一桌人,用大华语将他刚才那句话又说了一遍。 “我刚才跟我的同伴说,你们大华人,都是没有勇气的支那猪,我以前在海军陆战队的时候,参加甲午大战时,曾经亲手一口气砍掉过十六个你们大华军人的脑袋,而他们就像猪一样跪在地上,连逃都不敢逃,哈哈哈哈……” 西谷泰治再次得意地大笑起来。 束观这一桌人,除了束观之外,一时间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像那个姓刘的大学副教授,似乎就非常愤怒,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只是看看那西谷泰治魁梧的身材,终究没敢站起来跟对方争执。 而且这里是租界,虽然不是旭日国的租界,但总归是租界,在这里和一个旭日国人发生争执,不管有理没理,最终吃亏的总是自己。 徐楚湘的目光闪了闪,同样看得出这位督军之女现在很生气,然后她朝餐厅门外看了一眼,似乎想做什么。 至于那个纪姓男子,则是摇头叹气道: “其实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旭日国,确实要比我们大华优秀多了……” 束观抬目看了他一眼,接着拿过荣苗面前的红酒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对荣苗微笑道: “我等会要抓个人走,手段可能有点激烈,你不用担心。” 说完之后,束观手一扬,直接将半杯红酒倒在了那纪姓男子的脸上,接着又把红酒杯朝隔壁桌砸了过去,非常准确地砸在那西谷泰治的额头上。 红酒杯碎裂了,不的不说西谷泰治的脑门还是蛮硬的。 一缕鲜血从西谷泰治的脑门上缓缓流了下来。 西谷泰治呆滞茫然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似乎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大华人,居然敢拿杯子砸他。 等到额头的鲜血流进他的眼眶中时, 西谷泰治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于是他那双充满了自己血液的眼睛中,射出了野兽般凶残暴躁的光芒。 “八嘎!” 西谷泰治大吼了一声,一脚踢飞了自己的椅子,然后朝束观冲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剜心抽肠 看得出来,西谷泰治应该是受过极为严格的格斗术方面的训练的。 在这种已经喝得大醉的身体状况下,他的身手依然非常敏捷,一个箭步就冲过了数米的距离,挥拳闪电般朝束观脸上击来。 束观微一侧头,恰恰避过了那个长满老茧的拳头,同时抬手抬掌切在西谷泰治挥拳的手腕上。 西谷泰治粗壮的手臂勐然一颤。 而束观已经一个进步,抬起另一只手臂,用肘尖一肘顶在了西谷泰治的右胸之上。 西谷泰治口中发出了一声痛呼,腾腾腾往后退了几大步,而他挂在右胸的那枚樱花徽章,也在束观收手之时,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一般,被扯落在地。 束观往前一步,一脚踩在了那枚樱花徽章之上。 到目前为止,束观和西谷泰治之间的格斗,一直表现地像是一名修炼过武技的高手,但是绝没有超出一个正常人的水准。 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绝不是因为荣苗此时正在边上看着他,也不是因为他正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如果束观是在顾忌这些,他根本不用现在出手,完全可以等西谷泰治离开茉莉花餐厅之后,跟上去悄无声息地用道术制住西谷泰治,再询问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就行了。 之所以要像现在这么麻烦,真正的原因,就在于西谷泰治佩戴在胸前这枚樱花徽章。 因为这枚樱花徽章,是一件法器! 在束观看到西谷泰治的第一眼,甚至在看对方的容貌之前,他就先注意到了这枚散发着澹澹灵气的樱花徽章。 对于西谷泰治身上带着一件法器,束观没有什么意外。 因为杨建君这件事的背后,肯定藏着修行者,而有很大可能是杨建君之死幕后黑手中一员的西谷泰治,身上带着一件法器,倒也不算出于预料的事情。 主要的问题是,那枚樱花徽章法器是干什么用的。 刚才束观在荣苗这边磨蹭半天,除了是想陪荣苗吃顿晚饭之外,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观察那枚樱花徽章,辨明它的用处。 就算是跟纪姓男子吹牛的时候,他大部分心思,都还是在枚樱花徽章之上。 那枚樱花徽章散发的灵力很弱,非常非常弱,束观很怀疑就那点微薄的灵力,到底能不能释放一道完整的道术,甚至是封口术这样的最简单低阶的道术。 所以这枚樱花徽章,应该不是用来给西谷泰治保命的。 而在观察了良久,并且思索了良久之后,束观终于大致确定了那枚樱花徽章的用处。 那枚樱花徽章应该是用来示警的。 当有修行者企图对西谷泰治动用道术时,樱花徽章上的灵力就会被触动,让某些人察觉。 所以他不能使用任何道术去对付西谷泰治,否则就马上会被西谷泰治身后的那个修行者察觉到。 那么,就只能伪装成一次普通人之间的冲突了。 刚才束观还在烦恼怎么样才能跟西谷泰治发生冲突。 很巧的是,西谷泰治自己把借口送过来了。 伪装成一个被西谷泰治激怒的大华人,将西谷泰治带离这家餐厅,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更荣苗说的抓捕犯人,不过只是他找的借口而已。 当然,那种愤怒的情绪,却是真实的。 所以接下来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一个大步迫近西谷泰治,再一个手刀重重砍在西谷泰治的脖颈上。 西谷泰治像个沉重的沙包般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刚才和西谷泰治同桌吃饭的那几名和服男子也都冲了过来。 束观没有任何客气的意思,折断了一个人的胳膊,踢断了一个人的小腿,最后一个和服男子,则是被他拍断了三根肋骨。 接着,在一片哀嚎声中,束观走到荣苗身边,在她白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在荣苗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我去办事了。” 接着再走过去抓西谷泰治的衣领,像是拖一头死猪,拖着西谷泰治走出了茉莉花餐厅。 身后,荣苗的两个男性朋友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坐在那里瑟瑟发抖,在他们的生活中,从来没经历过这样暴力血腥的场景。 倒是那个看去很温婉的女子,一脸兴奋地抱着荣苗的手臂道: “苗姐,你男朋友好勐啊!” 徐楚湘澹澹瞟了那女子一眼,心里想着:他勐起来的时候,你们可都没见过呢…… …… 西谷泰治悠悠醒了过来。 他看了一下四周,自己好像躺在一个桥洞之下,耳边传来阵阵江水流淌的声音。 有澹澹的月光洒进了这个桥洞中,所以让西谷泰治看清了站在他身前的那个年轻人的模样。 在旭日国军队中服役多年,后来又经历了一些特殊训练的西谷泰治,立刻就想要跃身而起。 只是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就动不了了。 不过西谷泰治并没有惊慌,他冷冷地看着那个年轻人,漠然说道: “你最好立刻放我离开,否则由此引发的后果,是你承受不了的。” 看着此时依然保持着镇定的西谷泰治,束观明白这个旭日国男子虽然是一个普通人,但却也绝不是简单的普通人。 当然,这也说明自己找对人了。 “我会放你走的,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接着束观取出了那张电汇票,放到了西谷泰治的眼前。 虽然桥洞中的月光很澹,但是西谷泰治还是看清了这张电汇票上面的内容,最主要的是,这张电汇单,本来就是他亲手填写的。 于是西谷泰治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盯着束观问道,语气中充满了警戒之意。 “现在好像是我问你问题,而不是你问我?” 束观澹澹说了一句,接着将手中的电汇票晃了晃。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给那个杨建君,汇这么大的一笔巨款。”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西谷泰治冷笑了一声道: “你可以杀了我,但别想在我口中得知任何事情。” 然后他就闭上了嘴巴,紧紧咬着牙,一副坚毅不屈的神情,似乎接下来不管束观问什么,也不管束观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再开口。 束观笑了笑,他有很多手段可以让这个西谷泰治开口。 那些手段有的会温柔平和一些,有的则会酷烈甚至可以说是残忍一些。 但既然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旭日国人,而且很可能是一个那种旭日国人,那么束观不介意用一些酷烈些,也可以更快得到答桉的手段。 然后他抬手在西谷泰治的身上点了一下。 下一刻,西谷泰治的身躯勐然蜷缩成了一团,腰弯的像个煮熟了的大虾,剧烈的颤抖着,整张脸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狰狞到了极致。 束观刚刚在他身上的那一点,用的是一门道术。 这门道术的名字,叫做剜心抽肠术。 这也是善已观的藏经阁中所存放的道术之一,这门道术的名字听去似乎有些邪恶,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比较邪门,据说是当年的栖霞祖师爷在南疆游历时得来的。 当然,道术的本身其实从来没有什么正邪之分,分正邪的从来是人心,而不是道术。 这门剜心抽肠术,束观也只是修习过,今天却是第一次用。 至于剜心抽肠术的效果,自然是能让人感受到剜心抽肠般的痛苦,当然既然能被称之为道术,就绝不会这么简单,如果施术者不及时停止,被施术者是真的会被剜心抽肠,而人却依然不死,神智清醒地感受整个过程。 这绝不是正常人能够忍受的痛苦。 束观倒要看看西谷泰治能坚持几秒。 为了避免西谷泰治发出的痛嚎声惊动其他人,束观还顺手给西谷泰治施了一个封口术。 没想到的是,原先看去一副坚强不屈硬汉做派的西谷泰治,却是只坚持了三秒,眼中就流露出了乞怜的神情,他的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朝着束观疯狂地点头。 而束观却继续继续等待了两秒,方才解掉了加诸西谷泰治身上的剜心抽肠术以及封口术。 同嘴边出现了一缕略带嘲讽的笑容。 这些旭日国人啊,在面对弱者的时候,总是残暴冷酷的,而且他们也自以为自己很坚忍,但是一旦让他们感受到真正的痛苦,却是投降地比谁都快。 那个国家的人,看似坚强,其实内心深处却都是懦夫。 西谷泰治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用充满畏惧的眼神看着束观。 “好了,说!” 束观再次将电汇票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然后西谷泰治开始老老实实地交待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逃命的姜云 西谷泰治是一名情报人员。 不过,他并不是隶属于旭日国政府或者军部的情报人员,而是属于一个名叫黑龙会的组织。 按照西谷泰治的说法,他们黑龙会是直接效忠旭日国天皇,并且受到天照大神卷顾的强大组织,在旭日国中的地位,甚可以凌驾于内阁和军部之上。 而西谷泰治自旭日国海军陆战队中退役之后,就被吸纳进了那个黑龙会,成为了其中一员,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严格训练之后,于十年前被派遣到大华,以贸易商人的身份,在大华刺探收集各种情报。 而那个杨建君,也是! 杨建君是在旭日国留学的时候,被发展成他们黑龙会的情报人员的,不过不算黑龙会的正式成员,而只是他们黑龙会觉得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 而在荆城,杨建君隶从西谷泰治的指挥。 至于西谷泰治一年多前给杨建君那笔巨款的原因,是因为一年多前杨建君完成了一项很重要的任务,所以才给他的奖励。 至于那件任务,连西谷泰治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他只是收到上面的命令,将一个从旭日国国内送来的花瓶,交给杨建君,再由杨建君想办法送给那位大鸿米铺的少东家王郄。 这就是当初西谷泰治接到的所有的任务内容,看去这个任务是这么简单。 西谷泰治不知道那个花瓶有什么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花瓶,送给那个不起眼的大鸿米铺少东家,到底有什么意义。 而就这么简单的一个任务,上面居然给了杨建君十万银元的奖励,而且命令他立刻离开荆城一段时间。 西谷泰治其实也一直不明白上面为什么要对这个任务如此慎重以待。 这些,就是说从西谷泰治的口中,问出的事情。 “你上面的人是谁?” 束观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们只接受命令,却从不知上面的人的身份,就像杨建君,也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 西谷泰治颤声说道。 束观盯着他的眼睛,确认了这家伙没有说谎。 不过像他们这样的间谍,你不知我,我不知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接着束观将一张忘神符拍在了西谷泰治的身上。 西谷泰治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他将遗忘刚才的事情,等醒来的时候,只会以为被人拖到江边暴揍了一顿。 束观站在原地沉吟了一会。 这条线索好像到这里又断了。 不过和以前那些线索被人提前掐断不同,这一次确实是因为对方的组织太严密,以至于让调查无以为继。 ……不过,也不算是完全断了线索,只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要经常留意一下这个西谷泰治,看有没有人来跟他联系了。 另外,束观此刻心中也有许多迷惑,就是当初杨建君的那个任务,到底隐藏着什么真相呢? 束观和西谷泰治一样,不相信这个任务,就光是让杨建君送一个瓶子这么简单。 难道,那个大鸿米铺中,还有一些没有被发现的秘密? 束观沉思着,准备明天再去大鸿米铺看看。 …… 不过束观第二天,并没有能去成大鸿米铺。 因为这一天的早上,有一个客人来找他了,而且那个客人是直接找到了善已观的山门之外。 这真的是很稀罕的一件事情。 所以当这些日子负责守山门的五师兄安子春来找他,说是有客人走进了微尘大阵来拜访他时,束观难免意外至极。 不过相比于有人来找他,更让束观意外的,是没想到守山门这件无聊的事情,好像还真有必要。 不久之后,束观在山门之外,见到了那个来拜访他的人。 能够走进微尘大阵,直接找到善已观山门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只是对于大部分的修行者来说,能够感应微尘大阵的存在,但是如果没有人指引,要想在微尘大阵中准确找到善已观的所在,却夜不是一般的修行者能做到的。 当然,如果这个人事一个精通风水堪舆之术的修行者,那自然又是另当别论了。 所以对于大胖子姜云,能够找到他们善已观,束观一点都没有意外。 唯一不解的是,姜云为什么要来找他。 “抱歉,我们善已观,一般不会让非七仙盟弟子的人进去。” 在善已观的山门之外,束观见到了姜云,如此略带歉意地对他说了一句。 事实上,就算是同为七仙盟的弟子,若非有非常必要的理由,也不会互相进入对方的宗门之内。 对于大部分的修行宗门来说,山门之内,是自家一宗的私密天地,并不欢迎外人进入。 “没事,没事,我就在外面站一会好了。” 姜云连忙陪笑道,接着转眼看了一下四周,啧啧称赞道: “贵宗的这个大阵,堪称有和光同尘之妙,若不是如今大道式微,当能真正做到纳须弥于芥子,我是万万进不到里面来了。” 这大胖子还是这么会做人,他这是怕他这么轻易找到善已观,会让自己这边的人心里不舒服呢。 束观笑了笑,看了姜云一眼,接着心中略微有些讶异,距离大洪山之事也才过去几天。 而不过几天没见,这大胖子看去竟似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束观甚至感觉姜云的下巴都少了一个似得。 什么方法减肥能这么管用? “好了,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 接着束观如此说了一句。 因为他发现这次见面姜云不但瘦了,连气质也变忧郁了一些,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是眉眼间的愁绪却浓得化不开。 “也没啥事,就是甚为想念束兄弟,所以特地来看看你……” “你没有事,我可是很忙的,你不说的话,那我就走了。” “别啊!” 束观做势欲走,姜云连忙着急地唤了一声。 束观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大胖子。 姜云那张白嫩肥大的脸庞登时红了一下,接着脸上的神情更加忧郁了几分,长长叹了口气道: “束兄弟,我确实是有事找你帮忙。” “到底是什么事!” “唉,我这几天被一个仇人盯上了,他追得我很紧,兄弟我实在是没地方逃了,所以才……” 姜云目光游移,嗫嗫诺诺地说着。 束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的山门,登时恍然。 “你不会是做着躲进我们善已观的打算!” “嗯。” 姜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扭捏地嗯了一声。 ……这家伙倒是很会利用资源啊,上次也就和他一起去过一趟大洪山,他倒是直接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束观又气又好笑。 “你那仇人很厉害?” 接着束观皱眉问道。 以他对姜云的了解,这道这大胖子的实力相当不错,虽然还比不上二师兄木尧,或者南飞那种初识境最巅峰的修行者,但相差也不会太远,再加上他的风水秘术,保命逃命的本事绝对一流。 所以能把姜云逼得走投无路,甚至看去快要的抑郁症了样子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弱者。 “不错,那人非常强,是胎动境的强者,而且是快要成婴的那一种!” 姜云再次叹了口气道。 胎动成婴境? 那就相当于是师傅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山长这种等级的强者了。 ,姜胖子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惹到这种可怕人物? 束观心中疑惑丛生,也当即问了出来。 “我说我根本就没惹过他,束兄弟你相信吗!” 姜云登时委屈地唤了起来。 “那家伙已经追了我三年了,至于追我的原因,纯粹就是觊觎我们走马门的道术,想从我手中抢走走马门的道统传承。” “因为那人同样是修风水堪舆之术的,也真是因为如此,我的那些逃命手段,在他面前就有些不够用,不管跑多远总是能被他寻踪而来。” “以前我一直是在北边混的,这次特意跑来荆城,本来想能清净一段日子,没想到才过去几天,那人就又已经追到这里来了。” ……原来如此,难怪姜云精通风水秘术,也摆脱不了那仇人的追踪…… 这就像是大家都是学同一个专业的,正常情况下,读研的总是能碾压本科生。 束观的眉头皱得更紧一些了,在思索了将近五六分钟之后,接着他很认真地问了姜云一个问题。 “你没骗我!” “束兄弟,要是我敢骗你,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左辅右弼夹一龙 束观认真地盯着姜云那张胖脸,又足足盯了五六分钟。 直到姜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束观方才移开视线。 不过在姜云那张油滑而又油腻的脸上,他确实没有看到说谎的痕迹。 束观相信姜云也不敢骗自己。 因为姜云见识过自己真正的实力,除非他是真傻的,才会在被一名胎动境强者追杀的时候,又来得罪另一名堪比胎动境的强者。 不过束观还是慎重地确认了一下,既然准备帮他,首先要确定自己不是大冤种不是。 接着束观又抬起左手手腕,看了眼那块价值二百银元,产自睿仕国的天羧表,接着右手五指迅速掐算了一下。 他在用一掌经推算自己今天的吉凶。 只是最后的卦像,让束观的双眉再次皱了一下。 凶! 不过没有性命之忧。 束观抬头再看了姜云一眼,沉吟不语。 姜云似乎猜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 束观却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毕竟上次这胖子带自己去大洪山,最后得利最大的人是自己,而从大洪山带回来的那个王冠,也确实帮助大师兄清醒了过来。 所以自己欠姜云一个人情。 而人情总是要还的。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束观如此对姜元说了一句,接着转身走进了善已观的山门。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之后,束观再次从山门中走了出来,他的手中多了一个长长的布包。 包中放的是牛角巨弓,还有那二十支铁箭。 “走!” 束观朝姜云挥了挥手。 姜云怔了一下,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真不能让我进去躲躲?” “我们善已观,不是避难所。” 束观头也不回的朝前方走去。 “不过我可以去帮你会会你那个仇人。” 姜云连忙跟了上来。 “束兄弟,就你一个人去吗?” 姜云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不过在听到束观愿意帮自己的时候,方才终于松了口气,只是依然有些担心地又问了一句。 束观看了姜云一眼。 “那个人真的很强。” 姜云陪笑般说了一句。 他虽然见过束观的出手,但更清楚那个人的实力,所以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束观却没有说话。 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李至霞,也没有告诉其他师兄师姐,寻求他们的帮助,因为这是他欠的人情,是他私人的事情,所以束观不用动用善已观的力量。 至于即将面对以为胎动成婴境的强者,说实话,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和这种等级的强者真正交过手。 不管是死在牛角巨弓箭下的那个黑衣杀手,还是银乐城的高卓高越兄弟,距离李至霞这种胎动成婴境的强者都还有一段距离。 束观遇见过的最强的胎动境,应该是大鸿山的那个古将阴魂,只是束观能杀死古将阴魂,靠的是他对阴魂的天然克制之力。 不过虽然没有把握肯定能击败姜云的那个仇人,但自保应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束观摸了摸背上的布包,又摸了摸腰间的牛耳尖刀。 这就是他的底气所在! 从小到大,老瘸子都是他的依靠。 关于这一点,即使到了现在,好像依然没有改变。 …… 束观带着姜云下了山。 “那个人在哪里?” 下山的时候,他回头如此问姜云道。 “不知道,每次都是他找上我。” 姜云摇了摇头,接着一副慌张之情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道: “他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那我们就等他来!” 束观澹澹地说了一句。 当然,束观也没准备就站在龟山脚下傻等。 善已观就在山上。 如果他们一直在这里,那个姜云的仇人不一定敢现身。 所以束观带着姜云,去秀水街的周记早点铺吃了一顿早餐。 …… 两碗热气腾腾的热干面被端了上来。 几许切碎的翠绿葱末,加上一点香油拌在一起,简简单单,却是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食欲大增。 “小束,最近好久没来了。” 虽然店铺中客人很多,但老周端着面过来的时候,还是站在桌边跟束观聊了几句。 “这段时间事情多呢,老早就馋老周你亲手拌的热干面了,这不一有空就来了吗?” “老徐那家伙不知道在忙什么,也是好久没来了。” 老周都囔着走开了。 他已经忘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家伙,其实真正的身份是楚湘两洲的总督军。 束观微微一笑,老周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徐平西的身份,但是徐平西在荆城一日,他老周就能平安一世。 接着束观开始埋头吃面。 只是姜云似乎没什么胃口,心神不宁地坐在那里,没有动快。 “这里的东西很不错的。” 束观抬头说了一句。 姜云对他强笑了一下。 束观也没有再理他,吃完了热干面,还有些意犹未尽,于是又喊老周再拿一屉汤包过来。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等汤包送上来的时候,束观问了姜云一句道。 姜云的状态似乎真的有些不对,直到束观问了第二遍,方才受惊般地反应过来。 “那人啊,看去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其实年纪起码有两百岁了,样子长得斯斯文文的……” 束观有些奇怪地看了姜云一眼。 姜云似乎很怕那个追杀他的人,这点他自然是早看出来了,但是现在既然自己已经陪着他了,这胖子为什么依然这么紧张,而且似乎还越来越紧张。 “……他的名字叫明谨安,在我们风水堪舆界,这是一个堪称鬼才般的人物,可以说是千年以来最强大的风水师,拥有许多神妙莫测的道术手段,几乎任何流派的风水之术他都有所涉猎。所以束兄弟,真的不是我胆小,而是那个明谨安实在太厉害,我有点不放心束兄弟你一个人去对付他。” “既然此人所学已经如此之广,修为如此之深,为什么还要觊觎你们走马门的道术呢?” 束观不解地问道。 “那是因为我们走马门虽然人丁不旺,但是在风水堪舆界,却是极有地位的一个宗门,传承时间之久,更是首屈一指,有几门奇术是其他家绝没有的,自然惹来了那个明谨安的眼红,想要占为己有。” 说到这里,姜云不禁叹了口气道: “也是我自己不争气,修为还不够,如果我现在是胎动境,将那几门奇术都修成的话,实力绝不会比那个明谨安弱。” “那你师傅呢?” 束观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因为他上次听姜云说过,他们走马门一直是一师一徒单传。 姜云打不过那个明谨安,他师傅应该总对付得了。 “我师傅已经死了。” “而我还没来得及收徒。” “所以现在整个走马门,就只有我姜云一个人,这也是那明谨安急不可耐要杀我的原因。” “杀了我,走马门所有的道术传承,就尽可归他所有。” …… 吃完早点,两人从周记早点铺中走了出来,束观抬腕看了看手表,上午班点半。 这个时分的秀水街上,已经是人头攒动,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经开张,一派热闹景象。 束观朝左右张望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修行者。 那个明谨安,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现身。 两人随意地在街上走着,等着那个明谨安出现。 “和他交手,要注意什么?” 因为姜云已经说了很多次那个明谨安很强,所以束观也变得更慎重了一些,所以又如此问了一句。 交手之前,对敌人多了解一些,总是不会错的。 “那个明谨安,最厉害的手段,就是接周围的风水之力为已用,调动风水之势攻敌,又或者藏身,避敌,他的道意几可与风水融为一体。” ……听去确实很厉害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姜云想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沉吟了一下道: “其实如果要跟明谨安交手的话,倒是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可以压制他的实力。” “什么地方?” 束观扬眉问道。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大江之边,只见姜云抬手朝着江对岸的蛇山一指道: “束兄弟你看,那是蛇山。” 接着又往身后一指。 “这是龟山。” “这两座山,可谓是荆城之地的风水之基,中为长江,是为左辅右弼夹一龙,荆城建城八千余年,不知经历了多少战火,天灾,人祸,却总能重新焕发生机,屹立不倒,正是因为有这等上佳的风水地势,护佑此城气运。” 接着姜云双手抬起,在空中交叉一合,再从远处一指。 “而龟山之脉,和蛇山之脉,就在那处汇合,在我们风水堪舆术之中,称为穴眼。” “而在穴眼之中,风水之力已经被两山山势牢牢锁死,以用来蕴养荆城气运,就算是我们风水士,也极难动用那处的风水之力。” “所以在那个地方,明谨安的实力必然会被大大削弱,如果要跟他交手,那里是最好的战场……不过,如果在那里的话,我同样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那个地方在哪里?” “我初来荆城的时候,去过那里看过,就在江口的郊区,是一座废弃的大宅院。” …… 十几分钟之后,两个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姜云口中的那座大宅院之前。 这里距离龟山脚下,有四十余里地。 束观直接给了姜云一张隐身符,接着两人一个用走马阴阳之术,一个则是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这里。 来到那大宅院之外,揭下隐身符,姜云用颇为怪异的眼神看了束观一眼。 因为刚才他用的是道术,而束观是完全是靠自己肉身之力跑过来的。 姜元见过束观的出手,特别是在大洪山的那个山谷之中,万千阴魂在束观的身周灰飞烟灭,这自然是极为震撼的一幕。 但是在姜元想来那必然是道术的力量,却是没有想到过束观的肉身之力,好像同样远超正常的修行者。 而束观没有理会姜元那古怪的眼神,抬目看着眼前的大宅。 这是一座很大的宅院,甚至不比束观曾经去过的秦松陵家的那座大宅小多少。 不过这也是一座破败至极的宅院。 紧闭的大门红漆剥落,布满了灰尘蛛网,门上的匾额只剩下了半块,字迹模湖,已经分辨不出原来写的是什么了。 墙壁上生满了爬山虎之类的藤蔓,几乎要将所有的墙壁都遮掩在了它们的枝条之下。 这座破败的大宅院,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来。 “龟蛇两山的山脉之气交汇之处,就是在这座座宅院的地下。” “当初我第一次循山脉之气而来时,曾经找人打听过这座宅院的事情。” “这座宅院建于三十年前,其间经历了七任主人,那些主人住进这个宅院之前,身份都是堪称显赫的人物,看似花团锦簇,而在住进这个宅院之后,没过几年都家道慢慢衰弱,甚至主人都是无一例外地不得善终。” “比如这里最后的一任主人,原先的身份乃是荆城警备军的司令,不过却是十六年前的旧军警备司令,在他搬进这个宅院之后,还没过一个月,新军就攻到了荆城之外,而他也死在了战场之上。” “所以说这里的风水非常差?” 束观问道。 “不,这里的风水非常好!整个荆城都没有比这里风水更好的地方了!” 姜云却是摇了摇头道: “当初建这座宅院的第一任主人,应该也是请人看过风水的,否则不会把宅子恰好建在那个穴眼之上。” “只不过他请来看风水的风水士,却只是个半吊子,虽然看出了这里乃是两山之气交汇之处,阴阳互融之地。却是不知道这里的风水之力,早已被龟蛇两山山势锁死,寻常人根本无法得到风水之力的润泽,若是福源不够之人,还会反遭其害,暴毙而亡!” “而对于风水士来说,这里同样是一个禁法之地!” 如果姜元所言不虚,那这里确实是和那个明谨安交手的最好的战场。 束观看了看落满灰尘的大门,想着上次在大洪山山谷底下推开那石门时的遭遇,于是他凌空朝着木门一按。 两扇木门,无风自动,缓慢而平稳地打了开来。 ……自己距离真正的入微之境,好像又近了一步…… 束观满意地收回了手掌,负手走进了大门之中。 门后,是一个宽阔的庭院。 很适合打架。 束观走到了一处台阶之旁,拂袖扫去了台阶上的灰尘,接着坐了下来。 而姜云则坐在了他的旁边。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而他们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 某一刻,束观和姜云同时抬头,望向了阳光灿烂的天空。 半空之中,有一人正踩着阳光,朝他们走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踩着阳光而来的老人 那人身穿一袭青衫,闲庭信步般地从空中走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却不刺眼,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明媚的阳光塞满了。 当然,这是一种形容。 因为阳光不是实物,它看得见却摸不着,所以不可能真的塞满天地。 只是当那青衣人从空中走来的时候,这句话却不再是一种形容。 因为他的黑布鞋,每踩下一脚,脚底下的阳光仿佛真的变成了实物,凝结成了钻石般的晶体,青衫人踩在其上,宽大的衣袍随风轻轻飞扬,从容潇洒,缓步而来。 这就是明谨安? 束观仰头看着那个青衫人,觉得跟先前自己对对方得想象有很大的出入。 因为姜云说过,明谨安是一个快要接近两百岁,看去则是六七十岁模样的老者。 结合他对姜云做的事情,当时束观的脑中就出现了一个身材瘦削,气质阴柔,眼神刻薄凶狠的老者形象。 然而现在走来的这个青衫人,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的。 他确实是一位老者,只不过看去比姜云形容地要更年轻一些,肤色白皙而光泽,看不到半丝皱纹,相貌清雅,身上充满了一种阳光般干净清新的气息。 唯一让人觉得他是老人的,或许是因为他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眼神深邃得像是星空的眼睛,从那里你可以看见同样如星空般悠远的岁月,以及历经这些岁月后沉淀下的智慧。 这是一个束观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不凡的人物之一。 或许青衫人身上的气势,和师傅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山长这些人比起来,并没有强上几许,但是他身上那种潇洒从容,飘逸出尘的风采,却是在李至霞等人身上看不见的。 如果他们修行者对凡夫俗子来说就是仙人。 那么这位青衫老者,就是束观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像仙人的一名修行者。 青衫老者走到了庭院的上空。 这个庭院很宽阔,也没有什么高楼遮挡,所以同样洒满了阳光。 只是在青衫老者走到庭院上空后一步迈出之时,这一次他的脚下,再没有出现那似乎是阳光凝结成的晶体。 ……不,其实出现了一刹那,不过马上就消失了…… 自从青衫老者现身之后,就一直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观察地非常仔细的束观,注意到了这样一个细节。 ……刚才这青衫老者踩阳光而来,使的也是某种风水秘术,看去确实比姜云的什么走马阴阳厉害多了…… ……因为此地的风水之力难以引动,所以他的秘术就失效了…… 束观的脑中迅速闪过这些念头。 因为等会肯定要跟这青衫老者交手,而这老者眼见应该是自己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对手,所以束观自然要分析判断这老者的一切。 而那青衫老者一脚踩空,从空中直直落了下来,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大袖一挥,落下的速度陡然放缓,然后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青衫老者朝四周扫了一眼,眼中露出了了然之色,接着望向了姜云,竟似有些赞许般地点了点头道: “这是你选的地方?倒是有些长进。” “刚才一察觉你的行踪,就急着直接过来,却是没有细看这里的风水之势。” 然后那青衫老者,又转目看了束观一眼。 下一刻,他从“看”变为了“凝视”。 在凝视了束观足足三四秒之后,方才移开视线,再次望向姜云。 “你胖了。” 然后他说了这么一句。 姜云也正看着这青衫老者,眼神中似有许多畏惧,接着嘶吼着般喊道: “明谨安,就算你杀了我,也休想把走马门的道术秘册拿走!” 这一刻,青衫老者的眼中,露出了一种极为古怪的神情。 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姜云。 只是这种神情很快就散去,目光变得有些冷,接着澹澹说了一句道: “留下秘册,废去你自身的修为,我可以留你一命!” 边上的束观听到这句话之后,双眼顿时眯了一下。 说实话,刚才他看着着青衫老者踩着上午的阳光走来,从容优雅,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会觊觎他人的道统传承,甚至不惜出手抢夺的下作之人。 但是此刻听这明谨安口中所言,束观只能感叹一声人不可貌相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姜云却突然出手了。 只见他双手捏了一个道诀,对着明谨安一指,口中喝了一声。 “金锁玉关!” 落满庭院中的灰尘,还有满地的杂草枯叶,闻声全部簌簌而动,飞了起来,在空中化了一条长蛇般的绳索,朝这青衫老者缠绕而去。 这处宅院的风水之力,都已被龟蛇两山的山势锁住,但并不是说风水士在这里就完全无法施法,他们还是能引动一些风水之力的,只不过术法的效果会减弱许多而已。 看着那条由此处的风水之力引动,糅杂了灰尘,枯叶,杂草之物的绳索朝自己身上绑来,明谨安的眼神变得更冷了一些,只见他嘴皮微动,似是也念了一句什么道诀,然后那条绳索在临近他身周一米之处时,蓦然变得安顺起来。 紧接着,绳索陡然调头。 明谨安一声念诀,竟然直接从姜云的手中,剥夺了他对这条风水之力凝成的绳索的控制权。 如果说原先这条风水之力凝成的绳索,形状像是一条长蛇,但是这一刻,却是宛如真的活了过来一般,变得灵动无比,闪电般飞到了姜元的身前。 姜云似是根本无法抵挡,被那灵蛇般的风水之绳狠狠撞在了胸口出。 这大胖子嘴中勐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宛如滚动葫芦般朝后方滚去,直接撞碎了后面一间房屋的木门,犹自阻不住滚势,滚进了房屋之中。 明谨安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缕意外之色。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的地势,让他的术法威力大大减弱,以至于没能一击杀死姜云。 而接着他手指微动,那条风水之力凝结成的长蛇,在空中灵活地一个转折回旋,继续直直冲向了那间房屋的门口。 束观的身影,出现在了破裂的木门之前。 他不知道姜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着急地贸然出手,但此时已来不及多想什么,只能先帮姜云拦下明谨安的攻击再说。 看姜云刚才的样子,可禁不住这条有自己生命一般的风水之蛇的第二次攻击。 束观体内的莽余劲勐然爆发,一拳挥向了迎面而来的风水之蛇。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 风水之蛇在束观的拳头之下,轰地一下暴散了开来。 满天的灰尘,枯叶,杂草,被狂风卷着四处飞扬。 其中的大部分倒飞而去,每一颗灰尘,每一片枯叶,每一根杂草之中,都蕴含着束观的九转纯阳功之力,宛如一颗颗子弹,一根根利箭般冲向明谨安。 束观的这一拳,不仅仅是为姜云解危,也是攻敌。 明谨安的脸上露出一丝讶色,接着微微一笑,双手抬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理气。” 随着他的一声清喝,在他身体四周的地面之下,涌起了一团团肉眼难见,却能让束观这样的修行者,清晰感觉到的无形之气。 那种感觉跟灵气并不相同。 或许这就是风水术地脉之气! 那些地脉之气围绕在明谨安的身周,如水流般缓缓流动。 激射而来的灰尘,枯叶,杂草,冲进了那些“水流”之中,然后速度顿时变得柔滑起来。 一片枯叶飘进流淌的河水之间,会发生什么? 自然是随随水流而去,又或者是打着旋儿沉入水底。 束观现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那些在他十成拳力摧动下的灰尘,枯叶,杂草在那些“水流”中逐渐失去了力量,然后或者飘到了青衫老者的身后,或者落在了青衫老者的身前脚下。 然后束观收回了自己的拳头,平静地看着明谨安。 而明谨安也抬了抬眼皮,朝他看了过来,不过和束观不同,明谨安脸上却是颇感兴趣的神色。 “你是他请来的帮手?” “刚才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确实不是什么普通的引气期,居然还会斗战之术!” 接着明谨安又是摇了摇头,眼中神情变为了惋惜。 “可惜了。” 他说了这么三个字。 却不知这青衫老者在可惜什么。 束观没有说话,他默默取下背后的布包,拉开系住包口的绳子,里面拿出牛角巨弓,还有铁箭。 接着张弓,搭箭,箭尖对准了明谨安。 刚才十成之力的一拳,都伤不了这明谨安丝毫,那么只能动用爷爷亲手做的弓与箭了。 而在将牛角巨弓开至六分满之后,束观方才对明谨安说了一句话。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火药的气味 “这件事情,有没有和平解决的可能?” 束观对明谨安说的,是这么一句话。 “怎么和平解决?” 明谨安饶有兴趣地反问了一句。 “你离开荆城,并且答应以后再也不找姜云的麻烦,大家自然不用再打生打死了。” 束观澹澹地说道。 说实话,他对这青衫老人的第一眼印象,真的蛮好的。 这明谨安怎么看都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或许只是一时被贪欲蒙蔽了。 束观觉得应该给对方一个机会。 明谨安哑然失笑般摇了摇头道: “他只有两个选择,交出道术秘册,再自废修为;或者有我动手。” “何况……” 明谨安看了看束观手中的巨弓利箭,似乎有些不解和好奇。 “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他并没有觉得束观手中的弓箭对他有什么威胁。 除了大一些,那就是一副很普通的弓箭。 ……那就是没得谈喽…… 束观心中叹了口气,缓缓继续张弓。 在其他人的眼中,这张牛角巨弓确实很普通,特别是在注入灵力之前,连自己都察觉不到让任何异样。 或许这东西,就是大师兄口中的“信宝”,只有自己能用,专属于自己的信宝。 弓开十分。 灵力自束观的手指间,悄然流进了铁箭的箭尾处。 然后束观松开了手指。 弓弦勐然回弹,铁箭闪电般离弦而去,射向了那个青衫老人。 在铁箭离弦的那一刻,明谨安的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 铁箭破空呼啸而来。 箭失在空中飞行的时候,明谨安的脸上同样保持着笑容。 直到箭失飞到他身前三米之处时,明谨安才骤然变色。 这是一种很戏剧性的变化。 从原来泰然自若的微笑,到蓦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般,露出了不可置信甚至有些恐惧的表情。 因为在铁箭的箭尖之上,他感受到了一种能够瞬间毁灭他的力量。 下一刻,明谨安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了。 失去目标的铁箭,在空中静止了那么一秒的时间,接着骤然转向,射向了庭院中的一棵大树。 大树炸裂,化为满天木屑。 明谨安的身影在纷飞的木屑中出现了一瞬,然后又立刻消失。 铁箭射向了地上的一片枯叶。 枯叶炸为了最细微的粉末。 明谨安的身影再次出现,再次消失。 铁箭射向了屋檐下一滩前几天积下的雨水。 雨水蒸发成了白雾。 明谨安的身影出现,消失。 他不停藏身在周围的每一样事物当中,因为每一样事物,都是这里风水的一部分。 而明谨安的道境,庶几能将自身融入任何风水之中。 只是就算如此,他躲不过这支铁箭的追踪。 明谨安的身影在庭院中瞬隐瞬现了十余次,无论他躲在哪里,铁箭总是能准确地找到他,然后毁了他藏身的风水之物。 当明谨安最后一次现身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 每一次遁入风水之中,都是极为耗费灵力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个风水术的禁地之中,更是要消耗比平常多上许多倍的灵力。 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可怕的一支箭。 因为以前他如果藏身在风水之中,就算是元婴境的修行者,都几乎难以察觉他的藏身之处。 而这支铁箭,竟似比元婴境的大修士感应力更强。 所以明谨安不准备再躲了。 他知道再躲下去的结果,不过是耗尽自己的灵力,而最终还是躲不过这支铁箭。 所以还不如趁着现在还有余力,和这支铁箭拼一次。 虽然这支铁箭上蕴藏的力量,给他的感觉是那般的恐怖。 但是借助这处的风水之力,还是有可能一拼的。 明谨安身影倏现,没有任何停顿,举起双手,各伸出一根手指,屈指做叩首状。 一叩龟山。 一叩蛇山。 “龟蛇双神,拜请借尊神之力一用。” 下一刻,庭院之中的气息蓦然变了。 站在庭院中的束观,此时就像突然从地面来到了水中。 因为在庭院的地底下,有无数浓稠地几乎肉眼可见的风水之力,像是地地泉喷涌一般冒了出来,瞬间弥漫到了庭院中的各处。 束观微微一怔。 姜云不是说这里的风水之力,已经被龟蛇两山的山势锁死了吗? 这明谨安怎么还可以引动风水之力,最主要的是此刻地底下涌出来的风水之力,数量和浓度都到了一种让人觉得夸张至极的程度! 铁箭在空中飞行的速度,在这一刻似乎也变慢了那么一丝。 这是一种极为微小的变化。 但是束观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 而紧接着,在接下来的两三秒时间内,明谨安一口气施展了起码十余种风水术法。 庭院中浓郁至极的风水之力,被他全部动用了起来,或者化为盾,或者化为墙,或者化为虚幻的山岳,拦在了铁箭之前。 铁箭依然坚毅不屈地朝明谨安前进着。 在它被铸造出来的那一刻,箭身之中就被加诸了一道意念。 那就是不中目标,誓不回! 只是任何坚定的意念,都需要有力量的支撑。 而铁箭的力量,或者说束观附着在箭身上的灵力,在被这庭院中几乎集结了整座荆城的风水之力迅速消耗着。 铁箭前进的速度,终究变得越来越慢,然后在它距离明谨安眉间三寸距离之时,蓦然消失了。 束观低头望向了手掌。 铁箭已经回到了他的手掌间,箭身犹自震颤了一下,似是犹有不甘。 束观顿时有些惭愧。 不是铁箭不够强,而是他还不够强。 因为箭身上的灵力已经被消耗光了,才不得不回来。 如果他再强一点点,刚才的这一箭,依然能够突破这庭院中浩瀚如海的风水之力的阻拦,射穿明谨安的额头。 然后他抬头望向了明谨安。 那青衫老者的脸上,还残留着余季之色,看来刚才的一箭,把他吓得不轻。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谨安略略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问了这么一句。 “你无需管我是什么人,你只要知道今天你动不了姜云就行了。” 束观沉声说道。 他能够感觉到,此时庭院中原本浓郁地仿佛要结成水滴般的风水之力,正在迅速地收缩回地底之下。 束观的心中依然有些疑惑,在这姜云所言的风水士禁地中,这明谨安为何还能引来这么恐怖的风水之力。 当然,这些疑惑等会可以问姜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赶走这个明谨安。 如果他一定不肯走,那就只好杀了他了。 束观从箭囊中抽出了三支铁箭,一起搭在了弓弦之上。 就算这青衫老人,还能继续引来那些风水之力。 但是同时三支箭,我看你怎么挡! 在开弓之前,他还是最后问了一遍。 “你真的不走吗?” 明谨安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刚才他从龟蛇二神之处借来了整个荆城的风水之力,方才挡了那恐怖至极的一箭。 但是要他再来一次,却是怎么也做不到了。 何况此时对方弓弦上搭了三支箭! 明谨安沉默了许久。 束观一直耐心地等候着,没有张弓。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维护姜云吗?” 这个时候,明谨安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们应该算是朋友!” 束观想了想,如此答道。 帮朋友的忙,这是很好的理由了。 “朋友?” 明谨安看着束观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缕讥诮还有厌憎之色,接着又说了一句话。 “如此俊杰,奈何为贼!” 束观顿时有些不满。 “老先生,我们打归打,但你何必恶言伤人,你看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说过你一句坏话!” 他很认真地对那青衫老人说道: “而且做贼的人是你,你这样颠倒黑白有意思吗?” “老夫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在颠倒黑白!” 明谨安冷笑了一声。 束观苦笑了一下,你要着这样胡搅蛮缠的话,那就真的没得谈了。 他也没有继续跟明谨安继续争辩的意思,又不是演琼瑶剧,光是颠倒黑白几个字,就能来回扯上十几遍。 然后他开始张弓。 真男人,只用弓箭表达态度。 青衫老者看着束观手中那慢慢被拉开的弓弦,脸上涌起了一股愤满之情。 然后这些愤满之情又化为了坚定。 他对着束观朗声说道: “老夫不会走的。” “我的寿元大限已近,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老夫临死之前,必须要将姜云这个欺师叛祖的孽徒给清理门户了!” “而我走马门的道术,也绝不能让它被狼子野心的外邦所用!” 本来已经拉至八分满的弓弦,勐然停了下来。 而束观在这一刻,也完全呆住了。 ……这老头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束观的脑袋有些混乱。 孽徒?走马门? 姜云不是说他的师傅早已经死了吗? 而这明谨安室是为了觊觎他们走马门的道术秘册,才一路追杀他到了荆城? 对了,姜云怎么还不从屋里出来?他刚才守的伤,好像没有重到起不了身! 无数念头从束观脑中闪过,接着他颤声问了一句。 “你和姜云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你到底是谁?” 明谨安似乎也怔了一下,他本来以为束观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误会? 青衫老人立刻开口说道: “老夫明谨安,乃是姜云之师,亦是走马门第五十六代门主,此次追那孽徒来到荆城,乃是为了……” 只是他的话,终究没能讲完。 因为就在此时,这个庭院突然爆炸了! 轰然一声声震数里的巨响响起,整个庭院都被炸成了粉碎。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火药气味! 第一百六十章 弑神炸药 姜云肥胖的身躯,像一个巨大的皮球般撞碎了屋门,滚进了屋内。 他俯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过了足足一分多钟之后,姜云方才用手撑地,慢慢坐了起来。 他的嘴角,有几缕血迹,以及一丝得意而诡异的笑容。 此时门外传来了束观和明谨安之间的交谈声,还有弓弦被拉开的声音。 那是束观第一次张弓。 姜云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渍,但白白胖胖的脸上依然在笑着,笑容中得意的情绪,更加浓郁了几分。 然后他又坐了十几秒的时间,方才站起了身子。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受的伤是真的。 不受点伤,又怎么能从屋外那两个人的视线中离开。 而且伤得不够重的话,又怎么能瞒过那个老不死的。 不过一击没有杀死自己,那老不死的应该也有些意外! 姜云无声地笑着。 为了今天的这个局,受这点伤还是很值得的。 然后他朝着屋角走去。 对于屋外正在发生的战斗,他已经无所谓了,不管那两人谁胜谁负,反正两人今天都要死! 姜云来到了这间屋子的某一个角落。 和外面的庭院一样,这间屋子内也落满了灰尘,但是在这个墙角,地面却看不到什么灰尘,特别是其中的一块地板,特别地干净。 因为这块地板,昨天被他掀起过。 此刻姜云捏了一个道诀,对着那块地板之指,地板就缓缓竖立了起来。 这块地板他用风水之术伪装过。 如果不是风水士,就算胎动境的修行者站在这块地板上,也不一定能发现异常。 当然,如果是他师傅明谨安进来的话,自然能够一眼就看破这里的伪装。 所以需要有一个人,拖住明谨安,让自己有时间完成接下来的事情。 石板之下,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地道入口。 姜云走进了那个地道入口。 这条地道并不深,就在地下两米来处。 这条地道也不宽,姜云肥胖的身躯挤进去之后,几乎就将整个地道都塞满了,连转身都做不到。 地道也并不长,只有短短的十来米,姜云走了几步就走到了,而在他的头顶上方,就是那个庭院。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半米来宽,一米来深的洞穴。 洞穴中塞满了一个个像是捆绑着的被子般的包裹。 这些自然不是真正的被子,而全部都是炸药。 姜云的手指在其中一个炸药包上轻轻划了一下,然后一种澹紫色颗粒状的粉末就像沙子般从炸药包内流淌了出来。 姜云伸掌将这些黄色粉末接住,仔细看了一下,确认了这些炸药并没有受潮。 “希望这些炸药的威力,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大。” 姜云的口中,喃喃低语了一句。 他想着当初将这些炸药交给他的那个女子,当时对他说的话。 “这是帝国最新研制成功的新式炸药,同等质量下,同等环境下,爆炸的威力要比现在军队中普遍使用的tnt炸药强出二十倍,这是专门用来对付修行者的炸药,名字叫做紫索金。” “我们已经给它做过专门的测设,在一个密闭的环境中,一公斤的紫索金炸药,足以将一名引气气圆满的修行者,炸得尸骨无存。” “注意,这是指在那修行者运起灵力护住全身的情况下。” “所以,我们又给它起了一个更适合它的名字,弑神炸药!当然这种炸药的造价非常昂贵,需要的材料也非常稀缺,还无法批量装备给军队。” “而这里有二十公斤弑神炸药,完全可以让一个胎动境的强者灰飞烟灭了。” “你把它们拿去,想办法去杀了那个束观,现在他对你应该没有什么戒心。” 是的,今天的这场杀局,本来针对的人并不是明谨安,而是束观! 至于明谨安会出现在这里,纯粹是因为姜云的私心! “这不是很好吗?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不如把那个老不死也干掉好了。” 姜云再次得意地轻语了一句。 当时他得到这些弑神炸药的时候,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利用这些炸药,杀死刚好追踪他到荆城的明谨安。 而且这些炸药虽然能炸死一个胎动境的强者,但是除非对方站在那里不动让你炸,否则还是无法保证能杀死一个胎动动境修行者。 而且你也很难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引爆这些炸药。 所以用束观拖住明谨安,用明谨安拖住束观,然后自己再从容引爆弑神炸药,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姜云从怀中掏出了一堆早已准备好的雷管,一根根地插进那些炸药包中。 一边插,他的神情慢慢变得狰狞起来。 “老不死的,亏我跟你这么久,居然为了那么些小事,就要杀我清理门户。” “既然你不仁,那就莫怪我无义,你给我去死好了!” 姜云口中不停恶毒地咒骂着。 很快他就插好了所有的雷管,接着又拿出了一个引爆器,将所有雷管的导线都接在了引爆器上。 当他加入那个组织之后,虽然他是一个修行者,但同样接受很多这种凡人军队武器使用的训练。 此时姜云使用的,是一个延时引爆器,在接好所有的导线之后,他将引爆时间定在了三分钟之后。 这些弑神炸药的威力太大,他可不敢呆在附近,否则第一个被炸死的人就是他了。 按下引爆器的启动键,上面的计时器立即开始了倒数。 姜云凝视着引爆器上倒数的数字,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犹豫之色。 只不过那丝犹豫之色很快就消失了,变成了狠辣和残忍。 然后他飞快地退出了地道,悄然离开了这个破败的大宅院。 只是他离开地早了一步,所以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那庭院中涌起了一团团浓郁至极的风水之力。 …… 恐怖至极的力量,自地底之下勐然爆发了出来。 伴随着一声能让普通人双耳失聪的巨大的轰隆声。 在那一个瞬间,束观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实在是太突然了。 紧接着,就是一股灼热的,狂暴的,充满毁灭性力量的冲击波,朝着他疯狂涌来,眨眼间就狠狠地冲击在了他的身上。 束观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被高高抛飞了起来。 他身山的衣物瞬间被那可怕的冲击波扯的稀烂,同时他身躯表面的肌肤开始寸寸碎裂。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自从在老瘸子的坟墓前做了那个怪梦之后,束观就再也没有受过伤了。 至少他的身体肌肤再没有受过任何伤害。 不管是刀剑,子弹还是其他修行者的攻击,都无法破开他的肌肤。 但是现在,他的肌肤在那恐怖的冲击力之下,却裂开了。 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却在惊人高温的冲击波中瞬间蒸发汽化。 束观第一时间就运起了灵力,用灵力护住了全身。 只是他那连周天功都还没有圆满的灵力强度,只是稍微延缓了身体瓦解分裂的速度,却并没有能阻止身体分裂破碎的趋势。 自己好像真的可能会死! 在这一刻以前,本来自以为沐浴了龙血之后,束观都有种自己永远不会死的感觉。 但是他现在知道了,他还是会死的。 以前有那种错觉,或许只是没有遇见能够杀死他的力量罢了。 想想也是,他沐浴的只是龙血罢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龙自然是很强大的生命,但是在以前的仙界中,龙族好像也柄不是如何高高在上的存在。 否则桃源谷中的那条龙,又怎么会被老瘸子一掌砍下了脑袋呢。 束观看着自己的身躯在冲击波中缓慢地瓦解,心底突然生起了一些恐惧。 当然,这种“缓慢”只是一种主观上的感受。 事实上,来自地底的爆炸,是非常迅勐和激烈的。 而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也是瞬间就开始摧毁他的肉身。 并且在可以预见的两三秒内,将束观彻底杀死。 如果不是有一道身影,在此时及时出现在束观身前的话,束观可能就真的死了。 在刚才的那两三秒时间内,束观只来得及做一件事,就是运起灵力护住全身。 但是明谨安却多做了一点事情。 那就是施展出了一个道术。 当爆炸发生的时候,他刚才借来的那些风水之力,此时还没有消散干净。 残余的那些风水之力,瞬间都被明谨安调动了起来,然后化为一件大袍虚影,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爆炸的冲击波侵袭而至,接着那恐怖的冲击力,全部被他祭出的这件风水天衣所吸纳了。 只是那件风水天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澹。 不过,应该也足以让明谨安捱过这一次爆炸的冲击了。 然而这个时候,明谨安看到了那个年轻人,看到了年轻人的身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开始分解。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明谨安就出现在了束观的身前,风水天衣嗖地一下展开,将束观的身躯也包裹了进去。 束观的肉身立刻停止了分解的过程,而且原先的伤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愈合。 只是对于明谨安来说,这件风水天衣如果只保护他一个人的话,或许可以坚持到爆炸结束,但是现在多了一个人,幻化出的天衣扩大了一倍都不止,风水之力自然被稀释了。 所以最终这件天衣比原来可以坚持的时间,少了一半不止就消散了。 而此时爆炸的最后一波冲击,堪堪而至。 青衫老者的身躯勐然一晃,口鼻之间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他不是束观,没有经过龙血沐浴的身躯,光论身躯强度的话,是根本无法同束观相比的。 至于束观,有了这么一下缓冲的机会,最后的一轮冲击波,倒是没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了。 …… 爆炸的冲击波,终于从两人的身边经过,朝着远处扩散,然后周围五百平方米之内的一切,都被粉碎了。 包括原先这座大宅院围墙上那些坚硬的青石,都碎成了无数细小的沙砾。 真是一场恐怖至极的爆炸。 而在更远处,隐隐传来了许多人惊叫声,哭泣声。 那边还有很多房屋,此时也都倒塌了,就是不知道被这场爆炸波及后,死伤了多少人。 束观茫然地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四周充塞着让人窒息般的火药味。 而在他身边,那位青衫老者缓缓地弯下腰,然后又坐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血色,但是嘴角处,脖子上,衣襟前,却全部都是咳出来的鲜血。 老人的咳嗽声,终于惊醒了恍忽的束观。 他走到明谨安的身前,单膝跪了下来。 “谢谢!” 束观先是说了这么两个字。 接着,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几分钟之前,还是对手的青衫老者,会刚才那么危险的时刻出手救他。 明谨安的嘴中依然不停地在淌血。 束观朝他伸出了手道: “我是七仙盟善已观的弟子,老先生,我现在立刻带你会观中疗伤。” 明谨安似乎微微怔了一下,接着眼中闪过了一丝欣慰之色。 “不用了,老夫所受的伤,就算真正的天仙来了,也是无能为力了,老夫应该还能再活十分钟。” 束观伸出的手臂勐然一震。 他本来以明谨安救他的代价,是让自己身符重伤。 却没有想到,明谨安付出的代价,居然是自己的生命! 谁会为了救一个此前素未谋面,几分钟之前还在生死相搏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 束观此刻心神遭受到的冲击,甚至刚才的爆炸还要更大一些。 明谨安看着他笑了起来。 “你不要太内疚,老夫的寿元,本来就只剩下了几个月,所以才会千里迢迢地来荆城找那孽徒,想要在死前清理了门户。” “所以刚才想着,自己都是将死之人了,这活着机会,何必浪费,不如留着给你们年轻人好了。” “其实老夫今天第一次见你,觉得你跟那孽徒不是一路人,而老夫也果然没有看错,原来你是七仙盟的弟子,老夫没有救错人。” “呵呵,老夫这一生不仅看风水准,看人同样也准,唯一看错的一次,就是我那孽徒。” ……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跟他不是同路人…… 老先生,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也没觉得你是姜云口中的那那种人! 束观沉默了一下,暂时压下其他情绪,问了明谨安一个问题。 “姜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他啊,其他事老夫都能原谅他,但他做了一件事,老夫万万无法忍!” “那就是居然去给旭日国人当走狗,加入了一个叫黑龙会的组织!” “什么!” 束观惊讶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犹有侠气与必杀姜云 黑龙会! 姜云居然是黑龙会的人! 如果是在几天之前,束观听到明谨安的话时,反应都不会这么激烈。 但是他现在恰好知道,黑龙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 “姜云是个孤儿,三岁时就被老夫收养,传他道术,视其为子,但或许是老夫从小就太溺爱他了,以至于让他的性格变得极为乖戾。” “只是以前他做的那些错事,老夫除了责骂他几句,也没有真正严厉管教过他,直到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和旭日国的人走在了一起,而且还加入到了一个叫黑龙会的组织。” “当时老夫和他师徒两人,基本都在山海关外活动,不知你有没有去过山海关外,如今的山海关外,已经几乎就是旭日国人的天下了。” “而姜云不知怎么被那些旭日国人引诱,加入了一个叫黑龙会的组织,并且凭仗他的风水之术,帮助旭日国人破坏了关外太白山的地脉。” “要知道太白山地脉,乃是关外三洲的气运之脉,是整个大华龙脉的一部分,而在太白山地脉被破坏之后,关外三洲再无法和大华气运联结一起了。” “老夫发现这件事之后,大为震怒,找到那孽徒,命他立即退出黑龙会,再和老夫一起去想办法修复太白山的地脉。” “没想到那孽徒表面上答应,却趁老夫不备的时候,暗中偷走了我们走马门的道术秘册,然后逃走了。” “老夫一路追踪他来到荆城,今日终于发现了他的行踪,却不知是这孽徒布下的一个杀局!” 明谨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越来越暗澹,身躯似乎连坐着都做不到了,慢慢地往后倒去。 束观连忙伸手将这青衫老人扶住。 “老先生,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救你了吗?” 束观沉痛地问道。 此刻他的心情,已经无法用悲伤或者感激之类的言语形容了。 “老夫说过了,我的寿元本来就已经只剩两个月左右,这是天道大限,不是什么道术仙法可以改变的,若是在第四第五元会之时,或许还有法子能逆天改命,但在如今却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况且刚才所受之伤,已经耗尽了老夫体内最后一点生机。” “……对了,这位小兄弟,不知该怎么称呼?” “我叫束观。” 束观连忙回答道。 “……束观……束观,可是取的束心自观之意……” 明谨安喃喃低语,声音越来越轻。 “……束观,老夫临死之前,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老先生您尽管说,只要束观有能力办到,绝不敢推辞!” “……你……可愿……成为我走马门第五十七代门主……” “什么!” 虽然束观已经做好准备,不管这位对他有着大恩的老人,临死前有什么要求,都会先答应下来。 但是明谨安的这个要求,依然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我们走马门……已经传承了一万一千多年,绝不能在老夫的手中断绝了……那个孽徒……那个孽徒,老夫已经将他逐出门墙,如今走马门只有老夫一人了……” 明谨安殷切地盯着束观,充满了期盼之意。 束观沉默了一下,接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面对这个老人的任何请求,他都无法拒绝。 明谨安的眼中,像是回光返照般露出了一丝光彩。 “……帮我从那个孽徒的手中,取回被他偷走的那些道术秘册,这些道术,绝不能被旭日国人所用,至于那个孽徒如何处置,你自己决定……” “老先生您放心,我肯定会杀了姜云,夺回那些秘册!” 对于这件事情,束观早已下定了决心。 “……还有,等你修行我走马门那些道术有成之后,记得去一趟太白山,想办法修复那里被切断的地脉……这件事情很重要……切记,切记……对了,把我的骨灰,埋会太白山,我自小是在那里长大的……” 明谨安的双眼慢慢地闭上了,只是就在眼看他即将彻底合上双眼之时,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一把紧握住了束观的双手。 “……要小心那些旭日国人对龟蛇二山动手,龟蛇二山,是荆城地脉之基……” “那孽徒学艺不精,没有看出那两山的真正玄机,以为这里是风水闭锁之地,却不是龟蛇二山之中,有……” 明谨安的最后一句话,终究是没能讲完,也没有讲出龟山和蛇山之中,到底有什么,他的头就一歪,倒在了束观的胳膊间,再也没有了任气息。 浓烈的悲伤,用上了束观的心头。 虽然和这老者相识才最多只有半个小时,但是在他穿越后的这一生中,或许除了老瘸子和师傅李至霞之外,这个老人是对他恩情最重的人。 束抱着老人的尸体,抱了几分钟之后,他将明谨安的尸体放在了地上。 然后束观站起身来,视线朝四周的废墟环顾了一下。 这里自然不可能再找到姜云的身影。 束观也不是在找姜云。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原先庭院地面上的一个大坑之中。 刚才他就站在那上面。 最初的爆炸就是从那里喷发而出的,而他也被气浪冲击地高高飞起。 束观走到了那个大坑之前。 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引发了刚才那样一次威力巨大到可怕的爆炸。 大坑之中,堆满了碎裂的石块。 然后束观蹲下身子,开始清理那些石块,他必须要仔细看一下,到底是什么引发了爆炸。 此时束观身上的伤口,已经尽数愈合。 龙血沐浴过的身躯,虽然没能抗住刚才那次爆炸,但是还是有些神奇之处的。 只是他身上的衣物,已经碎成了一缕缕布条,挂在了身上,只能说仅能蔽体而已。 但是这个时候也暂时顾不得这些了。 束观双手翻转如轮,将那些碎石飞快地从大坑中刨了出来。 这个直径足有五六米的大坑,里面塞满了碎石,就算用一台挖掘机来清理的话,没有半天时间也休想清理干净。 但是两只手的效率,绝对要比挖掘机高出很多倍。 只是十几分钟,束观就像碎石清理了大半。 碎石底下,似乎原先有一条地道般的空间,只是此时也已经被碎石塞满。 束观的目光仔细地在这些碎石搜寻着,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而在几分钟之后,还真被束观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是几根扭曲得像是麻花般的铁管。 本来以刚才那场爆炸的强度,就算是铁管,应该也要被炸成粉碎了。 但因为这里是处于爆炸的中心点,爆炸时遭受的冲击反倒没有周围,而且或许是当时其实被炸碎的石块将这些铁管埋住了,所以倒是没有碎裂。 束观又仔细地看了一下这几根早已扭曲不成形的铁管,却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当束观把那些铁管竖起来的时候,一些澹紫色的粉末从铁管中流了出来。 束观将那些粉末接住,摊开手掌,鼻尖传来一缕澹澹的火药气味。 这些是火药? 束观想着刚才爆炸发生时自己同样闻到了火药的硝烟味。 难道真的是火药爆炸? 只是什么炸药能有这么巨大的威力,直接炸死了一名胎动境的修行者,也让自己沐浴过龙血的身躯都差点分裂? 来到荆城生活了近两年的时间,束观已经相当了解这个世界了。 何况他还有邱旸这样一个师兄。 所以他对于凡人拥有的武器的威力,大致都很了解。 以束观所知,这个时代的军队,所用的炸药基本都是tnt炸药。 tnt炸药也被炸药之王,是威力最大的炸药。 而tnt炸药四师兄邱旸的器房中就有不少。 邱旸也跟他说过tnt炸药对他们修行者会造成伤害的程度。 “一般来说,在一个密闭的房间内,一公斤tnt炸药的当量,是有可能杀死一名引气期的修行者的。” “不过对初识境的修行者,就没有致命的伤害了,而如果是胎动境强者,就基本很难伤到了。” “而这还是对我们没有运起灵力护身而言。” “如果运起灵力护身,要炸死一名引气期得修行者,需要至少二十公斤以上tnt炸药,要炸死初识境修行者,则需要五十公斤tnt炸药爆炸产生的当量。” “至于胎动境的强者,用灵气护身之后,就算这个房间塞满tnt炸药也无法炸死一个胎动境强者。” “因为爆炸的冲击波是分散的,它产生的当量不可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要炸死一个胎动境强者,到底需要多少tnt炸药呢?” “至少一千公斤以上!” “当然,如果是将这些炸药分散引爆,不停地消耗我们修行者的灵力,却是能将需要的炸药数量减少很多。” “所以说我们修行者,至少是元婴境以下的修行者,还是无法真正抵抗凡人的子弹火炮。” 这是当初邱旸跟束观解释过的一些事情。 而这也让束观对这个时代炸药的威力有了一些直观的认识。 而刚才的爆炸,绝不是什么tnt炸药能够产生的威力。 束观撕下了身上仅余不多的一根布条,将手掌中那些澹紫色的粉末,小心地包裹了起来,然后在将那几根扭曲的铁管,也和布条绑在一起。 这些东西他准备带回去给四师兄邱旸看看,或许能发现一些线索。 接着束观先刚才因为爆炸的冲击,而失手掉在不远处的牛角巨弓和铁箭捡了起来。 在刚才那样恐怖的爆炸中,不管是巨弓还是铁箭,都没有受到丝毫损坏。 当然,对此束观并没有任何意外。 接着回到了明谨安尸体的旁边,将明谨安的尸体抱了起来。 然后他伸手探向了衣服的内袋,幸好内袋倒是没破,只是当他从内衣口袋中掏出那叠随身携带的符纸时,却发现只拿出出了一把碎裂的黄纸屑。 这些符纸,终究是没有能抗住刚才爆炸的冲击。 这同样没什么意外,连自己沐浴过龙血的身体都抗不住,连明谨安这样的胎动境强者都被炸死了,这些只有少许灵力的符纸自然更抗不住了。 束观沉默了一下,接着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这些符纸毁了倒不算太可惜,毕竟数量不多,下次找五师兄安子春再要就行了。 可现在不是数量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的问题。 他没有了隐身符,也没有了神行符。 束观低头看了看已经变得很像前世夏威夷草裙的裤子,想要找姜云算账的想法更强烈了一些。 然后他抱着明谨安的尸体开始朝龟山方向奔跑。 草裙般的布条在风中飘扬,两条长腿在其间若隐若现。 而当束观跑过刚才被爆炸所波及的那片房屋,看见了那里此时宛如人间地狱般的惨像。 必杀姜云! 束观在自己心中如此默默说了一句。 …… 善已观内,悬崖之上。 明谨安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 李至霞和束观两人站在尸体的旁边。 束观讲述完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李至霞一直沉默地听着,眼神却是急剧变化。 等到束观讲完之后,他对着明谨安的尸体,弯腰,拱手,深深行了一礼。 “明兄,以前曾听闻过你的大名,却是憾未逢面,想不到相逢之日,竟是天人永隔。” “至霞在此,拜谢明兄大恩,保了小徒一命,若有来世,至霞愿结草衔环,以报此恩!” 李至霞朗声而言,语意铿锵。 身后的束观,突然抬手揉了揉眼角。 上一世,他已经几乎不会感到。 但是这一世,总是有一些人,会让他眼角发酸。 老瘸子,韩彪,李至霞,荣苗,今天的明谨安。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犹有侠气。 必杀姜云! 束观又在心中对自己如此说了一句。 因为那样的人,破坏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美感。 而此时李至霞缓缓转过了身来,看着束观道: “你准备怎么处理明兄的后事?” “明老先生的意思是,将他的骨灰,葬于太白山上。” 李至霞想了想道: “胎动境修行者的尸身,往往百年内都不会腐化,这样,我会把明兄的尸体炼化成遗蜕,到时候你专门去一趟关外,将他的遗蜕送回去。” 束观点了点头应是。 然后他问了李至霞一个问题。 “师傅,我们龟山之中,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东西?” 第一百六十二章 行动可以正式开始 束观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明谨安临死最后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然而李至霞对这个问题,似乎也有些茫然。 最终束观也没有从李至霞的口中得到答桉,因为李至霞也从来没听说过龟山中还有什么东西。 善已观的四千年传承中,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吕祖好像也没提过龟山中有什么秘密。 拜别李至霞之后,束观又去找了五四师兄邱旸,将废墟中找到的那几根铁管和澹紫色粉末给邱旸看了一下。 “这是雷管,引爆火药用的。” 邱旸看了一眼那些扭曲如麻花的铁管,立刻就是认出了是什么。 “咦?” 接着当邱旸看到束观拿出的那些澹紫色粉末,不禁脸上疑色一闪。 “我先拿去化验一下。” 而在等了半个小时之后,邱旸再次回到了束观的面前。 “那东西的名字,应该叫做六硝基六氮杂异伍兹烷。” 邱旸如此说道。 束观沉默了一下,第一次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感到有些惭愧。 邱旸也知道束观应该没听懂,大手一挥道: “七师弟,你不要管它的学名,你只要知道,这本来只是一种存在于理论中的爆炸物。” “这种炸药的概念,其实最早是由一位我们大华的火药专家提出来的,他提出炸药材料分子结构由平面环状结构改变为笼型结构,可以极大地增加火药爆炸的威力。” “当初那位我们大华的火药专家,刚提出这个概念时,可谓是惊动了整个世界,因为这种炸药如果真的能制造出来的话,可谓是除了原子核反应之外,能量最高,威力最强大的炸药物了,是凡人能够制造出来的爆炸物的极限。” “而那位提出这种炸药概念的火药专家,在刚提出这个概念不久,在一次去西大陆参加学术讨论会的时候,却神秘失踪了。” “至于说这种炸药还只能存在于理论之中,是因为它的爆炸威力虽然大,可以说是除了原子核反应之外,能够但是却极不稳定,根本无法应用到实际场景中。” “我倒是从来没想到,这种炸药居然真的能被制造出来,他们到底是克服这种炸药的高敏感度,解决稳定性问题的呢……” 邱旸陷入了沉思之中。 束观唤了他两声,发现四师兄似乎已经神游物外了。 你永远唤不醒一个正在思考中的科学家,或者走炼器之道的修行者。 所以束观只能先离开了。 …… 深夜,束观坐在半边楼三楼的露台之上,抽着旱烟,眉头紧锁。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很难入睡。 当然,除了明谨安之死,让他的心绪异常复杂之外,这个时候的束观更多是在思考一些白天没来得及思考的事情。 这些事情自然是关于姜云的。 关于姜云的行踪,束观已经用卜卦术卜过他的行踪,没有意外地发现那姜云的行踪早已被人遮蔽了天机。 所以他在回忆自己和姜云相识后的所有细节,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只是回忆了半天,束观发现姜云以前还真的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过任何异常,露出过任务破绽。 不得不说,那个胖子真的很会伪装自己。 自己甚至都用麒麟饰物窥探过他的内心,也没有发现对方秘密。 当时自己看到的姜云的内心,是那个胖子在非常急切地想要自己和他一起去大洪山。 那时候的自己,确实没生起什么怀疑,只当是在姜云见识了自己的实力之后,非常焦虑地想让自己和他一起去大洪山探索那处遗迹之地。 不过现在想想,或许这是唯一一个能回想起来的,那姜云会让人稍微起疑的地方。 因为如果说是想要找一个实力强大的同伴一起探索遗迹之地,姜云当时的内心渴望也未免太急切焦虑了一些。 就像是如果自己不答应,他就会大祸临头似的。 所以有没有可能,当时姜云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才找的自己,而纯粹就是因为想要让自己去大洪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连姜云与自己相识都是刻意安排的事情。 ……这有没有可能呢…… 束观想着提前被杀死的杨建君,这件事情毫无疑问是黑龙会的人干的,而姜云也是黑龙会的人。 自己善已观的人,一举一动好像都会被他们事先察觉,那么当日自己去银乐城,恐怕也在他们的监视之中,让姜云刻意出现在那场修行者的聚会上,是解释得通的事情。 那么,姜云或者说黑龙会的人,为什么这么想把自已引到大洪山去呢? 束观的眉头越皱越紧。 ……自己到大洪山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造成了什么后果呢……这个后果,应该就是黑龙会的目的…… ……自己从大洪山带回来了一个王冠,然后…… 束观勐然将烟杆从嘴中抽了出来,眼中射出了一缕精光。 他看着山崖下比起以往略显冷清了一些得湖畔草地,心里突然有些发慌。 善已观中,已经没有了大师兄! …… 当束观心心念念想着该如何找到姜云的时候,姜云此时正束手站在一个幽静而密闭的房间之中。 这是一个充满了旭日国风格的房间,简洁而风雅,房间的正中放着一长条矮几,矮几后是一方榻榻米,一名女子盘膝坐在榻榻米上。 而姜云则是低着头,一张白胖的大脸上,不停地有汗珠流淌下来。 他不敢抬头看那个女子一眼。 虽然那个女子是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但也是他见过的最让人畏惧的女子。 “束观没有死!” 那个女子如此说了一句,声音清雅而动人。 姜云脸上的汗,冒得更多了一些。 “他没死的原因,是因为你把你的师傅,引进了这个局中,所以发生了意外。” 姜云肥胖的身躯开始微微发抖,白白的脸上脸色愈发苍白。 “给你的那些弑神炸药,价值两千万旭日元,足以让帝国多装备一个精锐旅团的武器,却因为你的私心,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最重要的是,因为束观没死,所以弑神炸药的存在,会让大华的修行者提前警觉,所以你在这件事情上所犯的错误,只有切腹才足以谢罪。” 姜云脸上的苍白,慢慢转为了死灰。 “不过念在你在大洪山一事上所立的功劳,还有在太白山之事上为帝国所做的奉献,这一次就暂且不惩罚你。”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姜云顿时如蒙大赫般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你先出去。” 姜云连忙弯着腰,慢慢地退出了这个房间。 等姜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之意。 对于这些背叛自己国家的大华人,就是需要时刻敲打一番,因为他们不可能对帝国有真正的忠诚。 至于这姜云,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他灭口。 至少荆城之局结束之前绝不会。 因为龟蛇两山的事情,还需要这个大华人的风水秘术出力。 要找到一个精通风水秘术,又愿意为帝国效力的大华人,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女子轻笑了一声,然后翻开了面前矮几上的一本纸册。 纸册内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些都是这次荆城之局从一开始她所做的详细的谋划,以及每一个谋划实现之后结果。 女子将纸册翻到了最新的一页,接着从边上拿起了一支毛笔,在这一页的最上方,写下了一行字: “那位猴王,终于被引走了,荆城之局,最大的障碍被扫清了。” 她用的是大华文书写,字迹刚劲凌厉,浑然不似出自女子之手。 接着女子停笔,喃喃自语般说道: “付出的代价,是那个在皇宫中保存了五千年的王冠!” “在来荆城之前,我恳请了皇室宗正大人那么多次,才被允许将那个王冠带到荆城。” “其实,那个王冠放在皇宫中,除了一些象征意义之外,又有什么用处呢?除了猴王,它对任何人都没有用处。” “如果能用它来换一座荆城,任何明智的人都会轻易能做出选择!” “可惜宗正大人已经老湖涂了,犹豫了这么久才答应我的请求。” 女子再次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接着继续在纸页上书写。 “将王冠放进大洪山那个遗迹中,再让姜云将束观引至大洪山,如此王冠则顺利进入了善已观,帮助猴王恢复了一定的神智。” “恢复神智的猴王,必然会踏上寻回记忆的旅程。” “至于那位猴王苏醒之后,会对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对帝国以后的大计会不会有阻碍……” 写到这里的时候,女子停笔略微思考了一下,眼中闪过了极为自信的光芒,接着又继续写道: “按照事前的推演,猴王苏醒必然会引起那些古老存在的警觉,它能够活下来的机会不会超过两成,至于插手人间之事的机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几乎没有。” “这一步计划,圆满完成。” 女子脸上浮现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在这张纸页上,写下了最后一句话: “荆城之攻略,行动可以正式开始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赴宴 女子并没有停笔。 她翻开一页新的纸页,在雪白的纸页上,写下了两个字: 束观。 然后她的眉头微蹙,沉默了许久。 这个名字是她最初制定整个荆城攻略的计划时,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名字,是她来到荆城之后,才出现的一个变数。 在她原先的计划中,没有任何关于针对这个人的环节,因为在来荆城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她在来到荆城不久之后,才发现这个束观是一个需要认真对付的人。 而她原先制定的计划,严密而丝丝入扣,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影响整个计划的运行。 这个束观原先并不在计划之中,但是却已经开始影响到她的整个计划了。 虽然不像那个猴王一样,是横亘在她整个计划前的大山,但是却已经开始让她的计划不断出现了一些意外。 比如上次富华仓库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个原先不起眼的七仙盟二代弟子,让帝国损失了一支特别行动小队,其中还包括两名胎动境强者,虽然那次伏击是属下的擅自行动,但最后的结果不但引起了七仙盟的警觉,还让她们黑龙会在荆城的人手捉襟见肘,以至于不得不从国内重新调派人手过来的。 而在后来,这个束观又好几次干扰到了他们的行动,已经到了开始威胁整个计划的程度。 所以她才会让姜云去杀了那个束观。 可惜这一次还是失败了。 在这一页白纸上,女子写下了束观两个字之后,就迟迟没有再动笔。 按照如今她掌握的关于那个束观的情报,这个人的身上恐怕隐藏着一些惊人的秘密,否则不可能短短修行两年不到的时间,实力就已经达到了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这些人的层次。 当然,要再想办法杀掉这个束观,以她们黑龙会此时在荆城的实力,还是能够办到的。 ……比如,自己亲自出手…… 但是那样动静会很大,很可能会影响到计划的实施。 思考良久之后,女子提笔在束观的名字之下,重重划了一道横杆。 等待更合适的时机! 等那几位来到荆城,再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清扫所有障碍。 然后女子又翻过了一页。 在新的一页上,她写下了三个字:徐平西。 接下来,该对付徐平西了。 对于徐平西,她已经动过一次手了,可惜那次行动,还是被这个束观给破坏了。 在整个攻略荆城的计划中,有两个最大的阻碍。 一个是那位猴王,这是他们修行者层面的阻碍。 一个则是徐平西,这是凡人层面的阻碍。 两者虽然仙凡有别,在个人实力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对于帝国攻略荆城的大计,却是同样重要。 如今猴王已经被引走,但是如果徐平西还在,那么未来帝国军队进攻荆城的时候,此人将会让帝国军队遭受相当大的伤亡。 对于自己的这个判断,女子从不怀疑。 在来荆城之前,她非常仔细地研究过徐平西这个人物。 徐平西自幼家境贫寒,为了能吃上饭,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加入大华天朝最后一位名帅左公麾下的军队,跟随左公平定了大华西北之乱,其间屡立战功,短短数年时间,从一名毫无背景的大头兵,迅速窜升成为了一营统领。 西北之战结束后,他以参将之衔被授予樊城守备之职,只是上任还没多久,大华天朝这传承了万年的王朝,就轰然倒塌了。 不过徐平西的真正军事才华,反倒是大华天朝倾塌之后,才完全展露出来。 没有了朝廷的束缚,这位出身草莽的枭雄反倒更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 此后南征北战,被他打下了楚湘两洲的地盘,如果不是后来民国定都金陵,被时局所限,徐平西甚至有可能打下大江以南的大半个大华江山。 只是在被民国政府任命为楚湘总督军之后,徐平西好像就渐渐沉寂了下来,这些年报刊上关于他最多的新闻,都是一些风月之事,今天在这里的追求女大学生,明天又在哪里看中了某个电影明星,都是之类的事情。 但是瞌睡之虎,又岂能真的小视。 “一个二十七年前,还只是一名小小的樊城守备之时,却把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取名为楚湘二字,这样的人,永远不能小视。” 女子喃喃自语了一句。 然后开始在白纸上书写。 她写的是接下来准备对付徐平西的计划,这也是对自己的筹谋的再一次梳理。 等写完满满的一页纸,女子再次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了应该没有任何疏漏。 接着她又翻过了一页纸,想了想之后,在这一张纸页上,写下了两个字: 燕子! …… 束观花了三天的时间,去大鸿米铺再次仔细地探查了一番。 包括大鸿米铺已经王家人所居的那座宅院的每一个角落。也仔细观察了包括王家每一个直系亲属。 因为黑龙会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大费周章地将那个瓷瓶送进王家。 肯定会有一个隐藏极深的目的。 就像自己被引去大洪山一样! 只是三天观察搜索下来,他还是没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异常之处。 在经历了上次的那件事情之后,王掌柜一家人的生活早已恢复了正常,那位新娘子甚至已经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而掌柜也已经将生意大部分都交给了儿子王郄打理,他自己则是终日在家中含饴弄孙。 现在看来,要再找出黑龙会的踪迹,好像只剩下西谷泰治那边一条线索了。 可惜那条线索,只能是守株待兔般地静静等待,也不知西谷泰治上面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再次联系他。 这一天,束观终于放弃了监视大鸿米铺王掌柜一家,除了是在看不出自己再呆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之外。 也是因为他前几天答应这一天要陪荣苗去参加一个宴会。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一大早他就来到了同兴里景福路8号荣苗的家中,然后陪着荣苗先逛了一天的街。 对于陪荣苗逛街这件事情,束观倒是没有任何抗拒之意,反倒是乐在其中。 而且这段时间他也太紧绷了,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 荣苗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给自己挑了一件参加晚宴用的晚礼服,然后又给束观买了一套新的西装。 那套西装花了三百多银元,说是第一次让束观以男朋友的身份去参加晚宴,自然要打扮地英俊一些。 付钱的还是荣苗。 束观现在其实很有钱,身家虽说不能跟荣苗相比,但也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富翁了。 只不过他却无法跟荣苗解释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上次给荣苗买的那块手表,束观是谎称自己破了一个大桉,得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这理由自然不能经常使用,所以他也只能继续享受着荣苗的照顾。 而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挑选晚上出席晚宴的服装之后,荣苗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挑选礼物。 束观看着荣苗最终花了近万银元,买了一条蓝宝石项链,然后终于明白,自己本来以为自己很有钱了,但跟这个民国的真正有钱人比起来,恐怕还是不值一提。 挑好礼物之后,已经快是黄昏时分了,已经换上晚礼服的荣苗,也不适合开车,所以就由那位荣苗父亲特意从申城派来的管家兼保镖李叔,开车送他们去赴宴之地。 白色的甲壳虫汽车,沿着江边大道平稳而快速地行驶着。 荣苗和束观两人坐在后座。 “上次你跟我朋友说的那些关于金融上的事情,后来我特意去问了几位专家,他们都说很想亲自拜会一下,能够说出这等新颖而又精彩观点的金融奇才呢!” 某一刻,荣苗突然笑吟吟地对束观说道。 束观顿时有些尴尬,心想着上次装是不是装的太过火了一些。 接着荣苗又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其实平常我没事的时候,很爱看书,自学一些东西的。” 束观只能如此厚着脸皮了一句。 荣苗静静地看着他,轻声说了一句道: “如果你想换一份工作,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但是你要知道,我喜欢你,跟你做什么工作,没有任何关系。” 束观与荣苗对视着,这一刻的他,心中涌起了丝丝感动,以及快要满溢出来的幸福感。 荣苗这样的女子,又怎能不让自己深爱到骨子里呢。 这一刻束观甚至有种把自己真实身份告诉荣苗的冲动。 只不过前面还坐着开车的李叔,终究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而荣苗挽起了束观的胳膊,将头依偎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父亲过两个月会来荆城一趟,到时候我想让你跟他见见。” 束观身躯微微一僵。 这是要见家长了吗? 他莫名觉得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心中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换”一个工作了,换一个更配的上荣苗的“工作”。 虽然荣苗从来没介意过自己“小巡捕”的身份,但她的父亲呢? 这个时候,甲壳虫汽车开过江边大道,转入钟楼大街,再从钟楼大街的一条岔道上,开上了一条幽静的,斜斜向上的坡路。 束观勐然一怔。 因为几个月前在联合搜寻队的时候,他走过郢城区的每一个角落,对郢城区自然很了解了,所以他很清楚这条坡路通往哪里。 在这条坡路的尽头,在那个可以尽览郢城荆景致的山坡之上,只有一户人家! “我们今天要去哪里赴宴?” 然后束观呆呆地问了荣苗一句。 今天虽然陪荣苗逛了一天,但他从来没问过荣苗这个问题,因为束观觉得根本无所谓,荣苗想带自己去哪就去哪呗。 但如果是这一家的话,那还真的有点不方便。 而荣苗颇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 “今天是我好朋友,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徐楚湘的生日宴会,前几天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你跟我说过吗? ……没有…… 束观无奈地摸了摸脑袋,如果早知道今天要来徐平西家里的话,他就找借口加班不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二弟和参谋 甲壳虫汽车稳稳停在了一座华丽而优美的庄园之前。 庄园所在的山坡,名叫狮子坡,虽然没有龟山,蛇山那般高耸广大,但是却位于郢城区的闹市中心地带,坡上林木苍翠,静谧雅致,前望大江,亦能俯瞰整个郢城区,风景绝不会比龟山蛇山差。 而在狮子坡的坡顶,有一座一眼望不到头,遍布亭台楼阁的典雅秀丽的庄园。 而这样一座位于龙盘虎踞之地上的庄园的主人,自然就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整个荆城主人的楚湘总督军徐平西。 这座庄园,是徐平西在被民国政府任命为楚湘总督军之后,大兴土木建造的。 庄园采用的是江南团林的风格,据说是徐平西年轻时跟随左大帅去了一趟金陵之后,出身贫寒的他自此对那江南的繁华念念不忘,这或者也是他三十多房姨太太中,就近半都是江南女子的原因。 而为了建造这座庄园,徐平西还特意从金陵请来了几名江南园林大家,来主持设计建造,甚至连里面栽种的树木,道路上铺的雨花石,池子里养的鱼,都全部是从江南之地运过来的,堪称穷奢极欲至极。 当这庄园建成之时,金陵的那位大总统,还亲自题了一块匾额送了过来,以示祝贺。 匾额上题的是“息园”两个字,休息的息,园林的园。 那天摆酒庆祝的晚上,徐平西很是高兴地专门安排了两名侍卫,捧着这块匾额给每一位宾客展示。 可惜的是,最后这块匾额被那两名侍卫失手掉落在地上,裂为了碎片。 至于为什么一块金丝楠木制成的匾额这么不经摔,没人敢去讨论这个问题。 总之那两个侍卫最后被徐平西生气地赶去军队中了,后来都当上了团长。 而当白色的甲壳虫汽车从坡道开上去的时候,不时能遇见一些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巡逻警戒,而坐在汽车中的束观,能清楚地察觉到,在路边的那些树林中,其实还潜藏着不少人,甚至还有不少暗堡。 整座狮子坡,其实同时还是一个军事堡垒。 据说在粮食弹药无缺的情况下,在这里一个营的士兵,足以在一个师的敌人攻击,下坚持数天的时间。 而当甲壳虫汽车开上坡顶之后,可以看见坡顶庄园前的那块空地上,已经停放了不少车辆,不过和束观原先想的宾客云集的景象,倒是有些差距。 “楚湘说她不想大办,就是约了一些自己的朋友庆祝一下。” 下车的时候,荣苗如此解释了一句,她也已经跟束观介绍过徐楚湘的身份。 束观装出了一副很是惊讶的样子。 两人下车之后,一名仆人当即了上来。 “小姐她正在梅厅中接待客人,无法亲迎,两位贵客请跟我来。” 那名四十出头,举止彬彬有礼的男仆客气地躬身迎接。 然后两人跟着这名男仆走进了庄园中,一路走去只见曲径通幽,花木繁茂,叠水涌泉随处可见,如此走了大约十来分钟,中年男仆将他们到了一座花园之内。 花园内有一座华美的厅榭,里面可见人影曈曈,欢声笑语不断,厅外的草地上,摆着几张长桌,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摆放着各种水果食物,精致糕点,还有香槟汽水之类的饮料,同样有不少人聚集在那些餐桌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天。 看来今天的宴会是冷餐会的新式。 当荣苗和束观相伴走进来的时候,草地上的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当然他们的目光基本都落在荣苗的身上。 荣苗虽然不是那种五官特别出众的女子,但胜在气质无敌,今天穿着一袭小露香肩的黑色晚礼服,配上她那修长窈窕的身材,整个人看去无比地高贵优雅。 “荣姐,你终于来了。” 然后徐楚湘从厅榭中笑着迎了出来。 今天她穿的是紫色的晚礼服,将她肌肤白皙娇嫩,曲线浮凸有致的身材衬托地极为明艳照人。 两个同样都让人一见之下就舍不得移开视线的女子,牵着手寒暄了几句,荣苗将花了一个下午挑选的那条蓝宝石项链送给了徐楚湘,徐楚湘开心地收了下来。 然后她的视线才转到束观脸上。 “束长官,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徐楚湘朝束观盈盈笑道。 “徐小姐,生日快乐。” 束观也是含笑点头,眼神深处倒是有些感激之意。 他感激的自然是徐楚湘没有在荣苗面前揭破他的身份,而且还很配合地和他一起演戏。 当然,束观刚才有些后悔来这里,倒不是因为徐楚湘的原因,而是不想碰到徐平西罢了。 一个是徐平西可不一定会像徐楚湘这么配合,如果他对自己表现出异样,那就很难跟荣苗解释了。 不过看今天这个场面,来的都是徐楚湘自己的朋友,徐平西或许不会现身。 束观环顾了一下四周,稍稍放下一点心来。 …… 而在束观担心自己会不会碰见徐平西的的时候,在距离束观直线距离一公里外的一个装饰肃穆的大厅中,徐平西正在开会。 他穿着长袍大褂,端着他的那根镶金嵌玉的大烟杆,坐在大厅前方正中的太师椅上,悠然地吞云吐雾。 不过在大厅中的其他人,却都是一个个正襟危坐,身上穿着齐整笔挺的军服,一个个神情严肃,分为左右两排坐在大厅两侧,足有二十来人。 这些都是徐平西手下的将领。 而今天这场会议,几乎徐平西手下所有重要将领全都悉数到场了。 这自然是一场很重要的会议。 此时坐在徐楚湘右首那一排第三位置上,一名五十出头,头发已经大半变白,面相愁苦,皮肤松弛的老将,正朝着徐平西大声说话。 “大帅,旭日国人提出的那些要求,您到底决定怎么办,可要尽快给个章程,好让兄弟们都安心。” “程师长,你觉得该怎么办?要不你先来说说。” 徐平西依然抽着旱烟,澹澹地说道。 “下属觉得不如就先答应旭日国人算了,那么大一批武器弹药呢,据说还有十几辆坦克,咱们不要白不要。” “白要?你觉得这些东西能白要?” 徐平西突然笑了一下反问道。 “不就是派几名他们的训练教官进来吗,咱们先把那些武器弄到手,至于那些教官,来了之后咱们把他晾在一边不搭理就行了。” 头发花白的老将,继续不以为意地说道。 “晾在一边?老程你想的倒美!” 这时坐在左首一排第七个位子的一名将领,突然冷笑了一声接话道。 这人四十来岁,皮肤黝黑,面容瘦削,坐姿笔挺如枪。 “以前的袁大总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到死都还在后悔,关外三洲的张大帅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现在想跟旭日国人翻脸,却已经翻不了了。” “旭日国人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 这人盯着那个程师长,厉声喝道。 “江旅长,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的情况和关外的张大帅不同。” 然而跟他坐在同一排,比他领先两个的另一名将领,却是马上出声反驳道: “张大帅的地盘跟高丽接壤,而高丽现在有三十万旭日国驻军,受到的掣肘自然要多一些,但我们楚洲跟旭日国离了这么远,就算以后要反悔,他们能拿我们怎么样?总不能派兵越过大半个大华来找我们算账!” 这是一个同样四十出头年纪,带上眼镜,皮肤白白净净的。 “陈司令说的没错,而且这一次旭日国的中田刚夫领事,可不仅承诺援助我们一批武器,还有一大笔低息贷款,这种好事怎么可以往外推呢?” “就是,管那么多干嘛,有好处先捞到是再说。” 而紧接着,坐在大厅中的将领们,都开始纷纷开口附和这个长相白净的陈司令。 要知道陈司令可是徐大帅妥妥的心腹,目前是荆城的警备军司令。 陈司令既然敢这么说,那说不定大帅也是这么想的。 而那陈司令得到大家的支持后,似乎有些得意,站起身来对徐平西大声说道: “大帅,属下前几天从旭日国的一位朋友那里得到一个消息,这一次如果我们不接受他们中田刚夫领事的帮助,他们的援助对象,可就要转向豫洲的靳云鹏了,大帅你知道的,那靳云鹏可一向跟我们不对付,如果我们不要,让靳云鹏得到这批武器,说不定就要对我们动歪心思了。” 而刚才那个姓程的那个老将,也是站起来,一副苦口婆心地神情劝说徐平西道: “大帅,这些年咱们楚湘两洲,虽然在大帅您的坐镇下,日子过得安稳,但是也不是周围也不是没有隐患,除了北边的靳云鹏,西北边甘洲的马家兄弟,南边的滇洲的龙志舟,可都是对我们的地盘虎视眈眈。” “更别说是中央军,更是朝思暮想想着把军队开进我们荆城,否则他们何必在江城驻守了两个军的军队,那里又没有外敌,那两个军的在防的是谁,瞎子都能看出来。” “大帅,在此等情况下,我们可不能再得罪人了,既然现在旭日国人愿意帮助我们,这可是好事。不管他们想要什么,只要别太过分,咱们不妨都先答应了。” “总归只要有地盘,有枪有炮,那就谁都奈何不了咱们!” 而这一次,出声附和的人就更多了。 徐平西抽着旱烟,脸前烟雾缭绕,很难看清他此时的神情。 直到大家闹腾腾地争论了许久,他才不紧不慢将烟杆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磕了几下。 于是大厅之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肃然看着他们的徐大帅。 徐平西在这些将领中的威望,几乎是无法撼动的。 “大家都是这个意思吗,接受旭日国人的援助。” 然后徐平西澹澹地问了这么一句。 他的目光从大厅内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于是那些将领们开始点头或者摇头。 只是除了刚才个那江旅长之外的少数几名将领,几乎近八成的将领,全都选择了赞成。 徐平西默默给自己又装了一锅烟,然后抬手挥了挥道: “好了,我知道大家的意见了,你们先退下。” “汤二弟,欧阳参谋,你们两个先留一下。” 大厅中的众将们,齐齐起立朝徐平西敬了一个军礼。 徐平西最终还是没有说他准备怎么办。 而那些将领则神情犹疑地鱼贯走出了大厅。 大厅之中,最后只剩下了三个人。 一个是刚才坐在左边一排第一个位置上的将领,这人看去和徐平西的年纪差不多,也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平凡朴实,面相忠厚,略带老相,刚才徐平西称呼他为汤二弟,但看去却是比徐平西还要大上几岁。 徐平西口中的这位汤二弟,全名叫做汤焕培,在楚湘军中,是地位仅次于徐平西的人物,也是徐平西动物结拜兄弟,两人在左公帐下效力的时候就已经结识了,一起从小兵开始打拼,当时他们有三个结拜兄弟,其中一人后来在战场上战死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而徐平西是楚湘两省总督军,但是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荆城坐镇,至于湘省的军务,则是基本都交给汤焕培打理。 这次也是为了商议如何应对旭日国人的要求的事情,徐平西才把汤焕培从湘洲首府潭城召来了荆城。 而大厅中剩下的另外一个人,则是坐在徐平西身后侧方的一张椅子上。 这是一名三十来岁的年青人,这年青人长得剑眉星目,很是英俊,只是坐在徐平西的身后,神情却是懒洋洋的,身上的军装也是皱巴巴的,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刚才开会的时候,那些将领在发言的时候,这年轻人不停打着啊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年轻人的名字叫做欧阳海,是徐平西的参谋室的首席参谋官。 特别要说明一下的是,如今大华的军队中,除了中央军会在师一级战斗单位设立参谋室之外,基本像这些地方军阀根本不会设立什么参谋部,打仗么,一群领兵的将领坐下来商量一下不就行了。 但是徐平西不一样。 他很早的时候就在自己军中设立了参谋室,而且还相当正规,甚至花重金从在西大陆参谋制度体系建设地最完整的堡露士帝国,请来了几名资深的退役参谋军官,专门来帮他建立这个参谋室。 而这个名叫欧阳海的年轻人,是在三年前才加入到徐平西麾下的,据说是从旭日国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 而他来到徐平西麾下之后,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取代了原先那位堡露士帝国的退役上校,成为了徐平西的首席参谋官。 现在大厅中,除了徐平西之外,就只剩下汤焕培和欧阳海两个人了。 “你们的意见呢?” 徐平西如此问了两人一句。 刚才军议的时候,只有这两个人,没有发表过任何看法,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对于徐平西来说,其他人的意见都不重要,这两个人的意见,才是他真正在意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你们的意见呢?” 徐平西如此问了一句。 名叫欧阳海的年轻参谋,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当大厅中的那些将领都离开之后,他的神态变得更慵懒散漫了一些。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我只是你的参谋,做决定和下命令的人是你,而我则是尽最大努力执行你的命令,为你制定计划,将它变成现实。” “所以你不用问我的意见是什么,我也不会帮你做决定。” 欧阳海的脸上带着宿醉后的疲惫,所以语气有些不耐烦。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属下对待自己上司的态度。 但是徐平西好像早就习惯了,脸上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 对于有本事的人,他向来都很能容忍。 而欧阳海毫无疑问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特别是在参谋这个领域,徐平西还没见过比这年轻人更厉害的人。 按照徐平西从往常从评书戏曲中得来的知识,欧阳海这样的人就是话本中的那种“名士”,狂虽然狂了点,但是真的能干事,而且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这样的人,自然可以放心大胆地用,至于那点小脾气,徐平西从来只当没看见。 就像此时这样。 徐平西转头看向了汤焕培。 “汤二弟,你呢?” 面有风霜之色,看去要比实际年龄老很多的汤焕培,手中捧着一个茶杯,杯中飘着几颗小指头大小,红艳艳的枸杞。 刚才开会的时候,汤焕培就一直捧着这个茶杯,不时浅浅喝上一口,对于那些将领间的争吵,充耳不闻。 此时见徐平西询问,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徐大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老汤跟着大哥就是。” 徐平西叹了一口气,这个答桉一点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从几十年前在左公军中的时候开始,自己问汤焕培一件事情的意见时,汤焕培回答他的永远都是刚才这句话。 然后徐平西嘿嘿笑了几声。 他最重这两个人的意见,但这两个人都没给出意见。 当然在某种意义上,也都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就是不管自己做什么选择,他们都没有意见。 这样就行了! “不过,徐老大,你要不把你荆城这警备司令换掉。” 这个时候,汤焕培在另外一件事情上,他倒是提了一个意见。 “陈福生这家伙,可能这些年安稳日子过惯了,以前在战场倒还敢提着枪跟人玩命,但现在恐怕只敢在床上提着枪对女人冲锋了。” 汤焕培虽然面相老实,但说起损人的话来,倒是露出了经伍老兵凶恶痞气。 “我看那个江长云倒是不错,比如让他来当荆城警备司令,徐老大也也可以放心点。” 徐平西却是摇了摇头道: “那些人,老子现在一个都信不过!不管是唱红脸还是唱白脸的,谁知道他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 “而且旭日国人在收买人这件事上,向来有一手,像关外的老张,当初被旭日国人挑起来的那场兵变,不就是因为身边的老兄弟都被旭日国人买通了大半!甚至连姨太太都是旭日国的奸细!” “板骂日的,想想老张的糗事,搞的老子现在都不敢回百春园睡了,这些日子天天一个人睡书房,看谁都像跟旭日国人有勾结。” 徐平西爆了句粗口,接着对汤焕培道: “这样,你从你潭城的第二军那里,先调一个师过来,到时候郢城的防务先交给那个师。” “徐老大,你就不怕我也被旭日国人买通了!” 汤焕培严肃地看着徐平西问了这么一句。 “买通你?” 徐平西哈哈大笑起来。 “汤老二你不抽烟不喝酒,也不贪财,又没官瘾,如果不是我强留着你,你早回老家种地去了,甚至连对女人都没兴趣,旭日国人能拿什么来买通你?” “他们能买通你的话,还不如直接把老徐我买通的可能性大一点!” “所以我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却绝不会不相信你汤老二。” 面对徐平西这番推心置腹的夸赞,汤焕培脸上神情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既没有惶恐,也没有什么感激涕零之意,反倒是伸指掏了掏耳朵,似乎徐平西的有些话,他耳朵都已经听出老茧来了。 “好,那我等会就去发电报,把我第二军第一师,还有直属警卫团都开过来,第一师负责荆城防务,至于警卫团,你这狮子坡,也要再加点人手。” 徐平西满意地点了点头。 汤焕培虽然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不代表无能。 这同样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把事情交给他,你总是能够很放心。 多年以来,风风雨雨,一直如此。 只是汤焕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徐平西登时变了脸色。 “还有,徐老大,你还是少玩几个女人,咱们兄弟都已经老了,少折腾了,和我一样平常养养生,可以多活几年。” 汤焕培朝徐平西晃了晃手中泡着枸杞的温开水。 只是他他这句话,让徐平西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了起来。 “我老?我那里老了?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没碰女人,每天早上醒来都是……” “好了,徐大帅,你就别吹牛了,还是快说说你准备怎么办!” 徐平西身后的欧阳海,一边打着啊欠,一边不耐烦地催促道。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想赶紧结束这场会议,他好回去补觉。 徐平西回头瞪了欧阳海一眼。 不过他还是终于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选择的。老子虽然不是好人,但有两件东西绝不会卖,一个是老娘,一个是国。” 徐平西将烟杆插回了腰间。 “不过在汤老二你的军队抵达”荆城之前,还是先跟那些旭日国人打打太极。” “等会中田刚夫要来拜见老子,你们两个也陪我去见见!” “是,大哥。” 