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留学时代》 第一章 1 棋逢对手！ 张浩天既兴奋而又紧张。对手，就像个看不见的影子，却总是在出其不意之时给你致命一击。他奇特的攻击方法，令张浩天不由得想起几年前。 同样是在深夜，不过窗外不是洛杉矶明月静好，而是北京的大雪纷飞…… 他与他，对面而坐，却互不相视，各自抱着一台电脑，使出全身解数激战，恨不能以最快速度将对方击毙…… 张浩天一恍惚，电脑怪叫一声—— GAME OVER! 张浩天定睛一看，自己已倒地气绝身亡！这已是第三次，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张浩天不得不服。他飞舞手指，正想给对方打个招呼，那人却闪电下线了。 张浩天盯着电脑发了半天呆，最终啪地一声，关掉电脑，倒在床上…… 2 张浩天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睡眼惺忪，跌跌撞撞地去开门。门刚拉开，赵令娜怒气冲冲地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带着三四个同学。 “你什么情况呀！是不是又跟什么妞儿鬼混？”赵令娜越过张浩天，飞快地检查张浩天的蜗居。这是一间三十多平的一居室，卧室餐厅卫生间都挤在这个不大的空间，真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除了餐桌上堆满了披萨，热狗等快餐盒，室内有些零乱外，赵令娜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一颗提到嗓子眼上的心终于落下。 “电话也不接！”她转身又向张浩天发难。“喂，浩天，你是不是成心放我们鸽子呀？” “就是呀，都什么时候了，你到现在还在睡觉！” “真是太不像话了。” 一帮人七嘴八舌，张浩天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找你送机场，可真不靠谱，我们的飞机都要飞了！”赵令娜指了指墙上的钟。 张浩天顿时想起这个圣诞假期赵令娜要跟朋友们去巴黎玩，让他送机。 “啊，你们今天就走？！”他一拍脑袋，连声道歉：“哎呀，真对不住，我给忘了，等我五分钟，就五分钟，我向毛爷爷保证，保证误不了你们的机！”张浩天闪进卫生间，“呯”地关上门，留下赵令娜等人面面相觑。 3 一行人忙手忙脚挤上张浩天的老爷车。张浩天一踩油门，车颠了出去。颠得还没系好安全带的赵令娜身体向前一扑，差点就撞了头。 “早叫你换辆车，你看看你这破车，是人坐的吗？”赵令娜不满地说。 “就是呀，浩天，美女配豪车，你这老爷车充其量只能配个老太婆，太跌我们令娜的面儿啦！” “浩天，也就是我们令娜好性儿，要是换成戏剧系的那个娜，嘿嘿，那可是宁可误了飞机，也不坐你这破车的主儿。” “什么那个娜，人家有名有姓的，叫肖娜好吧！” “对对对，就是肖娜，我就亲眼见过她摔她男朋友的车门。MY GOD，那可是一辆宝马X5！” “宝马X5算什么好车？” “总比浩天这破车强吧！” “呵呵，人家大美女，一般人也消受不起呀！” “哎，你们怎么都觉得肖娜好看呀，可我觉得她也就一般人儿吧！”赵令娜回过头，冲着哥们姐们说。 “对呀，我们令娜才是大美女呀，而且还视金钱为粪土。浩天，你再不加把劲，小心有钱没地方买后悔药哟！” “就是就是，想追令娜的少说也有一个加强连。” 面对朋友们的打趣，张浩天并不答话，只嘿嘿笑着。 赵令娜嘻嘻一笑，问张浩天：“你这几天是不是又熬通宵打游戏了，还不好好吃饭！？” “没有的事儿！” “少狡辩，一进你那狗窝一股热狗味！你还真以为你活成一只狗呀。哼，再不听话，小心我向阿姨打报告。” “听话听话，赵大小姐的话我哪敢不听。” “哼，你呀，就知道忽悠我。”赵令娜说着，看见张浩天一头乱发，更乐了。“说你像狗，还真是！”她笑着伸手去弄张浩天的头发，想把那束翘起来的头发压平。惹得后排几个又肆无忌惮地调侃起来。 张浩天有点不好意思，他晃了晃头，笑道：“还不是你们这些摧命鬼，害得我都没来得及梳头。”接着他对赵令娜说：“令娜，你知道吗，这次我遇到了个神秘高手，这人不显山不露水，连话都不说一句，一上来就给对手致命一击。他出招的方式十分怪异，但关键时刻却又能一招制胜。说来也怪了，他这种手法很像我以前的哥们钱威，除了他的沉默寡言……” “哼！”赵令娜一听，脸顿时拉下来，原来轻柔的手将张浩天的头发狠狠一揪，恨道：“你就因为这个，不接我的电话，微信也不回！？” “钱威是谁呀？！”身后又起哄了。 “小三呗！” “不像呀，这名儿像个男生。” “哈哈，不会吧，浩天，原来你是个基佬，隐藏得够深啦！” “小心你女朋友……” “谁是他女朋友啦！”赵令娜怒道，回头对后座两友说：“我奉劝你们啊，找男朋友千万别找游戏男，特别是像张浩天这种计算机系的，他们把打游戏打得光明正大，天经地义。游戏自有黄金屋，游戏自有颜如玉！哼，女朋友算个啥，这种人分分钟就能在游戏里找个老婆！而且，老婆今天刚换了一个，明天又不知道从哪个被窝里钻出来。谁把女朋友放在眼里啦。