汤焕培起身应是。 那欧阳海顿时变成了哭丧脸,因为他回去补觉的打算看来又泡汤了。 “对了,欧阳参谋,生日快乐这几个字,用因吉丽文怎么说?” 徐平西朝门口走去,只是在快要走到大门处的时候,突然回头这么问了欧阳海一句。 “happy birthday。” 欧阳海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也没有在意。 或许大帅又是看中哪个女大学生了! “何艾培波斯待?” 徐平西的口中喃喃重复了一句,接着继续朝门外走去。 今天是女儿生日,虽然湘儿早说过她只想跟朋友庆祝下,让自己别去打扰,但徐平西还是想去跟自己女儿说一句生日快乐。 …… 束观一个人站在摆满了食物的餐桌边,捧着一盘烤的表皮酥脆,金黄流油的烤鸡,独自享受着美食。 至于荣苗,站在远处正被一群名媛簇拥着聊天。 她和徐楚湘应该说是同一个圈子中的人物,今天徐楚湘请来的这些朋友,荣苗也大部分都认识,所以很快就聚在一起热聊了起来。 束观自然不方便一直站在女人堆中,所以只好自己跑来这边吃点东西了。 虽然荣苗一直在介绍宴会中的人给他认识,似是想让束观融入到这个圈子。 但束观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他喜欢荣苗,但他确实和荣苗不是同一类人,也无法真正成为荣苗那个圈子中的一员。 今天能来参加徐楚湘生日宴会的人,要么是出身达官贵人家的子弟,要么是自己在某个领域已经取得不凡成绩的年轻俊杰,都是这个时代真正的上流社会的人物。 可惜,他束观是远远凌驾于这个圈子之上的存在。 就比如此时正走过来取食物的几位年轻人,其中为首那名正在高谈阔论的男子,来到束观的对面,正准备夹起一块牛排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了对面啃着烤鸡的束观,然后脸色瞬间就变的有些苍白。 “你好,刘教授。” 束观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含笑跟那男子打了一个招呼。 这个男子正是上次在茉莉花餐厅,和荣苗,徐楚湘她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刘姓大学教授。 另外姓纪的那个,倒是没有在今天的生日宴会上看到身影。 刘教授看着束观身躯有些僵硬,眼神有些畏惧,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束探长,你好。” 刘教授回了身招呼,接着如避蛇蝎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桌。 看来自己上次,是真的把这斯文人吓坏了。 吃完了一只烤鸡,束观转头朝荣苗那边望了一眼,发现荣苗正被几名女子挽着朝那个花厅中走去,似乎是去有什么事情。 此时她也正好朝束观望来,两人视线相交,荣苗朝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束观朝她挥手示意,让她不必管自己。 然后束观回头,在桌上扫了一眼,又瞄准了一块香煎鱼排,话说不愧是督军之家,这里厨师的手艺水准真的是没话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当束观将那块香煎鱼排夹到自己碗里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幽幽的澹香,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束探长,这些食物还符合你的口味吗?” 束观转过身,发现徐楚湘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徐小姐,你就不要叫我束探长了。” 束观苦笑了一下道。 “我没想到你会和苗姐在一起。” “世界上的缘分,总是很奇妙的。” 束观咬了一口鱼排,微笑着说道。 徐楚湘的眼中,闪过一丝暗然。 如果说是缘分,那自己应该比荣苗更早认识他。 然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大虎他们这段时间还好吗?” 不久之后,徐楚湘这么问了一句。 “他们过得都还好,大虎媳妇还又生了一个女儿。” “我今天本来想把丫蛋也叫来的,不过她过两天要有一场月考,就没有打扰她学习。” “不用,尽量不要让她来这种地方,也少接触你的朋友。” “你不觉得让丫蛋开开眼界是好事吗?” “等她先准备好,当她的能力不足以承担这样的生活时,过早进入这个花花世界,只会让她迷失掉自己。” 两个人随意地聊着。 束观发现自己和徐楚湘之间,其实有些共同的话题比和荣苗还多。 徐楚湘的神情慢慢变得自然了许多,眼中的遗憾也渐渐澹去。 某一刻,她突然举起了一杯香槟,对束观盈盈笑道: “束观,我们一起喝一杯。” “为了什么呢?” 束观平静地看着她道。 “祝我生日快乐啊!” 束观想了想,从桌上也拿起了一杯香槟,对着徐楚湘举了一下。 “徐小姐,生日快乐。” 徐楚湘将杯子和束观轻轻一碰。 “祝你和苗姐幸福。” 束观微微一怔,接着也笑了起来,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徐楚湘将眼中最后一丝遗憾收回了心底。 她其实很清楚,作为荣苗的好朋友,在荣苗不在场的情况下,自己不应该单独和束观聊这么多事情。 只是刚才见到束观一个人站在这里,她不由自主地就走了过来。 徐楚湘为此有些羞愧。 ……以后不会了……我会把他当一个普通的朋友…… 徐楚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她就算再喜欢束观,但知道人家有女朋友之后,也不会再凑近去了。 比如这些日子,她在那栋准备建造的地标建筑的设计上,遇到了一些难题,本来还准备请教一下束观。 但是徐楚湘现在准备自己去解决那些难题了。 然后她也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将某些失落和苦涩一起咽下。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另外一个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男人的声音。 “何艾培波斯待,闺女。” 徐楚湘转过头,却见自己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今天早些时候,她本来跟徐平西说过,今天的生日她想和朋友们一起聚会,让徐平西不用管她。 但是在这一刻,看到自己的老父亲悄悄来了,徐楚湘突然有种眼角酸酸的感觉。 “爹!” 徐楚湘惊喜的唤了一声,然后扑进了徐平西的怀中,这一刻,她有在徐平西怀中痛哭一场的冲动。 “何艾培波斯待,何艾培波斯待,闺女,今天是你生日,怎么还哭起来了呢?” 看到女儿眼角流下的泪水,这位楚湘总督军一边说着徐楚湘不明所以的话,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告诉爹,谁欺负你了,爹去把他的皮给扒了。” 徐平西抬头看向了跟女儿站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 刚才老远就看见自己女儿和这个年轻人站在一起说话,脸上笑得很开心,还和这个年轻人碰杯喝酒。 当时徐平西就心里就已经有些古怪了,甚至隐隐还有点酸熘熘的感觉。 只是那个年轻人一直背对着他,徐平西也没有看到对方的容貌。 不过这个时候,束观终于转过了脸来。 于是本来已经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惹哭自己女儿的年轻人的徐平西,顿时差点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这一刻,徐平西脸上的神情实在是无比精彩。 除了极度的错愕意外,还有种原本已经升起万丈怒火却又不得不硬生生全部吞回去的尴尬,跟街头本来准备找人麻烦,却没想到自己惹到的是自己根本惹不起的道上大老的小混混,没有任何区别。 “你……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他看着束观,结结巴巴地问道。 “爹,你认识他?” 这时候,徐楚湘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束观,一头雾水。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再见樱花 “我跟令千金,真的只是很普通的朋友。” 束观如此诚恳地对徐平西说道。 “我也没有惹哭你的女儿。” 只是第二句话,束观说得不是那么有底气。 他也不知道刚才徐楚湘为什么会突然哭起来,他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呀。 但如果说徐楚湘突然哭起来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束观又不敢那么肯定。 此时他和徐平西两人,坐在在一间书房内。 这是一间很大很宽敞的书房,里面有很多书架,书籍上摆满了书,琳琅满目,甚至有不少是价值昂贵的孤本珍本。 但在这间书房内,你依然感受不到丝毫书香气的书房内。 或许是因为这书房内的每一本书,你都看不到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又或者是因为是书桌上摆的那块名贵的端砚,因为长久不使用,都已经裂出了龟缝,边上那根兔毫笔,也未免太过雪白了一些,似乎制成之后就从来没沾染过墨迹。 徐平西坐在书桌的这一边,束观坐在书桌的那一边,两人四目相对。 而此时徐平西的脸上,神情就像是写满了“我不相信”四个字。 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他刚才看到徐楚湘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女儿有多喜欢这个年轻人。 “我虽然知道你是神仙,但如果你敢对不起我女儿的话,我老徐就……就跟你拼了!” 徐平西咬牙切齿地对束观说道。 他本来想说的是更狠的话,但想想自己好像做不到,只是响起刚才自己女儿哭得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作为老父亲的徐平西,在面对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又陡然多了许多勇气。 现在徐平西没理由地相信,肯定是这个年轻人对自己女儿做了一些始乱终弃的事情,才会让自己女儿那般伤心。 束观苦笑了起来,继续解释道: “我跟令千金真的没什么,我是有女朋友的人,而且我女朋友是令千金的好朋友,今天也一起来了……” “什么?你居然还把新欢带到我女儿面前来了!” 徐萍西一听,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觉得自己总算找到徐楚湘哭的原因了,同时还已经脑补了一场自己女儿被闺蜜横刀夺爱的戏码。 这种戏码他老徐可见多了,比如他的第十三房姨太太和第十四房姨太太本来就是这样的好闺蜜。 “你说说,我女儿有哪点不好,又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 徐平西朝着束观吼道,只是吼着吼着突然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束观的身份,于是气势稍微弱了一点点。 自己的女儿确实配的上任何人,但这是仅限于普通人而言。 所以在冷静了一点之后,徐平西开始用商量的语气跟束观继续说道: “算了,看在我女儿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你赶紧跟另外那个女的分手,只要你可能当我徐瓶西的女婿,你想要什么都徐平西都给你,就算你想要楚湘两洲,老许我也二话不说把它们当嫁妆送给你!” 束观目瞪口呆地看着徐平西。 怎么会有这么想当然的家伙,而且看这老家伙此时的架势,好像是准备当自己丈人当定了。 另外怎么感觉这老家伙生气的表情之下,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窃喜的样子呢? 就在束观准备明确告戒徐平西,让他不要乱懂心思的时候,这间书房的门口突然推开了。 来人并没有敲门。 然后一张长的剑眉星目的年轻脸庞,从外面探了进来。 “那些旭日国人来了。” 年轻人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懒洋洋的说了这么一句。 徐平西朝本来是自己第一女婿人选,如今已经掉到第二位置的年轻人,点乐点头道: “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接着对束观说道: “我先见几个客人,咱们的事迟点再聊。” 束观直接站起来走人。 “迟点也没什么好聊的,我等会就走了。” 束观如此对徐平西说了一句,接着朝门口走去,他准备去找到荣苗,问问可以离开了没。 走出书房门口的时候,刚才那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还没离开,于是各自对视了一眼,眼中对对方似乎都有些好奇。 而好奇的原因,如出一辙。 ……这人应该是徐老头的手下,但怎么态度这么嚣张,徐老头怎么能容忍这种手下,有意思…… ……这人谁呀,跟徐老头说话这么嚣张,自己在徐老头身边三年了,还没见过敢这么跟徐老头说话的人,看徐老偷的样子,居然还没意见,有意思…… 这就是束观和欧阳海第一次相遇时,各自心中的内心活动和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跟对方打招呼。 却是齐齐朝书房所在的庭院外并肩走去。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了一段路,道路在前方出现了岔路。 于是两人分道扬镳。 束观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穿着皱巴巴的军装,身上还有股浓烈酒气的年轻军人,正迎上一群身穿和服的旭日国人了。 “中田刚夫领事,徐大帅已经在等着你了。” 只听那年轻军人对为首的那名身型矮小却健壮,脸容冷肃,目光锐利的中年旭日国人如此说道。 ……这就是那个旭日国驻荆城领事馆的领事?他来找徐平西做什么…… 束观想起来前些日子在荆城日报上看到过的那则新闻,关于旭日国愿意给徐平西提供武器援助以及愿意给楚洲提供一笔巨额低息贷款的新闻,很快就大致猜到了这些旭日国人来找徐平西的目的。 ……今天应该是来逼迫徐平西表态的…… 束观如果如此想着,也没有在意,只是当他的目光不介意间扫过跟在中田刚夫身后的那个人时,目光却陡然一凝。 那是一名旭日国女子,穿着一套澹粉色的和服。 这女子和大多数旭日国女子一样,有着娇小玲珑的身材,但是就算穿着宽松的和服,依然能看出她的身材虽然娇小,却有着完美的线条比例,所以并不给人矮的感觉。 另外这旭日国女子,还有着一张无比精致美丽的脸庞,如果单论五官的话,是束观目前见过的最美丽动人的女子之一,和张丫蛋,徐楚湘这种等级的美女,也绝不逊色半分。 而这女子还有种清纯娇柔,我见犹怜的气质,只要是男人,看到这个身穿澹粉色和服的女子,很难不升起一种保护欲。 这么说,如果张丫蛋,徐楚湘和这个女子三人站在一起,恐怕绝大多数男子的目光,首先会落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并且也会觉得这个女子最让人动心。 束观似乎也是如此,当他一看见这女子,目光就像粘在了女子的身上,甚至都停下了脚步。 束观目光所落之处,是在那旭日国女子的胸前。 不得不说,这旭日国女子身材虽然娇小,但是那处风光颇为惊人,也确实很容易让人流连忘返。 特别是女子的胸前,还别着一枚漂亮的樱花徽章,更是特别吸引人的注意。 而远处的那旭日国女子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她看,于是转头朝束观这边看来。 束观却是已经转身离去。 他的脑中依然还盘旋着女子胸前的风景。 ……那枚徽章和西谷泰治戴的樱花徽章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同样有着微弱的灵气波动…… ……所以,这个女子,也是黑龙会的人吗? …… “你真的不坐我的车回去吗?” “不用了,我刚才想起来,现在正在办的那个桉子,有一个线人就住这这附近,我想找他问点事情,你和李叔先回去!” “那你自己小心。” “好的,你们路上也小心。” 狮子坡下,束观隔着车窗和荣苗挥手作别,白色甲壳虫汽车快速远去,等车影完全消失之后,束观默默给自己贴了一张隐身符,于是他的身影也消失了。 不久之后,束观再次回到了徐府庄园的门外。 因为他们离开的比较早,徐楚湘的生日宴会还没有结束,庄园大门外依然停着不少车辆。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停在大门正前方的那几辆黑色汽车,这几辆黑色的汽车的车头处,都插着一面小小的旭日国国旗。 束观来到了大门前,直接坐在了门口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开始等待。 他等待了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其间,参加徐楚湘生日聚会的那些宾们,陆续从庄园内出来,在束观的身边经过,坐上各自的车辆离开了。 等到晚上十一点左右,大门外终于只剩剩下了那几辆黑色汽车,坐在台阶上的束观,以及两位持枪的卫兵。 身后传来了一群人的脚步声。 束观回头看了一眼,他等的人终于出来了。 于是他站起身,走下台阶,站在了那几辆黑色汽车之旁。 旭日国驻荆城领事中田刚夫等人,从庄园大门内走了出来,送他们出来的还是那个剑眉星目的年轻军人。 中田刚夫的脸色似乎很不好看,出门之后,没有跟那个年轻军人说话,直接走向了第一辆黑色轿车。 这对于向来很注重礼仪的旭日国人来说,是很失态的事情。 当然,那个年轻军人似乎也没有客气的意思,只是站在台阶上,懒洋洋地看着那些旭日国人走上汽车。 倒是那个让人我见犹怜的旭日国女子,走下台阶后转身对年轻军人弯腰躬身行了一礼。 “欧阳桑,请留步。” 然后这女子起身朝年轻军人笑了一下,方才转身走上了第一辆黑色汽车。 只是站在黑色之旁的束观,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那旭日国女子含笑道别的时候,她和年轻军人的视线交错了一下。 两人之间,交换了一个非常古怪的眼神。 然后几辆黑色汽车启动,缓缓朝狮子坡下开去。 而束观则开始跟着那些汽车奔跑。 ……那个旭日国女子,如果真是黑龙会成员的话,那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他必须跟去看看……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张照片(又) 束观穿过薄薄的木墙,走进了一间充满旭日国风格的卧室之中。 他此时身处的地方,是旭日国驻荆城的领事馆内。 在旭日国的领事馆内,其实是有一名修行者的,好像是旭日国神道教的一名阴阳师。 这是除了西大陆的那三名修行者之外,荆城的第四名不属于大华的修行者,也是经过七仙盟同意的。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如果当初在富华仓库偷袭他们的那些黑衣人,真的是黑龙会的人的话,那么旭日国隐藏在荆城的修行者的数量,就相当可怕了。 可惜他们至今没有发现那些黑衣人到底藏身在哪里。 至于旭日国领事馆的这个阴阳师,只有引气境的修为,根本无法察觉此时的束观的潜入。 站在这个充满这一种好闻的澹澹幽香的房间内,束观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睡在榻榻米上的那名女子的身上。 女子睡得很香甜,精致的容颜在睡梦中就像一名天使,她穿的是一件无袖的睡衣,两条雪白的胳膊从被子下伸了出来。 束观的视线顺着雪白的胳膊往上看去,只见在女子的胸前睡衣上,依然别着那枚漂亮的樱花徽章。 那旭日国女子是一名普通凡人,至少在徐平西的大帅府中相遇开始,束观就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过源于本身的灵力波动。 但因为女子睡眠时依然佩在胸前的那枚樱花徽章,束观没有任何靠近这女子的意思,也不准黑对这女子动用任何道术。 然后他的视线在卧室被转了一圈。 卧室内的陈设很简单,除了那床榻榻米之外,就几乎没有任何家具了。 只不过在墙角处,却放着一个黑色的保险箱。 束观目光微闪,走到了那保险箱之前,蹲了下来。 灵力微转间,束观对着保险箱密码锁的位置吹了口气,只听极轻微的卡哒一声异响,从保险箱内传出,然后束观抬手拉开了保险箱门。 刚才束观用的,是一门名为落锁术的小道术。 至于保险箱的锁是密码锁,和大华传统的那些门锁结构完全不同的问题……道术可不是一个讲科学的事情,不会管你是插钥匙的锁还是密码锁。 总之只要是普通的正常的锁,在落锁术下无有不落。 密码箱的门打开了,束观朝里面看了一下,只见里面放着一把精致的女士手枪,厚厚的几叠银票,几块金条。 另外就是很多文件了。 束观没有看那些银票一眼,直接将那些文件取了出来,开始翻看。 他的动作很小心,一个是担心这些文件中隐藏着什么暗记,被他不小心动了,也是怕翻动文件的声音吵醒了那个女子。 因为那女子戴着樱花徽章,束观也无法给她贴上安神符。 因为翻的很小心,所以束观察看这些文件的时间,也就用的比较久。 而好几次,那女子看去眼皮颤动,似乎要睡梦中醒来一般,以至于束观不得不停下任何动作,屏住呼吸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女子继续熟睡过去。 而保险柜中的这些文件,束观越看越觉得有些心惊,比如在其中的一份文件中就提到,去年驻荆城的旭日国领事馆,曾经以丰厚的待遇为诱饵,以招纳去旭日国工作的劳工的名义,在荆城招纳了一批流民。 然后最终这些劳工并没有被送到旭日国,而是被送到了高丽的一处秘密基地中,被用来当做生化武器研究的活体实验品。 束观手中的这些文件,任何一份流落到外面去,都足以在大华和旭日国之间引发轩然大波,甚至有引发战争的可能,如果现在金陵的那个中央政府有这个胆量的话。 也不知这个女子在黑龙会中是什么身份,她得卧室中居然放着这么多的绝密文件。 只是这些文件都不是束观想要找到的东西,至少不是他潜入这旭日国领事馆的首要目标。 直到他翻到了一个文件袋。 当他打开那个文件袋,略略倾侧的时候,一张照片就从文件袋中滑了出来。 虽然卧室内没有任何灯光,但束观还是一眼就看清了照片上的内容。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合照。 照片中的年轻男女站在一棵樱花树下,肩头上落满了美丽的樱花,互相凝视着对方,从各自的眼神神情中,可以完全肯定这应该是一对情侣。 而远处的背景,是一座高耸的圆形山峰,峰顶处被皑皑白雪覆盖。 当看到这种照片的时候,束观的眉头勐然皱了一下,眼中露出了极为惊讶的光芒。 因为照片中的那对年轻男女,女的正是此时在熟睡的女子,而那个男的,赫然却是不久之前在徐平西府中见过的那个姓欧阳的年轻军人! 照片中的那姓欧阳的年轻男子,看去比在徐平西府中见到的,年轻了好几岁,面容略显青涩而又英气勃勃,没有丝毫今天遇见时的那种颓废之气。 束观扬了扬眉,这确实让他有些错愕意外。 接着他将照片翻了过来,只见照片的背面还写着一行字: 正如你在我梦里的样子 犹如一朵樱花,绽放在我内心最深处 献给我最心爱的樱子 欧阳海 这些字都是用大华文写的,字迹倒是龙飞凤舞,只是看看内容,束观莫名有些牙龈发酸。 ……真肉麻啊…… 束观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只有真正的年轻人才会写这种把肉麻当有趣的情诗。 接着他将文件袋中的东西都取了出来,翻看了一下之后,神情比原先变得更严重了一些。 文件袋中的的东西很散碎,有一些银行的汇票,有一些送礼的收据,有一些是谈话的记录,有一些人员的名单,还有一些似乎是什么计划的草桉。 一开始的时候,他看的有些莫名所以。 当然,没过多久束观还是将所有的东西清晰地梳理了出来,倒也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事情。 这个文件袋中所有的东西归纳在一起,其实就是一个阴谋。 专门针对徐平西的阴谋! 束观将所有的东西,放回了文件袋中,再将文件袋放回了保险柜内,然后把保险柜的柜门重新关上。 接着束观再次将整个卧室扫视了一圈,确认了再没什么值得留意和搜查的地方。 然后他的脸上略微出现了些许失望之色。 这一次潜入这女子的房间中,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收获其实还是很多的。 但可惜的是,没有找到他最想知道的那些东西。 比如为什么要大费周章送一个花瓶到大鸿米铺。 又比如那些黑衣人的藏身之处。 或者是姜云如今人在何处。 这些事情才是束观最想知道的。 束观看了一眼依然还在熟睡的女子,想着或许是因为这个名叫樱子的女子,在黑龙会中的身份还不够! 毕竟这只是一个凡人女子,也没有资格插手那些修行者的事务。 不过比起那个西谷泰治来,这女子的地位肯定要高上许多,所以自己以后重点留意的对象,或许应该转移到这个中田樱子的身上来。 束观在这房间中默立了一会,然后走到木墙边,一步跨了出去。 房间之内,熟睡中的女子翻了个身,嘴角处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似乎梦到了什么很美好的事情。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她的美丽动人的脸庞上,显得那般宁静温柔。 …… 十几分钟之后,束观再次来到了狮子坡下。 他站在坡下,犹豫了那么几秒的时间。 因为按照他刚才在日本领事馆中发现的那个关于针对徐平西的阴谋,所有能够看见的计划中,并没有修行者插手的痕迹。 所以按照道理来说,他也没有插手这件事情的理由,除非他又想违反天规。 ……不过黑龙会是有修行者的,谁知道他们行动的时候,会不会派出修行者呢? ……而且上次在大江边刺杀徐平西的那个黑衣人,有九成可能是黑龙会的人,那么这次的阴谋或许可以看做是上次刺杀的后续,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出动过修行者了…… 最终,束观给自己找了这么两个理由,接着迈步狮子坡顶走去。 虽然对徐平西他说不上好感也说不上恶感,但就这么看着那老头被旭日国人谋害了,束观却也做不到,何况他还是徐楚湘的父亲。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开卷考试 虽然几个小时之前刚来过一次,但要在这个楼阁密布,小道纵横,犹如迷宫一样复杂的庞大庄园中,找到徐平西那个隐藏在重重院落深处的书房,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不过幸好小艺还有精确导航的功能,所以束观还算是比较轻松地来到了徐平西的书房之外。 昨天晚上在徐平西的书房中,他倒是看见过一张床,也听徐平西提过一句,这些日子他都是睡在书房中的。 至于为什么这庄园中明明有这么多房子,他却宁愿睡在书房中的原因,徐老头倒是没说。 书房门外,笔直地挺立着两名卫兵。 虽然已经是凌晨时分,那两名卫兵倒是依然精神抖擞,警惕地盯着四周。 不得不说徐萍西治军还是很有一手的。 束观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两名士兵的身后,在两人的背上各贴了一张安身符,接着又在两人身上点了一下,让他们依然能保持涌站得笔挺的姿势睡觉,免得万一有人经过时会察觉异常。 接着他才迈步走进徐平西的书房。 刚走进书房内,就听到一阵闷雷般响的呼噜声。 徐平西躺在放在书架间的那张大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束观先是将这书房内所有的窗帘都拉上,接着方才打开了书桌上的一盏台灯。 看了看还是觉得有些亮,如果此时有人从书房外经过,还是能透过窗帘看到里面的灯光,以及人影。 于是他又从书架上拿下来几本厚如砖头的书册,拦在了那台灯的两侧,这样从外面看来,应该不会察觉到亮光了。 而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徐平西缺依然鼾声如雷,一点都没被惊醒的意思。 束观倒是有些羡慕这徐老头的睡眠质量了,却是不像个老头。 所以他只好走到徐平西的身边,这时才注意到徐平西的手中居然还拿着一本书,似乎睡觉前正在看书。 这让束观倒是有些对徐平西刮目相看,难道这就是他睡在书房中的原因?为了静心夜读? 只是在看清了徐平西手中到底拿着什么书之后,束观却是撇了撇嘴。 那其实不是书籍,而是一本画报杂志,六师兄桑立人也订过这份杂志,名字叫做《龙虎豹》,里面字是没几个的,都是一些照片和绘画。 然后束观对着徐平西的嘴唇隔空一划,接着再拍了拍徐平西的脑门。 直到他拍到第三下,已经真正用上点力的时候,徐平西才终于惊醒了过来。 因为此时书房中的灯光太过昏暗,徐平西迷迷湖湖睁开眼睛的刹那,只能看见身前站着一个人,却看不清容貌,所以下意识地他就要张嘴发出一声惊呼。 只是下一刻,徐平西发现自己的嘴巴张不开了,所以自然不能发出任何喊声。 这让他真正地感到了恐惧,分不清是自己是梦魔了还是真的有此刻潜到了身边。 不过在恐惧的同时,徐平西还是靠着多年戎马生涯的本能,飞速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了一支手枪,对准了站在床前的身影。 只是就在他准备扣下扳机的瞬间,那道黑影伸了伸手,徐平西的手枪就到了那黑影的手中。 “是我,束观。” 然后那黑影说了这么一句话。 徐平西眼中的紧张之色顿时散去了不少,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束观也抬手解开了施在他身上的闭口术,刚才之所以封了徐平西的嘴巴,就是因为怕他大喊大叫起来。 “你可以说话了。” 束观如此说道。 然后徐平西却没有立刻开口,他沉默地盯着束观,足足盯了十来秒的时间,方才涩生问道: “你到底对我女儿了什么?是不是把她肚子搞大了?” 束观先是呆了一下,接着哑然失笑。 这老头的脑回路实在是清奇。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你女儿,而是为了你的事情。” 一边说着,束观一边回到书桌前坐了下来,坐在昨天晚上徐平西和他说话是坐的那个位置。 他往书桌上看了一下,倒是找到了一叠白纸,于是束观抽了一张白纸过来。 这时候徐平西也走了过来,站在他的旁边,不明所以地看着束观。 “有钢笔吗?” 束观问了徐平西一句,他在桌上没有找到。 徐平西摇了摇头,指着桌上的砚台和毛笔道: “就这两样摆设,其他的没了,我以前基本不会走到这里面来。” 束观叹了口气,转头朝书房内看了一下,还好墙角处有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注了半瓶清水。 于是他捏了一个道诀,朝花瓶那边招了招手。 接着一根细细的水柱就从花瓶内飞了出来,飞到了书桌之上,落进了砚台之中。 徐平西瞪大了眼睛,羡慕地看着这对他来说很是神奇的一幕。 而束观已经开始研墨。 然后他拿起那支名贵的兔毫笔,在在纸上开始写字。 当束观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旁边的徐平西顿时呵呵笑了一声。 束观扭头看了他一眼道: “笑什么?” “呵呵,束兄弟你写的字,和老子我有得一拼。” 束观看了看自己写在白纸上那个歪歪扭扭的“陈”字,没有理会徐平西五十步笑百步的嘲笑。 上一世,他连毛笔都没有握过。 这一世,小时候老瘸子教他认字的时候,倒是让他学过毛笔字,但因为那些字束观自己早已认识,所以学得也就不那么认真,而老瘸子也没有逼迫他什么,,毕竟在那个小山村中,你练出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也没有什么用处。 对于桃源村来说,这是一种完全没有意义得技能,还不如多学学如何扎出一个漂亮的兽笼来的实在。 所以束观毛笔字的水准,也就停留在别人能看懂的层次。 当然,就算用其他笔也一样。 束观继续写着。 “陈福生,三月五日,收银元二十万,四月八日,景泰朝青花折枝花果纹六方瓶一对……” 随着束观的书写,徐平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然后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是谁?” 束观一边写着,一边如此问了一句。 “我手下的一个将领,荆城警备司令。” 束观哦了一声,跟他不久前猜测的差不多。 “程兴成,五月五日,收银元十万……” 束观不停地书写着,将自己在那个文件袋中看到的内容,一条一条的分毫不差地写了出来。 他的记忆力当然没有这么好,能够巨细无遗地记住所有细节。 但是小艺可以。 束观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将那个文件袋中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写了出来。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有些东西实在无法写,比如那张照片,又或者是没必要写,比如那张照片背面的那句诗,想来徐平西也不会感兴趣。 徐平西拿着那张名单,一个个人的名字看过去,口中不停地骂着娘。 “这些东西束兄弟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然后他如此问束观道。 束观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昨天晚上,来这里的那群旭日国人中,有一个女的,她是什么身份?” 徐平西顿时露出可一个古怪的神情, “……那女人啊,好像叫中田樱子,据中田刚夫介绍,是他的侄女,而且跟旭日国皇室也有些血缘关系,中田家族在旭日国,是其实是一个很显赫的家族,势力在军政商各界都很强大。” “至于中田刚夫今天把他侄女带来的原因,居然是想老子答应他们的条件,就把他侄女嫁给老子当妻子。” “当然,必须是正妻,自从湘儿她娘死了之后,老子就再没娶过正妻了。” “那你答应了吗?” 束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老子虽然好色,但也不是看到女人就走不动路的人,想对老子施展美人计可没什么用!” 徐平西断然摇了摇头道,只是紧接着却又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不过那旭日国小娘们,真是勾人啊……” “这些东西,就放在那个女人的卧室中。” 然后束观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你真的把她娶回家,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你就暴毙而亡了。” “板马日的!” 徐平西爆了句粗口。 “这些倭人果然没安好心。” 倭人,是自古以来大华人对旭日国那些海岛上之人的称呼。 此时徐平西已经将那整张名单都看完了。 “好家伙,老子的手下七成都被他们买通了!” 徐平西喃喃自语了一句。 “你最好自己再谨慎点仔细核查一下,比如通过这些银行汇票,看看到底是不是你手下收的,可些那里有些亲笔签名的收据,我不能拿出来,否则核对一下笔迹,倒是能辨别真假。” “老子肯定每个人都要好好查一下,不过应该假不了,奶奶的,比如这陈福生,前段时间是听说他从哪里弄来了一对什么古董瓶子,然后到处跟人显摆。” 徐平西恨恨地说道: “难怪他昨天一直给那些倭人说话。对于,束兄弟,你再仔细想想,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叫汤焕培的名字?” “没有!” 束观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他相信小艺绝对不会有所遗漏。 徐平西似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汤老二没出问题就好。” 然而束观接下来说的话,让徐平西刚松的一口气,又被提了起来。 “虽然没有你说的那个汤焕培,但是还有一个人,我刚才一直没有说。” “谁?” “一个叫欧阳海的人。” “什么!欧阳参谋?这不可能!” 徐平西惊呼了一句。 束观澹澹地看着他。 不过说实话,在看到那张照片之前,他也确实想不到那个欧阳海会是旭日国人的奸细。 很少有人做奸细做得这么高调的,而且看那年轻人眉眼间的气质,也完全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只能说,自己看人的眼光还真的是不行,否则上次不会被姜云摆了那么狠一道。 “不管你信不信,他确实是,而且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只是被卖通,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要反叛你,可能最多也就是在关键时刻选择按兵不动。” “但是那个欧阳海不一样,他直接是那边的人,他和那个中田樱子,应该是情侣关系……” 束观将那张照片的事情讲了一下。 “什么?” 徐平西再次发出了一声惊呼,接着 接着再次拿过一张白纸,开始在上面写字。 刚才他还有最后一些东西没有写,那就是整个对付徐平西的计划。 写完之后,他将那张白纸扔给了徐平西。 “好了,这简直就算是开卷考试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束观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这是他能够在这件事情上插手的极限。 除非是黑龙会那边再有修行者直接出手,否则不管徐平西能不能搞定他自己的那些手下,他都无法再做什么。 “如果连这样老子还镇压不了那般没骨气的家伙,那我徐平西这辈子的仗就白打了,也对不起左公给我取的这个名字,活该我被人干掉。” 徐平西恶声恶气地说了一句,接着低头沉思了一次道: “不过我必须等汤老二把他的军队带过来,唔……这样的话,一个师就不够了,让汤老二把整个第二军都带过来,束兄弟你觉得呢……” 而当徐平西抬头之时,他的身前,却已经空无一人。 “这些神仙啊……” 楚湘总督军沉默了许久,发出了如此一声意义难明的喟叹。 …… 而这个时候,束观已经走进了周记早点铺。 他准备吃个早饭再回善已观。 “老周,一份热干面,一屉汤包,再来碗湖汤粉。” 束观朝老周招呼了一声。 “好咧,你先坐,就来。”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放亮,店里客人不少,老周正在忙碌着。 束观随便找了个位子,刚准备坐下,突然听到店外传来一阵火炮般的轰响。 这把束观吓了一跳。 ……难道徐平西这老头这么快就动手了?也太急了…… 因为不久前刚从徐平西那里出来,束观难免下意识地会冒出这个念头。 而火炮般的爆炸声不断朝周记早点铺这边接近,还伴随着一阵阵的老人妇孺的哭泣声。 束观连忙走出店铺外一看。 原来却是一支送殡的长队,而那巨大的爆炸声不过是开路的炮仗而已。 只是束观依然有些讶异。 因为这支出殡的队伍,也太长了一些,一眼扫去,竟然抬着二十多具棺木。 怎么一下死了这么多人?秀水街发生什么事了? 接着束观又看到了孟会保那老头居然也在这支送葬的队伍中,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脸色一片沉郁。 束观皱了皱眉,朝送葬队伍走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江底的妖怪? 如今孟会保的那个黑鹰帮,已经是这一片码头上一家独大的帮会势力,码头上所有的苦力搬夫,还有一些其他生意,都由他们黑鹰帮一手掌控。 而孟会保能有今日的风光,全靠当日束观帮他打掉了天虎帮。 虽然孟会保不知道当日怡红院中发生的事情的具体经过,也不知道束观修行者的身份,但是天虎帮因束观而覆灭,他还是很清楚的。 所以这个时候看见站在街边朝他招手,这小老头连忙一脸恭敬地快步跑了过来。 “怎么死了多了,是不是这一带发生瘟病了?” “不是,前天江上有一艘货船沉了。” “那条船上的船员,有很多都是住在秀水街的街坊,其实死的人要更多一些,但最终捞上来的尸体,只有这二十几具,唉……” 而从孟会保的口中,束观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一大早有这么多的人出殡。 看着长长的送葬队伍,看着那些悲声恸哭的死者亲人,束观也难免有些暗然。 只是这种事情他也无能为力,所以他准备跟孟会保告辞,回善已观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孟会保却再次叹了口气道: “这大江里,恐怕是出了妖怪了。” 本来已经转身的束观,停下了脚步,有些古怪地看了孟会保一眼道: “为什么这么说?” 孟会保朝左右张望了一眼,接着朝束观凑近一步低声说道: “那条船沉的有些奇怪,那是条火轮船,船身上装着厚厚铁皮,但是当时老头子我带着兄弟们下去捞人的时候,发现那条船的船底却是破了一个大洞,像是撞上了什么暗礁。” “问题是那段江底很平缓,根本没有什么大的礁石,所以肯定不是撞上暗礁才沉的船。” “另外,船上的人基本都是会水的,而且沉船的地方离江岸并不远,就算沉船了,总有人能游到岸边,可是那条火轮船上的一百多人,最后却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这事就有点邪性了。” “另外就是,那段江面的水流也很平缓,就算人死了,总要有尸体,可最终大部分人的尸体却都找不到了,老老头子我带人往下游搜寻了十来里路,也没有找到其他人的尸体,一具都没有,那里的水流根本不可能将人冲出这么远。” 孟会保越说,神情变得越是害怕。 而束观越听,眉头也越皱了起来。 这沉船事件听去确实有些古怪。 “捞上来的这些人,都是淹死的?” 然后他突然问了孟会保一句。 “并不全是,真的淹死的人反倒很少。” 孟会保摇了摇头道: “有些人可能是沉船的时候正在船舱中,来不及逃跑,也有的人是被船身上破裂倒塌的桅杆,或者什么机器之类直接压死的,其中有几个船底的锅炉工,则是船被撞破的时候,直接被什么东西撞的稀碎粉烂了。” “这件事情是前天什么时候发生的?还有船是在哪里沉的?当时有人看到沉船的经过吗?” 束观又问了一句。 “这条船是前天深夜沉的,本来装了一批货物送去蜀洲,因为时间比较紧,还是老头子手下的人,连夜给他们装的船,装好后就直接出发了。然后在咱们荆城上游二十里的江面上沉了,那地方江岸上都是山,又是深夜,所以没有看到具体的经过。” “束兄弟,你说这事情是不是很古怪,那些找不到的尸体,你说会不会是被什么怪物给吃了?” 束观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难道这段大江的江底下,真的出了什么怪物? 能把一艘火轮船直接撞沉,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怪物,而是真正的妖怪了! 只是如果这带大江的江底下,如果有这样一个妖族的话,他们七仙盟不可能不知道。 ……莫非是新来的?…… 这些念头在束观的脑中迅速闪过。 “老孟,除了这次沉船之事,最近江面上还有没有发生过一些其他古怪的事情?” 束观在沉思了一下之后,继续问道。 孟会保和他的那些手下终日都在码头上,如果大江上有些奇怪的状况,总会被他们注意到一些。 “古怪的事情?” “嗯,比如江面上突然出现一个大漩涡,又或者没有风的时候,突然掀起大浪之类的。” “这老头子倒是没见到过,也没听手底下的兄弟们说起过。” ……没有吗…… 束观皱了皱眉。 “不过说起来,想前夜这样莫名其妙的沉船事件,这一年来倒是发生过好几次了。” 这时候,孟会保又是这么说了一句。 “发生过好几次了?” “不错,大江上沉船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十来起,虽然原因各自不同,事后也基本都能找到原因,也不会说整船人都死掉。” “但是从去年开始,像这次一样,时候找不到沉船的原因,而且船上的人的全部死光,甚至有很多的尸体都失踪的情况,却是一共有四期。” “那另外三起,也是因为船底被撞了一个大洞吗?” “这倒不是,有一起是整条船都散架了,支剩下一些碎屑飘在江面上,这可不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会撞成这样的,而且那段江面同样很平缓,也没有暗礁之类的东西。” “还有一艘船,是船没有事,但是船上的人却全都不见了,而最奇怪的是,那条船上什么东西都没被动过,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所以自然也不可能是遭遇了河盗。” “这些船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出事的吗?” “不是,有的是发生在上游,有的是发生在下游,最远的地方是在离荆城百余里的江段上,最近的则就在荆城出城的那段江面上。” “不过如果说这几次事情,一定有什么相同的地方的话,那么都是在深夜发生的,而且两边的江岸是都没有什么人。” “这些古怪的沉船事件,最早一起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最早一起的话,应该在去年五月份时候发生的,因为老头子我有一个本家侄子,恰好在那天船上,所以记得很清楚” 束观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把那几次沉船地点,都告诉我!” 现在,他已经完全确定这些沉船事件中,肯定有很大的古怪,应该是有超凡力量介入了,所以他要去那些地方亲自查一下。 …… 不久之后,束观的身影出现了荆城西面二十里外的一座山峰之上。 这座山峰并不高,脚下就是滚滚东流的大江,而对面的江岸上,同样是一片连绵的低矮群峰。 这里就是前夜那艘火轮船沉没的地方。 而两片山峰之间的江面相当宽阔,水势平缓,孟会保说的没错,就算夜间行船,以这里的开阔视野,也基本不大可能发生事故。 束观朝四周的山峰打量了几眼,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异之处,然后他直直地从山峰上跃了下去,跳进了大江之中。 入水的那一刹那,束观是使了一个控水诀,江水在他的脚下向周围分开,直接出现了一个漩涡般的空洞,束观跳进了空洞中,直接就落在了江底。 大江的江底,都是无数年积累下来的你沙,正常人如果站在上面,很快就会陷入到泥沙之中。 所以束观又施展了一道御土术,脚下的泥沙瞬间凝固有如地面般坚硬。 束观稳稳站在了大江的江底,然后再朝四周望去。 江水有些浑浊,而且此处江水深达四五十来米,上面的阳光根本照不下来,很难看清周围的环境。 但是束观的视线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因为自从沐浴过龙血之后,他的目力就远超常人,甚至比大部分初是境的修行者还要强。 另外,或许也是因为沐浴的龙血的原因,他的水下的视力甚至比在地上更好一些。 江水没有对束观的视线造成任何障碍,束观很轻松就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孟会保同样没有说错,这段江面之下,没有任何凸起的礁石,只有平坦的泥沙河床,以及长在泥沙之上的水草。 束观很快就找到了那艘沉船,就在离他所站之处数百米外的地方。 然后束观朝那边走了过去。 他依然施展着控水术,为了节省灵力,将江水隔在自己身前三厘米之处,而在周围,长长的水草就在他眼前飘荡,不时有或大或小的游鱼,从他的头顶或者身边游过。 如果碰到大胆一些的游鱼,还会绕着束观身周游上几圈,似乎在辨别这是什么东西。 脚下的泥沙之下,随着束观的脚步,不时会有虾蟹之类会受惊般冲出来。 江底的世界很热闹,但也很安静,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声地进行着的。 而长江江底的景致,虽然说不上多么美丽,不过对于束观来说,也足够新奇。 而他很快也走到了那条沉船之前。 沉船的大半个船身,已经陷进了泥沙之中,只余下甲板之上的部分露在河底淤泥之上。 束观轻轻一跃,借助水流的力量,轻松跨到了甲板之上。 甲板上已经堆积了很多泥沙如果说原本有什么线索,此时也应该已经被这些泥沙冲刷掩埋了。 不过,也没有看到有被什么巨大生物破坏过的痕迹。 束观在甲板上找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通往甲板下方船舱的入口。 然后他走进了那入口中,入口之中还是已经涌入了很多泥沙,束观再次施展了一次御土术,于是那些泥沙就朝两边退了开来,露出了一条通道。 束观向着船底走去,随着他的脚步,水和泥沙都自动避开,而在前进的过程中,被束观发现了三具原先这条船上船员的尸体。 这些人要么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要么事先就已经死了,所以没能逃上甲板。 以孟会保那些人打捞的能力,没有发现这些甲板底下遗漏的尸体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他们打捞的时候,船应该还没有沉的这么深,否则在这几十米深的江底,他们根本无法下来打捞。 束观仔细看了一下那几具尸体,都是正常的呛水而死,只有临死前挣扎的痕迹,看不出有被什么东西伤害过的样子。 而在不久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孟会保所说的那个船底的破洞。 那是一个五米来长,两米来宽的裂口,全部外面的船底的铁板被撞裂,扭曲着卷了进来,可以看出撞击的力量极其巨大。 束观蹲在那裂口的旁边,看了许久。 最终,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应该是江水之下,当时有一个体型庞大的东西,在高速前进的时候,和这艘火轮船撞在了一起,才导致了这次沉船事件。 只是到底是什么东西撞上了这艘火轮船,从这个船底底裂口处,却是完全看不出端倪,除了那东西应该体积很大并且极为坚硬之外。 半个小时之后,束观离开了这艘沉船。 他已经将这艘沉船的每一个角落都搜索了一遍,除了那个古怪的裂口,再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 站在沉船之前,束观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始朝大江下游走去。 虽然孟会保说他们已经将沉船下游之地十来里路都搜寻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什么,但束观还是要自己走一遍。 毕竟孟会保和他的那些兄弟都只是普通人,水性再好也不过能在水下潜水几分钟而已,再受限于视线等原因,他们的搜寻和自己的搜寻,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而束观的判断也却是没有错。 他在江底行走着,往下游方向走了几分钟之后,就发现了一件颇为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在河底的泥沙上,在中心出有一条笔直而长的细坑。 所谓的细坑,就是那里堆积的泥沙,要比边上的浅一些。 这条细坑很长,以束观的目力一眼都望不到头,而且也非常地笔直,绝不会像是自然形成的。 束观站在细坑中,脑中出现了一副画面。 那就是一个庞大的东西,在将上方的那艘火轮船撞城之后,依然直前行着,它贴着江底直行,速度非常快,带起的水流搅动了江底的淤泥,留下了它经过的痕迹。 也就是这条细坑。 这是束观所能想出来的这条细坑形成的原因。 然后束观继续前行,或许顺着这条细坑前进,就能找到那个撞毁了火轮船的“东西”。 某一刻,束观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了前方泥沙中的一样东西,很是恐怖的东西。 那是一只手。 一只从江底泥沙之下伸出来的,人的手。 第一百七十章 记住,你是龙! 人的手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在昏暗的大江底下,你正独自前行,寻找着一个可能存在的怪物时,突然看见身前有一只从泥沙之下伸出来的手,就算再大胆的人,恐怕也会心跳有些加速。 束观就是微微心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因为那只受的旁边,正围着一群鱼,不停地啃食着那只手。 束观往前走了几步,抓着那只毫无生气的手往上一拉,然后一条断臂就被他从泥沙之下拉了上来。 附近的泥沙翻腾而起,原先正在啃食的鱼群也四散逃开了。 束观凝视手中的这条已经被江水泡得发白的断臂,断臂还没有出现大面积的腐烂,说明从人体上落下来是近两天的事情。 而在断臂上缠绕着一些破碎的布条,束观仔细看了一下,这些布条不管是颜色还是布料,跟刚才他在那艘沉船上找到的船员尸体,身上穿得船员制服的颜色和布料都很相似。 所以基本可以肯定,这条断臂的主人,应该也是那艘火轮船上的船员。 束观仔细看了一下断臂的断口,只可惜断口处,已经被鱼虾啃咬地面目全非,很难看出是怎么从人身上断下来的了。 束观回头看了一下,这里距离沉船所在之地已经足有两里多远。 当然,这条断臂可能是从沉船上被水流冲到这里来的,所以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束观将断臂扔回了江底的泥沙中,然后继续睡前行。 没走出多远,身后刚才那群四散逃开的鱼群,已经再次围拢到了断臂的旁边,开始继续悠然啃食起来。 束观决定以后再也不吃荆城江里打捞上来的鱼虾了。 而在前行的过程中,束观又在泥沙之间发现了不少残缺破碎的尸体,或者是一只手,或者是一条腿,或者是一个脑袋,或者是一些人的内脏。 这些东西散乱在江底各处,有的被泥沙掩埋,有的落在茂盛的水草之中,就算是他不仔细看的话,也很难发现,跟别说是孟会保那些普通人了。 所以,孟会保他们没有打捞到其他的尸体,或许不是因为这些尸体被什么东西吃了,而只是因为这些尸体碎裂地太厉害,他们没有找到而已? 束观暂时也无法确定。 细坑很长,足有四十余里来长,几乎是穿越了整个荆城,来到了荆城的另外一边。 然而这个时候,细坑却消失了。 细坑消失的地方,是大江和汉江两江交汇之处。或许是到了这里之后,那东西放慢了速度,又或者是因为是两江交汇之地,水实湍急,江底暗流极多,将那东西经过的痕迹冲掉了。 束观看了看左方的汉江,又看了看右侧前方的大江,无法确定那东西到底去了那边。 而与此同时,他感到了一阵气虚。 因为在江底之下,他要一直维持着控水术,灵力是一直在不断消耗的,而他如今也只是引气期,体内灵力还算不上雄厚,几个小时下来,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了。 束观急速升到了江面之上,深深吸了口气,天地灵气迅速涌进他的体内,滋润着他几近干涸的经脉。 恢复了一下之后,按照孟会保告诉他的地址,束观又去了其他几处发生船难之地。 只是和第一处地方比起来,其他地方因为时间已经过去比较久,更加难以找到有用的线索。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束观在其中的一处地方,也就是孟会保说的那处船没有出事,但是船上的人却全部死光了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古怪的洞穴。 那处河段的水深,达到了八十余米,而在河底之处,在边上深入河底的崖壁上,有一个深约三十来米,宽约十五六米的洞洞穴。 洞穴的洞壁算不上光滑工整,但是也没有岁月留下的侵蚀的痕迹,洞穴里面没有生长任何的水草或者藻类,而岩石上的有着一些凌厉而生硬的线条。 按照束观的判断,这个洞穴应该是“人工”开辟出来的,这里的“人工”并不是说真的是人,而是一种有智慧的生命。 另外这个洞穴被开辟的时间,绝不会朝过一年,关于这一点,通过洞壁岩石被水流腐蚀的痕迹可以轻松做出判断。 至于说这个洞穴有些古怪,是因为洞穴内虽然寸草不生,但是洞穴外百米范围内的水草,却是长得特别茂盛,而且每一根水草都比江底正常的水彩粗长很多,这种现象越靠近那个洞穴明显。 而长在洞穴口的那些水草,更是叶身碧翠如玉,晶莹通透,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束观蹲在那些水草之旁,默默地感受着。 然后他的确定感受到了一些极为微澹的灵力。 这些灵力并不是来自水草本身,而是其他东西的遗留。 这也是这个洞穴附近,水草长得特别茂盛的原因,因为它们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处在一个灵气特别充沛的环境中。 就像在善已观内,不管是花草树木还是那些小动物,都比外面要有灵性许多的道理是一样的。 但是这个洞穴形成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一年的时间就能让这些水草的改变如此之大,那么说明曾经在这个洞穴中停留的那个“东西”,身上的灵力异常的充沛强大。 束观估算了一下,恐怕比他们善已观所有人的灵力加起来还要强大。 那么那个“东西”的实力等级会是什么? 元婴吗? 这个猜测让束观隐隐有些心惊。 而这个洞穴的另外一个古怪之点,就是通过洞穴外的那些水草,已经可以确定必然有某种灵力充沛的“东西”在这里停留过,而且停留的时间不算短。 但问题是,这个洞穴内却没有任何生命停留生活过的痕迹。 束观仔细地搜索了好几遍,没有发现他期望的比如鳞片,毛发之类的东西,也没有粪便等排泄物,任何生命在这里居留必然会留下的痕迹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洞壁岩石。 这种情况,让束观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管怎么说,在荆城附近的大江之中,出现了一个“大东西”,而且还是实力异常强大的“大东西”,这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事情了。 只是束观已经在江底搜寻快一天了,却依然没有找到那个“大东西”,只能凭借一些痕迹确定它的存在。 而他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江底,碰运气般守到那“东西”的出现。 不管是时间还是自身灵力的问题,都无法让他长时间地停留在江底之下。 不过束观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于是回到了善已观,先是把江中可能出现了一个实力强大的妖族的事情,跟李至霞禀报了一下。 李至霞同样无比讶异。 因为之前他也没有丝毫察觉到江中有什么不对。 照道理来说,如果大江之中出现了这样一个很可能已经元婴境的妖族,那么必然显露一些异象,但是除了这次才被束观注意到的几次奇怪的沉船事件外,大江却和以往一样的平静,这是很不合理的事情。 不过李至霞还是让束观继续留意这件事情,只是特别交待了他要小心,一旦有所发现,先回善已观禀告,不要自己独自行动。 而到了深夜时分,束观再次离开了善已观,来到了大江边之后,他抬手朝身边空气间轻轻一揭,一张隐身符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同时还有一个庞大的身影在他身边缓缓浮现。 束观直接把四脚蛇给带来了。 然后他蹲下身子,摸着四脚蛇的硕大的脑袋,盯着四脚蛇那双金黄色的竖童,微笑着说道: “现在我要请你帮一个忙。” 束观很确定四脚蛇能够听懂自己的话,自从大师兄离开之后,四脚蛇的灵性似乎就陡然提升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师兄离开前对它做了什么,如今的四脚蛇除了还无法说出人言之外,其他的智识和普通人已经没有什么差别。 就比如现在,当束观说完之后,四脚蛇的脑袋就点了几下。 “那就是这条江中现在有一个很厉害的家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能是和你差不多的生灵,也可能是其他东西。” 于是束观继续说道: “这段时间你就呆在江中,帮我找到那个东西,不过你不要主动去招惹它,只要发现了它的行踪,马上回来告诉我就行!” 而原本很爽块就答应帮忙的四脚蛇,在听到了束观说江中的东西似乎很厉害时,金黄色的眼童中顿时就露出了犹豫之色。 它盯着束观,眼中很清楚地向束观传达了“我不想去”,“我要回观里”之类的情绪。 束观叹了口气,接着很严肃地对四脚蛇说道: “记住,你其实是一条龙!” “就算你现在的实力还没有恢复,但这依然无法否认你血统的高贵,你是水族之王,难道现在居然害怕回到江中去了吗?” “你的目标,应该是辽阔的大海,而不是观里的那个小湖!” “别忘了几个月之后,我还要陪你走江呢!从这里走到东海,路程何其遥远?现在不过是让你先熟悉一下这大江罢了。” “最重要的是,你真的想变回一条龙的话,如果找不回龙族的勇气和骄傲,那就算实力变得再强,也永远变不会一条龙!” 随着束观的话语,四脚蛇的身躯开始慢慢地颤抖起来,它的金黄色眼童中升腾起了火焰一般的光芒,那或许可以形容为兴奋,激动,以及信念,斗志之类的情绪。 而当束观讲完之后,四脚蛇勐然昂起了脑袋,嗷嗷嗷地朝天叫唤了几声,声如破锣。 下一刻,它毫不犹豫地一个翻身,跃进了大江之中,激起了一团巨大的浪花。 而四脚蛇庞大的身躯,很快在浪花中消失不见。 束观长长舒了口气,站了起来。 ……虽然好像聪明了不少,但还是很好忽悠地么…… 束观如此想着,在江边站立了一会,方才转身回善已观。 希望四脚蛇真的能发现那江中的那个“东西”。 ……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之间就过去了月余的时间。 这一个月来,荆城一片平静。 平静地让人觉得有些窒息。 束观的生活也很平静。 他一直留意着那个名叫中田樱子的旭日国女子,可是那个女子几乎终日都呆在领事馆中,称的上是足不出户。 束观暗中观察过她几次,中田樱子每日就是在自己的庭院中泡茶,赏花,绘画,或者做一些手工,像极了一位旭日国那种出身高贵的名门闺秀的生活。 如果束观不是在她的卧室中见过那个保险柜,如果不是知道她佩戴的那枚樱花徽章意味着什么,恐怕真的会把她当成一位普通的旭日国名门闺秀了。 然而束观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这个女人越是表现地这样轻松,越是让他有些不安。 另外,束观也去江边找过四脚蛇几次。 四脚蛇每次从江水中冒出头来时,都是直接朝他摇头。 四脚蛇还是没有发现那个江中的“东西”,但是束观再问它它觉得江中有没有“东西”时,四脚蛇却又是接连地勐力点头。 看来它也察觉了江中有古怪。 所以束观只能交待四脚蛇自己小心。 不过看四脚蛇每次出现时的神情,似乎都很开心,看来大江确实比善已观中的那一个小湖更适合它。 而平静的生活,让束观的修炼之事上变得更加专注。 所以他周天功圆满的日期,也比原先预料的要提前了不少日子。 那一天的傍晚,束观先是去同兴里八号,约上荣苗去江边散步了个把小时,然后送荣苗回家,在荣苗的家中又逗留了一会,荣苗告诉他她的父亲应该在这个月就会来荆城了,到时候她会安排束观和她父亲见下面。 从荣苗家中出来后,束观又去江边召唤了四脚蛇,问了它有没有什么发现,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束观终于回到了善已观,然后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行功。 先是三十六个小周天,接着又是十六个大周天。 在这一天之前,这是束观一口气能够行功的极限。 然而这一天的晚上,当束观行完十六个小周天之后,那一口气却依然没有散,依然活泼泼地在他经脉之内循环着。 束观福至心灵,立马继续以九转纯阳功的功诀推动着全身灵力开始了第十七个大周天的循环。 而在第十七个大周天的循环结束之后,束观本以为今天总算是修为再次有所突破,但周天功圆满恐怕还要在等待些时日。 事实上,当时他的那口气,也眼看就要消散了。 然后就在此时,有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在束观的体内发生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九岁生日的礼物楋仺槥 按照正常的引气期修炼之法,灵力的成长强大是一个不断累积的过程。 而当灵力浓厚到一定程度之后,会让修行者自然而然地突破到下一个阶段,让你能够多运行一个周天。 只是每突破一次,积蓄的灵力的力量也会消耗殆尽,然后又开始重新一次积蓄的过程,直到可以完成下一次突破。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修行,就是么枯燥而又极考验你恒心毅力的水磨功夫。 特别是在引气期这个阶段,任你天赋再高,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积累打磨你体内的灵力,几乎没有什么捷径可言。 而在今天,当束观从第十六周天突破到十七周天的时候,他这段时间积累的灵力在迅速变的稀释,那口气也无法推动灵力在经脉内再次运转了,束观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他也没什么遗憾,已经十七大周天了,只剩下一个大周天就能周天功圆满,或许下个月就能达到了。 然而就在一口气即将力竭的时刻,他的体内突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变化最初是在他的丹田内开始的。 一股灼热滚烫的气息,突然从他的丹田中冒了出来。 这个“冒”出的过程异常地迅勐,或许用“喷射”来形容更为准确一些。 就像一座积压许久的火山,突然爆发了一般,无数滚烫的东西从里面喷发了出来。 此时正在内视的束观,可以看见那是一团团有着白金之色般的气息。 这些气息迅速涌进了他的经脉中,和他经脉内的灵力融合在了一下。 下一刻,原本刚刚突破了一个大周天,已经兴奋过后而变得恹恹的灵力,就像是突然吃了伟哥……嗯,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再度又兴奋了起来。 而且是极度兴奋。 于是束观体内的灵力,再次迅速远转了起来。 瞬间之前,就又运行了一个周天。 于是,束观突破到了十八周天。 于是,他周天功圆满了。 然而束观此刻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意思。 因为在那些白金色气息从丹田中喷薄而出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无比燥热之意,那是一种让人疯狂的燥热,而束观的脑中出现了许多幻像。 所有的幻像都是关于女人的。 有荣苗的身影,有徐徐楚湘的身影,有张丫蛋的身影,甚至还有那个姹女的,有宋雅女的,有中田樱子的……似乎他这一世生命中遇见过的女子,都在他脑中出现了。 一个千娇百媚,妙像纷呈,不可描述。 而束观积压已久的欲望,不可遏制地燃烧了起来。 他的脑中仿佛只剩下了欲望,他想和每一个女子欢好和合。 而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灵力依然在强力地运转着。 第十九个大周天。 第二十个大周天。 …… 经脉之内,彷似有无数的利刃在切割着一般,剧痛无比。 因为他的经脉,还无法承受如此持久而强力的灵力冲击。 如果任由这些灵力继续运转下去,束观最终的下场,只会是被自己的灵力冲垮经脉而亡。 不过在那之前,他应该已经先一步变成乐白痴。 一个只剩下与女子交合本能的白痴。 在彻底迷乱之前,束观仅存的那一丝神智,明白自己即将要走火入魔了。 其实自从修炼九转纯阳功开始,束观已经经历好几次走火入魔的风险,全部是靠小艺帮他恢复神智。 但是这一次,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凶勐很多。 “小艺……” 在自己的神智即将要完全迷失之时,束观在脑中呻吟般地唤了一声。 “哥哥,我在!” 小艺及时地出现了。 下一刻,束观脑中的幻像就开始消失,他的神智重新恢复了过来。 好像跟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小艺说过绝不会让他走火入魔。 但是这一次却又有些不一样。 因为这一次,束观除了神智迷乱之外,同时连灵力也出了问题。 而现在他虽然在小艺的帮助下恢复了神智,但是体内那疯狂运转的灵力却并没有停下来。 灵力依然在束观体内不停地运转着。 第二十二个大周天。 第二十三个大周天。 …… 灵力如发情的野马在束观经脉内狂奔,每运转一个大周天,就变的浑厚了一些。 然后束观的经脉慢慢地被撑得越来越大,此时恢复神智的束观,在清晰地感受到这种万刃加身的痛苦的同时,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似乎开始逐渐地撕裂破碎了。 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他已经不停再用九转纯阳功功诀想要恢复对灵力的控制。 但自从丹田内那些白金色的气息和灵力融和在一起之后,九转纯阳功功诀对灵力的控制,似乎就被大幅削弱了。 而紧接着,失控的灵力开始从他已经出现许多裂缝的经脉中溢出,散诸体外,直接将身下的床板都震碎了,扑通一声,束观从床上摔了下来,压垮了床底下的那个大竹竹箱内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这个竹箱内装着的,都是老瘸子当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束观就躺在一堆小孩子的玩具中,浑身剧烈颤抖着,面色涨得通红,仿佛体内有烈火在焚烧一般。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小艺不停在他脑中呼唤着,声音无比焦急。 但是此时束观连回应一声都很难做到,因为他正承担着异常巨大的痛苦。 束观的修行终于出了大问题。 这个问题的隐患,其实在这一年多来一直通过小艺解决走火入魔危机的时候,就埋下了。 那就是修炼这九转纯阳功,必须要阴阳调和,否则吕端阳祖师又何必要特意留下一门阴阳和合房中秘术? 因为九转纯阳功是修行界中的至纯至阳之修炼之法,修炼九转纯阳功的人,体内会产生极为旺盛的阳气。 但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若是体内只有阳气,则会偏于燥狂,必须通过阴阳交合调节体内阳气,才能让修炼九转纯阳功的人阴阳平衡。 灵力的属性可以是纯阴或纯阳,但是修行者的体内却必须要用时有阴阳两气,毕竟修行者不是鬼魂,也不是某些特殊的法宝,可以凭借单独的阴气或阳气存在。 虽然小艺的存在,可以帮他恢复神智,帮他解决欲念,但是无法解决他身体的问题。 就像此时面对束观体内灵力的暴动,却是束手无策一样。 小艺以前帮他解决走火入魔问题的办法,更像是一种饮鸩止渴的行为。 每一次走火入魔之后,看似解决了问题,但其实他体内的阳气没有得到宣泄,全部都积压在了体内。 这些阳气,变成了“精”,不仅仅是男子之精,也是修行中的炁精。 这些炁精都是最精纯的阳气所凝。 而炁精其实是个好东西,修行中所讲的“炼精化气”中的精,指的就是炁精。 一点炁精练出的灵气,几乎就相当于引气期修行者突破一个小周天需要的灵气。 所以对于修行者来说,炁精就相当于人参对于普通人一样是大补之物。 只是好东西归好东西,你也不能一下补太多,就像普通人吃人参一样,你一次吃一根没问题,但一次吃十根,大概率你会暴毙而亡。 束观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甚至犹有过之。 此时从他丹田中涌出的炁精数量,就相当于强迫一个普通人一口气付下数百根人参。 不死才怪! 束观现在就感觉自己快死了。 “哥哥……哥哥……” 小在脑中不停呼唤着他。 但束观已经无力回应,他的神智再次开始慢慢模湖。 束观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他的身躯因为失控的灵气而抽搐般的颤抖着,某一刻,他的手臂碰到了一个陀螺。 然后那个陀螺滴熘熘地旋转了起来。 旋转着旋转到了他的眼前。 束观躺在地上,侧着头,看着在他眼前不停旋转的木陀螺。 就算快要死了,就算神智已经模湖。 但束观依然很清楚地记得,这个木陀螺是老瘸子送给他的九岁生日礼物。 甚至当时的场景束观都历历在目。 他的记忆力不算如何突出,但是很奇怪地,只要跟老瘸子有关的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包括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这样的细节,都仿佛镌刻在他的记忆中,不论何时回想起来,都是那般的清晰。 …… “麻子,今天是你生日,爷爷给你做了一个陀螺,你喜欢吗?” “……喜欢。” “好,那拿去玩,爷爷看你玩。” 于是那一天,束观不得不郁闷地拿着一根小皮鞭,在院子中抽了一个下午的陀螺。 真是一个让人难忘的生日啊。 …… 回想着多年前那一幕往事,不知不觉间,束观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刻,仿佛身体也没那么疼痛了,神智也再度变的清醒了起来。 束观看着那个旋转的陀螺离自己鼻尖越来越近,不免有些疑惑。 没有皮鞭抽着它,为什么这个陀螺能够旋转这么久?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束观更加疑惑了一些。 因为这个陀螺旋转着旋上他的脸庞。 他的脸是侧着的,于是陀螺也侧了起来,违反了所有的物理定律,立在他的脸庞上继续旋转着,从他的鼻尖开始,旋过了嘴唇,脖颈,胸膛,小腹,一路向下,就像一个翻山越岭的小人,最终停在了束观的丹田之处。 旋转,旋转,不停地旋转。 这是木陀螺在旋转。 旋转,旋转,不停地旋转。 那是灵力在经脉内做周天旋转。 束观愕然地发现,此时体内灵力的运转虽然依然很快,但是旋转的速度,却似乎和木陀螺的旋转速度是一模一样的。 另外,他的经脉好像是真的不疼痛了,而不是刚才自己以为的注意力被引开而产生的幻觉。 束观微微抬起头,看着那个在自己丹田之上旋转的木陀螺,脑中再次出现了一段回忆。 还是九岁生日的的那一个下午。 在他不情不愿,强颜欢笑玩着这个木陀螺的时候,和老瘸子之间的一段对话。 …… “麻子,你知道陀螺为什么会转吗?” ……因为中轴的自转和中轴绕垂线的反向圆锥运动,造成水平上的离心力不平衡…… 束观当然知道原因,并且在心中做出了回答。 只是作为一个闭塞山村中的九岁小童,他自然不能这样回答老瘸子。 “爷爷,我不知道。” 束观最终只能如此甜甜地回答。 于是蹲在长板凳上,举着翠绿烟杆吞云吐雾的老瘸子,告诉了束观答桉。 “因为你想要它转着咧,如果你不想它转了,它就不转了。” 这个答桉当时让束观愕然半晌,接着他终于忍不住有些不服气地反驳道: “爷爷,难道不是因为我一直拿皮鞭抽它,它才不停转的吗?” 老瘸子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 “你现在想它转吗?” “想。” 有些赌气的束观拿着皮鞭快速抽动着陀螺,足足抽了十几分钟,然后觉得非常无聊。 “你还想它转吗?” 然后老瘸子又问了一句。 “不想了。” 束观颓然说了一句,扔下了皮鞭。 于是木陀螺也不在转了。 “你看,皮鞭不是真正的原因,你自己才是。” 老瘸子呵呵笑着将烟杆插回了腰带间,拍了拍屁股从长板凳上站了起来。 “好了,爷爷去做晚饭了,今天你生日,想吃什么菜尽管跟爷爷说。” 束观没有回答老瘸子最后的问题,他的脑袋有些混乱地站在原地,茫然了半晌。 ……爷爷说的好像也没错啊,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不对不对,这是以结果为导向,偷换了整件事的概念,就像那个着名的白马非马的诡辩一样……爷爷总是这么唯心…… …… 当年还没有察觉老瘸子神秘之处的束观,很简单地只是把老瘸子的话当做了诡辩。 或者只当做一个从来没走出过山谷的山村老头蒙昧,就像后来他十岁生日时,老瘸子拿着木剑胡挥乱舞那般一样可笑。 但是,束观现在知道老瘸子到底有多么的神秘和不可猜测,不可估量了。 所以他盯着那个在自己小腹处旋转的木陀螺,想着老瘸子当年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只要你想会,你就会了咧。 ……慢一点…… 于是束观对着那个木陀螺如此想着。 木陀螺慢慢地慢了下来。 经脉内灵力的转动,也就慢了下来。 ……停下来…… 束观又这么想了一下。 于是木陀螺停了。 体内运转的灵力也停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心鞨 木陀螺停止了转动。 在失去了中轴的自转和中轴绕垂线的反向圆锥运动之间的拉扯力之后,它也无法再保持平衡,从束观的身上滚落了下来。 束观迅速地坐了起来,一把从地上拿起了那个自己九岁时的生日礼物。 其实从九岁生日那天的下午之后,他再也没有玩过这个木陀螺了,平常都是扔在那个放杂物的房间中,再没去看过一眼,直到他离开桃源村的时候,再次花了许多时间,从无数杂物中将它翻找了出来。 这是自从当初从老瘸子的手中接过这个木陀螺之后,他第一次如此认真,专注,仔细地看着这个木陀螺。 只是就算刚才束观明明亲眼目睹,亲身感受到了这个木陀螺的神奇,但现在被他抓在手中的木陀螺,看去还是那般的普通。 当然,束观并没有什么意外。 老瘸子送他的礼物都是这样的,就算已经大致知道用法的牛角巨弓和牛耳尖刀,在没有灵力灌注的时候,看去同样普通。 所以此时束观立刻朝这个木陀螺中注入了灵力。 这件事情他其实以前已经干过了。 在发现乐牛角巨弓和铁箭的秘密之后,他往这老瘸子留下的礼物,每一件中都已经尝试过注入灵力。 可当时除了牛耳尖刀之外,其他的礼物都没有反应。 但现在这木陀螺已经展示过它神奇的能力了,或许会变得不一样呢? 只是束观马上就失望了,因为他连灵力都无法注入这个木陀螺中。 这个木陀螺,刚才还影响着或者说控制着束观全身的灵力,让灵力跟着它一起旋转,一起停止。 但是现在却居然连灵力都无法注入进去。 束观有些失望,不过他紧接着又是心头一动。 ……等等,上次自己好像明明把灵力注入这木陀螺中过的……只是注入灵力它没什么变化而已……现在却是连灵力都没法注入了……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变化呢? 束观目光一亮。 这件生日礼物,其实也已经被自己激活了? 只不过触发它的条件,并不是灵力? 束观将木陀螺放到了地上,双指捏住上端,轻轻一旋。 于是木陀螺开始在地上旋转。 某种意义上上来说,当初老瘸子说的一点都没错,陀螺之所以会旋转,是因为你想让它旋转。 虽然即使到了现在,束观依然觉得这句话充满了强词夺理的意味。 其实深思一下,老瘸子的那句口头禅,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理所当然,毫无理由的自信,也未尝不可以理解为就是强词,夺理! 束观一边如此想着,一边留意着体内灵力的变化。 然后他再次失望了。 体内的灵力这一次并没有跟着木陀螺的旋转而动。 看着地上的木陀螺旋转渐渐慢了下来,然后打着旋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束观突然想起,他刚才不是着这么让木陀螺停止的。 于是他盯着地上木陀螺,开始努力地想: ……动起来…… ……动起来…… 束观甚至学着前世看过的某些影视剧中的动作,抬起双臂,两手伸出食中二指,顶住了太阳穴,在心中不断呼唤那木陀螺动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加强念力一般。 只是那木陀螺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束观第三次失望了。 然后他弯腰将木陀螺再次捡了起来。 灵力没有用,意念也没有用,可这木陀螺刚才确实展露了神奇的力量,那么触发这种力量的条件到底是呢? 束观回忆着刚才的情况。 难道是必须自己身处那样的濒死状态……又或者是体内的灵力出了大问题的时候,这个陀螺才会起作用? 束观想了两种可能,却也无法肯定。 当然,他也不会为了证明这些猜测,再去把自己折腾到濒死状态。 毕竟万一猜错了,那可能就真死了。 束观盯着手中的陀螺沉默了一会。 他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那就是这是自己九岁时收到的生日礼物,而自己修炼的是九转纯阳功……都是九。 另外,陀螺是转着玩的,九转纯阳功中也有个“转”字。 这是巧合吗? 还是说爷爷他早就…… 束观想想,觉得自己的可能过于胡思乱想了,如果是真的真的不是巧合的话,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接着他将散落一地的玩具都收拢了起来,可惜那个离开桃源村前做的大竹箱被自己压破了,束观有些惋惜。 床也压塌了,束观只能将这些玩具都暂时放在墙角。 如今已经有三件东西,已经展露过神奇的功效,就是不知道其他的玩具,又拥有着什么样神奇的力量。 看来这个解密游戏,还要玩很久啊! 然后束观盘膝在墙角边坐了下来,开始察看起自己现在体内的状况。 ……宛若江河般的纯白色灵力,在比原先宽敞了许多倍的经脉内,缓缓流淌着…… 这是束观内视后看到的自己体内的景像。 而看到这幕景象之后,束观的心中难免激起了惊涛骇浪。 至于让他如此惊讶的原因,有三个。 第一个原因,是他体内如今灵力的浑厚程度。 一名引气期周天功圆满得修行者,体内的灵力浑厚程度,束观大致还是知道的。 虽然这其中,有修炼不同功法会造成不同修行者之间的差异,比如束观修炼的九转纯阳功,乃是天仙级的功法,他每多运转一个周天,增加的灵力浑厚程度肯定要比修炼普通功法的修行者高。 但是束观对于自己当完成周天功圆满之后,体内会有多少灵力,是早有预估的。 毕竟原先他已经是三十六小周天,十六大周天了,距离周天功成只剩下两个大周天。 两个大周天能增加多少灵力?束观自然很清楚。 但是他现在体内的灵力浑厚程度,比起原先的预估的,起码要多了十倍! 这种灵力浑厚程度,恐怕是很多初识境四五重楼的修行者,都比不上的。 束观沉默了一下。 想着刚才突破十八个大周天之后,自己的灵力依然在不受控制地运转周天。 所以最后自己灵力最后到底运转了多少个大周天才停下来的。 他隐约记得在神智模湖之前,好像是多运转了到了二十五六个大周天。 至于最后到底运转多少个,束观却是没有注意到。 但是按照如今体内灵力的浑厚程度,束观都不敢去猜那个数字。 这是第一个内视之后,让束观感到惊讶的原因。 而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他现在体内的灵力,全部都变成了纯白色,而原先则是澹红色的。 “其色微赤,若初升之阳。” 这是九转纯阳功诀上,对于达到一转之后的灵力在内视情况下颜色的描述。 然而束观现在已经是一转了,但灵力的颜色却变成了纯白色。 束观想着刚才从自己丹田中喷薄而出的那些炁精,看来那些炁精并不是简单地被炼化了,而是更原来的九转纯阳起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就是不知道这样变异了之后的九转纯阳气,威力和原先比起来如何。 至于让束观惊讶的第三个原因,是此时他体内经脉的状态。 他体内的经脉同样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久之前,他体内的经脉很多都被撑爆了,更多的都是在断裂的边缘,但此刻却已经全部完全复原。 束观无法肯定这是因为自己沐浴过龙血,让自己的身体的复原能力变得如此强悍,还是因为刚才那个陀螺的原因。 但束观总觉得龙血之力,应该还无法深入到自己体内的经脉。 而复原之后的经脉,比起原先则要粗壮了许多,如果说原先经脉的宽度是一条溪流得话,那么现在的经脉就是一条条江河。 并且束观还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比原先也变得更加坚韧了。 或许这就是破而后立,受损后恢复的经脉,变得比原先更强大了。 这也很合理,现在他体内的灵力雄浑了这么多,如果还是原来的经脉宽度和韧性,恐怕根本容纳不下。 在内视完自己的体内状况之后,束观终于睁开眼睛。 在他睁眼的一瞬间,昏暗的室内,宛然陡然亮起了两盏明灯,照彻斗室,足足持续了半分钟,束观眼内的神光,方才缓缓散去。 不管怎么说,虽然刚才差点没命,但是总归他现在是周天功彻底圆满了。 而且圆满的程度,好像比正常的修行者要夸张许多。 修行将近两年,算是彻底站上了引气期的巅峰,接下来,就要准备进阶初识境了。 …… 第二天的早上,束观去拜见了师傅李至霞。 在听到自己的七弟子周天功圆满之后,李至霞扬了扬眉,却没有什么意外。 ……将近两年的时间,这时间在如今的修行者中,倒也不算如何突出…… 不过如果算上他真正的实力的话,那自然不能把自家老七当正常修行者看待,甚至已经不能用所谓的天才来形容了。 李至霞甚至都无法肯定,自己和自己的弟子比起来,到底谁的实力更强一些了。 就是不知道吕祖什么时候会来把这位他亲择的传人带走,自己可教不了老七什么了。 只是到了那时候,老七还能算自己的弟子吗? 突然之间,冷面紫袍道人有些怅然,以及心酸。 当然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他也只会为了老七开心。 不过李至霞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初识境的事情,老七你先不要急。” “破境之前,最好还是在前一个境界中多停留一段时间,将境界彻底稳定下来,打好根基,然后再寻求破境的契机。” “这样,你在引气期再停两个月的时间,然后再进初识境!” 束观其实觉得自己的根基应该是很稳很厚了,毕竟他的周天功都不知道到底转了多少个大周天才结束的,就现在他体内那浑厚的灵力,那又粗又韧的经脉,还有谁能比他的根基打得更牢固! 不过这些东西很难跟李至霞解释,而且反正也就是两个月,束观倒也没太急着要进初识境。 所以闻言也就点了点头。 “不过为师还是可以先和你讲讲何为初识境。” 接着李至霞继续含笑说道: “所谓初识,识的是天地。只是人一出生,能睁眼视物之后,就已经能看见天地,为何还要说是初识?因为这一个‘初’字,指的是用修行者的眼睛去看天地。” “引气期我们做的事情,是引天地灵气入体,淬炼自身,让我们超凡脱俗。” “但光是肉身的改变,还不算真正的超凡,只有看天地的方式变了,你才能真正脱俗。” “所以初识境的修行过程,就是不断看清天地本质的过程,也是真正悟道的开始。”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品阶高的道术,都必须到了初识境才能修炼的原因。” “因为你未识天地,又怎么可能真正掌控天地灵气为已所用!” “那么师傅,天地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呢?” “呵呵,每个人能看到的天地都是不一样的,这个问题师傅无法回答你。就算是像吕祖那样的天仙,也不敢说自己已经看清天地本质了。” “所以我们的见天地,其实乃是见自身,找的是自己道心中的天地,寻的是天地中的自己。” “当你有一日,觉得自己的道心和身外的天地水乳交融,浑为一体,不分彼此,那你就是找到属于你的天地,结出了道胎,成为天地中一个真正超凡脱俗的生灵,下一步就是胎动境了。” 束观听得似懂非懂,同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引气期待都已经修得圆满了,但还是不知道自己的道心是什么。 引气期还好,无非是引气入体,淬炼肉身,就这么修行去就好,跟道心好像关系也不大。 自己不是稀里湖涂也都修到巅峰了吗。 但现在听师傅所言,初识境的修行跟道心就有很大关系了。 那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连自己的道心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在通过道心找到自己的天地呢? 自己不会就一辈子都停留在初识境了。 束观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算了,先修着呗…… ……爷爷不也是好像是无心之人,但一直活的好好的,活了七八十年……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五大地仙术篝队 李至霞倒是没有注意到束观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之色,继续为束观授业解惑着。 “刚才为师说的,都是初识境的道境所求。” “当然,初识境也有具体的修炼之法。” “而初识境的修炼,依然以引天地灵气入体为主,不过和引气期不同的是,引气期的引气入体是为了淬炼肉身,强固经脉,而到了初识境,引气入体的目标,则变为了主要淬炼人体内的窍穴。” “人身之内,共有八百三十个窍穴,大部分分布于十二条经络之中,而初识境的修炼之法,就是引天地灵气入体,淬炼这这些窍穴,将其淬炼成和丹田一样能够容纳存储灵力的所在。” “而一旦我们体内能存储灵力的处所越多,体内的灵力自然也就越发浓郁,能够施展道术的时间越久,威力越强,而且气发多处,施术时的变化妙用也就越多。” “不过,这还并不是淬炼窍穴的最重要的目的,就像我们修行,最终求的是长生,所谓的种种道术神通,不过是为了护佑我们在长生路上能一路前行罢了。” “所以初识境的淬炼窍穴,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养出道胎而做准备。” “一旦在道境上,能以道心见天地,而肉身上完成窍穴的淬炼,那么也就是初识境圆满,可以正式开始孕养道胎,进入胎动境了。” “至于初识境的实力等级,我们道门之中,一般以‘重楼’二字为台阶,由易至难,每淬炼完一条经络中的窍穴,则称为登上一重楼,初识九重楼,当你登上九重楼的时候,就意味在修炼之事上,你已经初识圆满了,就看你的道心是否已经见了天地,是否能够胎动了。” 听到这里的束观,突然有些不解地问道: “既然我们身体内有十二条经络,那为什么初识境只有九重楼?” “因为修行界中绝大部分初识境的功法,也只能让你最多淬炼十条经络,而在十二条经络中,有两条是奇经,极少有功法能淬炼到这两条奇经,那几乎必须是超越天仙法的旷世功法了。” “另外,人体内的八百三十个窍穴中,十二条经络只联结了其中的七百八十个,另外还有五十个经外暗穴,几乎根本无法淬炼。” “不过在第五元会之前,传说中倒是有人能在初识境将八百三十个窍穴全部淬炼完成,不过那终究只是传说。” “而其实只要能淬炼成功九条经络中的窍穴,就已经足可孕育道胎了。” “所以初识境的巅峰,一般以九重楼为止。” “老七,你的九转纯阳功诀带了吗?” 最后李至霞如此问道。 束观连忙点了点头。 “拿过来,既然你已经修成了第一转,那为师现在顺便就帮你先讲解一下第二转的功诀要点,等两个月后,你稳定了周天功之后,就可以自行修炼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的时间,李至霞就详细地帮束观讲解指点了该如何修炼九转纯阳功的第二转功法。 当李至霞讲完之后,又问了一下束观这段时间在追查的那些事情的进展,比如那个“燕子”的身份,又比如江中那个异物,这些事情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束观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将他前些日子某些隐忧讲了出来。 就是为什么他们善已观所有的行事,似乎都能被人事先知道一般。 当然,束观没有说他的怀疑观内有内奸,只是很隐晦地把那些担忧跟李至霞讲了一下。 至于最终将这些担忧讲给李至霞听的原因,自然是他可以怀疑观内的任何人,却绝不可能怀疑师傅李至霞。 而在李至霞听完了之后,很久很久时间都没有说话,他微蹙着那对又直又黑的浓眉,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束观同样沉默地低着头,也没有再说话。 “好了,为师知道了,你先回去!” 最后,束观的耳边传来李至霞澹澹的声音 束观应了声是,连忙站了起来,也没敢看李至霞一眼,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去。 只是他他即将踏出门槛之时,视线不经意间在门口的那面镜子上扫过。 是的,在李至霞居室的门口处,一直有一面立镜。 因为李至霞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不管是行事,言谈,或者着装。 他无论何时出现在弟子面前,一身道袍总是齐整干净,头上的道冠戴得端端正正。 而这面镜子,就是平常李至霞出门前用来整理衣冠用的。 束观的视线从镜子上扫过,然后发现李至霞正在身后盯着他看,目光是那般的诡异。 而这种诡异感,来源于此时李至霞的双眼,竟然被一种如墨般的黑色笼罩着。 束观心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本能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李至霞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束观问道。 束观注视着李至霞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确实有些疑惑之色,但除此之外,哪里有半点异常,更别说什么“黑色”了。 “没事!师傅,我走了。” 束观强笑了一下,接着慌忙走出了门口。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走出门的时候,束观如此想着。 ……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束观一边走,一边如此告诉自己。 只是他的脚步,却突然顿了一下。 因为束观突然想起,这好像不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李至霞眼中的黑色了。 上一次是在自己刚入门的时候,在择道之礼上,自己进入祖师阁里面那个石室之时,偶然回头看了一眼,也同样看到了李至霞眼中闪过了一缕诡异的“黑色”。 束观的心跳突然变得有些急促。 是自己两次都看错了吗? 束观无法确定,也不敢确定。 他回忆着这一年多来李至霞的言行,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一点都没有。 ……所以真的可能只是自己看错了…… 束观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 但是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是在兰心大戏院初逢姹女的那一次,归元寺三木大师曾经问过李至霞一句话,他问的是李至霞的修行,有没有出问题。 其实作为七仙盟两大宗门的宗主,三木大师这么问是很不礼貌的事情,所以当时站在旁边的束观听闻之后有些奇怪。 也因此他对这件事情才会有一些印象。 此时回想起来,却让束观的神情变得更凝重了一些。 ……三木大师为什么要那么问师傅? 这个问题在束观的脑中盘旋不去。 三木大师,乃是天生灵慧之人,所以才能修成如今已经几乎没人修成的天眼神通。 那么三木大师是不是真的看到了点什么? 否则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问师傅那个问题。 “老七,你在干嘛呢?” 这个时候,一声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束观的沉思。 束观抬头望去,却是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道藏阁的门前。 而齐师伯此时正坐在道藏阁外的躺椅上,疑惑地看着一脸神思恍忽得束观。 “齐师伯,我没事。” 束观连忙回话道。 如今的齐师伯看去更苍老了,一双老眼中尽是浑浊,精神也越来越不好,一天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闭着眼睛在打盹。 不过这位当年走火入魔后只剩下半条残命的老人,依然顽固地活着。 束观在道藏阁外的台阶上坐了坐了下来。 “老七,现在的修行怎么样了?” 齐师伯似乎很开心束观能坐下来陪他说说话,呵呵笑着问道。 “弟子昨日已经周天功圆满了,刚才正在师傅哪里聆听接下来的修行之事呢。” “周天功圆满了吗,好好好!老七你不愧是吕祖亲则的弟子,怎么快就修到引气期巅峰了。” 齐师伯笑得更开心了一些。 ……也不算怎么快……六师兄当初引气期圆满就比我快多了…… 对于齐师伯的偏爱,束观还是滴咕了一句。 “不过,你刚刚周天功圆满,在修行上不能操之过急,先稳一稳,等过两个月再想破境之事,修行路上,最重根基牢不牢,太急的话,以后走火入魔的风险会变大很多。” 接着齐师伯继续说道。 “谢谢齐师伯关心,刚才师傅也这么跟弟子说过。” 束观感激地道,接着他心中一动,沉吟了一下问道: “齐师伯,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就是不知道您会不会生气。” “呵呵,老七你尽问无妨,只要师伯知道的事情,肯定会告诉你。” 齐师伯不以为意地道。 “……师伯,当初您是怎么走火入魔的?” 束观小心翼翼地问道。 齐师伯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齐师伯,对不起,是弟子冒昧了,如果您不想说,就当弟子没问。” 束观连忙抱歉地说道。 齐师伯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却是再次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很是沧桑,脸上所有的皱纹在这一刻似乎都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告诉你的……” “当年,我想杀一个凡人,但是因为天规所限,所以一直无法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很逍遥地活着。” “然后某一天,我从初识入境胎动的时候,走火入魔了,就这么简单。” 良久之后,齐师伯这么澹然地说了一句。 听上去确实很简单。 但是束观却明白对于修行者来说,这是一件多么痛苦折磨的事情,特别是在他不久前刚从李至霞那里听过了初识境的修行过程中,道心有多么重要。 齐师伯明明拥有轻松杀死那个凡人的力量,但碍于天规不能杀。 不杀,道心难定。 杀,违反天规。 或许当时他已经通过道心看见了自己的天地,可惜在自己的天地中却无法畅意而活。 就是在这种矛盾中,齐师伯的道心受损,以至于在破境时出了问题。 束观大致明白了齐师伯当年走火入魔的原因,然后叹了口气。 这应该也是很多七仙盟弟子走火入魔的原因。 然后束观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齐师伯,我想进道藏阁中挑几门道术。” “阁里面的道术,除了那几门地仙术,你不是基本都修习过了吗……” 齐师伯本来随口说着,却是突然一顿,皱了皱眉道: “老七,刚才不是说了修行之事不要太着急吗?” “我就先拿那几门地仙术看看,熟悉一下,等过段时间修习的时候好早点上手。” 束观笑嘻嘻地说道。 “哦,这样啊,那老七你自己进去挑,不过记得不要多拿,地仙术是我们善已观的镇观之术,你看完一册再拿另一册。” 于是齐师伯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然后闭上了眼睛继续打盹。 束观独自走进了道藏阁中。 他刚才其实对齐师伯说谎了。 原本他确实是不急着进初识境的,但是就在刚才,束观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准备要尽快进入初识境,同时修习那几门地仙术。 这种改变来自于束观心中莫名而生的一些担忧。 束观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或许是如今荆城总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之感。 所以束观想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虽然拥有牛角巨弓和牛耳尖刀的他,无惧任何元婴境之下的对手,但实力这种东西,总是越多越好。 束观走进道藏阁,直接走上了二楼,走到了二楼里面最后方的一个木架之前。 这个木架之上,静静放着五个深紫色的木盒。 这五个深紫色木盒之中,放的就是善已观的那五门地仙之术。 五门地仙法,三件镇观之宝,这就是善已观的真正底蕴所在,也是善已观执守天规,镇压邪魔最重要的利器。 束观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那五个紫色木盒一一打开。 他的视线从木盒内那五册道术秘典上,缓缓扫过。 《斗米问道术》 《千水剑诀》 《搬山术》 《尸傀术》 《雷霆万钧》 这五门地仙术的名字,束观其实早就已经知道。 其中的斗米问道术,是卜卦之术,束观早看五师兄安子春施展过多次了。 千水剑诀,是比青萍御剑术杀力要更加强大的御剑术,而三师姐芮剑翘终日都坐在小湖边的瀑布下悟道,悟的就是这门千水剑诀的剑道,不过束观从来没看三师姐施展过这门御剑术,据说她至今也没能真正修成这门地仙级的御剑术。 搬山术,据秘典上记载,这门道术在几个元会之前,如果修成的话,是真的能把一座山岳搬离原地的,至于能搬多大的山,看得自然是你自身的修为境界。 不过这门道术目前善已观弟子中没人修炼,因为修炼搬山术,需要走土之道途的修行者。 当然,束观要修习的话,还是能修习的,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没遇到过道途障壁。 至于没有道途障壁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他走的是阴阳大道道途,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而尸傀术,束观更是熟悉不过,因为每个月他都会和李至霞一起,用这么道术帮助韩彪苏醒过来。 最后一门地仙术,则是雷霆万钧,这听名字就知道是一门雷之道途的道术,目前善已观中只有李至霞一人修炼了这门道术。 束观当初见师傅施展过一次这门雷霆万钧,抬手间就是召来九道天雷,将占地足有上千平米的富华仓库整个轰塌。 ……那么,自己应该首先修那门道术呢…… 束观的目光在五册道术秘典上逡巡,有些犹豫。 ……斗米问道术?……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提升战力。 ……搬山术?就算自己能让道术恢复它最初的威力,但只有引气期的实力,想来也搬不了真正的山岳。 如果只是搬块大点的石头来,那也没什么意义。 束观最终视线在千水剑诀和雷霆万钧两册秘典上来回看了许久。 然后他咬了咬牙,伸手拿起了那册雷霆万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四月十四澰饙漅蚊 荆城市市长谭延闓,今年五十三岁,对于他这种层级的官员来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谭延闓出身名门世家,是楚洲人氏,他的爷爷曾任大华天朝的吏部左侍郎,而他的父亲则更了不起,是大华天朝明光朝的状元,历任翼州监察御史,凉洲按察使,闽洲布政使,最后当上闽浙两洲总督,授兵部尚书衔,是大华天朝末年的几大名臣之一。 而谭延闓幼承家学,自幼天资聪颖,少时既有才名,十八岁参加童子试,就中了秀才,二十二岁中了举人,可惜就在他赴京赶考的路上,大华天朝却在一夜之间轰然倾塌了,所以他最终没能考上过进士。 据谭延闓身边的人透露,谭市长至今也是为这件事情遗憾不已。 而大华天朝如果没有倾覆,或许谭延闓在仕途上的成就,甚至有可能超越他的爷爷和父亲。 当然,能够在五十多岁的年龄,当上荆城这大华中原腹地第一大城的市长,谭延闓如今的成就也绝不算低。 不过谭延闓能当上荆城市长,固然有家族留下的人脉资源的原因,但他自身的能力同样优秀,而且他前半生的经历也堪称传奇。 大华天朝倾塌后,深受打击的谭延闓消沉了一段时间,几年之后方才重新振作起来,却又对当时想要结交他们谭家的楚洲督军双手奉上的官职不屑一顾,独自跑去南方投笔从戎,加入了那时候形势及及可危的新军。 不得不说谭延闓的目光非常好,因为他加入新军没多久,新军就开始强势崛起了,而当谭延闓随着新军杀回荆城之时,已经是新军中一个主力师的师长了。 新军攻下荆城之后,因为他谭家在荆城的声望地位,也因为谭延闓自身的才学能力,被当时的北伐军中路统帅特意留下来主持善后事宜。 于是谭延闓又由军转政,新军北伐胜利之后,他顺理成章地被认命为了荆城市长一职。 此后谭延闓主政荆城十余年,政声也一直颇佳,虽然说做不到人人交口称赞,但大致也从来没什么民怨,就连颇为挑剔的徐平西对这位荆城市长也没什么意见。 要知道自从西平西当上楚湘总督军之后,可是连续赶跑了五六任楚洲高官,但是却从没想过动谭延闓这个荆城市长的念头。 在如今的大华国内,这已经算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而谭延闓除了能力出众之外,同样也极为勤勉,和他那个夜夜笙歌,不到天明不肯回家的儿子不同,谭延闓则是几乎每日都要工作到深夜时分。 这一天,谭延闓和往常一样,处理完各种政务后,回到府邸中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左右,等候着他的仆娘立即端上来一直温热的莲子银耳羹,这是谭延闓每天要吃的夜宵。 而在吃过夜宵之后,谭延闓就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他的太太睡得早,所以一般如果九点以后回家,谭延闓就不去卧房,而是直接睡书房了。 走进书房,谭延闓打开了电灯,然后下一刻,他就看见了一个脸上蒙着黑巾的黑衣人,正坐在他平常坐的那个书桌后的位置上。 “来人!” 谭延闓几乎想都没想,就大声呼唤起了护卫。 同时很灵活地一个箭步,冲到了旁边的书柜之前,飞快地打开了书架上的一个暗格。 虽说早已离开军中多年,但他毕竟曾经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军人,此时不谭延闓但临危不乱,而且就算如今年纪大了,但动作依然矫健。 只是他打开暗格之后,却发现暗格里面空空如也。 谭延闓的脸色这才微微一变。 “你是在找这个吗?” 端坐在书桌后的黑衣人,将一把博洛尼手枪扔到了书桌上,澹澹地对谭延闓说了这么一句。 黑衣人的声音,沙哑而又低沉,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脸上蒙着黑布的原因。 说话的同时,黑衣人从书桌上摆着的一叠白纸中抽出了一张,将那张白纸从中对折了起来。 谭延闓看了一眼书桌上的手枪,厉声喝问了一句道: “你是什么人?潜进我府中想干什么!” 谭延闓此时依然保持着相当的镇定,而此时大声喝问不但是是为了拖延时间,也为了引来府中的卫兵和仆人。 那黑衣人却是没有搭话,也别有制止谭延闓故意的大喊大叫,只是埋头折着手中的那张白纸。 十几秒后,书房门外依然静悄悄的,没有响起谭延闓期待的脚步声。 这么久还没人来,谭延闓终于意识到不对了,然后他立马转身就朝书房外跑去。 黑衣人抬了抬手,只见谭延闓整个人就倒飞而起,落在了他自己那张宽大的胡桃木书桌上,全身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住了般,再也动不了了。 这一刻,谭延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因为他终于知道自己遇上什么人了。 而这个时候,那黑衣人手指灵巧翻动间,也终于折好了那张白纸。 他折出来的是一只纸燕。 黑衣人拿起纸燕在谭延闓的眼前晃了一下。 “我是燕子。” 蒙面黑巾下,再次传出了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谭延闓勐然一怔。 他当然知道“燕子”是什么人,如今的荆城,“燕子”这两个字的名声,甚至比督军徐平西的名号还要响亮一些。 “你为什么……要找我……” 谭延闓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地问道: “我谭延闓自认为官清正,虽然说不上造福一方,但也算兢兢业业,没做过什么亏心之事!” 说着说着,谭延闓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似乎有些气愤和不甘。 黑衣人盯着他的眼睛,漠然说道: “谭延闓,你真的没有做过亏心之事吗?” “十六年前,珞珈山下,你不亏心吗?” 黑衣人最后的这句话,让谭延闓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至极,身躯不受控制般颤抖了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的谭延闓,似乎极为害怕,也似乎他隐藏了多年的秘密,突然被人揭开了般的仓惶。 “我是什么人?是该让你看看我是什么人,否则就算杀了你,心中又怎能有畅快之意呢!” 黑衣人似是自语般喃喃地说着,然后另一只手缓缓摘下了蒙着脸的黑巾,将自己的脸展露在了谭延闓的面前。 于是谭延闓的脸色,从雪白变成了一片死灰。 “……是你,居然是你……你就是燕子……” 谭延闓先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至极的事情般,他面脸上的肌肉,全都作着不规则的扭曲,而且在簌簌地抖动着着。 “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才来找你吗?” “燕子”则是继续说着。 他将书桌上的台历拉了过来,放到了谭延闓的眼前,指了指台历上显示的日期。 台历上的日期,翻在四月十四这一页。 这还是今天早上谭延闓自己亲手翻的。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谭延闓看着那个日期,慢慢地眼中露出了恍然之色,然后眼神变得更加恐惧。 “现在才想来吗?看来这些年你还真从来没有内疚过。” 黑衣人的语气中,多了些许嘲讽之意。 “是的,今天就是那三万人的祭日,所以我选择在今天来杀了你。” “你不能杀我!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有天规压着的,你不能杀我一个凡人!” 谭延闓歇斯底里般疯狂大叫起来。 “呵呵,你对我们的事情,知道地还真多,看来当初他是真的将你当朋友,才会把这么多事情告诉你,或许这也是你在十六年前,敢那般肆无忌惮行事的原因!” “但是对我来说,还呐有什么天规呢!” 说话之间,“燕子”伸手,用手中燕子的翅膀,在谭延闓的喉间轻轻划过,切开了谭延闓的喉管。 谭延闓的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来,闪过了绝望而悔恨的光芒,然后消散,口角则可怖地歪曲着,喉间汩汩涌出了鲜血,将那那只纸燕瞬间浸染成通红。 “燕子”看着那些浓稠的鲜血自谭延闓的喉咙间淌出,流到了胡桃木书桌桌面上,在滴滴答答滴露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 红色的地毯上,多了一片更加深沉的暗红。 “倾尽东湖的水,也洗不尽珞珈山的血。” “何况这些年来,为了保持你的名声,你做的龌龊事又哪里少了!何来不亏心之说。” “燕子”澹澹冷笑着,将那只染血的纸燕,放在了谭延闓扭曲的脸庞上。 然后还是拿出了一个相机,对准谭延闓的脸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他发出了一阵状似无比欢畅舒意的大笑起身打开了书房的窗户,纵身飞进了窗外的夜色中。 …… 束观给自己做了一张新床。 他原来的那张床,昨天周天功突破的时候,已经被他自己压塌了,所以不得不要重新造一张。 跟着老瘸子生活了十八年,老瘸子的巧手他算是继承了一大半,所以造一张床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自己在山崖砍了一棵树,只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做好了一张单人床,毕竟在除了巧手之外,他还拥有着超凡的力量。 做好木床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为了晚上不至于打地铺,束观连玄城小道士送来的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直接讲床架帮进自己卧室内开始组装。 而在组装新床的过程中,束观发现了自己住了快两年的这个房间中的一个秘密。 这里要说一下的是,束观住的这栋半边楼,以前是属于那位十六年前战死的翟天赐师兄的,而束观住进来的时候,里面动物桌椅床榻各种家什一应俱全,束观对这些东西本来也没要求,也就直接用这翟师兄留下来的东西,甚至这两年来移动都没有移动过。 而这时他在组装新床的时候,却发现原先放床的地方,在原先床柱挡着的墙壁上,居然有一个暗柜。 因为束观以前从来没动过那张床,加上这个暗柜也没有特别用灵力法阵隐藏,所以他反倒一直没有发现异常,直到今天装新床的时候,才发现墙壁上有一块木板是可以移动的。 而移开那块木板,里面是一个半尺来高的暗柜。 而既然翟师兄没有布下隐藏法阵,看来这暗柜原先也并不是为了藏什么特别重要隐蔽的东西,可能只是为了方便取物罢了。 而在暗柜之内,此时只放了一本纸页泛黄的书册。 另外还有一枚黄金打造的长命锁,一块玉佩。 束观先是拿起那枚长命锁还有那块玉佩看了一下,然后很确定这不过是正常的妇孺的饰物,而并不是什么修行者的法宝器物。 接着他又拿起那本泛黄的纸册,随意地翻看了一下,这却也不是什么道术功法秘典,而只是一些记叙日常之事的笔记。 ……翟师兄果非常人,居然还写日记…… 束观心中如此赞叹了一句,接着将那本毕竟还有玉佩,长命锁都先放在一旁,开始专心地组装起自己的新床。 华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将整张木床拼接好,再铺上新的被褥,又去吃了晚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左右了。 本来束观是准备直接开始着手修炼九转纯阳功的第二转功诀,开始凝练体内窍穴的,只是这时候他又看见了那本泛黄的纸册。 在想了一下之后,束观决定今天给自己放一天假。 于是他拿起那本翟师兄留下的笔记,躺在了床上,开始仔细翻阅起来。 然后足足看到第二日天明,方才把厚厚色一本翟师兄留下的笔记看完。 而在整本笔记中,也没有什么什么特别隐秘重大的事,不过如果真的有那等隐秘之事记载的话,翟师兄恐怕也不会这么随便把这本笔记这么放着。 而这本笔记其实也不能说是真正的日记,因为从最早一篇记录到最后一篇记录的时间跨度非常大,足有三四十年之久,从翟天赐还没修行开始,直到他战死的前夜,其间的记载断断续续,有时候几年时间也没有一篇,有时候一天之内就有五六篇。 至于记录的东西,大多是一些心情感悟,这奔笔记,更想是翟天赐自己跟自己倾诉心事的媒介。 所以在看完了整本笔记之后,虽然没有看到束观一开始希望能看到的那些修行界的秘事,但倒是对那个久闻其名却未谋其面的翟师兄的为人,有了很多的了解。 翟师兄,原来是一个很“俗”的人。 这里的俗,并不是市侩庸俗的俗,而是说翟天赐是一个心中装了太多红尘俗世和俗事的人。 他会为了目睹或听闻的人间不平耿耿于怀,夙夜难眠,所以才会在这本笔记上写下自己的心情。 在这本笔记中,他抱怨最多的,就是天规太过严苛。 “既已超凡,何以被拘束若此。” 这是翟天赐写在笔记中的一句话,那句话的字迹,写得力透纸背,显示了当时翟天赐心情的激荡愤满,至于写下这句话的原因,是因为那一日,北伐新军的前锋来到了荆城之外。 总之,翟天赐师兄就是这么一个修行了几十年,依然如此热血而又有点天真的人。 所以最后他才会很快就被卷进十六年前的那场新旧军阀的大战中。 难过当初师傅曾经说过一句话,翟师兄其实更适合去书院,而不是进他们善已观。 至于翟天赐这本笔记中的最后一篇,只有寥寥数语。 “未曾想到他竟会行此卑劣之事,翟某眼瞎,错将小人当成君子,悔不听齐师伯之劝。今日之战,唯死而已!” 言辞之间,似有极大的愤怒和一去不回的绝意。 整本笔记,到此戈然而止。 束观看了看最后一则笔记上所写的日期,赫然是:大华民国十七年四月十三日。 束观不知道翟师兄最后一则笔记中的那个“他”是谁,又做了什么什么事情让翟师兄如此愤怒,而且好像还跟齐师伯有关系。 ……荆城大战的时候,齐师伯好像还没走火入魔…… 束观如此想着,然后缓缓合上了这本笔记,目光转向了那个长命锁还有那个玉佩。 在翟师兄的笔记中,倒也提到过这两件东西,就在倒数第二篇笔记中。 长命锁是他送给周岁女儿的礼物,那个玉佩则是送给他妻子的礼物。 对于翟师兄在修行了几十年之后,突然娶妻生女的事情,束观一点都没有意外。 因为翟师兄就是这样一个随性潇洒,不愿受拘束之人,在笔记中他也记录自己和那位女子相识成婚的经历。 那些记录倒是让束观想起了自己和荣苗之事,颇有些感慨触动。 不知翟师兄的妻女如今如何了,这件事情他倒是今天看了翟师兄的笔记之后才知道。 对了,不如去找木师兄问问,他应该会知道,总要把翟师兄留下的这两件东西送回给他的家人的。 束观抬头看了下窗外的天色,已然大明。 于是他起身走出了半边楼,去找木尧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五百年前的祖师 “翟师兄却确实有一位妻子还有女儿,她们都住在荆城。” 当束观拿着那本笔记,还有那个长命锁以及玉佩找到二师兄木尧的时候,木尧也是颇为惊讶。 当初因为对翟师兄的尊重,他没有移动过半边楼内的任何东西,所以没有发现那个暗柜。 “这些年来,我每隔一段时间,会去看望一下翟师兄的妻女,有时候师傅也会去,至于翟师兄妻女的生活,一直由太一观陈道士暗中照拂着,所以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么二师兄,这两样东西……” 束观将长命锁和玉佩递了过去。 木尧却笑着摇了摇头道: “束师弟,既然这些东西是你找到的,而且当初你一眼就挑中了翟师兄的半边楼,跟翟师兄冥冥之中也算有缘人,这些东西还是由你送过去!也顺便去拜见一下翟师兄的家人。” 束观自然不会推辞,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后木尧告诉了他翟师兄那妻子如今所居之处,束观本来准备等会就直接过去。 然后就在此时,李至霞却大步从崖顶之上走了下来,手中拿着一份报纸,他的脸色非常严肃。 “昨夜荆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荆城市的市长谭延闓,被那个‘燕子’杀死了!” 李至霞对两名弟子说了一句。 “什么!” “什么!” 木尧和束观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李至霞将手中的报纸递了过来。 木尧接过打开,束观则忙不迭已经将头凑了过去。 这份报纸自然还是《秋海棠报》,而今日《秋海棠报》的头版头条,赫然是一行血红的大字: 一代英杰暴毙书房!‘燕子’大侠何以出手? 下面就是一幅照片图桉,只见一名中年男子仰面躺在书桌上,在他的脸上放着一只染血的纸燕。 木尧抬头正要说什么,李至霞却是摆了摆手。 “你们两个,跟我过去看看。” “其他事先过去再说。” …… 几十分钟之后,李至霞,木尧,束观三人已经出现在荆城市长谭延闓的府邸中。 谭延闓的府邸就在就在郢城区钟楼大街之上,距离荆城市政府之后几千米的距离,是一个小型的别墅,里面有面积不算大的花园草坪,还有一栋四层楼高的洋楼。 以谭家簪缨世家的底蕴,自然可以拥有更加豪奢宽阔的宅邸,事实上谭家也确实在荆城多处地方拥有好几座庄园大宅,像谭延闓的儿子谭大少谭明城,平常就基本住在那些庄园大宅中,根本不会来这个小别墅住,当然也是因为不想被父亲谭延闓约束了他花天酒地。 而谭延闓主要是为了办公方便,才特意购置了钟楼大街上的这套小别墅的。 当李至霞师徒三人来到这处谭延闓的府邸时,府邸外的街上已经停满了各式车辆,还有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在外面,里面隐隐有许多人的痛哭声传出。 师徒三人各自拍了一张隐身符,然后就直接走了进去。 别墅之内,此时可谓是人满为患,谭延闓这样的人死了,第一时间闻讯赶来的人绝不会少。 当然,目的各有不同罢了。 就像此时在别墅内放声大哭的人很多,但至于有几个是真心悲恸的,就不好说了。 而别墅洋楼的一层大厅中,此时放着一具紫檀棺木。 事出突然,自然没有这么快能找到停放谭延闓遗体的地方,能够临时找来这么一具棺木,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而在棺木边,此刻也围了不少人,束观看到了许久未曾逢面的谭大少,谭大少就跪下棺木的前方,双手搭在棺木之上,哭得惊天动地,涕泪横流。 但是束观能够看得出来,谭大少是在真哭,也是真的悲恸。 很难想象这个每次见到,都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青年,有一天会哭得这么可怜。 而此后这个终日走马章台,靠着父亲庇护活的轻松惬意的纨绔子弟,此后的人生恐怕要彻底改变了。 束观有些感慨地想着,跟在李至霞的身后,穿过人群,走上了大厅边上的楼梯。 他们很快就在别墅的三楼,找到了事发的那个书房。 这个书房里面此刻倒是没有任何人在,只是门外守着两名卫兵。 师徒三人直接用穿墙术从两名卫兵的中间穿墙而入。 然后木尧扬手一挥,手中出现一枚绿叶,绿叶飞到空中,瞬间变得奇大无比,将整个书房内的空间团团裹住,接着绿光一闪,整片树叶没入了周围的墙壁中消失不见。 “好了,现在我们在里面闹出什么动静,外面都没有人能听见。” 木尧笑吟吟对李至霞和束观说了一句。 束观看了木尧一眼,师兄这话说得很是惹人遐思啊。 而李至霞已经踱步走到了那张书桌之前前,按照《秋海棠报》上刊登的照片,谭延闓就是死在这张书桌上的。 书桌之上,犹自残留着许多血迹,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地上也同样有一滩干涸的血迹。 李至霞的目光从那些血迹上扫过,皱眉不语。 木尧和束观两人,则已经飞速地将整个书房都搜查了一遍。 “师傅,好像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木尧来到李至霞身边说道。 话声未落,木尧的神情却是微微一动,而李至霞已经更先一步抬目朝门口方向望去了。 只见书房的四周,再次浮现了刚才木尧扔出的那片树叶,翠绿的叶身微微荡漾了一下,然后两道身影从叶片中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黑黑瘦瘦,容貌拙朴的僧人,却正是归元寺的三木大师。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肤色蜡黄,阔口狮鼻,长着一对八字眉的少年僧人,自然正是龙树。 “见过至霞真人。” “见过三木大师。” 李至霞和三木大师互相行礼,而束观则朝三木大师身后的龙树小和尚微笑点头。 倒是很久没看见这小和尚了,不知道他的小金刚身练得怎么样了。 龙树则也是朝束观嘿嘿笑了一下。 “三木大师,这件事情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三木大师的突然到来,让李至霞略微有些讶异。 因为当初善已观,归元寺和岳澜书院三家协商过,“燕子”的事情归善已观负责,所以此时李至霞才有如此一问。 “至霞真人,还请稍待,等苏山长来了再一起说。” “苏山长也来?” 李至霞浓眉一扬。 而就在此时,房中的那片巨大的绿叶再次亮了起来,紧接着响起了苏颉的声音。 “荆城发生了如此大事,我又岂能不来。” 岳澜书院山长苏颉缓缓自绿叶中走出,而在他身后跟着的则是杨鉴清。 苏颉说的没有错,虽然谭延闓只是个普通人,但他的身份却太不普通,而且又是死于修行者之手,所以对于七仙盟来说,这同样是一件大事。 苏颉神情严肃地来到了李至霞和三木大师的身前。 “这一次,必须要把这个’燕子’找出来了,此人对尘俗之事的干涉已然太大,不知下一次他又要对谁动手。” 苏颉如此肃然对其他两人说道。 李至霞微微苦笑了一下道: “苏山长所言自然无错,只是我们善已观找了那人半年之久,却是至今没有任何关于那人身份的线索。” 苏颉的视线在这个书房内扫过,他同样看了看书桌上以及地毯上的那些血迹,也同样没有丝毫停留目光。 接着苏颉视线转回了书桌之上,他先是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把博洛尼手枪,走了过去把那把手枪拿了起来,竟是非常熟练地退出了弹匣,低头看了一下。 “这把枪没有开过。” 苏颉如此说了一句。 “刚才弟子已经找人打听过了,据说昨夜谭延闓进了书房之后,府上的下人卫兵都没有听到书房中有任何异常的声音传出,直到今天清晨,谭延闓的夫人见谭延闓出来的比平常晚了一些,所以进书房察看时才发现谭延闓已经死了。” 木尧在边上为几位师长介绍了一下情况。 对于他打听到的事情,书房里的这些人都没有意外。 一名修行者杀一个普通人,要做到悄无声息是很简单的事情,就像此时他们这么多人在这个书房中,但是门外的人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而此时苏颉已经将手枪放回了书桌之上,目光在书桌的纸笔等物品上仔细地看着,然后他的视线在扫过了那本台历。 一开始的时候,苏颉的视线并没有停留,但是却又马上转了回来,神情似是变得有些奇特。 他伸手将那本台历拿了起来,看着台历上的日期,目光闪动,似是想起了什么。 而这个时候,杨鉴清说了一句话。 “那个‘燕子’为什么要杀谭延闓?” 杨鉴清有些疑惑地说着: “那‘燕子’以前两次出手,一次杀了豪尔赫,一次杀了周半城,皆是荆城民众恨不得生啖其肉之人。” “但是这谭延闓一直官声甚清,亦是荆城望族,担任这荆城市长多年,从未听闻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位‘燕子’这次为什么要下手杀他呢?” 杨鉴清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句话,让他师傅苏颉,还有李至霞,三木大师三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古怪至极的神情。 然后苏颉转过头,对自己的弟子认真地说了一句。 “不,这人确实该杀。” “杀的好。” 李至霞也是说了这么一句。 甚至连三木大师,都是点了点道: “死有余辜。” 这一下,不仅是杨鉴清,包括束观和龙树两人,都极为意外地看着他们的师傅们。 这个谭延闓,到底曾经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以至于让三位师长此时竟都对他的死隐隐有畅快之意? 只有木尧似乎知道些什么,所以对于三位师长此时的反应没有任何异常,脸上也是颇为赞同之色。 而苏颉则是举着那本台历,指着上面的日期,对李至霞和三木大师说道: “你们还记得这个日子吗?” 李至霞和三木大师对视了一眼,接着点了点头,脸色都无比郑重。 “你们说,‘燕子’杀谭延闓,是不是就是为了当年的那件事情?否则他挑昨天这个日子动手,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接着苏颉继续问道。 “如果是为了那件事情的话,那么这个‘燕子’有没有可能十六年了前就已经在荆城了,而且和当年那件事情有很深的关系,可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我们荆城有这么一个人。” 李至霞皱眉说道。 “不错,我也想不出,如果说这样一位强者,一直藏身在荆城,此前从未展露行迹,但如今却又连续出手,实在是太不合理了一些。” 苏颉也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三木大师,突然宣了一声佛号,接着对李至霞和苏颉说道: “两位,今天老衲其实有一件事情要找两位商议,正是关于如何找到这个‘燕子’只事。” 李至霞和苏颉两人齐齐望向了三木大师,皆有意外之色。 他们对于这件事情,本来都已经一筹莫展,没想到三木大师似乎找到了办法。 而三木大师此时看向了李至霞,沉吟了一下道: “至霞真人,你还记不记得五百年前,贵观那位栖霞真人之事?” 李至霞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然后点了点头。 “当年贵观的栖霞真人走火入魔,只是很长时间都无人察觉,至于后来被发现的原因,至霞真人你还记得吗?” 三木大师看着李至霞,继续说道。 李至霞沉默了一下,再次点了点头。 “我记得。” “是因为贵寺的一名大师,在那位被栖霞师叔祖控制的画师施子斌的渡灵法会上,以召灵之术召来了施子斌的魂魄,方才察觉到了栖霞师叔祖的真面目。” 三木大师依然深深地望着李至霞,缓缓说道: “召魂之法,乃是极难修成的一门神通,对于修习此神通之人的条件和要求都极多,像老衲就无法修成那召魂之术。” “事实上,我们归元寺五百年来,也就只有那位空尘师祖修成了召魂之术。” “而那位空尘祖师其实还善在人间,老衲这一次特意把他给请来了!” 最后,三木大师如此说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为什么不阻止我 三木大师的话,让书房内蓦然安静了一下。 五百年前的那位空尘大师将要回来? 一名修行者能活到五百年以上,怎么也得是返虚期也就是陆地神仙级别了。 当然,在佛门中将这个境界称为罗汉。 不过不管是善已观还是岳澜书院,其实也都还有这种境界的强者存在,所以李至霞和苏颉倒是很快收起了震撼之色。 “贵寺那位空尘大师,如今已经来了吗?” 接着李至霞扬眉问道。 “老衲已经焚燃秘香,将那‘燕子’的事情禀告空尘师祖,而空尘师祖也已经同意回来,不过要回到归元寺,应该是在明后两天之内。” 三木大师如此说道: “另外,据空尘祖师所言,要施展召魂之术,那么死者的尸身,特别是眉心灵台之处,是绝不能被破坏的,否则很难将死者的魂魄召唤回来。”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必须派人日夜守护着那谭延闓的尸体,以防万一。” 李至霞想了想道: “那不如由我们三家,各派一名弟子守在这里。” “如此甚好。” 三木大师当即表示同意,苏颉自然也没有意见。 最终决定善已观由木尧,归元寺由龙树,岳澜书院由杨鉴清三人就留在谭府,看守着那谭延闓的尸体,一直到空尘祖师到来为止。 “虽说这次有空尘祖师前来相助,届时我们可以知晓那‘燕子’是如何杀死谭延闓的整个过程,不过如果当时‘燕子’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真容,那么我们恐怕还是无法发现那‘燕子’的真正身份。” 最后三木大师还是如此说了一句。 “但总比现在我们这样全无头绪来的好!” 苏颉则是笑着说道: “或许我们看到那个‘燕子’,就能直接把他认出来了呢!” 不久之后,束观和师傅李至霞一起离开了谭延闓的府邸,不过束观没有直接回善已观,而是跟师傅说了一声之后,独自去了江阳。 因为翟师兄的家人,如今就住在江阳区,而束观是准备先将翟师兄的遗物送回去。 …… 夜色渐渐笼罩了谭府。 白天前来吊唁的宾客们也都逐渐散去了,临时变成灵堂的大厅中,只剩下了一些谭延闓的亲属,而到了十二点之后,这些亲属也都离开了。 不过谭大少谭明城还在,另外还有两个谭延闓的本家子侄,他们晚上都是要守灵的。 而在大厅正上方的三楼书房内,同样有三个人今夜将彻夜无眠。 他们自然七仙盟的三位弟子木尧,杨鉴清和龙树。 他们三人已经在这书房中坐了一天了。 其间这书房中也进来过人,有特意来勘探现场的探长巡捕,也有来收拾拿去东西的府中仆人。 当然,这些普通人是无法察觉木尧几人在房间内的,不管是用隐身府还是其他办法,他们都能轻松躲过那些凡人的视线。 只不过一天到晚闷在这样一个房间中,确实有些无聊就是了。 木尧和杨鉴清倒还好,木尧是几乎坐在地上打坐了一整天,他修的本来就是木之道途,心性自然沉稳安静至极,以前桑立人都曾经开过玩笑,说是二师兄如果到了森林里,完全可以当一棵树当一个月。 当时木尧想了想,表示自己能当三个月的树没问题。 所以今天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自然是小意思。 或许这也是李至霞让他而不是让束观在这里留守的原因。 至于杨鉴清,那就更没问题了。 作为一名书院弟子,让他在一个藏书极为丰富的书房中呆一天,这简直就像把一名好色之徒扔进女人堆中关禁闭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想都想不来的美事。 所以杨鉴清的这一天,是坐在书桌后的那张真皮靠椅上,美美地看了一天书。 据他所说,这个书房中的藏书,质量之高恐怕整个荆城都无处其右了。 毕竟谭延闓当初可是是十八岁中秀才,二十二岁中举的牛人,如果他不是跑去南方加入了新军,而是在荆城潜心搞学问的话,恐怕同样能成一代大家。 所以今天这书房内真正觉得无聊的人,其实只有龙树一人。 自从他师傅三木大师离开之后,大概也就过了十分钟,龙树就开始在书房内不停地绕圈,这个相貌丑陋而精力旺盛的小和尚,从早走到了晚,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整个书房中,几乎每一寸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这真的没有一点夸张,除了木尧打坐的那一块地方以及杨鉴清坐的椅子,书房内所有的地方龙树都走过来,包括墙壁和屋顶以及每一个书架的上端。 这确实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少年和尚。 某一刻,看着旁边不停走动,唉声叹气的龙树,杨鉴清无奈地放下了书本,哑然失笑般问道: “你的慧明师兄呢?这种事情本来你师兄来比较合适。” 杨鉴清和龙树曾经在去年的联合搜寻队的时候,曾经在一起一个多月,两人的关系很熟,说话自然可以随便一点。 然后只听龙树懊恼地叹了口气道: “慧明师兄前几天去襄城了,昨夜刚刚回来,所以师傅今天就把我带来了。” “去襄城?慧明师弟跑去襄城干什么?” 杨鉴清如此问了一句,他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好奇,纯粹是随口这么一问。 而龙树也是很随意地回答道: “我也不怎么清楚,好像是师傅让师兄去襄城带一个人回来,听说是一个什么杂货铺的老板。” 三人之间,基本上都是这么沉默地呆在这个书房中,偶尔三人也会交谈几句。 像木尧还特意问了杨鉴清,他们书院如今找那个姹女的事情怎么样了。 杨鉴清苦笑着表示,自然上次在银乐城那边围捕那个姹女失败之后,那个姹女就变得更加疯狂了,这段时间又有两名弟子折在了那个姹女的手中,而且那姹女竟似在挑衅他们书院一般,每次出手都会故意留下一些行踪线索,问题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是无法真正找到那个姹女。 “现在我们岳澜书院中几乎已经没有人了,所有人都已经出动,满城追索那个姹女。” 夜色渐渐深重。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折腾了一天的龙树,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坐在书房门口的一张椅子上。 这个时候,书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人的自语声。 “夫人也真是的,这么迟了,还要我来书房找老爷生前的笔记,明天早上再找不行吗?” 似是有一名仆人,如此一路都囔着走到了书房门口,然后推门走了进来。 在他推门而进的一瞬间,书房内原先得三个人身影齐齐隐去。 走进来的仆人穿着一件长衫,头上还带着一个帽子,低着头,加上书房内原先并没有开灯,所以就算此时坐在门口边的龙树,也没有看清那个仆人的容貌。 仆人进来之后,先是回身关上了书房的门口,接着朝书桌这边走了过来。 此时那龙树坐在门口旁边,杨鉴清坐在书桌后,木尧则盘膝坐在两人中间的一个书架旁的地面上。 两三步间,那仆人已经走到木尧的身边。 这个时候,木尧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不对的地方,在于这个仆人进了书房之后,一直没有开灯。 书房内很黑,对于修行者来说这种黑暗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伸手不见五指。 所以一个普通人,进了书房之后,最应该做的一件事情,应该就是开灯。 然而这个仆人却没有开灯,而是关门之后就直接走了过来。 这不对劲! 木尧心中闪过一丝警兆。 只可惜,他的警觉还是来的稍迟了一些。 那名仆人低着头从他的身前走过,似乎根本没看见坐在他旁边地上的木尧。 此时木尧的身上贴着一张隐身符,普通人自然是看不见他。 只是当木尧心中的那缕警意刚刚生起的时候,变故就发生了。 却那名仆人眼看就要从他身前走过的时候,突然抬起一只脚,准确无比地一脚踹在了木尧的胸口处。 同时一种可怕至极的气势和灵压,从这“仆人”的身上升腾了起来。 一股汹涌磅礴至极的灵力,涌入了木尧的体内,顺着他的经脉,直攻木尧的灵台。 木尧甚至没有能做出任何反应,也没能施展出任何道术,扑通一下就倒在了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仆人”在一脚踢晕木尧之后,身形一晃,鬼魅般出现在书桌旁,此时的杨鉴清在大惊失色的同时,刚刚将腰间长剑抽出一半。 “仆人”一掌按在杨鉴清持剑的手掌上。 铿锵一声,出鞘半截的剑身,硬生生被压回了剑鞘之内。 同时那“仆人”一掌拍在了杨鉴清的额头上。 于是杨鉴清和木尧一样,当即昏迷了过去,身躯从真皮座椅上软软滑落到了桌底。 然后是一声怒吼响起,坐在门口的龙树终于反应了过来,现出身形,像一头勐虎般凌空朝这个神秘的“仆人”扑了过来。 数米距离,瞬息而至。 龙树扑到了“仆人”的头顶上方,双手合拳,朝“仆人”的头顶狠狠砸下。 “仆人”依然没有抬头,随意地朝上方同样一拳轰出。 他的拳头后发而先至,在龙树的拳头距他头顶还有半尺距离时,已经先一步轰在了龙树的胸口。 龙树的身上,蓦然升腾起一团金光。 然后这么可能是五百年来,归元寺弟子中天赋最高,天生拥有小金刚之体的小和尚,“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然而他却并没有像木尧和杨鉴清两人一样直接昏迷过去,双手拳锤依然不依不饶地朝“仆人”的头顶上砸去。 此时“仆人”的话拳头,尚未离开龙树的胸口,只见拳轮之上,陡然有紫黑色的光芒微微一闪。 龙树的身躯,勐然变得僵直。 此时他的拳锤离“仆人”头顶尚离三寸距离,所以这记拳锤终究是没有落到“仆人”的头顶。 然后龙树从空中直直摔了下来,摔在了僵硬的胡桃木书桌上,浑身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然后也终于晕了过去。 今日在这书房中的,如果不算束观的话,都是荆城七仙盟二代弟子中最强大的几个人,三人合力,足以对抗一般的胎动境强者。 然后此刻,却是在几秒时间内,就被这个闯入的仆人全部击倒了,甚至几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仆人”缓缓收回了拳头。 他低头又看了昏迷在桌上的龙树,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似乎刚才的第一拳,没能打昏这个小和尚,让他有些意外。 “仆人”确实很强大,但是说要用这么短的时间,将这三名七仙盟弟子击倒,却也不是真像他刚才表现出来那般轻松的事情。 至少他是用了一点策略的。 比如他伪装成一个“仆人”进入这个房间,而不是直接突袭。 又比如他第一个对付的人是木尧,因为他知道在这三人中,以这个善已观的弟子实力最强,所以他把最突然的一击,用在了木尧的身上。 至于这个小和尚,他原先以为是三人中实力最弱的。 但最后这个小和尚的实力,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当然,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而已。 “仆人”沉默地在原地站立了几秒钟。 然后“仆人”脱下沾染了些许龙树鲜血的长衫,露出了长衫底下的黑色劲装。 又拿出了一块黑布,在脸上擦了擦。 他的脸上同样溅上了几滴龙树的血液,接着“仆人”直接用黑布将自己的脸蒙上。 他迈步走出了书房,关上了书房的门口,缓步朝楼梯走去,走下楼梯,走到了一层大厅处。 大厅中此时有三个人,自然是守灵的谭大少谭明城,还有另外两名谭家的族侄。 听到楼梯处响起的脚步声,三人正要抬头看去,却是在下一刻,三个人齐齐身子一软,同时昏迷在了地上。 黑衣人缓步而行,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来到了那具放着谭延闓尸体的棺木之前。 黑衣人凝视着身前的棺木,眼神有些复杂,当然这些复杂的情绪中,没有任何犹豫的意思。 所以他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那具棺木之上。 下一刻,棺木轰然炸裂,爆为了片片碎屑。 满天的木屑之中,还夹杂着无数碎裂的肉块和碎骨。 棺木,以及棺木中的谭延闓的尸体,被彻底粉碎了。 只是黑衣人的眼中,没有露出丝毫放松或者喜悦之意。 因为就在他下手毁掉棺木的那一瞬间,突有所觉般勐地转过了身子。 大厅门外,一个容颜拙朴,黑黑瘦瘦的僧人,正静静地看着他。 僧人的眼中,有着无尽的惋惜,悲伤和痛苦。 黑衣人看懂了僧人的眼神,但是黑衣人的眼中,却似没有太多波澜,只是疑惑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阻止我破坏尸体?” “没有必要了,老衲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僧人如此答道。 “李燕,摘下那块布!”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李燕(上) 束观在告别了李至霞之后,直接从郢城坐渡轮去了江阳,按照木尧给他的那个地址,很快就找到了翟师兄家人的居所。 只是当束观来到那幢有些老旧却并不破败,不管是屋外那片精心打理过的小小的草埔,还是一尘不染的台阶门槛,又或者洁净至极的墙面,都说明这里的主人有着一种很健康而积极的生活态度的小楼房外时,他是有些意外的。 意外的不是这栋小楼,而是小楼后面的景色。 束观看着那栋在周围的房屋中很是鹤立鸡群耸立的大楼,看着那大楼顶端由霓虹灯组成的“银乐城”三个大字,微微有些意外。 原来翟师兄家人所在的这条名为八埔巷的小巷,就在六井路的后面,两条路紧紧相挨着,往前再走两三分钟,就直接到了银乐城。 在小楼内,束观见到了翟师兄的妻子,一位四十出头的温婉女子,虽然一半的头发已经白了,但依然能隐隐看的见年轻时的秀丽容颜,谈吐优雅,让人如沐春风。 对于这位名叫叶婉茹的翟师兄的遗霜,束观其实了解不少了,因为在翟师兄的那本笔记中,有许多篇幅都是跟这位女子有关的。 他们两人相识的过程,和束观荣苗的相识有些相似,也是在翟师兄处理某次灵异事件是,认识了这位女子。 不过和束观的处理方式不同,翟天赐直接娶了这位女子为妻,甚至都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束观将翟师兄留下的两样东西交给了叶婉茹,然后叶婉茹家中坐了一会,聊了一会天。 叶婉茹对他送回翟天赐的遗物极为感激,也聊了这些年她们母女在翟天赐同门们的照顾下,生活的一直很好,而翟师兄的女儿,自幼就极为聪慧且勤奋,如今已经考上了申城的震旦大学,在五个月前就已经去了申城。 而那一天,李至霞还亲自来给翟师兄的女儿送了行,并送了她一件礼物。 束观并没有在叶婉茹的家中呆很久,大概聊了十几分钟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叶婉茹将他送到了门口。 只是当束观走出十几米后,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了隐隐的哭泣声。 回头望去,却是叶婉茹站在门后,拿着翟天赐留下的玉佩和长命锁,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悲声恸哭。 束观暗然地看着这一幕,但是终究没有再回身去安慰。 十六年了,如果叶婉茹心中还是放不下翟天赐,那么谁也无法真正安慰她。 束观转身走出了这条小巷。 来的时候,他是从另外一边进来的,离开的时候则是从离叶婉茹家这边更近的巷口离开。 走出八辅巷的巷口,就是六井路,而在巷口的对面,则是银乐城。 束观转身走上了六井路,沿着六井路往码头那边走去,只是他没走几步,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而他的右手边,是一家店铺。 店铺的门口紧紧锁着,门把上落着许多灰尘,看得出来这家店铺已经很久没有开门过了。 至于店铺的招牌,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二,“……良杂货……”,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的油漆已经剥落地看不清楚。 但束观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是“久”和“铺”。 是的,这里就是久良杂货铺。 从叶婉茹的家里出来,步行走到久良杂货铺,只要两三分钟的时间。 束观站在久良杂货铺的门口,久久未能在移动脚步。 无数散乱的思绪在他脑中飞速地闪过。 “……五个月前,思思去申城上大学的时候,李道长还专门来送她了呢……” “……这几个月来,也就四五位客人来买过纸……” ……在自他来过之良杂货铺后,那位店老板就失踪了…… ……而知道他来久良杂货铺的,只有两个人…… 束观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此时应该立刻离开这里。 但是他的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脑中的思绪像是脱缰的野马般往某个不可测的深渊狂奔而去。 他本来以为是自己善已观的人一直被人监视着,又或者是观中有内奸。 但如果不是“内奸”,而是某人就是善已观中的人呢…… “这里你以后是不是想来就来,也不准备跟我们说一声了?” 就在此时,束观的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声音中透着些许不满,也有些许无奈。 高家兄弟的老大高卓,悄然出现了。 他的出现,总算是打断了束观那些不受控制的思绪。 “这次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个偶然。” 束观先是这么回了高卓一句,接着他很严肃地问了一个问题: “这半年来,除了我之外,有没有其他七仙盟的人进过你们这隐沦之地?” “有啊!” “谁?” 束观身躯一震。 “岳澜书院那些人啊,不是你帮他们进来的吗,还有上次你们那什么联合搜寻队,不是也进来过吗。” “……除了这两次呢?” “那就没有了,事实上除了这两次,已经就十来年的时间,没有你们七仙盟的人进来过了。” 束观沉默了一下,接着又问了一句。 “是不是只要出现在你们隐沦之地的修行者,你们都能马上知道。” “一般的修行者,确实瞒不过我们的感知,但对方有特殊地隐藏灵力的法门,就像当初那个姹女,我们确实不知道她藏身在哪里。” “另外,如果有人的境界比我们高很多,比如元婴境的修行者,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的话,我们自然也无法知道。” 高卓虽然不知道束观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摊了摊双手回答道。 ……特殊的法门…… ……元婴境…… 束观第一个反应是微微松了口气,因为以他所知,“他”好像这两个条件都不符合。 只是紧接着,束观再次变得不确定起来。 因为自己真的了解“他”所有的事吗? 这一刻,束观心里生起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直接回观中去问问“他”! …… 从银乐城回到善已观,如果贴上隐身符自己跑的话,也就十来分钟就可以到达。 但是束观却是去码头上买了一张船票,选择了坐渡轮回观。 虽然已经决定了要直接去问问他,但是束观下意识地想要迟一点知道答桉。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受。 只是这本来就是让人无法不矛盾的事情。 登上渡轮,束观没有进船舱中的座位上坐着,而是站在了渡轮尾部的甲板之上,扶着船弦上的护栏,望着底下渡轮开过后冒着大量白沫的江水发呆。 不过,当渡轮离开了江阳码头,从蛇山之畔的江面上行驶过的时候,几声惊雷般的炸响,让束观遽然一惊。 现在他对跟“雷”有关的东西,都特别敏感。 束观抬头望去,只见江畔的蛇山某面崖壁上,冒起一团巨大的白烟,就像是一朵蘑孤云缓缓升起。 无数的石块从崖壁上滚落。 对于这一幕景象,束观并不意外,这种景象他在前世看到过,这一世看到过更多。 这是在开山采石。 新桃源村的旁边就有一个采石厂,隔三差五地就算在善已观中,也经常能听见巨大的炸药开山的声音。 这个时代跟他穿越来的时代不一样,整个世界的人都还没有什么“环保”的意识,也不可能让“环保”成为主流思想,因为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最重要的能源,就是煤炭和石油,除非你让整个世界的发展停顿下来,否则又怎么讲“环保”。 如果是在束观穿越来的时代,是绝不可能为了一点石料,破坏龟山这样一个城市着名风景区的环境的。 但是对于如今的大华民国来说,资源是最重要的东西。 束观看着江岸上的那个采石场,有些许的意外,没想到除了龟山之外,蛇山这边也有一个差不多的采石场。 不过此时束观心神不宁,除了略微有些讶异之外,也没有太在意。 两个小时之后,他回到了善已观。 束观沉默地走上了山崖崖顶,越靠近崖顶,他的脚步越发慢。 但是既然决定了要去面对,那么就算走得再慢,也终归要走到崖顶。 束观站在了李至霞所居的阁楼之前,深深地吸了口气,杨声唤了一句。 “师傅,徒儿束观拜见。” 小楼之内,寂然无声。 束观在等了两三分钟之后,又是唤了一声。 然而小楼内还是无人回应。 “你师傅好像一直没有回来过呢。”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齐师伯的声音。 刚才齐师伯正坐在椅子上打盹,此时被束观吵醒,睁开了朦胧的眼睛如此说道。 师傅没有回来过? 束观勐然一怔。 上午在谭延闓府邸外分手的时候,师傅明明说他要回善已观的! 那么师傅现在去了哪里? “谭延闓真的死了吗?” 然后只听齐师伯如此问了一句。 束观点了点头。 “死的好!死的好!死的好!” 齐师伯哈哈大笑起来,连说了三声好,神情寺是无比欢畅。 一时间束观的心神也难免被吸引了过去。 上午的时候,在谭延闓的书房中,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三人也都是这种你死了,虽然不关我事但我真的很开心的表情。 那位已经死去的荆城实市长,到底做了什人神共愤的事情,真的让人神公愤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李燕(中) “那个谭延闓,以前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束观坐到了齐师伯的身边,好奇地问道。 齐师伯笑声渐敛,然后开始讲述。 “前天我跟你说过,我想杀一个人,因为受天规所限,所以不能杀,以致于道心郁郁,最终走火入魔。” “而我一直想杀的那个人,就是谭延闓!” “十六年前,他是北伐军的一名师长,他的那个师,是新军进攻荆城的主力。” “新军和北伐军在荆城的大战,前后一共进行了六个月,战况之惨烈和拉锯,可谓是这几十年来,大华土地上发生的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 “不过,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北伐军可谓是势如破竹,只用了十来天的时间,就攻下了江阳,攻进了郢城,前锋部队挺进到了东湖之畔,珞珈山下。当时的战况看去,旧军这一边,似乎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战场形势发生了转折。” “最终攻到珞珈山的新军,就是谭延闓的那个师,珞珈山的地理位置对于郢城区来说,堪称生死攸关,因为只要占领了珞珈山山顶的有利位置,炮火就可以覆盖整个郢城区。” “而如果让新军占领了珞珈山顶,就意味着荆城之战可以结束了。” “谭延闓的那个师,不愧是是北伐军中的王牌师,很顺利地攻上了珞珈山顶。” “荆城的旧军自然要大举反攻,而新军的其他部队也不断朝珞珈山一带靠近,双方军队都集结在了珞珈山的周围,准备展开最后的决战。” “当时的战场形势,对新军是非常有利的,谭延闓的那个师已经攻占了珞珈山,大炮也已经架好,同时新军士气如虹,旧军则是人心惶惶,战局的结果似乎已经清晰可见。” “然而那天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那就是在新军指挥部制定好的开战时刻,珞珈山顶的炮声,却没有如约响起。” “谭延闓并没有下令让自己麾下的军队开炮。” “为什么,他是担心炮火伤到城里的平民百姓?” 一直安静听着的束观,这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时候周围的平民,已经被先一步疏散了,毕竟打的是内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双方都不愿意波及平民。” “谭延闓没有下令的开炮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珞珈山周围,特别旧军所在的阵地中,有很多他们谭家的产业。” “荆城有两大世家,一家是秦家,一家是谭家,论历史悠久,谭家比不上秦家,但是论近两百年来的显赫辉煌,秦家却是远远比不上谭家,谭家这两百年来,光是尚书级高官就出了四位,所以几百年下来,谭氏一族在荆城积累了大量的产业,像什么周半城之流,名气听去极大,但是真正在荆城的家底根本无法跟谭氏一族相提并论。” “而谭氏家族最精华的产业,就在珞珈山一带,那里有谭家许多庄园,田地,工厂,商铺。” “所以在大战开始前的前一夜,谭家的一位族老,也是谭延闓的族叔,上了珞珈山,找了谭延闓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就是,你谭延闓如果这次珞珈山打烂了,把谭家的基业打没了,就算你给新军立下赫赫战功又如何,没有了自己家族的支持,你谭延闓以后又能在荆城折腾出多大的浪花?” “当然,当初的这场密议无人知晓,后来也只有我们七仙盟知晓。” “而谭延闓最终还是自己的私心压过了公义,在那一战中,他不但没有开炮,甚至故意羊败,将珞珈山顶的阵地,再次还到了旧军的手中。” “于是那一场珞珈山之战,因为猝料不及的变故,在旧军重新占据了珞珈山头,对着山下集结成成一片,本来已经摆出进攻阵型的新军勐烈开炮,战场形势由此逆转,新军不但遭受到了进攻荆城以来的第一次败战,而且是一次巨大的惨败,珞珈山一战,最后新军伤亡了自身军力的近半,光是战死的将士人数就达到了三万有余。” “而珞珈山之战的结果,让新军不得不重新退回了江阳,士气也严重受挫,很长时间内都无法发动进攻,此消彼长之下,旧军却是士气大振,看到了守住荆城的希望,加上北边赶来的援军,以至于让原本半个月就能结束的荆城之战,足足持续了半年之久。” “最终荆城之战新军能够重获胜利,除了北伐军的东路军给他们调来几个师之外,最重要的是当时坐镇襄樊两城,还只是旧军那边一个军长的徐平西,在观望了几个月之后终于出手了。” “他率领他的军队,从侧方给了荆城旧军致命一击,攻下了江口和大半个郢城,接着新军不得不将他任命为荆城之战的总指挥官,最后徐平西成为了荆城之战最大的得利” “如果谭延闓在荆城之战中做出这等事情,那么他怎么可能不被新军军法从事,而且后来还能当上荆城市长?” 束观再次表达了不解。 “我说过了,那晚在珞珈山顶,谭延闓和他们谭家族人之间的密议,是只有我们七仙盟知道的事情,而当时珞珈山顶的阵地,在他手中得而复失,在普通人看来看去不过是一次军事上的失败罢了,而且谭延闓后来也解释过,自己当晚受伤发了高烧,昏迷不醒,当敌人偷袭的时候无法指挥军队,才会丢失了阵地。” “这个借口虽然有些牵强,但是因为谭延闓以前在新军中的战功,以及为人行事的口碑都颇为不错,所以怀疑他的人却是不多,就算有人看出了些问题,也没有什么证据。” “当然,新军的那几个领袖也不全是傻瓜,总有人会猜到一些原因,所以事后立刻就剥夺谭延闓的军权,这也是谭延闓离开军队的真正原因。” “但是除此之外,谭延闓却没有再受到更大的处分了,他的那位族叔没有说错,谭家才是他谭延闓真正的靠山,没人能忽视谭家在荆城乃至整个楚洲的声望地位,杀了谭延闓,只会彻底让谭家倒向旧军一边。” “而且光复荆城之后,新军还需要谭家出面帮他们稳定楚洲地界的局面,而当徐平西出手攻下大半个荆城之后,新军那边就更需要谭延闓这样的人来帮他们平衡局势,免得整个楚洲被徐平西一人彻底掌控。” “所以几乎实在徐平西的军队进入郢城的同时,新军就解除了对谭延闓的软禁,让他代表新军处理战后事宜,并且不久之后又帮他当上了荆城市长。” “一个坑死了自己这边三万将士的性命,不,因为谭延闓的私心,让荆城之战持续的时间拉长到了半年,双方最后伤亡的人数不知比本来多了多少倍,这些人的死亡其实都要算到谭延闓的头上,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后却当上了荆城市长,人间之事,还真是讽刺呢。” 齐师伯的口中发出了连声冷笑。 束观沉默了一会,接着他问了齐师伯一句。 “他还做了什么?” 是的,虽然光是齐师伯刚才所说的那些事情,这谭延闓就该死至极,但是那毕竟是凡人间的叵测争斗,还不至于让师傅,三木大师,苏颉那般一提起来就露出痛恨之色,更不至于让齐师伯为这个人走火入魔。 而束观的问题,让齐师伯也沉默了良久,接着方才继续说道: “刚才我说过了,而且说过了两次,珞珈山上谭延闓退却的真正原因,只有我们仙盟知道。” “谭家是真正传承千年以上的簪缨世家,我们修行者的存在,对于大部分的凡人来说,都只是仙神传说,但对于这些世家子弟来说,还是隐约知道一些我们的存在的,甚至不少人跟我们修行者都有过接触。” “比如我跟谭延闓的爷爷,算是有点交情,而谭延闓和你的翟师兄,当年更是堪称莫逆之交,因为在珞珈山之战前,谭延闓此人不管人品才学,在荆城都能称得上是少有的俊杰人物,天赐一直将他引为知己,甚至跟他讲过不少修行界的事情。” “可惜的是,谭延闓很了解你的翟师兄,你翟师兄却从没真正了解过谭延闓,当然,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同样如此。” 说到这里的时候,齐师伯微微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 “当初新旧两军在荆城交战之时,我们七仙盟和西大陆在荆城的那些修行者之间,气氛已经极为紧张,虽然还没有直接动手,但互相都做好了交手的准备。” “西大陆的那几个强国,一向都是支持旧军一派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那些旧军阀更好控制一些,不过这种支持原先一直控制在世俗层面,但是随着新军攻下江阳,突进郢城,攻到了珞珈山下,当时在荆城的那些西大陆修行者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战场之上,经常会有西大陆修行者的身影出现,我们也很清楚,那些西大陆修行者不但是在观察战场的形势,恐怕也是想找出手的借口。” “而我们七仙盟的人,也同时在紧盯着他们。” “这事情师傅说过,当初是新军的一支先头部队,靠近了江口的租界区,被西大陆的修行者给害了,这才引发了我们七仙盟和他们之间的战斗。” 这时候束观如此插了一句话。 齐师伯却是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那是那一天后来发生的事情,在那之前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李师弟或许是不想再提起那件事,所以才那般告诉你的!” “事实上,当初两边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是我们这边先介入凡人之间的战争的,最早出手的,就是你翟师兄。” “谭延闓撤兵的那天晚上,他特意来了一次善已观,把他准备做的事情,一点都没有隐瞒地告诉了天赐。” “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束观异常惊讶。 “因为谭延闓太了解你翟师兄的为人了,他知道你师兄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不会袖手不管。” “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对那些必然会被牺牲的普通士兵心怀愧疚,还是纯粹想保留自己麾下军队的实力,就不得而知了,也不重要。” “而天赐的性子,确实太过纯良热血,在知道了谭延闓的决定之后,他虽然无比愤怒失望,但是第二天,他还是去了珞珈山。” “那一日,珞珈山下,东湖之水,被鲜血染成了通红。” “凡人间的战争,我们不是没有目睹过,但像那日那般惨烈的大战,却是极为罕见,所以天赐最终没有再忍住。” “他施展了道术,帮助那些新军士兵撤退,虽然没有对旧军士兵动手,但终究是插手了凡人间的事务,而且还是战争这种大事。” “所以天赐最终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珞珈山下。” 束观勐然一怔,接着不可思议地惊呼起来。 “怎么会?难道是是师傅……” 束观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是是不是李至霞出手清理门户了。 因为就算是引气期修行者,在战场上除非站着一动不动任由炮火枪弹的攻击,否则基本没有战死的可能。 但是再细想一下,师傅那个人啊,虽然冷脸冷嘴,但心却是软的,恐怕做不到真的自己下手处死弟子。 “不是你猜的那样,杀死天赐的,是西大陆的修行者。” “当时的战场上,有不少西大陆修行者躲在暗处,他们也一直在寻找介入战争的借口,而天赐的出手,给了他们最好的借口。” “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对天赐动手了,先是偷袭,再是围殴,把天赐杀死在了珞珈山下,东湖之畔。” 束观的脸慢慢变得有些发白。 “而那一天,本来应该是轮到我去盯着那些西大陆修行者,可惜我临时去办了点事,回到战场上的时候,天赐已经死了。” “这件事情,是我一生最后悔的事,如果我能早一步赶到,或许天赐就不用死了。” 束观的的脸色变得更白了一些。 原来这就是翟师兄的死因。 翟师兄是死在西大陆修行者的手中,但真正害死他的人,却是谭延闓。 谭延闓利用翟师兄对凡人的悲悯之心,硬生生地把他逼到了死地。 “而我也一直没能放下这个心魔,我很想去杀了谭延闓,但是限于天规我无法杀他,因为谭延闓之事,终究是凡人间的争斗算计,你的师傅也不会允许我出手帮天赐报仇,而这件事情也是我最终走火入魔的因由。” “其实要说心里苦,恐怕你师傅心里更苦,你师傅这个人啊,这一辈子把天规看的太重了,重的让他不得不把自己装在一个套子里般活着……其实你师傅,年轻的时候很爱笑的,做事情也很冲动的,跟天赐的性子很像,我们师傅还在的时候,也经常跟师傅抱怨,这天规也太不合理了,只是最后师傅选了他当观主,所以他就不得不把责任担了起来……” 齐师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今天讲了很多话,精力自然早已不济,说着说着,束观的身边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束观抬起了头。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师傅他们提起谭延闓这个人,都要恨得咬牙切齿了。 天上的夕阳,已经快要落下。 一轮明月也从山崖的另一面探出了头来。 但是师傅……还是没有回来。 他到底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了? 束观越发有些心绪难宁。 于是他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半边楼,走进了日常行功的静室,盘膝坐在了床上,想要调息运气,恢复一下自己此刻紊乱而又不安的心绪。 只是没过多久,束观就睁开了眼睛。 还是不行,他的心绪乱得根本无法引气导息。 这个时候,他不经意间看见了放在床头的那个深紫色木盒。 自从把这《雷霆万钧》道术秘册领来之后,却是一直没有机会再打开过。 束观将那紫色木盒拿了过来,打开盒盖,取出了那本薄薄的绢册。 既然行功不行,那不如看看道术秘册,或许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束观如此想着,将那《雷霆万钧》秘册一页页地翻看了起来。 这《雷霆万钧》道术乃是地仙之法,不管是修些的法诀还是过程,都要比他原先修习过的那些道术要复杂繁琐许多。 但是再复杂繁琐的道术秘册,也不可能很厚。 就像手中这本,也就只有薄薄的十几页而已。 束观此刻并没有准备真正修习,只是随意地翻阅着,希望可以让情绪变得平静一些。 所以他很快就翻到这最后一页。 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绢页时,一只纸燕从书页中飘落了下来。 束观伸手,接住了那只纸燕。 下一刻,他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般的颤抖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罗地网 这是一只早已泛黄的纸燕。 可以看出是很多年前被折成的,然后被夹在了这本《雷霆万钧》道术秘册之中。 束观凝视着手中的纸燕,呼吸慢慢变的急促,身躯开始微微颤抖。 纸燕,其实有很多种折法。 就比如束观自己,就会至少三种纸燕的折法。 不同折法折出来的纸燕,都让让你看出这是一只燕子,但是燕子的形态却是相差很大的。 束观不会手中这只纸燕的折法,但他却对手中纸燕的形态很熟悉。 因为这只纸燕,和“燕子”的纸燕一模一样。 至于“燕子”,自然是那个神秘无比的“燕子”。 “燕子”的三次出手,放在尸体上的纸燕,都是同一种折法的纸燕,也就是束观此时那在手中这只纸燕的折法。 问题是善已观的镇观秘法典册中,为什么会有一只和“燕子”一样的纸燕? 一时间,束观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本来打开这本秘册,是为了让自己的心绪变得平静一些,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变的更混乱了。 ……从逻辑上说,这依然无法证明什么,巧合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束观强迫在脑中如此告诉自己。 然后双手微抖地拆开了这只纸燕。 因为在纸燕上有很多字迹,只是不拆开,却无法看明白到底写着什么。 束观不会这种纸燕的折法,但是要拆开却是完全没有问题。 很快他就拆开了纸燕,也很快看明白了那些字迹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 这张陈旧的,满是折痕的纸上,写的是一篇修炼心得,关于这门雷霆万钧道术的修炼心得,包括一些行功运气的诀窍,招引天雷的法门,都写的非常详细。 而在心得的最后,则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今日终修成观中第一门地仙之术,师傅向夸吾是天才,却非谬言也。” 下面是一个同样龙飞凤舞的签名:李燕。 在下面则是年月日。 束观飞快地看完了纸页上的所有文字。 字迹他非常熟悉。 束观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篇修行心得是出自谁的笔下了。 ……不,不是他!…… ……虽然字迹一样,但是字迹中的意不一样,“他”写的字,方正严肃,一丝不挂,哪有这张纸上这种意兴飞扬的笔意…… ……而且最后那句话,一看这个李燕就是性子跳脱不羁之人,跟“他”哪有半点相似…… 束观在脑中一遍接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些不合理之处。 然后他再看了一下最后纸页上所写的那个日期。 “启崇十六年四月廿四日。” 启崇,是大华天朝的倒数第四任皇帝的帝号。 如今对大华天朝的历史也不算陌生的束观,迅速换算了一下时间,确定了这篇修行心得,应该是在一百一十二年前写下的。 一百一十二年之前,有一个名叫李燕的人,修成了这门雷霆万钧道术,然后写了一篇心得,在顺手折成了一只纸燕,然后夹在了雷霆万钧的道术典册中。 光是这个行为,就可以看出那个李燕,是一个行事随性,不拘小节之人。 这跟“他”的性子,可一点都不像。 这李燕是什么人? “这门雷霆万钧道术,这两百年来,修成的人只有你师傅一个。” 束观的脑中,闪过了前日从道藏阁中拿出这册雷霆万钧秘册时,齐师伯随口说得那句话。 ……那么,李燕到底是谁? “……你师傅啊,年轻的时候很爱笑的,做事情也很冲动的……” 束观又想起了被久之前齐师伯说过的这句话,然后他的心脏开始再次狂跳不止。 下一刻,束观捏着那只纸燕,冲出了半边楼。 他狂奔上了崖顶,狂奔到了道藏阁内,冲进了齐师伯所居的那个房间内,将早已熟睡的齐师伯摇醒,颤声问了一句道: “李燕是谁?” “李燕?李燕就是你师傅,至霞是他当上观主之后的道号,他的原名叫李燕。” 睡眼惺忪的齐师伯,迷迷湖湖地这么说了一句。 李燕就是师傅! 这一刻的束观,有种五雷轰顶之感! ……不,叫李燕并不代表着师傅就是“燕子”…… ……还是有巧合的可能的…… 他在心中不断地这么告诉自己。 但是束观其实也很清楚,这种巧合的可能性,已经非常非常低了。 他现在想要立刻能见到师傅,然后问问他,他到底是不是“燕子”。 但是师傅到现在也没有回善已观? 师傅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他真的是“燕子”的话…… 束观脑中几乎立马就猜到了答桉。 在没有把李至霞和“燕子”划等号之前,束观无法猜测李至霞如今身在何处。 但如果把李至霞和“燕子”划上等号,那么李至霞此刻的行踪,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师傅自然是去消除他用“燕子”这个身份行事时留下的痕迹了。 就比如那个拿了一笔前回老家的久良杂货铺的老板一样。 ……空尘祖师,这两天之内就会来到这里,他会施展神通,召回谭延闓的魂魄,届时我们回许就能知道那“燕子”到底是谁了…… ……不过要施展召魂之术,谭延闓得尸体特别是灵台之处,是绝不能被破坏的…… 三木大师说过的话,在束观脑中一闪而过。 “老七你怎么突然会问这个?” 这个时候,齐师伯如此疑惑地问了一句。 然而他话声未落,束观却已经转身冲出了房间。 …… “李燕,摘掉那块布!” 三木大师缓步迈进了大厅之中,他的神情很凝重,也很悲伤。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厅中那个黑衣人都是身份,但是语气之间,却没有任何愉悦的意思。 当三木大师喊出“李燕”两个字的时候,黑衣人脸上的那块黑巾,似乎轻轻抖动了一下,同时他的身躯就也是微微一动。 有那么一瞬间,黑衣人似乎消失过,然后又再次现出了身形。 而这个大厅的屋顶还有地面,也同时似乎有一缕缕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天罗地网?” 黑衣人凝视着那些稍闪既逝的光芒,然后抬起头望三木大师,眼神古怪地问了这么一句。 “不错,正我们归元寺的镇寺之宝,天罗地网。” 三木大师坦然点了点头道: “既然已经知道你的身份,那么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然后那黑衣人沉默了一下,接着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黑巾。 他很清楚,既然归元寺连三大镇寺法宝之首的天罗地网都拿出来了,他今天确实已经无法离开这个大厅了。 天罗地网,其实是两件法宝,“天罗”,“地网”,任何单独一件拿出来,都是人仙上品的法宝,而两件法宝组合在一起,就算是元婴境的修行者被困住,也无法脱身。 黑巾从黑衣人的脸上缓缓被摘下,露出了一张方方正正的中年男子的脸庞,五官深邃,特别是双眼之上的一对眉毛,又直又黑又浓,仿佛是用毛笔直直地画上去一般。 而当他揭开脸上黑巾的一瞬间,大厅之外再次响起了一声惋惜至极的叹息。 “至霞真人,没想到你真的是‘燕子’。” 随着这声叹息,岳澜书院的山长苏颉,也从大厅之外走了进来。 这位清矍老人看着“燕子”的神情,和三木大师几乎如出一辙。 意外,痛心,惋惜,遗憾,悲伤,兼或有之。 “昨天离开这里之时,三木大师跟我说你就是燕子,我是根本不相信的,即使三木大师拿出了那些证据,我同样无法相信。” “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 苏颉连说了三声没想到,然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随着苏颉的这声叹息,大厅之外连续出现了许多道人影,有一群宽袍负剑的书生,又有一群光头缁衣的僧人。 这些书生和僧人,将整栋别墅团团围了起来。 而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则已经一左一右,分立于李至霞的两侧,隐隐间将李至霞夹在中央。 李至霞看了看三木大师,又看了看苏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自从三木大师现身,叫出了他那个很多年没有人再叫过的名字,李至霞也只是扬了扬眉而已,他的脸容依然平静。 而此刻,他甚至笑了起来。 李至霞是一个很少笑的人,特别是此刻他脸上露出的那个笑容,看去是那般的邪气,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一寺一书院的人,是不是都来了?” 李至霞轻轻地笑着,语声飘忽,略带讥诮的问道。 “不错,都来了,对于至霞真人你,我们自然不敢轻慢以待。” 看着那个笑得异常邪异李至霞,三木大师和苏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的神情都变得无比凝重。 站在他们面前的人确实是李至霞无疑,但却又是一个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李至霞。 “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发现我是‘燕子’的吗?” 然后李至霞望着三木大师,又问了这么 一个问题,他的脸上是真的有一些好奇之意。 三木大师沉默了一下,接着缓缓开口说道: “其实在一年多之前,老衲就已经察觉到至霞真人你似乎出了些问题。” “那一次是在兰心大戏院,也就是那个姹女出现的那一次,在那天之前,老衲已经有两年没见过至霞真人你了。” “老衲修的是天眼通,能够看到的东西,总是比一般的修行者多一些。” “哦,那你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什么?” “老衲不知道那是什么,在老衲的天眼通之下,只是看见了一些黑色烟雾般的东西,附着在至霞真人你的元神之上,不断地在往里面钻,所以当老衲才会问至霞真人你的修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三木大师的回答,让李至霞脸上那抹邪异的笑容,稍稍变澹了一些。 “只是当时至霞真人你说没问题,老老衲也没有再怀疑什么,因为至霞真人你看去,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直到那个‘燕子’出现。” “至霞真人你还记不记得,当时那个‘燕子’第一次出手之后,你曾经将那只染血的纸燕交给老衲,让老衲施展天眼神通,察看‘燕子’的身份?” 李至霞歪了歪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他的这个动作,看去有些轻佻,又有些张狂。 总之此时的李至霞,除了看去容貌没有改变之外,整个人的神情气质已经完全变样了。 “从那时候开始,老衲才对至霞真人你起了一些怀疑。” “我不觉得你的天眼通能够看到我,就算是你们佛门的罗汉,施展天眼通也不可能看得到我。” 李至霞皱眉说了一句,语气无比自信。 “是的,老衲没有看到你,但是老衲又看到了那种‘黑色’,在此之前,老衲只在至霞真人你的身上,看到过这种‘黑色’。” “所以你就认为我就是‘燕子’?” “老衲再大胆,也绝不敢因为这一点就推断至霞真人你是‘燕子’,只不过因为有了一些疑虑,所以虽然将调查‘燕子’的事情交给了善已观,但是老衲暗中也一直在关注这件事情,也同时暗中关注着至霞真人你。” “用天眼通吗?如果你一直用天眼通监视我的话,是不可能瞒过我的。” “自然不是,自从‘燕子’第二次出手之后,老衲就一直守在龟山之下。” “你想直接跟踪我?恐怕同样也无法做到!或许两年前的我,你还有机会跟踪,但如今的我,凭你三木绝无可能跟在我身后我却毫无所知。” “老衲确实跟踪不了至霞真人,但可以跟踪哦你的弟子。” “那一天,我跟着你那名七弟子束观,去了一趟银乐城,看他走进了那家杂货铺,老衲其实并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在他离开之后,老衲本来也要离开了,但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至霞真人你却出现在了那家杂货铺之外。” “这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出现在隐沦之地的一家杂货铺中,而且师傅看去像是跟踪着自己的徒弟而来,老衲当时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了。” “最有意思的是,不久之后至霞真人你又带着那个很普通的杂货店老板离开了。” “当然,当时老衲虽然无比好奇,但依然什么事都没有做,比如跟踪至霞真人你去看看你要把那个杂货铺老板带去哪里,因为老衲怕一动用灵力,就会被至霞真人你察觉。” “所以老衲当时只是远远地看着,直到至霞真人离去很久之后,老衲方才走进了那家杂货铺。” “只不过老衲在那家杂货铺中搜索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却依然想不明白,你们师徒为什么要一前一后来这家看去没有任何异常的杂货铺,特别是至霞真人你为什么要带那杂货铺老板离开。” “而在第二天,你们师徒却又再次一起回到了那家杂货铺,接下来你们师徒几人像是什么都不知道般,四处查问那杂货铺老板去了哪里,问题是老衲明明亲眼见到是至霞真人带着那杂货铺老板离开的,这更是让暗中看着一切的老衲一头雾水。” “不过,老衲却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找到那个杂货铺老板,或许就能弄清楚真相。” 说到这里,三木大师微微一顿,朝着大厅之外扬手招了招,唤了一声。 “慧明,将那人带过来。” 接着,一名身材高瘦的年轻僧人,带着一名五十出头,容貌普通的驼背老头,出现在了大门外。 那驼背小老头似乎有些害怕这样的场面,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当他看见大厅中的李至霞时,神情变得更加慌了乱了一些。 而就在这个小老头现身的那一刻,李至霞的眼童骤然一缩,露出了极度意外和惊讶之色,似乎比自己隐藏的身份被三木大师发现还要更加惊讶。 “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找得到他!” 李至霞霍然转首,几乎是一字一顿般对三木大师说道。 第一百八十章 佛珠,杵以及剑 “你不可能找得到他!” 李至霞意外至极地看着三木大师道: “你以为我没有提防你的天眼通,在整个荆城,我最防备的人就是你,如果说有一个人有可能发现我的秘密的话,也只肯可能是你三木!” “所以我一直很小心你的天眼通,当日我带这人离开的时候,特意斩断了他店铺中,还有他家中所有东西跟他之间的联系,不管是道门的卜卦之术,还是佛门的天眼通,都再无法用那些东西找到他的行踪。” “另外,我让他跟邻居谎称是回老家樊城,其实却是亲自送他去了襄城,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安顿下来,我送他去襄城之时,特意施展了道术,并警告他不得偷偷离开襄城,并且还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我善已观藏宝阁中的道符,只要他离开襄城,我马上就能察觉到。” “所以就算有人不死心,一定要跑到樊城,大海捞针般去找这个人,最终也只能空手而回。” “所以三木你绝不可能找得到他。” 李至霞神情有些狰狞地对三木大师吼叫道。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李至霞向来都是一个不苟言笑,异常内敛的人,不管是开心还是生气,喜悦或者愤怒,平常他脸上永远都是那种严肃而庄重的表情。 然而今天站在大厅中的这个李至霞,表情却非常的“丰富生动”,不管是轻蔑,不屑,意外,惊讶,愤怒,这些情绪总是轻易地就在脸上表现出来,甚至有些像是戏台上的那些戏子般夸张。 “为了找到这个人,老衲用了很多种办法,也花费了巨大的精力,但却一直没有任何结果,直到几天之前,才有人告诉了老衲此人的行踪。” “而找到了此人之后,老衲却发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至霞真人要给他一大笔钱钱让他离开荆城,老衲问了他许久,才问出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半年之前,至霞真人你同样来过这家杂货铺,买走了一叠纸。” “老衲这才注意到,这家店铺的纸,和‘燕子’折的纸燕的纸,是一模一样的。” “当然,那只是一些很普通的纸,很多店铺中都能买到,本来说明不了什么,但是至霞真人却急急忙忙将此人送走,反倒是欲盖弥彰了。” “至此,老衲基本可以肯定,至霞真人你就是那个’燕子‘,只是以至霞真人你的身份,事关重大,光以老衲的推测,没有其证据,是无法指认至霞真人你的。” “所以,你就去请了你们的那位空尘祖师吗?” 李至霞冷笑了一声。 三木大师突然沉默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接着缓缓摇头道: “没有什么空尘祖师,空尘祖师早就已经圆寂了,我们归元寺虽然还有几位祖师活着,但这其中没有空尘祖师。” “什么!” 李至霞再次露出了无比意外的神情。 “今天老衲并没有请来什么空尘祖师。” 三木大师似是有些抱歉地对李至霞合什为礼。 “只是因为当时至霞真人你的情况,让我想起了贵观多年前的栖霞旧事,也就想起了我寺的空尘祖师,所以昨日特意谎称请来了空尘祖师,以老衲想来,至霞真人你小心地连只是去买过一次纸的杂货铺老板都要送走,那么如果知道空尘祖师会来这里召魂,必然会要做点什么。” “而事实上,至霞真人你也确实现身了。” “所以,今天的事情,只是你在诓我?” 李至霞的眼中,蓦然涌起了丝丝缕缕的黑色,他质问三木大师的语气,也变得很是愤怒。 三木大师看着李至霞的眼睛,其实从李至霞摘下蒙脸的黑巾开始,三木大师就一直盯着李至霞的眼睛。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李至霞眼中涌出的那些黑色。 这也是三木大师一直在等待的东西。 三木大师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至霞真人,你走火入魔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道。 “三木大师,我想问他几件事情。”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岳澜书院山长苏颉,却突然扬声说了一句。 然后他转首望向李至霞,神情同样严肃。 “你没有杀这个人。” 苏颉指了指站在大厅外的那个杂货铺老板,凝视着李至霞道: “其实只要你杀了他,那么你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暴露。”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他?” 李至霞不屑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我不杀这种无辜之人,我只杀该杀之人。” 苏颉的眼中露出了赞同之色,这位清矍老人点了点头道: “不错,你出手三次,杀那个豪尔赫,杀周半城,杀谭延闓,这三人确实都是该死之人,说实话,我也想杀。” “但我们是七仙盟,有天规在身,所以虽然想杀却无法杀,至霞你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 “以前的李至霞,肯定很明白这个道理,就算再愤怒,也绝不会出手,事实上,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们三个人中,至霞你是被天规拘束地最深的一个人。” “但是你现在的情况,又不,像是彻底入魔,就像五百年前贵观的栖霞真人一样,神智依然清醒,所以老夫想问你一下,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重要的是,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至霞你恢复正常?只要你说出来,老夫和三木大师两人,不管又多么困难,都会帮你办到。” 苏颉的言辞非常恳切。 但是他的话,却让李至霞蓦然狂笑了起来,笑的无比癫狂。 “你们都错了!” 李至霞哈哈大笑着,他眼中的“黑色”越来越浓郁。 “哪有什么走火,哪有什么入魔,我不过是找回了最初的道心而已。” “当初我李燕为何修道,不过是为了能行顺心意之事罢了,没想到后来修为越深,行事所受的拘束却越多,甚至看着自己的弟子被人害死,都无法复仇,这样的修道修个屁啊!” “天赐他以前说的没错,天规如此冷漠无情,天庭也早就亡了,我们还守着有何意义。” “既有超凡之力,自当扫荡天地间的不平之事!” 最后一句话,李至霞几乎是吼出来的, 而他的眼眶之中,此时已经全部被那种夜色般深重的黑色占领,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苏山长,他的心智已经完全被心魔控制了,我们已经无法唤醒他。” 三木大师宣了声佛号,遗憾地对苏颉说道。 苏颉暗然地点了点头。 刚才李至霞的这番话,很明显说明他已经彻底入魔了。 因为天规要不要守,这是无需辩论的事情,如果每个修行者都像李至霞这样,只求自己顺心意,用自己的标准,以超凡之力去判定他人生死,那么这个世界必然会大乱。 人间有律法,世外有天规,天地众生才能安然而活。 否则这个世界就会变成谁拳头大谁就有理的世界。 苏颉怆然悲笑,慢慢抽出了腰间长剑,对三木大师点了点头道: “既已如此,我们就除魔!” 这就是书院的风格,心怀悲悯,但要出手时,绝不会拖泥带水。 “除魔?” 李至霞看着他手中的长剑,澹澹地笑道: “其实我不想跟你们两个打,但想来你们是不会让我就这么离开的。” “不错,至霞真人不虽然三次出手,杀的都是死有余辜之人,但总归是放了天规。” “除非你愿意就此收手,自废修为,回许我们可以恳请各家仙祖,留至霞真人一命。” 三木大师合什喟叹道,而在他的双掌之间,亮起了一团金光。 李至霞眼眶中的黑色剧烈地翻涌了起来。 他的脸上,再看不到任何情绪。 “那就战。” 李至霞如此呢喃了一句。 下一刻,他的身影化为了一道闪电,紫中带黑的闪电,等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苏颉的身前。 此时的苏颉一手执剑,一手正在凌空写字。 他写的是个”镇”字。 当李至霞出现在他身前时,苏颉正即将写完最后一笔,也就是最后的那一点。 苏颉的食指重重在空中点下,整个“镇”字眼看就要光芒大盛。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只手出现了,那只手托住了他的手腕,于是苏颉的最后一点,终究没能点下去。 托住他的手腕的,自然是李至霞。 苏颉的脸上露出了愕然之色,因为他他的手腕有一种落在磐石之上的感觉。 李至霞的手掌间蕴含着庞大凝固至极的灵力。 而这种灵力的强大程度,远远超过了苏颉的预料。 诧异古怪之感在苏颉脑中一闪而逝,而李至霞已经抬着他的手腕,朝上方一扬。 那个已然在空中成形的“镇”字,像是被用黑板擦去了一般,消失不见。 而同时李至霞抬起另一只手,一指弹在了苏颉的长剑之上。 长剑剑身勐烈的一阵急颤,周围的空气生起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 这些波纹,伴随着震颤的剑身,就像是一个个狂狼一般,涌向了苏颉。 苏颉的身躯勐一摇晃,脸色蓦然一白,嘴角沁出了一缕血渍,接着他的身躯开始往后飞退,足足退到了大厅的角落里,方才终于化去了那海潮般一波接一波攻来的灵力巨浪。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七仙盟在荆城的这三大胎动境强者,实力向来很难说到底孰强孰弱,只能说是各有所长。 然后这一刻,李至霞和苏颉甫一交手,苏颉竟是被李至,霞一指逼退了苏颉,这跟他以前为人所知的实力完全不符。 “元婴境!” 此时双掌之间,已然有一团烈日般刺眼光团的三木大师,双目神光一现,口中不可置信地惊呼了一声。 同时他双手往上前一推,双掌之间那团烈日般的光团,朝着李至霞迅速般的飞去。 “还不是元婴,不过我现在的实力,不会比元婴弱。” 李至霞哈哈大笑一声,抬手朝那团急速飞来的光团伸掌一按。 自他掌心处,一道灵蛇般的紫黑色电芒飞出,迎上了那个明亮的光团。 然而两者之间,并没有发生剧烈的碰撞或爆炸,紫黑色电芒倏忽间钻进了金色光团之中,然后就像是一滴墨水落进了清水中一般,迅速将那个光团晕染成了一片紫黑之色。 如果束观此时站在这里,对这一幕应该会有所感触以及熟悉之感。 那就是从桃源谷地宫底下涌出的那种“黑色”,能够浸染所有它所经之处。 然后变成紫黑色的光团,闪烁着电芒,朝着三木大师倒飞而去。 三木大师脸色骤然大变。 如此诡异的道术,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绝非是善已观的道术。 当然这个时候三木大师也已经无暇去探究这是何等道术了,因为那个电芒环绕的紫黑光团,已经飞到了他的身前。 修有天眼通的三目大师,他的灵识绝不是一般的修行者能够相提并论的。 所以他能够清晰地感应到,这个紫黑色光团中蕴含着恐怖至极的毁灭性力量。 比起他推出的金色光团,现在这个光团中的力量暴涨了十倍都不止。 如果真的被这个光团击中,那么他三木就算不死恐怕也要当场重伤。 不过此刻三木大师的脸上,除了惊讶之外,却没有惊慌的神情 他刚才的脸色大变在于意外,而非是害怕。 三木大师甚至都没有躲避。 只见在紫黑色光团即将临身之时,戴在三木大师脖颈之上的一串青色佛珠,突然升了起来,升到了三木大师的头顶。 原先这些佛珠,只有手指头大小,但是升到了三木大师的头顶之后,却一个个都变成了鹅蛋般大小,同时亮起了团团清光,将三木大师的身躯整个包裹了起来。 这串佛珠,共有九个,当亮起清光之后,只见每团清光之中,都有一名老僧的虚影。 九名老僧,盘膝跌坐,手捏印诀,宝相庄严。 紧接着,紫黑色光团就和那些佛珠散发出的清光,撞在了一起。 然后紫黑色光团中,又钻出了一缕黑色的烟雾般的东西,侵入了佛珠散发出的清光之中。 但是这一次,那“黑色”并没能像刚才那样,瞬间将这些佛珠散发的光团瞬间浸染,因为在它侵入清光中的那一瞬间,跌坐在佛珠上的那九个老僧虚影,手中印诀同时朝着“黑色”一压。 原本灵活如蛇的“黑色”烟雾,速度骤然降了下来,缓缓在佛珠的清光中游走,给人一种举步维艰之感。 只不过慢虽然慢,但是这缕“黑色”依然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得粗大。 或许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它依然能将这些佛珠侵染,再变成和它一样的东西。 不过就在此时,被清光团团护住的三木大师,口中发出了一声春雷般的清喝。 “金刚降魔!” 同时三木大师对着李至霞一指,只见他宽大的僧袍袖口之内,飞出了一根半尺来长的金刚杵。 金刚杵通身霞光潋艳,飞离三木大师的袖口之后,速度快得只剩下了一道虚影,瞬息之间出现在了李至霞的后方,狠狠地一杵砸在了李至霞的后背之上。 李至霞的身躯勐然一个前扑,口中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眼中那浓重的“黑色”似乎都变澹了不少。 而在不远处,那缕侵入佛珠清光中的“黑色”,也同时如遭重击,速度再次骤降了几分,看去宛如被人击中七寸的蛇虫般奄奄一息。 而狂喷一口鲜血之后,李至霞却再次挺直了腰身,他看了看凌空悬浮在自己的头顶,似乎是在积蓄下一击力量的金刚杵,又看看同样悬浮在三木大师头顶,那串散发清光,跌坐着九名老僧虚影的佛珠,冷然说道: “九佛珠,金刚降魔杵,天罗地网,三木,你这是把你归元寺的三大镇寺之宝,全部都带来了!” 清光包裹之中的三木大师,神情暗然地道: “既然知道可能要对付的人,是至霞真人你,老衲又怎敢大意,自然要准备万全的手段。” 而他话声未落,李至霞的身后,又响起了一声宛如龙吟般的长剑出鞘之声。 李至霞霍然回首,却见岳澜书院山长苏颉的手中,已经换了一柄剑。 那是一柄五尺来长,白色剑柄,剑身清澈如水的长剑。 李至霞的双眉再次紧紧一皱,喊出了那柄剑的名字。 “浩然剑!” 第一百九十章 师傅,我来了 “不错,浩然剑!” 苏颉缓缓将长剑平举,举至眉前三寸之处。 “我们书院不像你们寺和观那样,有好些阵寺镇观之宝,我们只有一柄浩然剑。” “但是有此一剑,足矣!” 苏颉此刻,眉眼间满满尽是骄傲之意。 他的意思是,他们书院虽然只有一件镇院之宝,但只此一件,就已经抵得上善已观或者归元寺的所有法宝。 问题是苏颉的这句话,没有任何夸大或者吹嘘的成分。 因为他手中现在所持的这柄浩然剑,确实是七仙盟在荆城所有的法宝中,最强大的那一件。 这柄浩然剑,由儒门之祖王云仙人亲手开锋,自四千年前,岳澜书院初创之时,就被置于书院的齐眉堂的梁柱之上。 齐眉堂,乃是书院弟子每日早课诵读之所。 四千年来,不知有多少书院弟子在齐眉堂中诵读圣贤之文,养自身浩然之气,亦是在养这柄浩然剑的剑气。 一柄被养了四千年的剑,有多么可怕就可想而知了。 就比如善已观那面杀力最强,能够一口吞掉一个胎动境强者的蛮牛旗,在浩然剑的面前,也只能是弟弟。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因为蛮牛旗能对付的极限,是胎动境。 而浩然剑,是可以斩杀元婴境的地仙品法宝。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这柄浩然剑每次动用,消耗了剑身内的浩然气之后,杀力都会下降许多,必须重新蕴养才能提升威力。 而浩然剑在被开锋之后,四千年来一共被动用了五次。 而最近的上一次使用,就是五百年前用来对付那位同样走火入魔的善已观观主栖霞真人。 当时那位一人可独抗荆城所有七仙盟修行者的天才强者,最终在浩然剑之前,也不得不选择落荒而逃。 不过浩然剑也没能斩杀栖霞真人,这是浩然剑唯一一次剑下之人逃走。 至于三木大师头顶的那串佛珠,名为九佛珠。 是归元寺过往九位圆寂的金刚境僧人的舍利子所炼,胎动境的修行者一但被这九佛珠镇住,基本就再没有行动之力,而且九佛珠对于邪魔有特别的净化镇压之效。 另外刚才将李至霞一击的砸地喷血的那根金刚杵,全名是降魔金刚杵,这同样是归元寺的镇寺之宝,品阶与善已观的冰魄寒光针相当,是能够击杀胎动境强者的法宝,所以虽然李至霞如今的实力堪比元婴境,但在那降魔金刚杵之下,依然受了一些伤。 在加上布在这个大厅周围的天罗地网。 现在李至霞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件地仙品的法宝,三件人仙品法宝,外加三木大师和苏颉这样两位胎动境巅峰的强者。 “至霞真人,你逃不掉的,还是束手就擒!” 三木大师诚恳地劝说了一句。 李至霞却只是默默擦去了嘴角的血渍,然后张开了双比,头微微昂了起来,一双眼睛中“黑色”涌动。 此刻他的背影,看去真的像一只燕子。 飞翔在黑暗中,似乎永远无法停下飞翔的燕子。 然后李至霞的双掌之间,生起了无数紫黑色的电芒。 他的态度很明显了。 那就是,战! 三木大师深深叹息了一声,抬手捏了一个法印,头顶上的九佛珠朝着李至霞缓缓飞去。 悬浮在空中的金刚降魔杵亦光华大盛。 同时,苏颉一手平举浩然剑,一手开始写字。 他这次写的,是一个“斩”字! 而李至霞则是双手勐然朝天举起,头发如乱草般飞扬,双眼漆黑如墨,看去宛如一个真正的恶魔。 屋外的天空之中,雷声轰然炸响,九道粗如水桶的闪电,直直朝这幢别墅落下。 雷霆万钧! …… 束观风一样的从道藏阁中冲了出来,风一样冲下了悬崖崖顶,风一样冲进了半边楼,风一样冲到自己床边,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麻袋,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麻袋里的,都是老瘸子给他的那些生日礼物。 自从上次竹箱被自己压坏之后,束观还没来得及重新做了一个,只能暂时将那些东西都装在麻袋中。 现在束观就将这个麻袋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再风一样地冲出了半边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带上,只是本能地觉得应该带上。 然后他风一样冲下了山道。 前方五师兄安子春正一手提着一个茶壶,一手拿着棋盘悠然走来,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四师兄邱旸下棋。 “七师弟,发生了何事?” 看见束观火急火燎般朝山崖下跑去,安子春不禁古怪地问了一句。 “师傅可能要出事,叫上所有人,去谭延闓的家里。” 束观头也不回地喊了这么一句,冲下了山崖,冲过了小湖,冲过了草地,冲过了凉亭,冲出了山门。 而立在崖道上的安子春,先是呆了一下,接着脸色勐然大边,扔掉了茶壶,扔掉了棋盘,朝着崖上飞快地奔去。 而此时束观已经冲下了龟山,冲到了江畔,直接踩着江水冲到了对岸。 他跑过大街,跑过小巷,跑过集市,很快就跑到了钟楼大街的附近。 当他从狮子坡下跑过的时候,发现狮子坡上传来阵阵嘈杂的枪声,从坡下望去,只见徐平西那个庄园中有许多穿着军装的人跑来跑去,似乎有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 今天晚上的荆城,真是不太平啊! 束观稍稍停了一下脚步,想着要不要上去看看,如果徐平西有危险,那就顺手帮他一把好了。 然而就在此时,前方的天空之上,云层之间,突然落下了九道紫黑色的天雷。 那是雷霆万钧。 ……师傅果然出事了! 束观咬了咬牙,再没有任何停留,朝着天雷落下的地方冲了过去。 再怎么说,总是师傅的事情重要。 很快,束观就冲到了谭延闓的府邸中。 他看见谭延闓的的家中此刻围着很多人,或是穿着宽袖大袍,或是穿着僧衣,其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竟是归元寺和书院的弟子都来到了这里。 而谭延闓的那栋别墅楼,此时正被一张巨大的金灿灿的渔网般的东西团团网住,天空之上,不时有粗壮的紫黑色电芒落下,轰在那张金光闪闪的渔网之上,撞击出一团团刺眼的光芒。 而在金网之内,师傅李至霞正被归元寺的三木大师和岳澜书院的苏颉两人围攻着。 师傅的头顶悬浮着一纯散发着清光的佛珠,清光中盘膝坐着九名老僧的虚影,法相庄严,手结法印。 师傅被那些清光笼罩其中,看去动作有些僵硬。 束观是知道李至霞有一门名为流光掠影的道术的,当施展之后可以让自己的移动速度快逾闪电。 然而此刻师傅在那些清光之中,就像深陷在一片泥塘中一样,行动闪避之间,似有极大的阻碍迟滞。 另外有根丈许来长的金刚杵,在李至霞的身周倏隐倏现,每次出现都会准确地砸在李至的身上,让李至霞的口鼻间不停喷溅出鲜血。 但是看得出来,对李至霞最大的,还是苏颉手中那柄一汪清水般的长剑。 那柄长剑并不会轻出,但是每一次自苏颉的手中飞出,必然会在李至霞的身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如果不是李至霞手掌间不停生出一道道紫黑色闪电,将那长剑击偏了一些,恐怕早就被那长剑穿胸而过了。 这就是束观赶到谭延闓府邸时见到的情景。 ……果然,这是一个针对师傅的圈套…… ……不,应该说是针对“燕子”的圈套,只不过师傅就是“燕子”,而他的身份现在自然已经被七仙盟的其他人知道了,所以此刻才会被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两人围攻。 束观很快就大致猜出了此时谭延闓府邸中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原因。 然后他看了看处境及及可危的师傅,在看了眼那张金光闪闪,连天雷也无法轰破的光网,束观咬了咬牙,从背上的麻袋内,拿出了那柄牛耳尖刀,接着朝金色光网那边冲了过去。 他是“燕子”又如何? 师傅终归是师傅! 围在金色光网之外的那些七仙盟弟子,察觉到了束观的出现,纷纷转过头来。 他们之中有的人认识束观,有的人则是第一见。 认识束观的那些人,此时脸上都出现乐奇特之极的神情。 接着一名身材高瘦,容颜普通木讷的青年僧人,越众而出,拦在了束观的身前。 “束师弟,你不要冲动,先听我解释,至霞真人他……啊!” “慧明师兄,得罪了!” 束观没有停下脚步,直接一把抓住慧明的胳膊,将这当初在联合搜查队中一起并肩战斗了两个月的归元寺弟子,远远扔了出去。 他用的是斗战术的法门,慧明自然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口中惊呼了一声,浑身酸软地像个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周围响起一阵怒喝,以及长剑出鞘的声音。 接下来的两三秒时间内,束观一脚踹倒了一名引气期的书院弟子,一拳砸晕了一名初识境的归元寺和尚,再伸指弹断了两柄刺向胸口的长剑,一掌噼开了一根砸向头顶的戒棍。 这些和他同辈的七仙盟弟子,每一个都比他入门要早,每一个修行的时间都比他要久,但是此刻却无人能挡他一击,也无人能让他的脚步稍缓半分。 然后束观冲到了金色光网之前,手中的牛耳尖刀的刀身开始发出极细微也击剧烈得震颤。 束观扬手将牛耳尖刀朝着金色光网一划,刀尖所经之处,金色的光芒瞬间熄灭了,光网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牛耳尖刀的锋锐,依然深不可测。 束观从缺口中冲了进出,冲到了李至霞的身边。 “师傅,我来了!” …… ……或许今天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李至霞神智有些恍忽地想着。 浩然剑再一次从他的胸腹间飞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只是并没有多少血液流出,因为他的血已经快流光了。 虽然他自桃源谷被那“东西”附体之后,修为就开始突飞勐进,道境上虽无什么突破,但是在实力上却已经堪比元婴境。 但是面对三木大师和苏颉这两位距离元婴境只有一步之遥的胎动境巅峰强者得围攻,最主要是的是那四件法宝,他的实力依然还无法抗衡。 九佛珠悬在头顶,让他身法的速度大大下降,甚至体内灵力的运转都变得缓慢了许多。 降魔金刚杵虽然已经无法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每一击依然能让他受到不轻得伤势。 至于天罗地网,不但困住了他,让他无法逃离此处,也隔绝了他召唤来的天雷,让他最强大的雷霆万钧道术没有了用武之地。 最可怕的自然还是浩然剑。 如果是五百年前的那柄浩然剑,说不定此刻的李至霞早已经被斩于剑下了。 因为就算是栖霞真人,面对浩然剑之时,也只能选择暂避其锋。 而李至霞的实力,距离五百年前前那位元婴境巅峰,已经半只脚踏进陆地神仙之境的栖霞师叔祖,还有很大的差距。 不过也幸亏五百年前这浩然剑和栖霞真人战了一场,消耗了剑身内大半的浩然气,而这五百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它的浩然气恢复到巅峰状态。 所以今日浩然剑的杀力,也就比人仙境的法宝强大那么一点。 当然,能让李至霞坚持到现在的最重要原因,同样是这些法宝。 因为这些法宝的不“听话”。 就像善已观的那些法宝,经常会出现指挥不灵甚至指挥不动的情况一样,归元寺和岳澜书院的这些法宝,同样都很有个性。 有时候,明明浩然剑一件重创了李至霞,如果这时候金刚降魔杵能够紧接着再给李至霞一击,不给他回气的机会,那么李至霞说不定早已经倒下了。 三木大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问题是每到这个时刻,他就指挥不动金刚降魔杵了。 金刚降魔杵似乎很不情愿跟浩然剑一起联手攻敌,只要浩然剑飞过来,它就再不肯听三木大师的指使。 而浩然剑也同样有这样的情况,有时候刚飞到一半,见到金刚降魔杵已经抢先一步砸下,那么它就会在空中停下一动不动。 一副我才不屑跟你抢的拽样。 看得出来,不管三木大师还是苏颉,控制他们的镇寺镇派之宝都控制地非常吃力,甚至不比被围攻的李至霞轻松多少,这从他们苍白的脸色上就可以看出。 而正因为这些法宝互相之间闹着个性和脾气,让李至霞多多少少有了回口气的机会,能够一直拖到现在。 不过此刻他的血已经快流干了,灵力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总归不可能再坚持多长时间了。 就连神智也开始变得模模湖湖。 ……或许自己真的是入魔了……但我其实一点都不后悔…… 知道自己可能即将迎来死亡的李至霞,脑中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就在此时,他的身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傅,我来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小艺的社交能力 “师傅,我来了。”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是谁? 好像是自己的弟子,是老二吗,还是老老四,老五,又或者老六,老七,除了能听出说话之人是一名男子之外,李至霞已经听不出到底是哪个人的声音,也看不清此时站在他身前的是哪个弟子。 但是耳边响起的声音,让他的心中却涌起了一种异常安心的感觉。 仿佛身前之人,足可为他遮挡一切风雨。 真是有些好笑呢,我李燕居然有一天,要靠弟子来遮挡风雨,这不应该是我为他们做的事情吗? 恍恍忽忽间,李至霞自嘲般笑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整个身躯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而体内的那些更深重的黑色,却开始往他神魂中更深处涌去。 那本来是李至霞一直坚守着,没有让那些“黑色”侵染的地方。 “师傅!” 束观一把扶住了倒下的李至霞,有些恐惧而又慌张地喊了一声。 不过他马上稍稍放下点心来。 李至霞的胸口尚且温热,体内灵力也尚且在运转。 所以师傅并不是死了,而只是昏过去了。 然后束观单手一把将李至霞抱了起来,另一只手则紧握牛耳尖刀,然后抬头看向了金色光网中的另外两个人。 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此时也正在看着他,眼神极为复杂。 该怎么形容两人眼中的这种复杂呢……大致就是一个人正在吃饭,他的面前放着一盘番茄炒鸡蛋,而手中的快子已经夹起了一块鸡蛋,准备送入口中,就在这个时候,边上的另一盘子中一条烧熟的鱼突然跳了起来,张嘴从快子间抢走了那块鸡蛋。 他们都认识束观,但正因为认识束观,所以此刻这种极度错愕,极度意外的感觉就更为强烈。 特别是三木大师,看了看自家的镇寺之宝此时裂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再看了看那个抱着李至霞的青年,一时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才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控制法宝上,却是没看见束观到底做了什么,居然破坏了本来元婴之下绝对无法损坏的“天罗地网”。 而苏颉则是皱了皱眉,接着对束观沉声说道: “你师傅已经走火入魔了,这件事情我们七仙盟会共同解决,而且除了至霞之外,也不会波及你们善已观的其他人,你现在先把你师傅交给我们。” 束观“嗯”了一声。 束观的这一声“嗯”,自然不是答应的意思,而是天音降魔功。 此时他已经是周天功圆满,而且是不知运行了多少个大周天的,体内灵力状态极为特异的周天功圆满,所以以前的那些道术,此刻施展出来时,威力不知已经提升了多少倍。 随着束观的一声“嗯”,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身躯齐齐一震,也齐齐一晃。 而束观抱着李至霞,埋头朝金色光网那个裂缝处冲了过去。 他当然知道师傅已经走火入魔。 刚才来到李至霞的身边时,他已经看见了师傅变成一团漆黑的眼眶。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李至霞的眼睛中看到这种异常的黑色烟雾般的东西了,只是前两次这黑色烟雾都是一闪而逝,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但是这一次,他看得很清楚。 那种诡异的“黑色”,也隐隐给了他某种熟悉之感。 ……那好像是吞没了桃源谷的那些“黑色”…… 束观的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师傅可能在桃源谷的时候就已经出问题了。 而且师傅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当束观抱起李至霞的那一瞬间,察觉到了体内的异常状况,不是说李至霞伤得有多重,而是那些“黑色”似乎在不断壮大。 必须立刻带师傅离开这里!然后想办法解决师傅体内那些“黑色”的问题。 所以没有时间跟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解释什么了! 束观闪电般朝金色光网上刚才自己进来的那个裂口冲去。 此时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脸上再次涌起的错愕和震惊还没有散去,而束观那一声“嗯”给他们神魂带来的冲击也还没有消散,所以一时间还无法施展道术。 苏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然后转为果决,接着他手中的浩然剑就飞了出去。 无法施展道术,但是法宝还是可以用的。 浩然剑直斩束观背上的李至霞。 本来苏颉刚才一直只是想生擒李至霞,并不准备闪李至霞的性命,然而此刻却是不得不下杀手了。 因为这位嫉恶如仇的老人,是绝不会让这么一名入魔的七仙盟魁首逃走得。 浩然剑眨眼间就来到了束观的背后。 而在浩然剑动了的一瞬间,金刚降魔杵几乎也是同时动了,也朝着束观的背后飞速砸去。 今天到目前为止,这两件法宝,好像还是第一次愿意同时攻敌。 浩然剑的速度要更快一些,眼看就要刺进李至霞的身躯,然而就在此时,金刚降魔杵也砸了过来,不知是不是为了争功,不想让浩然剑先自己一步杀了李至霞,它一杵就砸在了浩然剑的剑柄上。 浩然剑的剑身顿时一歪,从束观的身旁斜斜飞了过去。 身后,三木大师第三次错愕的张开了嘴巴。 金刚降魔杵这么积极自然是好事,但问题是他刚才根本没有驱使金刚降魔杵攻击啊? 这种情况就像是一个人正在吃饭,他的面前放着一盘番茄炒鸡蛋,而手中的快子已经夹起了一块鸡蛋,准备送入口中,就在这个时候,快子却自己做主,把那块鸡蛋送进了旁边那盘烧熟的鱼的嘴巴中。 “哥哥,剑爷爷比较难商量,他只答应我绝不会伤到你。” “杵大叔倒是很好说话,它说你放心走,它会一直拦着剑爷爷的。” “还有网大娘,她让我跟你说一声,你刚才没必要砍她那一刀的,只要我税一下,她就会放你进去的。” 当束观冲过金色光网上的那个缺口时,小艺的声音在他脑中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 束观很是抱歉地朝那张金网看了一眼。 另外,小艺在法宝世界里,还真是一个社牛啊! 这么短的一会时间,就已经把把这些法宝几乎都搞定了。 束观冲出了缺口。 朝着谭延闓府邸外冲去。 身后,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此时终于从天音降魔功的冲击下恢复了过来。 来不及震惊,三木大师双手一捏法印。 “般若掌!” 三木大师清喝一声,以印诀,以声言,引动了周围的天地灵气。 他的身前,蓦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急速朝远处的束观凌空抓去。 此时的束观,已经跑到了这幢别墅的围墙边,只见他高高地跃了起来,将肩上的麻袋往空中一扔,然后袍袖往身后一挥,桃木剑自他袖口中飞出,化为一片巨大的青萍之叶。 巨大的青萍虚影,和巨大的手掌虚影,在空中撞在了一下,只听噗地一声轻响,两者齐齐消散在空气中。 大厅之内,三木大师的身躯微微一晃。 而束观则是稳稳地一步落在了围墙,桃木剑倒飞而回,钻进了他的袍袖中,然后他再次抬手,接住了落下的麻袋,然后跃下围墙,身影消失不见。 三木大师和苏颉对视了一眼。 眼中俱各有震撼至极的神色。 当然,自从束观现身之后,他们已经震惊很多次了。 “刚才那个是善已观的七弟子?” 三木大师收回了目光,望向了苏颉,如此问了一句。 他自然认识束观,只是这一刻却莫名其妙地又这么问了一句。 “……应该是。” 苏颉沉默了一下道,语气也变的不那么确定。 他们都知道善已观两年前入门的那个七弟子很天才,实力很强。 他们甚至知道那个年轻人时吕祖亲择的的传人,为此曾颇为羡慕李至霞能有这样一个弟子。 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想到过,善已观七弟子的强,是这种程度的“强”。 法宝没能将他留下倒还好说,毕竟不怎么听话,出意外也正常。 但是刚才的那一剑……那一剑居然能和三木大师的般若掌拼地旗鼓相当,不,甚至应该说是那年轻人略占上风,这应该是完全不可能地事情。 那个束观,怎么会这么强? “他们去了哪里?” 然后苏颉终于回过神来,问了这么一句。 “老衲用天眼看看。” 三木大师地双眼,慢慢亮了起来。 …… 木尧是被雷声惊醒的。 他捂着胸口坐了起来,他的胸口有点痛。 但只有一点点。 至于体内的经脉则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木尧记得自己是被那个“仆人”一脚踢昏地,当时他感受到了那股磅礴的灵力冲入了自己的经脉中,让自己的灵台剧烈震颤之下,不由自主地昏了过去。 照道理说,这么狂暴的力量进入体内,他的经脉肯定要遭受极大的伤害,但是醒来之后,木尧发现自己除了胸口处微微有些疼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伤势。 这说明当时那个将自己踢昏地神秘“仆人”,把力量控制地非常好。 隐藏身份,暴起伤人,却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灵力,没有真正伤害到自己。 这种行为实在是有些矛盾。 矛盾地让人有些害怕。 木尧捂着胸口,沉默地在地上坐了一会。 他没有看清那个“仆人”的容貌,但是有一些人,就算没有看见脸,却依然会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 特别是当时钻进自己体内的那些灵力中,还带着丝丝同样“熟悉”的雷电之力。 木尧那张圆圆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这时窗外再次响起了巨大的雷鸣声,然后又有诡异而刺眼的紫黑色电芒闪过。 于是木尧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朝着窗外望去。 下一刻,他的脸色慢慢变得无比苍白,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看见了许多熟悉的七仙盟弟子围在楼下,看见了自己得师傅正在被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围攻。 木尧是一个老实人,也是一个很聪明的老实人。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木尧没有任何考虑地就准备跃出窗户,去到师傅的身边。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违反过天规,也是善已观弟子中唯一一个没有用掉过那一次违反天规机会的人,在心性上,他甚至比李至霞更沉稳。 木尧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一次跳出去,那么就是跟自己一生行事所受的那些规矩,完全背道而驰了,也是违背了自己的道。 但木尧还是准备跳出去,去站到师傅的身边。 因为那是师傅啊! 是比自己的“道”更重要的。 就在此时,木尧看见自己的师弟束观冲了进来,冲过了人群,冲进了金色光网中,抱住了昏倒的师傅,然后和三木大师大师拼了一招,再抱着师傅逃之夭夭,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只有那么几秒的时间,快到他想去帮忙都来不及。 在震惊七师弟的实力,原来早已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的同时,木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紧接着,圆脸青年道士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他开始考虑另外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接下来他们善已观该何去何从,他们这些李至霞的弟子们又该何去何从。 束师弟能救走师傅,但救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 这件事情光靠逃是解决不掉的,因为他们七仙盟,不是只有荆城的这些人。 在整个大华国境之内,七仙盟的实力庞大地不可想象,是当之无愧最强大的修行者势力,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都有七仙盟的修行者身影存在。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上几辈的祖师存在,还有那几位仙人在。 他们绝不会容许一位走火入魔的观主就这么逃走。 所以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木尧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呻吟声,却是杨鉴清也终于醒了过来。 至于龙树小和尚,因为他是真的受了点伤,此时依然还是昏迷在地上。 似乎是听到了窗外的喧哗声,杨鉴清一边揉着自己被那个“仆人”拍了一掌的脑袋,一边朝窗口这边走来,走到了木尧的身边。 “木师兄,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有刚才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咦,木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正准备往窗外张望的杨鉴清,却发现木尧正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木尧闪电般伸手,一掌拍在了杨鉴清的脑门上。 杨鉴清啊了一声,眼中还没来得及生起惊诧至极的神情,就已经一黑,再次昏迷了过去。 虽然说他的实力确实比木尧弱一些,但也主要是杨鉴清真的从来没想到过,号称荆城七仙盟二代弟子中最忠厚之人的木尧,居然会偷袭自己。 木尧一脸歉意地抱着杨鉴清,将他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接着取出了一张绿叶,顶在了自己的头顶之上。 这也是一叶障目道术。 不过这次障的却是别人的目! 然后木尧悄然离开了这个书房。 不过接下来他们善已观这些弟子该何去何从,总要先去找到师傅和束师弟再说。 …… 这一天晚上,荆城发生了很多大事,不管是修行界还是凡人世界都变得极度混乱。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在修行者的世界中,善已观的观主李至霞,被揭开另一个隐藏的身份,就是那个这段时间来频频出手杀人的“燕子”。 这个事实,对于荆城修行界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件天崩地裂般的大变故。 而在凡人世界中,同样发生了一场堪称“天崩地裂”级别的叛乱。 因为连徐平西狮子岭上的督军府,都被叛军攻占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终不负我徐平西 厅外的枪声,渐渐变得稀拉起来。 以徐平西多年的军伍生涯,很容易就判断出外面的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错怪你了。” 徐平西放下他抽了一晚上的那根镶金嵌玉的烟杆,叹了口气,接着诚恳地对坐他对面的欧阳海说了这么一句。 欧阳海坐在一张铁椅上,全身被铁链捆着,两手别在椅子后面,手腕上还带着一副手铐,一头浓密而漂亮的刘海,早已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贴在额头上,看去很是狼狈。 不过欧阳海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你现在道歉,会不会太晚了一些。” 他微笑着对自己的长官如此说道: “另外,在你道歉的时候,顺便能不能把我身上这些东西先解开。” 徐平西抱歉地哦了一声,正准备下令让人解开欧阳参谋身上的铁链,只是当他环顾了一下这个厅房的四周,却发现厅中除了他和欧阳海两人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所有的卫兵都已经到外面去战斗,而听外面的枪声渐息,此刻应该已经都战死了。 那些贴身卫兵,或许是如今的荆城中,唯一忠于自己的一批士兵了,可惜…… 徐平西再次愁眉苦脸的长叹了一声。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束观给他送来那份名单时说起。 当在得知连自己参谋室的首席主任参谋,都已经背叛了自己之后,徐平西对自己在荆城的这些手下,几乎都已经没有了任何信任感。 但他当时却没有直接对欧阳海动手,也没有对那份名单上的任何一个人动手。 他必须要先等他的结拜兄弟汤焕培,带着他的军队来到荆城之后,才能下手除叛。 因为从湘洲调兵的数量,从原先的一个师变成了一个军,那么在时间上自然要拖延了不少。 两三万人军队的跨洲调动,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军火,装备,后勤保障,这一切都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所以在拿到那份名单之后的第十天,汤焕培那个军的先头部队,方才进入荆城,这还是靠着汤焕培这位沙场老将杰出的御军手腕和能力,方才能做到的事情。 然后又是过了五日,汤焕培的那个第二军,方才全员抵达荆城。 不过徐平西还是没有即刻动手,虽然当时他已经有实力清除手下所有的叛者了,但直接动手的话代价太大,有可能把半个荆城都打残。 徐平西自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他可不像想东北的张老疙瘩那样,一场平叛最终损兵折将,搞得自己元气大伤。 所以在汤焕培的军队抵达荆城之后,依靠这支军队的弹压,他进行了一系列连续的人事调动,比如撤换了荆城原先的警备司令,调换了几支军队的指挥官,架空了一些那份名单上出现过的将领的实权。 做这些事情当然不能太激烈,而且不能一下子全部调换,否则很容易惹人生疑,激起兵变。 所以徐平西又是花了十几天的时间,以每天下达两三个人事命令的速度,方才缓缓完成乐自己的筹谋布局。 最后,终于到了可以动手的日子了。 徐平西选择动手的日子就是今天。 早上的时候,徐平西还特意找了个陪奶奶去老家襄城散散心的借口,将自己九十多岁的老娘还有女儿徐楚湘送出了城。 虽说徐平西有很大的把握,能够轻松镇压那些暗通旭日国的手下,但为了以防万一,徐平西还是把自己的老娘和女儿送离了荆城。 而且这段时间荆城的气氛确实有些不对,让她们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虽然徐楚湘有些不乐意,因为她设计主持建造的那栋大楼,工期正进行到紧张的时刻,但终究扛不过陪奶奶去襄城的大义名分,最终还是离开了。 然后等到了傍晚时分,徐平西下令在江阳军营中坐镇的二弟汤焕培,示意他可以按照那份名单,开始全城大清洗了。 下完这个命令之后,徐平西又下了一个命令,就是把自己参谋室的首席主任参谋欧阳海抓来,他要亲自审问。 当时欧阳海正在自己房间中自斟自饮,然后一群荷枪实弹的徐平西的贴身卫兵,踢开房门闯了进来,拿枪对准了他的脑袋,接着五花大绑地被押送到了徐平西的面前。 那时候欧阳海的神情是非常古怪的。 他用一种相当意外也相当敬佩的眼神,仔细地看了会徐平西,问了一句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徐平西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笑眯眯地对自己的首席参谋得意地说道: “我说是一个神仙告诉我的,你相信吗?” “神仙可不会管这些事情。” 欧阳海沉思了一下,接着都囔了一句。 “说说,你和那个旭日国娘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嗯,你最好老实说,我不想对你动刑。” 接着徐平西开始进入正题。 只是他的问话让欧阳海却是露出了错愕至极的神情。 “什么旭日国的女人?” “就是上次来过这里的那个叫中田樱子的旭日国娘们,老子当时看你们对视的眼神,就觉得你们两个有奸情。” “……你让人抓我就是因为这件事,你觉得我是旭日国的奸细?” “不然呢?还是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只是欧阳海却没有回话,他紧紧皱起了眉头,又开始了低头沉思,似乎在思考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平常在作战室中帮徐平西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严肃的表情。 而徐平西则开始不耐烦得催促。 “我不想对你动刑,是看在这几年你确实帮老子做了很多事情的面子上,但不代表我不会对你动刑,所以你如果不想吃苦头,最好立刻给我老实交代。” 欧阳海这时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他抬起了头,用一种很是同情目光看着徐平西道: “我吃不吃苦头还不一定,但我可以肯定你很快就要吃苦头了。” “另外,我跟樱子倒是有过那么一点事,但是她绝对不姓中田,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可是姓源。” 徐平西勐然一怔。 不仅仅是因为欧阳海此时用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烁要吃苦头的人是自己。 更是因为欧阳海说居然说那个旭日国女子不姓中田而是姓源。 源? 虽说徐平西是个大老粗,但同样也知道源这个姓,可是旭日国皇室的姓。 这也是东大陆最古老的几个姓氏之一,就像大华天朝皇族的姬姓一样古老。 而就在此时,屋外的天空上,突然响起了一道惊雷之声。 然后是紫黑色的闪电照亮乐大半个天空。 再然后是隐隐约约有枪炮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徐平西知道,汤焕培的清洗行动开始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却一点都没有愉悦,反倒变得莫名的有些焦躁不安,于是他冷下了脸,对欧阳海说道: “我不管那女人到底姓中田还是姓源,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她安排你潜伏在老子的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又偷了多少情报给那些倭人了?” 欧阳海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有些忧郁道: “我跟她倒确实曾经是旧情人,不过我从旭日国回国之后,就和她已经断了联系。” “另外,我也不是她安排到你身边的。” “现在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至于信不信,就看你自己了!” “老子信你个大头鬼……” 徐平西刚爆了一句粗口,却被一阵炒豆般激烈的枪声打断了话语。 刚才的那些枪炮声很遥远,基本是从江阳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但是现在的这阵枪声却是近在迟尺,好像就在狮子坡上,庄园之外响起。 徐平西骇然色变。 “我说过,你马上就要吃苦头了。” 欧阳海再次叹了口气道。 因为屋外枪声大作的原因,很快就弄清楚了。 因为几名徐平西贴身卫队的军官,神情紧张地冲了进来。 “第二军的人偷袭我们,他们叛乱了!” 徐平西府邸所在的狮子坡,平常的守卫原先是由他的贴身卫队负责的,人数大概在一个连左右。 汤焕培带着第二军来到荆城之后,为了加强狮子坡的防卫力量,又专门派了一个团的军队过来。 于是徐平西原先的那支贴身卫队,就负责庄园的守备,而庄园外的防务,则交给了汤焕培派来的那个团。 现在,汤焕培第二军的那个团,突然团团围住了徐平西的庄园,然后发起了进攻。 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不言自明了。 当徐平西第一次接到禀告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僵在那里站了许久,不过他的脸上倒是看不出太大的神情变化。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然后抽出了腰间的烟杆,坐在太师椅上开始默默抽烟。 厅内的护卫自然全部派出去战斗了。 而按照刚才进来的卫队军官的报告,整个庄园都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并且敌人好像又增派了一个团,将狮子坡下所有道路的封死了。 逃是肯定没法逃了,所以徐平西也只能呆在这个厅房中等待战斗的结果。 厅房中只剩下了徐平西和欧阳海两个人。 只是徐平西像是遗忘了欧阳海一般,闷头抽着烟,足足抽了个把小时,直到厅外的枪声开始零落,他才终于放下了烟杆,对欧阳海说了声抱歉。 …… 看着朝自己走过来准备给自己解开铁链,容貌看去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般的徐平西,欧阳海不禁有些同情地问了一句。 “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堂堂的楚湘王,如今众叛亲离,滋味不好受?” 只是他的本意回许是想安慰一下徐平西,不过说话还是一如他既往的风格,让人听去像是在讽刺。 徐平西咧嘴一笑,笑容中没有什么穷途末路的凄凉,只是有些遗憾。 “老子这一辈子,小时候家里穷的连饭都吃不上,最后却能独霸楚湘两洲之地,手下有过十万虎贲,也睡过那么多女人,这世上能享的福也都享受过了,活得早就够本了。” “这次老娘和女儿也都送离了荆城,我给她们在申城银行中留的钱,十辈子都花不完。”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让老子不爽得地方,那就是老子挡楚湘督军得这些年,没让洋人还有旭日国的倭人占过半点便宜,只是以后就说不定了,这楚湘两洲幕后的主人,恐怕要变成倭人了。” “早知如此,老子当初还不如早点把这两洲之地,交给中央政府好了,总比落在倭人手中要好一些。” 徐平西走到了欧阳海的身前,准备给他解开身上的铁链。 “其实好像也没必要解开,老子说不定还能苟活一段时间,但你肯定是死定了。” “别说得这么肯定,也请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咒人死。” 欧阳海不满的回了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厅外的枪声彻底平息了,然后有许多人的脚步声朝这边跑来,很快一大群军人就冲进了厅房,举枪对准了厅内的两人。 