我跟你们说正经的，这次从巴黎回来后，好好去查查，有男朋友的，是游戏男，麻利地分手，没男朋友的，就擦亮眼睛，坚决把这些游戏男打入十八层地狱！哼，你不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你就自个儿钻地狱！” “娜姐说得太对了！”一帮人又七嘴八舌地声讨游戏男，继而引申到宅男。 其实赵令娜的怒气倒不是针对张浩天打游戏，而是因为她听到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名字——钱威。自从她认识张浩天以来，钱威就像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幽灵令张浩天魂不守舍。他常常会在与你有约时，莫名其妙，毫无征兆地失踪，几天后又莫名其妙，毫无歉意地出现在你面前。一问，回答得更是光明磊落，斩钉截铁，去找钱威了去！可这一年多，赵令娜连钱威一根毛都没见着。问张浩天，钱威到底是谁，到底在哪儿，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次数多了，赵令娜更愿意相信钱威其实是张浩天的杜撰和搪塞。 张浩天也觉察出了赵令娜的怒气，他讨好般地伸手去拍赵令娜的肩，但被赵令娜闪开了。好在后座几位调侃得十分高兴，大家并没有觉察到他们俩的尴尬。 第二章 1 到了机场，张浩天一直向赵令娜献殷勤，帮她拖行李箱，换登机牌，但赵令娜一直冷言冷语，拒人千里。张浩天心里怏怏的，由于时间紧，一行人几乎都是小跑着办理登机手续。看着赵令娜头也不回地过完安检，走了进去。张浩天突然松了口气。人一轻松，顿觉肌肠辘辘。他站在大厅中央，四处打量，想找个餐厅去吃一顿。这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张浩天一阵窃喜，他飞快地追上那人，在她背后猛地一拍，大叫一声。 “欣姐——” 张浩天原以为自己会把周子欣吓个半死，但没想到，当周子欣转过身来，泪流满面，失心人般地盯着他时，他反倒抽了口气。 师姐周子欣在张浩天的印象里，那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女汉子。第一次踏进校园大门，她笑着引路介绍。带他们一帮新生去银行，有几人迟到，她笑着安慰大家再等等。在自家招待他们，遇到自以为是的人嘲笑她的家还不如自家的厕所大，她依旧大大咧咧地笑着。就连送男朋友回国，她也是笑着挥着手，冲着男友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认识周子欣这么久，张浩天原以为，在她的神经系统里就根本没有哭这一神经。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周子欣一把抓住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大声地问。张浩天不确定此时的周子欣有没有认出他。在她失神的泪眼里，他找不到答案。 “欣姐，你怎么啦？我是浩天！你这是要去哪里？” 周子欣怔怔地望着张浩天，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倒在他的怀里。机场里人来人往，走过路过的都向他们投来一撇目光。张浩天觉得有点太招人现眼，便连拉带拽，一手拖着周子欣的行李箱，一手搂着周子欣，转移阵地。几经周折，终于在机场拐角一咖啡店将周子欣安顿好。 张浩天给周子欣买来咖啡，放在她面前。周子欣盯着咖啡发呆，豆大的泪珠“叭嗒叭嗒”地掉进咖啡杯里。张浩天看了，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便干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猛咬自己的热狗。但他隐隐猜到，让周子欣如此伤心，这事肯定也她的男友高格脱不了干系。 周子欣的男友高格，张浩天虽不熟，但也认识。高格是南加大的高材生，人也长得挺帅气。留学生中永远不缺段子手，更何况周子欣和高格的确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因此有关他们的段子曾也在留学生中风行一时。 2 据说，周子欣来美国留学，纯粹是为了来追高格。周子欣大学毕业后在北京找了个在国人看来很不错的工作，可不是北京人的高格一毕业却面临失业外加失恋。段子手说，周子欣的母亲以死相挟，坚决不同意周子欣找个在北京片瓦无存的外地人。高格来美国留学大有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感觉。他是希望几年后，他这个外地人能用一个留美博士的头衔赢得女友父母的认可。但他却没想到，周子欣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追随他来到美国。而且为了他的博士头衔，周子欣不惜牺牲自己，多花一两年时间读预科，借此机会打工赚钱供高格求学。段子手每每说到此处，总会声泪俱下，吐槽自己的女友只会要钱买包，让他一头包！ 