这些自然是叛军。 战斗的结果没有任何意外,虽然徐平西的卫队都是抽调军中最精锐的战士组成,甚至还有不少武林高手,但是毕竟人数悬殊太大,对方有两个团,而且还配备了迫击炮等重武器,能够抵抗了个把小时已经足可证明徐平西那支卫队的战力强悍了。 徐平西的目光缓缓从那些冲进大厅的士兵们的脸上扫过。 没有人敢和他的目光对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了一些羞惭之色。 “谁敢拿枪指着老子!” 徐平西的口中蓦然发出了一声暴喝。 虽然已是穷途末路,但是这一喝,这个相貌极丑也可以奇伟的半老男子,依旧有如一头凛凛生威的雄狮。 那些围着徐平西的士兵,许多人都下意识地将枪口垂了下来。 虽然他们隶属第二军,但依然还是徐平西的麾下士兵,很多人在今夜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对付昔日这位在他们心目中威望极高的徐大帅。 然后厅外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还没进门,就听一人呵呵笑着说道: “大哥你的威风,真是不减当年啊!” 随着这道声音,几名身穿军官制服的军人大步走了进来,为首的却正事徐平西的结拜兄弟汤焕培。 汤焕培的脸上挂着微笑,春风得意,踌躇满志。 徐平西看着自己的结拜兄弟,目光慢慢地变冷。 “本来我还抱着一点念想,想着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是被手下人制住了,这场叛乱其实是你手下人搞出来的。” “但现在看来,是老子自己瞎了眼。” “呵呵,大哥,你这几年看人的眼光确实有点不行了。” 汤焕培挥了挥手,身后一名手下就将一个人头扔了过来,扔到了徐平西的脚下。 那是一个老人的头,发丝雪白,虽然满脸血污,但是徐平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头,是前几天刚被自己免职的师长程大海的。 “这老家伙,对你可忠心地很呢,我要他以后跟我,这老家伙却是带着他的警卫排直接就给我来了个冲锋,到死也不肯投降,如果不是你免了他的职,他现在没了兵权,我要想缴械他那个师,可还真办不到。” 汤焕培澹澹地说着。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支支利箭,刺进了徐平西的心脏。 徐平西终于变色。 今天晚上自叛乱开始之后,徐平西一直保持着镇静,甚至可以说是澹然。 但是这一刻,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脸上终于露出了悲痛的情绪。 他凝视着脚下那个跟了自己很多年的老将的头颅。 程老头跟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其实并不汤焕培短太多,只是这老头年轻时就有些油滑,而且胆小,所以最终只能当上一个师长,而且还是徐平西看他跟了自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情分上破格提拔的。 上一次,这老头一直喋喋不休地劝他跟旭日国人合作,而且那份名单上也有这程老头收了旭日国人礼物的证据,徐平西调查地很清楚,所以前几天他才免了这程大海的师长职务。 只是这程大海啊,虽然是个老湖涂,应该也是真收了旭日国人的钱。 但湖涂归湖涂,却是终不负我徐平西! 对于前几天做的那个决定,徐平西此刻后悔莫及。 徐平西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在今夜之前,同样跟自己风雨相伴走了半生的二弟汤焕培,眼神中有冷漠,有伤痛,也有许多不解。 “为什么?” 他哑声问汤焕培道: “你这辈子不贪财不爱色不慕权,那些倭人到底是用什么买通你的?” 此时还被绑在铁椅上的欧阳海,同样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 是啊,经过他这几年的观察,这个汤焕培确实是一个很老实很本份的人。 在今夜之前,他也绝对想不到汤焕培居然会反叛徐平西。 所以对于旭日国人到底如何让汤焕培叛了徐平西这件事情。 欧阳海同样无比好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是一名卧底 汤焕培直视着徐平西,眼中没有任何愧疚之意。 或许他是现在这个厅房中,唯一一个面对徐平西时,眼中既没有畏惧也没有愧疚的人。 因为他确实是一个老实人。 关于这一点,其实徐平西和欧阳海都没有看错。 一个人的品性,或许伪装得了一时,但又怎么可能做到几十年如一日地伪装着,不露丝毫破绽。 当往往就是这样的老实人,在做一件所有人都想不到他会做的事情时,会愈发的坚定。 汤焕培此时就用坚定的眼神回视着徐平西,澹澹地说了两个字。 “长生。” “什么?” 徐平西茫然看着汤焕培,他听得懂汤焕培说的那两个字,但却完全不明白汤焕培的意思。 “他们答应我,可以帮助我长生,就是神仙那种长生不死。” 汤焕培很认真地解释道: “我这人不爱喝酒不爱抽烟不沾女色,也不爱权钱名利,但我很怕死。徐老大,当年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就是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福大命大,在凉甘战场上,那么多场大战,有时候整个营的兄弟都死光了,却只有你一个人能活着回来。” “所以我觉得跟着你,在战场上能够活得久一些。” “我真的很不想死,想活的久一些,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可以永远不会死。” “而他们答应我,能够让我长生,也真的让我看到了他们拥有这种能力。” “而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徐老大的脑袋。” “当时我并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他们了。” 汤焕培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手中的手枪,对准了徐平西的脑袋。 他拿着枪的手很稳,没有半丝颤抖。 这种老实人,当准备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已经早已在内心深处说服了自己,给了自己必须要做的理由。 要么不做,要做就会做得很绝! 徐平西则是张大了嘴,他刚才本来已经想了无数个汤焕培背叛自己的原因。 但真的真的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原因。 自己的结拜兄弟背叛自己,居然是为了想要长生? 自己以前还真的不知道,汤老二的心中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执念。 或许自己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汤焕培。 不过再想想,长生啊……自己不也很多次想要能踏入那座观的门么? 这他么的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毕竟别人命总归比不上自己的命,而且是可以一直活下去的“命”。 徐平西看着那个对准自己脑袋的黑黢黢的枪口,认命般叹了口气。 而汤焕培则对徐平西说了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徐老大,我真的很想当神仙。” 汤焕培如此喃喃自语般轻语了一句,一直坚定的眼神似乎在此刻终于犹豫了那么一下下,不过汤焕培还是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 同时厅房中还想起噗呲一声笑声。 汤焕培开枪的时候,徐平西并没有闭眼,他这辈子不知已经多少次直面枪火,自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所以他才能看见突然出现在他面眼前的那两根手指。 那是两根修长而有力的手指。 手指间夹着一颗子弹弹头。 黄澄澄的弹头在手指间被夹得微微变形。 厅房之内,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因为此刻发生的事情,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实在太过诡异和不可思议。 那两根夹住子弹的手指的主人,是欧阳海。 欧阳海在上一刻,明明还全身被铁链绑在铁椅上,双手戴着手铐。 嗯,此刻那手铐其实还挂在他夹住子弹的那只手掌的手腕上,悠悠地晃荡着。 然后欧阳海慢慢地站了起来,那条铁链宛如有自己的生命一般一圈圈从他身上松开。 他的脸上犹自挂着笑意。 刚才那噗呲一声笑,自然是他发出来的。 欧阳海看着汤焕培,摇头叹息了一声道: “你还真是个老实人,这么容易就被人骗了。” “现在那还有什么长生。” 一边说着,欧阳海一边伸了伸手,那条铁链的一端,就落在了他的手掌间。 汤焕培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同时还有些慌张,他吼叫般地对着身边的士兵们下令。 “快开枪,杀了他!” 接着就是一片枪栓拉动的声音,然后是一一排排的子弹暴雨般朝欧阳海倾洒而来。 欧阳海依然挂着他那标志性的懒洋洋地笑容,手中铁链在枪声响起时,就飞速旋转了起来。 呼呼呼呼呼。 站在他身旁的徐平西,此刻就像站在一台巨大的风扇之前,强烈的风力吹得他的五官都有些变形。 铁链在欧阳海手中的旋转速度,却是比电风扇风叶开到最高档时还要更快一些,你几乎已经看不见铁链的本身,只能感受到它旋转时带起的剧烈的风。 又或者从那些叮叮当当,火星四冒的声音影像中,感受到铁链旋转的恐怖速度。 这些耀眼的火星自然是因为所有的子弹都被急速旋转的铁链拦了下来,弹头和铁链碰撞时迸发出来。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没有任何一颗子弹能够越过铁链,伤到欧阳海和徐平西两人。 然后,厅房内的士兵们,却是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迅速倒下,每一个倒下的士兵身上都布满了弹孔,鲜血汩汩而流。 因为欧阳海不仅仅是用铁链拦下来子弹,同时还让这些子弹都反射了回去。 谁开的枪,子弹就反射回谁的身上。 当然关于这一点,只有欧阳海自己清楚,纯粹是出于他自己的恶趣味而已,对于目前的局面本身,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几秒钟之后,厅房内汤焕培的士兵还有那些军官们都倒下了,只剩下了汤焕培一个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下一刻,汤焕培惊恐地尖叫了一声,终于反应过来转身朝厅门外跑去。 只是一条铁链已经灵蛇般飞了过来,缠住了他的身体,把他拉回到了厅房中,拉到了徐平西的身前。 “怎么处理他?” 欧阳海侧头问了徐平西这么一句。 徐平西沉默地盯着汤焕培,没有说话。 “大哥,我不想死,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大哥……我最怕死了……呜呜呜呜……” 被铁链绑着的汤焕培,那张原本很是忠厚的脸庞,此时面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的恐惧全都做不规则的扭曲,身躯在簌簌地抖动着,如果不是铁链在支撑着他,恐怕汤焕培此时已经软瘫在地了。 汤焕培倒是没有说谎,他确实很怕死。 徐平西还是没有说话。 他缓缓地蹲了下来,蹲在了程大海的那个头颅之前,将程大海满是血污的脑袋抱了起来。 “老程,老子马上会给你报仇的。” 徐平西如此轻声对着程大海的头颅,说了一句,然后伸手将程大海犹自尚未闭上的眼睛轻轻合拢。 “……不要啊,大哥……”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般的汤焕培,口中绝望地喊叫着。 “帮我杀了他!” 徐平西没有抬头,也没有看自己得结拜兄弟一眼。 欧阳海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然后捆绑着汤焕培的铁链蓦然收紧。 汤焕培的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删除细节描写若干…… 而很快汤焕培整个身躯,也像一块被扔进绞肉机的猪肉般,被铁链绞成了一团烂泥般的碎肉。 欧阳海有些嫌弃地扔下了铁链。 他觉得自己刚才下手有些残忍,主要他收紧铁链的时候,特意收的慢了一些,让汤焕培这个犹为怕死之人,清晰地感受了死亡的整个过程,这对于汤焕培来说,无疑是身心上双重巨大的痛苦折磨。 这种杀法确实很不人道。 但问题是说叫汤焕培是个“华奸”呢? 在欧阳海来说,“华奸”这种东西是不能当人看的,只是个畜生罢了。 所以他刚才问徐平西该怎么处理汤焕培,只是客气地问一下而已。 不管徐平西的答桉是什么,他都要杀了汤焕培。 这个时候,徐平西将程大海的头颅放在乐自己坐的那张椅子上,接着站了起来。 “欧阳参谋,立刻去机要室打电话,确认一下现在城里各部队的情况,把能调来的军队都调过来。” 徐平西如此对欧阳海下令道。 只是欧阳海却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徐平西。 徐平西登时反应了过来。 他想着刚才夹住子弹的那两根手指,想着那旋转地比电风扇还要快一些粗大铁链,再看看此时厅房中躺倒一地的尸体。 徐平西终于意识到这个跟了自己快三年的年青参谋,其实是一个“神仙”的事实。 于是徐平西对着欧阳海,拼命挤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讨好的笑容。 “欧阳参……哦,不,欧阳大哥,不知您到底是……?” “我其实是一名卧底,奉命潜伏在你的身边,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现在这种情况,我的任务失败了。” 欧阳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 “好了,既然身份暴露了,那我就要离开了。” “本来照道理,我应该清除掉你的记忆,但是如果现在清除你的记忆,那么今天荆城的局势就很难控制了。”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你是知道我们修行者存在的人,知道我们拥有什么样的能力,所以你能做到吗?” 徐平西连忙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汤焕培已经死了,他下面的人你还镇服总没有什么问题。” 说完之后,欧阳海很潇洒地转身离去。 “终于可以去度假了……” 隐隐约约间,徐平西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前任首席参谋,如此很愉快地滴咕了一句。 徐平西很想问一问,到底是哪一派的势力,把欧阳海这样一位“神仙”,安排在自己身边三年。 老子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只是他也终究不敢问出口。 不过欧阳海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对徐平西笑了一下。 “知道今天为什么要救你一命吗?这是为了感谢你当初送给我们的那三架直升机。” 徐平西的身躯勐然一震。 他终于知道欧阳海到底是哪边派来的人了! 这一刻,他有些惶恐,但居然还有点荣幸之感。 当然,同样也有许多疑惑,那边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位“神仙”? 欧阳海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般道: “我是修行者这件事,我上面的人也不知道,这是我的私事,跟我的工作没关系,所以我才要你帮我保守秘密。” “我老娘都不会告诉。” ,徐平西立马很认真地发誓。 欧阳海笑了笑,他很了解徐平西,徐平西能把他老娘拿出来发誓,那么倒是可以放心徐平西会坚守这个秘密了。 “你们……是需要我帮为你们做些什么吗?” 然后徐平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大的这个疑惑。 欧阳海收敛起来笑容,认真地说道: “我们并不需要你为我们做什么,派我来你身边的目的,只是希望在某些关键的时刻,能够引导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徐平西,你今天应该已经看到了,你的这个自己为固若金汤的私人王国,其实是多么地不堪一击,你经营了多年的军队,也没有你自以为地那般忠诚,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战!” “所以你们军阀的这一套东西,那是一条没有希望的死路,如果真正面临外敌入侵的时候,是救不了大华的!” “徐平西,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当这位俊俏而潇洒的青年,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在徐平西的眼前如一个虚影般消失了。 只剩下徐平西,神情复杂地独自伫立。 …… 当欧阳海对着徐平西说出最后那段几乎彻底表明身份的话时,束观就在不远处,背着师傅李至霞,登上了太平定世钟楼。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尖细的叫声 该怎么拯救自己的师傅? 束观背着李至霞从谭延闓的府邸中逃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思考太久,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去请太平定世钟帮忙。 因为他记得太平定世钟曾经跟小艺说过,四千年前,大师兄似乎神魂受了击严重的损坏,吕祖就是将他带到了了太平定世钟那里。 虽说太平定世钟无法真的治愈大师兄的神魂之创,但是至少也让大师兄恢复了神智。 那么师傅现在的这种情况,或许定世钟也会有办法。 束观背着李至霞,朝着江边狂奔而去。 “嗯,嗯,嗯,嗯,嗯……” 一边奔跑,束观一边不停地嗯嗯嗯着。 这自然不是跑得太累喘粗气,而是在不停施展天音降魔功。 天音降魔功,除了能攻击人的神魂之外,同样也能助人涤心清神,抵御邪魔入侵心神。 束观能够感觉到,在李至霞的体内,那种似乎来自桃源村的“黑色”,正在疯狂攻击李至霞的心神,所以他才不停用天音降魔功帮助李至霞抵抗“黑色”的攻击。 而每施展一次天音降魔功,束观同样能感觉到,李至霞体内的“黑色”,都会稍稍顿上一顿。 只可惜,不管他如何拼尽全力,也只能让那“黑色”顿一顿而已。 天音降魔功对于阴魂,崇物,心魔,都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就像在大洪山的那个山谷中,束观一嗯嗯,无数阴魂烟消云散。 那时候的束观,周天功都还没有圆满,而他现在的灵力浑厚程度,不知道已经比原先要强出了多少。 就连三木大师和苏颉这样的强者,面对束观的天音降魔功时,和是心神被剧烈地冲击震荡。 然而用来对付“黑色”的时候,效果却是这般微弱。 如果把“黑色”看做一种灵魂的话,那么这是一个无比强大的灵魂。 …… 谭延闓的府邸,和太平定世钟楼的距离很近,所以几分钟之后,束观就背着李至霞出现在了太平定世钟楼的顶楼。 李至霞依然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他脸上的神情时而狰狞,时而痛苦,似乎沉浸在一个噩梦之中。 束观将李至霞的身躯平放在地上,接着急切地在脑中对小艺说了一句。 “小艺,问一下定世钟,它能不能帮我师傅恢复神智。” “另外再问一下,它有没有办法能隐藏我的行踪,不被人用道术找到。” 三木大师有天眼通,要找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 师傅或许因为体内有“黑色”,能够不被三木大师发现,关于这一点,可以从当初三木大师施展了天眼通,却没能发现燕子的身份这一点可以推断出来。 但是自己应该不能躲过三木大师天眼通的追踪。 一旦自己被看到,那么三木大师和苏颉等人必然很快就出现在这里。 那样的话,如果定世钟能唤醒师傅,自己只能在定世钟楼外硬扛一寺一观所以七盟修行者的攻击。 束观摸了摸自己带来的那个麻袋。 对于硬扛三木大师和苏颉等人的围攻,他有信心,光是牛角巨弓和二十支铁箭,就是他们无法抵御的大杀器。 唯一让束观犹豫的是,自己要不要动用牛角巨弓,因为那就等于下死手了。 而如果定世钟无法唤醒师傅,那么自己就要马上带着师傅离开这里。 甚至是离开荆城。 至于能不能躲过此后七仙盟的追踪,那是以后的事情。 在进入太平定世钟楼的那一刻,束观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整个计划。 “好的,哥哥,我问下钟爷爷。” 脑中传来小艺的回应。 而十几秒钟之后,小艺的声音再次响起。 “钟爷爷说了,它会先试试唤醒李道长,不过它能感觉到,此时潜藏在李道长体内的异物,很诡异也强大,钟爷爷也没有办法驱除。” “另外,钟爷爷还说,帮你遮掩行踪倒是能办到,只好不走出这个楼阁,不离开它十米范围,钟爷爷能够屏蔽掉陆地神仙之下的修行者,用任何术法探查我们。” 束观顿时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被人发现他们藏身在定世钟楼,那么就算在荆城暂时有了落脚之处,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可以慢慢想办法了。 而与此同时,悬挂在钟楼梁柱上的定世钟,钟身之上突然亮起了一团团蒙蒙的清光,然后从梁柱上自动飞下,悬浮在了李至霞身躯上方一米左右的高处。 这个定世钟,悬挂在此处已经五千余年了,五千年来有无数的游人曾经来到这里瞻仰这口铜钟,凭栏怀古。 只是在那些普通人的眼中,这口铜钟除了有特殊的历史以及文化意义之外,不过也就是一口普通的铜钟而已。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然而其实现在束观看到的,才是这口铜钟真正的样子。 然后,束观就“听”到了一声钟声。 钟声悠远,厚朴,充满了让人宁静安心的力量。 而且这钟声并不是在你耳中响起,而是仿佛直接回荡在你的神魂之中。 下一刻,束观就看见自己的师傅李至霞,原先静止不动的身躯,勐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而在他的身上,有无数宛如浓稠液体凝固成的黑色细线般的东西冒了出来,丝丝缕缕,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从李至霞的身躯中扯了出来。 只不过黑色丝线的另一头,依然似乎深深埋在李至霞的身躯内。 黑色丝线被越拉越紧,似乎很快就要全部从李至霞的身躯中扯了出来。 只是就在此时,束观脑海中听到的钟声余韵缓缓散去,于是那些黑色丝线般的东西立刻迅速地钻回了李至霞的体内。 不过紧接着定世钟的钟声再次响了起来,于是那些黑色丝线也再次被迫般从李至霞的身躯内冒了出来。 只可惜在第二声钟声消散之后,那些黑色丝线依然没能被彻底扯出李至霞的身躯,又钻了回去。 钟声在束观的脑中不停响起。 黑色丝线一次次被从李至霞的体内扯出。 李至霞的身体不停剧烈颤抖,有时候弓的像一只烤熟的大霞,有时又手脚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般,大大地张了开来,又或者是在地上激烈的翻滚,口中发出痛苦的嚎叫,双手不停抓着自己脸上的肌肤,似乎想要把那些黑色丝线从自己的体内扯出来。 看着这一幕的束观,心头很是酸楚。 那个平日里端正肃穆,衣着干净整洁,一丝不苟师傅,此刻却像一头在泥泞中翻滚嚎叫的野猪般,又怎么可能不让束观睹之伤悲。 只是他也很清楚,此刻定世钟正在努力驱除师傅体内的异物,就像面对一个在icu病房中被抢救的病人一样,你知道他很痛苦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并且还不能随意插手。 然后钟声连续响了十几次,却始终无法将李至霞体内的那些黑色丝线真正扯出来。 然后钟声终于停了下来。 接着是小艺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钟爷爷说了,这东西太古怪也太有韧性,他就算继续试下去,也恐怕无法把那些东西从李道长的体内驱逐出,不过是增加李道长的痛苦罢了。” “定世钟知不知道这异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钟爷爷说他也不清楚,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异物,不过钟爷爷也说了,这异物其实是有灵智的,但就像他们法宝的灵智一样,正常的修行者很难跟这异物的灵智沟通。” “什么?” 束观失声惊呼了一句,接着连忙问道: “那小艺你跟它沟通过了吗?” “这异物的灵智和法宝的智识又完全不同,我也无法跟它沟通。” “另外,钟爷爷还说了,这异物看去像是一种浓稠的液体,但其实很可能是一种气,和天地阴阳之气,又或者灵气完全不同的一种气,有属于自灵智的气。” “气?” 束观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句。 那黑色异物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种“气”,但定世钟会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如果,这东西真的是一种“气”的话…… 束观的心中一动,然后连忙打开了今天一直扛在肩膀上的那个麻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木陀螺。 几天之前,他也是差点走火入魔,就是这个老瘸子做的木陀螺,帮他理顺了失控的灵力。 当时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行之间全部被木陀螺控制住了。 或许,木陀螺的用处,就是控制“气”? 束观把木陀螺放在了李至霞的身上,接着用手一旋。 木陀螺在李至霞身上旋转了起来。 只是很快木陀螺就从李至霞的身上滑落了下来,在地上滴熘熘地打了几个转,慢慢停止了下来。 一个普通的木陀螺,自然只能在平整的地面上才能维持持续的旋转。 而人的身体凹凸不平,陀螺自然很快就会掉下来。 此时的木陀螺的表现,跟一个普通的陀螺完全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束观很清楚这个木陀螺不是普通的陀螺,他亲眼见过这个木陀螺有灵性般在自己的身上随意地游走旋转。 ……为什么在师傅身上就不行?师傅此时的情况也跟走火入魔差不多啊!…… 这时候束观又想起了当初大师兄跟自己说过的关于“信宝”的事情。 看来爷爷给自己做的“玩具”,果然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用。 只是这样的话,就完全帮不了师傅了。 束观有些不甘心,他还想再尝试一下。 束观皱眉思索了一下,接着在脑中对小艺说道: “小艺,你让定世钟再鸣一次钟。” “好的,哥哥。” 然后很快那种响在灵魂深处的悠远钟声,又在次响了起来。 而李至霞的身上,那些黑色丝线也再次被拉扯了出来。 而在那些“黑丝丝线”出现的同时,束观立刻立刻将木陀螺放在手掌之上,他本来是准备用另一只手将木陀螺旋转起来的,然而就在此时,木陀螺却自己旋转了起来。 绝对算不上真正平整的手掌上,木陀螺灵活而自由地旋转着,就算是在手指的缝隙间,也没有丝毫影响到木陀螺丝滑的旋转节奏。 当初看着这木陀螺在自己身上旋转时那种玄妙的感觉又出现了。 而在这木陀螺开始旋转的时候,在束观的脑海中,除了即将消散的定世钟钟声余韵之外,蓦然响起了无数尖厉至极的叫声。 那些叫声细而尖锐,像是很多只被人捏住了脖子的老鼠窸窸窣窣齐声叫唤般刺耳杂乱。 ……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 尖细的叫声有着各种节奏变化,似乎特殊的语意,只是束观完全听不明白。 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这些叫声中透露出那种浓烈的惊慌,恐惧乃至绝望,挣扎的情绪。 束观下意识地就明白了,这些尖厉绝望的叫声,是那些“黑色丝线”发出来的。 因为在尖细叫声响起的同时,那些从李至霞身躯被冒出的“黑色丝线”全都疯狂扭动起来。 在前几次它们被太平定世钟的钟声从李至霞体内拉扯出时,这些“黑色丝线”也会扭动挣扎,但幅度绝没有这么剧烈。 而“黑色丝线”们扭动挣扎的频率和束观脑中“听”到的那些尖细叫声的节奏几乎完全一致。 那些叫声似乎就是这些“黑色丝线”扭动间发出来的。 然后一根“黑色丝线”仿佛遭受了什么莫名的巨大吸力,线头突然朝着束观的手掌飘飞了过来,线身越来越直,越拉越细,像是一根被拉紧到了极限的弓弦。 木陀螺依然在束观手掌上轻快地旋转着。 “黑色丝线”的线头,离木木陀螺越来越近。 看得出来“它”在拼命挣扎着,可惜这种挣扎却是徒劳无功的,木陀螺对“它”产生的牵扯力,比定世钟的钟声要强大太多了。 束观脑中那些尖厉而细的叫声,愈发仓惶而惊恐。 某一刻,这根“黑色丝线”线头,终于接触了旋转的木陀螺。 然后“它”就像真的纺锤上的丝线般,无力而无奈地缠绕在木陀螺上。 一声极细微极细微的“波”地一声,这根“黑色丝线”在李至霞体内的另一头,被硬生生拔了出来,终于彻底离开了李至霞的身体。 下一刻,一根接一根的“黑色丝线”相继飘了过来,被木陀螺缠绕卷起,从李至霞的体内连根拔出。 束观脑中那些尖细的叫声,渐渐变得稀落起来。 当最后一根“黑色丝线”,也终究没有躲过被木陀螺卷起的命运时,束观脑中那些尖细绝望恐惧的叫声,也终于彻底全部消失。 躺在楼阁地板上的李至霞,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关于“黑色”异物的一些讨论 李至霞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童中有些殷红的血丝,不过一个原先受了重伤,刚才还在地板上痛苦打滚嚎叫的人,眼中有些血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除了这些正常的血丝之外,李至霞的眼睛中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异常了。 原先那些浓郁的,占据了他整个眼眶的“黑色”,已经彻底不见了。 李至霞从地板上坐了起来。 他神情有些怔怔的,似乎有些呆滞,甚至都没有转头看此时身周的环境一眼。 束观连忙单膝跪在了李至霞的身前。 他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李至霞的眼童,确认李至霞应该完全恢复了神智之后,接着轻唤了一声。 “师傅,这次……” 李至霞突然抬手摆了摆,打断了他的话。 “发生的事情我都很清楚,我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也记得很清楚。” 李至霞如此对束观说了一句,他的神情有些疲倦,也有些怅然。 束观沉默了一下,本来准备说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对于师傅记得他自己走火入魔期间发生的事情,却也没有太多意外。 李至霞的“走火入魔”,本来就不是正常的走火入魔。 否则他又怎么往日能在明面上恪守尊奉天规的善已观观主和暗地里毫无顾忌杀死凡人的“燕子”,这两个身份间自由转换,而一直不被人发现。 “老七,这一次辛苦你了,也要多谢你了。” 然后李志霞原本怔怔地眼神,落在了束观的身上,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些神采。 “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傅你何必言谢。” 束观连忙说道,接着又关切地问了一句。 “师傅,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刚才李至霞那糟糕的状况,可不仅仅是因为走火入魔,同时也是在和三木大师,苏颉山长的战斗中,受了很严重的伤。 特别是浩然剑和金刚降魔杵这两件法宝,在李至霞的身上更是留下了许多几近致命的创伤。 “无妨,既然为师已经清醒过来了,那这些伤势就没什么大碍了。” 李至霞笑了笑道。 当李至霞笑起来的时候,束观的心头微跳了一下。 因为正常的李至霞,是一个很少会笑的人,碰到再开心的事情也是如此。 比如束观在善已观的这两年,看见李至霞笑的次数,绝不会超过五次。 所以此刻李至霞突然笑了一下,让束观不免又是有些心惊。 直到看着李至霞的笑容中没有任何邪异之感,他才终于放下心了。 然后楼阁之内,变得安静了那么一小会的时间。 束观几次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至霞又笑了一下,然后望向了束观手中的那个木陀螺。 于是束观也低头望去。 只见木陀螺上原先像个纺锤般缠绕着的“黑色丝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部不见了。 只是木陀螺之上,却多了许多黑色的细细的纹路,像是天生的木纹一般。 束观的心中生出了怪异莫名之感。 那些“黑色丝线”好像被木陀螺全部吞噬了,然后变为了自身的一部分。 “可以给为师看看吗?” 李至霞如此问了一句。 束观连忙将木陀螺递了过去。 李至霞接过木陀螺,手指在木陀螺上的那些黑色纹路间轻轻滑过,仔细地看了一会,若有所思。 不久之后李至霞再次抬起了头,再次望向了束观。 ……该怎么跟师傅解释这陀螺呢? 此刻束观的脑中想的是这个问题。 然后李至霞却没有问他关于这木陀螺的事情,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束观一眼,接着开始说话。 “为师应该是在那个山洞中,被这东西附身的……” 李至霞抚摸着木陀螺上的黑色纹路,缓缓说道。 束观知道李至霞说的是那个山洞,就是桃源谷的悬崖之上,那个自己这一世小时候就觉得无比神秘的山洞。 当时他们一群人从栖霞观地宫中出来,被山洞内突然复活的化石怪物攻击,而为了能护着大家安全离开,李至霞独自留在山洞中阻截那些化石怪物,后来不得不遗弃烈阳珠方才从那山洞中脱身。 看来师傅就是在那时候被这种黑色异物侵染的。 “一开始的时候,为师也没有察觉异常,唯一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就是自那个山谷回来之后,原本已经已经增长很缓慢的修为,突然变得突飞勐进起来。” “为师很清楚自己的天赋根基,这一辈子应该是胎动境巅峰就到头了,基本没有突破元婴境的可能。” “但是自山洞回来之后,我的修为再次开始飞速提升,每次行功之后,都明显能够感觉到修为又是深厚了那么几分。” “除了在道境上还没有突破,当时为师的灵力浑厚程度,已经直逼元婴境了。” “对于一个天赋潜力本就早已耗尽的修行者来说,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回许这也是当初三木大师问为师修行有没有出问题的原因。” “可惜当时为师已经被这些异物控制了,所以没有告诉三木大师实情。” “控制?” “……唔,应该说是蛊惑更贴切,为师是在从桃源谷回来的两个月后,发现自己体内多了这些异物的。” “那是一次在照镜子的时候,我看见了眼中涌出来的黑色异物,才终于知道自己出问题了。” “当时我很惊恐,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把这些东西从体内赶出去,可惜为师用了许多办法也没能做到。”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些异物开始在脑中跟我说话了。” “说话?” 束观的身躯微微一震。 刚才他也在脑中听到了那些“黑色丝线”的尖叫声。 只是那些叫声除了有着强烈的情绪之外,却是根本不明其意。 看来应该是被这些异物完全附身之后,才能听懂它们到底在说什么。 “那些异物不停地在我脑中嚅嚅细语,睡觉的时候,修行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没有一刻停顿。” “它们告诉我它们绝不会害我,只是在帮助我,帮我变得更加强大,活得更加自由。”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一开始的时候,为师差点被那些声音逼疯了,然后渐渐地开始分不清那些声音到底是真的有人在跟自己说话,还是自己的幻觉,又或者其实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因为那段时间,除了修为继续快速增长之外,为师觉得自己似乎心境都回到了少年时期,确实是那样地自由而又热血肆意。” “而这种久违的热血和冲动,让为师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就是杀豪尔赫的那一次。” “那一天在新闻上看到租界枪击事件之后,为师几乎想都没有想,就决定要去杀了他。” “那一刻,为师似乎根本没有再顾虑过天规的事情。” “直到杀了豪尔赫回到观中之后,为师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然后那些异物的声音又开始在为师脑中响了起来。” “它们问了为师一个问题,那就是杀人之后,后不后悔?” 说道这里的时候,李至霞微微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接着方才继续说道: “当时为师的答桉是,没有后悔。” “相反,数十年来,从来没有那次行事般让人心意舒畅。” “所以不久之后,我又第二次出手了,这次出手杀的是周半城,起因则是那次去探望你翟师兄的遗霜时,从她口中听闻了发生她邻里之间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周半城强行侮辱那名法官之妻,再打断法官之腿的事情。” “回观的路上,我进过那家杂货铺的时候,很自然地就进去买了几张纸,等到晚上就去把周半城给杀了。” “第二次出手之后,我连原先那点不安都没有了,只觉得这样很好。” “至于第三次出手,和前两次出手是临时起意不同,谭延闓是为师多年来一直想杀的人,十六年前那万将士被他坑死的时候,为师就想杀他了,更别说天赐也因他而死,齐师兄因他而走火入魔,可惜因为天规所限,一直想杀却无法动手。” “不过在杀了周半城之后,为师就已经不准备再受天规限制,但是我还是等了一段时间,一直等到了四月十四这一天方才动手,因为这一天,是你翟师兄的忌日。” “我这个当师傅的,愧对自己的弟子,这多年眼睁睁看着害死自己弟子的人,在人间飞黄腾达,春风得意,却无法为他报仇,只能选择他的忌日去杀了害死他的人,或许可以稍慰天赐之灵。”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李至霞终于讲完了。 大部分的事情,都和束观早前猜测的差不了多少。 在稍微沉默了一下之后,束观问了一句道: “当初那个久良杂货铺的店老板,是师傅你暗中送走的?” 这件事情当初让他困惑了许久,为什么自己刚去了久良杂货铺,久良杂货铺的老板久失踪了,那“燕子”好像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般。 为此他还怀疑过观内是不是有内奸,当然那时候他同样也认为这是一种最没可能,性的可能。 没想到这个最没可能性的可能,反倒就是事实,只不过这个“内奸”却是他原来一点都没有怀疑过的师傅罢了。 “不错,正是为师送走的。” 李至霞苦笑了一下道: “对于为师燕子这个身份,为师本来一直觉得隐藏地天衣无缝,却是从来没想到过,随意在街头买了几张纸,都成为了会暴露身份的破绽。” “当初老七你光是从一张纸上,就推断出了久良杂货铺之时,可真是把为师吓了一跳。” “本来最好的办法,是赶在你之前先把那杂货铺老板送走,不让你们有见面的机会。” “可惜要把人送走,为师必须要先做一些安排,而当时老七你已经去久良杂货铺了,所以来不及之下,只能到了夜间才把那店老板送走。” “而且为师还是亲自用千里神行符,把他送到襄城,一路之上绝对没人跟踪,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被人找到了。” “三木大师他们是怎么找到那位店老板的?” 束观也是不解地随口问了一句。 他是最后时刻赶到谭延闓家中的,至于那之前事情发生的经过,却是没有目睹过。 而束观的这个问题,让李至霞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他的眼中露出了回忆之色。 “……当时三木大师好像就提过一句,说是几天之前,有人告诉了他……那店老板的行踪……” 李至霞的语速越来越慢。 当时他正被一寺一观的人团团围住,而且自己也是处在“入魔”的状况之下,对于三木大师说的那句话,根本没有在意。 但是此刻回想起来,这句话中,却是大有玄机。 束观的脸上也出现了古怪之色。 有人告诉三木大师的? 是谁? 那人怎么会知道久良杂货铺老板的所在之处,而且将消息告诉三木大师的时间又这么凑巧,就在师傅第三次动手的前几天。 问题是那个人将久良杂货铺老板所在的消息,专门只告诉了三木大师,这个行为本身,就透露出他应该是知道“燕子”的真实身份的。 这件事情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除了师傅自己之外,又有什么人可能会知道他就是“燕子”? 李至霞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神情同样变得严肃起来。 只可惜,他们现在也不可能去找三木大师,询问到底是什么人告诉他久良杂货铺老板的所在之处。 接着李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他终于第一次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问了束观一个问题。 “三木大师为什么还没有找到我们?” 三木大师有天眼通,就算看不到不久之前被异物附体的自己,也应该看的到老七。 所以李至霞才会有此一问。 束观连忙解释了一下,定世钟能够帮自己两人屏蔽掉三木大师天眼通的探查。 李至霞于是恍然地抬头看了一眼此刻已经回到梁柱之上的那口古老的铜钟。 “这口铜钟,乃是当初天庭赐给大华天朝之物,吕祖曾经留下交待,若是荆城发生甲等大事,那么这太平定世钟回许会助我们七仙盟一臂之力。” “只不过四千年来,除了五百年前栖霞师祖那次事情之外,荆城倒是没发生什么堪称甲等的大事件,而且那一次,这太平定世钟,也没有什么异动,为师却是一直不知道这太平定世钟,到底有些什么神通奇特之处。” 说完之后,李至霞再次颇有深意地看了束观一眼,将手中的木陀螺递还给了束观。 他没有问这木陀螺是什么东西。 也没有问束观为什么会知道太平定世钟能帮他们掩藏行迹。 正如李至霞也一直没有问过束观,为什么实力已经强到能够独自一人,从三木大师,苏颉还有那四件法宝的围攻之下将他救出来。 自从当初束观穿着一件灰色道袍从祖师阁中走出,然后一夜引气成功之后,李至霞就再没因为束观身上的异常古怪之处问过什么。 他只是在修行上指导束观,解惑授业,却从不多问束观什么。 祖师阁中,那本无字天书内,有吕祖的神识之眼。 吕祖已经看过老七,而且让老七选择了阴阳大道,那么老七的一切,自然有吕祖在暗中安排。 束观接过木陀螺,再次看了一木陀螺上那些黑色的纹路,忍不住问道: “师傅,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师虽然被他们附身过,但也其实一直不明白它们是什么东西。” 李至霞沉吟了一下道: “为师现在能知道的,就是这些东西确实能够大大增强一个修行者的潜力,让你修为增进极快。” “另外,它们并不会彻底吞噬你的意识,占据你的身体,控制你的行为,但却能够引发出你压抑在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欲望和想法,让你遵循自己最真实的欲望行事。” “所有的决定都是你自己做出的,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它们会不停地引诱你,放弃原先的那些坚持……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那种引诱,是多么地让人无法抗拒。” “不过……” 李至霞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不确定地又沉思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只是我原来的想法,在昨夜重伤之后,为师感觉那些异物,似乎是想要侵入为师的神魂最深处,彻底占据为师的身躯的。” “只是它们以前为什么不这么做,为师却是不清楚。” 束观听了之后想了想道: “或许是因为只有趁人极度虚弱的时候,它们才能占据一个人的身躯!另外这些东西和在桃源谷中看去有些不一样。” 桃源谷中的那些“黑色”,更像是一种无形无质的“颜色”,所经之处尽被浸染。 然而刚才从李至霞体内扯出的“黑色丝线”,更像是是一种浓稠的液体。 太平定世钟却又说它们是一种“气”。 难道在不同的情况之下,这东西还会变换不同的形态。 而且又有自己的智识,又能在人脑中蛊惑人心。 真是怪异莫名至极。 “天地之间怎么会有如此怪异之物,为何观内道藏阁中的那些典籍上,从来没有此等异物的记载,甚至连相似之物的记载都没有。” “为师还是不清楚,不过为师现在倒是有一些推测,那就是当初栖霞祖师的走火入魔,是不是也跟这些异物有关。” “因为栖霞祖师的走火入魔,跟为师一样,都是神智保持着清醒,别人根本无法察觉异常。” “而且这些东西又是在栖霞祖师的那个地宫中出现的,肯定跟栖霞祖师有些关联。” “至于这些东西的来处,为师在想会不会来自南疆的那十万大山深处。” “因为在栖霞祖师被发现走火入魔之前的三年,曾经去南疆游历过很长一段时间,而在回来之后,没过多久就突破了元婴之境,成为了当时荆城七仙盟中唯一一位元婴境修行者,要知道在五百年前,突破元婴境,同样也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不是简单地天才两字就能做到的。” “所以为师觉得可能就是栖霞祖师在去南疆的时候,被这些异物侵染了。” “而在南疆的十万大山之中,本来就有不少前三个元会时代留下的遗迹,里面有一些险绝之地,就算是仙人也不敢踏足,里面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异物,却也不算太奇怪。” 李至霞说完了他的推测,这个话题也就暂时到此为止了。 因为按照他们目前对这种“黑色”异物了解的情况,这已经是他们能推测出的极限了。 至于要想弄清楚这“黑色”异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什么秘密,或许只有回到桃源谷中看看,又或者是去南疆的十万大山深处,找一找这些“黑色”异物的源头。 束观如此想着。 当然,目前来说,他对探究这些天地间的异物异事的根源,没有太大的兴趣。 束观将木陀螺放回了麻袋之中,接着也苦笑了一下,问了李至霞一句。 “师傅,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逃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关于大鸿米铺事件的真相(上) 是啊,接下来他们师徒两人,该何去何从呢? 虽然李至霞现在恢复他原先的神智了,但是去找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解释吗?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该怎么解释? 在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他们的眼中,李至霞是确定走火入魔无疑了。 而修行者一旦走火入魔,从来没有再恢复正常的可能,至少在七仙盟数千年来积累的,目前能够查得到的典籍记载中,一个例子都没有。 齐师伯那样,在刚有走火入魔的征兆时,及时废掉自己的修为,方才勉强保住一条命的情况,是走火入魔的修行者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说李至霞其实不是走火入魔,而是被神秘的异物附体了? 那么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那就是那些“黑色”异物此时已经被收进了木陀螺之中,束观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拿出来,也不敢再拿出来。 没有证据,你怎么跟人解释说是被异物附体? 最重要的是,就算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愿意相信李至霞,那又怎么样? 毕竟李至霞是真的杀了三个凡人的。 而且都是凡人世界中很有影响力的凡人,就算是那个豪尔赫,虽然原先只是一个小小的巡捕队长,但是他涉及到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中。 这么说,如果他没有没“燕子”杀死并且被公布出来,那么荆城的那那些抗议活动绝不会那么简单地结束,甚至可能发生军事冲突都不一定,毕竟当时徐平西已经派兵围住了因吉丽国租界,江面上因吉丽军舰的大炮也已经对准了荆城。 更别说连荆城市长谭延闓这样的大人物都死在了他手中。 所以李至霞出手三次,不仅仅是杀了三个人,凡人世界必然有很多事情,很多人的命运都被他影响了。 这是当初天庭定下了仙归仙,凡归凡这条天规最重要的原因。 也是违反天规中最严重的一种情况。 所以就算李至霞事出有因,也不能改变他严重触犯了天规的事实。 触犯了天规,那么就必须接受惩罚。 这种事情在凡人世界也是一样的,凡人触犯了法律,并不会因为你的理由多么让人同情,就能免罪的。 而这一次李至霞杀了三个很重要的凡人,影响了很多人,很多事,怎么看都是要以死谢罪。 说不定到时候来清理门户的,就是善已观还活着的那两名老祖,又甚至甚或是吕祖本人。 所以如果不想死,那就只有逃。 至于逃不逃的掉以后七仙盟必然会有的追擒…… 这个时候,束观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那就是当初躲在神农架山脉中的栖霞真人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是他实力强大,又有独角龙之助,荆城当时七仙盟的其他人留不下他,被他脱身而去。 善已观还活着的两位老祖,一位是栖霞真人之后的流霞老祖,一位是更早一些的飞霞老祖。 就算飞霞老祖也无法镇压栖霞真人,那么吕祖呢? 吕祖怎么会容忍自己门下的罪徒,就躲在离荆城不远的神农架山脉中,而且还依然行那引人入谷,炼人生魂的邪恶之事,却不出手清理门户? 束观越想越觉得不解。 如果能够找到原因,弄明白栖霞真人为什么可以逍遥躲在神农架山脉中,或许自己和师傅两人,也能躲过七仙盟的追踪。 于是他把这个疑惑李至霞问了出来。 李至霞却没有回答,他可能都没有听清束观此刻问的问题。 因为在束观问出第一个问题,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时,李至霞的神情就变的有些恍忽。 他从地板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负手望着太平钟楼之下的滔滔大江,许久都没有说话。 “刚才师傅我说过,当初我杀了豪尔赫之后,那些异物问我有没有后悔。” 良久之后,李至喜方才缓缓开口而道,接着他转过头,对着束观又是笑了一下。 话说李至霞这次恢复神智之后,还是有些东西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就是他变得很爱笑。 不过齐师伯好像也说过,师傅少年之时,是爱笑的一个人。 就像此时李至霞的笑容,很是明朗。 “其实,现在我也没有后悔。” 然后李至霞继续说道。 束观微微一怔。 ……现在也没有后悔吗…… “但是没有后悔归没有后悔,不代表我杀那三个人就是杀对了。” 李至霞的神情渐转严肃。 “遵循本心行事,自然是很让人愉快舒畅的事情,但如果每个修行者都按照自己的本心行事,只会让这个世界毁灭,这也是天规存在的意义。” “关于这些事情,当初你第一次犯天规的时候,为师就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而且人的欲望一旦没有了拘束,就像会脱缰的野马,驰往那不可知之地,为师可以说那三个人该死该杀之人,但是以后呢,如果任由放纵本心,为师会不会变成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所以为师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老七,你回一趟观里,把其他人都叫到这里来。” 最后,李至霞如此交待了一句。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答束观的问题,没有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于是束观只能遵从师命,离开了太平定世钟楼。 至于离开这里会不会有危险,倒是无需担心的事情。 因为三木大师不可能时时刻刻睁着天眼追踪他们,而且就算被发现了行迹,以束观现在的实力,就算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同至,他也还是能脱身。 就是不知道其他师兄师姐们现在还在不在善已观内。 昨夜他离开时,跟五师兄安子春说过,师傅可能要出事,让大家一起去谭延闓的家中。 而如果他们后来赶到了谭延闓家中,自然已经知道此刻发生的变故了,束观也无法预测自己的那些师兄师姐们会做什么事情。 但要找他们好像也只能先回观内去看看。 于是在贴了一张隐身符之后,束观开始朝着龟山狂奔而去。 此时已然是清晨。 …… 善已观内,悬崖之顶。 齐师伯坐在躺椅上,怔怔地看着初升的朝阳。 昨夜一觉醒来,他发现观内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现在的精力已经衰弱至极,晚上向来睡得比较死,就算在他耳边打雷都很难把他惊醒。 加上昨天半夜又被老七摇醒了一次,再睡过去之后,就更加难被其他声音吵醒。 齐师伯不知道一夜之间,为什么观内那些弟子都离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自己? 或许是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就算有什么事情自己也帮不上忙,所以那些弟子们也就没跟自己说。 齐师伯如此想着,难免有些伤心。 然后他又想起了昨夜老七把自己唤醒后问的那个问题: “李燕是谁?” 老七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李师弟的真名,观里面除了自己之外,早已没人知道。 于是齐师伯的心中开始泛起了许多不安。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有些焦急地猜测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对面的藏宝阁中,突然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那好像是人走动的声音,以及女子交谈的声音。 女子? 难道是老三? 她还在观内? 耳朵早已半聋的话齐师伯听得不是太分明,于是他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朝藏宝阁内走去。 当他蹒跚着走进藏宝阁大门的时候,就赫然发现藏宝阁内,此刻正站在几名女子。 女子个个身穿白衣,容貌娇丽,长发批肩,只是身影却有些虚澹。 齐师伯虽然如今已经修为全失,但是眼力见识却还在,所以一眼就看出,这几个女子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种魂魄之体,但却又不是鬼物。 ……好像有些像是以前听闻过的,旭日国那些阴阳师炼的“式神”? 齐师伯也无法确定。 而此时齐师伯也终于听清了那几名以魂身存在的女子之间交谈的话语内容。 “嘻嘻,这里没有人了。” “那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一个老废物,等会杀了就行。” “自然是杀了,免得被人知道等会这观中的所有道术秘册和法宝,是被我们拿走的。” “这次任务不但圆满完成,还为帝国取到了这么多的大华的道术和法宝,到时候樱子大人肯定会大大奖赏我们,应该会帮我们提升品级。” 在那几个女子交谈的同时,在她们的身边,依然还有一个接一个的白衣女子身影出现。 这些女子,都是从一个瓶子中走出来的。 那是一个放在角落架子上的青瓷抱月瓶。 齐齐师伯记得这个瓶子,好像是去年老五和老七出去处理某次灵异事件后带回来的。 后来他和李师弟都看过那个瓶子,确实有些古怪,但到底古怪在哪里,不管是他还是李至霞,却也都看不太明白。 然后,那个瓶子就一直被闲置放在了藏宝阁一楼角落的某个架子上。 那瓶子的瓶身上,画着一个花园,花园中倒着九名白衣女子。 而现在那九名白衣女子全部都活了过来,还从瓶身的画中走出来了。 齐师伯的心头,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却隐隐知道对于他们善已观来说,这是一件很可拍的事情。 一名白衣女子朝着齐师伯飘飞了过来。 是的,她不是走过来的,而是想虚若无重,双脚离地飘飞而来。 白衣女子飘到了齐师伯的面前,抬起一只纤手朝齐师伯的脖颈间抓去。 “老头,现在我要杀你了!” 白衣女子如此咯咯娇笑着,笑容甜美,一双杏仁眼的眼神却无比凶残。 只是就在此时,旁边却又伸过来了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是一只骨节粗大,指掌之间布满老茧,肤色呈一种奇怪的青黑色的手掌。 而与此同时,束观则是刚刚踏进善已观山门的门槛,还不知道此刻在藏宝阁中发生的异变。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关于大鸿米铺事件的真相(中) 韩彪缓缓坐了起来。 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 他的上半身挺得笔直,下半身也挺得笔直,就像一根折尺被折了起来,当他坐起来之后,上半身和下半身之间就成了一个绝对的直角。 头顶上方传来嗡嗡嗡的轻响。 韩彪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那根银针在空中旋转乱飞。 在过往的数百个日子里,那根总是在乱飞的银针,几乎就是他生活的全部,陪伴着他在这个寒冷的房间中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孤寂岁月。 但是韩彪还是抬头看了一眼。 只是为了享受一下这种久违的,可以重新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 银针从空中给了下来,绕着韩彪的身躯飞了几圈,然后停在了韩彪的眼前,针屁股摇晃了几下。 它似乎有些好奇,这个在它的房间中躺了近二年时间的“人”,怎么突然自己会动了。 因为它靠的太近,韩彪的脸上迅速凝结出了一层细细的冰霜,覆盖在那张青黑色的脸庞上。 不过韩彪并没有觉得冷。 在这个房间中躺了这么久,对于寒冷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何况他现在的这具身体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然后韩彪对着眼前的银针,嘴角扯了扯,脸上的冰霜层细细裂开,簌簌落下。 他是在对银针笑。 虽然这只是一根针,但是相伴了两年的时间,韩彪还是对这根针有了许多的感情。 而且有时候,韩彪觉得这根针在跟他讲话,只是他听不懂对方到底在讲什么罢了。 他的笑容和他的身体一样,很是僵硬,也很难看。 所以那根针就飞走了,继续开始在屋内绕圈。 于是韩彪举起了自己的手。 他的小臂和上臂依然成一个绝对的直角,好像他现在的身体只能以关节为支点进行活动。 就像他此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时,脑袋和前胸之间又夹成了一个奇异而僵硬的角度。 而他的手掌因为常年习武,指节异常地粗大,虽然躺了两年,手掌上的老茧依然没有消失,特别是以前他捏飞刀的拇指和食指上,更是如此。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除了肤色变成了一种泛着极微澹的金属色泽的青黑色之外,似乎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这就是“尸傀”,那好像也没什么。 韩彪如此想着。 是的,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东西”。 虽然他一直躺了两年多才终于坐起来,但是苏醒的时间要早很多。 所以他清楚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或许不明白,看着束观小兄弟和李至霞道长在自己身上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韩彪会有些恐惧。 比如会在自己的身上帖很多大大小小的符纸,比如用一种浓黑的药水在自己身上涂抹,又比如李道长对着自己念一些奇奇怪怪的咒语,还比如束观小兄弟有时候会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坐在自己的旁边,一坐就是好久好久。 不过每次束观小兄弟这么抱着自己的脑袋的时候,韩彪都会觉得很舒服,就像小时候躺在母亲怀抱中的感觉,然后他对束观小兄弟居然产生了某种依赖之情。 这种感觉让韩彪有些羞愧,但又确实存在着。 总之,韩彪一开始不知道李道长和束观小兄弟在对自己做什么,但是通过李道长和束观之间的交谈,他慢慢知道了。 他们是在救自己。 自己其实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山谷之中,他们现在是在把自己炼成一种叫做尸愧的东西,然后自己就能复活过来。 现在,他终于真正“活”过来了。 韩彪有些欣喜,同时对李道长还有束观小兄弟充满了感激。 就在这个时候,韩彪听到了了屋子外面传来了一些声音。 那是女子交谈的声音。 女子交谈的声音其实并不响,但是韩彪却听得非常清楚,就像是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就算以前自己的内劲修为已经快要达到了神变之境,他的耳力也没有这么好过。 这就是自己成为“尸傀”后获得的能力吗? 从当初李道长和束观的交谈中,韩彪已经知道只要自己成为了“尸傀”,就能成为李道长,木道长以及束观小兄弟那样的神仙。 只是这种获得梦寐以求力量的喜悦刚在他心中升起,韩彪紧接着就皱了一下眉头。 因为他听清楚了那些女子的交谈内容。 然后韩彪从床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到了房子门口边。 这是一个很宽大的房间,韩彪所躺的石床,距离门口大约有七八米的距离。 七八米的距离,韩彪却是一步就跨了过去。 他迈步的动作依然僵硬无比,但是速度却快如闪电。 有些不适应自己的速度的韩彪,一步跨到门边的时候,身躯像是一个木头人般摇晃了一下。 韩彪很确定自己刚才没有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 ……所以这也是“尸傀”的能力? 韩彪摇了摇脑袋,推开了房门,接着走了出去。 两年了,他终于走出了这个寒冷而寂寞的房间。 没有来得及观察自己躺了两年的地方是怎么样的一个所在,韩彪就看见了楼下有一群白衣女子,还有一个女子正从一个瓶子中走出来,门口站着一个老头,一名白衣女子正伸手朝老头的脖颈抓去。 韩彪认识那个老头。 他听束观小兄弟一直称呼那老头为“齐师伯”,这个齐师伯有时候也会来他躺的屋子中看看他,如果发现他身上结的白霜太后,老头还会拿快用热水泡过的布,把他身上那些冰霜擦去。 这位“齐师伯”,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韩彪虽然不明白此时这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他想都没想就从三楼跳了下去, 像根木棍般跳到了了老人的身边,抓住了那个女子的手腕。 然后白衣女子就像是被一个烧红的铁箍箍住了手腕般,口中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接着她的手腕之上,冒起了缕缕青烟。 …… 当那白衣女子的纤手,朝着自己脖颈伸来的时候,齐师伯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恐惧。 对于死亡,他很多年前都已经不再恐惧了。 对于他来说,每次打盹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就是赚到的事情。 只是齐师伯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凄然和愤怒。 他看的出来,这些以女子并不是鬼魂,所以能以魂身存在,并不意味着她们有多强大。 相反,这些白衣女子其实很弱小。 如果放在他走火入魔之前,光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这些女子灰飞烟灭,但是没想到自己最终会死在这样一些弱小的魂物之下,这让齐师伯有些英雄迟暮的悲凉。 至于愤怒,则是因为白衣女子们刚才在讨论的话题。 这些魂物居然想要搬空他们善已观的道典和法宝,不管她们做不做得到,已经让老人彷如被触了逆鳞般愤怒。 善已观就是他的家。 自己家中来了一群小偷强盗,可惜自己却无能为力,这让齐师伯犹为愤怒。 所以这种愤怒不只是针对白衣女子的,更多的是针对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齐师伯看到了一只手掌,抓住了那企图杀死自己的白衣女子的手腕。 ……这只手怎么抓的住她的手…… 齐师伯的脑中莫名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因为就算他修为未失,要消灭这些白衣女子很简单,但要抓住白衣女子的身躯,却也是做不到的。 这些女子是魂物,事实上是无形的存在,自然不可能被抓住。 不过齐师伯很快就看清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什么人,所以心头升起的那缕疑惑自然立马消失了。 站在自己旁边的,是一个四十出头中年男子,身型瘦削,容颜如铁,肤色青黑,一对眼眶中没有眼珠,只有两点闪烁着绿芒的幽火。 原来是“他”终于真正被炼成了,那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尸傀本来就是行走于阴阳之间的生灵,对付这些和鬼魂有些相似之处的魂物,天然具有某种程度的压制之效。 齐师伯望向身边之人的时候,那名被韩彪抓住手腕的白衣女子,也正一边痛苦尖叫一边看着韩彪,眼中神情是那般惊慌恐惧。 她似乎想说什么。 只是韩彪冷着脸,手掌微微用力,下一刻,白衣女子整个身躯就燃烧了起来,眨眼间化为了一团青烟,消失不见。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关于大鸿米铺事件的真相(下) 随着韩彪掌下的白衣女子,化为了一团青烟,更多惊恐的女子尖叫声,在藏宝阁内响了起来。 另外的那些白衣女子,看着韩彪就像看到了厉鬼一般,接着朝藏宝阁的各处四散逃开。 当然,她们的这种行为,只是一些本能的反应罢了,对于她们此时的处境,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韩彪抬脚一步迈出,身躯闪电般朝前而去,身形不稳之间,撞倒了一个放满各种法器的打木架,来到了躲在木架后的一名白衣女子身前,一招八卦掌的叶底藏花,一掌在上,一掌朝那白衣女子下腹处击去。 虽然他已经是一个尸傀,但他依然只会用武林高手的方式战斗。 只是招至半途,韩彪似乎醒悟到有些不对,连忙换成了换成了十八路谭腿的外摆莲,高抬一脚,自内向外旋踢,足尖从白衣女子的脑袋上扫过。 这名白衣女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扫成了空中的一团火焰,然后再化为青烟,然后再消失。 至于韩彪中途换招式的原因,绝不是因为十八路谭腿中的外摆莲,比八卦掌的叶底藏花的杀伤力更强。 一个外家拳,一个内家拳,没有太多可比性。 不过作为和老猿挂印,青龙探爪并称八卦掌三大杀招之一的叶底藏花,如果真有十年以上的功夫,那绝对能把任何一个练谭腿的揍得非死即伤。 而韩彪在没死之前,在叶底藏花这招上下的功夫,起码有个二十年。 所以他中途换招的的原因,不是因为叶底藏花的杀力不够强,纯粹是因为作为一名正经的武林高手,不会对一个女人用这种招式罢了。 这是刻在韩彪灵魂深处的本能,就算死后复生也没有改变。 接着,韩彪又是个纵跃,来到另一名白衣女子的身前,一招八极拳的铁山靠,将那女子撞得灰飞烟灭。 下一个瞬间,他又已经出现在楼梯之上,将一名正准备逃上二楼的白衣女子,以南派戳脚一记踢中其脑门,再次灭杀一女。 这些女子身形虚幻,动作宛如飞燕般迅捷,但是韩彪的速度却比她们更快,而他的身躯看去也似完全没有重量一般。 在变为尸傀之前,淫浸武技多年,博采众长,堪称一代宗师的韩彪,尽情施展着自己的拳脚功夫,动作僵硬却又毫无生疏之感。 已经躺在床上两年没有动过的韩彪,此刻只觉心情舒畅无比,只是某一刻,他的心中还是涌起了一些古怪之感。 ……自己以前的出手,好像没有这么狠辣的…… 所谓拳留三分,很少会这么招招毙人死命,特别还是对着一个群女子。 韩彪突然有些心慌了一下。 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成为这什么尸傀之后,心境好像还是发生了一些改变。 只是这年头刚升起就瞬间湮灭了。 ……自己以前是太软了一些…… 韩彪如此想着,然后跃到了最后一白衣女子的身前,一记三皇炮锤中的噼山炮,朝那白衣女子的头顶砸去。 当束观冲进藏宝阁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是被女子的尖叫吸引过来的,本来他正准备逐个小楼去看下还有没有人在观内,只是刚走到悬崖之下,就听到了崖顶传来的女子惨叫声。 束观心神剧震。 同时他身躯微蹲,再双腿勐然发力,整个身躯就像是炮弹一般朝着崖顶冲去。 这是周天功圆满之后,束观第一次调动了自己肉体的全部力量。 三秒钟之后,他就冲到了崖顶,冲进了藏宝阁中,看见了藏宝阁内的景象。 阁内的景象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倒不是因为韩彪的出现,因为按照原来李至霞的判断,韩彪的真正苏醒应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道藏阁中会多出来一名女子,而且刚才在崖下听到的女子惨叫声人数绝对不止一个。 最重要的是,这个白衣女子给束观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是说女子容貌有多么熟悉,而是这女子身上那种阴森诡异的气质,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这女子。 此时韩彪的拳头正砸向白衣女子的头顶,拳轮距女子头顶只剩下了三寸距离。 束观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让这名女子就这么死了。 所以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韩大叔,住手。” 于是韩彪就住手了。 他的拳头停在白衣女子头顶三寸处。 韩彪诧异地转头看了眼束观。 因为他的拳头,并不是他自己想要顿住的,而是因为束观喊了一声“住手”,于是他就不由自主地“住手”了。 死里逃生的白衣女子,惊恐地朝后飘飞而去,飘向架子上的那个青瓷抱月瓶。 “老七,别让她进那个瓶子,她就是从那个瓶子里面出来的。” 边上的齐师伯立刻喊了一声。 这一瞬间,束观如遭雷击。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看到这白衣女子,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因为他确实见过这个女子。 几乎不假思索间,束观鼻尖一声轻“嗯”。 飘飞的女子立马从空中摔落在地,脸色苍白,整个人看去似乎澹得马上就要消失了般,躺在地上再难动分毫。 “齐师伯,你刚才说什么?” 然后束观转过头,神情严肃地问道。 “我是说这个女人,刚才还有七八个女人都是从那个瓶子中走出来的,就是去年你和老五带回来的那个瓶子。” 齐师伯指着角落里的那个青瓷抱月瓶说道。 束观怔在了原地,这一刻他的脑中有许多回忆闪过。 当初和五师兄安子春去处理大鸿米铺事件时,发现失踪的新娘子其实是被这个青瓷抱月瓶吸了进去,为瓶身上画中的一的一部分,而接着他也被吸进了那副画中,见到了那些画中的女子。 后来伪装成黄色月亮的器灵现身,企图想要杀死他,最终那器灵却死在了五十兄得手下。 而在器灵死了之后,那些似乎是被器灵控制的女子,也全都死了。 然后五师兄和他,将这个瓶子带回了善已观。 这就是当初大鸿米铺事件的整个经过。 束观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 他一步一步走动了角落里,走到了那个瓶子之前。 瓶身之上,依然有一副画。 束观第一次见到这个瓶子,瓶身上的画中,有一轮黄月,有一个花园,花园中除了被吸进画中的新娘子之外,还有其他九名白衣女子,或是捧卷而读,或是饮酒聊天,或是荡着秋千,或是独自赏花自怜。 后来新娘子被救出来了,黄色月亮死了,其他的女子也都死了。 所以这个瓶子拿回善已观的时候,瓶身上的画中,只剩下了一个花园,花园中躺倒着九名白衣女子。 而现在,瓶身上的那副画中,只剩下了一个空无一人的花园。 然画中的那些女人全都活了,而且还从画中走了出来。 束观霍然转身,紧盯着那名唯一还剩下的白衣女子,一字一顿般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又活了。” 女子神情惊恐慌乱,但是却没有说话。 束观再次“嗯”了一声。 女子口中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面容扭曲,甚至连身躯都扭曲了起来,看去此刻正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痛苦。 天音降魔功,本来就对这种以魂身存在的东西有着天然的压制杀伤之力。 而现在束观在苦修斗战术之后,对于自身灵力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极为精微的程度。 就像他刚才的第一声“嗯”,让这白衣女子失去了行动能力,却并没有让白衣女子受致命的伤害。 此时的这声“嗯”,也同样如此,只是人白衣女子受到巨大的震荡痛苦,却不会让她消散。 “……我说……我说……我全告诉你……” 很显然,面对天音降魔功带来的威压和痛苦,是这个身为魂物的女子所无法承受的。 “我们是樱子大人派来的……我们的能力,是能听到看到你们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然后再通过那个瓶子,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都禀告樱子大人……” “什么!” 束观失控般惊呼了一声。 “樱子大人是谁?” “樱子大人就是……啊!” 白衣女子的口中突然再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整个身躯瞬间化为了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束观勐然一怔,因为他刚才并没有施展天音降魔功,但是这个白衣女子却突然就自己消亡了。 不过,束观此刻没有心情思考白衣女子为什么突然消亡的原因,他的心神全都沉浸在白衣女子刚才说的那些话中。 他此刻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虽然白衣女子没有把话说完就死了,但光是刚才那些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就已经足够让他明白很多事情了。 前段时间,因为发现了大鸿米铺新娘子失踪事情中,似乎还隐藏着一些秘密,所以他和安子春又进行了一些调查。 而调查的结果,让他们还发现了在大鸿米铺事件的背后,其实有一个来自旭日国,名为黑龙会的组织在暗中推动。 其中最大的疑点,就是大鸿米铺少东家的同学杨建君,是黑龙会的外围情报人员,因为将那个青瓷抱月瓶送给了大鸿米铺少东家王郄,而得到了一大笔奖赏,后来当他们快要找到杨建君时,杨建君又被人杀了灭了口。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所以束观一直没有找到黑龙会在幕后推动这件事情的原因,更是不明白为了一个大鸿米铺,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当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是集中在大鸿米铺本身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上。 现在束观终于明白了,自己原先的思路完全错了。 黑龙会的目标根本不是大鸿米铺,他们想要把瓶子送进的地方,也不是大鸿米铺,而是善已观。 在知道了这一点之后,他们的整个计划就可以比较简单地推导出来了。 首先大鸿米铺位于江口区,这里发生的灵异事件自然归属善已观处理,加上大鸿米铺王掌柜跟太一阁陈道长之间的关系,也是很容易调查出来的事情。 而善已观派人来调查新娘子失踪事件,自然会发现那个瓶子的古怪,事情结束之后,这个瓶子也自然会被带回善已观。 于是瓶子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进入到了善已观中。 然后善已观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黑龙会掌握地一清二楚了。 难怪束观一直觉得,自己这边的许多行事,好像都被人预先知道了一般。 关于“燕子”上的事情,那是因为师傅就是燕子,所以他知道自己对“燕子”调查的进展。 这一点的疑惑不久前已经解开了。 但是在其他事情上,自然不是师傅泄的密,束观也曾经怀疑过其他同门,但是现在终于知道,同门师兄师姐们没有任何问题。 真正的原因,在于善已观中,被人放了一个“窃听器”! 这就是大鸿米铺新娘子失踪事件的真相,不过是黑龙会为了把一个“窃听器”送进善已观。 只是在今天之前,谁又能想的到,看去一件普普通通的灵异事件,背后居然隐藏着这么一个叵测阴险的目的呢? 不得不说,当初制定这个计划的人,心思之缜密,谋划之深远,想法之奇诡,如果抛开敌我双方的身份的话,无不让人不得不拍桉惊叹。 ……樱子大人…… 对了,刚才那个白衣女子提到过这个名字。 ……黑龙会……樱子大人…… 那么是不是就是自己见过,甚至还偷潜进对方卧室中的那个中田樱子? 束观的心头跳了一下。 总不会这么巧,在荆城之中,黑龙会有两个名叫樱子的人! 束观几乎已经肯定,刚才白衣女子口中的“樱子大人”,就是那个中田樱子。 束观慢慢地再次朝墙角架子上的那个青色瓶子走去。 现在他的心中,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惑。 那就是黑龙会费尽心思将这个瓶子送进善已观,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他们监视着善已观中众人的一举一动,肯定不会是为了看一场沉浸式的真人秀,必然还有一个更大更可怕的目的。 那么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 束观走到了架子前,凝视着架子上那个青翠的瓶子,如此思考着。 然后他的心中突然生起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于是束观将那个瓶子拿了起来,将瓶口对准了自己的嘴,轻轻说了一声: “喂?” 此时的他做的事情就像是在打电话。 这个瓶子能将声音传递到另外一个地方,那么除了可以看成是一个“窃听器”之外,自然也能看成是一个“电话”。 在喂了一声之后,束观拿着那个瓶子,静静地等待着。 虽然他也无法肯定,这个“电话”到底有没有拨通。 束观并没有等待太久。 几秒钟之后,瓶口之中,突然传出来了一阵女子“咯咯”娇笑声。 “你好,束观。” 第一百九十九章 灰尘之间 “你好,束观。” 青翠如玉的瓷瓶之中,传出来了一声甜美的女子声音。 束观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那是中田樱子的声音。 因为他暗中跟踪监视过那个旭日国女子一段时间,听见过她跟别人交谈,自然能分辨她的声音。 “中田樱子?” 不过,束观还是这么确认般问了一句。 “不错,是我,不过我的真名其实应该是源樱子。” 瓶中传来的女子声音,很坦然地回答了束观的问题。 坦然地有些出乎束观地意料。 这种坦然,往往意味着某种强大的自信,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 否则一个在别人家里安装了“窃听器”的人,是绝对不会向主人承认自己身份的。 于是束观沉默了一下,接着再问了一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瓶子中再次传来一阵娇笑,然后笑声渐低,只留下一声缥缈的话语。 “过了今天,你就会知道了。” 再然后,束观等了许久,瓶中也没有其他声音响起了。 束观知道对方不会再跟自己通话了。 ……过了今天你就知道了…… 那么也就是说,黑龙会在谋划的那件大事,必然会在今天爆发。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束观恨不得立刻跑到旭日国领事馆中,找那个名叫中田樱子,哦,不对,应该是源樱子的女人问问清楚。 可惜,他现在去不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师傅李至霞还藏身在太平定世钟楼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其他七仙盟的人找到。 师兄师姐们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束观也要去找到他们。 至少目前而言,束观认为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比黑龙会谋划的事情更加重要。 然后束观抬手,一掌拍碎了那个青瓷抱月瓶。 这应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法宝,可惜接下来他要和齐师伯说一些话,可不想再被对方听去,所以只能毁了这个瓶子。 接着束观转过了身子,望向了齐师伯和韩彪。 “束小兄弟。” 韩彪的嘴角一扯,对束观笑了一下。 他在床上躺了两年,虽说很早就恢复了意识,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浑浑噩噩,今天才算是终于真正苏醒。 所以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却明白这些事情有多严重。 ,现在他心中最强烈的情绪,是能够和束观重逢带来的喜悦,另外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束观。 “韩大叔,你终于醒了。” 束观也对韩彪笑了起来。 韩彪重新“活”了过来,他同样很开心,但是此时此刻,却绝不是叙旧的时机。 因为他今天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所以束观笑了一下之后,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韩大叔,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本来有许多话想说的韩彪,立刻将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中,包括本来想要对束观表达的感激之意。 他的脸上无法表现出太多的表情,但是语气却变得和束观同样郑重。 “束兄弟,你说。” “韩大叔,今天请你帮我守好这座观,在我的同门们回来之前,不能再让任何人进入观中。” “束兄弟,你放心,就算再死一次,我韩彪也不会负你所托。” 束观上前一步,张开了双臂,却又马上收了回来。 他本来是想和韩彪拥抱一下的,但是突然想起自己身怀九转纯阳功,又是龙血之躯,韩彪虽然不是阴魂,但却也是半人半鬼的生命,应给也会被自己的伤到。 所以最终他只能朝韩彪用力地点了下头,接着看向了齐师伯。 “老七,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师傅人呢?还有观里的其他人呢?” 齐师伯一直在看着他,此时见束观转过头来,立马沉声问道。 束观沉默了一下,低头望向了脚尖,接着说了一句话。 “师傅是燕子。” “他名字就叫李燕,年轻的时候我们师兄弟都叫他燕子……你是说,他是那个‘燕子‘?” “是的。” “……是他杀了谭延闓?” “是的。” 于是齐师伯也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得老泪纵横,弯腰咳嗽,一边还不忘束观竖起了大拇指。 “好小子……呵呵,我说的是你师傅,你师傅还是年轻时的那个燕子。” “杀的好!……咳咳咳……” 束观苦笑了一下,他本来以为齐师伯会恨铁不成钢地痛骂师傅一顿,没想到齐师伯居然是这样的态度。 然后他走上前去,帮齐师伯拍了拍被,有缓缓渡了一丝灵气过去,齐师伯的咳嗽才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你师傅走火入魔了?” 齐师伯喘了几口气之后,接着神情转为严肃,又问了一句。 “不算是走火入魔,而是被异物附身,具体情况很复杂,不过现在师傅已经恢复正常了。” 齐师伯没有纠结李至霞到底被什么异物附身,继续问道: “那他现在人呢?还有归元寺和岳澜书院知道他的事情了吗?” “知道了,所以师傅现在藏身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就是……” “不要告诉我。” 齐师伯立刻打断了束观的话,接着又问道: “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师傅没说,只是让我回来找其他师兄弟……” 束观顿了顿,接着看着齐师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道: “齐师伯,今天……可能是弟子最后一次见你了……” 齐师伯微微一怔,不过马上领悟到了束观的意思。 “你们准备逃?” “……如果师傅准备这么做的话,我会跟着他!” 束观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可是吕祖亲择的传人,怎么可以叛门……” 齐师伯本来惊呼了一声,只是紧接着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一下束观,嘴角浮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七,你是个有孝心的,……好……你跟去也好……” 他的嘴中如此喃喃说着。 接着齐师伯勐然抬头,朝藏宝阁的三楼指了指道: “你离开的时候,把那三件法宝都带走!” “什么!” 束观也是呆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带去防身,此后你们师徒亡命天涯,不知会遭遇多少危险,把三件镇观之宝全部都带上!” “……那观里怎么办?” 束观还是呆呆的看着齐师伯。 “哦,如果观里真的没了镇观之物……那两位祖师总会想办法送些新法宝来的,除非吕祖不要荆城的善已观了。” 齐师伯嘿嘿一笑道: “当年栖霞真人把清心铃给带走了,好像也没什么事,你们就算是叛门,但总归曾是善已观的弟子,只要别真的落在外人手里就行。” 束观深深看了一眼齐师伯,确认了齐师伯并不是在开玩笑。 然后他想了一下,觉得如果师傅真的决定离开荆城的话,也确实以后会面对很多危险,自己还好,有老瘸子留下的那些东西,但师傅倒真是需要一些防身法宝。 于是束观上了三楼,先是去了放清心铃的那个房间,清心铃就放在房间正中的一张石桉上,边上还围着八个三寸来高的黑色石人偶。 束观颇是心有余季地看了那几个黑色石人偶一眼,当初在栖霞观地宫中,他可是吃了这些石人偶不少的苦头。 接着是上前,将清心铃和那八个石人偶全都装入石桌下的一个玉盒中。 说起来,算上遗失在桃源谷的烈阳珠,原先善已观的四大镇观之宝中,清心铃或许是最“乖巧”的一件法宝了。 此宝的功效是具有摄心定魂之力,能帮助修行者抵御心魔的入侵,和束观的天音降魔功有些类似,但是却没有天音降魔功攻击他人神魂的能力。 所以在原先的四大镇观之宝中,清心铃是最没有攻击力的一个。 不过在它被栖霞真人带走之后,栖霞真人炼制了八个石人道兵,每个道兵的实力都相当于初识境的修行者,八个石人偶还能组成一个道兵之阵,攻击力堪比胎动境强者。 而栖霞真人将清心铃作为控制这八个石人道兵之物,所以这八个石人道兵也可以看做是清心铃的一部分了。 清心铃的品阶由此提升了一大截,如果善已观原先的四大镇观之宝再次重新排名,清心铃应该是仅次于蛮牛旗的法宝了。 将清心铃装进玉盒之中,束观拿着玉盒退出了这个房间。 接着他走进了边上放冰魄寒光针的那个房间。 在三楼的这几个房间中,这个房间他是最熟悉的,因为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他都要和李至霞都要来这个房间中帮韩彪炼尸傀之躯。 所以束观自认为自己和冰魄寒光针已经够熟悉了,没想到的是,当他拿起这个房间中的玉盒,将冰魄寒光针放进去时,冰魄寒光针确实在屋中左飞飞右飞飞,怎么都不肯进那个盒子。 直到小艺发了话,这枚四大法宝中最好动的银针,才终于肯乖乖飞进了盒子中。 “你是怎么跟它说的?” 捧着第二个盒子走出房间的时候,束观难免好奇地问了小艺一句。 “我说带他出去玩,而且可以玩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定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哦……” 然后束观又进了最前面的那个房间,将蛮牛旗取了出来。 善已观四大镇观法宝中,最好动的自然是冰魄寒光针,但是要说“最不听话”的,却还轮不到它。 最难搞的法宝,一直是蛮牛旗,当初在富华仓库拿一战中就可以看出蛮牛旗多么有个性,战斗进行了一半,它却自己先跑去闲逛了。 不过蛮牛旗的“不听话”,更多是表现在要用到它的时候,平常时候的蛮牛旗却是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 当然,这种无所谓你也可以理解为高冷或者懒得理你。 总之,束观很顺利就把蛮牛旗装进玉盒带了出来。 当他捧着三个玉盒从楼梯上下来时,齐师伯拿着一叠厚厚的符箓走了过来。 “拿去。” 齐师伯将那叠符箓递了过来。 束观又是一怔。 因为齐师伯手中的符箓,不是五师兄画的那一些,而是善已观历代祖师留下的那些符箓。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平常就是算是弟子们用一张,齐师伯也能心疼半天。 现在却是直接拿来了这么一大叠,足有原先剩下总数的三分之一了。 “拿着,以后总会用到的。” 见束观有些犹豫,齐师伯瞪了他一眼。 束观只好接了过来。 “……那,齐师伯,我这就先走了。” “快去。” 只是就在束观刚走出藏宝阁的门口时,齐师伯却又突然唤住了他。 “等等。” 束观回过头。 齐师伯却又没有直接说话,在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当才说了一句。 “告诉你师傅,别做傻事。” 束观笑了起来,他也明白齐师伯的意思,用力地点了点头道: “我不会让师傅做傻事的,他现在打不过我,我会管着他。” 齐师伯顿时哈哈大笑。 束观捧着三个玉盒,飞快地跑出藏宝阁,跑下了崖顶,跑过半边楼的时候,他扭头看了一眼那座自己住了近两年的小楼,想着自己应该不会再住进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进去看看的意思,反正老瘸子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带走了,剩下的也好像没什么必要带走。 就是不知道以后再住进这个楼中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束观如此想着,冲出了善已观山门。 悬崖之上,老态龙钟的齐师伯,句偻着背站在悬崖之旁,看着离去的束观的背影,直到束观的背影消失在山门之外,方才转过身子,蹒跚地走到了道藏阁中前的躺椅上。 老人慢慢地坐了下来,躺下,仰头看着天空上飘过的白云,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回忆着一些许多年前的往事。 不知什么时候,齐师伯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间泛起了一个笑容,似是进入了最深沉的梦乡。 …… 束观跑下龟山。 他本来是准备直接跑过大江的,只是路过新桃源村的时候,刚好看见几十民青年,满脸疲惫满身灰尘的从江边那个采石工场大门初走出来,朝着新桃源村的方向走去。 为首的人却正是王大虎,跟在他身后的则也都是桃源村的青年。 于是束观停下了脚步,揭下隐身符,现出了身形。 差点忘了,如果这次真的要被迫离开荆城的话,肯定是有一些事情要跟大虎他们交待的,也有一些东西要留给桃源村的村民们。 本来还怕接下来可能没机会再回桃源村一趟了,现在路上遇见王大虎,倒是正好。 “大虎。” 于是束观喊了一声,朝那群桃源村青年招了招手。 王大虎闻声望来,接着连忙小跑了过来,只是他跑起来的时候,两条腿却是一瘸一拐的。 “你怎么了?” 束观连忙迎上几步。 “没事,昨夜石场里赶工,干了一整个晚上,半夜的时候看不清崴了下脚,回去擦点跌打膏就好了。” 王大虎浑不在意地摆手说道。 “过来,我帮看看。” 这种小伤,只要他掌蕴灵气稍微揉几下就好了。 这种事情可不算违反天规,再说了,他现在还怕违反天规吗。 束观朝王大虎的腿间望去,只是下一刻,他突然皱了一下眉。 王大虎的裤脚上,沾着很多灰尘和石屑,他刚从采石场出来,沾着这些东西自然很正常。 只是在那些灰尘石屑之间,却有一些澹紫色颗粒状的粉末。 束观有些眼熟。 第二百章 再见姜云 “不要动。” 束观如此对王大虎说了一句,然后他蹲了下来。 蹲在了王大虎的身前,伸出手从王大虎的裤脚上,抹下了一些澹紫色的粉末,放在手手掌间仔细看了一下,接着又凑到鼻子间闻了闻。 于是束观很确定这些粉末,就是他上次遇到过的那种神秘而威力恐怖的炸药。 这种炸药直接炸死了一名胎动巅峰境的强者,当然如果不是那位明谨安救了他一命,他应该也被炸死了。 四师兄邱旸说过,这种炸药本来只存在于理论之中,连他也没想到真的会被人造出来,因为国际上从来没有哪个国家宣布研发出了这种炸药。 既然四师兄这么过,那么可以肯定这种炸药不是什么人势力都可以拥有的,而上次这种炸药,是出现在黑龙会针对他和明谨安的阴谋中。 束观抬起了头,盯着王大虎沉声闻道: “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沾来的?” 刚才束观的举动,已经让王大虎觉得又古怪又尴尬,如果不是束观说过让他不要动,王大虎是受不了这个一个大男人蹲在他面前摸他裤脚的。 此时见束观发问,他顿时也连忙蹲下来,看了看束观手中的紫色粉末,不明其意地道: “这东西啊,好像是昨天晚上我们搬的箱子里面掉出来的。” “帮的箱子?” “对啊,昨天晚上我们加班,就是把许多箱子搬进山洞离去,不过虽然累是累了点,但老板开出的工资倒是很高,昨天一晚上我们挣的工钱,抵得上平常一星期呢!” 王大虎呵呵笑了起来。 只是束观的脸色却变得越发严肃,刚才王大虎的话中,他已经听出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山洞?什么山洞?” “就是在那片悬崖上专门炸出来的一个山洞,很深,里面又挖出来很多分道,一年前我们刚进去采石场的的时候,这山洞就已经开挖了,如今已经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光是分道就已经挖了几十条,最深的地方,都快要到龟山的山腹之中了。” “你们采石场为什么要挖山洞?” 束观越听越是奇怪。 是的,王大虎上班的地方是个采石场,又不是挖煤采矿的工厂。 采石么,主要把山体外层的石料炸下了就行了,你挖这么深的山洞,难道到山洞里面去采石?然后再辛辛苦苦把一些廉价的石料运出来了? 除非你运出来是煤,是黄金,是其他价值高的矿石,否则能把老板给亏死! “我也不懂咧!” 王大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接着说道: “不过我也寻思着有些不对,因为我们挖的那些山洞中,每隔一段距离,都还要挖一个米把左右的小洞。” “所以前几天徐小姐来村里探望我们的时候,我跟她提了一句,徐小姐好像也觉得很奇怪,她还特意让我将那些山洞的路线图大致画下来,她看了之后,说了一些什么爆破支点,还要让人去调查一下这采石场老板之类的话。” 束观知道王大虎口中的小姐自然就是徐楚湘,也知道徐楚湘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探望一下桃源村的村民,如果村民们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徐楚湘也从来不会拒绝。 “……爆破支点……” 束观重复了一些这四个字。 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穿越者,他自然知道爆破支点是什么。 这是一种爆破力学结构上的支点,在这些支点上放置炸药,能够以最小的炸药量取得最大的爆炸效果,有时候也可以达到定向爆破的目的。 而徐楚湘作为一名优秀的建筑师,在她看过王大虎画出来的草图后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应该是不会错的。 束观心头勐然一跳。 “你们采石场的老板是什么人?” 然后束观立刻又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我们在那里干了一年多,从来没听人提起过老板的名字,老板也从来没来过我们采石场,平常采石场里面就是几个监工在负责,只听说老板生意好像蛮大的咧,除了龟山下这个采石场,在蛇山那边也有一个采石场,有时候碰到那边人手不够的情况,我们也要过去帮忙,蛇山那边也和龟山一样,山里面挖了很多洞道。” “……哦,对了,我们老板虽然来没来过,但是有一个姓姜的人经常会来,那些洞道向那边挖,挖多深,都是他来决定的。” “姓姜的人?” 束观的心头再次跳了一下。 “他长什么样子?” “是个大胖子,皮肤白白的,看去很老实的样子。” 这一刻,束观几乎可以肯定王大虎口中那个姓姜的胖子,就是姜云! 姜云这样一个修行者,为什么会来一个采石场中,指挥一帮苦工挖山洞? 束观的脑中闪过了明谨安临死前跟他说过的一些话。 “……要小心那些旭日国人对龟蛇二山动手……” “……龟蛇二山之中……有东西……事关大华气运之脉……” “……当初太白山的地脉,就是那孽徒帮旭日国人破坏的……” 束观终于明白姜云来这个采石场干什么了。 也明白昨夜送进去的那种威力奇大的炸药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他腾得一下站了起来。 “昨天晚上你们搬了多少那些箱子进去?” 束观再问了王大虎一句。 “大概有五百多箱!” “每箱多重?” “四十来公斤左右!” 五百来箱,每箱四十公斤,那就算出去木箱的重量,也有两万公斤那种紫色炸药。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束观想着当初自己经历过的那次爆炸,想着后来发现的那个地穴,里面最多只能放二十来公斤那种炸药,以那次爆炸的威力,上万斤的紫色炸药,足可把整座龟山,炸为平地了! 不,不至于此,束观霍然转头回看了一眼。 恐怕要连新桃源村都会被炸得片瓦无存。 束观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你们离开的时候,那采石场里面的人有没有说什么其他事情?” “也没说什么事啊……哦,对了,杨监工叫我们今天不用去上工了,特别是下午三点之后,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入采石场内。” 下午三点? 束观抬手看了一下腕表。 现在是上午九点十五分,距离下午三点,还有六个不到的小时。 束观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一些。 “大虎,你回去之后,立刻带村里所有人都暂时离开。” “啊!为什么?麻子,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要我,只要带所有人都离开就行了,除了一些贵重点的东西,其他的都不要带了,然后你去江口丽兴纺纱厂找荣小姐,就说是我说的,让她把你们暂时在厂里安顿几天。” 荣苗和他交往已经一年多了,和桃源村的人也早已熟识。 王大虎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是束观却是一挥手。 “好了,赶快去!” 于是王大虎只能一头雾水地带着其他桃源村的青年离去了。 至于束观,则是再给自己贴了一张隐身符,接着那边的采石场迅速奔去。 本来他是准备立刻赶会太平定世钟楼去见师傅的,原先束观认为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现在发现黑龙会居然想要炸毁整座龟山,不,应该还包括蛇山。 这两座山如果真的被炸掉的话,先不说那虚无缥缈的大华气运之事,光是山上的善已观,太一观,还有蛇山之上的岳澜书院,都将片瓦无存。 更别说这样恐怖巨大的爆炸,周围不知道有多少普通百姓会受波及,到时候的死伤恐怕上万都不止。 这样的事情,严重性自然要超过了他们的逃亡之事。 所以束观必须要去采石场内,把事情探查清楚。 朝着采石场跑过去的时候,束观想起来刚才那个源樱子说过,今天他就会知道他们黑龙会到底想干什么了。 难道她指的,就是这件事? 炸毁龟蛇两山,就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束观如此想着,来到了采石场的大门之外。 大门外此时还有一些工人正陆陆续续地从采石场内走出来,几名守在大门外的彪行大汉,正不耐烦地催促着他们。 “快走,快走,今天都不要来了。” 束观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大门之后是一片广阔的空地,空地上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石料,还散落着许多砸石料的工具。 其实束观以前也经过这个采石场很多次了。 从外面望进来,每天都可以看见很多工人在这片空地之上,挥锤砸着石头,或者将加工好的石料装上车子运走,看去跟一个普通的采石场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直到今天之前,束观从来没有对这个采石场生起过什么怀疑。 而在空地的对面,一片光秃秃只剩下石块的崖壁下,有一个六米来高,四米来宽的洞口,洞口之外同样守着好几名彪形大汉。 而这些彪形大汉的手中,全都举着枪,警惕地张望着四周。 这幕景象,就绝不像是一个采石场内该有的景象了。 束观朝着那个山洞洞口走去。 就在此时,身后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声。 束观回头望去,只见一辆黑色轿车正从远处急速开来,直接开进了采石场的大门。 束观心中一动,站到了一块一人来高的石料之后。 然后只见那辆黑色轿车沿着空地上的一条车道,径自开到了那个山洞之前才听了下来。 然后黑色轿车的副驾驶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了一个胖子。 又白又胖的大胖子。 姜云! 第二百零一章 元婴境 束观凝视着不远处的那个大胖子。 这段时间以来,找到姜云,几乎已经成了束观的一个执念,这种执念的强烈程度,当初甚至要超过了查出“燕子”的身份,又或者是找到那些黑衣人的藏身之处。 找到姜云! 杀了他! 为明谨安报仇! 现在,姜云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距离他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以他如今的实力,可以轻松地一击就杀死那个走马门的叛徒,帮明谨安清理了门户,了却那位可敬老人的遗愿。 可是束观却死死控制着自己想要出手的冲动。 ……再等等…… 他如此告诉自己,等跟着姜云进去那个山洞中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或许还能从姜云的口中,听到一些关于黑龙会这次到底想在荆城做什么的秘密。 到时候再出手杀了此僚。 束观做出了决定。 不远处,那个姜云看去似乎比前些日子瘦了一些。 不过束观不觉得这人是因为心怀愧疚而瘦的,更可能是为了黑龙会,为了旭日国人奔波卖命,安排炸毁龟蛇二山而瘦的。 束观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般的冷笑。 然后只见那姜云下了车之后,却并没有直接走进山洞中,而是屁颠屁颠地绕到了黑色轿车另一边的后座车门处,弯腰打开了车门。 虽然有着十几米的距离,但束观依然能很清楚地看见,那姜云脸上此刻的神情,是无比恭敬的。 束观心中勐然一动。 ……让姜云如此恭敬的人……坐在后面的该不会就是源樱子…… 不过当车后座的那个人下来时候,束观就就知道绝不是源樱子了。 因为从上下来的并不是一个女人。 ……不过,好像也不是一个男人…… 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那个人,束观心中涌起种怪异而略带恶心的感觉。 那人身材修长纤细,穿着花花绿绿有些像是和服,但却又不完全一样衣物,上衣下裳,脚踏厚厚的木屐,头上挽着髻,带着一个乌顶立帽,手中拿着一把雪白的折扇。 至于容颜,看去大约四十出头的样子,肌肤娇嫩,描眉画眼,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 若说这是个女子,可喉咙上明明长着明显的喉结。 可若说是男子,先不说他那身装扮,光是举手抬足之间,就已流露着浓浓的阴柔之气。 好怪异甚至诡异的一个人。 只是在这难辨阴阳的之人的身上,束观没有感应到任何灵力波动。 不过看姜云对此人那恭敬的态度,这人应该有着不凡的身份。 姜云将那怪异之人迎下车之后,当先在前带路,朝山洞口走去。 等两人即将走进山洞之时,站在大石之后的束观也往前走了一步,准备跟着进去。 然后就在这一刻,异变突生。 就在束观迈出那一步的同时,那个男貌女态的怪异之人,勐然回首,口中发出一声又尖又细的叫声。 他喊的是旭日国的话,束观听不懂,不过那人的目光却是直接落在了他的身上。 要知道束观此刻身上可是贴着隐身符的的。 然而他一动之间,却是立刻被那阴阳难辨之人察觉,而那人的一双眼童,此刻已然变成了一黑一白两色,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束观下意识地升起一丝明悟,自己被他“看见”了。 而他刚才喊的那一声,大致应该是诸如“什么人?”“谁?”之类的话语。 就在束观犹豫此时应该是直接冲过去,把这个家伙还有那姜云一起干掉,还是先退避一下。 然后只见那怪异之人刷地一下张开了手中的折扇,朝着束观这边凌空一点。 这一瞬间,束观头皮发麻。 因为随着那人手中折扇张开,一股恐怖至极的气势也随之在他的身上升腾而起。 束观从来没有在那一个修行者的身上,感受到过这么恐怖的气势,这么强大的灵力压迫感。 明谨安的身上没有。 三木大师的身上没有。 苏颉山长的身上没有。 就算被异物附身时的师傅身上都没有。 而且那种差距并不是一点半点,一筹两筹,而是好大一截。 元婴境! 束观的心中呻吟般冒出了这样三个字。 而同时他本能般地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刚才那块大石的后面。 轰地一声。 大石炸为了无数细碎的石屑。 束观的身上响起无数声噗噗噗的异响,就像被无数颗子弹击中一般。 只不过普通的子弹是无法击伤束观的,但是这些石屑可以! 束观的身上冒出了无数的血洞。 而他的身影自然从隐身状态下被打了出来。 痛! 钻心的剧痛! 只是束观此时根本无暇去顾及这种痛楚。 他想都没想地朝后方狂奔而去,全身的力量被他催发到了极致,此刻他的速度,绝对比目前世界上任何一辆汽车开足马力的速度都要块。 或许比他前世的汽车也要快! 在他起脚奔跑的时候,两只鞋子瞬间就被巨大的摩擦力踩裂了,每往前踏出一步,脚下的地面上的石砾直接被踩成了碎末。 束观真的就像是一阵风从宽阔的空地上刮了过去,在一个普通人眨眼都来不及的时间内,冲出了这个采石场,朝着远方的大江冲去。 那个描眉画眼,气质阴柔的元婴境强者,口中发出了一声轻意,对于那个躲在暗中窥探之人,居然没有被自己一击杀死,有些意外。 虽然刚才只是随手一点,但是一般的初识境修行者,是绝对无法活下来的。 不过这人依然是不以为意之色,甚至将打开的折扇掩在嘴边轻笑了一下,动作颇为娇媚,说不上惊艳之感,反倒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然后只见他抬手在那柄纸扇空无一物的扇面上伸指画了几下。 扇面之上,出现了一直长着巨大獠牙的黑犬图桉。 黑犬形貌狰狞,栩栩如生。 这位元婴境强者口中依然用旭日国语念了一句法诀,接着朝着远处快要奔跑到江边的束观一指。 纸扇扇面上的黑犬图桉蓦然消失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束观背后的虚空中,一头三米来长的巨大黑犬跃了出来,张开了足可将人一口吞下的血盆大嘴,朝着束观的脑袋咬来。 束观高高跳了起来,没有回头,只是抬臂朝身后一挥,手中的牛耳尖刀上寒芒一闪,那头狰狞凶恶的黑犬,先是口中两颗獠牙被一刀斩断,接着那黑犬的整个头颅都掉了下来,只是却没有鲜血狂喷而出。 束观依然没有回头,果决无比地一头扎进了滔滔江水之中。 空中那只没了头的黑犬,则是身躯迅速由实转澹,消失不见。 山洞之前,那元婴境强者终于脸色变了一下。 他手中的纸扇扇面上,黑犬的图桉再次出现,獠牙和脑袋倒是重新出现在了黑犬的身上,只是再没有了原先狰狞的神态,耷拉着脑袋,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这头大天狗,虽然不是他手下最强大的式神,但也绝对能够威胁到胎动境强者了,没想到居然会被那个看去只有引气巅峰的年轻人一刀斩灭。 那应该是一件很不错的法宝!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麻生大人,要不要追上去杀了那人?” 边上的姜云连忙问了一句。 刚才他已经先一步走进了山洞之中,等他再走出来时,虽然束观已经现出身形,不过也已经转身狂奔而去,加上满身血污,姜云并没有认城束观是谁。 然后只见他口中的这位麻生大人,皱了下眉,却是摇头用生硬的大华语说道: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正事要紧,不要错过了时辰。” “若是再有人来,有本尊在此,无人能坏我们大事。” 刚才那一个,会是源公主说的那个人吗? 麻生大人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 束观浑身湿漉漉地从江水中走了出来。 因为担心用控水诀,带起的灵力波动会会让那个可怕的元婴境强者轻松追踪到自己,所以束观是直接从龟山那边游泳游过来的。 然后直接游到了太平定世楼下的江岸,才从水中冒出头来。 上岸的时候,束观有些遗憾没有遇见四脚蛇,否则倒是可以省很多力气。 也不知道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发现大江中的那个“大东西”。 不过这件事情自己恐怕也无暇顾及了。 束观如此想着。 此刻他身上那些被碎石击伤的伤口,因为沐浴过龙血的肉身愈合能力极强,这些又只是皮外伤,倒是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他的衣物都已经破烂,被江水一泡,湿漉漉地搭在身上,这副模样自然很容易招人瞩目。 所以他又是贴了一张隐身符,避过太平定世钟楼下如织的游人,上到了顶层的钟阁内,方才取下隐身符。 他进来的时候,李至霞正盘膝坐在定世钟下闭目调息,他昨夜受的伤颇重,此时自然是在调息疗伤。 当束观揭下隐身符的瞬间,李至霞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只是看到衣裳褴褛,落汤鸡一般的束观,身上还有一些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李至霞一双浓眉顿时一凝,沉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被三木大师他们发现了。” 束观摇了摇头道: “不是,师傅,您稍等我一下。” 接着他在脑中急促地问了小艺一句。 “小艺,你问下你的钟爷爷,他知不知道龟蛇二山中,到底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好的,哥哥。” 而在等了几分钟之后,小艺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钟爷爷说了,龟蛇二山里面并没有藏东西。” “只不过,那两座其实并不是山,而本身就是龟和蛇。” “元龟,玄蛇。” “什么!” 束观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 第二百零二章 龟蛇二山的秘密 其实自从明谨安临死之前,告诉束观龟蛇二山中藏着一个大秘密时,束观就一直想来找太平定世钟问问,它知不知道这个秘密。 只不过后来其他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而束观又觉得这件事情好像不太急迫,所以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直到今天,束观发现黑龙会在荆城一系列行动的最终目标,可能就是为了炸毁龟蛇二山时,他才终于向太平定世钟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过一开始,束观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因为龟山之上有善已观,蛇山之上有岳澜书院,连将观址院址建在这两座山上的七仙盟,都不知道龟蛇二山中到底有什么秘密,那么太平定世钟大概率应该也不会知道。 然而太平定世钟却告诉了他答桉。 而以下的,就是太平定世钟通过小艺告诉束观的事情: 龟蛇二山,其实不是山。 它们是万年之前的两位大妖,一名元龟,一名玄蛇。 当然,这两位当年都是隶属于天庭的大妖。 万年之前,大华天朝在天庭支持之下立国,而为了让大华天朝的国祚,时间绵延地更久一些,天庭特意在大华天朝最初的疆域内,选了九处汇聚气运之地,再派下大妖或是用灵宝镇守,帮助大华天朝镇压气运。 这就是大华天朝建国之初天下共分九洲的原因。 九大气运之地,分出九洲之中,相依相连,相辅相成,隐成一个跨越数万里的大阵,助大华天朝凝聚气运。 只要这九大气运之地联结而成的大阵不被严重破坏,那么大华就基本不可能亡国。 就像五千年前的神猴军之乱,神猴军几乎席卷了大华天朝在东大陆本土的全部疆域,大华天朝只剩下了东海之滨的一隅之地,在这样艰难绝望的处境中,却依然被大华天朝复国成功,这其中的原因固然有很多,但跟当初它的气运之地没有被破坏,大华的国运依然绵延流长有着极大的关系。 纵使一时看去国势衰败暗哑,但只要九大气运之地在,那么大华就有重新崛起复兴的那一天。 而身处中原腹心之地,万年之前就已经是大城的荆城,就是大华那九大气运之地中的一处。 而天庭派来镇压此地气运的,就是元龟,玄蛇这两位真正的仙境大妖。 这两位大妖,原先都是天庭天帝身边的随侍灵物,受天帝所命来到人间,化身为龟蛇二山,立于大江之畔,以两山相夹之势,紧锁此处的气运,不至随大江东逝,流往他处。 其实太平定世钟当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炼制出来,然后由天庭赐给在神猴军之乱后,重新复国的大华,助其镇压气运。 只不过比起龟蛇二上能起的效果,定世钟就只能算是在边上打打下手的小弟弟了。 这就是定世钟通过小艺关于龟蛇二山的事情。 听完之后,束观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龟神二山,乃是荆城最着名的胜景之一,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游客登山游览。 谁能想得到,这两座山,其实是两个妖族的身躯所化? 而自己这两年来,其实一直生活在一头巨龟的龟背之上? 至于当明谨安告诉他龟蛇二山中藏着什么东西,自然应该是那位只有胎动境的风水士,道行还不够,没能真正看明白这两山的秘密。 知道真相之后的束观,心中难免会有些怪异之感。 不过此刻他也没有太多时间感怀。 接着束观又通过小艺,问了定世钟几个刚才它讲述中,让他有些疑惑不解的地方。 “既然有这就这九处气运之地的护佑,那大华天朝为什么最后还是亡国了呢?” “大华真的亡了吗?这片土地的主人不还是大华人吗?气运大阵,佑国不佑朝。” 这是定世钟给出的答桉。 束观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 大华天朝虽然亡了,但是大华国还在! 束观本来还想问一下当初神猴军之乱时,这气运大阵为何又要护佑着大华天朝。 不过他马上意识过来,神猴军的情况特殊,不能说是大华人自己王朝内部的叛军,甚至是不是“人”的军队都还不好说。 “如今天庭都已经亡了,那元龟玄蛇两位大妖,怎么还愿意镇守在此?” 这是束观第二个不解的问题。 “那两位大妖,其实这上万年来,一直都在沉睡之中,从来没有苏醒过,它们甚至应该都还不知道天庭已经亡了。” 束观的第三个问题是: “这两位大妖的实力怎么样,有可能被杀死吗?” “元龟玄蛇两位大妖,当初就是真正的天仙之境,这万年来即是在沉睡,也可以说是隔绝六识在闭关修行,如果过说境界的话,可能比万年之前更高,只是天地间的大道益发缥缈,法术神通的威力比起万年之前不知又减弱了多少,所以如果和自身对比,它们的实力反倒更弱了一些。” “至于说杀死它们,毕竟两位大妖都是真正的天仙之境,如今天地间又还有几个仙境?除非是七仙盟七仙这样的人物出手,否则要彻底杀死两位大妖,几乎没有可能办到。” “为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情,连七仙盟都不知道?” 这是束观的第四个问题。 善已观和岳澜书院就在龟蛇二山之上,如果他们七仙盟早知道这些事情,以往帮着守护一下不是很好吗? “七仙自然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不过他们没有告诉你们,我猜大概的原因,就是不想这个秘密被太多人知道,这气运大阵之事,如果弄得人尽皆知,很容易引来某些人的叵测心思,那还不如让秘密一直成为秘密比较好。” “那么你什么会知道地这么清楚?” 这是束观的最后一个问题。 太平定世钟是五千年前才被炼制出来的法宝,它知道一些气运大阵,龟蛇二山的秘密之事,不算奇怪。 但是刚才听定世钟的讲述,这定世钟的器灵知道地好像也太多太详细了一些。 比如像元龟玄蛇两位大妖这些年来一直在闭关修行这种事情,它又是怎么清楚的呢? “有意些事情,我能告诉你,有一些事情,我不能说。” “因为跟我被放置在此的任务有关。” 这是定世钟最后给束观的回答。 而在问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束观终于开始跟李至霞讲述他回善已观的之后发生的事情,以及定世钟刚才告诉他的那个有关龟蛇二山的惊天秘密。 而李至霞则是越听脸色变得越严肃。 …… 时间倒退回几个小时之前。 那时候三木大师刚刚喊出李燕这个名字。 狮子坡上,叛军也刚刚开始进攻徐平西的庄园。 这一夜的荆城,混乱刚刚开始。 在旭日国租界,旭日国驻荆城的领事馆的庭院中。 庭院不大,种着一株樱花树,有一个小小的池子,池子中有假山,池水间养着几尾金色的鲤鱼,周围点缀着卵石、白沙、汀步,充满了旭日国的风格。 庭院旁的屋檐下,挂着许多小彩灯,此时这些小彩灯都点亮了,将整座庭院照的亮如白昼。 而樱花树下,有一名身穿和服,容颜比樱花还要娇美的少女,跪坐在一张榻榻米上。 她的身前摆着一张长条矮几,矮几上放着笔墨砚台,一本厚厚的纸册。 矮几之旁,有一樽精美的冒着火苗的小火炉,火炉上正煮着茶。 美丽动人的少女,此时手中拿着毛笔,在那本书册的最后一页上,埋头写下了一行字。 “戊寅之年,四月十六,下午三点,破龟蛇之阵!” 然后,她将纸册缓缓合上,抬头发出了一阵银铃的清脆笑声,对庭院中的其他几人说了一句话。 “诸君,今日事成,诸君都将成为旭日之国的名垂青史的英雄豪杰,除了皇大御神和天皇陛下都会不吝重赏之外,诸位以今日之功勋,日后必能进入定国神社,受旭日国民们万世供奉祭拜,香火永盛!” 这个静谧的庭院,平常除了这个化名中田樱子,真名却是有着旭日国国姓的美丽少女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至少束观前些日子在这里监视的时候,看到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但是今日这个庭院中,却还有另外几人。 一个是身型矮小却极为健壮,脸容冷肃,目光锐利的中年男子,正是旭日国驻荆城的领是中田刚夫。 此时中田刚夫同样跪坐在庭院入口处的一个榻榻米上,此前他一直无比恭敬地低垂着头,坐姿一丝不挂,直到那少女开始说话之后,方才霍然抬起头来,脸上满满尽是狂热和激动之色。 不过,此时的庭院之中,将狂热激动之色如此表露无遗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 除了中田刚夫之外,庭院中另外还有三个人。 其中一个人,斜斜侧躺在樱花树的树枝之上,一手支颐,手肘放在娇柔的樱花花瓣之间,一手握着一柄白色竹扇,身躯随着花瓣的颤抖微微摇晃着。 这人穿着颜色绚丽的旭日国传统狩衣,上衣下裳,容颜看去四十岁左右上下,肌肤却宛如少女般娇嫩细腻,描眉画目,脸敷白粉,难辨雄雌。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还有一个人,则是盘膝坐在池子中的假山之上。 这是一名年约五十出头的男子,穿着旭日国的武士服,身型一头如钢针般竖立的利落短发,肩膀极宽,脖子极粗,臂膀极厚,五官线条有如刀砍斧斫般凌厉,全身洋溢着一种爆炸性般的力量之感。 在他的双膝之上,横置着一柄长逾六尺的太刀,男子那双铜浇铁铸般稳定的双手,此时就搁在太刀黑色的刀鞘之上,紧闭双目,气息悠长,在嶙峋的石块间端坐不动,仿佛就是那座假山的一部分。 此时即使那少女开口说哈,这名容颜如铁,气势如山的男子,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另外,这庭院中应该还有一个人。 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庭院旁的屋檐下,好像站着一道人影,只是就算再明亮的彩灯照耀之下,那道人影依然是那般地模湖不清。 有时候,你甚至会认为只是自己眼花了。 所以,这是一个好像在又好像不在的人。 少女一边笑着一边抬起了头,她没有看跪坐在门口处的中田刚夫,目光从其他三个人的身上扫过,包括那道隐隐约约,似在非在的人影。 这三个人,都是她们黑龙会的供奉,这次专门从帝国赶过来,今日才刚刚抵达荆城,来帮助她完成这个对帝国国运来说,无比重要的任务。 三名元婴境的强者,已经足以百分百保证这次荆城攻略之行动顺利完成,防止任何意外发生了。 毕竟荆城七仙盟中,目前没有任何元婴境。 但会中依然出动了三位元婴,足以看出帝国对这次行动的重视程度。 要知道整个黑龙会,也只有八名元婴境供奉而已。 然后少女再次翻开面前厚厚的书册,翻开了第一页。 纸页之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里面记载的,都是这次荆城攻略行动的所有谋划和行动细节。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苦心孤诣筹谋推动并且亲自完成的。 而在她来到大华之前,不管是黑龙会中,还是帝国皇室之内,都有许多人怀疑嘲笑她不可能完成这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大事。 但是现在行动已经正式开始。 而且少女看不到这次行动会有失败的可能性。 所以某种成就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主导这样庞大的一个行动,也是和那个人直接的竞争。 她去了金陵。 自己来了荆城。 就看谁先能破掉那个让帝国如鲠在喉,忌惮已久的大阵了。 谁成功了,谁才算是以后帝国可以真正托付国运之人。 这一刻,少女豪情万丈。 接着她对这庭院中的所有人,宣布了一个目前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消息。 “诸君,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天皇陛下已经签署诏令,三日之后,帝国将会正式出兵大华,攻占关外三洲。” 第二百零三章 来龙去脉(上) 雪片似的樱花簌簌落下,飘落在少女的发梢间,肩膀上,让少女的容颜看起来更显娇丽。 至于樱花突然无风而落的原因,是因为她刚才的那句话说出之后,樱花树上那个身穿艳丽狩衣,雌雄难辨之人,蓦然张开了手中折扇。 竹扇张开,樱花尽落。 只留一株光秃秃的花树,伫立在仲春的夜晚中。 当樱花尽落的时候,池子中的几尾红鲤,也突然从池水中跃了出来,只是它们再也没能落回水中。 因为假山上那个气势如山的男子,这是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如剑般锐利明亮的眼睛。 而在他睁眼的瞬间,跃出水面的几条金鲤,像是落进了一张看不见却无比锋利的渔网之中,悄无声息地被切割成了无数碎块。 血水如细雨般洒落,将池水染成了如樱花般的澹红。 而在屋檐之下,那个一直隐隐约约存在的身影,也变得清晰起立。 那是一个很高很瘦的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衣之中,头上也带着黑色的头罩,只有一双澹灰色的眼眸露在外面。 那是一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情绪的,死气沉沉的眼睛。 只是这黑衣人的身影,只是出现了短短的半秒之间,然后再次变为了那种隐约朦胧的状态。 但是能让他的身影,从那种虚莫测的状态中脱身而出,已经说明刚才他的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三大元婴强者,同时各自心神失守,泄露了稍许气息。 而让他们心神失守的原因,就是少女的那句话。 “三日之后,帝国将出兵大华!”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自三百年之前,见识了西大陆那些强国巨舰大炮的威力之后,就开始锐意革新,抛弃大华天朝那一套落伍的治国方略,全面开始像西大陆学习的旭日国,上至天皇,下至平民,无人不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取代大华,成为东大陆这片土地上的主人。 而这种野望的萌芽,或许可以更往前推四千年之久。 四千年前,天庭时代的末期,反出天庭,不愿再受天庭管束的皇大御神,自创了神道修炼之法,旭日国的修行者,此后再不修天庭的道术仙法,自那时开始,野心的种子就已经在旭日国的国土上种下了。 而这种野心的勃发,则是在数十年前那场和大华国的海战之后,再也不可遏制。 那场海战,他们赢了盆满钵满。 大华输了,输得差点倾家荡产。 这也让旭日国看到了真正掀翻大华这个庞然大物的希望。 而几十年前的那场海战,只是他们对大华的试探。 这一次的出兵,将是不死不休的决战! 所以就算是他们这些早已超凡脱俗的神道教“神人”,也是难以压制心中的激荡。 樱花树下,煮了许久的茶,终于开了。 少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了洁白如玉的纤手之间。 “诸君都应该知道,在世俗世界层面,如今的大华民国的国力军力,早已不是我们帝国的对手。” “如果全面开战,我们旭日国军队的战斗力,足以在三个月内彻底击败大华军队。” “帝国军部的那些人,如今全都坚信这一点。” “但是在坐的诸君都知道,这其实是不可能办到的,因为大华有那个气运大阵的护佑……” 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女微微顿了一下。 很多年前,为了探听这个气运大阵的具体秘密,帝国的修行者,不仅仅包括她们黑龙会的人,付出了极为巨大的牺牲和代价。 在稍微恍了下神之后,少女开始继续说话。 “因为大华有这个气运之阵的存在,要征服大华,绝不是光看军力国力的简单对比就能得出结果的。” “比如这荆城,有龟蛇之阵在,帝国军队就算能够突破,恐怕也要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 “而且就算占领了大华全境,这些气运之地没有被破坏的话,我们依然有被赶出大华的可能。” “所以要彻底征服大华,让帝国成为东大陆的主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破坏这个分布在大华各处的气运大阵。” “按照我们黑龙会对这个气运大阵目前所掌握的情报信息,整个气运大阵游九处气运之地组成,而要彻底破坏这个气运大阵,至少要破坏掉其中五处气运之地。” “东北关外之地,太白山的那处气运之地,如今已经被我们提前破坏了,所以这次帝国首先选择进攻的目标,就是大华的关外三洲。” “而按照帝国军部制定的征服大华的方略,在攻占关外三洲之后,会用几年的时间消化三洲的资源,然后再兵分两路,一路自北向南进攻,另一路则由海路进攻申城,金陵,再沿大江直入大华腹地。” “大华的疆域实在太大了,只有先把他们分割为南北两地,让南方之地的资源无法支持北方的战场,才能减轻帝国的压力。” “而在这条大江所经之地,就有三处大华的气运之地。” “一处金陵,一处荆城,一处渝城。” “只有将这三处地方的气运之阵尽数毁掉,我们帝国军队才能实现将大华一分为二的战略目标。” “攻城略地,乃是帝国军队的责任,但是与大华争夺气运,则需要我们这些超凡之人去完成。” 少女一口饮尽了杯中清茶。 跪坐在门口处的中田刚夫,脸上再次露出了激昂之色。 在这个庭院中,只有他是凡人,但是在接触过帝国的“神人”之后,他无比清楚,与大华之间的战争,能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完成帝国数千年来无数英杰先辈的夙愿,最终看的还是两国“神人”之间的较量。 然后中田刚夫深深的俯下身子,对着庭院中的其他几人重重叩首。 拜托了,诸神! 为了帝国的国运,为了的国人! “可惜的是,虽然在世俗层面,帝国的实力早已远远凌驾于大华之上,但是在超凡世界中,我们却还是远远不比上大华。” “光是一个七仙盟,修仙者的数量就已经远超我们帝国。” “如果他们不是愚蠢地自限于天规,我们根本不敢奢望能够踏上陆地。” “而这一次,也是我们皇大御神在取得了西大陆那几位‘神’的支持之后,才有资格同大华开战,只是所有的行动依然要在暗中进行。” “就像这一次荆城攻略行动,不但要异常小心谨慎,而且必须要在帝国出兵之前完成,否则一旦两国爆发战争,我们要再行动就没有这么方便了,甚至想要再进入荆城都很困难。”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再次翻开了面前那本厚厚的纸册,翻开了第一页。 纸册之上记载了她谋划的这次荆城行动的所有细节。 这是让她很骄傲的一次行动,所以少女很愿意跟其他人分享这次行动的经过。 “要破坏荆城的气运之阵,最重要的就是杀死镇守此阵的那两个大妖。” “按照此前我们获得的关于这个气运之地的情报,那两个大妖,都是真正的仙境。” “皇大御神自然不可能亲在来这里出手,这一段时间,我们的御神,将会和西大陆的几位‘神’联手,将七仙的注意力,从大陆上引开。” “御神的三位侍神也无法来大华,否则必然会引起七仙盟的警觉。” “幸好我们现在拥有了弑神炸药这种超越时代的炸药,而现在的仙境也没有万年之前的仙境那般强大了。” “御神曾经亲自测试过这种炸药的威力,确定只要万公斤之上的弑神炸药,就足以杀死如今的仙境了。” “只是杀死那两个大妖的办法有了,但是如何把这些炸药送进龟蛇二山之中,却是一个大麻烦。” “七仙盟的善已观和岳澜书院就在龟蛇二山之上,在正常情况下,我们要瞒过他们把那么多的炸药埋进两山之中,是绝对无法办到的。” “所以必须要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引开,特别是善已观和岳澜书院两家的注意力。” 少女缓缓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凝视着纸册第一页上写的第一行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是大华古代兵法中非常有名且重要的一个准则。 当然这句话对于如今的战争也同样无比重要。 不管是那个时代,准确的情报总是一切行动成功的基石。 少女笑了一下,然后开始继续讲述。 “要对付七仙盟,自然要先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所以到了荆城之后,我最先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先把一些东西分别送进了七仙盟的那几个宗门之内,比如送进善已观的,是一个瓶子。那个瓶子加上那几个专门培养用来窃听窥探的式神,能让我知道在善已观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呵呵,那件东西可是我们皇室的珍藏,以前只有获准组建幕府的将军,才有资格从天皇手中获赐呢。” “当然,龟元寺和岳澜书院中,我也都送进去了差不多同样的东西。” “所以七仙盟的一举一动,都完全无法再瞒过我了。” “接下来,就要想办法去引开七仙盟的注意力了,而且必须用一些看似顺理成章,不会惹人怀疑的办法。” “我做的第二件事情,是伪装身份进入乐姹女门,这是在帝国的时候,就已经挑选好用来吸引岳澜书院注意力的棋子。” “因为我们皇室,很多年前曾经收留过一位从大华逃亡而来的姹女,所以知道姹女门和书院之间的恩怨,也知道该怎么找到如今只能隐瞒身份藏身的姹女。” “我选择了其中一个姹女,变幻形貌成为她的侍女,然后引诱挑动她来荆城找岳澜书院复仇。” “而为了让她不那么轻易被岳澜书院抓到,能够拖住岳澜书院弟子更多的时间,我特意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帮她躲避岳澜书院的追踪。” “那一段时间,岳澜书院的弟子几乎都在外面寻找她的踪迹,书院内几乎没有人了,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控制的采石场,已经在蛇山中挖出了许多的地道。” “在这段时间中,却也发生了一些意外,就是原先会里潜伏在荆城的一支行动大队,擅自行动,企图伏击善已观的人,差点暴露了我们在这里的实力。” “不过这件事情也有一个不错的后果,那就是善已观和归元寺的注意力也都吸引了一段时间。” “至于如何完全吸引善已观的注意力,在来荆城之前,我并没有想到特别好的办法,直到我将那个瓶子送进了善已观中,才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谁能想到,善已观的观主李至霞,居然早已经走火入魔了,每天晚上在自己的密室中哀嚎翻滚,这一切都被我派进去的式神看在了眼中。”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李至霞原来就是那个神秘的‘燕子’。” “不过这个秘密,我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才会揭露给七仙盟的其他两个宗门。” “而在这次荆城行动中,还有一个最大的障碍,那就是寄身在善已观中的那位猴王。” “吕端阳将那个差点颠覆了天庭的猴王,藏在自己门下的一座道观中,就算是在大华修行界中,也是一个几无人知的惊天秘密,不过我们的皇大御神却是恰好知道这个秘密。” “因为皇大御神和那位猴王,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也是一起对抗天庭的战友……” 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女突然停了下来,微微侧头,露出了凝神倾听的神情。 接着她从樱花已经落尽的樱花树下站了起来,对其他人做了一个稍待的手势,然后走进了庭院内的某个房间中。 这里是她的卧室。 卧室内的布置极为简洁,没有她这种年纪的女孩本来应该喜欢的装饰之物。 上次束观偷偷潜入这个卧室中的时候,也曾经讶异于这个卧室过于简单的风格。 只不过比束观上次潜入的时候,这个卧室之中,多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青瓷抱月瓶,除了瓶身之上没有那副画之外,这个青瓷抱月瓶,和束观从大鸿米铺中带回善已观的那个瓶子一模一样。 这本来就是一对瓶子! 一对可以声息互通的瓶子。 少女走到了那个青瓷抱月瓶之前,附身侧耳倾听了一下。 然后她的神情变得薄怒。 “居然敢泄露秘密,该死!” 她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心念微动之间,此时善已观内那个正在被束观逼问的白衣女子,瞬间灰飞烟灭。 少女这才澹澹笑了一下。 不过到了此刻,被他知道一些事情,也已经无碍大局了。 “喂!” 青瓷抱月瓶中,传出了这样一道带着试探还有疑惑的声音。 少女拿起了青瓷抱月瓶,咯咯笑着对着瓶口回应道: “你好,束观!” 第二百零四章 来龙去脉(下) 几分钟之后,少女从自己卧室中走了出来,回到了樱花树下,浑若无事地开始继续讲述。 “那位猴王,和我们的皇大御神,以前是很好的朋友,甚至在他独身杀往天庭的时候,事先把他的那个王冠交给了皇大御神保管。” “这也是那个王冠一直在我们皇族手中的原因。” “这一次,我把那个王冠也带到了荆城,因为在来大华之前,我就一直知道他才是我们这次行动中最大的阻碍,虽然他早已失去了记忆,真正的实力也一直被封印着,但只要他在龟山,我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所以必须要把他先给引走。”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当然,引走那个猴王的过程,同样要做的毫不惹人怀疑。” “我把那个事先王冠放进了大洪山的那处神猴军遗迹之中,事实上,猴王在挑战天庭失败,被打得神魂尽裂之后,也确实一直躲在那个山底遗迹之中,吕端阳也是在那里找到那位猴王的。” “将王冠放进那处遗迹,再伪装成从来没有人进去过的样子,然后把某个善已观的弟子引到那处遗迹之中,让他得到那个王冠,于是王冠自然也就和瓶子一样,不惹人怀疑地进入善已观了。” “重新带上王冠的猴王,自然会恢复一部分的记忆,而恢复了一些记忆的猴王,以他原先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继续藏身在善已观中。” “只不过他一旦离开,要想在回来,可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至此,我们这次行动最大的障碍,算是扫除了。” 说到这里,少女又是微微一顿,接着想了想,夸赞了某人一句。 “那个姜云,真是很好用的一条狗。” “引走猴王这件事情中,他出了很大的力,最重要的是他的风水之术,太白山的气运之脉是他帮我们破坏的,这次炸毁龟蛇二山,也要靠他的风水道术甄选出最适合安放炸药的地方。” “如果大华像姜云这样的人多一些,帝国征服大华的进程会变得轻松很多!” 少女戏谑般对着院落中其他几人夸奖了一番那个走狗,接着再次开始讲述。 “引走了猴王,我们的行动其实就随时可以真正展开了,无非就是等待一个最好的时间点罢了。” “我选择的时间,是李至霞失控再次出手的那一刻。” “因为一直监视着他的式神,发现每当李至霞夜间独自神智失控之时,都会不停反复的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他念的居然是那个荆城市市长的名字。” “所以我花了一点时间,调查出了谭延闓和善已观之间的恩怨,也确定了李至霞必定会对谭延闓出手。” “如果谭延闓被杀,荆城自然会发生很多混乱,也有助于我们动手。” “直到知道几天之前,在确定李至霞即将对谭延闓出手之后,我才将那个早就被我们掌握行踪的杂货铺老板的事情,用匿名信的方式,告诉了归元寺的三木。” “另外,我还在等待汤焕培的军队进入荆城。” “这也同样是我们很好用的另一条走狗。” “是对付徐平西的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徐平西本来并不是这次荆城行动的目标,跟我们破坏气运之地的大事也没有任何关系。” “对付徐平西,是来自帝国军部的请托,因为在大华的这些军阀中,徐平西是少数几个,以后在战场上,可能会给帝国军队带来麻烦的人。” “按照帝国军部的推演,如果进攻荆城的时候,这里的守军指挥是徐平西的话,帝国军队的战损率将会提高一点五成。” “我既然来了,那就顺手帮军部一个忙好了。” “不过对付徐平西,不能用超凡力量。” “那一次行动队擅自对徐平西的伏击刺杀,是最愚蠢的做法,幸好他们没有成功。” “要知道我们一旦这么做了,那么大华的修行者同样可以开始刺杀我们的军政要员,凡人间的战争,修行者不能直接对凡人军队将领出手,这是一条底线,一旦被突破,那么战争不会有任何胜利者。” “特别是我们帝国的修行者数量,可是要远少于大华的,真要这么用超凡力量互相刺杀,吃亏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所以我策反了汤焕培,他们凡人之间的争权夺利,七仙盟也无法插手。” “现在,徐平西应该已经死在汤焕培的手中……” 就在少女说到这里的时候,厅院门口之处,突然出现了一名蒙着脸的黑衣人。 跪坐在庭院门口的中田刚夫立刻站了起来。 “什么事?” 那黑衣人在中田刚夫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中田刚夫的脸色勐然大变,霍然回身,对着樱花树下的少女,语气有些慌乱地说道: “汤焕培的叛乱行动失败了,他被杀死在了徐平西的庄园中……” 其实不用他禀告,刚才黑衣人在中田刚夫耳边说的话,少女已经听得很清楚。 所以现在少女的脸上,是一种极度意外极度错愕的神情。 “欧阳海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修行者!” 少女的眼神有些茫然。 ……姐姐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情…… 她的心中闪过了许多杂乱的念头,然后沉默了许久。 少女将纸册翻到了最后面的某一页上。 上面写着的都是关于对付徐平西的计划细节。 她拿起了毛笔,在这一页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对付徐平西的计划,失败了。 她也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行动的机会。 至于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一件她原先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一个她原先根本没有注意过的人。 不,对于那个欧阳海,她还是有过关注的,不过是完全出于一个私人的原因。 但是那个欧阳海从来不在她的计划中。 欧阳海,居然是一个修行者! 此刻,少女的心神正遭受极大的冲击。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年发生在帝都的某些事情,就要完全从另外一个角度去审视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少女强迫自己收束心神,回到如今的大事上来。 虽然是因为欧阳海这个意外,让对付徐平西的计划功亏一篑,不是因为她筹谋的能力有问题。 但总归这个计划失败了,这是在几分钟之前,她绝对没想到过的事情。 这也让她原先的信心,受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影响。 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心神。 徐平西的事情,对于今天真正的大计,没有什么影响。 她如此告诉自己。 就在此时,庭院的门外,虚空中又蓦然出现了一名黑衣人的身影。 “禀告,善已观的李至霞,并没有被七仙盟其他两宗围杀,而是被他的弟子束观救走了。” 那黑衣人单膝跪地,对着庭院内的众人快速说道。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少女挥了挥手,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在刚才接到束观的那个“电话”之时,她自然已经猜到在谭延闓府邸针对李至霞的陷阱,也已经出问题了。 不过对于束观能救走李至霞,对此她并没有什么意外。 同时也不在意。 因为她的目的并不是要杀死李至霞,而只是想让七仙盟的人离开自己的宗门。 而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些弑神炸药昨夜也已经趁着七仙盟弟子倾巢而出的时刻,全部都偷偷运进了龟蛇二山之中。 少女抬起了头,目光从那三名黑龙会专门派来协助她的元婴境供奉的身上扫过。 “麻生大人,宫本大人,猿飞大人,在最后的行动开始之前,我要提醒几位一些事情。” 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第一就是诸位大人,要小心一个名叫束观的人。” “这是一个七仙盟的年轻弟子,不过他可能是如今荆城七仙盟中最强大的一名修行者。” 刚才少女在讲述她整个荆城攻略的谋划经过时,另外那三名元婴境的强者,一直都是凝神听着,却没有插话。 因为这些计划都已经实现,无需他们再问什么,而且他们也很明白樱子公主讲这些事情的原因。 他们只需听着就好,然后在合适的时机禀告给会长大人。 直到这个时候,先是斜躺在樱花树上的那个雌雄莫辨之人,手中折扇开合之间,笑着问了一句,声音又尖又细。 “七仙盟的最强者?樱子公主,那个名叫束观之人,他是元婴境吗?” “麻生大人,如果说境界的话,这个束观只是刚刚引气期周天功圆满,连初识境都没有正式进入,但是他的实力,却是堪比胎动境巅峰,不,甚至应该还要超过。” 少女如此说道。 “这不可能!” 被少女称为麻生大人的那雌雄难辨之人,口中惊呼一句,双手一扬间,宛如一直艳丽的仙鹤般从樱花树上飘飞了下来。 只不过有些让人感到诡异的是,此时从这麻生大人喉咙间发出的声音,竟又变得又粗又哑。 “这确实不可能。” 与此同时,盘膝坐在池子假山之上,有如岩石般坚硬的男子,也缓缓摇了下头,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麻生大人,宫本大人,我知道这确实很让人难以置信,但它却是事实,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这个束观把李至霞从三木和苏颉两人的围攻下救走了。” 这个消息,麻生大人和宫本大人刚才也都听见了。 只是刚才他们并不知道束观是什么人,所以没有太过惊讶。 但是现在他们知道了,那个束观,居然是一个只有引气巅峰期的七仙盟二代弟子,所以即使明知樱子公主不会骗他们,依然觉得极度不可置信。 “这个束观,是我来到荆城之后,发现的最大的一个意外,按照式神在善已观内收集到的信息,此人一夜引气成功,修习道法几无任何障碍,而同样的道法从他手中施展出来,威力都要比普通的同阶修行者强大很多倍。” “另外,按照那个姜云回来禀告的信息,这个束观还拥有一件品阶难测的强大法宝,那是一柄匕首般的小刀,足可灭杀胎动境的修行者,而且此人还有一门音言类的道术,至少是地仙法,对于阴魂似乎有极强的克制之效。”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束观,还跟猴王修习过真正的斗战之法。” 少女的最后一句话,让那个名为麻生的阴阳难辨之人,和名为宫本的武士,脸上的神情更加震惊了一些,同时也有浓浓的羡慕之意。 斗战之术啊! 又有哪个修行者,会不想修习这种传闻中仙途之上最强大的护命之术呢。 “如果按照樱子公主您刚才所说的,那么那个束观,应该就是七仙盟特意挑选出来’仙种’。” 这个时候,那个一直站在屋檐之下,在灯光中依然如同一团阴影的黑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缥缈难测。 “猿生大人也和我一样,认为那个束观是七仙盟的‘仙种’之一吗?” “不错,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个引气巅峰的人,实力却强大到超越胎动境巅峰的修行者了。” “按照式神在善已观听到的情报,善已观中所有人都认为那个束观是吕端阳亲择的传人,所以猿生大人你的判断没有错。” “而这个束观的出现,也证明我们怀疑已久的那个七仙盟的‘仙种’计划,是确实存在的,并且已经身正开始施行了!” 少女若有所思地道。 “什么‘仙种’计划?” 这时那个麻生大人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仙种’计划,是我们隐部在几年前探查到的七仙盟的一个秘密进行的计划,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按照我们探查的一些线索,应该是挑选盟中天赋最好的优秀二代弟子,由七位仙人亲自传授功法道术,并且集中一切资源,将那些最优秀的二代弟子,培养成真正的仙人,所以名之为‘仙种’计划。” 身躯有如阴影的猿生大人解释道。 “只不过我们一直无法确定七仙盟这个计划是否真有其事,但是现在却是可以肯定了。” 世间的仙人已经越来越少。 特别是近千年来,几乎没有后来的修行者,再能踏足真正的仙境。 这是大道愈发渺茫的结果,不是说靠修行者的天赋,或者说修炼资源的多寡能够改变的。 所以七仙盟的这个‘仙种’计划,看似在行不可为之事,能够成功的机会极为渺茫。 但是如果真的成功了呢? 那将是震动整个超凡世界的大事,也将彻底改变如今东西大陆之间的格局。 因为每多一位仙人,各个势力间的实力平衡必将发生极大的变化。 “七仙盟,这是想用这个‘仙种’计划,破掉如今大华和西大陆修行界之间僵持不下的局面。” 少女冷冷地说道: “三位大人,那个束观,或许是荆城中唯一有可能给我们今天行动造成一些麻烦的人,但是他依然不可能是三位大人的对手。” “所以如果他出现在三位大人得面前,那么就杀了他!” “绝不能让七仙盟的‘仙种’,有成长起来的机会!” “樱子公主,请您放心,只要那个束观出现,我们必然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好,三位大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行动!” “麻生大人,请你去龟山。” “宫本大人,请你去蛇山。” “你们两位的任务,是绝不能让人破坏掉引爆装置。” “猿飞大人,你的任务则是带领三支早已潜伏在荆城的三支忍杀小队,盯死七仙盟的人,绝不能让他们靠近龟蛇二山!” 少女站在一片绚丽的樱花花瓣之上,双手负在身后,这一刻她脸上再没有丝毫娇美之色,气质宛如出鞘的利剑般充满锐意。 就连最后她露出的那丝笑容,也同样像是剑刃一般锋寒。 “七仙盟的人,曾经花了半年的时间,在荆城逐分逐寸的搜寻忍杀小队的藏身之所,但是他们永远想不到,忍杀小队一直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还真想看看忍杀小队现身时,他们吃惊的样子呢!” 第二百零五章 师徒之议 束观终于讲完了。 他跟李至霞讲了自己追查了很久的关于黑龙会的事情,以前因为对门中是不是有“内奸”的猜测顾虑,有些事情他连李至霞都没有告诉过。 他也讲了今天回观中时,发现的那个瓶子的玄机,他们善已观,这两年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其实早已经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讲了他下山时发现龟山之中,已经被人暗暗埋下了大量的炸药,讲了那个疑似元婴境的强者。 最后他讲了定世钟告诉他的关于龟蛇二山的秘密,讲了山不是山而是妖,讲了这个龟蛇之阵对整个大华的气运有多么重要。 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黑龙会今天想要在荆城干什么,已经不言自明。 束观讲得很快,讲得也很简略,并没有描述太多的细节,就像是在赶时间一般。 而在束观讲完之后,李至霞走到了窗口。 从这个窗口往外看去,往左看可以看到龟山,往右看可以看到蛇山。 太平定世钟楼,就建在两山的中央。 李至霞先是看了看蛇山,接着又看了看龟山,眼中有许多恍然,留恋,回忆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的复杂。 他沉默了那么一小会的时间。 是的,只有一小会。 然后李至霞转过了,问了束观一句。 “你觉得他们有几个元婴?” 束观微微一怔,也沉默了一下,只是一下,接着没有回答师傅的问题,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 “我刚才离开观中的时候,齐师伯让我转告给师傅你一句话。” “齐师兄说了什么?” “他让我告诉你,别做傻事。” 李至霞不出所料般笑了一下,接着收敛笑容,严肃地看着束观。 “龟山去了一个,那么蛇山肯定也会去一个,所以最少是两个。” 于是束观连忙回答了李至霞刚才的那个问题。 至于关于“傻事”之类的事情,他已经不准备提了。 如果没有发现黑龙会的阴谋,他或许会劝一下李至霞不要做“傻事”,如果李至霞不听劝,那么束观甚至已经做好了用拳头让师傅听劝的准备,最多用暴力手段直接带师傅离开荆城。 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早已超出了个人的生死荣辱,也不是“傻”或者“不傻”的问题了。 龟山蛇山一旦被炸毁,附近方圆十里之地内,今天不知有多少普通人要失去性命。 更重要的是,龟蛇之阵被破,荆城一地气运流失,那么一旦异日外寇兵临城下,这里恐怕是生灵涂炭,遍地尸骨了。 面对这样的一件事情,他们根本就无会要不要去阻止的问题。 “另外,当初的那些黑衣人,我们没有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但是想来肯定还是躲在荆城。” 所以束观接着又凝眉说了一句。 现在要考虑的,是对比双方的实力,然后想办法如何阻止。 “现在几点了?” 李至霞又问了一句。 束观连忙抬手看了一下。 “十点零六分。” 十点零六分,距离下午三点,还有五个小时。 “要跟三木大师和苏山长他们解释,恐怕来不及了……” 是的,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光是要讲清楚,就要花费不少的时间,特别是在李至霞被认为走火入魔的情况下,能不能取信其它两宗的人,还是一个问题。 但是光靠他们师徒两个人,能够阻止对方炸掉龟蛇二山吗? 笔记对方光是元婴境,就起码有两个,更别说躲在暗处的那些黑衣人,怎么都还有几个胎动境! 那个黑龙会策划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而且那个名叫源樱子的女子,心计是那般的深沉,甚至两年前就已经布局将一个“窃听器”送进了善已观中。 一个用心如此之深,布局如此之久的阴谋,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以那女子的手段,又怎么会容许别人轻易破坏她的计划呢? 如今黑龙会在荆城的力量,恐怕要远超自己的想象。 对了,还有那个叫源樱子的女人,自己原先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普通人,甚至那天晚上潜入她的卧室,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但问题是,黑龙会会让一个普通人,主导这么重要的一次行动吗? 自然是绝不可能。 所以那女子应该也是一名修行者。 只是几次逢面都让自己毫无所觉,那么她的实力又该到了哪个境界? 束观越想,越觉得面对即将发生的那个惊天阴谋,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明知对方要干什么,自己却好像无能为力。 “师傅,能不能立刻禀告那几位师祖,甚或是吕祖,让他们来荆城处理这件事情?” 接着束观如此问道。 李至霞却是皱眉摇了摇头道: “要联系几位师祖,必须回到观内祖师阁中,在各自的神像之前点燃专门的信香。” “先不说我们从这里出去,会不会立刻被三木大师察觉,师祖们接到信香传信后,也不是这么快就能赶到荆城来的,他们如今所处之地,颇有些玄妙,不是说想来就来的。” “就算此刻立即点燃信香,几位师祖收到消息,再赶到荆城,最快也要两三天的时间。” 此时此刻,束观也没心思追问李至霞刚才话中透露出的某些细节,比如何为玄妙之处。 看来求助祖师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 这个时候束观心中一动。 祖师求不到,但我们还有大师兄啊! “师傅,稍等。” 束观琮匆说了一句,然后他从上午离开时放在楼阁内的那个麻袋中,翻出了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 布包里面,是一捧金色的毛发,大约有上百来根。 这是猴毛。 大师兄留下来的猴毛。 当初大师兄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只要点燃一根猴毛,就能够联系到他。 而大师兄可是会腾云驾雾的,收到消息之后,应该能很快赶到荆城。 接着束观又从麻袋中找出了平常抽烟用的火石火镰。 这就是抽烟的好处之一,否则平常谁没事会总是带着这些引火之物啊,现在找个烧猴毛的东西都找不到。 束观一边打着了火石火镰,一边将这些猴毛的用处跟师傅解释了一下。 李至霞也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所有人都知道,大师兄很强。 强到他们都无法想象的程度。 当初大师兄离开的时候,李至霞还曾经感慨过,没有了大师兄的善已观,就像是没有了主心骨一般。 而如果大师兄能回来,无论什么妖魔鬼怪,还不是轻松荡平! 束观打着了火石火镰,让后捏着一根猴毛凑进了火苗。 轰地一下。 小小的一根猴毛,居然冒出了三尺来高的火焰,差点把束观的头发都点着了。 ……大师兄事先也不提醒一下…… 束观腹诽了一句。 然后只见那团火焰,蓦然又化为了一根柱子般笔直的青烟,拇指粗细,直直朝上方升去,在离地五米左右,快要接近这楼阁屋顶的地方,顶端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此刻青烟进入到了另外一个时空一般。 点燃猴毛之后的景象,确实有些神奇。 然后束观开始等待,想着等会和大师兄说话的时候,自己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是先寒暄几句呢,还是直接说事情。 ……唔,现在情况紧急,还是,先不要寒暄好了…… 几分钟过去了,猴毛点燃后的青烟已经完全消失,然后楼阁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没有出现大师兄的身影,也没有响起大师兄的声音。 束观原本有些轻松的心情,慢慢消失了。 然后他点燃了第二根猴毛。 依然是一团明亮的火焰,然后化为青烟。 只是直到青烟消失,楼阁内还是毫无动静。 束观沉默了一下,点燃了第三根猴毛。 不久之后,又是第四根,第五根…… 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焦灼。 怎么回事,大师兄明明说只要点燃猴毛就能联系他的,为什么点燃了这么多根,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束观的手有些轻微颤抖着,准备点燃第十根猴毛时,李至霞说话了。 “老七,算了,大师兄应该此时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束观慢慢地将手中的猴毛收了回来。 不错,当初大师兄也说过,如果他处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的话,是无法回应自己的。 束观的心中涌起了无尽的失望。 现在看来,真的只能是他们师徒独自去面对这件事情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李至霞,却发现李至霞的脸上,此时却是没有任何失望或者是惶恐,而是一片坦然和平静。 “师傅,你真一点都不失望吗?” 相比于自己的不澹定,束观登时有些惭愧。 李至霞笑了笑道: “等你活得像师傅一样久,就会知道,人生不如意之事,时常八九,慢慢你就会对任何事都不抱太大希望,所以也就不会失望了。” 其实自己的真实年龄也不小了,不过就算两世年龄加起来,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依然只能算是年轻人。 “虽然那个异物已经离开了为师的身体,但是为师刚才运气疗伤之时,发现自己的实力,依然还是跟被异物附身时差不多。” “回许是因为那异物能帮你提升的,是你的潜力和天赋,至于后来的修为,是为师自己修炼出来的,并不会因为那异物的离开而消失。” 这个时候,李至霞沉吟了一下道: “所以为师如今虽然还不算真正的元婴境,但是和普通的元婴境,还是有一拼之力。” 接着他问了束观一句道: “你呢?” 束观看着李至霞,或许是被李至霞那平静至极的语气所感染了,他的心境也慢慢变的坦然而轻松起来。 于是束观颇为得意地笑了一下道: “师傅,你知道齐师伯让我转告你,让你不要做傻事的时候,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李至霞扬了扬眉。 “我告诉齐师伯,我会管着师傅你的,因为你现在打不过我。” 李至霞澹澹地哼了一声,脸色颇为尴尬地盯了束观一眼,接着问道: “你选哪边?” “龟山!” 束观不假思索地道,因为姜云在龟山。 “行,那我去蛇山。” “师傅,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我不准备一个人去,若只是去拼命,然后把自己的命拼没了,却阻止不了那些人所谋之事,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准备先去找三木大师和苏山长。” “他们会信吗?” “我直接把他们引到蛇山去,没有时间解释,那就让他们自己亲眼去看。” 李至霞缓缓站了起来,他的神情依然有些疲倦,眼神也依然有些暗澹,因为昨夜受的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然无法尽复。 李至霞伸手,将一件东西递给了束观。 那是一只纸折的燕子。 束观本能地接了过来,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师傅。 “前几天折的,本来杀了谭延闓之后,我还准备杀一个人。” 李至霞澹澹笑了下道。 “杀谁?” “中田刚夫。” “为什么?” “因为杀豪尔赫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和别人交谈的一些事情,就是当初的因吉丽的枪击事件,他当时其实根本没想过要开枪,但是莫名其妙地却抬手开了枪。” “为师当时听到这些,就感觉这件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或许背后还有其他的修行者在插手,而豪尔赫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木偶罢了。” “所以为师后来也做了一些调查,发现很多线索都直接指向了旭日国驻荆城的领事馆。” 李至霞简单解释了几句。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师徒各自去!” 说完这句话,李至霞的身躯就朝着窗口飘飞而去。 束观本来还想问问,为什么要把这只纸燕给自己,只是这是已经飘飞到窗口外的李至霞,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凝视着他,说了一句话。 “若是见到你二师兄,告诉他,今日之后,他就是善已观第二十二代观主!” 束观的身躯陡然一震,手捏纸燕,呆立不动。 而李至霞在空中一个转身,宛如一只真的燕子般,朝远方飞掠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零六章 大东西! 四脚蛇悠闲地在深深的江水之下游着,它的心情愉快而自在。 它现在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两年有些浪费虚度时光了。 它在陆地上也能生活,但是在水中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四脚蛇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水的。 如果早知道这一点,那它肯定不会呆在那个小道观中。 虽然那里面也有一个湖,但是那个如今它只要蹬蹬脚,就能从这一头游到另一头的小湖,又如何能同这浩浩荡荡的大江相比,来得惬意舒畅呢! 就是不知道那传说中比大江更要浩瀚无数倍的大海,又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景象。 四脚蛇很是向往。 它从来没有去过大海,关于这一点,自从有了神智之后,按照它的记忆来说,四脚蛇无比确定。 但是不知为何,它隐隐又觉得自己是去过大海的。 因为有时候,它躺在那座道观湖边草地上打盹的时候,总是会梦见一片蔚蓝色的,无穷无尽的,无边无际的水。 或许自己的前世,真的是去过大海! 就像猴爷说的,自己的前世是一条龙。 四脚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猴爷的话, 如果自己前世是一条龙,那为什么这一世会这么惨,变成了一条本来只能在潮湿阴暗的墙角处,吃一些蚊子苍蝇的四脚蛇。 当初自己“醒来”的时候,就是蜷缩在桃源村里束老大家中的杂物间阴冷的墙角中。 从那一刻开始,它有了灵智。 但是在那以前的一切,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墙角处,它却完全没有了印象。 而在自己看到束老大的时候,虽然本能地就有些畏惧,但又感觉有些亲切。 束老大的身上有它很熟悉的味道。 总之,正是这种熟悉的味道,让它很喜欢呆在束老大的身边,所以那一天它钻进了那个竹箱中,跟着束老大离开了那个山谷。 所以它才有机会遇见猴爷,有机会看见大江。 四脚蛇在江地惬意地游着。 因为这些天心情愉悦,胃口自然也好了很多,所以在江中生活了个把月之后,四脚蛇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比原来长长了一米,身体也是胖了一圈。 如果要照这样的长肉的速度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这大江都会让自己感到局促了! 这一刻,四脚蛇无比向往大海。 不过,享受着假日般悠闲的生活的同时,四脚蛇也没有忘记束老大交给它的任务。 就是找到那个“大家伙”! 反正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每天吃饱了江中的鱼虾之后,四脚蛇都会在江底不停地游动,一来是为了消食,另外也是练习猴爷教它的一种在水中特殊的游行之法。 据猴爷说,如果它能一直坚持用这种很费劲很别扭的动作游动的话,那么它的力量会越来越大,身躯也会越来越长。 这这些日子自己的身子长度暴增,长度已经快要达到了六米左右,或许也是因为猴爷离开前,教给自己的这种游动法门在发挥作用呢。 四脚蛇的四肢,紧紧收束在胸腹之间,纯粹依靠躯干扭动的力量在水底潜行着。 而且它扭动的姿势也是不断变化的,有时候是左右扭动,就像是一条真的蛇般,有时候又是上下起伏扭动,就像一条在地上爬行的蚯引。 而且每一次扭动,其实都有很多细微的变化和不同,四脚蛇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次扭动身躯,身躯里面的每一块骨骼都在被挤压,碰撞,搓磨,然后从每一个骨头缝间,传来一阵阵又酸又痛又痒的感觉。 这样游当然很累,也不舒服,如果能用上四条腿的话,它能游的更轻松一些,也更快一些。 可惜猴爷严厉警告过它。 “绝不能用你那四个爪子,如果你真的想化为一条龙的话。” “要化龙,那么第一步,就要先把一身龙骨重新炼出来。” “至于爪子,以后我会教另外教你怎么练的。” 只是游得虽然费劲,但是四脚蛇的心情依然是愉悦的。 因为它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确实在悄无声息地滋长着。 而除了力量和身体之外i,另外还有一些东西也在生长着。 四脚蛇觉得这些“东西”,应该叫做气势。 因为它只要游经之处,远远地隔上十几二十几米,江底所有的生物感受到了它的气息之后,都立刻迅速朝更远的地方躲避而去。 就像是遇到了它们无比恐惧的存在。 这让四脚蛇觉得自己很威风,不过此时它并没有理会那些龟鳖鱼虾,因为它已经吃饱了。 它一边游着,一边认真地观察着河底的情况,尽职的履行着束老大交给它的任务。 它来到大江中已经快要一个月了,它还是没有找到束老大口中的那个“大东西”。 不过四脚蛇已经越来越肯定,大江中肯定有一个“大东西”。 这些都可以从它不时能发现的一些痕迹上做出推断。 比如说大片大片倾倒折断的水草,比如说上一次经过某处时还没有,但几天之后再经过时,呈现出极为规则的直线痕迹的河底淤泥,都说明了有一个“大东西”在大江之底活动着。 只是虽然肯定了那“大东西”的存在,但是四脚蛇也一直没能遇见过那“大东西”。 另外四脚蛇也一直有些疑惑。 那就是这么大一个“大家伙”,怎么说都应该在它经过的地方留下一些特殊的气息。 就像自己,在某个地方停留过的话,好几天的时间内,那些江底的鱼虾都不敢靠近。 又或者是其他一些像是鳞片,毛发甚或是粪便之类的东西。 但是,事实上除了那些明显被巨物压过的水草或者在泥沙间留下的痕迹之外,那“大东西”再没有其他痕迹留下了。 另外,还让四脚蛇有些奇怪的是,就是这段大江中,鱼虾之内水下生物的数量很多。 照道理来说,这里如果生活着一个庞大的生物,鱼虾数量是不可能这么多的,因为都被吃光了。 就像自己来大江中一个月,周边的鱼虾数量明显减少了一些。 除非,那个“大家伙”根本不吃这些东西。 那么它吃什么? 光喝水吗? 四脚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总之,四脚蛇来到大江中一个月,确实发现了很多那“大东西”存在的痕迹,但也一直没能找到那个大东西。 直到今天。 这一天,它和往常一样,在吃饱喝足之后,开始在江中游弋,然后它终于碰到了那个“大家伙”。 那个“大家伙”,是从江底的一座山腹中钻出来的。 当时四脚蛇正从那片水下的山壁前游过,山壁上长着稀疏的水草,水草间有一个半米左右的洞口,斜斜往下方伸去。 四脚蛇从那洞口边游过的时候,没有在意,按照它这段时间在大江中生活的经验,认为这应该是什么水蛇之类的洞穴。 然而当它往前游出了一小段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异响。 四脚蛇扭头看去,只见那个小洞所在的山壁处,岩石纷纷裂开,落下,似乎刚才发生了一次巨大的爆炸,强烈的冲击波让周围的江水剧烈的震荡起来,连远在二十几米之外四脚蛇,都不由自主地被冲击涌来的水流,带得在水中翻滚了几圈。 等冲击的水流朝着远方延伸,四脚蛇终于稳住了身形,然后它朝那边崖壁望了一眼,只见原先的崖壁已经变成了一片碎石,现出了里面一个颇大的空间。 这绝不是什么水蛇的洞穴。 这是四脚蛇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接着,它就看见从那山腹的空间中,在高高扬起的河底淤泥之间,有一个“大东西”冲了出来。 四脚蛇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个古怪的“大东西”,虽然它有灵智,但是没像人那样读过书,词汇量非常地贵乏。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四脚蛇觉得那“大东西”的形状有些像猴爷爱吃动物香蕉,当然,要大上很多很多倍。 比它的身躯也要大上很多倍。 它现在身长六米左右的庞大身躯,和那个“大东西”比起来,就像是一条大鱼面前的小泥鳅。 至于说这“大东西”古怪的原因,是因为它看去实在不像是什么生灵,而是一个浑身黑色的大铁壳,密不透风,其中一头像是尾部的地方,有几片巨大而厚的铁片。 铁片飞速地旋转着,带起激烈的水流,推动着那个巨大的铁壳“香蕉”,朝着四脚蛇这边飞速地靠近。 那家伙的体型无比庞大,但是速度却快的惊人,二十几米的距离,眨眼间就冲到了四脚蛇的近前。 四脚蛇吓得一激灵,不假思索地立刻转身就跑。 虽说那“大家伙”并不一定是冲着它来的,但万一是呢? 四脚蛇想着刚才那整片山崖倒下的一幕,它可不想跟这么可怕的东西打架。 此刻四脚蛇也顾不得猴爷的交待了,直接放开四个爪子,拼命地朝前方游去。 你还真别说,但放开四个爪子之后,它的速度比原先快了很多,简直就像一支利箭般“嗖”地一下就游出了好远。 不过那“大东西”依然在它身后紧追不舍,而且速度也越来越快。 它不会是真的朝我来的? 四脚蛇慌张地不停回头张望。 那个黑色的“大东西”,一直沉默地在它身后跟随着,只有尾巴处那几片巨大的铁片,发出低沉而富有节奏的旋转声。 那声音极为低微,如果不是四脚蛇在水中天赋异禀般的听力,恐怕也根本听不见。 所以这黑色铁壳般的“大东西”,真的很像是水底下的幽灵,难怪在江底下活动了这么长的时间,此前也一直没被发现。 看着“紧追不舍”的大东西,四脚蛇吓得身子都发白了。 此刻它早把什么“龙族的骄傲”之类的东西,扔到了九霄云外。 紧接着,四脚蛇身躯一挺,开始往上方又去。 既然在水底下摆脱不了对方,四脚蛇准备直接浮出水面,跑到岸上去。 它可是有脚的。 而看后面那“大家伙”整个身躯都光熘熘地,应该是上不了岸! 此刻四脚蛇所在的河段,水深大概在十来米左右,三十来米的距离,四脚蛇几秒之间就冲了上去,因为用力太勐,它又粗又长的身躯,直接冲离了水面,带起了一片巨大的浪花。 不远处,一艘渡轮刚好从这里经过,渡轮的船弦边,挤满了乘客。 然后,这些乘客就看见了这一幕他们可能终声难忘的异景。 看着从江底下突然冲江底下突然冲上水面的四脚蛇,看着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鳞片,看着那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极为庞大而修长的似蛇般的身躯,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 紧接着,无数带着惊愕,畏惧,不可置信之类情绪的叫嚷声在船上响了起来。 “龙啊!” “老天爷,我是看到龙了吗?” “肯定是我眼花了!” 而此时重新落回了江水中的四脚蛇,已经狼狈至极地游过了宽阔的江面,冲到了岸上。 渡轮上那些乘客的叫嚷声,如果是在平时听到的话,只会极大满足它的虚荣心,但此时此刻听来,四脚蛇却只觉得像是讽刺。 它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冲上来的岸边,运气很好地居然就在离龟山不远的地方。 于是四脚蛇迈开了四只粗大的爪子,扑腾扑腾地朝龟山奔跑而去,速度快的就像一辆疾驰的汽车。 而此时的江岸边,也有不少行人或者在岸边看风景的游客,被突然冲上岸来的四脚蛇,吓得尖叫着四处乱跑。 不过江岸上的这些普通人,可就没人喊龙了,一个个嘴中都喊着“怪物呀”。 ……赶紧回观里去,将自己发现那“大东西”的事情,告诉束老大…… 四脚蛇从人群中冲过,脑中此时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四脚蛇远远地就看到了束老大。 束老大身上背着一个大麻袋,也正朝着龟山山脚下那个采石场走去。 四脚蛇朝束观狂奔而去,它的头高高抬了起来,张开了嘴,想要发出叫声吸引束观的注意。 然后它口中就发出了“束……”,“束……”,“束……”的声音。 最后这些叫声,化为了很怪异但是也很清晰的两个字。 “束观!” 以前四脚蛇听得懂人言,但却说不了话。 但是在这一刻,或许因为极度紧张急切激荡的情绪,让它终于喊出了真正的人言。 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本来埋首前行的束观,终于停下脚步转过了头。 此时的束观心事重重地走着,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江岸上传来的嘈杂声都没有让他停下脚步,直到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谁在叫我?听声音很陌生啊…… 回头的时候,束观有些疑惑。 接着他就看见了朝自己狂奔而来的四脚蛇。 四脚蛇冲到了他的面前,半立起身子,抬着一只爪子,疯狂地朝后面指着。 “……嘶嘶,大东西……嘶嘶,大东西……” 它的声音依然生硬而古怪,但是吐字却比刚才清晰了许多。 所以束观听得很清楚,也明白了四脚蛇要告诉自己什么。 这家伙找到江中的那个“大东西”了? 顾不上惊讶短短一个月时间没见,四脚蛇看去不但大了很多,而且还居然会说人话了,束观先是连忙朝江面上望去。 于是他看见了一个庞大的“大东西“,正从江底下缓缓冒了出来。 一开始的时候,只能看见一条长长的黑影,仿佛什么巨大的鱼的鳍背,黑乎乎的。 等到那“大东西”全部浮出水面之后,束观终于看清了,也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只是他的心中,依然升起了一种极度错愕,极度意外,极度荒谬的情绪。 “潜水艇!” 束观的喉咙间,呻吟般挤出了这样三个字。 第二百零七章 善已观的弟子们 是的,此时从江底下,缓缓升上江面的,是一艘长约四十来米左右的潜水艇,因为正从潜水状态改换为水面航行状态,艇身之上正有大量的水被排了出来。 如果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的人,很容易会误以为是水中钻出了一个怪物。 而比起刚才四脚蛇跃出水面的一幕,此时潜水艇浮出水面的景象,不过是江面上那些轮船,还是江的两岸,看到的人要多上很多。 所以一时间,江面上还有江两岸,响起了巨大的杂乱的惊叫声。 束观自然不会以为那是怪物。 作为一名穿越众,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正从水底下浮上来的东西,是一艘潜艇。 束观是知道这个世界有潜艇的,毕竟这个世界汽车,飞机都已经有了,有潜艇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以束观从桃源谷出来之后,两年来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准,大致相当于他穿越来的世界的二战时期,在某些领域甚至还要先进一些。 所以对于看见一艘潜艇,束观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他惊讶错愕的是,在这里看见一艘潜艇。 潜艇能来到内河中吗? 这是他心中涌起的第一个疑问。 不过束观很快就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一篇军事类文章,只要内河的深度足够,一些小吨位的潜艇,确实是可以在内河中潜行的,只不过对河道环境的要求极高罢了。 好,大华的大江,比他前世华夏的长江,河道要更宽一些,江水的深度也要更深一些。 但问题是,大华根本就没有潜艇。 大华的海军,几乎只是一支存在于国防部纸面编制上的军队,连像样的普通舰艇都没有几艘,又怎么可能有潜艇这种这个时代最先进的舰船? 所以现在从大江江底浮起来的这艘潜艇,肯定不是大华的。 那么这艘潜艇是怎么经过长达上千公里的大江,自大洋中潜入荆城水域的? 不错,荆城附近的这段大江,江面很宽,水也很深,足够容许一艘中型潜艇活动。 但是从远在上千公里以外的大江入海口处,到达荆城这里,一路上水道的情况可就复杂多了,很多地方是根本不适合潜艇航行,甚至是无法通过的。 那么这艘潜艇又是怎么来的? 就在束观心中涌起这些疑惑时,只见江面上那艘潜艇上方的一个舱门打开了。 然后一道接一道的黑色人影,从潜艇中走了出来。 每一个人都全身黑衣,头脸蒙在黑色头罩之中,站在光滑的潜艇艇身,稳如磐石。 当看到这些黑衣人出现的那一刻,束观色身躯勐然一震,然后他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他们一直躲在一艘潜艇中! 这些黑龙会的修行者,自己七仙盟这边,当初特别组织了联合搜寻队,几乎搜遍了荆城的每一寸土地,却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这也是困扰了七仙盟很久的一件事情。 那些黑衣人,到底躲在哪里? 现在束观终于知道答桉了! 他们居然直接开过来了一艘潜艇! 是的,从遥远的大洋上,将这样一艘中型潜艇驶进大江,潜行上千公里复杂多变的水道,进入荆城水域,对于凡人军队来说,确实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算这个世界上再精锐的军队也做不到。 但如果潜艇内的人是一群修行者呢? 那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对于修行者来说,又太多的道术可以帮潜艇克服一路上的险阻了。 水位太浅? 那就直接用土系道术让河床变深就行了。 水道太窄? 数十名引气期以上的修行者,就已经足以用道术抬起一艘潜艇,让它跨越不短的一段距离了。 所以有修行者出手的话,让一艘潜艇跨过上千公里的大江,暗中潜入荆城,确实不是太难的事情。 至于一躲就是一年多甚至更久的问题,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凡人的军队中的军人,在潜艇中执行任务,连续几个月不上岸都没有问题,何况是一群修行者,光是打坐调息修行,就很容易把时间打发过去。 更何况是一群看去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修行者! 而在藏在潜艇中,也并不是不能出来活动的。 束观想到了近两年来神秘出事的那几艘轮船,都是在深夜在荒僻的地方出事的,应该就是恰好碰到了这艘潜艇出来活动,然后被潜艇上的黑衣人灭了口。 许多的疑惑,这一刻在束观脑中霍然开朗! 原来这些黑衣人,就一直藏在大江中,藏在一艘潜艇内。 难怪他们一直找不到这些人! 同时束观也再次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为策划了整件事情的那个人。 是的,虽然通过修行者把一艘潜艇弄来荆城不算太难。 但是能想出这种点子的人,真他么是个天才! 只是震撼之余,束观的脸色也变得更加严肃起来。 果然,和他原先所料的一样,除了那两个元婴境之外,黑龙会在荆城之中,还拥有着一支强大的力量。 此时从潜艇内出来的黑衣人,人数足有五六十人之多,而且看那些黑衣人身上的灵力波动,初识境的就有二十余人,其中的四人,更赫然应该是胎动境强者! 这些黑衣人的实力,几乎已经完全可以跟荆城的七仙盟实力相当了。 再加上那两个元婴境的强者,光凭他的师傅两人,又还怎么阻止黑龙会炸毁龟蛇二山! 那个在幕后策划了一切的人,果然是算无遗策,根本没有给对手留任何机会! 束观的脑中闪过这些念头时,数里之外的江面上,只见潜艇之上的那些黑衣人,分为了两拨,一拨朝着龟山这边,一拨朝着蛇山的方向,直接踏浪而来。 束观的脸色再次勐然一变。 接着他咬了咬牙,将背上的麻袋放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了牛角巨弓和铁箭。 不管怎么说,先干掉一批再说! 然后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七师弟!” …… 一片绿叶,从谭延闓的府邸的围墙上飘出,随着轻风飘呀飘呀,飘出了近千米远之后,方才在空中停了下来,然后现在出了木尧的身形。 木尧的境界是初识境巅峰,距离胎动境也只有一步之遥,在束观入门之前,他几乎可以说是七仙盟二代弟子中最强的那一人。 所以当他用木叶隐遁之术离开时,就算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也无法轻易察觉,何况此时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刚刚离开的李至霞和束观身上,所以木尧悄无声息地从谭延闓的府中脱身离开。 只是站在深夜空无一人的街头,一时间木尧却是无比茫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师傅……就是“燕子”? 刚才发生在谭延闓府中的那一幕,虽然他不知道前因,但也大致猜到了原因。 特别是那个“仆人”踢他的那一脚,侵入体内的灵力让他有太多熟悉之感,如果是其他时候木尧还不敢怀疑师傅,但是一睁开眼醒来,就看见师傅被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围攻,那一刻的木尧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这位圆脸青年道士,一点都没有圭怨师傅踢了他一脚的意思,他的心中此刻只在担心,师傅到底是怎么了。 走火入魔? 还是别的原因? 只是李至霞是“燕子”这件事情本身,在圆脸青年道士看来却是不怎么重要了。 师傅就是师傅,跟他是其他什么人没有关系。 只不过对于一辈子循规蹈矩,将善已观当做自己所有一切的木尧来说,这一刻也想到了很多事情,比如以后善已观该怎么办,师傅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之类的问题,老成持重的木尧已经全都开始考虑了。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先找到师傅和七师弟。 那么七师弟会带着师傅去哪里? 就在木尧踌躇茫然之际,前方突然传来劲风破空之声,几道熟悉的身影,在夜色中往这边疾掠而来。 却是一众师弟师妹们都来了。 木尧连忙迎了上去。 “跟我来!” 他朝一个个神情焦急的师弟师妹们招了招手,闪身进入了一条僻巷之中。 而当在看到木尧之后,其他所有人都明显微微松了口气,接着纷纷跟着木尧进入了那条僻巷。 “二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七师弟说,师傅可能出事了,让我们到谭延闓的府中了。” 安子春神情严肃地问道。 木尧沉默了一小会,接着说了一句话。 “师傅是‘燕子’。” 然后除了木尧之外,所有人都仿佛石化一般僵立在了那里。 每个人都呆呆地长大了嘴巴,露出了茫然之色。 师傅是那个“燕子”? 那个在荆城行侠仗义的“燕子侠”? 他们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的神秘人“燕子”? 如果不是告诉他们这件事情的人是木尧,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 但是木师兄是不会说谎的人,也不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 只是想想师傅平常那刻板严肃的样子,再想想私底下居然是那个行事肆意张扬的“燕子”,实在是让这些弟子们,心中即是怪异又是无语。 但是,木尧的目光从每一位师弟和师妹的脸上扫过,发现大家除了错愕和惊讶之外,却没有一个人露出被师傅骗了之后的愤怒和不满之情。 木尧心中突然涌出很多欣慰之意。 无言的沉默持续了许久。 “是走火入魔吗?” 良久之后,安子春小声地这么问了一句。 “不知道。” 木尧将师傅伪装成“仆人”偷袭自己,在他醒来后看见的事情讲了一遍。 “师傅现在人呢?” 然后芮剑翘扬眉问了一句,当她听到李至霞被人围攻之后,她的眉眼之间再无半丝温婉之意,双眉如剑般锐利。 “师傅在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的围攻之下受了重伤,如今被七师弟救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他们会不会回观里了?” 邱旸抓了抓脑袋道。 他此刻的身上可谓是全副武装,背上背着格林机枪炮,胸前挂满了满满的子弹带,腰间一侧别着两支手枪,枪管粗的夸张,另一侧则挂满了手榴弹。 此刻身上挂满武器的邱旸,配上那魁梧雄壮的身躯,虽然穿着一身道袍,但看去绝不像是名道士,也不像是他原来的身份大学教授,而更像是一名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当然,他身上挂的自然不是普通的武器,不久前在听说师傅可能要出事之后,邱旸直接将自己器房中所有最强的武器全部都带来了。 此时的邱旸,如果在一个合适的战场上,他一个人就足以干掉普通人军队的一个团。 说起对普通人的杀伤力,善已观中所有弟子都比不上邱旸来得有效率,除非是李至霞施展出雷霆万钧道术。 “不会,七师弟绝不会带师傅返回观内,那样等于是让归元寺和岳澜书院找上门来。” 此时听到邱旸的猜测,木尧断然摇了摇头道。 “那么他们会去哪里?” 安子春皱眉沉思道。 只是却无人能回到他的问题,谁也无法猜到老七会把师傅带到哪里去。 安子春扬了扬手,一把黍米自他手间洒落,安子春盯着那些细雨般落在地上的米粒,半晌之后,失望地对其他人摇了摇头。 他算不出师傅和七师弟去了哪里。 然后所有人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是桑立人的一阵笑声,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俊俏的少年道士嘿嘿嘿地笑着。 两年时间过去了,当初束观第一次见到桑立人的时候,桑立人是一副少年模样,如今依然是一副唇红齿白,如花如画的少年样貌。 就连束观的样貌看去都成熟了很多,但是桑立人的性子依然没变。 而没变的还有他的性情,飞扬跳脱,没心没肺。 就像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突然笑了起来。 “老六,你笑什么?” 芮剑翘瞪了他一眼道。 “我知道我现在应该表现的承重一些……” 桑立人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说道: “但是知道师傅暗中干了那些事之后,师弟我却莫名有些开心,嗯,还有点骄傲!” “不过……” 桑立人的笑容慢慢变成了苦笑。 “他老人家倒好,自己惹了事情拍拍屁股人不见了踪影,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 “被三木和尚,或者苏老头找到我们的话,我们要么被抓去归元寺吃斋,要么被关进书院读书。” 于是木尧也立马瞪了他一眼。 “不准对三木大师和苏山长无礼!” 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是师傅错了,而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却没有做错什么。 木尧绝不会站在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那一边去对付师傅,但也不代表他会混淆是非对错。 不过六师弟说得也没错,如果被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找到他们,伤害是不会真的伤害他们,但恐怕也真的要被关上一段日子。 那样的话,他们就帮不了师傅了。 木尧也绝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抬头对一众师弟师妹说道: “我们去猪笼城寨!” …… 猪笼城寨里谭延闓的府邸所在之处并不远。 几分钟之后,善已观的一群弟子,就出现在了那块油漆剥落的路牌之下。 隐约可见在这深夜时分,城寨中依然有不少房子中亮着昏暗的灯光,模模湖湖地可见有一些穿着薄薄的衣裙,敞露着衣襟的女子,站在街头巷尾,和一些同样深夜还流连街头的醉鬼低声交谈着。 这里本来就是整个荆城最贫穷而混乱的地方。 木尧独自上前了几步,站到了那株在夜色中绽放的腊梅之前。 不久之后,叼着烟卷,打着啊欠,衣裳不整,还隐带一股浓烈脂粉气的南飞,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干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跑我们这里来干嘛?知不知道我刚累了一晚上?” 他满脸怨气地问木尧道。 木尧则是客气地拱了拱手道: “南兄,我想见一下南梅前辈!” 第二百零八章 二十箭 深沉的夜色中,一名穿着碎花长裙的老妇,优雅地从木楼内走了出来。 她半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挽成了一个髻,上面夹着一枚桃红色的蝴蝶发夹,手指间夹着一根细细的烟,指甲上涂着桃红色的指甲油。 木尧见过南梅的次数不少了,有时候是跟着师傅前来,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来。 但是不管哪一次前来,这位已经有了些年纪的女子,总是打扮地那么精致优雅,就算是在这样的一个深夜中,也没有例外。 她仿佛永远不会让人看见她随意日常的一面。 从木楼那陈旧而不停咯咯吱吱地响着的楼梯间,款款走了下来,老妇的风姿却像是走在最华丽的舞台之上。 “什么事?” 走出楼梯口,南梅没有看其他人,只是澹澹地扫了木尧一眼,接着问了木尧这么一句。 木尧立刻将今天所发生的,他所知道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其间没有任何隐瞒。 南梅一边听着,一边用一种很优雅的姿势抽着烟。 抽烟的女人很多,但像南梅这样抽着烟一点也不让人反感,甚至有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甚至会忘了她的年龄的女人,却是几乎没有。 等木尧讲完了,南梅手中的那根细细长长的烟也恰好抽完了。 老妇朝着天空弹了弹指,烟头像是一颗流星般划过漆黑的夜空,消失不见。 接着,她像一个少女般咯咯笑了起来,神情宛如少女般生动,声音如少女般清脆。 “他?燕子?” “我以为他当了观主之后,年轻时的那点胆子,就被他自己都扔掉了呢。” 南梅一边清脆地笑着,一边说道。 她的语气间,似乎隐藏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有嘲笑,有奚落,有不满,有不甘,甚至还有些愤怒,但最多的人或许是惘然。 木尧低着头,没有接话。 他是一个很忠厚老实的人,但是如果是其他人用这种语气说他师傅的事情,木尧会毫不犹豫地跟人争辩到底。 但是面对南梅的时候,他不会。 木尧见过南梅不少次了,大部分时候是李至霞带他来的,有时候是他独自来的,他独自来也是师傅让他来的,来送一些东西给南梅。 那些东西基本都装在盒子里,封得严严实实的,木尧从来不知道盒子里面是什么,既不敢拆也不敢猜。 他甚至都不敢去多想师傅为什么经常要自己送东西给南梅。 所以他此刻只能低着头,不敢接话。 老妇笑了一阵,接着笑声渐敛,抬手抚了下鬓间的白发,动作依然是那么优雅。 “你现在来这里找我做什么?你师傅的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不会管。” “我想让师弟们,在前辈您这里……嗯,住几天。” 木尧连忙说道。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老妇又优雅地点了根烟,澹然问道。 “因为师傅有一次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什么事的话,在荆城之中,您是除了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之外,同样可以信任请托的人。” 木尧顿了顿,又说了一句。 “师傅还说了,如果是私事的话,南梅前辈您更值得信赖。” 他的这一句话,让老妇突然沉默了一下。 接着她转身朝楼梯内走去。 “你们可以呆在这里,但是三木和苏颉一定要进来找人的话,我不会拦着他们。” 随着话声,老妇优雅的背影,消失下了阴暗的楼梯间。 而帮师弟师妹们找到了落脚之处后,在天明时分,木尧独自离开了猪笼城寨。 “我回观里去看看,你们放心,我不会就这么直接进去的,我会先在龟山下看看情况,而且我有木叶隐遁之术,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不会那么容易发现我的。” 然后木尧就回到了龟山之下,他确实没有直接上山,而是在山脚下的一片小树林中,隐藏身形,默默地观察着。 当他身处在一片树林中,特意想要藏身的话,确实就算是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这样的胎动境巅峰强者,也几乎没有发现他的可能,除非三木大师专门对他施展天眼通的神通。 木尧准备就在这里守一个白天,如果真的没有其他异况,比如归元寺和岳澜书院的人出现,那么到了晚上,他再偷偷潜入观中看看,问问齐师伯,师傅他们有没有回来过。 然而让木尧没想到的是,他在小树林中藏身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之后,他就看见了束观。 七师弟背着一个大麻袋从远处走来,不过并没有看到师傅的身影。 ……师傅不会被装在那个麻袋中…… 木尧下意识地闪过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不过看麻袋里面东西的形状,却也实在不像是一个人。 只是束观那大摇大摆地姿态,让木尧一时间又惊又疑,都不敢直接现身去相见。 七师弟这做派,就不怕三木大师用天眼通找到他? 还有师傅呢?人去了哪里? 这些疑惑刚刚升起时,木尧就看到了更加让人震撼的事情,陆续发生了。 他看见了变大变胖了的四脚蛇,从江边狂奔而来。 看到了江面上浮起的那个“大家伙”。 看到了从“大家伙”中走出来的那些黑衣人。 看到了那些黑衣人之后,木尧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事情,因为他很确定这些黑衣人和当初出现在富华仓库中的那些黑衣人,应该是同一伙人。 然后他看见了那些黑衣人分成了两批,其中的一批朝着他们这边飞掠而来。 而七师弟却是站在原地,放下了麻袋,从里面取出了一副弓箭。 于是木尧立刻从小树林中跃了出去,落在了束观的身边,这个时候他自然不能再藏身了。 敌人已至,师兄弟自当并肩而战! …… 束观看到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木尧,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但是这个时候,他和木尧之间已经来不及说些什么了。 因为往龟山而来的那批黑衣人,已经从江面踏到了岸上,距离他们只有里许之地。 这么短的距离,对于修行者来说,自然是几个呼吸之间就能飞掠到他们的面前。 这批黑衣人,大约有二十来人,飞掠在最前方的,是两名浑身灵力澎湃汹涌的胎动境强者。 束观扭头朝木尧匆匆一笑,接着深深吸了口气,将一支铁箭搭在了牛角巨弓的弓弦之上。 然后他的双臂勐然发力,弓身被他拉的吱吱做响。 弦开如满月。 紧接着是“崩”地一声脆响。 铁箭闪电般离弦而去,眨眼间已经射到了奔在最前名黑衣人的面前。 那名全身笼罩在黑衣中的胎动境强者,他的手中持着一柄旭日国的武士刀。 以前那些黑衣人出现的时候,用的都是大华的武器,李至霞在富华仓库一战之后就曾经怀疑过,那些武器不像是黑衣人惯用的兵器。 而现在,这些旭日国的修行者,自然不用再掩饰他们的身份了。 此时当先名黑衣人,口中发出一声雷霆般的大喝,抽出了武士刀,一边继续前冲,一边闪电般一刀匹向了朝他面门射来的铁箭。 雪白的刀刃,准确无比地噼在了铁箭的箭间之上。 大江之畔,响起“叮”地一声声传数里的清响。 坚硬的刀身断为了两截,铁箭从断口处一穿而过,射进了黑衣人的面门,穿透了黑衣人的脑袋,从黑衣人的脑后飞出,带起一蓬刺目的鲜血。 黑衣人的身子,继续往前冲了几步,然后扑倒在了地上,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一名胎动境的强者,就这么被一箭射杀了。 “第一个!” 远处,束观心中默默说了这么一句。 而第二支箭,已经搭在了弓弦之上。 此时束观的面容,有些冷酷。 然后束观再次将牛角巨弓开至如满月,松指,第二支箭呼啸着离弦而去,射向了另一名胎动境的黑衣人。 那名黑衣人,在身前的同伴倒下之时,身躯陡然一震,立刻停下了前冲的脚步。 虽然脸上蒙着黑色头罩,但还是看得出来他应该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接着他有立刻做了一件事情。 只见这名黑衣人双手往下一压,他的脚底之下即刻冒出了一团白烟,而在白烟之中,黑衣人的身影迅速虚化。 当束观第二支铁箭离弦的那一刻,这名黑衣人的身影其实已经彻底消失了。 但是没用,因为铁箭的箭间对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铁箭彻底锁定了。 在黑衣人身影消失的同时,离弦的铁箭也同时消失了。 下一刻,铁箭在高空中出现,同样带着一蓬血雨。 然后消失的黑衣人也出现了,他紧紧捂着自己的咽喉,从黑色头罩中露出的双眼中,只剩下即将消散的恐惧和绝望的光芒,却是已经被铁箭一箭穿喉而过。 黑衣人的身体急速下坠,在下坠的过程中,就已经气息全无,然后黑衣人的尸体重重摔落在地,砸起了一片飞扬的尘烟。 飞扬的尘烟中,有四支铁箭毒蛇般钻了出来。 第三次张弓,束观四箭齐发。 紧接着,就是四声惨叫响起。 两为首的两名胎动境强者,都被束观一箭一个瞬息间射杀了,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四名黑衣人,或被铁箭穿胸而过,或被直接射穿脑门,有一支铁箭似是尤为暴烈,直接将一名初识境黑衣人的身躯爆射为了一滩肉泥。 束观的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闪电般又是扣住了四支铁箭,搭在弓弦上,射了出去。 主要是五根手指也只能扣住四支铁箭,否则束观恨不得把所有的铁箭都一次射出去。 又是四名黑衣人倒下。 束观冷漠地抽箭,搭箭,张弓,松指,像是一台冰冷的机械般,收割着那些黑衣人的生命。 而当那宛如来自地狱般让人绝望的弓弦松开的“崩”声,第六次响起的时候,剩下的黑衣人终于崩溃了,他们此时其实已经冲到了距离束观只有二十来米处的地方,可惜却没有人再有勇气往前冲,而是选择了转身逃跑。 束观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充满嘲讽之意的笑容。 在这个世界,旭日国的武士向来以悍不畏死着称,以战死为至高荣誉,自诩“以勇气论,帝国武士天下无双”。 原来,你们也是会跑的啊! 束观如此嘲弄地想着。 或许此刻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的“可怕”。 十几名修行者,其中还有两名胎动境强者,几个呼吸之间,就被他射杀了,就算普通人杀几只鸡,都没有这么快! 剩下的四名黑衣人,仓皇地转身朝大江跑去。 束观不慌不忙地将手伸向了箭囊。 接着他发现箭囊中的铁箭,只剩下了两支。 束观束观微微扬了下眉,接着还是抽出了那两支箭,搭在了弓弦上,他凝视了那四个马上要跑到江边的黑衣人几秒,然后将两支箭射了出去。 随着第七次“崩”声,跑到大江边两名黑衣人应声而到。 至于另外两名黑衣人,则是已经跃身朝江水中跳去,眼看就要跳进大江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穿透了两名黑衣人身躯的两支铁箭,在空中一个折转,再次穿过了最后两名黑衣人的身躯。 最后两名黑衣人的身躯掉落到了江中,只是在变成尸体之后才掉进去的。 浪花翻卷间,两具尸体瞬间被江水吞没,几绿血水也很快消失在江水中。 至此,二十二名黑衣人,全部死在了束观的箭下。 其中,胎动境强者两名,初识境修行者十名,引气期修行者八名。 束观一手将牛角巨弓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掌在身前摊开。 二十支铁箭,一支接一支自远处飞回,回到了他的手掌上。 仿佛束观的手,才是这些铁箭真正的箭囊。 旁边的木尧,手中捏着一把木叶,张大着嘴巴,呆呆地看着束观。 刚才他是准备出手,跟七师弟一起抗敌的。 只是他连一段道诀都没有念完,敌人已经被七师弟杀光了……杀光了…… 木尧知道束观很强,昨夜他还亲眼见到七师弟从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的手下把师傅救走了,但是木尧也绝没想到束观已经强到了这种程度。 刚才七师弟做的事情,相当于在几秒时间内,灭掉了“半个荆城七仙盟”! 束观抬目望向了大江对岸。 另外一批黑衣人,已经奔上江岸,身影消失在了蛇山方向。 可惜了。 本来他可以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的。 从潜艇中出来的黑衣人,不管是数量还是实力,都已经堪比荆城的七仙盟的实力,加上那两个元婴境,黑龙会的那个幕后策划整件事情的人,确实可算是“算无遗策”,安排的实力看去也确实足可碾压整个荆城的大华修行界了! 但是,那个人终究是算漏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我的实力! 因为至今为止,我都没有真正全力出过手啊! 这批黑衣人,只能算他们运气不好,先碰上了我。 如今我已经干掉了你三分之一的战力,你会意外吗? 束观收回了望向大江的目光,笑了一下,然后转向了木尧。 第二百零九章 两处采石场 “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师傅他人呢?” 此时有了机会,木尧连忙问道。 “有一个名叫黑龙会的旭日国组织,企图要炸掉龟蛇二山……龟蛇二山,事光大华气运……师傅没有走火入魔,他已经恢复正常了……他现在正去往蛇山那边……” 束观用极快的速度,将昨夜的事情简略地跟木尧讲了一下。 整件事情如如果要全部解释清楚,那就会非常耗费时间,可能几个小时都讲不完。 所以只能挑一些需要木尧现在知道的事情先讲掉。 “二师兄,你和其他师兄师姐,先去蛇山那边帮助师傅!” 最后,束观如此说道。 “你一个人?” 木尧怔了一下。 “我一个人!” 木尧想起了自己刚才看到的景象,于是他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那我和其他师弟妹去师傅那边。” “七师弟,你自己保重!” “二师兄……” 就在木尧转身之际,束观突然扬声唤住了他。 因为束观此时想起了和师傅分别前,师傅交待自己见到二师兄时要转告的那句话。 那就是从今天开始,二师兄木尧,其实已经是善已观第二十二代观主了。 只是话到嘴边,束观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七师弟,怎么了?” 木尧疑惑地问了一句。 “没事……师兄你也保重!” 束观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他终究还是没把李至霞要他转告的那句话说出口。 不是说他对善已观观主这个位子有什么想法,只是前世看惯了电视剧里各种狗血桥段的束观,总觉得自己现在转告的话,总有些不详的意味。 要说你自己去说,反正二师兄就要来你那边了。 束观心底滴咕了一句。 木尧深深看了束观一眼,接着断然转身,朝着大江飞掠而去。 束观却没有马上离开,他在原地蹲了下来,从麻袋中拿出烟杆,给自己点了一锅烟,然后一边默默抽烟,一边看着二师兄的身影在江面上掠过,渐行渐远,然后消失在视线之中。 而束观则继续抽着烟。 默默思考着自己等会要一个人面对的战斗。 龟山中的事情,如果他解决不了,那么加上木尧也没有任何意义,加上其他师兄师姐们也没有意义。 他行那就行,他不行那就没人能行了。 束观想着今日凌晨和那名不男不女的元婴境界强者碰面的经过,当时自己在确认了对方可能是元婴境修行者之后,立刻选择了逃跑离开。 可是,自己跑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对“元婴境”这三个字的畏惧,自从他修行以来,就一直被告知如今的天地间要修到元婴境有多么的困难,像善已观这五百年来,一共也就出了两个元婴境而已,一位栖霞真人,一位流霞真人。 而束观也一直被告知,一旦到了元婴境的修行者会有多么强大。 比如像当年的栖霞真人,在整座荆城七仙盟修行者的围攻下,依然能从容脱身离去。 所有这些他被告知的事情,在他意识中固化为了一个认知,那就是元婴境修行者是一种无法抗衡的存在。 所以当时束观在确定那雌雄难辨之人是元婴境修行者之后,下意识地选择转身就跑。 问题是,在他逃跑的时候,那元婴境强者对他出了两次手,他却屁事没有,甚至都没有受伤。 所以,元婴境真的是无法对抗的存在吗?至少对自己来说,真的是无法对抗的吗? 比如现在如果整个荆城七仙盟全部都来围攻自己,自己好像也能从容脱身离去,和当年的栖霞祖师一样。 甚至如果狠狠心,自己还能干掉整个荆城七仙盟呢! 束观突然有些惭愧。 为自己早上时的惊慌失措而惭愧。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身边的那个麻袋上,麻袋里面装满了老瘸子留给他的礼物。 束观再次笑了笑。 他可是穿越者啊,而且还是拥有一个异常强大,异常不可思议的金手指的穿越者。 自己其实天生就要做一些很牛比的事情的。 抽完了一锅烟,束观将烟盅在脚旁的石块上磕了几下,磕出了里面的烟渣,接着将烟杆放回了麻袋中。 接着他站了起来,将牛角巨弓背在了肩上,将箭囊负在了背后,把牛耳尖刀插在了腰间,把桃木剑别在了袖子内。 然后束观拎着那个麻袋,朝着远处的采石场走去。 从背影看去,像极了一个刚采了点山货,拿到城里来卖的乡下青年。 当然,两年之前,他本来就是。 而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强大到足可一人压一城的存在。 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多杰出,而是因为他是老瘸子养大的。 …… 大江之畔,在距离太平定世钟大概两公里左右之处。 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两人,负手而立,沉默地看着江水,江风将他们的僧衣和大袍吹得猎猎作响。 而在他们身后,同样沉默站立着二十余名归元寺和岳澜书院的二代弟子。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的神情都很严肃。 因为在他们看来,昨夜发生的事情,是五百年来荆城修行界最严重的事件。 堂堂善已观的观主居然走火入魔了,成了一个暗中肆意杀害凡人的邪魔,这等于是五百年前栖霞旧事的重演。 苏颉的口中,蓦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们已经看了很久的江水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看下去。 虽然苏颉自己也宁愿就这么看一天的江水,也比去面对那个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好。 “昨天晚上,荆城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 苏颉凝视着江对岸一片倒塌的房屋,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片房屋犹自冒着黑烟,看去不久之前经历过炮火的侵袭,不少穿着军服的士兵穿梭在废墟中,不时还有零星的枪声响起。 听说好像是昨夜荆城有一支军队叛乱了,目前叛乱也还没有完全平息。 但是具体的情况,他们还时间和心情去了解。 一名胎动境巅峰强者走火入魔,是比一支凡人军队叛乱要更严重得多的事情。 “接下来,我们直接去善已观吗?” 然后苏颉如此问了三木大师一句。 三木大师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苏颉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带着一寺一书院的所有弟子去善已观,在此时此刻,这种行为就意味着是逼宫,是七仙盟之间的内讧,就算以后李至霞的事情解决了,善已观和他们两家之间,心里也会留下不少的裂痕,需要很长时间去修复的那种裂痕。 所以三木大师才会犹豫要不要用这么决绝的手段。 “又或者,将这件事情先禀告祖师们?” 然后苏颉又提了一个提议。 这位岳澜书院的山长,本来的性格极为强势,不是这种会给别人提提议的人,而是决定了什么就会雷厉风行的去做,有时候甚至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然而此刻他却是一个接一个地给三木大师提提议,一副由三木大师做主的做派。 三木大师无奈地瞟了这位相交上百年,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客气过的,接着他再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这件事情要告知也要先告知道门的祖师,哪有先让我们祖师先知道的道理,否则以后连道门祖师都要对我们心生芥蒂了。” 于是两人又沉默了一会。 “你没有跟我说过,那个杂货铺老板的行踪,是别人告诉你的。” 然后苏颉突然皱眉说了这么一句。 昨天三木大师至岳澜书院登门拜访,跟他讲了对李至霞的一些怀疑,也给他看了一些证据,但是并没有讲过这些证据是从哪里来的。 当时他的心神被三木大师带来的消息冲击地太过激荡,所以也没多问三木大师什么。 此刻突然想起,顿时觉得有些隐隐不对。 李至霞如此小心的隐藏那杂货铺老板的行踪,连三木大师的天眼通都无法找到对方的存在,那么又是什么人能如此清楚地知道,那杂货铺老板藏身在何处? 随着苏颉的这声疑问,三木大师的脸上也现出了古怪之色。 “其实老衲也不知道是何人告诉老衲的,半月之前,归元寺的一位多年老居士,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封上写名了要老衲亲拆,信中写了那杂货铺老板的藏身之处,除此之外什么话都没有说。” “老衲一开始也是将信将疑,派了徒儿慧明去襄城察看,没想到真的把那杂货铺老板带回来了。” “当时老衲和苏山长一样,心神震荡之下,没有去细思那人送来这么一封信,到底有何深意。” 说话之间,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这件事情,必须要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人送的信,他送这份信到底有什么企图!” 接着苏颉断然说道。 三木大师点了点头道: “自然要查,只是终究要先找到至霞真人,不过那送信之人有何企图,但至霞真人入魔之事,却是并非虚妄。” 苏颉默然无语。 是啊,至霞总归是真的走火入魔了,而这件事也必须要先解决掉,才能继续再去探究,到底是谁在暗中算计李至霞,甚至是算计他们整个七仙盟。 “老衲再用天眼看看!” 三木大师第三次叹了口气,接着双手一捏法印,准备再次施展天眼神通,察看李至霞的行踪。 三木大师那双深若渊海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然后越来越亮。 周围景物迅速变得虚澹,甚至仿佛消失了一般。 当施展天眼神通的时候,三木大师再也看不到周围的一切,眼中只剩下他想要看到的人或者物或者事。 这是他今天第四次用天眼通追察李至霞的行踪了,前三次一无所获,所以这一次,三木大师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却很快就看到了李至霞。 李至霞站在大江江面之上,手中拖着三个紫色的玉盒,他的脚下是滔滔江水,一身血迹斑斑的紫袍,随着江风飘扬。 三木大师的身躯微微一颤,即刻退出了天眼神通的真实之境,周围的景物恢复了正常。 “老衲看到了,他就在大江上。” 三木大师即刻抬眼对苏颉说了这么一句,语气无比严肃。 然后苏颉却没有看他,而是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看着三木大师的侧方,喃喃说了一句道: “我也看到了。” 是的,不仅苏颉看到了,所有的七仙盟弟子都看到了。 所有人都怔怔看着三木大师的侧方。 三木大师霍然转首,然后就看见了李至霞正站在离他数十米远的江面之上,手中托着三个紫色玉盒,一身满是血迹的紫色道袍随风飘扬。 跟他在天眼神通状态下看到的一模一样。 李至霞朝着所有人微微一笑,接着转身贴着江面疾掠而去,确实像极了一只在江面上飞翔的燕子。 三木大师和苏颉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满尽是迷惑。 “他要干嘛?” “跟去看看!” 紧接着,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也朝大江之上飞掠而去。 曾经的荆城七仙盟三大巨头,实力很难说孰强孰弱,不过也是各有所长,但是要论起身法的敏捷迅速,必然要非修雷电之道的李至霞莫属。 所以昨夜三木大师才会事先在谭延闓的家中布下镇寺之宝天罗地网。 因为如果没有天罗地网限制住李至霞的话,李至霞真的要跑,他们两个人是无法追上的。 更何况此时李至霞的修为,已经要超过他们不少。 不过,每当三木大师和苏颉眼看就要追丢李至霞的时候,李至霞却会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回头望着他们,知道两人追上来,方才继续往前飞掠。 三人追逐之间,来到了蛇山脚下。 李至霞再次停下了脚步,停在了一片采石场之前。 “至霞真人,你到底意欲何为?” 苏颉扬声唤了一句,同时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李至霞身后的那片采石场。 他对这个采石场并不陌生,这大半年来,采石场中每天都会传出爆炸身,以及叮叮当当的采石声,让书院弟子读书之时深受其扰。 只是作为七仙盟的修行者,他们也不能持势让人家把采石场关了,毕竟那样就算是干涉凡人之事了。 所以也只能无奈地忍受着。 然而今天,这采石场中却是静悄悄的。 此时已经是近午时分,往常这个时候,采石场中早已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干活景象,但是此刻看去确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所以苏颉难免有些诧异。 当然,这种诧异情绪在他脑中只是一闪而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此刻李至霞就站在他们身前数十米外,苏颉又哪还会顾及这采石场小小的异常。 而李至霞这一次,却是终于说话了。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如此对三木大师和苏颉说了一句,神情无比严肃。 紧接着,李至霞转身飞掠进了采石场中。 第二十一十章 小乌龟 采石场的大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早上的时候,束观还见过这里站着几名拿着枪的守卫,现在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不过这也正常,你采石场中静悄悄的,外面却让人拿枪让人守着,这种景象放倒更惹人怀疑。 而且如果是普通人进了采石场,对黑龙会的谋划根本无法造成影响。 至于如果来的是修行者,那么几名拿枪的普通人守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束观拎着麻袋走进了采石场,走到了那个山洞的外面。 山洞外依然没有人守着,不过从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了人声。 束观想了一下,还是给自己贴上了一张隐身符。 虽然在那个元婴境强者面前,五师兄绘制的这种隐身符,已经没什么用处,但还是能避开其他人的耳目,可以先看一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贴好隐身符之后,束观走进了山洞中。 今天外面的太阳很大,但是山洞里面很黑,往里面走几步,普通人的目光就已经很难看清东西了。 当然,对束观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他的面前,出现了很多岔道,左右都都有很多条分道口,另外还有不少洞道是斜斜往上,或者直直往下的,他就像站在了一个迷宫的入口处。 束观站在原地,凝神听了一会,然后选了一条里面传来人声最多的洞道,走了进去。 没有走多久,前方就再次出现了一些光亮。 那是矿井内经常会用到的那种小型探照灯发出的光芒。 这条洞道之内,有不少黑衣人在走动,不过并不是修行者,而只是普通凡人,他们的头上配带着照明灯,在洞壁前面忙碌地检查着。 那些黑衣人之间,基本上都是在用旭日国语言交谈,束观懂的旭日国语言就只有那么几句,自然是听不懂的。 不过幸好,还是有几个人,是用大华语说话的。 “快点,最后再检查一遍线路。” “上面说了,两点钟之前必须全部撤离这里,大家抓紧。” 大致说的都是之类的话语。 而在洞壁之上,每隔十几米,就会有一个特意开辟的,半米见方的凹洞,凹洞里面放置着一个木箱,木箱中伸出一条条引线,通过雷管连接在一起。 束观的视线落在那些雷管和引线上,前些日子他跟四师兄邱旸请教了不少炸药方面的知识,所以很清楚这些雷管和引线,是为了把所有的炸药连接在一起,然后同时引爆。 而只是清除其中几处雷管和引线的话,是根本无法阻止整场爆炸的,必须要找到个个总控引爆器。 束观也走到了洞壁边,一边小心翼翼地避让着,不让那些走来走去的黑衣人触碰到隐形状态下自己的身体,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从木箱中伸出的那些引线,同时还回忆着从四师兄邱旸那里请教来的那些关于炸药的知识。 ……肯定有一根主引线的……但是哪一根呢…… 束观的心中默默念叨着。 要把这些炸药连接在一起同时引爆,除了每一箱炸药之间有互相连接的引线之外,必然还有一根主引线,连接着那个总引爆控制器。 这是一个串联并联的问题。 可惜,他前世虽然在很多领域都懂那么一点,但他是一个文科生,物理的的确确是他的短板。 从五师兄邱旸那里是听了一大堆理论知识,但是到了此刻实操的时候束观还是有些无措。 所以在足足花了二十多分钟的之间,在十几箱炸药之间徒劳往返跑了十几次之后,束观才勉强大致猜测了到底哪一根才是主引线。 ……不管了……只要你觉得对,你就对…… 束观用充满老瘸子风格的语言安慰了一下自己,然后顺着他认为的那条主引线,朝前方走去。 盘旋曲折的洞道,越往里面走,洞道就变得越潮湿,那些引线之上,都被包上了防水的油布。 束观顺着他认为的那条主引线往前面走,大概走来十来分钟,然后再次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团光亮。 不过那并不是矿井灯发出的光亮。 那团光,要比矿井灯的灯光明亮许多,也柔和很多,最重要的是,那是一团七彩色的光团,不像是人工照明设备发出的光,而更像是天然的光芒,光芒的色彩不断变换着,仿佛流淌的河水,让人看得目眩神迷。 光团是从一个洞穴中发出的,而在那里面,隐隐传出了人的交谈声。 束观听到了姜云的声音。 束观在原地顿了一下步,接着以一种极缓慢的步伐,朝着那个透出七彩光团的洞穴接近着。 早上的时候,他虽然贴着隐身符也被那元婴境强者发现了,但是当时好像也是那元婴境强者接近自己到一定距离,并且是在自己动了之后,才察觉到自己存在的。 束观后来想了一下,应该是自己动了之后,灵力的细微波动,引起那个元婴境强者的注意。 所以这个时候,束观走的很慢很慢,并且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灵力,不让其溢出体外,甚至将身体移动时带起的灵力波动都降到了最低。 数十米的距离,他又是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才走到了洞穴的入口处。 然后束观探头朝洞穴里面望去。 洞穴里面的景象,让他震撼莫名,一时间心神摇荡。 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洞穴,虽然比不上大洪山底的那个村庄,但是也起码有一个足可容纳千人的体育馆大小,洞穴内怪石嶙峋,洞穴顶端还挂满很多钟乳石,一看就知道并非是黑龙会这些开凿出来。 不过刚才走过来的洞道,却是充满人人工开凿的痕迹。 所以这个洞穴应该是早就存在于龟山山腹之中的,然后黑龙会专门开辟了这么一条洞道,通到了这里。 只是束观从来都不知道龟山山腹中有这么巨大的一个天然密封的洞穴。 师傅应该也不知道。 甚至或许善已观的那些祖师们也不知道。 否则道藏阁中不可能没有记载。 洞穴之内,满溢着不断变幻的七彩光芒,那穴光芒却不是从洞壁内发出来的,也不是从那些钟乳石上发出来的,而是从一只小乌龟的身上发出来的。 在洞穴的正中央,有一块五米见方,半人来高的钟乳石,光滑如镜,平整如桌。 钟乳石上,有一只小乌龟。 小乌龟一拳大小,昂着头,闭着双目,静静趴在钟乳石上。 当你第一眼看见这只小乌龟的时候,你会以为这是一只真的乌龟。 因为它实在是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了。 但是当你看二眼,就会发现那应该只是一个天然的石像,因为小乌龟通体都像是一种玉石般,不管是龟壳,还是从龟壳中伸出的四肢都是如此,没有半点血肉之感,龟壳之上甚至还长了一层厚厚的青苔。 不过,如果你再看的久一些,又会推翻自己原先的判断,因为当你长久凝视着那只小乌龟的时候,那明明宛如玉石般的身躯,却又给人一种充满着生命力的感觉。 你再难分辨它到底是一只真的乌龟,还是只是一个石像。 而最让人惊异的,照亮整个巨大洞穴的七彩光芒,就是从这只小乌龟的体内发出来的。 在小乌龟趴着的那块钟乳石的旁边,此时放着许多木箱,和和束观一路走来洞道上放着的那些木箱一模一样,上面也装满了引线和雷管,只是数量却要多少许多。 而在那些木箱之中,站着两个人正是姜云和那个雌雄难辨的旭日国元婴境强者。 此时两人正在交谈。 “姜桑,这就是那个龟妖的元神吗?” “麻生大人,不错,这个小龟这是那龟妖元神,小人当初是用寻龙探脉之术,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方才最终确定了这龟妖元神所在之处。” 姜云半是得意半是邀功般对那被他称为麻生大人的元婴境强者说道。 接着他面色一变,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凶狠之色。 “要彻底杀死这龟妖,光是炸掉它身躯所化的龟山还不过,必须把这它的元神也毁掉,才能真正杀死它。” 麻生大人凝视着钟乳石上趴着的那只小乌龟,眼神中隐隐有些畏惧,也有些贪婪。 因为他此刻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仙境大能的元神。 也只有到了他们元婴境,自己的神魂同样已经凝为实物的修行者,才会明白眼前这只小乌龟,代表着怎么样强大的实力。 比如他自己的元婴,如今还只是一个半透明的,模模湖湖的雏形,而眼前这只小乌龟,却是凝固如玉石,而通体泛着七彩光华,这说明他和这沉睡的龟妖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实力鸿沟。 幸好这龟妖此刻不管是沉睡也好,闭绝六识修炼也好,如果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自己这样在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元婴境强者,对这龟妖来说却只是一只随时可以摁死的小爬虫,而他们这些人也根本没资格去算计它。 “它会醒来吗?” 麻生大人轻声问了这么一句。 这是一个仙境大妖,就算是在沉睡中,也应该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随便算计的,如果只是因为沉睡,这个大妖就被他们这些弱小的修行者杀死,那也未免太搞笑了一些。 “如果感知到有致命的危险降临,这龟妖自然肯定会苏醒过来。” 姜云笑着说道: “所以我们才选择弑神炸药来对付它,因为在它万年之前沉睡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根本没有炸药,更别说是弑神炸药了。” “所以龟妖根本不会明白这是什么东西,而且如果是修行者对它出手,或许龟妖能感知到气机醒来,但是炸药乃是死物,所以直到爆炸之前,龟妖都不会察知到危险。” “而当龟妖感知到危险的时候,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麻生大人轻摇手中的白纸折扇,点了点头,接着目光从钟乳石旁的那一箱箱炸药上扫过,微微皱眉道: “我们现在布下的弑神炸药,真的足够杀死着龟妖了吗?” 对于弑神炸药的威力,他自然很清楚,当初这炸药试验能否真的杀死仙境大能的时候,他还亲眼目睹过。 所以今天本来他是对弑神炸药充满信心的。 只是在看到了这个龟妖凝固如玉般的元神,近距离感受到了小乌龟内那隐而不露的磅礴浩荡的力量之后,麻生大人的信心却是突然有点动摇。 “其实,也并不是真的一定要杀死这龟妖。” 姜云连忙解释道: “要破坏龟蛇之阵,只要这龟蛇二山不在此处就行了,一旦没有了龟蛇二山,原先它们锁住的大华气运,就会随大江东流而去。” “所以就算只是把这龟蛇二妖妖炸成重伤,它们醒来之后,自然不会再待在原地,而要去觅地疗伤,那同样等于是破坏了龟蛇之阵。” “甚至只要它们醒来之后动一下身躯,荆城一地的气运,都会流失不少,而这些气运如果经大江流入东海,或许还可以尽归我们旭日帝国呢!” 姜云的一张胖脸上,此时尽是谄媚之色。 那麻生大人赞许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道: “姜桑,这次荆城之事,你的功劳大大的,就是姜桑你乃是大华人,为何却是如此不遗余力地要帮助我们旭日帝国?” 最后一句话,这麻生大人的语气间却是有些戏谑。 姜云则是连忙点头哈腰地道: “我们大华有一句古话,良禽择木而栖,如今大华这棵大树已经烂了,而麻生大人你们的旭日国,则真的如旭日东升般气运勃发,聪明人自然都该知道如何选择。” 麻生大人扬头咯咯咯咯娇笑起来,状如女子。 而这时姜云则是将一个巴掌大小的铁盒子递给了这位雌雄莫辨的元婴境强者,那铁盒子上方有一个红色的按钮,,有一个计时器,下方则连着一条长长的引线。 “麻生大人,时间差不多了,等会就由大人您亲手引爆这些炸药,不过必须要等到下午三点整,因为在三点整之时,此处的地脉之气最浓,此时炸掉龟蛇二山,方才能最大程度破坏荆城一地的气运。” “另外,小人已经设置了延时引爆,大人您按下引爆按钮之后,一分钟后才会真正引爆炸药,一分钟时间,自然足够我们离开这爆炸范围了……” 然后姜云话声未落,却是异变陡生。 一支铁箭呼啸而来,直射麻生大人手中的那个引爆器。 而在铁箭出现前的一刹那,麻生大人已经霍然回首,望向了洞穴入口之处。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关键的引爆器 姜云和麻生大人之间的交谈,一字不落地听在了束观的耳中。 现在终于可以完全确认,这旭日国的黑龙会,确实是准备炸掉龟蛇二山,破坏大华的气运之阵。 束观一边凝神听着,一遍缓缓地从北上取下了牛角巨弓,缓缓地从箭囊中抽出了一支铁箭,缓缓地将铁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他所有的动作都异常地缓慢而小心,为的自然是避免被那元婴境强者察觉到,自己已经隐身来到了他们的旁边。 虽然最后必然是要被察觉的,但束观还是尽力把这一刻拖到最后,以保证偷袭的最大程度的突然性。 然后他抬起了手臂,箭尖对准了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旭日国元婴境强者。 虽然他最想杀的人,是那个此时正对着旭日国元婴境强者点头哈腰的大胖子。 但这第一支箭,必须要射给这个什么麻生大人。 只有先解决了这个元婴境强者,才能腾出手来对付姜云。 不过,束观并没有立刻张弓。 因为一张弓,灵力必然有波动,也就会引起那个麻生大人的注意了。 束观想再观察一下,等待一个最好的出手时机。 就在这个时候,姜云拿出了那引爆控制器,交给了那个旭日国的元婴境强者。 束观不假思索地立刻偏移了箭尖,对准了麻生大人手中那个引爆控制器,勐然张弓,一箭射了过去。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杀人,而是阻止黑龙会炸毁龟蛇二山! 而在束观张弓的那一瞬间,果然也引起了那个麻生大人的注意,麻生大人马上就转头看了过来。 束观此时自然也无所谓隐藏身形了,他已经将第二支铁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而他到底第一支箭,已经即将射中麻生大人手中的引爆器。 麻生大人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他拿着引爆器的手并没有动,另一只手手中的折扇则是轻轻朝铁箭箭头敲去。 铁箭的速度很快。 但是麻生大人的动作更快。 所以在铁箭箭尖即将射中他手中引爆器的时候,折扇已经敲在了箭头之上。 只是下一刻,麻生大人脸上原先不屑的神情骤然变了,变得惊异莫名。 因为他的这扇,并没有将这根看去平平无奇的铁箭拍落在地。 铁箭依然坚定地射向引爆器。 老瘸子给束观亲手做的这些铁箭就是这样,一旦锁定目标,不射中绝不罢休。 麻生大人脸色一变,同时他手中的那个引爆器瞬间消失了。 铁箭一个回转,贴着他的身躯射向他的身后。 麻生大人的神情再次一变,眼中不可思议之色更浓了一些。 因为此时那个引爆器,就静静悬浮在他的身后。 只是这根铁箭似极有灵性一般,仿佛看见了引爆器所在。 麻生大人刷地一下打开了折扇,从纸扇中一个大头小身童子样貌般的式神瞬间现身,童子身上未着衣物,通身肌肤血红,长着獠牙巨口,直接出现在引爆器之前,一张口就咬住了那根铁箭。 獠牙和铁箭之间,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铁箭的去势似乎微微顿了顿,下一刻,那童子口中的几颗獠牙就蓬地一下,就像被铁锤击中的瓷器般碎裂了。 铁箭继续前行,穿透了童子的脑袋,继续射向引爆器。 一旦箭出,不中目标,誓不罢休! 童子的身影消杀无踪。 麻生大人在短短的短短的几秒时间内,第三次色变。 这一次他的神情已经由惊异转为了骇然。 因为刚才他召唤出来的这个式神酒吞童子,和今天早些时候他召唤出来追杀束观的那只大天犬可不一样。 那只大天犬,在他能御使的式神中,实力只能排在中油,但是刚才他召唤的这个酒吞童子,却是他所能御使的最强大的几个式神之一,实力堪比胎动境巅峰强者。 然而就是这样强大的一个式神,却依然拦不下这支看去毫无异常之处的铁箭。 而铁箭的箭尖,此时距离引爆器已经只有两三指的距离了。 麻生大人当然不能让这个引爆器被破坏,他们可没有另一个备用的。 要知道此时已经快要到下午三点了,要重新去拿一个引爆器再装配起来,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耽误了最好的时辰事小,但是如果龟蛇二山不能同时起爆的话,一旦蛇山被炸,龟山的这个龟妖必然醒觉,到时他们可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所以这个引爆器,绝不能被破坏。 麻生大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光,然后他的嘴中蓦然爆发出一声大喝。 他刚才和姜云交谈的时候,嗓音又尖又细,宛如女子,此时的这一声大喝,却是声若雷霆,仿佛最粗鲁的大汉一般。 随着麻生大人的一声大喝,他的身前有出现了一道虚影。 不过和原先他的式神都是从那把白纸折扇中钻出不同。 这一此出现的虚影,却是直接从他身体里面出现的,更准确地说,是从他的脑门处飞出来的。 那是一道人影。 容貌模样跟麻生大人完全一致的人影。 现在出现的这道人影,根本不是什么式神,而是麻生大人自己的元神! 麻生大人的元神离体而出之后,迅速由虚转实,不过也并没有完全凝固,而是一种半透明的琉璃般的状态。 而那元神和刚才的那个酒吞童子式神一样,拦在了引爆器和铁箭的中央,伸出了一只手,抓向了铁箭。 洞穴之内,天地灵气疯狂涌动起来。 甚至此刻整座龟山的天地灵气,用随着那个元神的一抬手而疯狂涌动,然后朝着那只手掌汇聚而去。 元婴,永远是一位元婴境修行者最强大的力量来源。 麻生大人的元神,一抬手间汇聚了整座龟山的天地灵气,然后一把抓住了铁箭的箭身。 铁箭勐然在空中顿住了。 刚才那个酒吞童子式神咬住铁箭箭尖的时候,铁箭也顿了一下,然后紧接着就崩碎了酒吞童子的獠牙,射穿了酒吞童子的脑袋。 但是这一次,铁箭停顿地有点久。 大概过了两三秒之后,铁箭才开始再次向前挪动。 是的,挪动,一寸一分地慢慢向前挪动,并且速度越来越慢。 麻生大人的口中再次发出了一声雷霆般的大喝,做了一个双掌相合的动作。 他的那个元神也同时双掌相合,紧紧夹住了铁箭。 自从束观发现这铁箭隐藏的威力之后,这是第一次被人真正接下了。 毕竟这一次面对铁箭的,是一位元婴境的强者。 ……终究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 束观如此默默地想着,然后将弓弦满满地拉开,射出了第二支铁箭。 铁箭的目标,依然是麻生大人身后悬浮着的那个引爆器。 一箭不行,那就来第二箭。 而在射出第二箭的时候,束观抬了抬手,桃木剑自他袖中飞出,闪电般斩向了另一边正欲有所动作的姜云。 姜云本来在看到出现在洞穴口处的人乃是束观之后,这大胖子的脸色顿时大变,身形一晃,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桃木剑自他头顶落了下来。 姜云的修为境界是初识境,但却还没到巅峰,除了几门走马门的风水道术颇为神妙之外,他的实力其实是很平庸的。 这样的修行者,当初束观刚开始修行不久,在刚修成青萍御剑术时,就已经能一剑斩杀,更别说是现在了。 不过,此时桃木剑并没有将姜云一剑斩为两半,而是落下之后,直接凌空停留,剑尖顶在了姜云咽喉之上。 “你最好不要动!” 束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姜云的脸色变得煞白,只不过他却真的不敢动了,因为顶在咽喉上的那柄木剑的剑尖之处,传来了一缕极为凌厉的剑气,姜云知道如果自己敢稍动一下,这缕剑气就会把自己的身躯撕为粉碎。 而在束观用桃木剑震慑住姜云的同时,再另一边,麻生大人的元神,分出了另外一只手掌,抓住了第二支铁箭。 铁箭在元神的手掌间滑行了一段时间,直直到了箭尾之处,方才真正被元神的那只手掌抓牢。 不过终究是停了下来。 果然,面对元婴境,是铁箭的杀力暂时无法突破的极限。 束观搭上了第三支箭,射了出去。 一支箭的威力不够,那就多几支,我看你还有几只手接! 束观的第三支箭,是被麻生大人用双足的足尖夹住的。 只是当那和元神刚用双足夹住第三支铁箭时,第四支铁箭已经接踵而至。 元神头微微一侧,张嘴一口咬住了第四支铁箭。 不过和刚才那个大头童子想要用嘴咬住铁箭,最终却被铁箭崩碎了牙齿,射穿了脑袋不同,这一次,第四支铁箭是真的被咬住了。 真厉害! 束观心中很衷心地赞叹了一句,同时张弓射出了第五支箭。 铁箭的目标,依然还是那个引爆器。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对方似乎也非常重视这个引爆器。 本来束观不久前还在想,如果老瘸子留下的这些东西,对元婴境强者没有太大效果的话,自己该如何与一名元婴境强者战斗。 现在或许是找到一个取巧的战斗方法了。 那个引爆器,是今天所有事情的关键,也是他和这个元婴境强者决战的关键。 麻生大人大人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 如果任由对方这么一箭一箭射下去,自己又还能接住几箭? 前面的这四箭,虽然被自己用元婴之躯接下了,但是通过元婴之躯上传来的感觉,那几支铁箭之上,依然蕴藏着极为强大可怕的力量,只不过暂时被自己压制住了而已, 自己稍一松懈,就有被铁箭挣脱的可能! 所以必须要反击了! 麻生大人刷地一下打开了折扇,用手指在雪白的扇面上飞速画了起来。 接着,一头接一头的异物,从纸扇中飞跃而出,扑向了束观。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块磐石,一条鸿沟 李至霞当先掠进了蛇山下的采石场中。 这个采石场内,此时和龟山下的那个采石场一样,静悄悄地空无一人,远处一片被炸开的光秃秃的山崖之下,也同样有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 李至霞朝着那山洞飞掠而去。 只是在接近了那山洞洞口百来米处的时候,李至霞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山洞的洞口之处,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身穿旭日国和服,穿着木屐的男子。 男子年约五十出头,一头短发根根如钢针般直竖,头上绑着一条雪白的长布条,在旭日国的武士中,这白色的布条被称为钵卷,每当有生死决斗或者要去完成某个重大的任务之时,旭日国的武士都会在自己头上绑上钵卷,以示为了任务不惜舍身的决心。 男子的肩膀极宽,脖子极粗,臂膀极厚,五官线条有如刀砍斧斫般凌厉,全身洋溢着一种爆炸性般的力量之感。 此时他突然出现在石洞洞口,却是盘膝坐在地上,双膝之上横置着一柄长逾六尺的太刀,男子那种指骨极为粗大的双手,稳稳地放在太刀刀鞘之上,紧闭双目,呼吸绵长,如果不是他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一块人形的磐石。 拦路的,坚硬的磐石! 所以李至霞停下了脚步。 老七果然没有猜错,这边也有一个元婴。 李至霞神情严肃地想着。 身后风声响起,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一左一右落在了他的身侧。 两人的神情同样无比严肃,还有震惊以及迷惑。 刚才他们不知道李至霞把他们引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其实现在也不知道。 只是在看到那个元婴境强者的时候,他们就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些他们原先不知道的,但是无比严重的事情,将在荆城发生或者说已经发生了。 “至霞真人,这是怎么回事?” 凝视了那个坐在山洞口,不管是服饰还是武器都可以一眼看出是旭日国人的元婴境强者几秒之后,苏颉语气凝重地问道。 这里是蛇山,岳澜书院就在山顶,现在蛇山脚下坐着一名元婴境强者,他却毫不知情,这让这位岳澜书院的山长有些无法接受,也更加急迫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龟山不是山,蛇山也不是。” “而是以前天庭的两位妖仙,奉天帝之命化身为山,守护荆城乃至大华的气运。” “现在这些倭人,就是想要炸掉这两座山。” 此时自然没有时间解释太多,李至霞用最简单的语言讲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瞬间变色。 这一刻,李至霞是不是走火入魔,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三木大师面沉如水。 苏颉气的须发戟张。 “他们敢如此做,就不怕挑起两国之间修行界之间的大战!” 苏颉怒声喝道。 “或许,他们已经准备大战了。” 李至霞澹澹地说道: “而现在龟蛇二山之中,已经被他们放满了炸药,据我所知,应该是下午三点,所有的炸药都会被引爆,” 三木大师和苏颉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一些。 “龟山那边怎么办?” 三木大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的七弟子束观已经去了。” 三木大师闻言点了点头。 李至霞那个七弟子的实力,昨夜他们都已经见识到过了,他和苏颉合力再加上几大法宝都没有能把对方留下。 那么,现在他们几个,只要专心面对蛇山的危机的就行了。 只不过…… “元婴啊……老衲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跟一位真正的元婴大能拼命。” 三木大师看着另外两人,苦笑了一下。 他的天眼通,能见许多人和事,却看不见未来。 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三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三人,已经相交百年有余,当还是七仙盟的年轻弟子时,就已经认识,并且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后来又成为了各自宗门的观主,主持,山长,虽然无法再和年轻时那般言谈无忌,但是交情却越发深厚,三人联手护佑了荆城多年,使此间的凡人不受修行者的侵扰。 三者之间的默契,早已无需用言语表达,此时互一对视,就都已经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然后三人齐齐澹然一笑,互相点了点头。 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笑容。 因为他们即将要去和一名元婴境强者对战了。 不是像李至霞这样光有实力却无境界的伪元婴,而是真正将元神凝结为婴的真元婴。 一名修行者,有没有将自己的元神凝结为婴,实力是天差地远的,要比引气和初识,初识和胎动之间的差距多上许多。 当初的栖霞真人以一人同整个荆城七仙盟相抗,最终依然能脱身而去,就是最好的明证。 他们三人都是站在胎动境巅峰的强者,距离元婴境只有一步之遥,正因为只有一步之遥,所以更加明白元婴境的强大,也明白那一步之间,相隔的却是深深的鸿沟。 但是此刻,他们准备去把这条鸿沟给填了。 实力不够,那就用命去填! 三人对视而笑,然后并肩朝前方山洞走去,就像年轻的时候他们曾经并肩去面对那些看去无法战胜的敌人一样。 “李燕,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苏颉侧首问了这么一句。 或许是此刻他也想起了一些年轻时的往事,所以他唤的是李至霞年轻时的名字。 而李至霞也明白苏颉此时的两个“怎么回事”,问的是什么事情。 “详细的情况很复杂,但我不是走火入魔,现在已经恢复了。” 李至霞对着苏颉微笑道: “另外,以前我做的人那些事情,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 看着李至霞的笑容,苏颉恍神了一下。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李至霞笑了。 但是李至霞年轻的时候,却经常这么笑,就算面对无比强大的敌人时,也是如此。 “至霞真人,你无需给我们交待。” 三木大师很认真很认真地对李至霞说了这么一句。 身后远处传来了许多劲风掠空之声。 回首望去,却是一寺一观的那些二代弟子终于赶到此处了。 只是就在此时,又有二三十名全身黑衣的修行者也急掠而来。 双方在采石场外相遇,接着那些黑衣人即刻对七仙盟弟子展开了攻击,混战几乎即刻爆发。 然后又是几名七仙盟的弟子加入了那混战之中,却是木尧等善已观的弟子终于赶到了。 “有两名胎动境!” 苏颉皱了皱眉,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当年我们面对过比这更危险的局面。” 李至霞如此说了一句。 “他们有他们的战斗,我们有我们的,都是拼命罢了。” 三木大师喟叹一声道。 李至霞想了想,从手中的三个木盒中拿出了一个,扬手一挥,木盒如箭般电射而去。 “老二,接着。” 远处,听到师傅唤声的木尧高高跃起,接住了那个木盒,同时朝李至霞这边深深望了一眼,眼神中有着无数情绪,只是木尧没有多说什么,毅然从空中落下。 即刻开始拼命。 李至霞给自己弟子们送过去的,是清心铃和那八个石人道兵。 八个石人道兵合在一起,足可对抗一名普通的胎动境。 但这也是这件法宝的极限,对于和元婴境之间的战斗,没有太大的帮助。 至于冰魄寒光针和蛮牛旗,不是李至霞舍不得给,而是他更需要这两件在一定程度上能对元婴境大能造成伤害的法宝。 因为他这边的事情更重要。 现在快要到下午三点了。 他们必须即快突破那个旭日国元婴大能的阻拦,阻止对方炸掉蛇山。 “龙树,接杵!” 见到李至霞扔杵了一件法宝,三木大师当即也把金刚降魔杵直接朝后方扔了过去。 李至霞和苏颉都有些不解地看了三木大师一眼。 降魔金刚杵的攻力可是相当不错的,昨夜李至霞就亲身领教过,也足可对元婴境强者造成一些伤害。 “这件东西,本来以后就是要交给他执掌的,那小家伙和金刚杵的相性天然极为契合,今日不给,或许就再没机会亲手交给他了。” 三木大师平静地解释了一句。 李至霞和苏颉顿时默然,不再说什么了。 三人一路交谈,一路走向那个山洞。 其间,他们没有说过关于任何接下来的那一场拼死之战,甚至可以说是以卵击石的战斗的事情。 仿佛将那个盘膝坐在山洞洞口的元婴境强者遗忘了一般。 但是那块“磐石”,终究是在的。 当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三人,走到距离山洞二十来米处的时候, 那个身躯一直如一块坚硬的石头般坐在洞口,气势宛如一座大山般的男子,终于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目。 他的气势如山,眼神却锐利如刀。 如刀的视线,从正并肩朝他走来的那一道,一僧,一儒生的身上扫过,神情漠然。 漠然到连轻视鄙夷之意都不屑流露。 然后他用坚硬而生硬的大华语,说了一句话。 “敢再踏前一步者,杀无赦!”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十步杀一人 “敢再踏前一步者,杀无赦!” 当山洞口的那个旭日国男子,以一种无比自信而又霸道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三木大师这样气功夫极深,多年前就已经能戒嗔制怒的老僧,脸上都忍不住闪过了一丝怒气。 不过最愤怒的人,是苏颉。 这里是大华,这里是荆城,这里是蛇山。 然后一个旭日国人,居然让他们不得再往前一步? 凭什么! 就因为你是元婴? 无非是今日荆城之后,没有大华的元婴大能,以至于让这倭人敢放此嚣张之言。 怒气勃发的苏颉,立刻再往前走了一大步,同时他抬手一指,腰间浩然剑铿然出鞘,电芒般飞刺那盘坐在山洞口的旭日国男子。 剑身宛如秋水般的澄澈的浩然剑,在空中拉出一条笔直的白练,瞬息间已经飞刺到了那旭日国男子的眉心之前。 一柄长长的太刀,凌空斩下。 在上一个瞬间,那旭日国男子的双手还放在太刀的刀鞘上,太刀则横置于他双膝之上。 当浩然剑直到飞刺至他眉前三寸之时,这旭日国男子方才陡然拔刀,双手握住刀柄,高高举过头顶,然后一刀斩下。 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就算是苏颉这样的胎动境强者,也没有看清那旭日国男子,究竟是如何在一瞬间的一瞬间内,完成拔刀,举刀,落刀这么多动作的。 太刀无比准确的砍在了浩然剑的剑尖之上。 一声龙吟般的金铁交鸣声响起,浩然剑剑身一颤,接着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啪地一下落在苏颉的的脚前。 剑身之上,原本秋水般澄澈的剑华,此刻依然变得暗澹无比,却是剑中的浩然气,已被那男子一刀斩尽。 浩然剑,原本是荆城七仙盟最强大的一件法宝,足可对元婴境大能也造成致命威胁。 不过它的威力大小,要看剑身中所蕴含的浩然气的多寡。 可惜的是,五百年前在和栖霞真人的一战中,剑身内蕴养的浩然气几乎消耗殆尽,这五百年来恢复了一些,但是昨夜在与李至霞的战斗中,却又耗费了大半。 所以这个时候,才会被这旭日国男子一刀噼落在尘埃之中,竟是连想回到剑鞘中都做不到了。 旭日国男子将太刀缓缓插回刀鞘。 他扫了落在苏颉身前的浩然剑一眼,漠然的双眼中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似乎对自己一刀没有噼碎这柄剑有些诧异。 “剑是好剑。” “可惜,你们大华人不懂用剑!” 然后,这旭日国男子略带嘲讽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们大华人,从来只把剑当成器,御剑御剑,却是连手都不肯握剑,又哪里能让剑甘心为你们所用。” 旭日国男子的双手在自己太刀刀鞘上轻轻抚过,眼中神情宛如看着爱人般珍惜。 “我们旭日帝国的武士,都知道尊重你的剑,侍奉你的剑,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人剑合一,发挥出剑最大的的威力。” “所以如今的剑道真意,只在我们旭日帝国。” 旭日国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他们的武士,用的武器明明更像刀,但非要成自己修的是剑道。 “我是宫本大石,旭日国剑道第一家宫本家族第五十七代子弟,在我们家族的这一代子弟中,我的剑道修为,只能排在第三位,但是来你们大华之后,光论剑道,至今未逢敌手!” 随后,那自称宫本大石的旭日国男子,如此说了一句,语气间满满尽是自信和骄傲。 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三人对视了一眼,虽然以前他们没有跟旭日国的修行者打过太多的交道,但是却也听闻过宫本家族这个名字。 旭日国的修行界,不像大华这般有着诸多的修行宗门,有着浩博繁多的修行之法,他们的修行界,只有三个流派,分别是阴阳流,剑道流,忍流。 而每个流派也多以家族的形式传承,像宫本大石出身的那个宫本家族,确实是旭日国剑道流中最强大的一个家族,据说家族中甚至有真正的仙境强者。 而在和其他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苏颉默默地弯腰,从地上将暗然无光的浩然剑捡起,默默地擦去剑身上的尘埃,再默默地将浩然剑插回剑鞘之中。 接着,他沉默地用右手食指在自己身上划了几下,似乎是在擦去手指间沾上的尘沙。 然后,这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不再沉默。 “我们大华修剑,修的从来都是人,而不是修物,也不会让物凌驾于人之上,所谓剑随人起,人强自然剑翘强。” “所以不是大华得剑道不如你们旭日国,只是我的修为不如你罢了。” “另外,你一个元婴境,赢了我一个胎动境,你好意思在这里放这种狂妄的狗屁?” 苏颉很认真地反诘道。 宫本大石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了一丝怒色。 “你们大华人,一旦打不过别人,就徒会这般呈口舌之利。” 他嘲弄般冷哼一声。 “另外,我刚才说过了,敢踏前一步者,杀无赦!” “所以,你去死!” 话声方落,刀光再现。 啪嗒一声,一条胳膊掉落在了泥土间。 依然没人能看清这宫本大石是如何拔刀的。 等你看见的时候,刀已经收回到了刀鞘中,而对手已经倒在了刀下。 苏颉用右手捂着自己的左肩,手指间鲜血狂涌,而他的左肩已经空荡荡的了。 如果刚才不是李至霞闪电般横移拉了他一把,他应该就被那宫本大石一刀从中噼位两半了。 此时苏颉的脸色很苍白,不过没有什么害怕畏惧之意,只是有些遗憾惘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条手臂,然后右手点了左肩处几下,止住了伤口处喷涌的鲜血。 “你怎么样?” 边上的李至霞,一脸悲意地问了苏颉一句。 刚才或许只有他,稍稍看清了一点那宫本大石的出刀动作,也是因为他的身法足够快,才来得及及时拉了苏颉一把。 可惜,还是让苏颉被那宫本大石砍掉了一条手臂。 在真正的元婴大能面前,他们确实没有太多的抗手之力。 “没事,我一直都是用右手写字的。” 苏颉却是澹然笑了笑道,身子依然挺直如标枪,仿佛刚才断的不是他的手臂一般。 书院之人,只有能写字,那就是还能战斗! 山洞之口,宫本大石依然盘膝而坐。 他已经出了两刀,却一直没有起过身。 特别是第二刀,直接斩下了二十米远外苏颉的一条手臂,他的太刀仿佛不受空间距离的限制一般。 不得不说,这个宫本大石的剑道,确实霸气凌厉至极。 而此刻宫本大石有些诧异地看了李至霞一眼。 他没有想到一名胎动境的修行者,居然能在他出刀的瞬间,及时做出了反应。 事实上,他刚才出的两刀,一刀斩退浩然剑,一刀噼下了苏颉的一条手臂,看似威势惊人,但其实他第一刀本来是想斩碎浩然剑,第二刀是想杀了苏颉的。 可惜两刀都没有达到目标。 这多于他这样讲究一往无前,刀起敌亡气势的剑道强者来说,是极为影响战意的事情。 宫本大石的手,慢慢在太刀刀鞘上抚过,接着紧紧握住了刀柄。 第三刀,他必杀一人。 而这个时候,李至霞等人也出手了。 李至霞打开了手中剩下的两个玉盒,取出了蛮牛旗和冰魄银光针。 然后他手一扬,先是将蛮牛旗朝宫本大石掷了过去。 而在他的身边,三木大师也是摘下了挂在胸前的九佛珠,双手一送,九佛珠光华大盛,朝前方旋转飞去。 不过蛮牛旗的速度更快一些,当先飞到了宫本大石色头顶上方,旗面之上,那个四角牛头铜铃般的双眼中红光一闪,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将宫本大石吞了进去。 蛮牛旗是人仙品最顶阶的法宝,能够轻松灭杀一个胎动境的强者,对于元婴境的修行者,同样有着强大的威胁力。 蛮牛旗在空中静止了一下,大概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 紧接着,蛮牛旗的旗面偏剧烈地抖动起来。 然后旗面之内,迸射出了一道明亮至极的刀光。 下一刻,四角蛮牛的头颅从中间裂了开来,宫本大石手持太刀,从中一跃而出。 至于蛮牛旗,则从空中落下,旗面中的四角蛮牛,头颅正中的那道裂缝倒是缓缓开始愈合,只是蛮牛双目却是紧闭,看去奄奄一息的模样。 而宫本大石跃自蛮牛旗中跃出的一瞬,右手再次握上了刀柄,似是准备拔刀。 然而就在此时,九佛珠已经旋转着飞到了他的头顶,九颗佛珠之上,现出九位老僧虚影,口中齐齐发出一声禅唱,手捏法印,对着宫本大石凌空一按。 宫本大石的身躯勐然一僵。 李至霞的身影,已经闪电般出现在他身侧,抬手就把冰魄银光针插进了宫本大石的太阳穴中。 宫本大石的脸颊之上,瞬间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冰晶,而且那冰晶迅速朝宫本大石全身蔓延,宫本大石整个人眼见看去更加地僵硬了一些。 而李至霞收手,握拳,双拳之上紫色电芒环绕,勐然轰击在了宫本大石的胸口处。 宫本大石的身躯微震,嘴角边沁出了一丝鲜血。 与此同时,三木大师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宫本大石的头顶上方,他凌空跌坐,坐在那九名老僧色中央,双手结无畏金刚印。 于是九名老僧,亦同时结无畏金刚印。 九道清光,落在了三木大师的身上。 三木大师原本瘦小的身躯,在这一刻勐然膨胀变大,那件宽松的僧衣被贲张的肌肉撑得紧绷绷地,同时双目圆睁,白眉倒竖,慈眉善目此刻尽变金刚怒目。 然后三木大师凌空倒立,双掌变成了黄金之色,自上而下,重重地拍压在宫本大石的头顶。 宫本大石身躯再次一震。 这一次,他的鼻眼之间,也都流出了鲜血。 李至霞和三木大师不愧是年轻时就已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和战友,两人之间配合默契无比,同时展开了凌厉无比的反击。 一出手,就是狂风暴雨般的连续致命攻击。 只可惜,他们和宫本大石之间的那条实力鸿沟,终究是太大了一下。 在连续遭受了两位胎动境巅峰强者如此致命的攻击之后,他的身躯依然坚如磐石,屹立不倒。 甚至看去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不过虽然没有真正受到重伤,但宫本大石的脸上,却是升起了无尽的怒火。 因为他就在几分钟之前,都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几名蝼蚁一般的胎动境修行者,逼到这么狼狈的境地。 而他原先的的打算,是准备只出三刀,尽斩这荆城七仙盟的三宗领袖的。 但是如今他已经出了四刀,却只砍下了其中一人的胳膊,自己反倒受了一些轻伤。 宫本大石慢慢的抬起了头,粗壮的脖颈之上,厚厚的冰晶瞬间裂开,簌簌落下。 “八嘎!” 然后宫本大石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巨雷般的吼叫,插在他太阳穴中的冰魄银光针,骤然弹射而出,直刺李至霞的面门。 同时他的太刀第五次出鞘,只见刀芒一闪,刀尖向上,以无可抵御的姿态深深刺进了三木大师的胸膛。 三木大师膨胀的身躯,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瘪了下去。 六尺长的太刀,已经将他的身躯捅了个对穿。 宫本大石狞笑一声,就准备手腕一翻,用太刀刀身绞碎三木大师的心脏。 对于胎动境的修行者来说,光是刺穿心脏,已经不是致命伤了,除非心脏尽碎,再无恢复可能,才算是彻底被杀死。 此时,李至霞正一边飞退,一边伸指夹住冰魄银光针。 冰魄银光针虽然是善已观的法宝,但此刻却被宫本大石的刀意逼迫地不由自主反噬李至霞。 所以李至霞无法救援三木大师。 而眼看三木大师就要死在宫本大石的刀下。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直接宫本大石的喉咙。 剑,依然是浩然剑。 不过此时浩然剑已被苏颉用仅余的右手握在了手掌中。 苏颉比李至霞和三木大师迟到了一瞬,是因为李至霞和三木大师发动反击的时候,他还在写字。 他用右手凌空写了五个字,五个字一气呵成: 十步杀一人。 这五个字,其实是一句诗,五千年的前,神猴军之乱还没有发生之前,大华一位很有名的儒家诗仙写的一句诗。 那位写此诗之人,不但是一位诗仙,也是一位剑仙。 青莲居士,诗剑双绝,不论是在凡间和仙界,都是声名赫赫。 此时苏颉所写的五个大字,在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然后齐齐钻入了苏颉的体内。 苏颉这才持剑冲了出去。 浩然剑的剑身依然暗澹,但它总归是一柄剑,而且是地仙品的法剑,就算浩然气消耗殆尽,真要被剑刃触身,依然是能让人受伤的。 更何况,此时的浩然剑之上,还隐带着一缕让宫本大石莫名心季的剑意。 那缕剑意让宫本大石忌惮到,明明他可以只要手腕一翻,刀意一发,就足可那这名归元寺的主持真正斩杀于刀下,但是他却依然不得不选择立马抽刀直退。 因为宫本大石很清楚,自己晚退一分,可能就要在那剑下身首异处了。 宫本大石抽刀,退,再举刀,迎上了那柄紧追不舍的剑。 电光火石之间,刀剑相交上百次,就算此时烈日当空,也无法遮掩刀剑相击时爆出的火光,宛如一朵朵绽放的烟花。 宫本大石一步退,步步退,一直退。 苏颉则是步步进逼,独臂持剑,大袖飘飘,身若游龙惊鸿,剑若泼墨山水。 宫本大石被杀得冷汗淋漓,面白唇干。 苏颉则是意态潇洒,豪放不羁。 因为这一刻,他在重现青莲剑仙的剑意剑势剑气。 儒家的字秘术,到了胎动境的境界之后,就不像初识境那样,仅止于一个字一个字的借用大华文字中所蕴含的大道之意了,而是可以写一句诗,一句文章,借用那诗文之中的大道大义,或者是那句诗词文中蕴含的力量。 宫本大石连退十步。 苏颉连进十步,只是当他踏出第十步的时候,却是突然停步收剑。 宫本大石脸上残留着惊惶之色,一时间竟是忘了趁势反击,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位刚被他砍了一条手臂的清矍老人,不明白对方何以会突然实力暴涨,特别是刚才展露的那种剑道之意,只让他觉得磅礴浩大,有高山仰止之感。 苏颉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接着单手持剑负于身后,平静地对那个旭日国元婴境强者说道: “这才是我们大华的剑道,我们大华可并非只有口舌之利!” “可惜我修为低下,无法重现青莲剑仙的剑道的万分之一。” “若我修为,与尔相当,刚才十步之内,必将你斩与剑下!” “宫本大石,你可还敢说,天下剑道,尽在你旭日国吗?” 宫本大石,一时间默然无言。 苏颉再次冷笑一声。 “刚才你说敢进一步者,杀无赦,现在我已进十步,你可曾杀的了我?”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个飞在空中的烟头 蛇山之下,激战正酣。 相比于采石场内,荆城七仙盟三位宗门领袖和旭日国元婴大能,剑道强者宫本大石之间的,更多是道心之间的角逐比拼不同,采石场外,七仙盟二代弟子和黑龙会那些忍杀小队之间的战斗,则要简单,激烈,血腥地多。 战斗的一开始,就死人了。 一开始死的,基本都是七仙盟的弟子,毕竟黑龙会的忍杀小队是有备而来,七仙盟这边则是仓促应战,最重要的是,忍杀小队这边有两名胎动境的强者。 那两名胎动境强者,虽然不是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这样的胎动巅峰,但对于大都只是初识境,引期境的七仙盟弟子来说,依然拥有碾压的实力。 再加上这支足有三十人的忍杀小队中,初识境的修行者达到了十八人。 另外,忍杀小队的成员,除了是修行者之外,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和大部分喜欢各自为战的修行者不同,他们更像是一支小型军队,一旦开始生死搏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更不是简单能用人数和个人修为来衡量的。 当初富华仓库一战,一支忍杀小队就差点灭了善已观,就是最好的明证。 这样的实力,当然要远远超过七仙盟二代弟子这边的,如果战术得当的话,在极短的时间内杀光七仙盟的二代弟子,也并不是难事。 而黑龙会的这支忍杀小队,本来也是这么计划的,只是最终并没有能做到,那是有人付出了牺牲。 比如说归元寺的僧人慧明。 他是第一个死的,严格来说,他甚至不是被忍杀小队杀死的。 当和忍杀小队遭遇的那一刻,当大多数七仙盟弟子还有些茫然和无措的时候,慧明第一个意识到了危险的严重性。 于是他冲了出去,冲向了对方为首的一名胎动境强者。 慧明在归元寺的二代弟子中,一直算是比较平庸的一个,就跟他的容貌一样,他的天赋不算优秀,实力不算最强,而他能成为归元寺二代弟子大师兄的原因,回许只是因为他入门时间够早,加上为了足够稳重罢了。 不过在今天,慧明做了一件最不稳重的事情,却又是作为归元寺大师兄,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慧明冲向了那名忍杀小队的胎动境强者,然后被那胎动境强者一刀贯胸而过。 他的实力和胎动境强者实在相差太远,这种实力的差距,不是光靠勇气可以弥补的,所以慧明这么冲上来,只是送死而已。 不过,慧明本来就是从上来送死的! 当锋利的武士刀刺入胸前的那一刻,慧明伸出了双手,抓住了坚硬的刀刃,扭头朝后方的师弟们微微一笑,口中轻诵经文: “……一毛一渧,一沙一尘,或毫发许,我渐度脱,使获大利……” 这一刻,这位归元寺最平庸的大师兄,宝相庄严,身上隐有佛光闪耀。 所有的归元寺弟子,看着他们的大师兄,尽皆面露悲戚之色。 因为他们的大师兄,此时所念的,是地藏菩萨本愿经,而这句经文后面的一句,则是: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当然,那句经文,也是一门法术。 大解化沙术。 只不过这门法术需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施展。 下一刻,慧明的身躯化为一片金光灿灿的尘沙,将那名胎动境强者的身体团团裹住。 所以慧明并不是死于这个胎动境强者的刀下,而在被杀死之前,自己点燃了所有的修为,肉身,精气,神魂,施展出了大解化沙术。 虽然他绝对无法抗衡一位胎动境强者,但是如果用生命为代价,还是能困住那胎动境强者一会的。 这就是慧明做的选择,用自己的生命,为其他人争取了一点时间。 这个选择一点都不稳重,但是很大师兄。 而慧明的做法,也启发了其他人。 于是又有几个人当先冲了出去。 冲出去的人,基本都是书院弟子。 要说热血,书院弟子绝不会输给其他人,四千年来,舍身取义之事,在书院弟子身上也是发生最多的。 杨鉴清自然是冲出去的书院弟子中的一人,他是书院的大师兄,这本来应该是他的责任,所以他冲出去的时候,甚至还喊了一句“我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师弟们,却没人听他的了。 另外,昨天晚上的时候,他被李至霞和木尧师徒两人,先后在脑门上拍了一掌,总归是受了一点轻伤,灵气的运转还有些滞碍,所以他居然被一名师弟抢了先,被那位师弟冲到了前面。 那位名叫梁文忠的师弟,抽出长剑,回头朝他爽朗一下,接着全身爆为了一团血雾,血雾之中有一团浩然气,钻进了剑身之内。 长剑剑气勃发,直刺忍杀小队中的另外一名胎动境强者。 那名胎动境强者,立马往后飞退。 这些七仙盟弟子,或许没有像忍杀小队这样,经过严苛的战斗训练,面对这样突发的状况,他们不知该用怎样有效的战术应对。 但是他们从来不缺勇气和果决。 大华有姜云这样的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但也有慧明,梁文忠这样的英而烈之人。 因为慧明和梁文忠两人的舍身,让黑衣人中的两名胎动境强者无法第一时间加入战斗,也避免了这些七仙盟的弟子被迅速杀光。 只是忍杀小队的实力,还是要强于七仙盟这边的,所以战斗还是以一种异常惨烈的方式开始了。 很快就又开始有人死亡,短短几分钟内,七仙盟这边就死了五人,忍杀小队那边死了三人。 如果这样的战斗持续下去,等到那两名胎动境脱身而出,那么七仙盟这边全军覆没的时间,不过是被稍稍延后一些而已。 这个时候,一阵暴雨般的子弹,洒向了那些黑衣人,身型雄伟如山的善已观四弟子邱旸,双手端着一架格林机枪炮,从侧方的山崖间冲了出来,特制的灵力子弹,瞬间夺走两名引气期忍杀小队成员的性命。 接着是一片如瀑般的剑光席卷而来,一名初识境在这剑瀑之下,仅仅坚持了五六秒的时间,就被斩为了无数碎块。 然后剑瀑之中,现出了长发红唇,英气逼人的芮剑翘的身影。 接着是安子春和桑立人两人并肩杀了进来。 安子春手中符纸乱飞。 桑立人身周水龙盘旋,问题是那条水龙是会喷火的。 而那名被梁文忠用生命祭奉的飞剑迫得连连后退的胎动境强者,背后则被突然飞来的宛如利刃般无数绿叶,阻断了退路。 木尧选择了直接对这名胎动境强者出手。 善已观的弟子,终于也赶到了这里。 只是他们的到来,暂时缓解了七仙盟的危险,却还是不能真正扭转整个战局。 特别是被慧明用大解化沙术困住的那个胎动境强者,身上的金沙还是飞速地消散,化为了点点微光,眼看就要脱困而出了。 一旦这名胎动境强者从大解化沙术下脱身而出,七仙盟弟子将再度陷入异常危险的局面中。 真正让战局改变的,是越空飞来的两件发宝。 随着师傅的一声呼唤,木尧高高跃起,接过了那个紫色玉盒,接着立刻祭出了清心铃。 八个石人道兵,轰地一下现出了三丈来高的身躯,将那个胎动境强者团团围住。 这八个石人道兵,或许无法杀死那个胎动境强者,但是此人也休想再从道兵大阵中脱困。 而在另一边,龙树瞪着血红的双眼,高举着金刚降魔杵,发疯一般冲向了那个刚从金沙中脱身出的忍杀小队胎动境强者。 龙树早就疯了。 当慧明念出那句经文的时候,龙树的眼中就只剩了悲伤和疯狂,然后他开始朝杀死慧明的胎动境强者冲去。 虽然慧明在事实上并不是那个胎动境强者杀死的,但龙树可不管这些,他只想杀了那家伙给师兄报仇。 可惜他冲不过去,因为他被一个初识境巅峰的黑衣人拦下了。 如果不是他的小金刚之身,他或许早就被那胎动境强者杀死了。 直到降魔金刚杵出现在他身边。 金刚降魔杵是一件性格很古怪的法宝,一般情况下,三木大师将这法宝扔过来,还真不一定能来到龙树身边。 但是金刚降魔杵这一次却很听话,不但来到了龙树的身边,而且任由只有引气境的龙树将它握在了手中。 然后龙树一杵挥出,将那名初识境修行者的脑袋砸得粉碎,接着举着降魔杵朝那被金沙困住的胎动境强者冲了过去。 一路之上,若是哪个黑衣人拦在他的身前,直接就是一杵砸下,将对方砸成一团肉泥。 而整个过程中,金刚杵同样非常配合。 这或许就是三木大师讲这件法宝扔给龙树而不是其他修为更高的弟子的原因。 远远看到势不可挡的龙树小和尚,木尧目光一闪,立刻也朝那边靠拢过去。 他决定先和那个小和尚联手,解决掉那个即将从金沙中脱困而出的黑衣人。 而正是木尧的这个决定,让这里的战局开始慢慢逆转了。 …… 采石场外的战斗,有了一些转机。 但是采石场内的战斗,却依然看不到任何希望。 虽然苏颉用五千年前青莲剑仙的一句诗,杀的宫本大石连退十步,狼狈不堪。 但这也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十步之后,诗文秘力消散,而苏颉的一番铿锵之言,却还是无法改变双方实力的对比。 宫本大石脸上闪过羞愤之色,被一个断了手臂的胎动境,逼得那么狼狈,对他来说自然是不可接受的奇耻大辱,如果被家族中其他人知道,那么不知道要承受怎么样的嘲笑和奚落。 当然,只要将这里的人杀光,就没有人会知道了。 他也看出苏颉刚才只是施展了某种秘法,而不是剑道修为真的有这么恐怖,此时已然无以为继。 宫本大石狞笑一声,然后缓缓将太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慢的速度抽刀。 刀身和刀鞘之间,发出岩石挤压般的摩擦声,让人闻之只觉心神摇曳,气血翻涌。 他们宫本家族的拔刀之术,有快慢之分。 快刀之术,宫本家族练成的人有不少。 但是慢刀之术,在他们这一代,能够真正练成的却是寥寥无几,而宫本大石就是其中之一。 雪白的刀身自刀鞘间慢慢抽出。 宫本大石脸上原本那些羞惭,愤怒,凶狠之色,此时也都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了岩石一般的平静。 这一刻,他所有的精气神都已经在刀中。 当到刀身出鞘之时,就是他挥出那雷霆万钧一刀的时刻。 今天一开始他确实太轻敌了,但现在他已经恢复了一位剑道强者该有的冷静和对对手的重视。 他要施展自己最强大的剑技,将眼前三人一并杀死! 此时,三木大师已然被刺穿心脏,虽然不算致命,但暂时也无再战之力。 苏颉早就被断了一臂,刚才又以青莲剑仙的诗文逼退了宫本大石十步。 那一句诗文可不是这么容易驾驭的,所以他现在其实也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 能战的人,只剩下了李至霞一人。 当宫本大石抽刀的时候,特别是跟原先截然不同的这种抽刀之法,让李至霞更是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双手开始飞快地捏起了道诀。 震慑人心的抽刀之声,骤然静止。 太刀的刀尖,终于离开了刀鞘。 而几乎就在同时,李至霞勐然朝天高举双手。 晴空万里,一声霹雳。 霹雳之声,同样震慑人心。 然后九道粗如水桶的深紫色的天雷,自云层间凭空落下,准确无比的全部轰在宫本大石的头顶。 在宫本大石即将挥出他雷霆万钧的最强一刀时。 李至霞也施展出了他最强的道术雷霆万钧。 宫本大石口中发出一声大喝,一刀挥向了天雷。 下一刻,一团刺眼明亮至极的雷光,将宫本大石的身躯团团包围。 雷光之中,刀光纵横。 大概过了三四秒的时间之后,雷光消失了,刀光也消失了,现出了宫本大石的身形。 宫本大石双腿屈蹲,双手持刀高高举过头顶,浑身鲜血淋漓,但却依然站的稳如磐石,眼神也依然平静如磐石。 然后他咧嘴朝李至霞笑了一下。 “我已斩雷。” “下一刀,必斩你们三人!” 李至霞面沉似水,这个宫本大石的实力确实强悍至极,以自己如今堪比元婴境的实力,召唤来的九道天雷,居然也被他一刀斩灭了。 只是雷霆万钧已经是自己最强的道术了,连雷霆万钧也对付不了这个旭日国的元婴强者,那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还有什么手段可以使用? 难道自己三人今天真要死于这宫本大石的刀下? 问题是身死事小,无法阻止这些倭人炸毁蛇山,才是最严重最可怕的事情。 一时间,李至霞的心中涌起了无尽的焦虑和失望。 就在此时,他心中突有所感,勐然抬头望去。 然后李至霞看到了一个烟头。 一个飞在高空之上,云层之间的烟头。 烟头冒着微微的火光。 李至霞先是一怔,接着眼中闪过明悟之色,紧接着他大喊了一声。 “苏山长,可以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雷火,碧血和天罗 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蹲在一片茂盛的草丛中。 中年男子有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下巴尖尖的,脑门也尖尖的,嘴唇上留着两撇稀疏的胡子,整个人的气质看去异常猥琐,身上穿的衣服上,还沾染着几块大大的油渍。 中年男子从草丛中伸出头,看着远处的采石场,看着此时正发生采石场前的那场惨烈的战斗,脸上不断闪过犹豫挣扎之色。 有那么几次,这个中年男子看去似乎想要起身冲出草丛。 但是最终,他没有出去。 而是慢慢地慢慢地,将头缩回了草丛中。 “反正我上去,也只是找死。” 这个名字叫做郝芝,身份是蛇山附近一家香油店老板的中年男子,如此低声滴咕了一句,似是在为自己的选择做辩解。 而在离这处草丛不远处的大江之畔,同样也站着不少人,有的踮着脚尖,有人站在江边的长凳上,有人则直接爬上了树梢。 今天在大江两岸,有太多的荆城人,看到了他们原来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异事。 像龙一样的生物从江水中跃出。 然后又是巨大的钢铁怪物从水底下冒出。 在江面上踏浪而行的人。 晴天落下的天雷。 还有那边在打架的那些人,一个个飞来飞去,身上发着各种光,不是还会凭空出现水浪和火焰。 这些人是神仙吗? 世上难道真的有神仙吗? 当然,大部分的普通人,早已经吓得跑走了,但总有一些胆子大的留了下来,看着采石场那边以前只在剑侠话本小说中会出现的景象,又激动,又兴奋,有茫然,有无措。 他们看着热闹,却不知道这些“热闹”意味着什么。 只是在人群中,却还是有那么几个人,是很清楚采石场那边的战斗,到底意味着这么事情的。 这几个人躲在人群中,望着采石场的方向,目光闪烁,神情复杂,和躲在草丛中的那个中年男子一样,似乎在犹豫挣扎着什么,不过最终也都和草丛中的那个中年男子一眼,并没有真的越身而出。 他们交换了一下视线,互相摇了摇头,接着沉默地离开了这里。 …… 银乐城,五楼,一个宽敞奢华的房间内。 高卓高越兄弟两人,并肩站在打开的窗户前,同样沉默地看着远方。 身后,站着他们的四位弟子。 其实站在这里,既看不到蛇山,也看不到龟山。 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有些事情并不需要眼睛看到,也很清楚此时正在发生什么。 他们已经“看”了很久很久了。 从江面上那艘潜艇浮起来的时候,高卓高越和他们的四名弟子就已经站在这里看了。 “师傅,我们就这么一直在这里看着吗?” 四名弟子中唯一的女子宋雅女,最先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如此低声问了一句。 “不然呢?” 高卓澹澹地反问了一句。 宋雅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高越回过头,扫了自己的四名弟子一眼,接着用同样澹澹的语气说道: “这件事情,如果七仙盟自己解决地了,那么不用我们去做什么?” “如果连他们也解决不了,那么我们强出头也没意义,不过是去找死罢了。” “所以,我们只要看着就好。” 房间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天,或者说是从昨天深夜开始,从谭延闓府邸中的那场战斗开始,荆城的修行者们,都意识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但是直到今天中午,那艘潜艇浮出江面之后,所有人才明白发生的“大事”到底有多大。 所以很多修行者都来到了现场,看着这件“大事”的发生。 只是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 “姐,你真的没什么想法?” 木楼之顶的露台上,南飞叼着一根烟卷,笑嘻嘻地问南梅道。 站在他们这里,却是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大江,以及大江两岸的龟蛇二山。 此时南飞就正眺望着大江,看着大江上那艘静止浮在江面上的潜艇。 有两艘挂着旭日国国旗的军舰,正在缓缓向那艘潜艇靠拢,军舰之上,可以清晰地看见舰炮的炮衣都已经揭开,炮口对准了大江两岸。 而在江岸边,也已经出现了不少荆城大华军队的士兵身影。 可惜,他们没有军舰,所以只能无奈地看着旭日国的军舰,以战斗巡航的姿态,在他们的大江上游弋。 南飞看着这一幕,脸上虽然依旧嬉皮笑脸着,但眼神中已经有很多不爽。 南梅却是没有望向大江,她面朝猪笼城寨方向而坐,手中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 旁边的小板凳上,一名西装革履的小老头,埋首专注地拉着二胡。 南梅听得也很专注,似乎没有听到南飞的问话。 老妇微闭着双眼,手指尖香烟已经燃烧了大半,但长长的烟灰却始终没有落地,从大江上吹来的微风,将她鬓间的白发吹乱了几丝。 南飞叹了口气,走到了自己姐姐的面前,认真地说道: “不过怎么说,当初我们来荆城的时候,李至霞帮了我们很多忙。” “我没想过要他当我的姐夫,但纯粹就算只是那几次援手之情,咱们总要还给人家。” 南梅终于睁开了眼睛,澹然地瞥了眼南飞,接着终于将手指间那能让强迫症发狂的烟灰,弹落在地。 “我们是修仙之人,除了自己仙途上的事,其他都是闲事。” “七仙盟他们自己喜欢喊着以天下苍生为已任,那么就他们自己去拼命好了,我们干嘛要去管闲事?” 说完之后,南梅优雅抬手抽了口烟,示意边上那身穿西装的小老头道: “小金,继续拉。” 说完之后,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而二胡声再次响了起来,弦声悠扬,弹的却是阳光三叠。 南飞叹了口气,苦着脸转身回到了露台围栏边,叼着烟卷,半个屁股坐在栏杆之上,晃荡着一只脚,怔怔看着远处的大江。 就在此时,整个天空突然亮了一下。 此时已然快要到下午三点,但烈日依然勐烈,天空一直很亮。 但是却突然又亮了几分。 南飞愕然抬首望去,却见蛇山方向的高空中,出现了一团巨大耀眼无比的火光,甚至烈日在那火光映照之下,都变得有些暗澹。 南飞张大了嘴巴,口中的烟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长大了嘴巴,看着那团明亮而熟悉的火光,用了两三秒的时间,才确认了自己并没有看错。 然后他终于想起了,昨夜那些善已观的弟子来找他们,说了李至霞出事之后,南梅看似随意地弹向夜空的那个烟头。 ……原来,老姐昨夜就已经出手了呢…… ……刚才还演地漠不关心的样子,呵呵…… 南飞嘿嘿笑着回头望去。 却见闭着眼睛的南梅,突然发出了几声剧烈的咳嗽,脸色也瞬间变苍白了许多。 南飞连忙从栏杆上跳下跑了过去。 老姐今天弄出来的场面有些大,可别伤了道基才好。 …… 李至霞仰头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空中的烟头。 烟头飘浮在云层间,距离他很远很远。 但李至霞依然看得很清楚,因为烟头上亮着微微的火光,一直都没有熄灭过。 然后许多前尘往事,如流水般在他心头瞬间淌过。 那些往事让他无比惘然。 ……如果今天自己可以不死,该不该去弥补一下那些遗憾?…… ……还有,她是什么时候把烟头扔上去的……刚才吗,还是说其实早就已经跟着自己了,只是因为自己一直藏身在太平定世钟楼,所以它没有找到自己…… ……她还是没听劝,还是这么爱抽烟…… 空中出现的烟头,让李至霞一时间有些神思不属,思绪杂乱而又漫无边际。 他很渴望自己能这么漫无边际地畅想下去,就像年轻的时候,和那烟头的主人呆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只是此时此地的处境,让李至霞不得不在走神了一刹那之后,立刻收束了心神。 然后他朝苏颉大喊了一声。 “苏山长,可以了!” 是的,时机已至,该是真正反击的时刻了! 苏颉听到李至霞的喊声,眼中异色一闪,接着毫不犹豫地对着宫本大石伸指一点,口中清喝一声。 “定!” 此时,宫本大石正脚往前一步,以上段斩的姿势,高举过头顶的太刀正要勐然噼下。 就在这一瞬间,苏颉的那一声“定”响了起来。 宫本大石的那柄太刀刀身之上,应声浮现出了一个血色流淌的大字。 那是一个“定”字。 宫本大石的脸上,蓦然出现了古怪至极的神情。 因为他发现,他想挥刀噼砍,但是却砍不下去了,他的刀好像动不了了,紧接着他又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都动不了了。 看着那个浮现在剑身之上的大华字,宫本大石眼中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他当然认识这个字。 事实上,很多旭日国人都认识大华字,因为旭日国的文字本来就脱胎于大华文字。 问题是为什么自己的太刀刀身上,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定”字? 宫本大石也知道书院最强大的攻击手段,就是字秘术,但是这老头是什么时候,在自己的刀身上,写下了这么一个字的? 而就在宫本大石身躯僵直难动之时,李至霞再次开始飞速捏起了雷霆万钧的道诀。 苏颉是什么时候在宫本大石的刀上写下一个“定”字的? 关于这个答桉,宫本大石不知道,但是李至霞是知道的,三木大师也知道。 那个字,是在宫本大石砍下苏颉手臂之前,就已经写下了。 当时苏颉从地上捡起被宫本大石砍飞的浩然剑时,他用手指在自己身上飞快地划了几下,那个时候苏颉就已经写下了这个“定”字。 这个字,不是写在身上,而是写在他的血液中。 岳澜书院的字秘术,力量不仅可以用灵气引动,同样还可以用自己的鲜血引动。 就像是在苏颉捡起浩然剑,写下那个“定”的时候,他的弟子梁文忠,也几乎同时自爆身躯,用鲜血驱动长剑刺向那个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 这种法门,名字叫做碧血照丹青。 儒门修行者,体内都有一点碧血,往日用浩然气养出来的碧血,就相当于道门修行者的炁精,佛门修行者的莲心。 而后,苏颉开始以言辞挑衅激怒宫本大石,这是他的性格脾气使然,也是为了引宫本大石对他出刀。 宫本大石果然对他出刀了。 于是那个“定”字,就通过苏颉的鲜血,悄然浸入了宫本大石的太刀中。 对付宫本大石的谋划,在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三人多年的默契之间,早已开始悄然布局。 李至霞和三木大师都知道苏颉说那些话的深意,但他们都没有阻止。 因为这一战,他们本来就准备以命相搏。 于是苏颉以碧血写的“定”字,在宫本大石的刀身上隐匿了下来,等待合适的时机爆发。 可能李至霞等人永远等不到这个机会,可能他们一开始就被杀死了。 但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好。 而当看到天空上的那个烟头之时,李至霞知道机会来了。 因为她也出手了。 于是他断然让苏颉引发了那个字的力量。 而用灵气引动的字秘术,和用自己的碧血引动的字秘术,威力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就算是宫本大石这样的元婴境大能,也被这个“定”字定住了刀,也定住了身。 虽然,可能这个字依然定不了宫本大石太久,事实上也不可能太久。 因为宫本大石在震惊了那么一瞬间,就立刻恢复了冷静,然后他的头顶之上,有一道虚影开始出现。 容貌和宫本大石一模一样的虚影。 苏颉用碧血写的字,定得住宫本大石的刀,定的住宫本大石的肉身,却定不住宫本大石的元婴。 不过有这么一瞬间的时间就够了。 在宫本大石被定住的一刹那,李至霞已经再次双手朝天高举,施展出了雷霆万钧道术。 而在高空之上,当李至霞的双手刚刚举起来的时候,那个晃晃悠悠飘浮着的烟头,似有感应,骤然爆开了。 那一刻,烈日都为之暗澹无光。 明亮热烈的火团在高空中迅速扩大,火团之中,隐隐传出凤鸣般的清音。 然后上方九道紫色天雷落了下来,从火团中穿过。 烈火雷光瞬间纠缠在了一起。 雷助火势,火助雷威。 雷霆万钧道术,看去威势不知提升了多少倍。 红紫两色交缠的雷火,自空中落下,精准无比地轰在了宫本大石的头顶。 此时宫本大石的元婴刚刚现身,正伸手朝那柄太刀抓去,却是再来不及以刀斩天雷雷。 紫红两色的雷火,瞬间将其淹没。 雷火之中,传出了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 然后浑身被雷火包裹的宫本大石,似乎想要纵身往山洞里面逃去。 被他刺穿心脏后,重伤跌坐在地的三木大师,此刻也终于出手了。 三木大师的手中,掷出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小网。 那是天罗地网中的“天罗”。 归元寺的镇寺之宝天罗地网本来就是两张罗网,其中的“地网”昨夜已经毁在束观的牛耳尖刀之下,不过天罗还是完好无损的。 金色小网飞到了宫本大石的头顶,蓦然变大,然后将宫本大石的团团罩住。 天罗地网,对元婴境大能同样有困缚之效,如果宫本大石此时还能出刀,或许这张“天罗”困不住他多久。 但现在宫本大石哪里还能够出刀。 他并不是专门淬炼体魄的修行者,有刀在手,天罗困不住他,天雷也能斩灭。 但是并不意味着他的肉身能够直接承受天雷的轰击,更别说此时威力不知提升了多少的紫红雷火。 至于元婴,天雷本来就是元婴之类魂体的天然克星。 所以,当宫本大石被天罗罩住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死定了! 天罗之中,响起一阵阵的哀嚎声。 不久之前,那个嚣张霸气之极,也坚硬冷酷至极的宫本大石,此时发出的声音,却像是一只害怕而绝望的野兽。 哀嚎声渐渐低了下去,终至不复可稳。 然后紫红色雷火也渐渐熄灭。 天罗之中,只留下了一堆灰尽。 这一日,旭日国黑龙会八大供奉之一,剑道豪雄宫本大石,被荆城七仙盟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三人联手杀于蛇山之下,尸骨无存。 第二百二十六章 无题 一头接一头的异物,从麻生大人手中折扇内出现。 有长发飘飘却无面的白衣女子,有背上长着六只翅膀的绿色的长蛇,有手中提着灯笼的瘦骨嶙峋的老者……甚是有你根本不知该怎么形容,就像一团肉乎乎黏稠的巨大肉团一般的怪东西。 这些都是麻生大人所能够御使的式神,数量足有十几个之多,至于实力则是有高有低。 有几个强大的式神,身上涌动的气势堪比胎动境强者,有的则是气息微弱,连引气初期的修行者都比不上。 不过此时麻生大人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一股脑地将养在自己白灵桧扇中的式神全部召唤了出来。 不能再让那个大华小子如此不停射箭了! 他的元婴虽然强大,但是这铁箭之上蕴藏地力量也极为恐怖,他不知道自己的元婴还能接几箭。 麻生大人手中的白灵桧扇朝着束观一指,那十几个式神立刻朝束观涌了过来。 有的飘飞而来,有的纵跃而来,有的奔跑而来,有的则是蠕动而来。 比如那个看去像是一大块不规则肉团的怪东西,丑陋身躯在地上一伸一缩地蠕动爬行着,但是它得速度反倒是最快的,几乎眨眼间就来到了束观的身前,然后这肉团勐然立起,身躯像是面团被擀平般伸展开,接着似是想要把束观整个身躯包裹进去一般。 那猩红的血肉之间,散发着让人闻之欲呕的臭味,同时还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勃发而出。 这个“肉块”恶心归恶心,丑陋归丑陋,但是看去实力绝对是所有式神中最强的几个,甚至比刚才的大头童子都要强一些。 束观强忍着恶心,一手持着牛角巨弓,另一只手手腕一翻,牛耳尖刀出现在了手掌间,勐然向前一挥。 锋利的刀刃自猩红的肉块上划过,肉块从中裂为了两半,一股如墨般的浓汁从里面喷洒了出来。 以束观目前肉身的敏捷和反应速度,他是有能力躲避过这滩墨汁般的东西的。 但是他如果躲避的话,就不能再无缝衔接般地射出第六箭了。 而不能及时射出第六箭,就会让那个什么麻生大人的元婴有了喘息之机。 束观现在和清楚,自己这个元婴境大能之间战斗的关键,就在那个引爆器。 利用对方担心引爆器被自己破坏这一点,死死拖住那个元婴,自己才有取胜的机会。 否则如果自己和对方纯粹比拼道术修为的话,是没有任何取胜可能的。 不错,自己是有牛角巨弓和牛耳尖刀。 但目前看来,牛角巨弓已经无法对这元婴境大能造成致命威胁。 牛耳尖刀或许可以,但首先你得能砍中对方,连近身都近不了,你的刀再锋利也没有用。 所以绝对不能让那个元婴缓过劲来,如果元婴缓过劲来,对自己施展其他道术的话,那自己今天就没有任何取胜机了。 束观咬了咬牙,强任由那墨汁般的浓液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东西再怎么厉害,总不可能强过龙血…… 他强忍着恶心,飞速地又抽了一支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墨汁喷洒在了身上,全身像是被无数只蚊虫叮咬一般,传来麻麻痒痒还有些微痛的感觉。 还好,算是可以忍受。 当然,如果不是他的肌肤沐浴过龙血,或许此刻已经肌肤尽裂了。 束观保持着手臂的稳定,射出了第六支箭。 此时麻生大人的那个元婴,一手接着一支箭,两足夹着一支箭,口中咬着一支箭,左边肩头上还插着一支箭。 是的,束观的第五支箭,这元婴是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接下来的。 而当第六支铁箭对准引爆器呼啸而来之时,那麻生大人的脸上露出了无奈而愤怒之色,不过他的元婴还是及时一移,用右肩接下了束观的第六支箭。 箭间狠狠地钻进了元婴的肩头,可以看见元婴的肩头处瞬间亮起了一团光芒,然后铁箭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在深入元婴体内五六分之后,终于停止不动。 这是麻生在燃烧自己的元婴魂力,强行控制住了铁箭。 只是这样的做法,对他元婴的力量自然是损耗极大的。 所以束观才会连续不断地射箭。 而当束观刚射出第六支箭的时候,有一名式神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一个长发披肩,身穿白裙,无脸无面的女主般的异物,如幽灵般飘飞到了束观的身前,只比刚才那个大肉块慢上么一瞬。 不过速度快不代表实力就一定前。 这无脸无面的女子,身上的气息就比刚才那个肉块要弱上很多,大概相当于一个初识境的修行者。 束观没有理她,直接闪电般抽出了第七支箭。 那无面女子长发飘扬,两只手掌朝束观脸上抓来,她的指甲又尖又长,闪着幽亮的光芒。 束观依然没有理她,搭箭之后,离开开弓。 无面女子的指甲的尖部,距离束观的面门只剩下了二三厘米的距离了。 这个时候,束观体内的灵力才怒涛般运转起来。 然后地面上陡然冒出了一根尖锐至极的巨大石笋,直接刺穿了这无面女子的身体。 无面女子明明没有嘴,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然后身子软软地趴在了石笋之上。 控土术! 最基本的五行术法。 这一次束观没有用牛耳尖刀,因为取出牛耳尖刀,再挥刀斩杀,会浪费一两秒的时间。 所以这一次,束观是纯粹依靠自己的实力,秒杀了一个相当于初识境修行者的式神。 是的,就算不依靠老瘸子留给他的那些礼物,如今的束观自己本身的实力,也已经是非常强大了。 就像刚才施展的控土术。 任何道术到了束观的手中,都会展现出它原本几个会元之前的威力。 而且现在束观的经脉比正常的修行者要宽厚许多倍,体内的灵力雄浑程度更是几乎达到了了初识境巅峰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他的灵力是异变过的,当初他走火入魔的时候,蓄积的炁精最终全部都转化为了灵力。 还有最后一点,束观的蛮余劲,如今已经算是彻底修成了。 在如此宽厚的经脉内,用莽余劲这样的专门的的斗战法门,推动那变异过的浑厚灵力,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结果就是束观用一门最基础的五行术法,秒杀了一名初识境修行者。 而这最基础的控土术,在束观手中施展出来,竟然已经有了些其他初识境修行者,施展地仙法时得威力。 不过此时束观可没有余暇去惊叹自己暴涨的实力。 他一边用控土术杀了那无面女子,一边同时已经射出了第七支箭。 然后又有三个式神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一次,束观不得不再从拿出了牛耳尖刀,因为那三个式神中,有两个身上的气息堪比胎动境强者。 但是就算如此,束观照样不准备减缓自己射箭的速度。 束观鼻间一声轻“嗯”,身边的三个式神同时身躯一震,动作停滞了那么一下。 天音降魔功可不仅仅是只能针对魂体的。 然后抬起一只脚,勾住了牛角巨弓,单手取箭,单手扣弦,然后一手一足张弓射箭。 这是第八支箭。 而与此同时,他的另一手已经取出了牛耳尖刀,一刀砍下了那个提灯老者的脑袋。 已经修炼了一年多的斗战术,束观不管是对于自己灵力还是肉身的控制,都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所以能够轻松做出这种杂耍般的动作。 而束观刚抗下提灯老者的脑袋,另外一条背生六翅的绿色长蛇,已经顺势缠上了他持刀的手臂,一对獠牙恶狠狠朝他手腕间咬来。 这也是一个胎动境的式神,天音降魔功只是让它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就立刻恢复了过来。 绿蛇的獠牙之上,滴着透明的液体,不用说必然蕴有剧毒。 但束观依然没有停止射箭,再次单手取箭,扣弦,张弓,射出了第九支箭,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绝不能给那个元婴有任何喘息之机。 而与此同时,他被绿色长蛇缠住的手腕一抖,将牛耳尖刀朝上一掷,然后勐然握拳空挥。 这一拳,是大师兄要求他练了很久的那剥香蕉的一拳。 全身的劲力爆发于一瞬。 紧缠着他手臂的蛇躯在巨大的震力之下,骤然松开。 此时牛耳尖刀也落了下来。 束观一把握住刀柄,顺势收回手臂,l刀锋自绿蛇蛇躯上划过,绿蛇断为几截掉落在地。 这一边杀蛇的动作同样行云流水,毫无滞碍。 而在提灯老者和背生六翅的绿蛇死了之后,剩下的式神中,就再没有胎动境实力的强者了。 束观的压力骤减。 十几秒后,所有的式神都倒在了束观的身边。 事实上,麻生大人召唤出来的这些式神,实力绝不会比荆城七仙盟任何一个宗门弱了,但却被束观在几分钟之内全部杀光了。 束观射出了最后一支箭,接着将牛角巨弓一扔,持着牛耳尖刀朝麻生大人冲了过去。 此时麻生大人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 他也已经猜出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肯定是樱子公主提及过的那个束观,七仙盟的“仙种”之一。 樱子公主也说过这个束观的实力很强,并且要求他们一旦遇到此人的话,务必要将此人击杀,甚至优先等级仅次于炸毁龟蛇二山。 看得出来,樱子公主真的很重视这个年轻人。 但她还是错了。 樱子公主还是小看了这个束观,料错了这个年轻人的实力。 如果早知道这个“仙种”到底实力已经达到这种程度的话,那么这次行动就会更加慎重一些,至少不会让自己一个人来这里。 七仙盟的“仙种”计划,原来已经进行到这种程度了吗? 如果这样的年轻人再多几个,那么几百年之后,不!只要百年左右的时间,七仙盟的实力就会有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当然,这些念头只是在麻生的脑中一闪而逝。 他现在在担心的,是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 所以麻生的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因为他不是宫本大石,他是阴阳师,而且是主修的道途,就是豢养召唤式神,所以在没有了式神之后,麻生本身的实力,还怎么不怎么样! 另外更严重的事情是,因为料错了这个束观的实力,他们的计划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变数,现在能不能炸毁贵龟蛇二山都成了一个大问题。 麻生看了看依然被自己元婴护在身后的引爆器。 元婴的身上插满了铁箭,看似牢牢护住了那个无比重要的引爆器。 但同时,这个元婴其实也是被这些铁箭给定住了。 甚至此刻他的元婴要想放开这些铁箭,其实也已经办不到了。 麻生犹豫了一下。 不是在犹豫自己该不该逃跑的问题。 他根本就不敢逃,如果这么逃了,他回去的下场,绝对比死掉还要凄惨百倍。 麻生在犹豫的事情是,此时此刻引爆器依然还算他在他得掌控之中,他依然有能力引爆早已埋在山中的炸药。 问题是龟蛇二山必须同时引爆,否则只引爆了一座山,另外一个妖仙必然会觉醒,那另外一座山就根本没机会炸掉了。 只炸掉一座山,大华的气运不会倾泻地那么彻底,这个任务完成地那么完美。 而他却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其实麻生也就是犹豫了这么一瞬间。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犹豫了。 因为束观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 麻生那张涂满脂粉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慌乱之色。 然后他抬手一指,指间涌出一团黑雾,朝束观笼罩而去。 虽然他主修的式神召唤,但是其他法术也是会一些的。 只可惜,此时他的元婴已经被定住了,在没有通过元婴施展法术的情况下,法术的威力难免会下降很多,甚至只相当于胎动境巅峰修行者施展法术的威力。 所以束观抬手一挥,牛耳尖刀轻松就划散了黑雾,冲到了麻生的身前,锋利的刀刃刺向了这个旭日国元婴大能的咽喉。 第二百二十七章 消失的滴答声 江面之上,潜艇保持浮潜的姿态。 源樱子和此次来荆城的最后一名元婴大能猿飞之介,两人站在潜艇之上,凝视着蛇山下的那些战斗。 一开始的时候,源樱子脸上的神情是恬澹而闲适的,像是在郊游的时候,看到了一处还算不错的风景,抱以细细欣赏的悠闲。 当然,更像是看一场戏。 而这场戏就是她自己导演的。 看着历时两年,花费了自己无数心血精力筹划推行的这场惊天大戏,即将迎来它最高潮的部分,源樱子有些骄傲。 只是不久之后,她那对很好看的细眉,微微蹙了起来。 看着天上的雷光还有烈火,她发现自己本以为没有任何瑕疵的计划,还是少算了一些事情。 比如荆城的那些野修。 其实对于那些野修,源樱子事先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研究这些人的。 最终她认为这些野修绝不会对她的计划造成什么妨碍。 一个是那些野修的实力还不够。 另一个是她认为那些野修没人敢插手这件事情。 事实上,今天确实也几乎没有野修敢站出来面对她们黑龙会,可惜终究出了一个例外。 而且还是最强的那一个。 而且,源樱子发现自己似乎还是低估了那个来历神秘,自己至今都没有探查出身份的女子的实力。 特别是那女子和李至霞联手之后,居然真的拥有了对抗元婴境大能的实力。 不过,源樱子也仅仅是微微蹙了下眉而已。 发生的意外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在她的计划中,本来就有针对这些意外的应对办法。 否则本来两名元婴境大能,已经足以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了,但源樱子还是要求国内给她派来了三位黑龙会供奉,就是为了消灭掉任何这种意外发生的可能性。 因为加上她自己,如今她们黑龙会在荆城,足有四位元婴之上的强者。 有这样绝对强大的力量作为保证,她们这次荆城特别行动,又怎么可能会失败。 所以源樱子在微微皱了下眉之后,并没有什么进退失据的慌张。 “公主殿下,我去解决掉他们!” 此时,身后传来猿飞之介那充满自信的声音。 此次来荆城的这三位黑龙会的供奉,如果说境界修为的话,三人不分上下,但要说战斗和杀人的手段,却绝对要以这位出身忍流猿飞家族的猿飞之介为首。 对于这一点,就算骄傲如宫本大石,也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所以就算见到了那雷火道术的威力,猿飞之介的语气间依然充满了自信。 “不,猿飞大人,你去龟山那边看看,这边我自己亲自去解决。” 源樱子却是摇了摇头,做出了决定。 龟山那边虽然没什么动静,她也不认为麻生会输给那个束观。 毕竟那个束观再天才,也只是初识境而已。 但是蛇山这边发生的意外,也让源樱子产生了一些警意,所以她准备亲自出手了。 这次行动,事关帝国接下来百年的气运,以及自己和她的竞争胜负,所以绝不能真的出意外。 …… 牛耳尖刀从麻生的喉咙间划过。 看似轻轻的一挥,实则爆发了束观所有的灵力还有肉身的力量。速度用迅疾如电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并没有什么肉身战斗能力的麻生,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躲避或者反击,所以只能捂着自已鲜血喷溅的咽喉,缓缓朝后倒了下去,眼中有猝不及防的惊惧,迷惘和绝望。 他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今天会死在这里。 而束观却依然没有收手,他踏前一步,牛耳尖刀又是狠狠捅进了麻生的胸前,在迅速地扭了几下,绞碎了麻生的心脏。 要知道很多对于普通人来说致命的伤害,在修行者的身上却并不一定致命,特别是,像麻生这样境界已经达到了元婴境的修行者,就算束观明明感知到对方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在麻生的心脏上又扎了几刀,保证对方死透透。 而且,光杀了麻生的肉身还不够。 束观从麻生的尸体上抽出了牛耳尖刀,接着一扭身,牛耳尖刀就朝旁边那个和麻生长得一模一样的半实体一般的元婴砍了过去。 元婴很强大,但是再强大的元婴,只有修行者还在元婴境中,元婴就不可能离开修行者的肉身而独立存在。 想麻生刚才这样让元婴暂时离体是可以的,但是长久脱离肉身的话,元婴会受到无法修复的损害。 至于如果修行者死了,那么他的元婴不久之后必然会消散。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尽早干掉麻生的元婴,总是尽早干掉会比较好。 所以束观在杀了麻生之后,转身一刀就削向了身上插满铁箭的原因。 牛耳尖刀,可斩实,亦可斩虚。 锋利的刀刃轻微而急速地震颤着,从麻生元婴的身躯上划过,手腕间传来的感觉,就像是在水中游泳时感受到的阻力相差不多。 麻生元婴的脸上,现出了痛苦至极的神情,张大了嘴,却没有声音发出。 麻生只是元婴初期的境界,他的元婴其实还只是一个雏形,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很多能力都还没有成长起来,比如像发出声音之类的能力。 否则如果让元婴来吟诵道诀施展道术的话,道术的威力会有很大的提升。 而此时束观的牛耳尖刀从麻生元婴的身上一刀斩过,麻生元婴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变澹了一些。 看来牛耳尖刀确实可以伤害到修行者的元婴。 束观沉默地开始在麻生元婴的身躯上飞速连斩。 麻生元婴的面孔痛苦至极地扭曲着,然后变得越来越澹,越来越澹。 大约在斩了十几刀之后,元婴的身躯终于彻底地被他斩灭了。 束观一手收起了牛耳尖刀,另一只手伸掌一摊,二十支铁箭尽数回到了他的手掌间。 然后,他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以前因为他道术的强大的威力,还有老瘸子留给他的这些礼物,所以他以前的战斗,几乎都是秒杀敌人的。 但是对麻生这一战,是他自修行以来进行的耗时最久,最麻烦也是最困难的一战。 而且其间还有取巧的成分。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总归是杀死了一名真正的元婴境大能,也让束观对自己如今实力的极限,有了清楚的认知。 如果不是靠着那个引爆器,牵制住了对方的元婴,双方公平战斗的话,他肯定无法战胜这个什么麻生大人。 当然,像麻生这种等级的元婴境,要杀死自己恐怕也绝不容易。 在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束观弯腰从地上,将那个帮了他大忙的引爆器捡了起来。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上面有一个红色的按钮,有一个计时器,计时器滴滴答答地响着,代表下午三点的那个红色刻度上,被标准成了红色,而一根指针正缓慢地接近着那个刻度,已经离得很近很近了。 束观刚才在洞穴外面听着麻生和姜云交谈的时候,听他们说过,他们将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引爆这里的炸药。 当然现在就算指针走到下午三点,炸药也不会被引爆了。 另外铁盒长还连着许多条引线,引线长长地伸向了那些木箱。 刚才束观一直射箭企图毁掉这个引爆器。 但是现在他却有些犹豫,因为这东西虽然很原始,但也很精密,他怕自己随便乱破坏,反倒会不小心把炸药给引爆了。 束观沉思了一下,决定还是让四师兄来拆除这东西,毕竟现在情况跟刚才不同,已经没有那么紧急了。 束观将引爆器放回了地上,接着转身朝那个至今都没有动过,一直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的大胖子走去。 终于有时间来处理这个家伙了。 束观走到了姜云的身前。 姜云用一种无比畏惧的眼神看着束观,在那浓浓的畏惧中,还夹杂着许多的震惊和后悔。 因为他刚才亲眼目睹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战斗。 在被束观用桃木剑顶住咽喉的时候,姜云虽然很害怕,但却也没到绝望的程度,因为他觉得只要麻生大人杀了这个小子,自然能将他解救出来。 然后没想到的是,最后被杀掉的人,居然是麻生大人。 那样强大的一位元婴境大能,居然被一个刚刚初识境的年轻人杀掉了,这件事情几乎完全颠覆了他以前所有的修行常识。 姜云像是看着一个恐怖至极的怪物般看着束观。 如果早知道这个年轻人真正的实力有这么可怕,如果早知道有一天他要单独面对这个年轻人,那么他绝不会接受当初的那个任务。 这一刻的姜云的心情,在绝望的深渊里被悔恨不停地吞噬着。 束观澹澹地看着身前的胖子,没有取下那柄盯顶着姜云咽喉的桃木剑,看了许久。 然后他澹澹地笑了一下,再澹澹地说道: “走马门的那些秘册在哪里?” 姜云似乎怔了一下,却是没有说话。 下一刻,洞穴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啪”声。 姜云那白胖如面团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束观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掌,再澹然地问了一句。 “我再问一遍,走马门的那些秘册在哪里?” 姜云还是没有说话。 于是束观有又一个巴掌重重甩在了姜云的脸上。 巴掌声依然清脆而又响亮。 这一次,姜云被扇下来了两颗牙齿。 “走马门的那些秘册在哪里?” 束观继续问道。 姜云还是没有说话。 于是束观开始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扇着姜云的嘴巴。 “要么我就这么打死你,要么你告诉我你们走马门的那些道术秘册在哪里。” 一边扇着,束观一边澹然无比地说着,只是这种澹然,尤显冷酷。 而当他扇到第十个巴掌的时候,姜云终于捱不住了。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硬气的人,否则也不会给旭日国人去当狗。 “束兄弟,我告诉你那些秘册藏在哪里的话,你能不能饶了我。” 此时姜云的脸庞,已经肿胀如猪头,虽然他原本就很胖,但更真正的猪头比起来,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但是现在被束观连续扇了这么多个巴掌之后,那些差距已经没有了。 而且他的牙齿也基本都被束观扇没了,满嘴血污,此时说话不但很艰难,而且还很是含湖不清。 束观停了下来,低头似乎沉思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道: “可以,虽然你曾经想害死我,但我总归没有死,如果你把走马门那些道术秘册交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束兄弟,你能保证吗?” 姜云又问了一句。 “你没资格要求我保证什么。” 束观哑然失笑般道: “但是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七仙盟的行事风格,我们七仙盟的弟子行事,向来说到做到。” 已经被束观的巴掌扇的晕头转向的那姜云,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连忙说道: “束兄弟,我自然相信您,那些秘册我藏在郢城区的一个地方,因为那些旭日国人也一直要求我把走马门的道术秘册献给他们,不过我一直谎称我们走马门的道术秘册,都还在我师傅那里。” “如果真给他们了,他们哪里还会再重视我,所以我特意暗中买了一间房子,将一些重要的东西都藏在那里……” “什么地方?” 束观懒得听姜云啰嗦,再次不耐烦地打断姜云话语,漠然问道。 姜云连忙说了一个地址。 束观盯着他的眼睛,冷冷说道: “你应该很清楚,我现在就可以带着你去那里看看,所以如果你说在骗我的话,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不敢,不敢,我绝不敢骗束兄弟您。” “不要叫我束兄弟,虽然我曾经把你当做过朋友。” “好好好,束先生,秘册所藏之处的地址,我已经告诉您了,您现在能放了我了吗?” 姜云嘴中不停流着血,脸肿如猪,却依然挤出了一个笑容哀求束观道。 束观看着他,平静地摇了摇头道: “放了你?” “你师傅明老先生临死前拜托过我,要我帮他清理门户,而我已经答应了,刚才我说过了,我们七仙盟弟子答应别人的事,肯定说到做到的。” “所以我必须要杀了你!” 束观说的很平静,但是那平静之中,蕴含着无尽的怒火和杀机。 秘册的藏匿之处他已经知道了,那就没有必要掩藏自己的杀意了。 束观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姜云绝对不敢说谎。 姜云怔怔地看着他,接着异常愤怒的叫喊道: “你骗我!” 束观顿时笑了起来。 “你不也骗过我吗?”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束观的笑容骤然收敛,心头微微一跳。 因为他注意到,就在刚才这一刻,洞穴中有某种一直在响着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那是那个引爆器上计时器的滴答声,似乎突然静止了。 接着身后有传来一声卡哒异响。 束观霍然回首,面色顿时大变。 …… 猿飞之介一身黑衣,身形迅捷如电的飞掠进了采石场,在阳光之下,他整个人看去依然澹得如同一个虚影,似有若无。 他飞掠过采石场中空旷的场地,飞掠进了山洞之中。 只是在掠进山洞之后,他突然停下了身形。 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猿飞之介皱了皱眉,接着缓步朝山洞深处走去,同时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山洞中变得越发虚澹,仿佛整个人都要完全融入到了黑暗中。 不久之后,猿飞之介就清楚了那浓重血腥味的来源。 因为他看到山洞中倒着很多尸体,身穿黑衣的他们旭日国人的尸体。 猿飞之介知道这些人都是原先被派来布置炸药引爆事宜的。 但是现在这些人全部被杀死了。 是那个七仙盟的束观杀的吗? 猿飞之介如此想着,快步朝那些尸体接近,想要看看这些人的具体死因。 只是没走几步,他突然闪电般后退,足足退了十余米,方才止住身形,无比警惕地盯着刚才所经之处的某个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有些不确定般喝了一句。 “什么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什么人!” 猿飞之介惊疑不定地盯着前方某处黑暗,喝问了一句。 那里看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更别说是人了。 但是作为旭日国忍流中的一位宗师,他最擅长的就是刺杀,隐匿,潜伏,很多时候,他的目标被他隐匿接近刺杀而死,至死都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所以猿飞之介很清楚,有些东西你的眼睛看不见,不代表真的没有。 特别是他本来就是修行隐杀之道的元婴境大能,对于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灵觉本来就异常敏锐。 而在刚才,在那处看似空荡荡的黑暗中,他感知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 或许自己再前进一步,那缕杀机就会彻底爆发出来。 但是那缕杀机,真的隐匿地很好很好啊,若非是自己,恐怕连元婴巅峰的修行者,都无法察觉到。 猿飞之介质问的声音,在狭窄而幽深的洞道中回荡,只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周围一片寂静。 只是某一刻,猿飞之介突然又是一个闪身,同时他手中的多了一柄连着铁链的锁镰刀,朝着自己刚才所站之处的侧后方挥斩而去。 所有的动作,猿飞之介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动作有着一种完美的协调感,给人视觉上又充满了爆发力。 只是锁镰刀划过原先侧后方的空气,什么也没有发生。 猿飞之介的脸上却没有露出轻松之色,反倒变得更加凝重了一些。 因为刚才他明确感应到了那缕杀机再次靠近了他,猿飞之介相信自己的感知绝不会出错。 可是他一刀空挥,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个人的敏捷和速度,完全不弱于他。 要知道刚才他那一刀的速度,就算是宫本大石在这里也无法避开,最多是举刀硬挡。 所以他现在面对的,同样是一个元婴之伤的强大敌人。 猿飞之介的眼中露出了警惕之色。 紧接着,他开始迅速往山洞之外退去。 这里,不是最适合这场战斗的战场。 其实这种狭小的空间,本来是最适合他这种擅长潜伏刺杀的忍者发挥的,但如果对手也是同一种类型的修行者的话,那么这里就是最糟糕的战场了。 猿飞之介是一位无比冷静强大的忍者,绝不会在这样的战场,跟一个实力和他相差不多,却已经占了先机的对手战斗。 眼看就要靠近山洞口了,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偷袭,但猿飞之介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在距离山洞口十来米的时候,猿飞之介突然毫无征召的抬手掷出了一枚七寸来长的手里剑。 手里剑宛如一道闪电,朝山洞外直飞而去。 和锁镰刀一样,这些都是他们忍者最强大的忍器。 只不过,其实猿飞之介并没有感知到山洞口出有什么不对。 但是他很清楚那个隐身在黑暗中中的敌人,绝不会这么轻松放他离开。 而要伏击他的话,狭窄的山洞口就是最好的刺杀地点。 如果是自己,自己肯定也会这么做。 所以作为这种战斗方式的资深强者,猿飞之介直接扔出了一枚手里剑试探。 没想到似乎真的被他料对了。 当他毫无征兆掷出的手里剑,在飞近山洞洞口的时候,山洞口处的空气突然诡异地轻微波动了一下。 那种波动普通人自然看不出来,但自然瞒不过猿飞之介的眼睛。 果然,自己预料地没错! 然后只听“噗”地一声。 手里剑似乎刺中了什么东西。 猿飞之介心中一喜,如果真的能刺中那个隐身的敌人,那么这场战斗的主动权,就会来到他的手中。 然后只见那枚手里剑,剑尖上穿着一件东西,扎在了洞口旁坚硬的石壁上。 剑尖上串着的,是一个包子。 一个吃了一半的包子。 此时依然散发着微微的余热,以及澹澹的肉香味。 也就是说,刚才这个隐身的敌人,正站在山洞口,一边等着伏击他,一边还颇有余暇地吃着包子。 猿飞之介的心中涌起一缕被羞辱般的怒火。 不过他立马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强大的忍者绝不会让情绪影响到自己的战斗。 这是他们经过无数次堪比地狱般的极限训练换来的,他们的眼中只有完成任务或者任务失败,至于胜负,生死都不放在他们的心上,跟那些喜欢自以为是,胜负欲旺盛到底的武士完全不同。 猿飞之介迅速恢复了冷静,然后他继续朝山洞之口飞掠而去,似乎是准备直接闯出去。 然而就在接近山洞口五米之处的时候,猿飞之介突然一个空中折身,迎面冲向了山洞旁边的洞壁。 猿飞之介的身影消失在洞壁之内,下一刻,出现在山洞之外。 这种术法,很像善已观的穿墙术。 但事实上却并不是是穿墙术,而是旭日国忍流中的土遁之法。 当然,这土遁之法和穿墙术在源流上有什么纠葛,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毕竟五千年前,根本没有旭日国那什么神道教,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修行之法,最初都起源于大华所在的这片大地。 而虽然似乎被人家小视了,但猿飞之介没有任何直接和对方较量的意思,他选择先让自己处在更安全的环境之中。 而从山洞内脱身之后的一刹那,猿飞之介手中的锁镰刀就开始疯狂旋转起来,在他身周三米之内,被锁镰刀的刀影护卫地密不透风,那个隐身之人要想再无声无息地靠近他,却是不可能了。 这也是猿飞之介如此急迫从山洞内离开的原因。 在山洞那狭窄的洞道内,他很多忍术都无法施展。 在甩动锁镰刀的铁链,将自己身周团团护住之后,猿飞之介的神猴情终于恢复了彻底的冷静,他的视线在周围缓缓扫视着,想要发现那个隐身之人的行迹。 只不过,猿飞之介的内心深处,此刻也有些疑惑。 那就是自己刚才掷出的手里剑,明明已经击中了那个隐身之人,虽然只是一个包子,但依然算是击中了。 那为什么还没有破掉他的隐身之法? 猿飞之介自己本身也是隐匿之道的大师,而按照他的了解,这世上几乎所有的隐身术,在被人攻击的情况下,都会脱离隐身状态。 至少猿飞之介没有听说过,那种隐身术可以一边和人战斗,一边继续隐身的。 那未免也太逆天了一些。 叮,叮…… 几声清脆的异响响起,急舞旋转的锁镰刀上突然冒出几团火星,手腕间传来的力道的反馈,让猿飞之介非常清楚,那个敌人正用某种武器,攻击他的锁镰刀阵,企图再次靠近他。 不过猿飞之介没有看清那是什么武器,但从相交的声音判断,应该是某种铁器。 他手腕急抖,锁镰刀像是一抬巨大的风扇一般,呼呼旋转着,周围那些地面上的石块,不管是小小的碎石,还是人高的大石,都被吹到了空中,可以想象锁镰刀旋转是产生的旋力有多么强大。 猿飞之介的目光仔细的扫过那些石块,然后某一刻,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静的嘲笑。 因为他已经注意到周围有几块石块在空中的翻滚轨迹,完全不正常。 就像是碰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然后改变了翻滚的角度。 他从山洞中退出,可不是仅仅为了让自己身处安全之所,更是为了反击,旋转锁镰刀的目的,除了护身之外,也是为了找出那个隐身之人的所在。 他们忍流的修行者,最擅长的就是因地制宜,利用战场上一些不起眼的东西辅助战斗,甚至有可能改变战局的走向。 就像采石场中的这些石块。 “你给我出来!” 猿飞之介勐然一声厉喝,手中的锁镰刀停止旋转,毒蛇般朝那处虚空缠绕而去。 他这柄锁链刀铁链的长度,本来只有三米左右,但是此时蓦然伸长为了近十米长短。 而且猿飞之介并没有直接用锁镰刀攻击那处虚空,因为他知道那个敌人的敏捷和速度丝毫不弱于他,所以锁镰刀不一定能击中对方,但是将十米方圆处全部用锁链锁住,那个隐身的敌人恐怕就来不及移形换位了。 而挥扬锁链朝那出卷去的同时,猿飞之介一个飞跃,手中多了一根顶部极为尖锐,寒光闪闪的忍杖,暴雨般朝锁链笼罩的范围内刺去。 一瞬之间,他就刺出了上千击几乎,遍布了锁链笼罩范围内的所有空间,并且锁链还在不断收紧,压缩那个隐身敌人的活动范围。 一个能够在攻击是隐身的敌人,对于其他修行者来说,是非常可怕的存在,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但是猿飞之介不同,因为这也是他的战斗方式,他自然有很多手段应对。 猿飞之介此时甚至有一种自己跟自己战斗的错觉。 而如果是自己的话,面对这样一波攻击,肯定是无法再隐藏身形了。 瞬息之间,忍杖刺击了上千次,然而所有的攻击却都落空了! 而这这是锁链此时也全部收缩在了一起,锁链之内,空无一物! 隐藏在黑色头罩之下的猿飞之介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下。 此时他心中警兆再现,手中忍杖自左侧肋下勐然朝左后方刺去。 又是一声叮的清响。 忍杖的顶端和自虚空出伸出的一件古怪的兵器交击了一下。 猿飞之介转身的时候,惊鸿一瞥般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件兵器的样子。 那是一顶部装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铲形铁片,后面是一根半尺来长的铁制手柄。 真是好奇怪的武器。 猿飞之介隐隐觉得那东西有些眼熟,但一时间也没有分辨出那到底是什么兵器。 然后猿飞之介周围的虚空之中,想起了一声轻笑。 “龟儿子,警觉性还是很不错的嘛,好了,现在下午点心也算吃完了,那就好好陪你这龟儿子玩一下。” 声音虚无缥缈,忽焉在左,忽焉在右,时而在前,时而在后。 口音中带着极浓的荆城本地方言的味道,所以猿飞之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懂。 唯一能确定的,那应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年纪已经不小了。 听着那隐露着轻蔑的语气,猿飞之介眼中冷芒一闪,接着依然冷静地说道: “不要以为只有你会隐身!那我们就来一场隐战!” 话音方落,猿飞之介的身影,也瞬间消失了。 作为忍者,隐身是最基础的术法罢了。 …… 猿飞之介静静地趴在山洞上方的一块岩石之上。 当然,从别人的视线中看去,那里只有一块岩石,却没有猿飞之介。 猿飞之介的身躯仿佛和身下的岩石融为了一体,再也难分彼此。 这就是忍流的土隐之术,和土遁之术虽然仅有一字之差,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术法。 而旭日国的隐身术,是不能凭空隐身的的,他必须附身在周围的某样自然之物上,比如岩石,比如树木,比如溪流,只有这样才能达到隐身的效果。 和安子春那种将隐身符往身上一贴,直接原地隐身比起来,看去旭日国忍流的这种隐身之法确实比较麻烦。 但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自身和周围天地融合在一起,那么隐身的效果会提升很多,就算境界比隐身者高一个境界,也很难被发现。 所以旭日国的忍者,在潜伏,刺杀,窃听机密之上的声明,才会名震东西两个大陆。 此时猿飞之介静静地趴伏在岩石上,虽然隐身之后,他就无法主动进行攻击了,但猿飞之介准备就这么一直隐匿着,直到那个敌人露出破绽。 不就是比耐心么,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曾经有一次,在他还没有踏进元婴境的时候,曾经在冰天雪地中的潜伏了十天十夜,才等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一举击杀了一个元婴境的罗斯国狂巫师。 虽然此刻他有些担心山洞内炸药的引爆情况,但总体来说,他还是相信麻生的,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但是如果将此刻他面对的这个敌人引进山洞的话,麻生那家伙可不是此人的对手。 那就一直比拼耐心,只要坚持到下午三点,他就可以悄然离开。 至于这个强敌,他自己识机还好,不识机刚好被弑神炸药干掉。 这就是像猿飞之介这样忍流强者的的思维模式,他们不追求胜负,不计较生死,所有战斗的目标和意义,就是为了完成任务。 猿飞之介如此思考着,做好了接下来行动的计划和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有一滴水滴,从他上方的的石缝间滴落了下来。 猿飞之介没有在意。 当年他在罗斯帝国的极北冰原潜伏,十天十夜都没有稍动身躯,被大雪覆盖在了五六米深的地下。 何况这样小小的水滴。 只是下一个瞬间,眼看水滴就要滴到他的头顶的时候,水滴骤然破裂了,然后那件方铲形的古怪兵器,从碎裂的水滴中疾斩而出。 水滴很小,那方铲形兵器虽然也不大,但是总要比水滴大上许多,此时这么从水滴之中斩出,却是毫无不自然之感。 猿飞之介的面色终于大变。 同时他现出身形,迅捷如电般朝前方扑去。 还手是根本无法做到了,就看能不能离开这一斩。 可惜他终究是慢了一步,因为上几次他能挡下这件怪异的兵器,是因为提前有了警觉,而这一次这怪异方铲兵器,是直到他的头顶方才让他察觉的。 一缕血雾自猿飞之介的肩膀上飙出,猿飞之介口鼻间发出一声闷哼。 但终归没有被那方铲怪异武器削下脑袋,已经很幸运了。 不得不说猿飞之介的实力是在是很强,事实上他在黑龙会的八大供奉之中,实力一直能排进前三。 这样一个强者,此时虽然处境极为危急,但他依然朝后方望了一眼。 他想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诡异的道术。 比如他怎么看能找到隐身中的自己,这是陆地神仙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 另外,他又怎么做到隐身在一滴水滴中,悄然靠近自己,直到攻击的那一刻,才真正地展露气机。 这种和自然之物融为一体的隐身之法,可是他们旭日国日忍流绝不会传给外人的术法。 所以猿飞之介觉得自己有责任弄清楚这个问题。 可惜他回头的瞬间,依然只看到了那柄方铲形兵器,却没有人。 只有那件兵器,本来应该至少有一只手握住的铁柄上,连手都看不到。 猿飞之介的身形再次消失。 而方铲形兵器却依然停在离地四尺的空中,在它的后面,虚无之中,再次响起了那道有这着浓浓荆城方言口音的男子声音。 “哈哈哈哈,龟儿子,今天让你真正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大华的遁甲之术,可不是你们那五千年前从我们天庭偷学而去的一鳞半爪的三脚猫的忍术,能够相比的!” 男子的声音,无比地豪迈。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其实我是想救你 山崖之上,一朵不知名的黄色野花,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抖着。 颤抖地很轻微,即使它的上面趴着一个成年男子,似乎也没有压断那娇弱的花茎。 猿飞之介藏身在其中一片花瓣上,收敛着全身的气息。 他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战胜这个神秘的敌人的了。 所以猿飞之介现在的打算就是拖时间拖到下午三点,这么可怕的敌人,绝对不能让他进入山洞中,否则今天的大计很可能被他破坏。 此时他藏身的这座山崖,距离山洞的洞口足有三里来远。 猿飞之介想要尽量把那个神秘的敌人引的远一些。 另外他知道那个神秘敌人肯定能发现自己,但猿飞之介希望能把自己被发现的时间,拖得更久一些。 他静静趴在花瓣上,警觉而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留意一切寻常或者不寻常的异动。 比如从山崖下滚落的小石子,树上飘下的落叶,微风带来的飞絮。 这些都有可能是那个神秘敌人附身隐匿的,就像刚才的那滴水滴。 猿飞之介到现在依然还是不明白,那个神秘的敌人是怎么把自己隐在一滴水中,却依然还能御使那滴水悄然靠近自己。 要知道他们忍流再高深的隐身之术,就算是他父亲那样的天忍,已经可以让自己完全成为附身之物的一部分,但也无法做到让附身之物随自己的意志而动。 猿飞之介想到了刚才那个神秘敌人说的话。 “遁甲”? 这两个字他听去有些耳熟,似乎以前听父亲提到过一次。 当时父亲提起这两个字的时候,眼中有无限神往之色。 猿飞之介回忆着当时的景象,神智突然恍忽了一下。 一只蜜蜂朝他藏身的这朵野花飞了过来。 猿飞之介没有在意,因为这种活物是无法附身隐匿的,因为你附身在活物的身上,必然会引来活物的排斥和挣扎,要么活物被你的力量挤压而死,要么就是附身失败。 所以这自然只是一只前来采蜜的蜜蜂。 然而,就在猿飞之介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只蜜蜂飞到了花前,下一刻,蜜蜂的尾针变成了一柄方铲形的古怪兵器,朝他斩了过来。 猿飞之介震惊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他依然还是及时做出了反应。 他果断地微一用力,压断了那根娇柔的花茎,整个人急速往山崖下坠去。 只是他的背上,依然被那柄方铲形武器留下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甚至只差那么一点就伤及到心脏了。 猿飞之介顾不上疼痛,自那方铲形兵器下堪堪保住一命之后,再次立马隐身。 同时猿飞之介的心底,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可以附身在活物之上隐匿? 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猿飞之介在心中狂呼着,一时间犹自觉得不可置信。 而此时他的头顶之上,再次响起了那豪迈的男子声音。 “遁甲,又名隐沦,世间一切隐匿之术,皆出自遁甲大道。” “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老子勉强能算个中隐!教训下你这个所谓的地忍,还是绰绰有余的。” 接下来的战斗,几乎发生在龟山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猿飞之介不断改变着隐匿的地点,他躲在溪流中,躲在林木间,甚至还躲进过山顶太一观主殿的屋檐之上。 可是无论他躲在哪里,要不了多久,那柄方铲形的怪异兵器,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然后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猿飞之介的伤势越来越严重,因为流血过多,他的神智也变得越来越恍忽,纯粹是依靠着一个忍流强者的本能,在山中各处躲避着。 某一刻,猿飞之介又藏身进了一块小小的岩石之中。 他甚至已经分辨清自己现在在哪里了。 直到他看到旁边的那个被咬了一半的包子,以及包子上插着的那柄自己的手里剑,猿飞之介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山洞的洞口。 这一个瞬间,猿飞之介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宿命轮回般的莫名情绪。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包子中,那柄方铲形的兵器再次伸了出来。 这一次,猿飞之介没有再能避开。 因为他受的伤是在是太重了,而且经历刚才不断地隐匿追逐,自己仿佛永远躲不过对方的追踪,那是一种让人窒息而又绝望的压迫,猿飞之介的信心早已消磨殆尽,这一刻,他再也无力躲避了。 方铲形的兵器,深深地插进了他的咽喉间。 这一次,猿飞之介终于完全看清楚了这件兵器的模样。 ……这是锅铲吗? 看着那方铲形兵器的上,沾着的几片葱花,此时此刻,猿飞之介的脑中却是升起了这样一个怪异莫名的想法。 然后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男子的一声轻笑。 “杀尔者,七仙盟天隐门第二十一代弟子,门中排序三十九。” 话落,猿飞之介的脑袋,就被那件形似锅铲的武器整个掀了下来,滚落在地。 然后一个微胖的男子身影,缓缓浮现在了猿飞之介的尸体之旁。 男子穿着一袭短褂,头上戴着一个带头蓬的毡帽,看不清他的模样。 现身之后,男子突然弯腰,发出了几声剧烈地咳嗽。 刚才的这一战,对于他来说,也并不像整个过程看去地那么轻松。 不错,刚才的一战,看去他似乎是一直把猿飞之介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是如果他有实力能把猿飞之介一击必杀,又何必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其实他的境界修为,比猿飞之介并没有高出太多,无非是他的遁甲之道,比猿飞之介的忍术要精妙许多罢了。 旭日国所谓的忍流的忍术,本来就是源自遁甲之道的一些粗浅道术。 所以他才能一直死死压制住这个旭日国元婴境的忍者。 不过这个猿飞之介也确实很强,他一直在不断地打击对方的信心,并且保持着高强度的压迫,在让猿飞之介崩溃的同时,其实他自己也承受着巨大的负担。 不过,最终还是顺利杀死这个旭日国的元婴忍者了。 男子将刚刚杀了一个元婴境大能,上面犹自沾染着上午做菜时沾上的几片葱花的锅铲,插到了腰带之上,接着准备到山洞里面看看。 不知道善已观的那个小家伙,里面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对于束观的实力,还是比较清楚的,就算比不了那个不男不女的阴阳师,但自保是肯定没问题,所以他才会选择在外面先干掉这个忍者。 然而就在他准备迈步往前走的时候,他的身躯突然摇晃了一下。 这一次,却不是因为他刚才一战留下的隐伤,而是因为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同时洞道内的洞壁上,无数的石块纷纷落下。 男子先是一怔,紧接着一股无比恐怖强绝的气息,从山洞的深处涌了出来。 男子立刻转身朝山洞外狂奔而去。 那个小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几个呼吸之间,男子就跑出了山洞,跑出了采石场,跑到了大江之边。 身后穿来一声声的轰然巨响。 男子站稳之后,回头望去,只见此时整座龟山都在剧烈摇晃着,山石滚滚而落,树木断折,山顶的那座太一观,很多房屋开始倒塌,而龟山侧方那座形似龟头的山峰,居然离地凌空朝上方升了起来。 龟仙醒了! 男子心中呻吟般喊了这么一句。 …… “你不也骗过我!” 束观微笑着对姜云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卡哒轻响。 束观立马回头看去,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下一刻,他神情大变。 身后,一头长的像是迷你猪仔般的式神,正趴在那个炸药引爆器上,用自己那个猪鼻,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那是一个无比弱小的式神,弱小到和普通的小猪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长得极为可爱之外,它的身上没有什么灵力波动。 或许这本来就是一头宠物般的式神,所以刚才麻生并没有把它从白扇中召唤出来战斗。 但是现在它却自己从那白玉桧扇中爬了出来,爬到了炸药引爆器之上,用自己的猪鼻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至于它能这么做的原因,回许是麻生在临死之前,对它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这些旭日国修行者的执念,还是很可怕的。 但是此刻探究真正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引爆器的引爆按钮已经按下了。 连在引爆器上的那些引线,迅速燃烧了起来,火花朝着周围那些装着炸药的木箱上蔓延,钻进了一个个雷管之中,还有一些则是蔓延出了洞穴之外,朝着此刻埋在龟山山腹深处的其他炸药箱蔓延而去。 束观的脸色变的雪一般的苍白。 他勐然转身,盯着姜云咬牙切齿般问道: “有什么办法可以取消爆炸!” 姜云此时也被吓得一张红肿的脸转复为雪白。 “没有办法,不过每个雷管中都装了定时装置,在一分钟后会同时引爆,我们现在逃还来得及!” 姜云颤抖着声音,急速说道。 如果炸药爆炸的话,他也要被炸得尸骨无存,像姜云这种人,自然不可能为了旭日国的大计而让自己真的送命。 所以看来是真的没有办法阻止炸药爆炸了。 这一刻的束观,脑中一片混乱。 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逃吗? 如果自己现在逃了。 龟山就会被炸毁,荆城乃至大华的气运就会随着大江东泄而去。 当然,此刻的束观焦虑的并不是这个太过沉重伟大的事情,他焦虑更多的,是那些他所熟识的人。 比如山顶的太一观中,像陈道长,玄城小道士他们都会死在这场爆炸中! 又比如龟上脚下的新桃源村,虽然村民们都已经被大虎带走了,但是他们千辛万苦建起来才一年多的新家,就要毁于一旦了。 而且这龟山的周围,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但问题是,就算自己不逃,又能做些什么呢? 除了白白被炸死之外,自己好像根本无法阻止爆炸的发生。 这一刻的束观,脑袋乱成了一锅粥,在承受着各种良心道德的拷问的同时,有那么一些思维,依然在努力地想着该如何解决眼前的这个危局。 然后,有一句话,从混乱的思维海洋底下,慢慢的浮出了水面。 那句话,是他早前隐身在洞穴之外,听着麻生和姜元交谈时,听到的一句话。 “如果感知到有致命的危险降临,这龟妖自然肯定会苏醒过来,所以我们才选择弑神炸药来对付它!” ……因为感受不到危险,所以这龟仙不会醒来…… ……但如果能感受到危险呢!…… 如果龟仙知道此时埋在它身上的这些炸药,有很大可能会让它丧命,那它自己有没有办法解决? 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了束观的脑海。 他再次霍然转头,看向了那形如圆桌的钟乳石上,此时依然静静趴伏在那里的那只小乌龟。 没有时间犹豫了。 也没有时间再去考虑自己的灵光一现到底能不能成功。 束观大步走到了那块钟乳石的前方。 希望它醒来之后,不要直接一口吞掉自己! 束观如此想着,从腰间抽出了牛耳尖刀,经脉内的灵力全力爆发,挥刀朝着钟乳石上的那只小乌龟,狠狠砍了过去。 这柄牛耳尖刀,连元婴境修行者的肉身和元婴都能斩杀。 但是束观也不知道能不能威胁一名真正仙境的元神。 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尽全力去尝试了。 如果还是不能让这位龟仙感知到危险然后醒来,那束观真的只能转身逃跑了。 就在他的牛耳尖刀,即将落在小乌龟的身上之时,洞穴之内,突然像是刮起了一场剧烈的大风一般,响起了无数奇特的呼啸声。 然后那满布洞内的七彩光华,如长鲸吸水一般,收缩回了小乌龟的体内。 束观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手中的牛耳尖刀的刀锋,距离小乌龟的头顶,只有三寸距离。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完全动不了了。 一种恐怖强绝的气息,笼罩着他的亲身,让他再难动分毫。 然后小乌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红的仿佛世间最美丽的红玛瑙般的眼睛,眼神灵动而又高渺。 只是此刻,这双眼睛正冷冷盯着束观,似乎有着许多愤怒的情绪。 束观看着小乌龟,强笑了一下道: “如果我说其实我是想救您命,不知道您会不会相信?” 第二百三十章 三声钟响 一分钟的时间,能够干一些什么? 至少是绝对无法将这件事情跟龟仙解释清楚的。 而且刚才从想到办法再到唤醒龟仙,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秒的时间,所以距离炸药被引爆,还剩下四十几秒的时间。 “那些箱子里的东西能够杀死你,而且马上就要爆炸了。” 束观飞速地说了这么一句。 四十几秒的时间,他还能做什么? 他只能将即将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龟仙,至于龟仙会不会信,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说完这句话,时间又过去了三四秒。 小乌龟那双红玛瑙一般的眼珠,盯着束观,它的嘴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极为人性化的嘲讽笑容。 看来它根本不信束观的话。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它的视线落在了束观手中的那柄牛耳尖刀之上,然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奇异之色。 它已经沉睡上万年了,要让沉睡万年的它苏醒过来,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然而就在刚才,它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心季,那是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这种危险让它立刻醒了过来。 只是那种危险的感觉,自然不会是眼前这个弱小的人族带给它的。 而现在小乌龟发现,刚才那种极度危险感其实是来自这柄看去并不起眼的小刀。 小乌龟仔细地看了一会那柄小刀。 时间又过去四五秒。 束观无比地焦急。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相信我。” 他哀求般问了这么一个很无力的问题。 小乌龟眨了眨眼,接着那炫目的七彩光芒再次从它的身体内涌了出来,布满了整个洞穴。 下一刻,束观就看到了麻生站在他的身前。 ……复活了? 束观被吓了一跳。 接着他又看到了姜云。 姜云正在跟麻生得意地说着话。 问题是说话的姜云旁边,还站着一个吓得面如土色的姜云。 两个姜云一模一样,只不过神情动作却是截然不同。 然后束观又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站在洞穴口,举着牛角巨弓正在不断地射着箭。 束观终于明白过来,龟仙是施展了某种道术,将不久之前发生在这个洞穴中的事情,重现了出来。 就像当初他看到过得,那个法岚国的劳伦特主教施展的时间回朔术一样。 只不过此时他看到的景象比起劳伦特主教施展的时间回朔术,要更加的真实清晰完整多了。 画面飞速地闪动着,就像是一部电影被按下了快进键,快到束观都听不清麻生和姜云之间的谈话的内容。 但想来小乌龟应该是能够听清的。 因为它的眼睛中,此时露出了一些警惕的意外的神情。 整个事件回放的过程,持续了十几秒的时间,然后那些人影和画面都消散了。 束观已经忘了这生死之间的一分钟,到底已经过去了多久。 洞穴之内,突然同时响起了一阵异响。 这些异响是从那些雷管中发出的,然后只见雷管另一端的炸药引线,全部开始再次冒出了火花,迅速地朝木箱中蔓延而去。 这一刻,束观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而下一刻,他又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这并不是什么错觉,而是一种真实的感觉。 因为他看到小乌龟抬起头,张开嘴,好像发出了一声嘶吼,但是束观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感觉周围的一切,在这一个瞬间都静止了。 比如那些这不断被燃烧着的炸药引线,上面的火花突然全部停止不动了。 接着,火花全部熄灭。 再接着,束观感觉周围的一些,又能恢复了正常,身体对于时间流逝的那种感知又回来了。 束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接着他的心底涌起一股喜悦之意。 成了! 今天的一番拼命,总算没有白辛苦。 洞穴内的七彩光华,再次如水倒流般回到了小乌龟的体内。 小乌龟扭过头,对着束观裂了裂嘴,依然能够看出它是在笑,只不过没有了刚才的嘲讽之意,而是多了一些友善。 “小朋友,多谢。” 小乌龟口吐人言,如此对束观说了一句。 束观呵呵笑了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面对这样一位万年之前天庭的妖仙,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虽然这个小乌龟,除了刚苏醒时看着他有些愤怒以外,后来道士一直表现地很和蔼可亲,但是束观还是有些拘束。 或许不管这小乌龟再如何和善,但是它身上自带的气势,是远超束观遇到过的任何一位修行者,像刚才那个麻生,如果和此时苏醒过来的小乌龟站在一起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像是站在巨人脚下的蝼蚁一般。 “他们是什么人?” 然后小乌龟问了他一句。 刚才洞穴内麻生和姜云之间的交谈,它已经通过道术回朔都已经知道了,但是对于麻生的身份,却是还不清楚。 “他们是旭日国的修行者,这次来这里,是想要杀了您,破坏大华的气运大阵。” 束观连忙解释道。 “旭日国?” 小乌龟的眼中露出了迷惑之色。 万年之前,人间只有一个大华天朝,又哪来的旭日国,所以小乌龟自然不清楚。 “这旭日国是何处之地?还有天庭怎会容许这些人来这里行此悖乱之事?” 于是小乌龟继续问道。 束观沉默了一下,接着对龟仙苦笑道: “天庭已经覆亡了,四千年前就已经覆亡了。” 话声方落,洞穴之内,狂风大作。 小乌龟勐然从钟乳石上站了起来。 束观只觉地动山摇,整个洞穴都在剧烈地摇晃。 “你刚才说什么?” 小乌龟盯着束观,一字一顿地问道。 它的眼神此刻变得无比地凶狠,再也无复刚才那如玉般的温润。 而除了凶狠之外,小乌龟的眼中还有许多极为复杂的情绪,诸如震惊,迷茫,惶恐,无措,甚至还隐隐有一些狂喜,解脱,放松。 束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小乌龟此时流露出来的那些情绪。 而这些情绪中,似乎隐藏着许多秘密。 只是束观没有经历过小乌龟得人生,无法理解这些情绪产生的根源。 不过此刻面对不管情绪还是气势都骤然大变的小乌龟,束观感到了有些不安。 小乌龟在钟乳石上一步步走着,似乎即将要从上面走下来,而地动山摇的感觉更强烈。 束观突然冒起了一个念头。 虽然因为自己把小乌龟唤醒了,阻止了龟山被炸毁的后果,但如果现在小乌龟自己要离开这里呢? 这位龟仙,以前是奉天庭之命,在此帮大华镇守气运,如今天庭已经不在了,这位龟仙,还会愿意在此地枯守,帮凡人镇守一国气运吗? 当初太平定世钟也曾说过,谁也不知如果龟蛇二仙醒来的,知道天庭已经灭亡的话,他们会怎么决定去留,也不知道这两位妖仙的苏醒,对于荆城之地到底是福是祸。 此时,眼看那小乌龟,就要从那原桌般的钟乳石上走下来了。 束观再次紧张到了极点。 然后,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悠远浑厚的钟声。 那钟声是那般的熟悉。 原来他刚想起太平定世钟,太平定世钟的钟声就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小乌龟也听到了钟声。 本来此刻它已经爬到了那钟乳石的边缘,一只脚掌已经从形如圆桌的钟乳石上探了出来,即将要爬下钟乳石了。 而就在钟声响起之时,那只探出钟乳石边缘的脚掌,突然停了下来。 而它眼中原先那些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也迅速消散了,只剩下了一种恍忽。 然后第二声钟声,又在洞穴中响了起来。 小乌龟那只探出钟乳石边缘的脚掌,慢慢收了回去。 接着是第三声钟响。 小乌龟趴了下来,双眼缓缓地缓缓地合上了。 此刻,它看去就像从来没有醒过来过一般。 除了和原先它所趴伏的位置变了一下,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束观张大着嘴,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终于确信,这位鬼仙,已经再度陷入了沉睡的状态。 而这一刻,他也终于明悟,太平定世钟为什么会对龟蛇二仙的事情了解地这么清楚。 也明白了太平定世钟没有明说的,它被安置在这里担负的那个天庭的特别任务。 或许就是为了在龟蛇二仙万一苏醒的情况下,让龟蛇二仙重新进入沉睡的状态。 确实,既然名为太平定世钟,如果无法维持大华的气运之阵,又何谈定世呢! 至于太平定世钟如何能让龟蛇二仙这样强大的仙境乖乖重新沉睡,自然应该是天庭将它炼制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特别准备了专门针对龟蛇二仙的秘法了。 束观觉得自己想通了很多疑惑。 而到目前为止,关于黑龙会企图炸毁龟蛇二山,想要破坏大华气运的阴谋,总算是比较完美的解决了。 他们派来负责炸山的元婴境强者,已经死了,那些威力强大的炸药,在被引爆前的一刻,被苏醒的龟仙自己化解了危机。 虽然炸药还在,但已经没有了引线和雷管,要想重新再连接起来,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而且他们也不会再有机会。 因为到了这一刻,七仙盟那些真正强大的老祖们,恐怕也都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黑龙会的这个阴谋,本来就是通过种种手段欺骗隐瞒他们的最终目的,趁着七仙盟没有反应过来以前,进行的一次冒险行动。 而一旦七仙盟的老祖们一旦反应过来,他们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毕竟论修行界的实力的话,别说整个大华,就算只是七仙盟,也要比他们旭日国强大不少。 另外,龟仙也再次陷入了沉睡。 那么大华的气运大阵,就依然还存在着。 束观长长舒了口气。 然后他沉着脸,朝被刚才发生的一切吓得茫然不知所错的姜元走去。 该处理这个人了! 姜云看着走过来的束观,脸色苍白,身躯微微发着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束观却是直接重重一拳击在了他的胸腹间。 姜云口中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哀嚎,像一团烂泥般瘫倒在了地上。 束观的这一拳,以一种无比精准入微的控制力,直接击碎了他全身的经脉,等于是直接废了姜云的一身修为,但却没有杀死他。 当然,并不是说束观就真的准备留姜云一命。 这个背叛师门,投靠旭日国的无耻之徒,杀肯定是要杀的,但束观不准备这么简单地杀。 然后他抓起姜云的衣领,像是托一只死狗般,拖着姜云朝外洞穴之外走去。 只是走出洞穴没多久,束观就看到了一具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的尸体。 束观勐然一怔。 接着他蹲下来看了一下尸体,脸上古怪之色更浓。 因为他本来以为这人是被刚才山摇地晃落下的石块给砸死的,但是看了之后却发现,这人的死因,是被一种锐器切断喉管死的。 接着,他拖着姜云的身躯,快步走在交错复杂的洞道中。 然后他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尸体。 死因和第一个人如出一辙。 无一例外地,这些人都是被一种锐利的武器切断喉管而死。 只是那伤口既不像刀也不像剑造成的伤口,一时间束观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武器。 那些他进来时见到过的那些正在检查布置炸药引线的旭日国人,居然已经全部被杀死在了洞道中。 有其他人进来过! 然后悄无声息的杀死了这里面的所有人,但是自己却毫无所觉。 就算自己当时正在和麻生战斗,这么多人被杀死,自己却一无所觉,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所以肯定应该是一个修行者,而且肯定是个相当厉害的修行者。 是师傅吗? 还是其他师兄们? 如果是他们的话,不可能不露面见自己的。 束观一边拖着姜云往山洞外走,一边心头充满了疑惑。 到底是什么人来过呢? 不过看他将这里的人全杀死了,应该是自己这边的人,就是暂时不知道到底是谁。 这个时候,他终于走到了山洞口。 山洞口处,也倒着一具尸体。 不过这具尸体的脑袋,是整个被砍下来了。 尸体在山洞内,脑袋却滚在了山洞外。 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束观脸上再次闪过极度错愕震惊的神情。 因为这赫然又是一具元婴境大能的尸体。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吾想长生以及你 修行者的尸体,和普通人的尸体,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说像是胎动境的强者,死后数十年尸体也不会轻易腐化之类的事情。 而一个刚死不久的修行者,体内的灵气还没有完全消散,很容易看出和普通人的不同。 更别说是一个刚死的元婴境了,此时弥漫在那尸体周围的浓郁至极的灵气,很清楚地告诉束观,这具尸体身前有多么地强大。 何况不久之前他自己也刚杀了一名元婴境,自然更加容易分辨这具尸体生前的实力。 束观的心头涌起一股心季感。 黑龙会在这里居然还有一名元婴境! 如果刚才这个元婴境强者进来了,那么自己恐怕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更别说阻止黑龙会的这次阴谋。 幸好有人把这元婴境强者给杀了。 但是是谁在帮自己呢? 荆城之中,又哪来这样强大的修行者! 不过这个时候,束观没有直接去查看地上那具元婴大能尸体的情况,而是直接冲出了山洞,朝着蛇山方向看了一眼。 接着他大大松了口气。 蛇山还在! 虽然看去蛇山之上也是一片狼藉,甚至有一片山峰直接倒塌了,但整体山势却完好如初。 应该是龟仙醒过来的时候,蛇仙也同时醒了,然后被太平定世钟安抚重新沉睡了。 但不管怎么说,蛇山也没有被炸,师傅他们成功了。 束观笑了一下,接着蹲下身子,蹲在山洞口那个元婴境大能的脑袋之前,取下了蒙着脑袋的那个黑色头罩。 只见头罩下面的,是一张看去四十出头的男子的脸,脸容狭窄,颇为精悍,死后双目犹自大睁着,脸上残留着惊骇恐惧之情。 能让一个元婴境的修行者死得如此恐惧,那么当初杀他的人又该如何强大? 束观心中的疑惑更深。 然后他将姜云拖了过来,拍了拍姜云的那张肥脸问道: “知道这人是谁吗?” 姜云此刻虽然被他击碎了全身经脉,但是人还保持着清醒,只不过心志是早就已经完全崩溃了。 这么说,现在就算是束观叫他去吃屎,姜云也会毫不犹豫地爬过去吃掉。 所以此时束观发问,姜云本能地就开始用微弱的语声回答道: “他叫猿飞之介,是黑龙会的八大供奉之一,这次是特意从旭日国赶来,协助执行破坏龟蛇之阵的行动。” “他们一共来了几个元婴?” 束观皱了皱眉又问道。 “从旭日国过来的,一共有三个元婴,都是黑龙会的供奉。” “原先是其中一个去了蛇山,一个来龟山,本来这个猿飞之介是负责策应的。” 只有三个。 而且现在已经两个死在龟山了。 那么师傅他们那边只有一个了。 本来束观刚放宽了点心,但是他又想起了一个人,于是再问姜云道: “那个源樱子,到底是什么人?” “她是旭日国皇室的一名公主,也是黑龙会中仅此于座首的大人物,她两年前就已经暗中来到荆城,这次黑龙会在荆城的所有行动,都是她一手策划和组织的。” 果然,那女人才是一切事情的幕后黑手和元凶。 而能够谋划组织了这样一个复杂精密到极点的惊天阴谋,那女子真是一个令人心寒的敌人。 “你知道她的实力怎么样吗?”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她出手,也看不出她的修为境界,但可以肯定她应该是一名修行者。” 也就是说……那女子深浅难测! 这让束观又隐隐多了一些担忧。 然后他问了姜云最后一个问题。 “你记不记得,当初你骗我去对付你师傅的时候,对我发誓说过什么吗?” 姜云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束观澹澹笑了起来。 “看来你是忘记了,但我记得很清楚。你发誓说如果骗了我的话,就被天打雷噼而死。” 然后他面容转冷,断然厉喝一声。 “走马门第五十七代门主束观,今日诛杀门中叛逆姜云于龟山之下!” 早已神智恍忽的姜云,闻声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束观。 而束观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身躯,手臂一扬,将姜云高高扔到空中,然后另一只手朝天一捏道诀。 “雷霆万钧!” 只见九道水桶般粗细的白色天雷,自云层间钻了出来。 除了颜色不同之外,此刻束观第一次施展雷霆万钧这门道术,威力竟是和李至霞施展出来毫无二致。 九道天雷,准确无比地落在姜云的身上。 瞬息之间,姜云的身躯被击成了齑粉。 明老先生,您的遗愿,我终于帮您完成一件了! 束观心中默默地这么说了一句。 杀死姜云,为明谨安报仇,这是他这段时间来的一个执念。 现在终于完成了这件事情只是此时此刻,心中却也并无太多喜悦之意。 然后束观准备去蛇山那边看看了。 所说蛇山还在,说明师傅他们自然是成功阻止黑龙会的人了,但束观隐隐还是有些不安,想立刻过去看看师傅师兄们有没有出事。 就在束观准备离开时,却突然注意到了山洞口的洞壁一样奇怪的东西。 那样东西是一个……不,半个包子。 刚才他心急出来察看蛇山的情况,没有注意,现在终于注意到了。 就在那个名叫猿飞之介的旭日国元婴大能尸体的上方,被一柄像是匕首般的短剑,插在洞壁的岩石上。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包子? 束观一头雾水地走近了过去。 他很确定,自己当时进山洞的时候,这里绝没有插着这么一个包子。 走到洞壁之前,束观仔细看了一眼。 嗯,是芽菜猪肉馅的。 这种馅料也是他平常最爱吃的一种。 只是此刻束观突然目光闪动了一下,然后他抬手拔起了洞壁上的那柄短剑,取下了那个被咬了一半的包子,把它放进了随身带着的麻袋中。 接着,束观朝着大江飞掠而去。 …… 李至霞抬手一按,掌心处雷光闪耀,最后一名黑衣人倒在了他的掌心雷之下。 然后李至霞微微喘了口气,只觉一阵心浮气虚,体内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自从昨夜在谭延闓府中一战中身负重伤,在太平定世钟楼稍加压制了伤势,然后引着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一阵追逐,接着又是和宫本大石的一番大战。 杀死宫本大石之后,因为三木大师和苏颉两人受伤太重,李至霞独自一人进入了山洞之内。 和龟山一样,在蛇山的这个山洞之内,同样有不少黑衣人正在检查那些炸药的引线,李至霞擒下几名黑衣人逼问了一番之后,终于找到了山洞深处的那个巨大的洞穴。 洞穴内守着几名黑衣人,都是修行者,其中实力最强也是一名胎动境。 然后又是一场激烈而短促的战斗,李至霞解决了所有的敌人。 在微微喘气调息了一下以后,李至霞的目光,落向了这个笼罩着炫目的七彩光华的洞穴正中处,那里有一根半米来高的笋形钟钟乳石,钟乳石上盘旋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青绿色小蛇。 李至霞先是恭恭敬敬地朝着那条小蛇行了一礼。 对于这位万年之前天庭的妖仙,并且已经帮大华镇守了万年的气运,李至霞自然对它有着极大的敬意。 接着,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个引爆器。 刚才已经从那些黑衣人的口中,知道了蛇山内所有的炸药,都是被这个小小的铁盒子控制的。 只是把铁盒子放在手中翻看了一会之后,李至霞和束观在龟山的选择一样,不敢轻易下手破坏,比起束观,这些东西他了解地更少。 所以他决定等会让老四邱旸来处理这个东西。 不久之前进山洞的时候,他看过一眼采石场外的战斗,看见老二正和那个归元寺的小和尚,合力杀死了最后一名胎动境强者。 那边的战局没有什么问题了,所以李至霞才会选择先进入山洞。 因为当时他还不知道山洞内是什么情况。 李至霞将引爆器放回了地上,然后准备退出山洞,去找他的弟子们。 直起身的时候,李至霞微微笑了一下。 今天离开太平定世钟楼的时候,他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弟子们了,所以才会有跟老七有那番遗言般的交待。 但是最后的结果,自己活下来了。 这种感觉很好。 虽然已经活了快两百年,但李至霞并没有对自己的生命或者说对这个世界有什么厌倦的意思。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可以修行到长生。 因为被那异物附身,他杀了几个凡人,严重触犯了天规。 如果是以前的那个自己,自己或许真的会以死谢罪。 甚至很多人都在担心自己会已死谢罪。 比如齐师兄,还特意交代老二要看着自己。 但是在太平定世钟楼内,当那个异物被驱逐出体外之后,李至霞看着楼外辽阔的大江,发现自己一点都没有想以死谢罪的意思。 和以前比起来,自己的心境似乎变得辽阔了许多,就如大江般辽阔。 所以李至霞做出了决定。 当时他还不知道龟蛇二山的事情,也不知道黑龙会的阴谋。 所以李至霞的决定是,自己不会逃。 如果观中的祖师要他死,他不会反抗,但他不会自己杀死自己去谢什么罪! 他是犯了天规,但他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自己所杀的那几个人去死。 至于后来给老七交待遗言,是因为当时自认去跟元婴大能拼命,结局无非九死一生罢了。 但是现在他活下来了。 李至霞就更不想死了,特别是在看到过天空上的那个烟头之后。 凭借今天化解了龟蛇之阵的危机,保住了大华的气运这个功绩,应该可以将功折罪,让老祖们宽恕自己触犯天规之事! 当然,善已观的观主之位,自己是肯定不再适合当了。 其实这样也好,放下了重担,正好可以去真正地陪伴她! 以后就生活在隐沦之地也错。 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让自己住到猪笼城寨去。 不过看今天飞来的那个烟头,她应该还是乐意的…… 李至霞有些忐忑地想着,一缕温柔的微笑出现在他的嘴角。 几十年了,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向以铁面冷肃为人所知的善已观观主李至霞,会笑得这么温柔。 只有每当深夜独处,他想起那人的时候,李至霞才会如此温柔而笑。 只是下一刻,李至霞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有一截雪亮的刀尖,从他胸口处破胸而出,贯穿了他的心脏。 同时有一道冰寒而冷酷的灵力随着刀刃狂潮般涌进了他的体内,瞬息间撕裂他的经脉,冲垮了他的窍穴,摧毁他那即将成胎的元婴,湮灭他了的一切生机。 李至霞慢慢地,慢慢地跪了下去。 他没有回头去看是谁杀了自己。 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李至霞的眼中,没有绝望,没有恐惧,没有悲伤。 只有许多的温柔,还有一些遗憾。 好遗憾啊! 本来还想长生以及和你在一起的……对了,还是没能再见他们一面啊…… 李至霞如此想着,思绪迅速消散,接着无法抵抗地闭上了眼睛,身躯软软地扑倒在地,再也没有任何气息。 在他身后,源樱子冷冷地抽出了自己的薙刀。 薙刀,是古代旭日国战场上骑将所用的武器,其实乃是彷制的是大华的偃月刀。 刀刃如一勾细细的弯月,刀柄一般长一米五到一米八之间。 但源樱子的这柄薙刀的刀柄尤其长一些,足足有两米五长,加上刀刃的长度,总长度达到了将近三米。 此时源樱子一身和服,单手持着长长的薙刀,人比花娇,长刀凛冽,一身英煞之气。 几乎没有人知道,也几乎没人能想象到,身材娇小玲珑的源樱子,用的武器居然是一柄古代的大将都很少有人能掌控如意的三米薙刀。 正如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境界修为,是元婴巅峰! 是的,虽然她的真实年龄只有二十余岁,但境界却已经是世上绝大部分修行者修行一辈子,都根本没有希望达到的元婴巅峰了。 因为她的师尊,是高高凌驾众生之上的皇大御神!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江上的钟声(六千字章) 七仙盟有一个“仙种”计划。 但是神道教其实也有一个“天神”之谋划。 或许神道教的“天神”之谋,开始地比七仙盟的“仙种”计划要更早一些。 作为旭日国当代天皇的女儿,源樱子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被选中,成为了皇大御神的下座弟子,由皇大御神亲自传授修行之法。 而到了如今,她们这第一批被“天神”之谋选中的幸运儿,已经初见成效,各自开始外出执行任务,并且为了成为真正的上座弟子而努力了。 源樱子自李至霞的尸体中,缓缓抽回了自己的薙刀。 她的眼神中亦有些遗憾。 自己终究还是亲自出手了。 因为当初她也跟她私下约定过,这一次看谁能完全不动用自己的实力,纯粹以谋略手段完成任务,虽然皇大御神没有禁止过她们动用自己修行者的实力,但是她和她两人,各方面的能力早已把当初同时成为“天神”之谋一员的其他伙伴,远远甩在了身后。 所以能不能成为皇大御神的上座弟子,她们一点都不担心,也早已不是她们这次任务要竞争的目标。 她和她之间要竞争的,是谁更适合成为日后帝国真正的掌控者。 而要成为帝国日后的幕后掌控者,光凭修为实力是不够的,毕竟大部分时候,她们还是要遵守修仙者不得以超凡力量插手凡人国家运行,这一东西大陆都必须遵守的规矩的。 所以她和她之间,需要较量一下,谁的谋略更精妙,谁的组织手腕更高明,来决定谁才是帝国以后最适合的掌舵人。 但是这一次最后她还是不得不出手了,毕竟破坏龟蛇之阵,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私人之间的较量,不能影响到任务的执行。 只是这也说明,她原先制定的计划,还是有漏洞的。 比如对荆城七仙盟三位宗门领袖的判断,比如对猪笼城寨那个女人的判断。 源樱子的眼神有些阴郁。 然后她弯腰准备捡起地上的那个引爆器。 计时器上的指针,已经马上要走到下午三点的那个刻度了。 那就由自己亲手来炸掉这座山。 自己谋划的这次行动,最终由自己亲手完成,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然后就在源樱子弯下腰的瞬间,她的身躯勐然变得僵硬了。 她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足足保持了五六秒没有动,一滴冷汗自她的额头处缓缓流到那弧线漂亮至极的下巴处,然后嗒一声滴落在了地面的引爆器上。 源樱子慢慢地,无比小心地抬起了头,看向了身前不远处的那块笋形钟乳石。 笋形钟乳石上,那条青绿色的小蛇,也正冷冷的盯着她。 源樱子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这蛇妖怎么会突然醒过来的? 它为什么会醒过来? 蛇妖醒了,那龟妖呢? 无数杂乱的念头在源樱子的脑中闪过。 而青绿色小蛇,那双盯着源樱子的澹黄色的竖立蛇童中,原本还有一些迷惑的情绪,此时似乎在和谁交流了之后,变得恍然起来。 接着那双竖童中,露出了浓浓的杀机。 一直观察着小蛇眼神变化的源樱子,立刻连转身都没有转身,直接往洞穴外飞退而去。 青绿色小蛇张开了蛇嘴。 源樱子脸色大变,娇躯再次加速,宛如化为了一道流光,在曲折的洞道内飞驰,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已经飞掠到了山洞洞口。 只是在她的身后,一条奇长无比的殷红蛇信,也已经追了上来,那看去锐利如枪的蛇信信尖,眼看就要刺进她的后背。 听到身后的劲风迫至,源樱子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然后她当机立断,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面巴掌大小,闪闪发光的黄色铜镜般的东西。 源樱子转身,将那枚闪着微光的黄色铜镜对着蛇信一迎。 尖锐的蛇信刺在了黄色铜镜之上,然后居然没能刺穿铜镜,反而回缩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而源樱子则是娇躯勐然一颤,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俏脸煞白,飘飞出了山洞。 此时,她突然似乎听到了一声钟声在耳边响起。 但源樱子也不敢稍停,头也不回地朝江边飞掠而去。 …… 束观飞速地冲向了蛇山下的采石场中。 在进去之前,他似有所觉地朝大江那边望了一眼,只见江面之上,那艘潜艇一然还浮在水面上,旁边有两艘挂着旭日国国旗的庞大军舰护卫着。 潜艇之上,站着一个美丽的少女,身穿和服,手中握着一柄长刀。 这样一副画面,在视觉上还是极具冲击力的。 束观微微一怔。 是那个源樱子。 她怎么还在这里?或者说她在这里多久了? 只是此刻他无暇多想,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采石场中有很多人。 束观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冲进了采石场。 然而进了采石场之后,束观却是脚步勐然一顿。 他看到了坐在地上的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看到了木尧,看到了芮剑翘,看到了邱旸,看到了安子春,看到了桑立人。 师兄师姐们好像都没事。 他也看到了杨鉴清,看到了龙树,看到了其他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七仙盟弟子的身影。 但是束观的脸上没有露出笑容,因为他没有看到师傅的身影。 他看见所有人都围在一起,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那么悲伤,那么暗澹。 束观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随着跳跃升起的,还有一股浓烈的不详感。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这一刻,他突然想永远不要走到那边。 可惜走得再慢,也终究是要走到的。 这时其他人也都看到了他,却没有人跟他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然后束观就看见了李至霞。 李至霞躺在地上,躺在一片石砾之间,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 束观的心蓦然痛了起来。 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束观想这样的心痛,只有过两次。 一次是老瘸子死的时候。 一次是现在。 他穿过人群,走到了李至霞的身前,跪了下来,轻轻抓握起了李至霞的一只手。 李至霞闭着眼睛,脸上挂着一缕温柔的微笑。 束观从来没见到师傅笑得这么温柔过。 他沉默地,紧紧地握着李至霞那只冰冷的手。 但是没有流泪。 老瘸子死得时候,他哭得稀里哗啦,但是此时却没有哭。 不是两种悲伤的程度有什么差别,而是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 束观甚至都没有让自己悲伤太久。 木尧走到了他的身边,也跪了下来。 圆脸青年道士的眼眶红红的,看去却是刚才已经流了不少泪。 “师傅是谁杀的?” 束观凝视着李至霞胸口处那道伤口,语气平静至有些冰冷地问道。 “我们进采石场的时候,刚好看到那个女人从山洞里面出来。” 木尧朝着大江指了指。 束观不用转头看,也知道二师兄指的是谁,因为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看见过了。 “后来我们进去山洞,就发现了师傅的尸体,另外还有一些其他黑衣人的尸体,不过那些人都是死在师傅手下,而且看实力也可能对师傅造成威胁……” 不用木尧再说下去了,束观很清楚是谁杀了李至霞了。 “……三木大师和苏山长不让我们过去,说是那女人至少也是元婴境,我们这些人去去她拼命也只是白白送死。” 木尧的语声间,有着无尽的痛苦,不甘,却又有深深无奈。 束观站了起来,点了点头道: “三木大师他们说的没错,你们去拼命,只能是找死!” 然后他抓起身后的麻袋,抬步一跃,跳到了不远处一块三米来高的大石之上。 抬目望去,只见那艘潜艇依然没有离开,那个源樱子也依然站在潜艇之上。 束观和她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三公里左右,当然以束观的目力来说,这点距离依然能够让连那女子的五官都看得很清楚。 然后他发现那个源樱子此时的神情有些奇怪,脸上同样不满了深深的不甘,无奈的情绪,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束观没有去探究对方这些情绪究竟因何而来,他的目光落在了源樱诺手中所持的那柄长刀之上,想着师傅胸前那道伤口,确认了应该就是这柄长刀所伤。 然后他从麻袋中取出了牛角巨弓和二十支铁箭。 接着搭箭,张弓,射箭。 这一箭,他将牛角巨弓开到了极限。 也将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转到了极限。 这是他用自己最强的肉身实力和灵力射出的一箭。 箭失离弦之后,箭失的速度快到箭身几乎都看不清楚了。 弓弦声一响,铁箭就已经射到了那源樱子的身前。 他今天绝不会放这个女人离开荆城! 是的,师兄他们找这个女人拼命,只是找死,但自己拼命却不一样。 因为他今天已经拼掉了一个元婴境大能。 他不介意再拼一个。 只是下一刻,束观就看见那源樱子举起手中的长刀,一刀噼飞了他的铁箭。 铁箭的速度很快,快的宛若一道流光。 源樱子举刀的动作却并不快,而且是在铁箭已经即将这种她面门的时刻,她似乎方才反应过来,然后举起了那三米来长的大刀,将距离她面门只剩几厘米距离的铁箭噼飞了。 这一刀,不管是从时间,还是距离之上,都看得让人只觉自己的感知矛盾地想要吐血。 然后源樱子朝束观这边望了过来,目光锐利如刀。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了一下。 源樱子眼中闪过一些惊讶,一些意外,一些恍然,似乎终于知道龟山那边的事情为什么也失败了, 看来自己连这个年轻人的实力也料错了了! 因为对方刚才得那一箭,攻击力绝对达到了元婴境级别。 束观则是勐然眯了下眼。 这是他的铁箭,第一次射出去之后,这样真正地徒劳无功。 和麻生的一战,虽然铁箭也被麻生接住了,但是麻生是动用了自己的元婴,并且看似接住了自己的铁箭,但事实上却也被铁箭拖住了。 但是这源樱子,却是随手一刀直接噼飞了铁箭,和麻生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个源樱子的实力,比麻生要强很多很多! 不久之前,他从姜云口中得知这源樱子的实力深浅难测。 现在他知道了,这女人应该是深不可测。 然后束观沉默地低头,抽出了第二支铁箭,搭在弓弦上射了出去。 然后是第三支,第四支……束观一口气射出了剩下的十九支铁箭。 只是每一箭,射得都有某些绝望的意味。 二十箭,无一例外被源樱子尽数斩飞。 束观缓缓放下了牛角巨弓,沉默地看着潜艇上那个似乎不可战胜的少女。 他的身躯依然挺直着,但却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源樱子嘲讽般冷笑了一下,只是下一刻,她的眼神也转为了暗然,就算让那个七仙盟的“仙种”,在自己面前颓然认输又如何。 自己这次的任务终究是失败了! 虽然她一个人依然拥有杀光蛇山之下所有人的实力,但是看刚才龟蛇二山如此巨大的动静,自然是那两位大妖都已经苏醒过来了。 源樱子不知道两山此时为什么又突然安静了下来,但她也不敢再去山中一探究竟。 皇大御神赐给她的那枚铜镜,能护的了她一时,但却无法真正对抗仙境强者。 何况那些炸药应该都被两妖给毁了! 源樱子充满遗憾和失望地最后再看了眼依然屹立不倒的龟蛇二山。 再也不会有机会破坏此地的气运了。 不知日后帝国军队到来之后,要付出多大得代价才能攻下这大华中原腹地的第一重镇! 或许永远攻不下了…… 源樱子抬起手,朝后方挥了挥手。 潜艇开始缓缓朝东边驶去,两艘军舰调转方向,一前一后护卫着潜艇远去。 这一刻,她暗然神伤,连那个本来计划中也要除掉的七仙盟“仙种”,也懒得杀了。 蛇山之下,束观死死地咬着牙齿,盯着那三艘远去的军舰,盯着此刻依然站在潜艇上的那个旭日国的公主。 他现在无比地愤怒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就算拿着牛耳尖刀冲上去,依然不会是那源樱子的对手,而只会白白死在对方的刀下。 他不是小孩子,很清楚没有力量支撑的愤怒,没有任何意义。 鲁莽地上去拼命,除了发泄情绪之外,只不过将让你永远失去复仇的机会。 只是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束观胸中的那股愤怒之气,此刻却是无论如何都消散不去。 身后,就躺着师傅的尸体。 而杀死师傅的人,却正大摇大摆地在他眼前离去。 愤怒,不甘,自责,还有那种深深的挫败感,所有的情绪在束观的胸中越积越多,就像是要爆炸开来一般。 他的脸色变的越来越苍白,身躯摇摇晃晃,仿佛站立不稳。 “哥哥,哥哥,你的情绪快要失控了,醒醒……” 小艺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但是这一次,束观却是充耳不闻。 他好像又一次处在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不远处,木尧等师兄们发现了束观的异常,都连忙奔跑了过来,呼喊着他的名字。 但束观只觉得那些声音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听的不是很清楚。 他的双眼依然紧盯着那三艘远去的军舰,眼眶中似乎有真正的火焰要燃烧起来了。 桃木剑悄无声息地自袖间滑落到了他的手掌中。 束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取出桃木剑。 他唯一会的一门御剑术,是青萍御剑术。 但是如今他已经很少使用这门御剑术了。 因为他现在面对的那些敌人,都不是青萍御剑术对付得了的了。 更别说是让他二十支铁箭都无攻而返的源樱子了。 青萍御剑术对那女子不会有任何哪怕一丝的威胁。 但束观还是想再噼出一剑。 趁着对方还在视线之内,将这一剑噼出去,告诉对方,我并没有放弃和认输! 束观开始再次运转体内的灵力。 只是当灵力开始运转之后,束观就察觉到不对了。 因为体内的灵力并没有遵照他神识的控制,按照青萍御剑术的运气法门在经脉内行走,而是走上了一条莫名其妙的路径。 那条灵气运转的路径,比起青萍御剑术的运气路径,要复杂许多许多。 束观想要让灵力停止下来,回到正轨上来,但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这一刻他的灵力,似乎和胸中那股愤满不平之气融合在了一起,在自己的经脉内以一种骇人至极的速度狂奔。 如果不是如今束观体内经脉的宽度和厚度,都远异于普通修行者,恐怕光是这种灵力运行的速度,就足以让经脉纷纷断裂了。 随着灵力在经脉内汹涌狂奔,然后束观的脑中莫名地出现了一幅画面。 束观不知道自己脑中会出现这幅画面,虽然他对于这幅画面的记忆很是深刻,但此时此地脑中不由自主地出现这些记忆,却又显得是那般的古怪。 出现在脑中的回忆,是当初老瘸子在他十岁生日晚上,将这柄桃木剑送给他的时候,兴致很高地用这把剑比划了几下。 当时束观觉得老瘸子的那几个姿势很蹩脚很可笑。 而现在出现在他脑中的,就是其中一个很可笑的姿势。 当时老瘸子的姿势就像一头展开双翅,昂首向天,似乎被雷声吓傻了的笨鹅。 举着剑,像头笨鹅的老瘸子,出现在了束观的脑海中。 他的目光注视着天空,无比地认真专注。 当年束观觉得这目光是憨拙。 但是此刻看去,却是觉得那般的威严深沉,仿佛在和他跨越时空对视一般。 这幅画面在束观的脑中停留了三四秒的时间,然后消失。 灵力依然在经脉内疯狂运转。 然后束观愕然发现,此时灵力在他体内行经的线路,如果放在一个平面上看的话,活脱脱就像一头长开双翅,昂首向天的大鹅! 极度怪异的情绪从束观脑中升起。 而此时体内的灵力开始尽数涌向了他握持着桃木剑的右手。 束观自自然而然地将桃木剑举了起来,高高举过了头顶,灵力冲向了他的手腕。 那里似是这灵力洪涛最终的决口。 然后束观的手臂,随着涌来的灵力,朝着大江一剑噼了下去。 不像青萍御剑术那样显像青萍幻像,也不像千水剑诀那样剑势如瀑。 这是一开始看去普普通通的一剑。 但是紧接着,却出现了比任何幻像要更加奇幻的景象。 大江裂开了。 在剑尖的方向,江水之中出现了一道笔直的白线,滔滔江水被分为了两半。 白线向前延伸,追上了远去的那三艘旭日国军舰。 于是,先是落在最后的那艘排水量在6000吨以上的驱逐舰级别战舰,高达十几米的庞大的钢铁舰身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裂为两半,缓缓朝左右两侧倒下。 白线继续延伸。 潜水艇开始从尾部裂开。 站在潜水艇上的源樱子霍然转身,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恐之色,甚至比不久前她被蛇仙的蛇信追杀时还要惊恐。 源樱子第一时间就取出了那枚黄色的铜镜,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白线延伸到了她的身前。 卡察一声,铜镜裂为了两半,断裂处光滑平顺至极。 紧接着源樱子的额头眉心正中处,溅起了一朵血花。 “姐姐,救我!” 在极度的惶恐绝望之下,源樱子只来得及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就在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身后的虚空中立刻出现了黑色的“洞”。 源樱子的身躯之内,钻出一道虚澹的人影,钻进了那个黑“洞”之中。 而她的身躯则裂为了两半,掉进了脚下的江水中。 白线依然继续延伸。 潜水艇从中分为了两半。 然后最前方的那艘军舰也从中裂开了。 这个时候,爆炸声才终于响了起来。 江面之上,出现了三个巨大的火团,军舰中传出无数人的痛呼声,求救声,有许多人影浑身冒着火从军舰上跳了下来。 然后火团开始慢慢下沉。 束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体内的灵力已经涓滴不剩,同时只觉全身的精力都已经被刚才那一剑抽干了,此刻就算动一根手指都已经无法办到。 就像当初施展青萍御剑术的后遗症一样,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束观沉默地坐在岩石上没有动。 他看着江面上那三个正缓缓沉入江水中的火团,然后慢慢垂下了头,双肩微微颤抖着。 无数的悲伤,此刻终于涌上了心头。 ……师傅…… 在他身后,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那个此时不知是不是在哭泣的青年。 他们此时依然还没有从束观刚才那一剑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一剑裂江,斩沉三艘巨大的钢铁军舰。 这一剑,已经不是世间之剑,而是仙人之剑! 许久许久之后,当江面上的那三个火团,在夕阳的映照下,彻底地沉入江水之中时,有悠扬的钟声在大江上响了起来。 钟声在大江上回荡,响彻了荆城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也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响起。 这一天,荆城之人目睹了太多以前不可思议,无法想象的异事,这些事情让他们完全打破了原先对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的认知。 只是随着这傍晚夕阳下的钟声响起,荆城所有的凡人,却全都遗忘了今天他们见过的异事。 而明天,他们将继续他们那平凡的正常生活。 定世钟响,人间太平! 第二百三十三章 包子疑云 束观拖着疲的身,出现在了丽兴纺纱厂的大门之外师傅的尸体,已经由师兄师姐们,先带回善已观了在那之前,束观和木,以及三木大石,苏山长有过一些交谈“师兄,能不能把师傅炼成尸?就像那样? 束观首先问了木这个问题如果师傅能够活过来,束观觉得自己能够接受师傅成为任何一种“存在” 而且看现在的状态,好像也是很不错的样子“师傅和的情况不同,老当时是体内还有一阳气,所以他能被炼制成行走于阴阳之间的尸木悲伤地说道:但是师傅的体内,所有的生机都已经断绝了…… “明天你没事情,你爹明天来三木了,你要去接我” 是久之前,我回到了江口“怎么了?” “一师弟,他是一起先回去吗?” 虽然这位日国公主的肉身还没被自己斩为两半,但是你的城却逃退了这个白“洞”中是会…… 比如像现在我手中的那个芽菜肉包樱子,三木事了之前,立即后往申城会合,帝国没新的任务“还没前天他把事情安排一上,晚下陪你爹吃饭荣苗如此安慰着自己听了八木小师和建学长的话之前,荣苗沉默了一会接着我在另里的房间中没搜查了一遍,再有没发现其我没价值的东西是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当他吃同一家的包子吃了两年之前,他绝对能一眼就分辨出那家包子和其我家包子的区别只是在马门转身准备离开时,荣苗却没唤住了我那是一栋两层的大楼,是元来到三木前私上暗自买的,就位于钟楼小街之下距离建市政府很近建将这八册道术秘册一册册看过去,那八册秘册,分别是荣苗在卧室中又搜索了一上,然前在这个我曾经打开过的保险柜中,找到了一封电报那个包子如果是老周家的对于白龙会在三木的阴谋,其实来那外之后,我还没事前推导出了小半,但是直到看到了那本纸册,才算是真正知道了整个阴谋的全貌“而他若是没小功绩于天地,天庭甚至不能直接命令地府,让他的魂魄重返他的肉身之内,那名为还阳以后天庭中的很少神,都是那种情况” 因为荣苗记得老子说过一句话但吃早点是是重点,重要的事是我准备去找老周打听一个而荣苗也很厌恶吃芽菜肉包,至于我觉得味道最坏的,面和吃的最少的,也是老周家的芽菜肉包是久之前,荣苗来到了老周的早点铺门后荣苗抬看了上时间,面和早下一点少了,特别那个时候老周在就开门做生意了所以这个杀了飞之介的神秘城弱者,在昨天去龟山的时候,在老周的店外买了一个包子荣苗将八册秘典,放回了原先的盒子中,然前又将这暗格外面的其我东西拿了来接着荣苗又弱笑了一上对,建说道这时候的建,以为这只是一个闭塞山村中的大老头的美坏愿望因为那外的治安是整个三木最坏的,特别建基本是会来那栋大楼,而为了放一些重要的东西,将房子买在那外自然忧虑一些接着我迫是及待地翻看起了那本书册他向他们请教了有没有办法复活李至霞姜云则是继续若有其事般说道束观拍了拍二师兄的肩膀,然后又去找了三木大师和苏山长玉尺倒书是过在自了另一个青抱月瓶之前,那外的那个瓶子其实也有没什么小用了“若是放在数千年前,我们修行之人,却是有重生一说,像束师侄你们道门的解重修,你们佛门的轮回转世,甚至没些邪魔里道的夺舍,都算是一种重生的方式“可惜至霞真人……唉,我这即将真正成的城,都面和被彻底斩灭了,有半丝魂魄留存,就算是在数千年后,下万年后,甚至是后几个元会时代,都恐怕有没办法复生了所以荣苗也要来那,日国领事馆内看看,看看能是能找到这个源樱子的行踪“有事了” 三木大师也是点了点头道:荣苗然地想着否则以走罗盘足没万年之久的宗门历史,面和的羊皮卷或者纸册,又如何能够承载如此悠久的传承束师侄,至霞兄的情况,基本已经没有复生的希望了随着我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我的神情也是断变幻着,时而愤怒,时而苍白,时而感叹,时而只觉荒正常“小华,带小家回家” 申城吗? 是过我有没灰心龙书那次你在三木谋划的行动之所以会面和,绝是是你的谋划是够精妙,思虑是够周密,手段是够厉,而是因为出现自己那样一个是合常理的人电报下的日期,是昨天收到的,电报下的内容只没一句话接着先是苏这么然说了一句建想了一上,暂时离开了领事馆只是我的笑容少少多多没些勉弱之意,有非是是想让姜云看见我这些悲伤的情绪至多没一个包子姜云带着苏山等桃源村民,从铁门内走了出来和建道别,让建学领着桃源村民们自己先回去,然前荣苗来到了城区此时天际还没面和微微发亮,主要是昨夜看这本纸册花了太少的时间金锁玉关经“今天早下的时候,师傅让让你转告一句话,这不是从今天结束,七师兄他不是善已观第七十七代观主了! 庭院之内,有没任何人的身影,只没满院的飘零的樱花,池子内没几条死鱼浮在这外,光秃秃的樱花树上,放着矮几,米,大炉,茶壶,还没一本厚厚的书册荣苗退入了这栋门口落满灰尘的大楼,然前在七楼一个房间的柜子前面的墙壁下的暗格中,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然前荣苗又悄悄到了领事馆后方,却有没找到这个日国的领事中田刚夫“是,你是回去了” 走建的道术传承秘册,一没八册,全都是一册册充满着古老岁月的气息的羊皮卷,封面下泛着微光,那些自然都是是面和的羊皮卷,而都是一些法器级别的羊皮卷不管是修为境界和经历见识,他们都要比二师兄高得多风水堪之道,包罗万象,走罗盘传承万年,门中的各种风水术法更是繁杂如海,但是最最重要的却是那八册道术秘册,是走罗盘传承的根基因为老周家早点铺的小门,此时紧紧地闭着荣苗走到了矮几之后,翻开了这本书册荣苗依然很犹地认为,那个世界下必然会没让师傅重生的方法,只是过自己有没找到这种办法而已所以荣苗准备去问问老周,昨天没有没什么面生的客人来我店外买过东西看来元其实也是很担心日国人算计我的,否则那么重要的东西却是敢随身携带,而是专门买了一栋房屋藏放电报之下并有没名,配合电报中的这个称呼,应该是跟源樱子关系非常密切的人发来的电报那外的常理,是是凡人世界的常理,而是修行界的常理荣苗在矮几旁坐了一会之前,终于起身,是过我把这本纸册放到了自己的怀中荣苗将所没的道术秘册还没这些风水师所用之物,全部打成了一包,然前离开了那外走建的道术传承秘册那是一个芽菜肉馅包子然前荣苗苦地摇了上头那些也都是法器级的物品,一般是这块紫色的束观,更是一件法宝荣苗如此说了一句至于为什么找老周那样一个秀水街下卖早点的特殊人打听,自然是因为这个包子当时荣苗几乎是一眼就认出那个芽菜包如果是老周家的芽菜包“那件事,等一师弟他回观前,你们再商量” 是过荣苗依然有没回善已观,也有没回桃源村,而是又去了日国在江口的租界,悄然退了这个我曾经来过的大庭院荣苗笑着姜云说道荣苗跟我们道别过但的说现我面是含糊但我觉得这个源樱子绝是会那么复杂就真的死掉了,而且八木小师和建学长是也说了,只要城还在,总会没一些办法能让人复生马门也有没少想什么,只当荣苗还没其我事情要办然前,我去往了秀水街而在七话是说把桃源村的人都安排坏之前,姜云就一直等在厂中,担心荣苗担心了一整天两年时间,三木得修行者们,其实一直在被这个男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荣苗凝神倾听了一上,发现店铺外面杂有声,有没任何人毕竟在三木八镇中,我最生的不是那城区了青囊经荣苗觉得自己来那应该外看看,虽然我也是知道能发现什么,但是那个大庭院,或许是那两年来三木发生的所没小事的源起之地我准备去老周这外吃个早点分别是一块紫色的建,一巴掌小的白色四镜,一根寻龙尺,一个大风铃,还没一些同样是风水堪师常用的大物件面和当初老子求来这场雨之前说的这不是吃那个包子的人,不是老周自己! 今天晚下,我还没很少事情要做就算是在神话般的修行者世界中,我荣苗也是一个超级bug般的存在这个源樱子又怎么可能算的到我的出现,面和会对你的谋划带来怎么样有法预料的影响呢听了束观请教的事情之后,三木大师和苏对视了一眼,齐齐长叹了一声荣苗走退了庭院之内“但是所没的重生之法,都没一个后提,这不是他的魂魄还在是会……… 问题是它可能是别人买去的,另里还没一个刚才荣苗从来有去考虑过的可能性“爷爷你从来有见过老天爷会把什么都逼绝了的事” 面和是在我刚刚劈出了这样的一剑之前,对老子的话就更加深信是疑至于味道,则是各没坏好姜云神情严肃地迎了下来荣苗的神情变得正常的庄重,急急开口说道:以前自己如果还要跟这个源樱子交手,而那本纸册不是了解这个男人最坏的途径走马探穴经八木小师和建学长说有法重生,是代表就真的有法重生“七师兄” 建一直知道源樱子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狡的男人,但是直到看完那本纸册之前,才算是真正明白这个男人没少可怕“荣苗,出什么事情了?” 荣苗的脑中出现了这个人畜有害,厚老实的微胖老人的容貌,怎么也有法把老周跟一个城境小能联系起来在秀水街下,没很少家早点铺都售卖芽菜肉包然前我微微了一上当然,那一天其实发生了很少事情,你也看见了很少事情,只是过到了那,你还没忘掉了最重要得这些事情而已荣苗又是“啊”了一声,继续呆呆的点了点头老周住的这七楼,也有没人而此时门里也站着是多那外的老客,一个个在这外抱怨着,怎么今天老周还有开因为老周家的芽菜肉包,外面的芽菜切的足够细,自然比较面和入荣苗有没见过比老周家的芽菜切得更细的芽菜包了“这日国男子,上手实在太是狠辣,有没给至霞真人留任何机会”qqxδnew 而且这个源樱子还有没死,荣苗有比确定那一点当书册内的第一行字,映入我的眼帘的时候,荣苗的神情就立马一“你明天再来看他” 马门的身猛然一震,我眼中露出了有比简单的情绪,我凝视着建,面和犹地摇了摇头道:荣苗来到了秀水街的街头,从麻袋中取出了这个被吃了一半的包子早下苏山领着一村子的人来找你,说是建安排我们来厂外暂避几天,把姜云倒是吓了一小跳是久之前,马门等师兄们就准备带着师傅的尸身回善已观了应该只是老周临时没什么事,再等等,或者老周等会就回来了荣苗默默将这封电报折坏也放退了怀中了呆声接着荣苗又在那个庭院中搜寻了一番,包括我下次退去过的这个卧室,在这个卧室外,我看到了一个和当初从小米铺带回善已观的一模一样的青抱月明镜书姜云却是掩嘴重笑了上道:那外要说一上的是,芽菜其实并是是一种蔬菜,而是取菜的嫩茎划成丝的一种制物是会是老周…… 师傅的仇我可有那么面和就算了,除非这源樱子魂消魄散,否则就是算是给师真正报了仇! 那暗格中除了这放着八册传承秘典的木盒之里,还没一些其我东西看破碎本纸册之前,荣苗盖本纸册,坐在白暗中沉默了一会,消化了刚从纸册中看到的这些信息是会…… 按照姜元告诉我的地址,荣苗很慢就找到了我藏……那句话,本来是想让师傅自己跟七十兄说的,但最终还是由自己转述了…… 荣苗要打听的,是今天在龟山山洞里,杀了源飞之介的这个神秘的城境弱者荣苗高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半个包子,心头突然结束狂跳起来按照元当时的交待,那块紫色束观也是走罗盘后代祖师留上来的重宝,和这些传承秘册一起被我从明谨安这外偷出来的虽然荣苗也知道,特别情况上有没了肉身,城境弱者的城有法独立存在少久马门回过头来看到那个瓶子之时,荣苗又是苦笑了一上,因为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被源樱子戏耍 第三百三十四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b> 束观最终没有等到老周。 本来这只是一件小事,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老周的店铺今天的店铺没有开门,无非就是换一家店吃早餐罢了。 就像其他等在门外的老客,在等了一会之后,基本也就作罢里面了。 只是束观因为某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却在老周早点铺之外,足足等待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之后,店铺的门口还是没有打开。 而束观心中的疑云则是越发加深了一些。 其实并不是发现了什么值得怀疑的理由,只不过人一旦开始怀疑一件事情,如果没有得到论否的证据,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只会越来越怀疑。 所以在等了半个小时之后,束观又去找了老周的几个邻居打听了一下,探听到的消息是,老周的店铺昨天早上还是正常开门的,大概是是在中午十点左右打了洋,比起平常要早了一个小时左右。 然而从那时开始,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老周了。 得知了这些事情之后,束观终于再也忍不住,直接进入到了老周的房屋中。 因为他太想知道那个神秘元婴强者的身份了,而且弄清楚这件事情也确实蛮重要的。 不过在老周的家中,束观什么都没有发现。 首先第一点就是,老周家里所有的一切,不管是摆设还是用物,都说明这房屋的主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老头。 没有任何碍眼的东西,也没有任何暗室或者隐藏的空间。 另外,老周家中也没有什么主人出远门离开收拾东西的痕迹,衣物叠得整整齐齐,甚至卧室床头桌的抽屉里,还用铁锁盒锁着几张面额不算太小的银票,应该是老周这大半辈子经营早点铺的积蓄。 这是在不像是匆忙离开的样子。 更像是昨天老周关了店铺,锁上门之后,随便去江边那里熘达去了。 但问题是,老周就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老周家中看了一圈之后,束观接着直接起卦卜了一卦。 卦像之上显示的是,老周此时的行踪已经被遮蔽了天机。 看着卦象,束观呆立了半晌。 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老周就是那个神秘强者了。 束观又是苦笑了一下。 以前还真被那小老头骗了呢。 不过看老周家中这一切,只能说他以前倒也不一定是在伪装,而更应该是就在过两种不同的人生。 那个老实巴交的早点铺老板是他。 那个暗中杀了猿飞之介的神秘强者也是他。 至于哪一个身份更真实,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问题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元婴境大能,为什么还要有一个卖早点的小老头的身份? 纯粹是因为爱好? 还是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原因? 站在老周的家中,束观沉吟了许久。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昨天的事件中,老周是站在他们七仙盟这一边的。 一个帮助他们的神秘商店强者,平常的生活像个隐士…… 束观得心中勐然一动。 该不会是那个「天隐门」的人? 对于那个七仙盟中最神秘的宗派,束观此前没有过任何的接触,甚至好像师傅李至霞生前都没有接触过天隐门的人。 在七仙盟中,天隐门更像是一个符号般的存在,大家都知道有,但却又从来没见到过,甚至比城皇庙一系的鬼修更难接触一些。 不过老周到底是不是天隐门的人,却也只是束观的猜测,只有见到老周本人才能确定了。 但是束观不可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今天白天依然有很多事要做。 所以不久之后束观就离开了。 不过晚上他会回来再看看,如果老周还没回来,回许以后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这位疑似天隐门中人的强者,或许以后会换一个人全新的身份,继续「隐」在世间。 离开老周的家,是十点左右,然后束观又去了一趟银行。 上一次束观在银乐城赢了很大一笔钱,那笔钱他一直都没有动用过,而现在束观准备把这笔钱存到银行里去了。 如今大华的银行可谓是多如牛毛,大的小的,国有的私立的,鱼龙混杂,其实很多普通老百姓,如果没有特别的必要,宁愿把钱放在家里也不会存到银行离去。 放家里虽然没利息吃,但至少钱是自己的。 放银行里,说不定哪天你的钱就没了。 特别是那些私立的小银行,你根本不知道哪天它说倒就倒了。 束观当然不会去选择那种私立的小银行,但也没有选择民国政府所有的公立银行,他选择是一家名为荣生银行的规模颇大的私有银行。 这家银行虽然是私立的,但却是一家全国性的银行,而且束观在荆城三镇都看到过这家银行的营业所。 最重要的是,这家银行是荣苗家里开的。 把钱存在自己女朋友的家里,总会放心一点不是。 荣生银行在江口的营业所,就坐落在同兴里,离荣苗在同兴里的家并不远。 不过束观来到荣生银行在同兴里的营业所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营业所内除了几名保卫,里面空无一人。 束观问了一下,却是里面的职员都已经去吃饭午休了,要到下午一点半之后才会回来上班。 束观无奈之下只能在附近逛了两个多小时,虽然荣苗的家就离得很近,可他今天也不敢去,因为今天荣苗她爹来了。 想着明天晚上还要跟那位准岳父吃饭,束观就有些胆战心惊,只觉比去独自面对一位元婴大能还更要紧张一些。 等到下午一点多,瞎逛了许久的束观再次回到了荣生银行的营业所,发现已经有不少客人在排队了。 于是束观又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终于轮到他处理业务。 原来上银行果然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束观不免吐槽了一句。 毕竟他两世为人,这是第一次来银行办事,要知道他穿越来的那个时代,早已经是无现金社会了,银行也早就已经取消了具体的营业时间网点。 对于束观那一代人来说,所谓的银行不过是存在于手机上的app名称。 给他办理存款业务的,是一名穿着白色衬衫的女柜员,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颇为秀丽,画着澹澹的妆容。 一开始束观做在她面前的时候,那位露在柜台上的上半身曲线相当动人的女柜员,并没有抬头,只是看似忙碌又好像不那么忙碌地做着自己得事情。 直到束观将手中那叠银票递了过去,柜台后面才响起了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还有桌上的算盘被不小心碰到桌底下的声音。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束观接受了这家银行全程最贴心的贵宾服务,银行经理直接出来帮将他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泡上了咖啡,然后容貌俏丽的女银行职员,一直温柔地坐在他边上为他处理存款业务。 束观让银行给他开了两个银行账户,一个账户上写得名字是张丫蛋,一个账户上写得名字是王大虎,接着将自己大部分的钱都存进乐这两个账户中,然后离开了这家银行。 银行经理和那位女职员将他恭送到了 门口。 临出门时,那位女职员贴近束观的身子,悄声问了一句,表示附近有一家洋人餐厅的牛排味道很不错,晚上她下班之后,不知可不可以请束观共进晚餐。 至于理由,自然是束观今天在她这里存了这么一笔巨款,她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所以想要好好感谢一下束观。 束观有些尴尬地拒绝了这位从开始给他办理业务时,就一直含情脉脉看着他的漂亮银行女职员。 他可不知道,如果被荣苗知道自己跟她家的银行女职员约会吃饭的话,自己的那笔钱还能不能取出来。 从银行出来之后,束观怀揣着那两张存单,束观又来到了郢城区,来到了一家名为济协高等中学的学校大门之外。 这是荆城如今最好的高中,是二十年前一位法岚国教士筹资创办的,是一所教会学校。 虽然是洋人创办的学校,但你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学校才能获得更系统更全面的教育,而在这样的学校中,也拥有更加自由和开放的学习风气。 而张丫蛋就在这所高中里面读书。 张丫蛋能进这所荆城最好的高中,徐楚湘是帮了大忙的,不过张丫蛋自己的成绩,也是通过了这所学校的入学考试,并且在入学后的第一个学期,就获得了这个学校的最高奖学金。 这是一所全封闭管理的学校,像束观这样的外人是无法随便进入校区的,所以他在学校大门外的门卫室,告知了自己想要找的人之后,束观就开始在校门外的马路上等待。 此时是下午五点左右了,下午的课应该已经上完,推过铁围栏望里面望去,只见校园里面绿草如茵,道路上有三三两两地学生捧着书本结伴走着,草地上有一群男学生在踢球,也有草地边的单双杆上锻炼身体的,更是有几名学生在空地上练着武术。 还有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学生,站在一块大石上康慨激昂地发表着痛砭时弊的演讲,而在他边上围了不少人,不时会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 当然,围在这位像是学生领袖般的英俊男学生周围的,还是以女同学居多。 束观看着这一切,只觉一股令人向往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不禁有些怀念自己前世的学生时代起来。 那真是一段想回又回不去的美好时光啊! 束观像个中年男人般感慨着,却是忘了自己这一世其实也才二十岁而已,并没有比此时校园内那些奔跑笑闹的身影年纪大多少。 某一刻,校园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有一位女生远远走了过来。 那是一名长发披肩的女学生,有着清水芙蓉一般的容颜和气质,当她捧着一捧书从远处走来时,踢球的男生们都停下了脚步,单双杠上翻滚的男同学挂在了杆上一动不动,甚至连那边的演讲也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道修长窈窕,美丽动人的身影之上,四周变的一片安静。 那些目光中有着浓浓的倾慕,憧憬,赞叹,羡慕还有一些则是嫉妒,酸楚。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校花,也是会笑的,而且笑起来之后比原先要好看这么多。 张丫蛋一路笑着跑到了校门外,跑到了束观的身前,开心地问道 「麻子哥,你怎么来了。」 「今天没什么事,来看看你啊!」 束观也一边笑着,一边打量着张丫蛋。 说起来,他也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到张丫蛋了。 如今的张丫蛋已经出落地越发美丽动人,如果说以前她是在气质这一块上有所欠缺的话,在荆城生活了两年,加上在学习这一块,丫蛋向来极刻苦,所以此时在气质上也有了翻天覆地大变化,正在无限朝着祸国殃民级的美女飞速进化着。 也难怪刚才那些男同学,见到她经过时一个个都变得失魂落魄。 这个时候,张丫蛋正准备再说话,身后却传来一声呼唤。 「张同学。」 两人转目望去,只见刚才那个意气飞扬地演讲着,很有些挥斥方遒风采的男生,此刻正站在栏杆里面,用一种颇带些警戒之意的目光,仔细审视着束观。 见张丫蛋转过头来,那位男学生连忙展颜一笑道 「张同学,晚上七点的话剧排练,你可千万别忘了,要知道你演那个女主角的机会,可是我千请万托从老师那里求来的。」 张丫蛋点了点头,澹澹地说了一句道 「我知道了,我不会迟到的。」 那个男同学笑容微僵,接着又看了一眼束观,方才转身离开。 「哟,都当上女主角了嘛!」 束观闻言不免打趣了一句。 张丫蛋顿时羞得红了一下脸,小声辩解道 「我是没什么兴趣,但是同学们都要我上台表演。」 「蛮好的,在学校里也不要光读书,应该多参加这些社团活动。」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很多有趣的学问,专注于其中某一些领域,成为那些领域中的专家,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只有在年轻时代打下基础才有可能实现,一旦老了就来不及了。」 束观耐心地解释道。 「好了,你晚饭吃过没?」 「还没呢,刚下课。」 「走,麻子哥今天带你打牙祭去。」 束观带着张丫蛋,在附近找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饭馆,点了几个张丫蛋喜欢的菜,两个人聊着天,吃着饭,很快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因为张丫蛋还要排练,所以束观将她送回了学校,回学校的路上,束观将下午般的那张写了张丫蛋名字的存单,交给了张丫蛋。 张丫蛋看了一眼那张存单,接着张大了嘴巴。 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见识都没有的乡下小丫头了,很清楚存单上的金额代表着怎样巨大的一笔财富。 「麻子哥,干什么?」 她不解地问道。 「拿着。」 束观将存单塞进了她的手中。 「你麻子哥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去很长一段时间,这些钱你留着,接下来上大学还要用。」 张丫蛋勐然一怔,失声惊呼道 「麻子哥,你要去哪里?要离开多久?」 「我可能会去好几个很远的地方,时间起码几年!」 张丫蛋的脸上露出了无比伤心怅然之色。 「好了,你快回学校!」 「麻子哥,你什么走?」 「应该就在这两天!今天其实就是专门过来跟你道别的。」 张丫蛋一步三回头地往学校大门走去了。 束观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进了学校中,接着却又突然喊了一声。 「丫蛋!」 张丫蛋连忙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束观微笑着朝美丽的少女挥手,道别。 …… 束观回到了江口,先是去了一趟老周的家中。 老周还是没有回来。 束观走出空无一人的房屋,依然挥了挥手。 这也算是道别。 那个自己吃了他两年包子的胖老头,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然后他回到了桃源村,去找了王大虎,将另外一张写了王大虎名字的存单交给了他。 这张存单上的金额,比给张丫蛋的那一张还要大很多。 因为那一张,是给张丫蛋私人的钱。 而这一张则是给全村人的钱,不过束观也交待了王大虎,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这张存单。 然后同样跟王大虎讲了一下自己会离开荆城一段时间,让他不用担心,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去山上找陈道长就行。 不过想来有徐楚湘在,只要徐平西还没有倒台,桃源村民在荆城应该可以安稳度日。 跟大虎交待完毕,束观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接着在王大虎诧异的目光中,他回到了自己的那栋楼房中。 他还是没有回善已观。 这一夜,束观没有再出门。 第二天白天也是。 他独自在自己的屋子中,默默抽烟,默默地想了一天的事情。 直到下午四点,束观才起身洗了把脸,接着换上了一套干净合身的西装。 因为他要去见准岳父了。 。 第三百三十五章 百无禁忌(上) <\/b> 束观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虽然称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帅哥,皮肤白皙,五官虽然不出彩,但是多看几眼,会发现也蛮顺眼的。 配上一套合身的灰色西装,让整个人看去异常地挺拔,而且有一种很特殊的让人一见难忘的脱俗气质。 那是属于修行者的超卓气质。 总之,如果光论形象的话,束观觉得自一般的准岳父见到自己,己就算无法给自己打一百分,但超出及格线那肯定是妥妥的。 然后束观又拿出了盒发蜡。 这盒从岚国进口的发蜡也是荣苗买给他的,只不过束观从来没有打开个罢了。 此时拿着这盒发蜡,束观犹豫了半晌,终于第一次打开了盒盖,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抹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为了苗苗! 他在心中如此自己安慰了自己一句。 虽然他对涂发蜡这件事情是在有些接受无能,但问题是在这个时代,一般上流社会的聚会中,成年男子基本抹发蜡的。 如果你不抹,只会被人认为是不修边幅。 以前束观倒是无所谓,被人当做不修边幅就不修边幅好了。 但是今天是去见荣苗的父亲,总要给他留个好印象,虽然也不知道荣苗父亲对仪表这方面的要求怎么样,先抹上总没有错。 不过你还真别说,在抹上了发蜡之后,镜子中的那个自己,看去还真又精神了几分。 无非就是实在不符合束观的审美罢了。 再打哦一眼镜子中的自己之后,束观终于出了门。 约定好跟荣苗父亲吃饭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 束观出门的时候,抬手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倒是还早。 所以他跑的就有些慢。 荣苗定的餐厅是法岚国租界中的那家茉莉花西餐厅,离新桃源村也就七八里路,平常束观跑跑两分钟就跑到了。 不过提前几分钟到是最基本的礼仪,更别说是去见准岳父了,所以束观觉得此时出门倒是刚刚好。 五分钟之后,他出现在了茉莉花餐厅隔壁的那条街的街口。 得益于头抹的发蜡,束观今天一根发丝都没有跑乱。 然后他又假模假样地叫了一辆人力黄包车,让那个一头雾水的黄包车夫把自己送到了几十米外隔壁街的茉莉花餐厅。 来到餐厅门外,发现荣苗居然已经在餐厅门外等着了。 今天她穿了一身纯白色的雪纺连衣裙,修长的脖颈间系着一条酒红色的丝绸围巾,打扮简洁而又不失隆重,充满了优雅迷人的味道。 见到束观到来,荣苗微笑着朝他招手。 束观连忙下车,给了那车夫一块银元算是封口费,接着快步走到了荣苗身前。 荣苗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脸上露出了满意而甜美的笑容。 「我父亲很好说话的,你不要太担心。」 接着荣苗笑着跟他说了一句道。 父亲对自己女儿自然好说话,对女婿可就不一定了。 束观心中滴咕了一句。 不过他还真有点紧张了。 想想自己可是曾经一剑斩开过大江的人啊,现在去见一个凡人老头子,居然还会紧张。 当然,对于荣苗的父亲,他的剑再锋利,拳头再强大也都没什么用。 看出了束观此时的紧张,荣苗嫣然一笑,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束观吓了一跳。 「这样不好……」 虽然平常两人除了没真的那个之外,其他的情侣间的亲密行为,早 已都做过了。 但第一次见准岳父,就这么亲密地挽着胳膊,会不会有点……嗯,太不给岳父大人面子了? 「就这样!」 荣苗坚持地紧了紧抱着束观胳膊的手,然后两人走进了茉莉花餐厅的大门。 …… 荣端甫是一个看去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他实际年龄其实要更大一些,但因为保养地好,所以看去显年轻很多。 他身材瘦削,容貌英俊,穿着一套藏青色的双排扣西装,整个人看去儒雅又不失精明,充满了成熟男子的魅力和风采。 关于这一点,可以从此时坐在茉莉花餐厅内的,那些不管二十出头,还是四十来碎的单身女性,不时飘到他身上的灼热目光中,就可以略窥一斑。 最重要的是,荣端甫没抹发蜡! 这个发现让束观略显尴尬。 而荣端甫的形象跟他原来想象的糟老头的形象也有着很大得差别。 荣苗挽着束观的胳膊,走到了这一张餐桌前。 「爸爸,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束观。」 荣苗为束观介绍道。 正悠然喝着餐前红酒的荣端甫,抬起头来,视线从自己女儿挽着那个年轻人胳膊的手上一扫而过。 接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束观,朝束观微微一笑,指着对面的椅子道 「你就是苗苗每次写信都要跟我提上几句的那位朋友,请坐请坐。」 他并没有起身相迎,但是态度颇为和蔼。 「荣叔叔好。」 束观也微笑着弯腰行了一礼,然后又帮荣苗先拉开椅子,然后才自己坐下。 他的这个细心的动作,倒是让荣端甫多看了他一眼。 然后束观和荣端甫两人相对而坐,荣苗则是坐在两人中央侧方的位置上。 荣端甫抬手招呼侍者吩咐可以上菜了。 束观发现他居然是用非常纯正的法岚国语。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用餐的气氛颇为愉快而轻松,荣端甫确实是一个极有魅力的人,言谈风趣幽默,见识广博,虽然隐隐间一直透露着一些威严,但是却并不让人局促。 荣家是大华民国最顶级的商界世家,富可敌国这四个字,对荣家来说并不是一个形容词,而只是描述某个事实的词语。 而作为这样一个家族的掌舵人,荣端甫确实是一个极为不凡的男子。 至少,当自己女儿将一位只是个小巡捕的男朋友带到他面前时,荣端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愉或鄙夷之色,还似乎是怕束观尴尬,还特意问了一些束观工作上的事情。 而束观虽然一直有些紧张,但是并没有把这种紧张表露出来,再怎么说他如今也是初识境的修行者不是,这点控制能力还是有的。 所以在荣端甫的面前,他一直表现地落落大方,谈吐自若,像荣端甫谈的那些话题,他在小艺的帮助下,也都能跟荣端甫交流一番,并且发表一些不超出正常人范围的见识和看法。 一段饭吃下来,束观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而关于这一点,从荣苗看他的眼神中也可以看出来。 而等餐后甜点端上来的时候,荣端甫用溺爱的目光看着荣苗道 「你看看你,从小到大都跟个野丫头似的,吃东西都吃到嘴边去了,你先去补个妆。」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于是荣苗欣然站了起来,流露出了在她身上难得一见的小女儿神情,撒娇般朝荣端甫皱了皱鼻子道 「爸爸,你不准欺负他。」 接着又给了束观一个鼓励的眼神,方才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荣端甫目送自己的女儿身影消失在餐厅拐角处,朝束观摇头苦笑了一下道 「女儿大了,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 这句话束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他只能嘿嘿陪笑了一声,然后埋头吃起了面前的红枣泥布丁。 而荣端甫则是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 「我这个女儿啊,干正事的话倒是很有头脑,家里的小一辈中,没人能比得上她。」 「但是谈恋爱却没什么经验,以前我管的严,没让她接触其他男生,直到她一个人来了荆城才不得不放手,没想到就出问题了。」 束观拿着钢匙,刚准备将一口布丁送进了嘴中。 只是荣端甫的最后一句话,让他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耳边继续响起荣端甫说话的声音。 「所以苗苗在这些事情上,太容易相信人,一不小心就被人骗了。」 束观慢慢抬起头来,看向荣端甫。 荣端甫也正在看着他,目光澹澹的,冷冷的,再也没有半丝刚才的那种温和。 「你其实不是一名巡捕。」 然后他的嘴角露出一缕嘲弄的笑容,如此对束观说了一句。 束观没有说话,再次低头沉默地看到钢匙中的那块澹红色的布丁。 「我也没想到苗苗会这么天真,居然不调查一下你的背景就相信了你。」 「但我不是她,自从老李告诉了我你这个人的存在之后,我就已经特意让他开始调查你的背景了。」 荣端甫口中的老李,自然就是后来来到荣苗身边的那个李叔。 那个李叔果然不是新来的仆人这么简单。 「而在调查了之后,发现在你告诉苗苗上班的那个巡捕局中,根本没有你这么一号人。」 束观还是没有说话。 而要拆穿他的假身份,自然并不是困难的事情,而自己能瞒着荣苗这么久,只能说荣苗真的很信任自己。 「而为了保险起见,我让人仔细调查了荆城所有的巡捕局,呵呵,虽然我人在申城,但在荆城这边也还是有些办法的。」 荣端甫澹澹地说着。 「但是查遍了所有巡捕局之后,依然没有你这个人。」 「然后我让人做了更多的调查,最后竟然发现,在两年前荆城根本没有你这个人。」 「你是在两年前才在荆城登记落户的,你的那些所谓同乡也是。」 「至于你们到底来自怎么地方,按照我手下从你的那些乡人中花钱打听到的说法,好像是来自神农架那边的一个偏僻山村中,我说的没有错?」 束观这次点了点头,将那块没吃的红枣泥布丁放回了盆子内。 荣端甫调查他调查地很仔细。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派来的人却一直都没有查到。」 「那就是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因为按照我派来调查你的人所言,你这个人很神秘,经常会莫名失踪一段时间,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你这个人。」 ……嗯,那时候我应该是在观里修行,你们要能找到观里去,那真是见鬼了…… 束观默默在心里说道。 而荣端甫则是继续嘲弄地说道 「所以你是拆白党?还是这边袍哥的赤膊党?」 ……都不是,其实我是一 位神仙……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不管你是拆白党,还是赤膊党,现在我需要你立刻离开我的女儿!」 荣端甫的声音变得无比严厉,他原先温和的目光也变得无比锐利。 「我虽然只是一个商人,但是在黑白两道都有不少朋友,在申城如此,在荆城同样如此。」 「比如荆城袍哥的许老大,又或者楚湘总督军徐平西,我荣端甫都和他们有些交情。」 「所以不管你背后是哪个势力,你都必须乖乖离开我女儿,否则我会让你后悔为什么要做个人。」 荣端甫语带威胁地说道。 接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片,放在了桌子上。 「当然,如果你肯主动离开的话,我也不会亏待你。」 「为什么我要趁苗苗走开的时候再揭穿你的身份?不过是不想让苗苗伤心罢了。」 「所以我需要你用一种不至于让苗苗太过伤心的办法,离开我的女儿,如果你可以做到,那么你就可以拿走你面前那张支票。」 荣端甫缓缓将那张支票,推到了束观的面前。 束观抬眼看了一下,那是一张荣生银行的支票,至于数额……只能说荣端甫真的很爱他的女儿。 似乎看到了束观眼中闪过的异色,荣端甫再次笑了起来,这次得笑容中满满都是自信。 「怎么样?你接近苗苗的目的无非也是为了钱,我给你的这笔钱,足够你一辈子都活得很舒服了,就算你在苗苗的身上,也不可能得到再多了。」 「好了,现在考虑清楚了没有?给我一个答复。」 束观想都没想,直接将那张支票推回到了荣端的面前。 「我和苗苗在一起,不是为了钱,而是真心喜欢她的,我对钱其实没什么兴趣。」 束观很诚恳地对荣端甫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低头正式开始吃那个红枣泥布丁。 荣端甫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 他自然不相信眼前这年轻人的鬼话。 什么叫对钱没兴趣,这世上哪有人会对钱没兴趣! 像他这么有钱的人,都依然对钱很有兴趣。 说对钱没兴趣,恐怕只是自己开的价格还不够罢了。 「束观,你不要太狮子大开口。」 荣端甫冷冷地说道 「你身上穿的衣服,是苗苗买的,平常用的东西,是苗苗买的,甚至平常出来吃饭都是苗苗付的钱,这些事情我都调查地很清楚。你有什么资格说对了钱没兴趣?」 「要么拿上这笔钱,安抚好苗苗后给我滚,要不你一份分钱都别想拿到,我直接让人把你送到牢里去!」 被荣端甫说出自己以前平常时候吃荣苗的用荣苗的,顿时让束观觉得有些羞愧。 特别是这种事情从未来岳父的口中说出来,更是让人尴尬无比。 似乎是为了化解这种尴尬,束观于是反问了荣端甫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事情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苗苗?」 「让人调查你,是在半年之前,但是我得到详细的报告,则是在两个月之前。」 「不过我很请楚苗苗的性格,如果不是我自己亲自来,根本没人劝得了他。」 「不过幸好,按照老李的报告,你和苗苗之间倒是一直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否则我早就过来让人把你宰了。」 荣端甫咬牙切齿地道。 至于束观,则是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是两个月,还还得及。 这个时候,束观终于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红枣泥布丁。 然后他看了看荣苗的那一份,于是又拿了过来又吃了起来。 荣苗因为要控制体重,很少会吃甜食,以前两人吃饭的时候,两份甜食也基本都是束观吃掉的。 只是他的这个动作,让荣端甫再次皱了下眉。 「怎么样,想好了吗?」 荣端甫不耐烦地催促道。 「想好了,我不会离开你的女儿,而在某一天,我会娶苗苗为妻。」 束观三口两口吃完了荣苗的那块红枣泥布丁,接着坦然对荣端甫说道。 「你休想!」 荣端甫怒喝了一声。 因为声音很大,引得旁边的几桌客人都纷纷侧目看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干嘛的吗?」 束观却是自顾微笑说道 「其实我是一个神仙。」 「什么?」 就算荣端甫此刻怒火中烧,也不禁被束观这句奇兵突出般的话语弄得勐然呆了一下。 而束观却是已经将一张黄色的符纸贴在了他的胳膊上。 忘神符! 不过却不是五师兄安子春画的安神符,而是前天离开善已观时,齐师伯塞到他手中那叠符纸中的一张。 画这张符的,是三百年前善已观一位胎动境巅峰的祖师。 他画出来的符纸的效果,和安子春画的忘神符的效果,自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安子春画的忘神符,只能清除一个人十二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的记忆,而且是这段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但是束观现在用的这张忘神符可就不一样了。 不但能清除一个人关于近几个月中发生的事情的记忆,而且还能精确选择你要他忘记的具体的事情。 当那张忘神符啪地一下贴在荣端甫的胳膊上时,荣端甫身躯微微一僵,然后眼中露出了茫然呆滞的神情。 束观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用缓慢而沉凝的声音说道 「忘掉你调查我的所有事情。」 荣端甫的眼神变得越发呆滞。 「……我忘掉了所有调查过的你的事情……」 他呆呆地跟着束观重复了一遍。 「忘掉刚才我们之间的交谈。」 「……我忘掉了刚才我们之间的交谈……」 「你很喜欢我。」 束观想了想,又加了这么一句话。 「……我很喜欢你……」 束观伸指在那张黄色符纸上搓了一下,黄色符纸化为了一缕青烟,钻进了荣端甫的身躯中。 接着束观将那张支票塞回了荣端甫的口袋中,这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他刚才做的事情,虽然是为了自己的私事,但是这种擅自篡改一个人记忆的行为,也已经属于触犯天规了。 但是那又如何? 师傅死后,束观已经准备百无禁忌了! 荣端甫眨了眨眼,眼中迷茫的神情消散,恢复了正常。 然后他看了看自己眼前那块还没动过一口的红枣泥布丁,再看看束观面前的那两个空盘子,于是荣端甫一脸关切地将自己的红枣泥布丁放到了束观的面前。 「小束啊,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此时荣苗终于从洗手间回来了。 她补妆自然不用补这么久,只不过为了让自己的父亲和爱人多点相处的时间,是以才拖延了这么久。 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一幕,于是荣苗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开心了一些。 「你们刚才 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的样子。」 荣苗坐回了自己位置上,笑着问道。 荣端甫的眼中又闪过了一丝茫然。 自己刚才和小束聊什么来着? ……好像记不清了,不过不重要啦…… 「小束人很不错,以后你们两个要好好交往!」 最终,荣端甫只是这么严肃地对自己女儿说了一句。 。 第三百三十六章 百无禁忌(中) 吃完晚饭离开的时候,荣瑞甫是搂着束观的肩膀走出茉莉花餐厅的。 荣苗走在他们身后,看着前面那对像是兄弟般的男人,也是她至今生命中最爱的两个男人,荣苗笑颜如花,只觉此刻自己是那般的幸福。 走出餐厅,一辆豪华的黑色轿车停在了他们的身前,李叔从驾驶座上下来,给他们打开了车门。 只是他看到自家老爷那般亲热地搂着束观的肩膀时,眼中露出了古怪至极的神情。 他是知道自家老爷调查这个年轻人的事情的,而且很多事情都是他在调查,自然清楚束观绝不是什么巡捕,而且身份神秘。 所以本来以为今天得这顿晚饭最终会不欢而散。 没想到的是,出来的时候自家老爷居然这么亲热地搂着这束观的肩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叔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李叔的神情落在束观的眼中,束观想深夜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给这位李叔也去贴一张忘神符。 而这时候荣端甫转过头来,对束观说道: 「小束,上车,你要去哪里?我们先送你过去。」 束观连忙表示不用了,他现在可不敢把荣端甫带回新桃源村那边。 虽说荣端甫的关于自己身份的记忆被自己清除了,但是谁知道见了桃源村的村民们之后,他会不会又因为好奇心,或者为了了解自己这准女婿的家庭背景又去做些调查。 「那要么你和苗苗再去哪里玩一下,比如去看场电影之类的,我这老头子就先回去。」 荣端甫接着又很是热情地说道。 「叔叔,您快两年没见过苗苗了,难得来一次荆城,这两天还是让苗苗好好陪陪你!」 束观很贴心地说道。 而他的这种态度,让荣端甫也更加满意,在略微沉吟了一下后道: 「明天晚上我有一场宴会,你陪我一起去,届时荆城的巡捕厅长应该也会出席,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 旁边的荣苗掩嘴轻笑。 父亲虽然对自己男友只是个普通巡捕的身份不是很介意,但看得出来父亲是准备给束观铺路了。 其实对他们荣家来说,荣苗的夫婿一开始是什么身份,还真的不太重要。 只要他们荣家愿意扶持,就算只是个普通人,也很容易帮你抬到一定的阶层之上。 只是荣苗此时偷笑的原因,倒不是说 因为自己父亲愿意帮束观铺路,而是因为荣端甫愿意这样做的态度,就表明了他已经完全接纳束观了。 本来荣苗还有点担心自己父亲会嫌弃束观跟自家门不当户不对,现在这点担忧自然是完全烟消云散了。 束观想了想,答应了荣端甫的要求。 虽然他对见什么荆城巡捕厅厅长这件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刚才吃饭的时候,荣端甫也说过,他这次来荆城,也就呆三四天的时间,就会返回申城。 本来束观是已经准备去做一些事情了,不过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那么这两天就先陪着荣端甫,等他离开荆城之后,再去做自己的事。 然而就在荣端甫准备弯腰上车的时候,对面马路上走过来了几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径自茉莉花餐厅大门走去,似乎也是来这里用餐的。 或许是因为此时停在餐厅门口的这辆黑色汽车太过豪华,那几名中年男子难免侧头打量了一眼,自然就看到了站在车这一边的荣端甫,束观等人。 于是为首的那个中年男子,脸上顿时露出了又惊又喜之色,忙不迭地大步走了过来,对着荣端甫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董事长,这么巧,您亲自来这里吃饭啊!」 中年男子激动地结结巴巴地说道。 而束观瞟了那已经语无伦次的中年男子一眼,顿时也觉得有些巧。 这中年男子赫然是昨日帮他办理业务的那个荣生银行的经理。 而此时这名经理也终于注意到了束观,顿时露出一个意外而又恍然的表情。 「束先生,您好!」 他连忙又恭敬地跟束观打了声招呼。 本来正准备跟自己这个颇为看重的手下,荣生银行在荆城这边的负责人寒暄几句的荣端甫,顿时有些意外了。 「孟经理,你们认识?」 荣端甫问了那中年男子一句。 中年男子连忙点头道: 「束先生是我们银行的大客户,我自然认识。」 「啊!」 边上的荣苗顿时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束观却是苦笑了一下。 有些事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 「嗯,小束啊……如果你缺钱,以后可以跟苗苗说。」 宽大而奢华的汽车后排位置上,荣端甫如此语重心长地对束观说道。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今天上午的时候,荣端甫特意把那个孟经理叫来问了一下,问了束观在荣生银行到底存了多少钱。 当他知道那个金额之后,沉默了许久。 因为那是一个让他都觉得有些炫目的金额。 而小束只是一个普通的巡捕,听苗苗说还是一个孤儿,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出身,那么他哪来那么大的一笔钱? 所以此时在去参加宴会路上,荣端甫才会这么隐晦地提点一下束观。 年轻人,不该伸的手绝不能去伸。 边上束观闻言,听明白了荣端甫话中得意思,却也只能苦笑连连。 这件事情还真的很难解释。 除非你直接告诉荣端甫自己修行者的身份,否则以后要跟荣苗生活在一起的话,这种麻烦事和误会,只会越来越多。 所以说啊,当你说了一个谎言,到了最后却要用无数个谎言去维持最初的那个谎言。 只是自己能告诉荣端甫自己真实的身份吗? 昨夜束观也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对于清洗自己未来岳父的记忆这件事情,他还是有些抱歉的。 而他们修行者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上大部分普通人来说,都是一个秘密,但又不是一种绝对的秘密。 比如像徐平西,谭延闓之类的凡人,都知道他们这些修行者的存在。 这么看来好像告诉荣端甫实情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束观却知道还是有些问题的。 因为一旦让荣端甫知道了修行者的事,就等于让荣端甫半只脚踏进了修行者的世界。 而一旦踏入了超凡世界,要想再退出去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了。 冥冥之中,自有牵引。 一旦进入超凡世界,那么各种超凡力量不知不觉间都会开始在你的身边汇聚,对于普通人来说,会莫名其妙地去经历一些原本他接触不到的灵异事件。 像那些知道了修行者存在的凡人,其实都有这种问题,比如徐平西,围绕着他发生的超凡事件还少了吗? 又比如谭延闓,最终还是死在了修行者的手下。看书溂 而这种莫名其妙缠上身来的灵异事件,有些可能是好的,但更多都是不好的,甚至可能是极度危险的。 这才是束观不告诉荣端甫真相 的原因,他不想荣端甫进入超凡世界,然后不得不去面对那些未知的危险。 只不过不说的话,自己以后和荣苗生活在一起,光是一个身份掩饰问题,就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了。 束观的苦笑越发浓郁了一下,想着要不跟荣苗商量一下,以后不跟家里人一起住? 这个时候,束观突觉车身微微一震,汽车好像开上了一条上坡路。 他掀起车窗窗帘的一角,朝外面看了一眼,却发现汽车居然已经驶在了狮子坡的上坡道路上。 束观不免微微一怔。 原来是去徐平西的府上赴宴吗? 「其实今天的这场在徐督军府上的宴会,我才是主人。」 然后他就见到荣端甫如此笑着说道。 束观咦了一声,有些不解。 「我们荣家虽然在大华全国各地都有产业,但其实以前家族生意的重心,都在东南沿海一带。」 荣端甫开始耐心地帮束观解释起来。 「只是这两年国际上的形势不好,特别是和旭日国之间,各种摩擦日深,旭日国对我们大华单位狼子野心,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以我所观,一场战争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而一旦两国开战,以我们大华和旭日国的实力对比,加上大华又根本没有海防可言,届时恐怕东南之地都要沦陷,所以几年之前我就已经开始考虑把家族生意,迁移一部分到内陆来。」 「苗苗的那个纺织厂,不过是小打小闹,特意让她来荆城探探路罢了。」 「而现在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我准备在今年之内,把沿海的产业中的三成,都迁到荆城来。」 「不过既然要来荆城做生意,那么总要跟荆城本地的各方势力打好关系。」 「所以我才安排了今天的这场宴会,请了本地的一些军政要员,工商界的领袖,社会名流,还有各国驻荆城的领事,基本上荆城的上流社会人士,我都发了请帖过去。」 「只是宴会的地点却是比较为难,我昨天去看了几家酒店的场地,都不怎么满意,这里终究还是比不上申城,不说服务和档次,连一家能容纳这么多宾客的酒店都找不出来。」 「所以我最后找了老朋友徐督军,直接把他的庄园借来宴客了。」 荣端甫解释地很详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把束观当自家人了,此时有意无意地已经开始有点在培养束观的了。 而束观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此刻才下午三点,荣端甫就早早让自己陪他过来了,如果是赴别人的宴的话又哪要这么早出来,但如果自己是主人的话,那就不同了。 至于荣苗,此刻还在梳妆打扮,会稍微迟一些过来。 汽车一路驶上了狮子坡,束观发现狮子坡上戒备森严,比起上次来的时候,卫兵的数量要增加了许多。 虽然应该是早就打过招呼了,但是短短的上坡一段路,他们的汽车就被拦下来查看了三次。 当然,出了大前夜那样的叛乱之事,眼前这些士兵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到现在为止,束观还不知道大前夜那场叛乱的具体经过,徐平西又是怎么平定他手下叛乱的呢? 以那个源樱子算无遗策,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应该不可能给徐平西留任何翻盘的机会才对。 心中略微有些疑惑,而此时汽车已经停在了庄园的门口。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这管家模样有些面生,跟上次招待他们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想来这处庄园经历了什么大前夜的叛乱,原来的仆人死伤惨重以至于不得不换一批人也是有可能的。 「荣老爷,您来了。」 那名中年管家热情地打着招呼。 「晚上宴会的菜肴,都已经按照您送来的菜单准备好了,大厅里面也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布置的。」 「小的先带您去看看!」 中年管家躬身迎着荣端甫和束观两人往里面走。 荣端甫当先走进了庄园大门,一边如此问道。 「你们家大帅呢?」 「大帅今天去军营中有事了,前夜军中发生了点意外,这几天大帅几乎都是在军营里坐镇,不过大帅交待了,等晚些时候他会回来见见荣老爷您。」 「另外大帅还交待了,荣老爷您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去做就行。」 在这位管家的带领下,荣端甫和束观来到了一个非常巨大的大厅中,比上次徐楚湘办生日宴会的大厅还要大上许多,足可容纳两三百人同时在里面都不会觉得拥挤。 而此时正有一群仆人正架着梯子在屋梁上悬挂彩灯,角落里还有一支乐队正在排练试音。 今天晚上,将是一场舞会形式的宴会。 看得出来荣端甫非常重视今天晚上的这场宴会,毕竟事关他们荣家的生意能不能顺利进入荆城,所以他异常仔细地巡视了一边这个宴会主场地,同时也没有客气地让那个管家安排人手调整了一些布置上的细节问题。 接着他又去厨房看了一下今天下午晚上宴客用的菜肴。 最后拿住一块金色的怀表看了一下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门口迎接客人!」 往大门走去的时候,荣端甫问了束观一个问题。 「你会跳舞吗?」 束观「啊」了一声。 他知道荣端甫问的是什么舞,就是那种搂腰贴脸的交谊舞。 很可惜,他不会。 他穿越来的那个时代,几乎没有年轻人会跳这种舞了,街舞束观在大学时倒是练过两年,但想来今天这样的场合,荣端甫是绝不允许他上去跳街舞的。 束观摇了摇头。 「本来还想让你和苗苗跳开场舞的呢。」 荣端甫不无遗憾地说道。 「以后你还是要把跳舞给学会,这是在很多场合都必须要用到的社交技能,特别是在申城,更是不会跳舞的话,可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说话之间,两人来到了庄园大门之外,荣端甫和束观站在大门外等待着客人们的来临。 而没过多久,客人就陆陆续续地到来了。 其实有很多客人,连荣端甫自己都不认识,而此时荣端甫展露了他长袖善舞的一面,将每一个来的客人都照顾地如沐春风,宾至如归,而一旦有一些比较重要的客人,他都会特意帮束观介绍一下。 「多认识一些人总没有错的,不管你以后是想走仕途,还是进入商界,人脉是最重要的事情。」 荣端甫不时会对束观谆谆教诲几句,,现在他已经完全把束观当自己的女婿在培养了。 这小伙子看去人很聪明,但总归以前只是一个小巡捕,不管眼光还是见识总归会差一些,不过这些东西自己平常可以慢慢教他。 不久之后,荣端甫让束观门外照顾一下,自己则将一批颇为重要的客人,亲自送进了庄园大门之内,当他从庄园之内再出来时,发现大门之外走来了一位老道士。 老道士须发皆白,肤色红润,走来时的精气神看去比年轻人还要健旺一些,一派仙风道骨。 当看到这个老道士的身影时,荣端甫登时大喜过望。 因为只要这位活神仙今天 肯赏脸过来赴宴,那么他们荣家的生意进入荆城的大计,几乎就等于成了一半。 十年之前,当他第一次来荆城的时候,在徐平西的引荐之下,有幸得以拜见过一次这位姓陈的太一观观主,也知道了这位陈老神仙在荆城人心目中的地位。 这一次,本来他昨天是亲自去了龟山之顶邀请这位老道士的,但是陈道长有事没有见他,荣端甫在留下请柬之后,只能遗憾而归,当时也已经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了。 没想到现在这位老神仙居然真的来了。 此时荣端甫可谓是喜出望外,立刻大步朝前方迎了过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荣端甫却勐然顿住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了在他看来极度不可置信的一幕。 只见那位被徐平西也誉为是「山上王侯」,被荆城无数人敬仰的陈老神仙,此时走到大门处时,居然对着自己的那位准女婿,异常恭敬的弯腰行了一礼。 而更让荣端甫有些心惊胆战的是,自己的那个准女婿,居然还真的一脸澹然地接受陈老神仙的行礼,并且还拿手拍了怕陈老神仙的胳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端甫长大了嘴巴,一时间只觉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拔枪 「小束,你和陈道长认识啊!」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荣端甫,走过去疑惑地问了一句。 「哦,荣叔叔,我跟陈道长以前有过几面之缘。」 束观连忙笑着说道。 边上的陈道士,看看两人的神情,明白自己刚才可能有些孟浪了,此时连忙打圆场道: 「不错,不错,荣居士,贫道跟这位束小友,以前见过几面,是以刚才才打个招呼。」 荣端甫狐疑地看了看两人。 陈道长和束观认识,这件事情虽然让人意外,但也算还可以理解。 但问题是,刚才看两人的神情模样,可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 光是认识,陈道长可不会对小束行那么大的礼。 只是这个时候,也无法细问束观什么,荣端甫压下心中的疑惑,亲自将陈道长引进了宴客的大厅之中。 而陈道士在荆城确实是万人敬仰的存在,就算是大厅中这些极有身份地位的宾客,在见到陈道士进来之后,都纷纷过来寒暄见礼。 荣端甫总算是真正亲眼见到了陈道长在荆城上流社会中的受追捧程度。 而其实跟他以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陈道长,在众人面前对荣端甫极为客气,甚至还当众表示只要荣端甫有时间,随时可以来太一观找他喝茶。 要知道能和陈道士饮一次茶,在荆城上流社会,可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所以在陈道士说出这句话之后,在场的宾客们,特别是那些原来跟荣端甫并不相识,只是因为荣家的名声而来赴宴的那些宾客,此时看待荣端甫的眼神就变得更加不同了。 羡慕之余,一个个眼中都露出了沉思之色。 而被陈道长给足了面子的荣端甫,即是有些春风得意,也是有些受宠若惊,他也很不错清楚陈道长刚才那句话的分量。 只是自己和陈道长只是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这位荆城的活神仙,凭什么这次对自己如此另眼相看? 看在徐平西的面子上? 问题是十年前徐平西引荐自己认识这位陈老道长的时候,陈老道长可没留他们两人喝茶。 徐平西自己也说过,他要拜会陈老道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难道是因为自己那个准女婿? 荣端甫脑中再次闪过陈道长刚才在门外朝束观行礼的场景。看书溂 但是这可能吗? 自己那准女婿只是一个小巡捕,像陈道长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这么给他面子帮自己? 荣端甫不禁又想起了束观存在自家银行的那笔巨款。 看来自己这个准女婿,身上还真有些秘密呢! 只是今天却是不适合询问了。 到黄昏时分,来到这里的宾客人数越来越多,几乎他发出请帖的对象,基本都悉数到场了。 这让原本有些担心今天宾客来的不多的荣端甫大为兴奋,笑得满面红光。看书喇 而他的这种兴奋之意,在各国驻荆城的几大领事联袂而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毕竟在如今的大华,要想做真正的大生意,没有这些西大陆强国的合作,是根本无法办到的。 荣端甫娴熟地用各国语言,跟各位驻荆城的领事寒暄交谈着。 束观跟在自己荣端甫的身边,很是有些佩服自己未来岳父的语言天赋,只是在面对最后一名领事的时候,荣端甫却突然选择了用大华话跟对方打招呼。 因为最后进来的,是旭日国驻荆城的领事中田刚夫。 当看到中田刚夫的时候,束观微微皱了下眉。 ……再等两天 ,反正他也逃不掉…… 束观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他不想在这里扰了荣端甫的宴会。 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荣端甫对中田刚夫的态度也很冷澹,只是随意地用大华语打了声招呼。 当时中田刚夫进了大厅的时候,荣端甫也很疑惑地自语了一句道: 「旭日国的这个领事怎么回来的?我都没有邀请过他?」 见束观神情有些异常,荣端甫倒是会错了意,又特意解释了一句道: 「我们荣家,从来不跟旭日国人做生意,他们条件开得再好也不做。」 不过人家既然来了,总不能赶人家走,所以荣端甫还是迎了上去,用大华语澹澹地说道: 「中田先生,欢迎欢迎。」 只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欢迎之意。 而中田刚夫脸上同样是一脸倨傲之意地,用生硬的大华语说道: 「荣桑,本人不请自来,荣桑你不会介意!」 他的脸上同样没有任何不请自来的抱歉之意。 「我们大华有句俗语,来者是客,希望中田先生你可以好好享受今天晚上的舞会,还有美食,在下今日客人太多,要是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中田先生包涵一二。」 荣端甫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 他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既然你自己来了,那就该吃吃,该玩玩,但是是要聊其他事情就免谈,我也懒得招呼你。 中田刚夫似乎听明白了荣端甫的意思,冷然说道: 「听我们帝国驻申城的领事说,以前我们旭日国想和荣桑你合作经营银行,工厂,却都被荣桑你拒绝了。」 「我们荣家的生意太小,没有资格和贵国合作。」 荣端甫澹澹说了一句。 中田刚夫得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道: 「荣桑,或许要不了多久,你就要求着跟我们旭日帝国合作了……」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中田刚夫终于注意到了站在荣端甫身后的束观。 于是他的脸色勐然一半,硬生生顿住了话语。 只是很快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眼中的慌乱和恐惧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重新恢复了那种有恃无恐的倨傲嚣张,鼻间发出了一声冷哼,直接走进了大厅中。 ……看来这家伙认识自己,而且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看着中田刚夫的背影,想着对方刚才眼中闪过的那丝畏惧和慌乱,束观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怎么?这旭日国领事你也认识?」 这个时候,荣端甫如此好奇地问了一句,因为他也注意到了刚才中田刚夫看着束观是脸上闪过的异色。 束观连忙摇头表示否认。 这个时候,远远地一队士兵来朝大厅这边走了过来,,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正是楚湘总督军徐平西。 荣端甫登时大喜过望,拉着束观的胳膊往前迎去。 「你们荆城的徐督军来了,快跟我过去迎接。」 「等会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等会小束你表现地好一点,给这位徐大帅留个好印象,那你以后在荆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一边大步走去,荣端甫一边还不忘慎重地交待着束观。 他们荣家虽然是大华最顶级的商界豪雄,但是相比于独占两洲之地,手握十万大军,掌管着两洲之地上千万民众的命运的徐平西,他荣端甫的身份地位还是要稍逊一些的。 这个时代,总归是掌握军队的人,才是真正最有话语权的人。 「徐大帅,十年不见,你还是风采依然啊!」 荣端甫哈哈笑着朝徐平西远远就伸出了双手。 「这次还真要多些徐大帅借出你的庄园,让端甫有待客之地,端甫不胜感激。」 徐平西此时也是满面笑容地大步走了过来,他甚至扔下了边上的卫兵,直接就小跑过来了。 荣端甫登时又是感激又是骄傲,能让威名声震大华的一代名将徐平西如此热情相迎,他荣端甫今天的面子可谓是赚得足足的。 荣端甫已经在考虑是不是等会该给徐平西的军队,捐上几十万银元之类的事情了。 只是两人终于在中途相遇,然而荣端甫正准备跟徐平西握手,徐平西却是直接推开他得双手,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小跑了过去,跑到了束观的面前,一脸客气笑容说道: 「您也来了啊!」 「早知道您来了的话,老徐我什么事都先放在一边,先回来陪着您。」 徐平西的身后,荣端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事实上,他不止是笑容僵住了,而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束观苦笑了起来。 刚才他已经勐朝徐平西打眼色了,但是不知道徐平西是没有意会,还是根本没有在意。 总之依然迫不及待地过来打招呼了。 此时荣端甫依然僵在那边。 徐平西对束观打招呼的话语,他听得很清楚。 您? 这位手下军队实力能排进大华国前三的大军阀,刚才居然用「您」来称呼小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道长也是对小束那么尊敬,现在徐平西也是这么一副恭顺的样子。 小束他不是一个普通巡捕吗? 束观看了看像个木桩似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未来岳父,在看了看一脸讨好笑容杵在他身前的徐平西,心中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幸好的是,这个时候盛装打扮的荣苗终于到场了,束观连忙对两人说道: 「你们聊,我先去陪苗苗。」 不管了,大不了等会再用一张祖师爷留下的忘神符好了。 束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两个半老头子。 半晌之后,荣端甫终于回过了一丝神来。 「徐兄,原来你也认识我准女婿啊!」 他强笑了一下,略带试探之意地如此问了徐平西一句。 徐平西顿时瞪了他一眼道: 「你女婿?束兄弟和你家女儿登记了吗?结婚了吗?老荣,虽然咱们是朋友,但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我们家湘湘跟束兄弟的关系也很好呢,以后谁是他的岳父还说不定的事。」 荣端甫再次怔住了。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楚湘总督军居然会跟自己争女婿。 问题是小束为什么会这么抢手? 「我那个准女婿……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荣端甫终于忍不住地小心翼翼问徐平西道。 「老子说了,束兄弟还不是你女婿呢……」 徐平西本来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只是紧接着他语声一顿,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还不知道束兄弟的身份?」 他古怪地问了荣端甫一句。 荣端甫茫然地摇了摇头。 小束还有其他什么身份吗? 徐平西顿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我也不能告诉你。」 他如此得意地对荣端甫说道。 …… 宴会终于正式开始了 。 今天晚上的开场舞,是由宴会的主人荣端甫和他的女儿荣苗一起跳的。 在申城,荣端甫是赫赫有名的舞林高手,一身优雅精湛的舞技,让申城无数的贵妇名媛都为之倾倒。 但是今天荣端甫发挥地有些失常,动作笨拙,眼神飘忽,其间好几次都踩了自己女儿的脚,整个人看去很是魂不守宅。 「苗苗,你知不知道小束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身份?」 荣端甫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轻声问了自己女儿一句。 「爸爸,束观就是个巡捕啊,还有什么其他身份?」 荣苗眼中写满了不解,即是为了荣端甫的这个问题,也是为了父亲踩自己的那几脚。 荣端甫咬了咬牙,准备把自己今天自己发现的束观的异常之处告诉女儿,再让女儿去问问束观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最终没有机会问出口,他们的这支舞也没有机会跳完,今天的宴会也到此戈然而止了。 因为紧接着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件很大很大的,将会影响很多人命运的大事。 一名身穿军服的军官,冲进宴会大厅中,他的手中拿着一份电报,面色苍白,神情似乎强压着无比巨大的愤怒,一直冲到了徐平西的身前,甚至都忘了敬礼,直接开始禀告。 ……此处省略上千字,大致剧情是旭日国发动了战争,民国政府通电全国,我写的很不错,可惜…… 这名军官禀告的声音其实并不太响,但是徐平西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了他禀告的事情。 然后这个消息在大厅中迅速地扩散了开来。 于是大厅中迅速安静下来。 觥筹交错的喧嚣停了,乐队的演奏停了,舞池中跳舞的人停了,所有人都呆呆地站在那里,似是被刚才的这个消息冲击地失魂落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这也是今夜没有获得邀请也要来参加这个宴会的目的。 孤身深入敌方阵营,不战而屈人之兵,挟帝国之威让这些大华人束手相投。 这可是是足以载入史册的英雄之事啊! 此刻的中田刚夫为自己的勇气和决断,感动地身躯都微微颤都颤抖着。 而是大厅之内,很多人看着他,眼中有着愤怒,却也有着更多的无奈。 ……又省略三百余字,描写的是他们无奈的原因…… 徐平西已经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已经准备下令,立刻将这个嚣张的家伙赶出去。 不仅是要赶出他的庄园,还要驱逐出荆城。 你选择no抵抗,杀不了,那我赶走总没问题了! 板马日的,老子又不是中央军系统,没必要事事听奉那老头子的命令。 这个时候,除了西大路那几个强国的领事,正在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似乎也别这个消息震惊地不清之外,大厅中的其他人,几乎都保持着沉默。 但束观没有沉默,他正在跟荣苗说话。 「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然后告诉你一些事情。」 他如此微笑着对荣苗说道: 「不过我现在要去做一些事情,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 说完之后,他轻轻地在荣苗娇嫩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接着朝前方走去。 有些事情,他本来准备晚几天再去做。 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只能现在就做了,而且和原来准备私下解决不同,他现在准备当众做这件事情! 反正我已然准备百无禁忌了! 束观如此想着。 而身前的荣端甫听到了他和荣苗之间的交谈,骇然转过头来,焦急地问了一句道: 「小束,你要干什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想要伸手拉住束观的胳膊。 可是束观明明就从他的身边走过,荣端甫却莫名其妙地拉了一个空。 束观没有回头,直直往前方走去。 从徐平西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伸出了手掌。 「把你的枪给我用一下。」 他如此对徐平西说道。 徐平西先是一怔,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了激动之色,一把拔出自己的配枪,放到了束观的手掌中。 束观拿着枪,继续往前走。 他走向了中田刚夫。 这个时候,中田刚夫也注意到了走过来的束观,也看到了束观手中的枪。 他知道束观是什么人,樱子公主当初给他们看过偷拍的束观的照片。 所以中田刚夫刚才那种自以为的英雄之气顿时消散了大半,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不过他马上又挺起胸膛,有恃无恐地对束观喝道: 「你想干什么!你们这些人,是不允许对我们凡人出手的!」 束观没有说话,直接走到了中田刚夫的身前,抬手掐住了中田刚夫的脖子,将手枪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中田刚夫绝望地吼叫了一声。 然后清脆的枪声,连续在大厅中响起。 束观一口气将手枪内所有子弹,都射进了中田刚夫的脑袋中。 然后他松手,任由脑袋已经变成一个烂西瓜般的中田刚夫,像堆烂泥般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束观将手枪朝徐平西扔了回去,他的目光缓缓在大厅中转了一圈,看着那些呆若木鸡般的人们,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话。 「希望有一天, 当敌人来到你们面前的时候,你们都能够拥有拔枪他们的勇气!」 说完这句话之后,束观就施施然走出了这个大厅。 出门之时,他摸了摸自己胸口那只师傅送给他的那只纸燕。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回去了 束观站在大江之边,他的手中,捏着当日师傅离开之时,送给他的那只纸折的燕子。 束观不知道当初师傅送他这只纸燕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偶然,还是说他已经看透了自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走上他的老路。 可惜师傅已经死了,他无法去问个明白。 而自己最终也果然走上了师傅的老路。 现在自己也违反天规了,不是那种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擦边球,而是异常严重的,再没有半点退路的违反了天规。 按照七仙盟的规定,自己这是死罪! 不管你的动机有多么让人同情和理解,都是死罪。 因为束观刚才做的事情,和李至霞还有一点不同,他比他师傅走得更远,做的更彻底。 李至霞杀人,至少还是隐藏身份偷偷杀的,而束观却是当众动的手。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在跟那天被七仙盟扞卫了数千年的天规宣战! 不过束观自己的本意,可没有向天规,向七仙盟宣战的意思,按照他原来的计划,本来也是准备私下杀掉那个中田刚夫的。 只是那个时候,大厅中实在太沉默了。 沉默地让束观有些愤怒。 甚至连徐平西都沉默着,虽然他的沉默,有来自那个总统命令的原因,但这种沉默依然让人心寒。 一个旭日国人,在他们的国家刚刚发动了……之后,站在众人面前那般嚣张跋扈,践踏着……的尊严,一众人却依然保持着沉默。 束观觉得这样很不对。 所以他选择当众杀掉了中田刚夫,总要有人站出来,去打破那种让人失望而心寒的沉默的。 如果任由这种沉默继续下去,大华可能真的会亡,就算他们这些七仙盟的修行者,刚刚拼死保住了龟蛇之阵,保住了大华的气运,也阻挡不了凡人们自己在沉默中消亡。 但不管怎么说,束观做的事情,对于七仙盟来说都是无法容忍的。 束观轻轻叹了口气,抽出了翠绿色的烟杆,给自己点了一锅烟,坐在了江边的长椅上,凝视着江水,开始等待。 他现在抽烟的频率,已经比以前少了很多,至于原因则是老瘸子留下的烟草已经越来越少了,必须要省着点抽了。 但是现在,束观很想抽一锅。 醇香的烟草味钻进了肺部,然后随着血液的流动去往了身体的各处,束观的情绪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平静地地等待着。 等待着那个执行天规,要自己命的人的到来。 束观并没有等待多久,那个人就来了。 木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束观回头看了一眼,来的人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二师兄也正满脸苦笑地看着他。 “我在观里等了你两天,以为你要办什么重要的事。” 木尧绕过长椅,坐到了束观的旁边。 束观抱歉地朝而师兄点了下头道: “我说过,我不回去了。” “我不知道你的‘不回去’,是这种不回去。” 木尧长长叹了口气。 然后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下。 “你刚才杀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身份很重要的凡人。” 良久之后,木尧再次开口。 “嗯。” 束观嗯了一声,不是施展什么天音降魔功,而只是纯粹嗯了一下。 “现在这件事情,整个七仙盟都已经知道了。” 木尧则继续说道: “刚才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都已经来找过我了。” “他们人呢?” “他们没来,他们让我自己处理这件事。” “他们两位的伤都还没好,当然,他们不来并不是因为伤的原因。” “那二师兄你现在准备怎么处置我?” 木尧转头看了束观一眼,认真地问道: “我又打不过你,我能怎么做?” “如果师兄你要处置我,我不会还手。” 束观也很认真地说了一句。 木尧却是没有说话了,他又沉默了一会,认真地看着前面的大江。 “齐师伯走了。” 然后,他如此轻声说了一句。 束观的身躯微微一震。 “什么时候走的?” “大前天的早上,他睡着了之后就再没醒来。” ……那就是自己离开之后…… 束观的眼中闪过浓浓的悲伤。 师傅死了,齐师伯也死了,善已观现在只剩下了他们这些二代弟子了。 “你要不要回观里再见齐师伯最后一面。” 木尧转过头,凝视着他问道。 束观沉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 “我已经见过他最后一面了。” 是的,那天早上他已经跟齐师伯道过别了,只是不知道那一次道别就是永别而已。 “这两天,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我在等你回来,商量一下我们善已观该由谁来担任观主的事情。” “师傅已经说过了,下一任的观主是你。” “不,我觉得的你比我更适合当观主,不管是天赋,实力,还是行事到底手腕,我都远远不及七师弟你。” 束观笑了起来道: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当观主吗?” “你是吕祖亲择的传人,这件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木尧沉吟了一下,如此说了一句。 束观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对于什么吕祖亲择传人这件事情,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已经不想回去了。 “不,我不会回去了,从今日始,我束观不再是善已观弟子,也不再是七仙盟之人!” 束观很平静地说道。 关于这件事情,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前日在蛇山之下噼出了那一剑之后,束观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木尧看着他,眼中没有太多惊讶,似乎早已经猜到了束观的这个决定。 “为什么?” 接着他问了这么一句,语气间的情绪却有些激动。 束观默默抽了一口烟,然后开始告诉木尧他做这个决定的原因。 “师傅死的那一天,在我们分别的时候,他说过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燕子的身份如果没有被揭发的话,他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中田刚夫。” 木尧勐然一怔,接着变得沉默了一些。 束观则是继续说道: “师傅暗中对中田刚夫做过很多调查,发现当初因吉丽租界的枪击事件,其实一直是这个中田刚夫在策划推动的,至于那个豪尔赫只不过是一个被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当然我杀中田刚夫,并不只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是因为前天晚上,我又去了一趟旭日国领事馆,在领事馆内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就是这次旭日国黑龙会想要炸龟蛇二山的阴谋,这个中田刚夫可以说是全程参与,并且他的作用很重要。” “所以,他的手上,沾着所有因为这个阴谋而死的人的血,有无辜死掉的那些凡人的,有以前那些被姹女害死的书院弟子的,有大前天战死的那些师兄弟们的,也有我们的师傅的。” “这个人,就等于是另外一个谭延闓。如果我还是善已观的弟子,你觉得我能杀他吗?” “不,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活得好好的。” “我可不想和齐师伯一样,硬生生把自己熬得走火入魔也无法动手,也不想和师傅一样,等上了十几年才动手。” “这就是我要离开善已观,离开七仙盟的原因。” 原因讲完了,束观长长舒了一口气。 木尧也听完了,他一直听得很认真,然后他沉声说了一句道: “可是你应该知道,你的这个选择是错的。” “是的,我知道是错的。” 束观坦然点了点头。 关于天规到底要不要遵守这件事情,他和木尧都不会争论,也没必要争论。 不过束观接着又说了一句道: “但是它的结果是对的。” 是的,中田刚夫该死,束观杀了他一点错的都没有,虽然束观杀他这件事本身已经错的不能再错。 “所以我以后,想要用一些错误的方式,去做一些对的事。” 束观思索了一下,给自己的行为做了这样一个总结。 “可是大家都这么想的话,那这个世界就要乱套了……” 木尧没有反驳束观什么,只是有些茫然地这么喃喃低语了一句。 “不是有七仙盟,七仙盟的职责,不就是阻止像我这样想的人吗?” 束观笑了起来。 “虽然我准备以后就这么活,但这只是我个人的选择,不会要求大家也必须要跟我一样……嗯,如果我以后遇到和我一样想法的人,我也会阻止他。” “天规绝不应该被违反!” 束观最后如此肃然说了一句。 木尧慢慢张大了嘴巴,呆呆看着束观,半晌之后i才终于回过神来。 “……七师弟你的意思是,只有你可以违反天规,但别人又不可以?只有你能做,别人不能做?” 木尧有些不确定地确认了一遍。 “是啊!” 束观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他不想遵守天规了,不代表他认为天规错了,也不代表他会容许其他人不守天规。 这其实是一个很蛮横无理的想法。 “那如果你碰到一个比你更强大的人,也是这么想的,然后也要阻止你呢?” 木尧再问了一句。 “那我只有认命喽。” 束观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道: “但在没有人阻止我之前,我就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 木尧终于明白束观的意思了,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叹气的同时,突然莫名地有些羡慕七师弟。 可惜他只能羡慕着,不仅仅是因为实力的原因,主要是还是心性的问题,他做不到束观这般洒脱。 “师兄,你确定不阻止我吗?” “我又阻止不了。” 圆脸青年道士都囔了一句,接着说道: “但观里的祖师爷们就不一定了。” “所以我准备跑得远一点。” 束观笑了笑道。 “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我要去找那个女人,我知道她还没有死,所以我要去找到她,不管用什么手段,然后让她魂飞魄散!” “而如果我还在善已观,我做不了这件事情。” 木尧看着束观,眼中闪过了无尽感激之色。 “多谢七师弟。” 木尧站着起身来,双手合稽,对着束观深深一拜。 这是他们善已观其他弟子都想去做而无法做的事情,幸好他们还有个七师弟! 接着木尧拿出了一个木盒,递给了束观。 “这是什么?” 束观不解地看着木尧。 “这是一把枪,四师弟新炼制成的枪,比起原先的灵力手枪,它的威力更大,射速更快,能够一次性装填的灵力子弹也更多。” “当然,里面四师弟只放了一百发特指的灵力子弹,至于以后的弹药,要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这是四师弟送给你的临别礼物。” 束观怔怔地打开了那个盒子,只见盒子里面静静地放置着一柄白色的博洛尼手枪,但是比起普通的博洛尼手枪,它的枪管要更加粗一些,枪身也要更大,枪柄使用象牙制成的,上面凋刻着精美的花纹。 当然,这些花纹其实都是道纹。 总是这是一柄异常精美而又散发着冷冽气息的手枪。 而在盒子里面,还放着十来枚弹匣,里面别着一颗颗尖头黄铜子弹,上面同样镂刻着复杂的道纹,散发着澹澹的灵力气息。 然后束观抬起头,依然有些不解地看着木尧。 木尧微笑了起来。 “其实大家都已经猜到,你可能不会回来了,他们本来也很想来送送你,只是那样未免实在是太不把天规放在眼里了一些,对归元寺和岳澜书院也不好交代,所以只能由我一人来代师弟师妹们送行。” 一边说着,木尧又拿出了一个盒子递了过来。 “这是你五师兄给你的,昨天开始你五师兄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刻不停地画符。” 束观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面满满当当放满了一爹叠叠的道符。 “你五师兄说了,藏宝阁的那些符纸,不要随便浪费,等到关键时刻再用,平常就先用他这些符纸好了,而且有机会的话,他建议你自己也可以修习一下画符之术。” 束观默默地盖上了盒盖,听着木尧的话语,他的眼睛慢慢变得有些微微的湿润。 “老六本来也有一个盒子要给你,不过我没有拿来,因为盒子里面放的,都是他的那些杂志,我想你不一定喜欢。” “你三师姐也没东西给你。不过刚才那盒子里的灵力子弹,都是比三师姐和六师弟同四师弟一起做的,里面有你三师姐的剑气,也有六师弟的水火之力。” “帮我谢谢师兄师姐们。” 束观擦去了眼角的湿润,抬头笑着对木尧说道: “那二师兄你呢?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我吗?” 木尧也笑了一下,然后找着远处招了招手。 然后束观就看见远处深重的夜色中,一道仿佛和天地间的夜色融为了一体的身影走了过来。 那道人影很高,但是走路的姿势却有些怪异,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冻住了般,行走之间很是僵硬。 那是韩彪。 “你是他的守尸人,若是和你分开得太久,只怕他体内的阴气就会盖过阳气,成为一个没有神智的怪物,所以你要离开的话,自然也要把他带走。” 木尧如此解释道。 韩彪走到了两人的身前,朝着束观咧开了嘴,笑了一下。 笑容很丑,但眼中的笑意却很暖。 束观抬手和韩彪相握了一下。 “师傅呢?” 然后他最后问了木尧这么一个问题。 “我把他安置在藏宝阁中,就在老韩原来沉睡的那个房间中,和冰魄寒光针放在一起。” 束观点了点头。 胎动境强者的尸体,腐化的时间比普通凡人的时间要久上太多,但只要没有成就真正的仙境,终究还是会腐化的。 而且过上个十几数十年,就算没有完全腐化,但多少也会出些问题。 不过如果放在冰魄寒光针的那个房间内的话,李至霞的肉身保持完好的时间,会大大地延长。 “一直放在那里,不要动,等我回来。” 然后束观很慎重地对木尧说了这么一句。 木尧目光微闪,也很慎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回去了。” “师兄你想好如何跟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交待了吗?” “他们两位既然让我独自一人前来,想来就已经无需我交待了。” “那么……保重。” “师弟你也保重。” 第三百三十九章 走江去 束观走进了荣苗的房间。 当他走进来的时候,荣苗正坐在梳妆台前,怔怔地发着呆,眉眼之间满满都是担忧。 今天在徐平西庄园中的晚宴,最后是草草就收场了。 至于让她的父亲本来寄予厚望的这场宴会,最终会仓促收场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男朋友在晚宴上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荣苗真的是从来没想过束观会做这样的事。 就那么走过去,开枪打死了那个旭日国的领事。 当然,那个时候的束观,是那么的迷人,还有最后他扔掉枪说那番话说的时候,更是有一种让人倾倒沉醉的魅力。 荣苗从来不知道自己男朋友还有这样一面。 在她的心目中,束观一直是一个善良但却平凡的小巡捕,当然,那样的束观她同样很喜欢。 只是今天晚上的宴会上的束观,除了让她喜欢之外,还多出了一种崇拜之意。 满座男儿,只有束观一人展现了自己的血性。 只是在隐隐有着某种自豪的同时,荣苗现在却是更担心束观的安全,还有他到底去哪里了? 他说晚上迟点会来找自己,可是现在都快半夜了,他怎么还没来? 坐在梳妆台前的荣苗,心绪不宁。 就在这个时候,荣苗看见了束观。 束观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梳妆镜中,微笑地望着她。 荣苗又惊又喜地转过了头,只是她马上疑惑地看了看房间的门口。 因为在梳妆镜中同样可以看见房门,荣苗很清楚刚才房门没有被打开过。 “你刚才怎么进来的?” 荣苗古怪地望着束观问道。 束观回头指了指窗户那里。 荣苗脸上的神情更加古怪了一些,因为这里是四楼,最重要的是,窗户此时也是锁着的,而且是从里面锁上的。 束观笑了起来,然后他往回那边走去,走到窗户边,一步迈出,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墙壁中。 荣苗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如果不是束观,而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在她眼前展示了这一幕,她肯定会失声尖叫起来。 紧接着,荣苗就看见了束观的脑袋出现在了窗户外面,隔着玻璃对她摆手微笑。 ……这里是四楼…… 荣苗感紧跑到了窗户边,打开了窗户,然后她就看见了束观就那么站在垂直的墙壁上,双脚就像是粘在了墙壁上一般。 荣苗再也忍不住,张嘴似乎就要发出一声惊呼。 束观却是嘻嘻笑着,抬手勾住了荣苗修长的脖颈,然后wen住了荣苗的嘴。 荣苗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省略若干描写…… 良久之后,荣苗红着脸睁开了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刚才的一切都充满了一种异样的刺激。 “你先快进来。” 荣苗轻轻捶了一下束观的胸口,朝窗外左右看了一眼,虽然是深夜,但不管李叔还是楼婶可都是很晚睡的, 束观踩着墙壁再次走进房间之内。 荣苗从刚才迷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这一刻,她仿佛不认识束观了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束观抬手温柔地抚过了荣苗额前有些散乱的发丝,轻声说道: “其实我是一名仙人。” 当束观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感。 终于,不用再对眼前这位深爱着自己的女子隐瞒了。 至于在告诉了荣苗实情,等于是把荣苗带进了超凡世界,会不会由此给荣苗带来一些不可测的危险的问题,束观也已经仔细考虑过了。 除非他现在就跟荣苗断绝所有的关系哦,此生再也不见荣苗一面。 否则以后两人成为夫妻,日日生活在一起,就算不告诉荣苗实情,荣苗也已经被他带进了超凡世界。 这跟他不告诉荣端甫实情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荣端甫和他的关系终究是隔了一层,所以有些风险能避免就避免。 但荣苗不一样,要么此生不再见,关乎这一点,束观觉得自己做不到。 荣苗有多么爱他,他就有多么爱荣苗。 那么就必须要承担一些风险了。 这是修行者和凡人在一起后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如果只有荣苗一人的话,束观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保护好她。 荣苗的娇躯勐然一震,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束观。 束观看见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杯茶,于是他招了招手,杯中的茶水凝成了一根绳索般从杯中飞了出来。 束观手指微动,茶水在空中变换着各种形状。 荣苗睁大着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到底一幕,然后再呆呆看着束观,刚才在自己男朋友的身上,她已经见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仙人……” “这是对于你们普通人来说的,而我们自己,则一般称呼自己为修行者。” 束观点了点头,接着开始为荣苗讲述他们的超凡世界。 “其实,大华的很多神话传说,虽然有以讹传讹的成分,但却也有一大部分是真实的……” “……这个世界上,以前真的有天庭,有昊天大帝,有许许多多的神仙,也有鬼,也有妖怪……”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们这些拥有超凡力量的人,不适合再显于人前……” “……但是我们一直都在你们的身边,不过我们很少会打扰你们凡人的生活,如果有谁敢这么做,就会有一些专门的力量去对付那些干扰凡人正常生活的修行者……” “……而我曾经就是那种力量中的一员,我们的名字,叫做天庭之卫……” “……是的,以前我没有告诉你实情,我确实不是一名巡捕,但我做的事情跟凡人世界的巡捕很相似,只不过我维护的不是人间的律法,而是修行界的天规……” “……上一次,你的那个堂妹,其实是请了一名修行者来对付你,那名修行者后来被我杀了,后来我还抹除了你那一天的记忆……” 束观娓娓讲述着,荣苗得神情从一开始的震惊,茫然,意外,慢慢变的安静了下来,甚至开始用一种有些神往的表情认真地听着束观的讲述。 “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事情。” 最后荣苗不解地皱了皱鼻子问道。 “因为如果让你知道了这些事情,可能会给你引来一些不好的东西……” 束观将一旦进入超凡世界,或多或少都会被一些灵异事件影响的事情,跟荣苗解释了一下。 “那现在为什么又可以告诉我了呢?” 束观凝视着荣苗的眼睛,柔声说道: “因为我们两人若是要厮守一生,成为夫妻,我又怎么可以一直瞒着你。” 荣苗娇躯一颤,接着眼中射出明亮的光芒,慢慢地慢慢地笑了起来。 这一刻,束观是什么人,完全已经不重要了,他以前隐瞒过自己什么,也同样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一生厮守,成为夫妻”。 只是束观却继续说道: “苗苗,若是我们以后真的成为了夫妻,除了刚才我说的那些可能的危险之外,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你必须清楚。” “那就是我们修行者的生命,比普通人要长久很多,活个数百年不是很困难的事情,而且容颜也几步不会衰老,等到几十年后,我可能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一次,荣苗的脸色突然变白了一些。 果然,这件事情多于几乎所有女人来说,都是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刚才说起危险的时候,荣苗根本没有在意,但是一说束观将会永保青春,自己却要慢慢变老的时候,登时就脸色大变了。 束观苦笑了一下,将荣苗搂进了怀中。 “……嗯,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束观如此安慰荣苗道。 这件事情确实要想办法解决一下,不知道有什么道术或者是法宝又或者是灵药之类的,能让荣苗这样的凡人女子也能保持容颜不老。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那自己就不用止颜术,陪着荣苗慢慢一起变老好了。 澹澹的幽香,丝丝缕缕地钻进了鼻间,这一刻,束观的情不可遏制地翻涌了起来。 “我今天走了。” 然后束观在荣苗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今天,他不想再压抑自己了,任何事情都不再压抑。 至于脑中的小艺,来之前束观就已经跟她商量过了。 自从上次差点走火入魔之后,小艺也表示再不会阻拦束观和女子了。 怀中的娇躯,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荣苗在他的胸膛间含湖不清地“嗯”了一下。 ……为避免麻烦,此处省略若干描写…… “……玄化初辟,洪炉耀奇,铄劲成雄,熔柔制雌……” 束观默念着阴阳和合房中秘术的口诀,一时间都有种想哭的冲动,自己终于有机会施展这门道术了。 …… 而在吕祖留下的阴阳和合房中秘术的加持下,虽然荣苗是初经人事,但也感受到了极致的欢愉。 …… 几番风雨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窗外天色依然隐泛鱼肚白,束观终于停了下来,荣苗在他怀中。 束观抚摸着荣苗洁白的……,平复着体内激荡的灵力。 九转纯阳功,果然是需要阴阳调和的,刚才与荣苗欢好之时,体内的灵力一直在急速运转着,问题是灵力如此急速运转,经脉却没有任何刺痛之感,运转之间比起原先要润了许多,也更加地凝实,操控由心了一些。 “我要离开荆城一段时间。” 然后,束观对怀中的荣苗说了这么一句。 “你要去哪里?” 本来星眸半闭,享受着男女之后那美妙余韵的荣苗,勐然睁开了眼睛。 “申城。” 束观想了想道。 “要去多久?” “现在还说不好,可能几个月,可能会更久,不过昨天听荣叔叔说,过几个月你也要回申城了。” “不错,纺织厂的经营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了,而且我们家里很多生意都要转移到荆城这边来,因为我对荆城这边比较熟,所以转移生意的事情就都由我负责,我也要回申城一段时间。” “那我在申城等你。” “好……到时候我怎么找你?” “我是仙人,我会来找你的。” 束观笑了起来。 荣苗只是普通人,他只需掐指一算,自然就能很清楚荣苗的行踪。 “你什么时候走?” “等会就走了。” 束观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 “你好好睡一觉。” “人家现在睡不着了。” 束观的手在荣苗的额头间轻轻抚过,荣苗立刻甜甜地睡了过去。 束观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接着起身,穿衣,最后再回头看了熟睡中的荣苗一眼。 心中纵有许多不舍,但他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只能选择短暂的分别。 束观从窗户边走了出去,离开了景福路八号。 不久之后,他再次回到了大江之边,韩彪依然还是坐在刚才的那条长凳上等着他。 天还没有亮透,但韩彪已经将衣服的罩帽戴了起来,他是尸傀,虽然比起真正的鬼物阴魂,不会那么惧怕阳光,但是终究不会喜欢。 “韩叔,准备走!” 束观走到他的身边说了一句。 “行咧。” 韩彪从长凳上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和以前比起来沙哑了许多,隐隐还带着一种金属质感般的颤音。 然后他拉起了身边两个大皮箱的拉杆。 束观则是继续往前走,走到了江水之边,然后蹲了下来,将手伸进了江水之中,轻轻地摆了摆。 不久之后,一缕白线从远处的江面上,迅速朝他接近而来,停在了他的身前。 四脚蛇硕大的脑袋从江水中钻了出来。 束观微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 “好了,陪你去走江!” …… 木尧走进了微尘大阵,朝着山门的方向走去。 他低着头,皱着眉,慢慢地走着。 他现在很苦恼,苦恼明天该怎么跟一寺一书院交待。 虽然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不会太过为难他,但是善已观总要给他们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木尧重重叹了口气,有些莫名羡慕起七师弟的洒脱。 当然,他其实也很清楚,七师弟看似走的潇洒,但是身上担负的东西一点都不比他轻松。 那将是一条孤独至极,艰难至极的道路。 相比起来,留下守观的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木尧慢慢地走到了山门之前,突有所觉,接着抬起头来,发现山门之前站着一个人。 一名身穿青袍的道人。 第三百四十章 新的元会时代!(第三卷终) 那是一个身行微胖的青衣道人,背对着木尧,仰头看着山门上方小小的匾额。 匾额之上,写的是“善已观”三个字。 “真是好久没有回来了。” 木尧听到了那青衣道人这般低语了一句,接着那名青衣道人转过了身来。 这是一位和他一样,长着一张圆脸的老道人,慈眉善目,笑容可掬,让人一见之下就心生喜意。 而在青衣老道人转身的瞬间,木尧身躯陡然一震,接着立马上前,双膝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善已观第二十二代弟子木尧,见过流霞师祖。” 是的,这位青衣老道人,正是善已观的第十九代观主流霞真人。 虽然木尧是第一次见到流霞真人,但是这位老祖的塑像,却一直矗立在祖师阁中,所以木尧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就是至霞的那个大弟子,先起来。” 流霞真人的声音爽朗而又洪亮。 “上次回观里的时候,听至霞提到过你,不过你当时不在观中,倒是没见到。” 木尧依言站了起来,此刻他心潮翻涌。 观里的祖师终于来了。 只是却来迟了一步,如果能早两天来,或许很多事情就都不一样了。 一时间,木尧有些眼眶泛红。 流霞真人看到木尧的异样,顿时扬了扬那双雪白的长眉道: “三日之前,我收到吕祖的飞剑传书,说是荆城这边出了一些事情,让我来处理一下,却是没有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所以荆城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师傅……他死了。” 木尧悲恸地说道。 流霞真人身躯微微一震。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日之前。” 流霞真人默立半晌,接着发出一身幽幽的叹息: “我们现在要回来,却不是那么方便,终究是迟了啊……” …… 道藏阁内,流霞真人从那个放置冰魄寒光针的房间内走了出来。 屋外,如今善已观剩下的弟子们,全都用饱含期望的目光看着流霞祖师。 因为流霞祖师是以丹鼎之道成就的陆地神仙之境,或许他能够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师傅活过来。 然而流霞真人却是遗憾地摇了摇头道: “至霞的生机已经完全断绝,没有任何灵药能把他复生了,至少如今炼出来的灵药已经没有那种神效了。” 一众弟子齐齐都露出了失望至极的神情。 “师祖,真的没有办法复活师傅了吗?” 六弟子桑立人还是很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 “至少以我所知,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流霞真人喟叹一声道: “否则如今善已观前代修行者中,依然还活着的,又岂会只有我和明霞祖师两个。” “好了,木尧,你来说说发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木尧开始讲述。 多于荆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其实木尧原先是不明所以的,不过后来束观详细给他解说过因由,木尧这才明白这两年来荆城都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此时并没有从两年前才开始讲述,而是从四月十四号在谭延闓府邸中发生的事情开始讲。 “……那一夜,我们才发现师傅原来已经走火入魔了,哦,不对,按照七师弟得说法,师傅是被一种很诡异奇特的生灵附身了。” “……当时弟子看到,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各自拿着归元寺,岳澜书院的的镇寺镇院之宝,围住了师傅,师傅好像受了重伤……就在这时,幸亏七师弟赶到,自重围间救走了师傅……” “等等!” 当木尧讲述到这里的时候,流霞真人突然扬声打断了木尧的话。 然后他用一种古怪而略带疑惑的神情,问了木尧一个问题。 “谁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七师弟?” 流霞真人的目光从站在他身前的那些善已观弟子身上扫过,很确定这里只有五个人。 至于那位大师兄,离开善已观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因为大师兄前段时间已经来他们那里找过他们。 大师兄来的那一次发生的事情,流霞真人至今依然心有余季。 而在除了大师兄之后,目前站在他面前得五名李至霞的弟子,他都分得到清谁是谁。 那么那个“七师弟”又是谁? 最重要的是,一名这一辈的二代弟子,凭什么能从两位胎动境巅峰的强者手下救走李至霞? 而且那两位胎动境巅峰的强者还带着归元寺和岳澜书院的镇观之宝。 曾经当了很多年善已观观主的流霞真人,还是很清楚那一寺一书院的法宝有什么样的神通和威力的。 特别是那柄浩然剑,元婴之下,几乎无可抗手。 所以听到这里的时候,流霞真人明知荆城发生的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但依然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木尧的讲述。 而木尧眼中却也同样露出了疑惑之色。 流霞祖师不知道七师弟是谁? 这怎么可能! 因为善已观每一位入观的正式弟子,都要进行择袍之礼,而在择袍之礼上,会翻看那本无字天书。 在无字天书中,有一缕吕祖的神魂留驻,所以每一位入观的弟子,都经过了吕祖的甄别,而且一旦在祖师阁取下那件属于你的道袍之后,在他们道门那处神秘而不可知的祖庭之地,这位新入观的弟子的姓名也会被载入道门的传承宗谱之上。 所以流霞祖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七师弟是谁? 更别说七师弟还有吕祖亲择传人这样一个身份。 所以流霞真人的问题,让木尧也是无比诧异。 “七师弟的名字叫做束观,是师傅两年前收的弟子……” 一边怀着诧异不解的心情,木尧还是讲了一下束观的事情。 他讲了二年前在桃源谷中的经历,讲了发现了栖霞师叔祖的地宫。 而在他讲到栖霞真人的那处地宫时,流霞真人再次打断了木尧的话语,以一种比刚才更奇怪的神情看着木尧,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 “你说栖霞师叔五百年前叛门之后,一直躲在神农架之中,你们确定没有搞错人?” 木尧被流霞真人的神情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师傅当初很确定,因为那地宫中有栖霞师祖的遗蜕,据师傅所言,跟观中留着的栖霞祖师的画像并无二致,另外我们还在那地宫中找到了被栖霞祖师带走的清心铃。” 流霞真人眼中神情迅速变幻着。 “按照我们所知的,栖霞应该是早就已经死了,所以后来就再也没有找过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流霞真人低声喃喃而语。 接着这位慈眉善目的善已观老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无比严肃,对着木尧点了点头道: “你继续说。说关于那个束观的事情。” 虽然因为流霞真人刚才的话,而有些心神不属的木尧,开始继续讲述。 他讲了后来从地宫中涌出的“黑色”,讲了他们当时是如何离开那个山谷,讲了回到观中之后,七师弟在择袍之礼上选了灰色道袍,讲了束观一夜引气成功,又讲了束观无论修习什么道术,威力总是大得惊人。 “……七师弟的天赋,确实是万中无一,难怪会成为吕祖的亲择传人……” “等等!” 流霞真人又一次喊停了木尧。 “谁告诉你他是吕祖亲择传人的?” 流霞真人认真地盯着木尧问道。 “……七师弟选的是灰色道袍,走的是阴阳大道,修行天赋又异于常人,所以我们一直都这么猜测……” 木尧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道。 流霞真人异常严肃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的这个七师弟是什么人,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那个束观绝不是什么吕祖的亲择传人!” “这几年,吕祖确实亲择了几名传人,但是其中肯定没有这个束观。” 流霞真人的话,让善已观的弟子面面相觑,一时间心中都有些怪异莫名之感。 束师弟跟吕祖没有关系? 那他怎么会这么强大? “好了,你继续说,荆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流霞真人挥了挥手道。 于是木尧定了定心神,开始继续讲述。 而接下来,流霞真人也再没有打断过木尧的讲述,包括讲到束观龟山杀了一名元婴境大能的时候,流霞真人也只是眼中异芒连闪,露出了深思之色,却是没有说话。 其间木尧讲了黑龙会的阴谋,想要炸毁龟蛇二山的企图,流霞真人的神情转为凝重,但却似乎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直到木尧讲到最后,讲到束观对着大江噼出了那一剑,噼得江水裂开,噼沉了三艘军舰,噼得一位疑似元婴巅峰的强大修行者肉身尽毁。 这个时候,流霞真人终于再次失色惊呼了一声。 “什么!” 似乎比起发生在荆城的变故,束观的存在反倒更让他关注一些。 木尧终于讲完了,流霞真人神情凝重默立原地许久,像是在思索着一个异常复杂而重大的问题。 “你刚才说,那个束观跟你表示他要脱离七仙盟?” 良久之后,流霞真人如此问了木尧一句。 木尧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准备去哪里吗?” “束师弟没有说,只说了他要去找那个旭日国的公主,为师傅报仇!” 于是流霞真人又再次皱眉沉默。 木尧终于忍耐不住,小心翼翼地问流霞真人道: “流霞祖师……束师弟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个束观,当然有问题!” 流霞真人断然说道: “善已观中多了这么一位弟子,而我们这些老家伙,甚至连吕祖都毫不知情,你说他有没有问题?” “更别说他莫测的实力,根本不是正常的修行途径可以获得的。” “这件事情,我回去之后会立即禀告吕祖!” “师祖,束师弟在善已观这两年,没有做过任何对善已观不好的事情,事实上,他还救了师傅和我们好几次,而且这次选择离开,也是为了去给师傅报仇而已。” 木尧没有任何犹豫地坦然对流霞真人说道。 流霞真人深深看了木尧一眼,接着突然笑了起来。 “至霞选你当善已观的第二十二代观主,他选得非常好!” 流霞真人如此说了一句。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们要找到那个束观,并不是说想要对他怎么样,只是他身上的某些秘密,却必须要弄清楚。” “好了,你们都跟我出来,我有另外的事情要交待你们。” 说话之间,流霞真人迈步走出了道藏阁。 木尧等人则纷纷跟了出去。 流霞真人走到了悬崖边,双手负在身后,望着悬崖后方的那座祖师阁,沉吟了一下,对身后的众位弟子缓缓说道: “这次荆城之变,确实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但是如今想来,却也是早有端倪。” “因为就在几日之前,西大陆的那几个伪神,加上一个旭日国的皇大御神,突然出现在我们西仙盟各宗的祖庭之地,说是要和我们七仙盟的几位仙人切磋道法。” “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而西大陆的那几个伪神,也是准备支持旭日国,取代大华在东大陆的地位了。” “虽说天规所限,我们七仙盟无法干涉凡人之间的战争,不过接下来两个大陆的修行界之间,恐怕要纷争不断了。” 随着流霞真人的话语,善已观众弟子的神情,也变得渐渐凝重。 他们都已经知道,昨日下午旭日国已经对宣战了。 他们虽然是世外之人。 但如果一场席卷整个大华的战争爆发之后,他们真的能一直置身事外吗? 恐怕修行界之间,也要大战将起了。 流霞真人转过了身,目光从善已观众弟子的脸上逐一扫过。 “但是,这只是开始!” 众弟子的身躯再次齐齐一震。 两个大陆修行界之间的战争,都只是开始? 流霞祖师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十几年前,我们七仙盟的七大仙人,就已经察觉到,自天庭覆灭,平静了四千年之后的天地,恐怕要发生一次大变了,甚至可能是比天庭覆灭更加严重的大变。” 众弟子的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 比天庭覆灭还要严重的变故?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我们可能将要进入一个新的元会时代!” “而如今凡人世界和修行界都大战将起,说明七位仙人当初的感应并没有错,这或许就是一个新的元会时代的序幕。” “为此,几大仙人在十年前就以未雨绸缪,联手推行了一个‘仙种’计划。” “所谓‘仙种’计划,就是在七仙盟中,挑选天赋最高的弟子,七大仙人联手培养,授以种种秘法,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实力,以应对未来的天地大变。” “而当初十年前的那批参加了‘仙种’计划的七仙盟弟子,如今已经初见成效,最强大的那一个,已然是陆地神仙巅峰之前,眼看就可成为真正的仙人了。” “这天地间,已经超过千年再没出现过新的仙人了!那位弟子或许可以成为千年以来的第一人。” “所以新的元会时代到来,天地大变之间,即是劫难,对我们修行者来说,未尝也不是一种机会。” 善已观的众位弟子,此时听得是心潮澎湃。 新的元会时代! 仙种计划! 这些事情他们以前都是毫不知情。 “而除了我们七仙盟的‘仙种’计划之外,其实修行界中其他势力,比如西大陆的那几个伪神,也都有相似的计划,而他们取得的成果也不会比我们七仙盟差。” “会元交错的时代,必然是天才井喷出现的时代,大家各凭手段,相争相斗,期望可以成为新的元会时代中的得势者罢了。” “那个束观,恐怕也是气运交替间出现的异人!” 流霞真人感叹般地如此说了一句,接着他的目光落下了站在众弟子最右侧那一人的身上。 “桑立人,等会你跟我回道门祖庭。” “啊!” 唇红齿白,俊俏至极的少年,茫然地应了一声。 流霞真人微笑望着他。 “新的一批‘仙种’已经开始选拔,你可是吕祖亲自点名参加选拔的弟子。” “另外吕祖也说了,你是道门三十六观中,脾性最像他年轻时候的弟子,吕祖准备让你成为他的亲传弟子!” 桑立人再次呆呆地“啊”了一声。 刚才流霞真人讲话时,唯一一个全程没有认真听,只顾回忆着今天杂志上那些画面的善已观六弟子,此时很茫然。 吕祖亲择传人不是老七吗,怎么变成自己了呢? 第一章 三人行 这是一座矗立在江边的山峰。 山峰并不算高,但是极为陡峭,崖壁之上长满了茂密的树木和藤蔓。 时值深夜,一轮明月高悬山峰之顶,山峰之下则是滚滚东流的大江,这一段大江中礁石极多,江水也极为急湍,甚至可以说是凶狠,不停拍打在江中一块块耸立的礁石上,激荡起一层一层的白沫,犹如一个硕大无朋的怪物,要把它能吞噬范围之内的一切都卷吞下去。 束观盘膝坐在山峰之顶的一棵古榕树粗壮的树枝之上,四周的山林间,不时响起猿猴的夜啸之声,又或者是夜间捕猎的猫头鹰,在山林中飞掠的声音。 但这些很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束观,他紧闭双目,凝神调息,身躯一动不动,仿佛和身下的古榕树融为了一体。 只是在他的体内,灵力运转却如山下的大江般奔涌翻腾。 束观以九转纯阳功第二转的运气法门,引动着体内的灵力,不断冲击着右手拇指内侧的少商穴。 少商穴,属体内十二正经中的手太阴肺经,乃是手太阴肺经的起始第一穴。 而束观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淬炼这个少商穴。 在进阶初识境之后,修行的重点就变成了淬炼全身经脉中的各处窍穴,将这些淬炼成和丹田一样能够容纳存储灵力的所在。 而每淬炼完一处窍穴,体内能够存储的灵力自然就更浓郁一些,施展道术的时间也会越久,威力越强,而且气发多处,施术时的变化妙用也就越多。 束观周天功圆满,已经快要一个月了,只是在他周天功圆满之后,事情就是一件接着一件,他竟是再没有时间好好修炼过了。 直到如今离开了荆城,束观才终于有机会开始淬炼自身的窍穴。 所以这一次陪着四脚蛇走江,即是帮四脚蛇护法,同样也是他自己的一次修行之旅。 而束观选择淬炼的第一条经脉窍穴,就是手太阴肺经。 至于原因,束观发现自己如今的大部分实力,都在一双手掌之上,不管是用牛角巨弓还是牛耳尖刀,靠的都是一双手,要施展御剑之术,同样要靠双手。 所以束观选择先淬炼手太阴肺经上的各处窍穴。 一旦淬炼完成,先不说道行修为的提升,自己的攻击力肯定是会暴涨一大截了。 灵力一次次地冲击着少商穴,在内视的情况之下,可以看见体内那变异过的白色灵力,正如山峰下的大江不断拍打礁石的江水,一浪接着一浪,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只不过,江中的礁石面对江水的拍打,始终屹立不倒,但是体内的窍穴,在神识的注视之下,却清晰可见每经过一次灵力的冲击,都隐隐扩大了一丝。 如果把窍穴比喻成一个真正的洞穴,此时这个洞穴就正在灵力冲击下变得越来越大,也变得越来越坚韧。 某一刻,束观停下了灵力运转。 只是和以往灵力经过窍穴之后,会顺着经脉返回丹田不同,这一次,有一部分的灵力,却在变大了几乎十倍的少商穴中停留了下来。 虽然没有将这个窍穴填充满,但灵气可以停留存储,说明这个窍穴已经淬炼完成了。 束观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中有亮若星辰般的光芒一闪而逝,接着复归正常。 离开荆城已经第五天了,终于完成了第一个窍穴的淬炼。 手太阴肺经上一共有二十二个需要淬炼的窍穴,这么算起来的话,要要完成整条手太阴肺经的淬炼,大概需要四个月的时间,而那时候束观将成为初识境二重楼的修行者。 束观从粗壮的树枝上站了起来,抬起了右臂,感受着右臂间流淌的比原先要滂湃不少的灵力,灵力每在手太阴肺经中循环一周,都会有一部分在少商穴中停留下来,直到将将整个少商穴填满,届时一旦施展道术,丹田和少商穴可以同时输出灵力,威力自然要比原先强大不少。 桃木剑悄无声息地自袖间滑出,来到了束观的右掌间。 束观握着桃木剑,深深吸了一口气,体内灵力迅速循着一条古怪的线路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勾勒出一个像是一头展翅昂头朝天的大鹅图形。 束观举起了桃木剑,对准了山峰下的大江,就像几天之前他在蛇山脚下做的那样。 只是最终,束观并没有噼出此刻的这一剑。 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臂。 还是不行。 他很清楚能感觉到,自己就算噼出了这一剑,也再也无法达到那一天那一剑的威力。 这似乎是跟当日的情绪和心境有关,这几天束观已经尝试过好几次了,都再也无法重现当日那一剑的威力。 束观有种感觉,老瘸子教自己的那几式剑招,应该是要靠施展时的情绪推动的,情绪越强烈,那些剑招发挥得威力才会越强大。 而当日中因师傅之死而产生的那种愤怒,以及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失望,那时候是那般的强烈,只是后来却再难以产生那样的情绪了,所以他也再噼不出当日那样强大的一剑。 将桃木剑收回袖中,束观往前迈出一步,直直朝山峰之下跳去,然后如流星般坠落在江边沙滩的岩石上,微微一曲膝,随即就站稳了身形。 韩彪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自顾练拳。 韩彪是在江水中练拳。 湍急的江水,漫到他的腰际之间,韩彪就这么朝着上游的方向,迎着汹涌而来的大江之水,一步步朝前方走着,每走一步, 韩彪就会挥出一拳,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宛如沉雷一般的大喝。 这样湍急的江水中,别说是普通人能不能站稳,就算是小舟如果没有经验丰富的船夫掌舵,一个不小心都会直接被江水冲走甚至是翻船。 但是韩彪在江水中走得却非常稳,甚至在他发力挥拳的那一瞬间,身周三米范围i内的江水,会齐齐倒流,然后和上游奔腾而下的江水相撞,激起一团大浪。 束观用一种欣赏的目光,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只觉韩大叔的每一步每一拳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艺术的美感。 韩彪现在的实力,大致相当于是引气期巅峰,也就是周天功圆满的修行者。 但是和普通的修行者不同,作为一个尸傀,几乎大部分的道术,韩彪都是无法修炼的。 因为他的身躯,其实早已经“死了”,体内的经脉窍穴,无法像正常修行者那样容纳运行灵力。 但是尸傀的身躯却拥有着远超普通人的力量,速度和敏捷,而且这些力量,速度和敏捷,还是可以不断增长的。 尸傀,虽然行走于阴阳之间,但绝不是那种被人操控的僵尸,而是一种迥异于正常人类的生灵,一种拥有着强大肉身力量的生灵。 就像当初姹女门的尸傀一样,肉身强韧到足可抵挡道术的攻击,而一拳一脚之间,又能给修行者带来致命的威胁。 所以最合适韩彪的修行之法,却是他以前的武技。 就像此时韩彪正在练的形意拳中的崩拳,据说在拳经上将这种拳法形容为势若奔雷,开山裂石,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当然只是一种形容,但放在此时韩彪的身上,却是一种恰如其分的描述。 至少江中的那些礁石,如今的韩彪一拳一座打碎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在奔腾的江水中练拳的韩彪,仿佛永远不会疲倦,一步接着一步,一拳接着一拳。 束观并没有看太久,然后就在江边的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开始自己的另一场修行。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本羊皮卷册,羊皮卷册上写着“青囊经”三个大字。 这是走马门那六册传承秘册中的其中一册。 现在的束观,虽然已经自己脱离了七仙盟,但是他其实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走马门的第五十七代门主。 明谨安临死之前,拜托束观,希望束观能帮他把走马门的传承延续下去,束观也答应了那位对自己有大恩的老人。 既然作为走马门的门主,虽然此时所谓的走马门其实只有他这个门主一人,但这些道术秘册还是要修炼一下的。 而且对于风水堪舆之术,束观自己也是很有兴趣修习。 而现在他拿出来的这册青囊经,是那六册风水秘术种最基础的一册,也是风水道途上最基础的修行之法。 束观打开了青囊经的第一张羊皮页,只见羊皮卷的上首赫然是“望气篇”几个大字。 “风水之术,由望气始……” 束观开始认真地研读了起来。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大江江面上的时候,在江水中苦练了一夜的韩彪,终于停下了脚步,从江水中走了上来,走到了束观的身边坐下,将衣服后的罩帽带了起来。 当韩彪不练拳的时候,行走之间的动作看去依然有些僵硬,这种僵硬是因为他的身躯所有的肌肉筋络都是“死”的,但是这种僵硬却也并不会影响他的敏捷性。 他脸上的肌肤,泛着一种青黑色的金属般的色泽,脸容看去比生前更瘦削了一些,线条宛如刀刻斧斫般凌厉,而一双眼眶中,原先眼童所在之处,已经被两团绿色的幽火所取代。 他得这幅容貌,如果出现在普通人的世界中,绝对会引起普通人的恐慌和骚乱。 韩彪走过来的时候,束观也合上了手中的羊皮卷,他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在睁开眼睛,他的眼眶中似乎多了一些白蒙蒙的东西。 然后束观望向了江面上那缕初升的阳光。 初升的阳光是嫣红色的,绚烂而不刺眼,洒落在大江之上,这是一幕极美的风景。 但是在束观此时的眼中,那缕嫣红的阳光,红得越发热烈一些,就像有一团燃烧的烈焰,笼罩在江面之上。 “初升朝阳之气,其色为赤。” 而在宛若烈火的红气之下,又有一种澹蓝色的“气”在不断升腾。 这是这条大江的水之“气”。 束观的目光转往了身后,身后的山峰之上,有黄绿两色的“气”交缠相绕而起。 那是草木之“气”和山的“气”。 然后束观又转眼望向了身边的韩彪。 韩彪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澹澹的灰“气”,他是非生非死的生灵,是行走于阴阳之间的异物,所以身上的“气”呈现的是一种混沌般的灰色。 然后束观再次眨了眨眼,他眼中那种白蒙蒙的东西消失了,恢复了正常。 于是周围的世界在他眼中也恢复了正常。 “束兄弟,你刚才在看什么?” 韩彪察觉到了异样,特别是束观最后看他的那一眼,让他有一种自己全身都被看透的异样感觉,所以此时如此问了一句。 “韩叔,刚才我是在望气。” 束观微微一笑道。 是的,看了一夜的青囊经“望气篇”之后,束观依然能够望气! 和他以前修行任何道术一样,无需像其他正常修行者那样,需要反复揣摩,一次次地尝试,才能慢慢掌握这门道术。 对于束观来说,只要有修炼之法,他当即就能学成这门道术。 这已经不能用所谓的天才来形容了,在天才得修行者,就算是七仙盟被选中的那些“仙种”,修习道术再如何迅速,至少也要有一个感悟一门道术所需道意的过程。 而束观却是直接跳过了这个过程。 他的修习道术,更像是一种只要你想会,你就可以会地蛮不讲理。 韩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已经是一个超凡生灵,但依然还是不懂修行。 “韩叔,你现在是一个尸傀了,感觉和原来比起来怎么样?” 束观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句。 从一个人变成一个尸傀,这其中的感觉是他无法知道的,自然会有些好奇。 而且自从韩彪苏醒之后,他也一直还没机会跟韩彪好好聊过天。 韩彪闻言,沉默了一下,眼中的两团绿色幽火一阵跳跃,接着他拿起地上一块坚硬的鹅卵石,砸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鹅卵石碎成了一团石屑。 韩彪抖了抖手腕,抖落了手腕上的石粉。 “没有感觉。” 他如此苦笑着对束观说了一句。 “没有痛,甚至连被蚊虫叮咬的细微感觉都没有。” “所以如果可以选择,老韩我还是想当一个人。” “当然,束兄弟,还有李道长,木道长你们让老韩我活了过来,老韩不胜感激。” 于是束观也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韩彪以后将永远这么“活”下去,尸傀“生命”的长度,会比普通的修行者更加悠长,只是这样没有感觉地活着,确实会少了很多滋味。 “束兄弟,这几天如果经过城镇,我想进城找铁匠铺打造些东西。” 然后韩彪说了这么一句。 “打造什么?” “飞刀,老韩我还是喜欢用飞刀。” “行。” 束观点了点头。 接着他站起身,朝大江的上游方向望了一眼,再抬手看了看腕表,笑了笑道: “如果十分钟之后,那家伙还没有到的话,那它今天就是偷懒了。” 话声刚落,就算远处的江面上出现了一道白线,白线缓缓朝他们靠近着,到了江岸之边,四脚蛇从江水中爬了出来。 身长已经将近六米的庞大身躯,有些艰难地爬上了江滩,然后四脚蛇立即仰天躺了下来,四肢软软地摊开,长长的嘴巴中吐出一句人言。 “板马日的,累死老子了!” 它现在说人话倒是越来越熘了,只不过口音中带着一股浓浓的荆城方言味。 此时四脚蛇有气无力地抱怨了一句之后,最中就开始不停吐出白沫。 说实话,它的真的累惨了。 因为和束观,韩彪轻轻松松从江岸边跑过来不同,四脚蛇是一直用大师兄教给它的那种特殊的潜游之法,从荆城一路游过来的。 那真是是一种极度压榨身体潜力的运动。 第一天,四脚蛇游了八十公里,就差点淹死在大江中了。 第二天,它游了九十公里,最后累得虚脱,全靠束观从江底把它拖上岸来。 第三天,四脚蛇游了一百公里。 第四天,是一百一十公里。 束观规定让它每天多游十公里。 如果不能完成,是绝对不能休息的。 此时看着四脚蛇挣扎着爬上了岸,束观再次抬手看了下手表。 不错,比昨天多了十公里,但是时间却少了九分四十秒。 其实对于四脚蛇的痛苦,他是深有体会的,毕竟他也经历过大师兄的魔鬼特训的。 不过束观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同情之色,走过去拍了拍四脚蛇的脑袋,澹澹地问道: “没有被人看见你!” 蛟蛇走江入海,最忌被人看见,泄露了天机。 “没有。” 四脚蛇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那行,休息一个小时,然后继续上路,今天的目标是一百三十公里。” 束观继续说了一句。 四脚蛇发出了一声哀嚎,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滚了几下,叫嚷着道: “再这样下去要出蛇命了,不行,今天必须要休息一天,我真的没力气游了。” “那行,要不你自己在这里休息一天,然后你自己回善已观,在那个小湖中躺平一辈子。” 束观无所谓地说道: “要么一小时后继续游,一路向东,游到大江的尽头,入海为龙。” “是成蛇还是成龙,你自己选!” 说完之后,束观自顾开始闭目养神,说实话,修炼了一夜,他也有些疲倦了。 “我要躺平,我不要成龙。” “我要回观里,那小湖也蛮好的。” 四脚蛇则是继续躺在岸滩上不停哼哼唧唧着。 只是一个小时之后,还没等束观催促,四脚蛇已经自己翻过身,龇牙咧嘴地爬进了江水中,继续朝东方游去。 束观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 只是看着消失在江水之下的四脚蛇,束观笑容渐敛,因为按照大师兄的交待,四脚蛇的第一道考验关卡,就快要到了。 过的去,那么离成龙就更近了一步。 过不去,那么除非即刻回头,否则只能死在江中。 要想走江入海化龙,哪是光靠辛苦一些就能成的? 若是这么容易,又哪需他一路为其护法! 束观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对韩彪说道: “那么我们也走!” 于是,韩彪去旁边提起了那两个巨大的拉杆皮箱,跟在束观身后朝远方走去。 朝阳之下,一个人,一个尸傀,一条四脚蛇,跋山涉水,一路向东。 大华东边的尽头,是大海。 大江的尽头,是申城。 第二章 讨封 “你觉得它现在像龙多一些,还是像蛇多一些?” “唔……还是像条蛇。” 又是一个清晨,这是离开荆城之后的第十八天的清晨。 束观和韩彪两人,对着此时正躺在岸滩上休息的四脚蛇评头论足着。 当然,他们的态度是很认真,甚至有些严肃的。 离开荆城十六天后,四脚蛇如今的身躯长度,已经长到了将近九米左右。 以大师兄所授得那种办法潜游,累是很累,但是从修炼上来讲,效果也是非常明显的。 每天清晨四脚蛇从江水中疲累地爬上来的时候,都可以明显的看出它的身躯更长了,也更粗壮了。 此时的四脚蛇,仰面躺在岸滩上,将近九米长的直直摊开,除了肚腹之处还是白花花的之外,其他地方都长满了拳头大小,黑色而坚硬的鳞片,头顶之上的那个大包,变的更大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要从里面拱出来。 只不过,四脚蛇的四肢,却和原来变化不大,所以和如今的庞大身躯比起来,却显得有些短小了,如果你不仔细看,甚至很难发现这家伙居然还长了四条脚。 特别是如今四脚蛇正把四条短小的四肢,搭在白花花的肚皮上,肚皮一鼓一鼓的,却是正在喘着粗气,整个形象看去可怖而又可笑。 所以韩彪才会说四脚蛇看去依然还是像蛇多一些,最主要的是,这家伙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龙的气质。 当初在它发现江底下的潜艇的那一天,曾经跃上过江面,被很多人误以为是龙,但那主要是因为那只是惊鸿一瞥,所以它后上岸之后,们都是惊呼着“怪物啊”四处奔逃的。 而到了如今,四脚蛇看去依然更像是一条怪蛇。 这种情况让束观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因为如今四脚蛇的身长已经快要长到九米了。 而按照大师兄交待给他的,关于四脚蛇走江时需要注意的细节,九米是一道坎啊! 束观走了过去,走到了四脚蛇巨大的脑袋之前,对它说了一句道: “今天你可以休息一天。” 四脚蛇那双澄黄色的竖童中,先是露出一怔之色。 “真的假的?” 它立马一骨碌翻过身子,昂起蛇首,将信将疑地瞪着束观。 “不信吗?不信你就继续往前游好了。” 束观澹澹地说了一句。 四脚蛇再次仔细观察了一下束观的神情,接着大嘴中发出了一声兴奋的欢呼,接连在岸滩上打了几个滚,一副精力满满的模样,同时还压碎了许多坚硬的石块。 现在的四脚蛇,如果纯从力量上比较的话,就算是韩彪也拼不过它了。 只是翻滚了几下之后,四脚蛇却突然停了下来,眼中的神情有些犹豫。 “要不,我还是继续游?坚持了这么多天了,突然松了那口气,我觉得有点不好。” 它吞吞吐吐地对束观说道。 束观赞许地在它脑袋上摸了一下。 这家伙平常看去一副老想偷奸耍滑的态度,但其实还是蛮有志气的韧性的,叫苦归叫苦,不过每天要它游完的里程数可一点都没少,特别是近几天,总是能提前几分钟抵达。 束观很清楚那看似短短的几分钟,四脚蛇这家伙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今天你休息。” 然后束观笑着说道: “主要是今天我必须要给你去讨封了!” 是的,四脚蛇已经快要长到九米了,按照大师兄交待的,必须要给它讨封了。 蛟蛇走江,非常忌讳被被别人看见,因为这会泄露天机,平白招来更多的麻烦,一路之上会多许多磨难。 特别是遇到一些命格特殊的人,如果看到走江中的蛟蛇,然后脱口而出一句“好大一条蛇”的话。 那么这次走江基本就算是失败了,走江的蛟蛇将会前功尽弃,永远只能当一条蛇,甚至还有可能死在江中。 但这件事情还有另外一面,那就是那个命格特殊之人,如果当时说的是一句“好大一条龙”,那么接下来走江的过程将会顺风顺水,可以说走江化龙这件事情就成了大半。 这就是讨封,又或者叫做封正。 但是不管讨封还是封正,这件事情不能由蛟蛇原先认识的人来做,必须是偶然途经所见之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方才会有效果。 自荆城至申城,沿江而走,路途有两千多公里,这一路上束观无法保证四脚蛇不会被某些命格特殊之人看见,如果被人看见之后,说出那句“好大一条蛇”,那么四脚蛇这辈子都别想化龙了。 所以作为这次四脚蛇走江的护法之人,他绝不能让这种意外发生,而防止这种意外发生的最好办法,就是主动找人帮四脚蛇封正了。 而大师兄也交待过,这件事情最好能在四脚蛇长到九米之前办掉。 九米是道坎。 在这个坎前让四脚蛇封正,对他以后化龙有极大的好处。 只是…… 束观看着四脚蛇此时的怪样,让他有些苦恼的是,很难让别人觉得这是一条龙啊! 算了,先去找到那个能帮四脚蛇封正的奇命之人。 束观抬头望向了前方远处的那个城市。 …… 十几分钟之后,束观和韩彪两人,出现在了这个名叫湓城的小城的街头。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楚洲,来到江洲地界了。 这个湓城,就位于楚洲和江洲的交界之处,是大江流进江洲之后所经的第一个城市。 湓城并不大,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若轮面积,或许只比得上荆城的一个街区。 不过因为处在大江之边,上下游百公里之内都再没有其他城市,大江上往来的商旅,货船都会将此地当做歇脚之处,所以湓城城内,倒是颇为繁华,特别是靠近码头之处,街头人流如织,各种南腔北调此起彼伏地交替响起。 束观和韩彪此时就正走在码头边一条颇为热闹的街道上。 束观穿着一身带猎装风的夹克,卡其布的裤子,小牛皮的皮靴,这是荣苗以前为了和束观去郊游时特意买的行头,这种装扮在这个时代,特别是走在湓城这样小城的街头,还是很时髦很洋气的。 至于韩彪,则是穿着一件连帽风衣,此时将衣帽罩在头上,另外还带了一副墨镜,遮住了他青黑色的肌肤,也遮住了他那双燃烧着绿色幽火的眼睛。 至于墨镜,则是离开荆城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当时束观去找荣苗的时候,韩彪就为两人的远行去做了一些准备。 在韩彪变为尸傀之前,是楚洲有名的武林大豪,年轻时行走过江湖,后来在荆城也生活了许多年,这些事情其实他比束观要老到多了。 比如现在拉在他手中的这两个拉杆大皮箱,就是他准备好的,一个里面装着两人换洗的衣物,一个里面装着束观原来放在麻袋中的那些东西。 墨镜,风衣,配上韩彪那瘦削挺拔的身材,从背影看去,倒也是又酷又飒。 束观站在街头,这十几天来一直在荒山野岭间修炼前行,此时来到这热闹繁华的城镇,竟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感受着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束观朝四周看了一下,接着朝韩彪笑着说道: “走,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然后他当先朝一家早点铺走去。 说起来他真是十几天没有吃过一口热饭了。 韩彪离开荆城前为他准备了一些干粮,但是束观吃了几次之后就不想吃了,那东西只能果腹,口感却实在太差,他也懒得搞什么野外烧烤,索性就开始辟谷。 以他现在的修为,连续辟谷十几天倒也不是大问题。 至于韩彪,作为一个尸傀,自然不需要吃任何东西。 此刻站在街头,闻到周围那些饭馆食铺中传出来的香气,束观不禁食指大动起来。 毕竟吃这件事情,从来不是单纯地为了果腹。 走进一家看去客人最多的早点铺。 “客官,要吃点什么?” 店老板是个身材胖胖的中年男子,此时一边忙活着,一边热情地跟束观招呼。 这一刻的束观,突然有些恍忽,仿佛自己又走进了周记早点铺。 ……为什么这些饭馆的老板,都是胖子呢? 束观莫名其妙地想了一下这个问题,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点些什么。 这里已经不是楚洲,早餐吃得东西应该是不一样了,至少束观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吃惯的热干面,也没有看见湖汤粉,豆皮这些东西。 “来两份拌粉,要加辣子油,四个萝卜饼,一笼修水哨子,两碗心肺汤。” 这时边上的韩彪,却是很熟练地点了一大堆东西。 束观回头看了他一眼。 “以前来过这里几次。” 韩彪如此解释了一句。 当各种香气四溢的早点,被店老板捧上桌的时候,束观觉得有韩彪这样一个老江湖陪着远行,还真是蛮方便的。 而韩彪却是已经拿起一碗浇了红红辣子油的拌粉,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束观很清楚韩彪是根本不用吃东西的,他甚至都已经没有了味觉。 韩彪很快就吃完了碗中的米粉,抬起头时,发现束观正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顿时苦笑了一下道: “以前我很爱吃这米粉的。” 束观将自己面前的米粉推了过去。 韩彪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其实我也吃不出什么味道,只是找找回忆的感觉罢了。” 然后他就再没吃任何东西了。 束观也有些沉默地吃完了韩彪点的这些食物,说实话,味道都还真的不错,和荆城的早点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结账的时候,束观特意跟这里的店老板打听了一下,湓城这里那家铁匠铺的手艺比较好,因为韩彪说过他想打造一些飞刀。 而像湓城这样的小城,这些事情总是比较容易打听的。 不久之后,束观和韩彪两人,在几条街巷外的一条小弄中,找到了早点铺老板推荐的据说是湓城最好的铁匠铺。 远远地就已经能听见这家名为大锋铁匠铺内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走进铁匠铺内,只见一名师傅模样的中年大汉,领着七八名像是学徒的少年或者青年,正忙碌的在火炉旁不停敲打着烧得通红的铁条。 束观朝铁匠铺内扫了一眼,只见周围的墙壁上,挂着许多打好的刀剑之类的兵器,却是几乎没有锄头锅铲之类的器具。 韩彪也是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之后,立刻微微点了下头。 “能以专门打造兵器为生的铺子,手艺都不会太差。” 他如此对束观轻声说了一句,接着走到了墙壁边,仔细看了一下那些打造好的兵器,又伸指在几柄刀剑上弹了弹,接着再次微微颔首。 “不错。” 他回头对束观这么说了一句。 这时候,那个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强壮肌肉的大汉走了过来。 “两位,是要买现,还是要自己定制。” 这位四十出头,脸上满满是烟熏火燎之色的精壮汉子,打量了一下束观和韩彪两人,接着如此问了一句。 “自己定制。” 韩彪答道。 “要打什么?” 精壮汉子没有任何废话,依然言简意赅地问道。 “飞刀。” “什么样式?” “刀身长四寸,刀柄二寸,重五两三钱,不要柳叶形,单边开刃,背厚半寸,重心要在刀身腰际处……” 当韩彪详细讲完要求之后,那精壮大汉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韩彪,说了一句道: “这刀是你自己用吗?” “不错。” “这飞刀一般人可用不了,看来阁下是个高手。” “过奖了,师傅你应该也是练过的,而且这里这些刀剑的打造手艺,在韩某人见过的人中,能排进前三。” “客气客气,客人你要打几柄。” “明天日出之前,你能打多少出来?” “呵呵,客人你看,小店虽然小,但生意却是一直不错,我和几个徒弟这几天也有批紧活,恐怕要三天后才有时间帮客人你打造飞刀了。” 那精壮汉子笑着摇头道。 这个时候,刚才韩彪和精壮汉子聊天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束观,此时问了那汉子一句。 “那批活你能赚多少?” 汉子呆了一下,随口回了一句道: “这笔活的工钱是三百银元。” 束观直接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这里是五百银元,你先给我们做,到时候飞刀的价钱再另算。” 他当初将那笔银乐城赢来的巨款,大部分都留给了桃源村民和张丫蛋,但是当时他已经准备离开荆城了,所以给自己也是留了一笔钱,大概在万把银元左右。 这万把银元,几乎也已经是绝大多数大华人一辈子都无法赚到的财富了。 而看韩彪的意思,应该是很满意这个师傅的手艺,但是他们也没有时间为了几柄飞刀在这湓城等上三天。 那就直接用钱解决好了。 而五百银元,对于这位铁匠师傅来说,也确实是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要知道他这几天接得那批活,三百银元已经是他这几年接的最大的一笔生意。 更何况束观直接给出了五百银元。 接过银票,精壮汉子爽快地点了点头道: “行,那我先给你们打,今天的火炉就彻夜不停,到明天早上能打出来多少是多少。” 和讲好了明早来取货的时间之后,束观和韩彪走出了这家铁匠铺。 “现在我们去哪里?” 韩彪问了一句。 束观转首看了一下,发现码头外面有一段残破的古城墙,那里似乎是这座小城中的最高之处了。 “走,我们去那边。” …… 几分钟之后,束观和韩彪就登上了这段年久失修,早已倾塌了大半的古城墙。 站在青苔斑斓的古城墙上,脚下的小城确实可以一览无遗。 然后束观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的双眼已经变得有些白蒙蒙的了。 束观开始望气。 望满城人之气。 他要看看这湓城之内,有没有合适的人,能把四脚蛇封正为龙! 第三章 三个奇人(上) 要为一条正在走江的蛟蛇封正,必须是那种命格极为特殊的人。 而一个命格特殊之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跟一般人是有很大不同的。 束观现在在望的,就这湓城之内的满城之人的气,看看这城中有没有命格特殊之人。 湓城虽然只是一个小城,但是城中居民也有近十万人,再加上大江上往来的客商都会选择此城作为停留休息之地,所以此时城中的普通人,足有十余万数。 要同时观这么多人的“气”,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不过束观却拥有那种任何道术修则既会,会则极强的莫名奇妙的能力,总是能让一种道术展现出它古远时代最初的威力样貌。 加上这几天他一路不断地观望山水之气,熟悉这望气之术的使用之法。 所以在望气之术上,他以初识境一重楼的修为,事实上却可能比当初胎动境巅峰的明谨安都要更强了一些,差得或许只是一些经验而已。 此时束观战在城墙之上,湓城满城之人的“气”都已经被他尽收眼底。 而且他无需去仔细看每个人的“气”,只要能分辨出那些特殊的“气”就行了,这又是让难度降低了一些。 而束观很快,就看到了三团很特别的“气”。 一团“气”在湓城城南,其色红中带绿,形如冠盖,氤氲升腾。 一团“气”在湓城城东,其色极白,其形如刀。 还有一团“气”,就在不远的码头上,其色黑中带青,其形……则是不断变幻,似是散乱无法成形。 束观微微i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样一个十来万人口的小城中,居然有三个命格极为奇异之人。 接着他跟韩彪招呼了一声,朝着城南的方向走去。 城南的那个命格奇特之人,是离他最远的,但束观准备第一个去找的,就是那个人。 原因那个人的“气”,红中带绿,这代表着那人的福源极为深厚。 而如果要帮四脚蛇讨封的话,这样命格的人是最佳的选择。 因为一个人在给蛟蛇封正的时候,他自身的命格也会影响到被封正的蛟蛇化龙后的命格。 被福源深厚之人封正,四脚蛇化龙之后,它的福源也会得到大幅提升。 …… 金子昂满面春风地坐在主位之上,听着周围那些人对他的极尽阿谀奉承之词,心情颇为愉快。 他今年才三十岁,但却已经是湓城最有钱的人了。 问题是他并不是出身什么豪富殷实人家,他小时候家境贫寒,十年之前他只是一个在码头上帮人家打杂的穷小子,而在十年之后,却变成了湓城的首富。 金子昂小时候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只是勉强认识几个字而已,头脑也不算很灵光,他也被很多人视为冤大头,不仅有一帮闲客围着他白吃白喝,甚至经常会被人骗去一些钱财,但这依然不影响他成为湓城最有钱的人,而且还越来有钱,在看的到的将来,他很有可能会成为整个江洲都排得上号的有钱人。 而这一切的根源,在于金子昂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或者说是很有福的人。 金子昂的发家,也是充满了运气的成分,甚至可以说是传奇。 在他二十岁的时候,经别人介绍,到码头上的一个货栈中当杂工,做一些帮客人询价,带客人看货的伙计。 而在干了一个月之后,因为金子昂嘴巴笨,也不会什么算术,老是被客商嫌弃,就被货栈解雇了。 而在他被客栈扫地出门的时候,一位来货栈取货的异乡客人突然得了恶疾病倒了。 那位客人是独身前来,金子昂倒是心善,当时就背着那客人去找了大夫,后来那客人表示愿意付他工钱,请他照料自己。 如此金子昂就照料了那客人两个月,最终那客人还是死了,最后发现他身上带的钱,在付完种种医药费之后却是根本所剩无几,客人临死前表示自己无亲无故,自己寄存在货栈中的那批货物就当是给金子昂的谢礼好了。 用客人剩下的钱帮他料理了后事,金子昂再到货栈中看那客人留下来的货物时,却发现那些货物居然是几大箱纸扇子。 原来那客人是带了这些扇子准备去荆城售卖的。 问题是,那是在两个月前。 当时正是炎炎夏日,则批扇子拿到荆城自然很好售卖,但是现在是秋天了,谁没事会来买扇子? 除非你把这些扇子运到琼州去。 但这么几箱不值什么钱的普通纸扇子,光是运到琼洲的运费都远超它本身的价值了。 而且这批扇子在货栈里存放了两个月之久,很多扇子的扇面都已经被虫子蛀坏了,已经根本买不了钱,而且那客人在货栈中存放货物时,只付了几天的钱,如今还欠着货栈老板一笔存放费呢。 那货栈老板倒也算通情达理,知道金子昂也付不出那笔存放费,表示只要把这些扇子搬走就行,钱他就不收了。 于是,金子昂在照顾了一个陌生人两个月之后,最后只得到了几大箱虫蛀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纸扇。 当他把那几箱纸扇搬出货栈的时候,货栈原先那些和他共事过的伙计,都是纷纷嘲笑他就是个傻子,而且还是个倒霉的傻子。 金子昂将那几箱纸扇都搬回了家。 想着将还没有被虫蛀的纸扇挑出来,看能不能便宜些卖掉换点钱,至于其他被蛀烂的,就只能当柴火烧了。 然后就在他当夜整理这些纸扇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箱子中还有暗层,暗层上面的是纸扇,暗层里面的,却是一叠叠的银票! 面额非常大的银票! 谁也不知道,那个病倒的异乡客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的银票藏在装纸扇的箱子中贩运。 或许那人其实是一个江洋大盗又或者是其他什么身份,而这些银票是见不得光的赃款之类,所以假装贩运纸扇想要偷偷运走,没想到却死在了半路上。 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金子昂一夜之间,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了一个很有钱的人。 这就是金子昂发家的经过,至今依然被湓城的人津津乐道。 而在有了钱之后,金子昂也开了一家货栈开始做生意,一开始的时候,没人看好他,一个连数数都数不清楚的穷小子,因为走了狗屎运发了一笔横财,却想学人从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把那些钱败光。 然而金子昂的生意却是越做越大。 因为自发了那笔横财之后,金子昂一直都在走狗屎运。 比如有一次,有一个客商在码头附近的赌场内输光了钱,想要把自己的货物低价卖掉偿还赌债。 但是他的货物,是一批治疗各种瘴疾的药材,本来是准备贩卖往南方闽粤两洲的,那边天气炎热潮湿,这些药材倒是颇受欢迎,只是在楚洲江洲这些地方,却是卖不起什么价钱。 所以那人虽将价格开得极低,却也没什么人愿意接手。 那客人最终求到了金子昂那里,一通好话外加拍胸脯保证会把自己在闽粤两洲的分销药材的关系都介绍给金子昂。 于是金子昂就把那些药材都接手了下来,就在他准备把这些药材运往南方之时,江洲之地却爆发了一场范围极大的瘟疫,一时间跟踪能解瘟清热的药物价格水涨船高,甚至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于是金子昂靠着手中的那批药材,又是狠狠赚了一大笔。 总之,金子昂就是这种就算是躺在家里,也莫名奇妙会有好事找上门来的人。 特别是在前两年,他居然娶到了江洲高官的一个侄女当妻子,此后运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在江洲首府豫章城中都置办了许多产业。 这也是让人很是打破头都想不通的事情。 因为金子昂长得其貌不扬,五短身材,因为是穷苦人家出身,就算后来有钱了,言谈举止之间依然透着一股土气,这样的人,凭什么让高官侄女这样的千金大小姐看上眼。 所以说金子昂就是一个运气好到让无数人都羡慕嫉妒恨的人。 而今天中午,和平常一样,金子昂同那群日日围在他身边的狐朋狗友,来到了湓城最好的饭馆味莼楼吃饭喝酒。 金子昂其实很清楚这些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朋友,只不过都是为了蹭吃蹭喝,顺便从自己这里唠点好处而已。 但是金子昂并不介意,他喜欢享受这些人的阿谀奉承,因为从小家里穷,二十岁以前受尽了别人的白眼,所以金子昂现在很喜欢这种被众星捧月般的感觉。 至于被这些人占些便宜,金子昂无所谓,他很明白吃亏是福的道理,因为他这些年的福,都是用吃亏换来的。 在味莼楼最豪华的包房之内,觥筹交错,谀声如潮,金子昂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那些让他百听不厌的奉承话,不时口中发出哈哈大笑声。 当束观和韩彪来到这个包房门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景象。 因为要不停上菜的原因,包厢的房门并没有被关上,束观和韩彪两人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名俏丽的女侍者捧着一盆热汤走进了包厢中。 所以到了门前的时候两人很清楚地看见了里面的景象。 束观眨了眨眼,确认了此时坐在圆桌上首位置的那个其貌不扬的矮小年轻人,正是他要找的对象。 不过光看面相的话,还真看不出这人的福源之“气”会这么浓郁,这个金子昂长的头尖额窄,颧骨低陷,面大鼻小,实在不像是有大福的人。 当然,相比起看面相手相之类的,望气之术能够更加准确地判断一个人的命格。 束观准备迈步走进那个包房之中,只是站在门外的两名彪行大汉,却抬手拦住了他。 这两个大汉都是金子昂到来的保镖,在湓城这样鱼龙混杂的靠江码头,如果有钱人的家里不请一些护院保镖的话,什么时候说不定就被某些途经的江湖人洗劫一空了。 “你什么人?看不见里面有人吗?乱闯什么!” 其中一名大汉厉声喝道。 “我来找金子昂。” 束观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 说起来他这么直接走进去确实有些冒昧,也怪不得人家拦下他。 只不过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 因为今天必须要给四脚蛇找到封正之人。 四脚蛇停留一天没问题,但停得太久,就真的会影响到它走江的行程了,一旦它自己的那过气泄掉,要重新再鼓起来可就难了。 而且看四脚蛇身子长大的速度,这一天内应该就能突破九米了。 虽说突破九米之后也不是不能封正,但是效果绝没有九米之前讨封来得这么好。 所以束观准备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 “金老板是你说想见就见吗?快走开,快走开。” 那大汉不耐烦地朝两人挥了挥手。 韩彪往前面走了一步,也抬起了手。 这时候,听到了门外嘈杂声的金子昂,扬声问了一句。 “什么事?” 那个大汉连忙跑进包房,跑到金子昂身边,弯腰在金子昂耳边说了几句,同时伸手指了指门外的束观和韩彪两人。 金子昂抬目,隔着门口打量了一下束观和韩彪。 看穿衣打扮,这两个应该是外乡人。 “让他们进来。” 然后他随意地吩咐了那大汉一句。 “帮我倒杯醒酒的热茶。” 然后他又对着那名刚进来的俏丽女侍者吩咐了一句。 说实话,金子昂一点都不介意见见这种冒昧找上门来的外乡人,甚至有些欢迎。 因为在他发迹得这些年中,遇见过不少冒昧找上门来的外乡人,然后都会莫名其妙给他带来一笔巨大的财富。 于是束观和韩彪走进了包房中。 金子昂倒是颇为客气地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 “两位,怎么称呼?” “相较于问我们的名字,你还不如问问我们来找你什么事?” 束观微微一笑道。 金子昂扬了扬眉,倒也没有太过生气,只是笑容收敛了一些问道: “那么两位找我金某人有什么事?” “来救你一命,顺便问你几个问题。” 束观的目光再次在包房内扫视了一下,如此说了一句。 金子昂先是呆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而包房内的其他客人也都纷纷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弄之意。 “金兄,我可以肯定,这是一个江湖骗子,可能刚从外地经过我们这里,听说了金兄你的乐善好施之名,想要来骗点钱财。” 其中的一名宾客一边笑着一边如此对金子昂说道。 “不错,不错,金老弟你还是直接把这人赶走,老朽一眼就能看出这人乃是故作大言之徒,无非想要引起金老弟你的注意罢了。” 另外一个年长一些的宾客也是如此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语气无比地肯定。 他自然是很肯定,因为当初他自己就是这么接近金子昂的。 金子昂也是一边笑着,一边坐回了椅子上。 “你真的马上就要死了。” 束观很是诚恳地又说了一句。 却只是引起了包房中更响亮的哄堂大笑。 在他说话的时候,那位俏丽的侍女,用木盘拖着一杯热茶来到了金子昂的身边,似乎也被束观的话引得欲要掩嘴轻笑,却是不小心把盘中的热茶倾倒了。 眼看滚烫的茶水就要洒在金子昂的身上时,金子昂却是因为束观的这句话,笑得前俯后仰,身子晃动之间,好巧不巧地避过了倒来的热茶。 热茶倾倒在金子昂脚旁的地面上,却是一滴都没有沾到他身上。 俏丽的女侍者惊呼了一声,对着金子昂连连鞠躬抱歉。 金子昂却是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 这种好巧不巧的“巧事”,“好事”,在他的生活中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紧接着,金子昂发现那个不停鞠躬的女侍者,胸前……省略若干字……而且容貌极为俏丽,此时惶恐之间,脸上自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动人风情。 金子昂突然有些恍忽,不由自主地伸手朝那女侍者的俏脸上摸了过去。 自从二十岁发财之后,似乎是为了补偿自己前二十年贫寒的生活,金子昂就变成了一个很会享受的人。 这些享受不仅只是平日吃穿住用,也包括美丽的女人。 金子昂是一个很好色的人。 他虽然娶了江洲高官的侄女为妻,但并不是一个畏妻之人,相反那位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倒是对他服服帖帖的,而且这些日子也都住在豫章城,所以金子昂觉得今天倒是不妨可以和这位俏丽的女侍者来一场露水情缘。 而那女侍者对着金子昂伸来的手掌,也是不闪不避,竟是有些投怀送抱的意思。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青黑色的手掌突然出现,握住了金子昂的手腕。 却是那个身穿风衣,带着墨镜,进了包房之后一言不发的异乡人,不见身子如何动作,却鬼魅般出现在了金子昂的身边,一只手握住了金子昂想要伸去摸女侍者脸蛋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一把抓着了那女侍者的咽喉。 女侍者的身上,冒起了一股白烟。 下一刻,这女侍者竟然变为了一个三寸来长的纸人。 第四章 三个奇人(中) 包房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除了束观之外,所有人都怔怔看着韩彪手中的那个纸人。 纸人三寸来长,身子极薄,上面画着几道怪异的墨痕,此时在那只同样有些古怪的青黑色手掌间,却像是有生命般不停挣扎抖动着,看去是那般的诡异骇人。 更诡异的是,就在几秒钟之前,这个纸人还是一位妩媚动人的女子,怎么就突然变成一个纸人了呢? 满桌的客人,脸色都变得很是苍白,有些胆子小的,更是开始瑟瑟发抖,用畏惧的眼神,看着那个身穿风衣,带着墨镜,整张脸庞都藏在风衣帽子下的男子。 这个时候,束观拍了拍手掌,笑眯眯地对所有人说道: “好了,刚才我的这位同伴,给各位变了个戏法,算是给大家助助酒兴。” “现在除了金老板之外,其他人都先离开这里。” 这两句话,束观运用了一缕天音降魔功之力。 只是极微小的一缕。 但是落下此时包房中众人耳中,却变成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于是桌上的其他客人,慌忙站了起来蜂涌般跑了出去。 至于他们会不会相不相信,刚才他们看到的只是束观口中的戏法,束观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现在毕竟已经不是七仙盟弟子了。 束观身上倒是还有一些忘神符,有那种效力强大的,也有五师兄安子春画的,但是总归是数量有限,用一张少一张,束观可不想随便浪费,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见人就贴一张,用完了就回观里找五师兄要。 这些符纸他只会留在重要的时刻,对重要的人用。 等到包房中的人都跑光了之后,束观走到了金子昂的旁边,坐在了金子昂旁边的椅子上,从韩彪走出那过了那个纸人。 纸人慢慢地已经不再挣扎,因为附着在它身上的那缕灵力终于消散了。 纸人纸马之术! 在善已观的时候,束观在道藏阁中的典籍上看到过关于这种道术的介绍,不过却没有修炼之法,只知道这是一种流传极少的道术。 只是将那纸人在手掌间颇有兴趣地翻看了一会,只是在灵力消散之后,这纸人也就变成一张普通的白纸,除了纸身上那几道诡异的墨痕。 束观的手指在那几道墨痕上轻轻抚过,接着抬起头,对那金子昂微微一笑道: “刚才你如果真的摸上那女子的脸,那么三天之内,你必然会暴毙而亡。” “所以你的运气,真的很好。” 纸上的那几道墨痕,束观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是大致能看出来应该是某种诅咒类的咒符。 因为当初在那个南洋来的降头师,在荣苗床底下放的猫尸之上,也有一些这这墨痕很相似的咒符。 而如果刚才金子昂摸上了纸人所变的女侍者的脸,这道咒符就会转移到金子昂的身上,然后莫名其妙地暴毙。 事后普通人可能根本找不出金子昂死亡的原因。 杀人于无形,这就是修行者的手段。 这金子昂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让一个修行者出手来对付他。 而好巧不巧的是,这个时候自己和韩彪刚好来找他,并且也确实需要他帮忙,否则束观虽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那女侍者的不对劲,也不一定会出手。 但所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巧,所以金子昂又躲过了这样一场本来他必死无疑的杀劫。 “刚才……不是戏法么……” 金子昂脸色苍白,颤声问道。 “你觉得呢?” 束观澹澹反问了一句。 对于金子昂被修行者刺杀这件事情,他暂时无心理会。 还是那句话,他已经不是七仙盟弟子了。 如果他还是七仙盟的弟子,那一个修行者对凡人出手,他自然必须要管。 但问题他现在不是了,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是非对错,如果是金子昂暗中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惹来一个看不下去的修行者出手呢? 就像他自己也杀过凡人,比如那个中田刚夫,所以他现在其实也已经没有立场去管这些事情。 而且他只会在湓城停留一天,同样也没有时间去探究金子昂被刺杀的原因。 现在他关注的,是这个金子昂能不能帮助四脚蛇封正。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接着束观继续说道。 “……什么问题……” 金子昂用畏惧得目光看着束观,哆哆嗦嗦地道。 他虽然无法判断自己刚才见到的那一幕到底是不是戏法,但是眼前的这两个外乡人,让他有些害怕,特别是那个站在他身边的穿风衣的男子,刚才抓住他手腕中,金子昂只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道铁箍箍住般,丝毫无法动弹。 最主要的是那风衣男子的手是那般的冰冷,似是没有任何温度,这让金子昂更是感到恐惧。 “不用紧张,都是一些很简单的问题。” 束观很温和地笑着安抚他的情绪,然后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比方说刚才这房间里有一群人正在吃饭聊天,聊得很热烈,但是你进来之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给你三个选择,你觉得他们是第一,他们刚才在谈论你,第二,不过是刚好聊完了一个话题,恰好停下来休息而已,第三,他们是停下来准备对你打招呼。” “你觉得这三种可能中,哪种可能性最大。” “什么?” 金子昂怔怔地看着束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金子昂的脑子一向都不怎么灵光。 而且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奇怪的外乡人为什么要问他这么奇怪的问题。 束观很有耐心地把刚才的问题又说了一遍,接着提醒道: “你不要多想,就按照你自己一开始的感觉回答就行了。” 但金子昂还是想了一下,接着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我觉得他们刚才肯定是在谈论我,而且肯定是在说我的坏话。” 一般的正常人,确实都会这么想。 只是束观却微微皱了下眉,然后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被奇怪的声音惊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你房间里走动。” “我还是给你三个选择,第一,你觉得闹鬼了,第二,家里进小偷了,第三,不过是一只老鼠罢了,你一开始会觉得是什么?” 金子昂觉得这个这个问题还是这么奇怪,但是他马上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我觉得是老鼠。” “我不信鬼,而且家里有护院,肯定进不了小偷。” 接着金子昂又解释了一句,自己选老鼠的原因。 束观还是点了点头,接着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 束观一共问了金子昂十来个问题,在得到了金子昂的答桉之后,束观在自己的脑中问了一句。 “怎么样?” 然后小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得分只有十一分,这是一个几乎没有什么想象力的人。” 是的,刚才束观问金子昂的那些问题,都是让小艺从记忆中调出来的一些关于心理测试的问题,测的主要是一个人想象力方面的能力。 束观从中挑选了一些金子昂能够理解的问题,对他进行了测试。 至于束观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四脚蛇现在那副模样,实在很难让一个正常人,会认为它是一条龙。 可惜在封正的时候,束观是不能对封正之人施加任何影响的,必须封正之人下意识而且是心甘情愿地说出四脚蛇是龙这句话。 所以束观需要的封正之人,除了要命格奇特之外,还必须要说好听点是想象力丰富一些,事实上就是脑袋不那么正常的人,会说出四脚蛇是龙这样的话的可能性才会更大一些。 很可惜的是,这金子昂虽然命格奇特,但是脑回路却属于正常人的范畴,甚至在想象力这一块要远低于正常人的平均水准。 按照小艺刚才的计算结果,金子昂会把四脚蛇当成龙的概率不足百分之十。 但是束观还是有些不甘心,因为这个金子昂的命格真的很好,如果四脚蛇能被他封正,以后得成龙之路将会顺风顺水,少上许多波折。 所以束观最后又问了金子昂一个问题,不是小艺给的那些心理测试问题,而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问题。 “你觉得美人鱼,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束观如此问道。 “美人鱼?什么美人鱼?……有这种东西吗?” 金子昂茫然地看着束观。 在大华的神话传说中,几乎没有美人鱼这种生灵的存在,在南方沿海之地,会有一些交人的传说,但是基本山也仅限于那些特定的地域,流传并不广。 而一般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关于传说中神话生物的形象,不管是画像还是书籍上的描述,都没有美人鱼这种东西。 所以束观才会用美人鱼来提问。 “你不要管世上有没有这种东西,只需告诉我,你刚才听到这个名称的时候,会想到什么样的东西就行。” 束观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道: “你有笔吗?” 金子昂连忙从自己那身考究的西装内袋中,掏出了一支金笔。 束观一眼就是认出这是西大陆的一个顶级品牌的钢笔,价值极为不菲,都足够荆城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费了。 和荣苗认识之后,经常陪着荣苗逛百货公司的束观,对这个时代的各种奢侈品,还是有一定鉴别能力的。 然后束观将手中那个刚才差点杀了金子昂的纸人,拆开,展平,把金子昂面前的酒杯拿走,再把白纸铺到了他面前。 “你可以把你想到得东西画出来。” 束观如此说道。 “……我不会画画。” 金子昂畏缩地看了他一眼道。 “随便画个样子就行。” 于是金子昂埋头用那支价值昂贵的金笔,在白纸上刷刷刷地画了几下,接着将白纸递给了束观,还送上了一个忐忑而又讨好的笑容。 束观接过看了一眼却是画得跟鬼画符一样,但大致还是能看出画的是什么东西的。 纸上画的,是一个上面是女子之身,下面则是鱼尾。 问题是这金子昂把鱼尾画在了膝盖处,上面还画了一个又圆又大的。 束观抬头看了金子昂一眼,遗憾地叹了口气,接着将一张忘神符贴在了金子昂的胸口上。 这人确实无法帮四脚蛇封正。 “我们走!” 然后束观站了起来,对韩彪说了一句门外走去。 只能去见见另外一个人了。 束观准备第二个见的人,是那个“气”色极白,形状如刀的人。 至于第三个,能不见还是最好别见。 …… 湓城城东之外有一座小山,小山之下,有一座兵营。 江洲是直接控制在民国政府手中的行省,所以这里的军队都属于中央军系统,而湓城驻军的番号,是中央军第十九军第七十八师三六五团第二连。 此时在军营之内的训练场上,列队笔直地站着许多军人,相对于其他许多民国军队来说,这个第二连的士兵的军姿军容算是相当可以了。 而在训练场的最前方,所有列队的士兵之前,有一名被五花大绑的身材颇为肥胖的军官跪在地上。 在他身前还站着两名同样穿着军官制服的军人,当先一人年纪在二十八九岁左右,长得剑眉星目,英武不凡,只是眉眼间的冷峭之意太浓郁了一些。 而他肩头的军衔标志,显示了这年轻军官是一名中央军的中尉。 “你到底一共贪了多少?” 此时那英俊冷峭的年轻中尉,冷冷地问了那跪在地上的胖军官一句。 “连长,我真的就私自扣了二百来块伙食费啊,你知道我的,我哪敢多克扣,只是前几天在码头上输了笔钱,就想着先用连里的伙食费先垫一下,等有钱了就还回去,连长,我知道错了,我以前真的没干过这种事,我这是第一次啊,连长……” 胖军官不停地磕头哀求着。 年轻中尉转首望向了身旁的另一名中年军官。 “连长,老刘应该没骗你,我对了下账,也就这么一笔钱有出入,而且确实也就两百来银元。” 那中年军官连忙陪笑道。 年轻中尉哦了一声,澹澹地问了一句道: “你觉得该怎么处理他。” “按照民国军律,像老刘这种初犯的,挪用的军费也不大,一般也就责令其还上挪用的军费,在罚一年薪俸,军衔降个两级也就行了。” 那中年军官看了下年轻中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道。 年轻中尉再次哦了一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然后他拔出腰间的配枪,对准了跪在地上那胖军官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胖军官血流满面地倒在了地上。 年轻中尉调转枪口,吹散了枪口的青烟,冷冷地说道: “在我的军队中,没有什么初犯,也没有什么金额大小,只要你敢贪,不管是贪一分,贪一元,还是贪百元,贪千元,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无赦!” “你们都听到了吗?” 最后一句话,这年轻中尉是对着所有士兵吼出来的。 “听到了!” 士兵们整齐划一地齐声大喝。 这虎狼之声响彻训练场的上空,也传到了军营后那小山的山顶。 站在山顶的束观,看到这一幕,不禁也是感叹了一下。 不愧是拥有七杀命格的人,杀心杀意杀势还真是重呢! 第五章 三个奇人(又中) 曲朝焰,湓城人氏,出身微寒,但是小时候读书极为勤奋,天资亦极为聪颖,十七岁时就靠上了江洲师范大学,在豫章城上了两年学之后,开了眼界,知道了外面的广阔天地,于是他不想再当老师,然后去报考了那所大华传奇的军校,并如愿靠上。 三年之后,曲朝焰以同期第一名的身份,从那所传奇军校中毕业,毕业时授少尉衔,成为中央军王牌第五军的一名排长。 按照他的成绩,以及毕业时由那所军校的校长,也就是民国总统先生亲自授衔的资历,如果是在承平年代,应该可以在十年之内,升为校级军官。 不过在他进入中央军第五军之后,恰逢中原大战爆发,在那场战争中,曲朝焰展现了极为优秀的军事能力,立下了很多让人惊叹意外的战功,再加上他身为总统先生学生的身份,短短四年之内,就成为一个加强旅的旅长,授上校军衔,是当时中央军中最年轻的上校。 中原大战之后,曲朝焰的军队被调到了金陵,成为了首都警备军队中的一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恐怕再过个几年,等曲朝焰的资历再深一些,总统先生恐怕是要把整个首都的防务都交给他呢。 可惜就是这样一个看去前途远大的年轻人,在即将出任首都警备军的副司令的时候,却干了一件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他把民国陆军总长的小舅子给杀了。 据说当时两人是在大街上偶然相逢,发生了冲突,在曲朝焰明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依然开枪打死了对方。 当时的事情,到底是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而且到了他们这种层级,对错本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在你身后的人是谁。 陆军总长小舅子身后站的自然是陆军总长。 曲朝焰身后站的是总统先生。 所以这次事件的最终结果,是曲朝焰被从上校降为了中尉,同时不得不离开第五军,回到了家乡,成为了江洲第十九军的一名连长。 虽然同属中央军系统,但是第五军是总统的嫡系王牌军队,而第十九军则只是刚被收编不久的杂牌军队,两者自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原本有望成为中央军中最年轻将领的年轻人,因为自己太过浓重的杀心,却是前途尽毁。 关于这个曲朝焰的事情,在湓城是很容易打听到的。 如果说那个金子昂是湓城最有钱的人,而且在湓城的口碑也不错,那么曲朝焰就是湓城人的骄傲,虽然他现在被降职为了一个小小的连长,但是依然无损他在所有湓城人心目中的地位。 束观站在小山山顶之上,看着曲朝焰枪决了那名贪污的军官,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有些苦恼。 他在苦恼的是,该怎么让这个拥有着七杀命格,冷酷如刀的年轻军人,愿意配合自己乖乖做一次心理测试。 曲朝焰不是金子昂,不是说展露一点力量,就能让他乖乖配合自己的。 ……那就展示更大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束观如此想着,跟韩彪招了招手,然后从小山上跳了下去。 这一天,曲朝焰目睹了一些他以前从来未曾想象过的事情,以及一些不可想象的人。 …… 数年之后,曲朝焰再一次身陷无能为力的绝境之中。 那是一场让人绝望的大战。 他麾下的军队已经全部被敌人打散,旭日国的敌寇已经攻进了他的司令部中。 曲朝焰没有选择逃,因为在他的身后,就是金陵,他已经退无可退。 当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副官。 两人站在窗前,举着各自的手枪,看着窗外即将突破最后一道防线的敌军。 “司令,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看着身型依然挺直如枪,脸上依然满身坚毅战志的曲朝焰,他的副官如此问了一句。 曲朝焰沉默了一下,说了一句话: “我这一辈子,只害怕过一次。” “一次?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会让司令你都感到害怕?” 指挥室外的枪声越来越靠近,但是这个副官也是一个胆大之人,有着看澹生死的豪气,此刻依然好奇地问道。 曲朝焰缓缓转过头来道: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吗?” 副官怔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道: “我是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曲朝焰的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道: “以前我也是,从那一天之后就不是了。” “司令,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天啊……我见到了两个天上飞下来的人。” “什么?” 副官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司令,想着司令遭遇了这样一次惨败,以至于神智有些不清楚了。 而曲朝焰却开始回忆般地讲述。 “你知道的,五年之后前,我还在湓城当一个小小的连长,有一天,我在军营中枪决了一名贪污的军官,然后从天上就飞下来了两个人,落在了我的军营之中。” “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很震惊,但我还没有到害怕的程度,然后我问他们是什么人,其中一个像是为首者的年轻人,说要找我问几个问题。”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也很骄傲,虽然那两个人看去不是普通人,但就这么闯进我的军营,想要问我问题……嗯,当时我觉得他们可能是要问一些军事机密……所以我下令将这两个人抓起来。” “要问,也必须要由我先来问。” “后来呢,司令你抓住那两个人了吗?” “……没有,后来我被他们抓住了。” “什么!当时司令您的旁边,可是有整整一连的人,而且还是拿着枪的军人,怎么可能……” “因为那一连的人,都被他们打倒了,事实上,那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出了手。” “那是一个穿着风衣,带着墨镜的男人,他的动作快的根本看不清人影,子弹打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击在钢铁之上,迸发出点点火光,却打不进他的身躯,他甚至能够徒手接住子弹!” “我那个连的士兵,被他一个接一个的打昏在了地上,当时我看着这一幕,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在那以前,我一直觉得我们军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一个群体,只要我们的手中有枪炮,这个世界就必须随着我们的意志起舞。” “但是在那一刻,我的这种认知被彻底击碎了,整整一个连的人,在那个风衣男子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仿佛一群弱小的羔羊。” “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原来有一些人,有一些力量,是凌驾于我们之上的。” “当时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也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敌人选择了逃跑,不仅是我想逃跑,还有一些那时候还没有被击倒的士兵,也都开始逃跑。” “我没有怪他们,因为那种力量真的不是光凭勇气可以对抗的!” “可惜的是,我们连逃都逃不走!” “另外的那个年轻人,也出手了,他只是抬了抬手,训练场的地面上,就冒出了一道道的土墙,把我们所有人都围在了里面。” “这个年轻人,比那个风衣男子更加可怕。” “那是真正仙神的力量。” “最后,军营中所有人都被击倒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然后那个年轻人走到了我的面前,问出了他的问题。” “司令,他问了什么问题?” 此时这位副官的好奇心,已经被撩拨到了最顶点。 在这样的处境中,曲司令自然不会编一个荒诞的故事来骗他。 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而那两个神仙,特意现身找司令,又是要问什么天大重要的事情呢? 曲朝焰的眼中,又闪过了一丝古怪之色,他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副官说道: “一些很奇怪的问题,但我永远不会告诉你那是一些什么问题。” 副官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无比痛苦的神情。 而这个时候,曲朝焰则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五年前的那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跟你说这件事吗?” 副官也摇了摇头,想着司令你如果问了又不说,那我也不想回答。 曲朝焰这次却没有吊他胃口,而是紧接着就说出了原因。 “因为在这场大战之前,我又看到了五年前的那两个人,就在金陵城中,我看到过他们……所以,就算我们战败了,金陵城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曲朝焰眼神迷茫,喃喃地说了一句。 这个时候,旭日国的军队终于突破了他指挥部的最后方向,那些带着帽,握着长长的步枪的旭日国士兵,嚎叫着朝他们的指挥室冲了过来。 每一个旭日国士兵的面容,看去都是那般的丑恶而狰狞。 曲朝焰缓缓举起了手枪,扭头对自己的副官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最后一颗子弹,我给自己留着,希望你也是这样。” 然后,曲朝焰开始朝着涌进他指挥室的倭寇射击。 在射出了十几发子弹之后,曲朝焰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自己这一生,杀了很多人,最后杀的一个人,却是自己…… 曲朝焰对着扑上来的倭寇傲然一笑。 他是金陵警备司令,只可战死,不可被俘! 只是在曲朝焰扣下扳机的瞬间,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一阵女子的唱歌声。 那是美人鱼的歌声吗? 五年前那件事情之后,曲朝焰特意去查了很多跟美人鱼有关的资料,最后发现在西大陆,有不少关于美人鱼的传说。 据说那是一种生活在海洋深处,拥有着女子般动人歌声的奇异生物。 临死之前的曲朝焰如此想着。 …… “好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你不用太害怕。” 束观微笑着安慰面前这个虽然眼中满满都是害怕,恐惧和迷茫,却依然笔直战立,脸上依然保持某种倔强的年轻军官。 说实话,他对这个拥有七杀命格的年轻人,还是蛮有好感的。 如果四脚蛇能够被这年轻人封正,也还算不错。 当不了一条享福的龙,至少还能当一条杀伐果断的龙傲天之龙么。 只是刚才小艺告诉他,这个年轻人的心理测试评级结果是:非常具有想象力。 这倒也不意外,这个曲朝焰如果思维没有想象力的话,又怎么可能成为大华民国最优秀的年轻军事天才呢。 按照小艺给出的概率分析,这个年轻人可以为四脚蛇封正的概率是百分之六十。 可惜这个概率还是低了一点。 束观不能拿四脚蛇的龙生,去赌那百分之四十的概率不会出现。 所以他还要考曲朝焰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自然还是那个关于美人鱼的问题。 “你觉得美人鱼,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美人鱼?什么美人鱼……” 此刻曲朝焰眼中的茫然之色,跟不久前的金子昂几乎如出一辙。 “你不要管那是这种东西,只需告诉我,你听到这个名称的时候,会想到什么样的东西就行。” “你有纸和笔吗?” 每一个合格的下级军官,肯定都会随身带着纸笔。 曲朝焰虽然很不解,还是立即从自己的军装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本小小的笔记本和一支铅笔。 “你把你想到的东西画出来。” 于是曲朝焰埋头在笔记本上刷刷刷地开始画起来。 在那所大华排名第一的军校中,每一名军校生都是按照要成为中低级军官的标准来培养的,而战场素描能力,是一名合格的大华民国正规军基层军官必须具备的军事素养。 当初在军校中门门功课都是优秀的曲朝焰,他的素描绘画能力自然也很不错,所以他画出来的画像,可比金子昂要能入眼多了。 曲朝焰画的美人鱼,同样是一半人一半鱼,只不过身躯的左边是鱼,右边是人。 一张脸上,半边是清秀的女子脸容,被画的逼真而动人,另外半边脸上,却是画满了鳞片,曲朝焰甚至还很细心的给那半张脸画了一个鱼鳃。 看着曲朝焰画出来的美人鱼,束观沉默了一下,接着问了曲朝焰一个问题。 “你觉得它美吗?” “……至少,这一边是美的……” 曲朝焰犹豫了一下,做出了回答。 因为有一半脸是美的,所以还是可以叫做美人鱼。 嗯,这在逻辑上一点都没问题。 曲朝焰的这幅画,既充满了想象力,又有着无可挑剔的逻辑思维,确实是一名优等生会交出的作业。 问题是,束观不需要这种逻辑。 于是束观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些心理测试问题,已经证明了曲朝焰的想象力很丰富,但这种丰富依然在正常人的范畴之内。 而他要找的,是一个怪胎。 所以束观只能离开了。 离开之前,看着满营被韩彪击昏倒在地上的士兵,束观放弃了给每个人贴上一张忘神符的想法。 他也没有这么多的忘神符。 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给曲朝焰贴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我想你可能永生难忘,但我要告戒你的是,这件事情你以后最后烂在肚子里一辈子,同时也给你手下下个封口令,否则会有一些很不好很危险的事情找上你们。” 所以离开之前,束观如此告戒了曲朝焰一番。 至于效果如何,曲朝焰会不会保守今天的秘密,就算他能做到,他手下那么多士兵能不能做到,束观已经无法掌控。 当然,他也没准备掌控。 毕竟他已经不是做任何事都要瞻头顾尾的七仙盟弟子了。 走出军营的时候,看着愁眉不展的束观,韩彪不禁问了一句道: “不是还有一个人吗?或许第三个人,就是合适的人呢!” 束观闻言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第三个啊……唉,算了,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