的确，像周子欣这样有主见有担当的女生现在确已成稀有物种。张浩天十分佩服周子欣。可只有赵令娜对周子欣与高格的故事哧之以鼻。她曾对张浩天说，周子欣成女神，那也只是凤凰男的女神。这种女神不当也罢！为此，张浩天差点跟赵令娜翻脸。 张浩天一个热狗下了肚，而眼前这个女神泪还没掉完。他又赶紧端起喝咖啡。咖啡有些凉了，他瞅了瞅周子欣的那杯，正寻摸着是不是给她换杯热咖啡时，周子欣却端起了杯子，一仰脖子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张浩天看呆了。 “还有吃的吗？” “哦，有有，你想吃什么？” “这是什么？”周子欣看了看装热狗盒子。 “你等着。” 张浩天箭一样窜出去，又箭一样窜回来，把热狗堆到周子欣面前，自己拿起一个，边咬边说：“快吃吧。” “你，饿牢里放出来的吧！几天没吃饭了？”看着张浩天狼吞虎咽的样子，周子欣有些迟疑。 “我呀，还真的快饿死了！”张浩天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可能有两天没正经吃饭。欣姐，你说这美国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可这热狗，个个小得真还不够塞**的……” 周子欣先是一愣，接着抿嘴一笑。她拿起一个热狗，把剩下的往张浩天面前一推，“这些够塞了吧！” 这下轮到张浩天不好意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这种话来。不过，看到周子欣笑了，他也就释然了，歪打正着逗个趣，也算这口误没白误吧。 “你怎么会在机场？”周子欣问。 “送赵令娜她们。她们去巴黎过圣诞。” “哦，你怎么没去？” “她们那帮人，除了购物还是购物，没劲。” “可你一个人留在洛杉矶，有劲吗？” “还好吧！在洛杉矶过圣诞也不错呀。前几天逛超市看见圣诞树大减价，就是绿色塑料的那种，一看神了，居然还是我爸那工厂产的，我立马买了一棵回去！现在我家里那也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洋洋的节日氛围。可惜你要回国，不然咱们一起开个圣诞PARTY，那多嗨呀。”张浩天嘻嘻笑着，“不过呢，也没关系，你们都走了，我还有电脑呢……” 周子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也是，至少它不会像人一样伤你的心！” 张浩天想起赵令娜的冷淡，沉默了一下。他见周子欣渐渐平静了，便迟疑地问：“欣姐，你刚才……” “让你见笑了！”周子欣蒙着脸轻声说，“高格要结婚了——” “这么说，你是要回国结婚，再也不回来啦！早知道你要回国结婚，没想到这么快！” 周子欣从指缝里瞧着张浩天，又一字一顿地说：“高格要结婚，新娘不是我！” “什么？！”张浩天一愣，脑子半天转不过弯来。“别开玩笑啦，不是你会是谁？” 第三章 突然，张浩天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发小孙大鹏发来的微信。 孙大鹏说：“哥们，王寇要结婚了。”张浩天的小心脏不由得紧了一下，他拿起手机，抱歉地向周子欣瞅了一瞅。周子欣摆摆手。 张浩天像得了令似的，躲到一边，咬牙说：“哪个王蔻？” “你丫还认识几个王蔻？” “怎么这么突然？是钱威回来了吗？” “你丫怎么一去美国成一根筋了！不就结个婚嘛，用得着钱威现身吗？现在就流行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结一场说结就结的婚！你丫快现身吧，不现身，就准备个大礼包，砸死人那种！” “你丫少在这里阴阳怪气，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浩天连发了几个怒气冲天的表情过去。不一会儿，孙大鹏将大红喜帖发了过来。张浩天点开一看，喜帖上的照片竟然是周子欣的男友高格和兄弟钱威的女友王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石化！天啦，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狗血的剧情！ 张浩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了。他窜到周子欣身边，拖起她的行李，问：“飞机几点？” “什么？” “你回北京的飞机几点？”张浩天一字一顿地问。 “11点半！” 张浩天看了看表，“还有一小时，来得及，走，我陪你回北京！” “我的票，我的票已经撕了——” 但张浩天什么都不顾，他拖着周子欣一路狂奔。买票补票，过安检。在登机的最后时候，他给发小孙大鹏发了一信息——“我飞北京了！”。 7 直到飞机冲入云宵，周子欣还心神未定。自从高格回国后，周子欣无时无刻不期待着这一刻。可她做梦也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是多么的纠结。当年高格承诺等她学成归国时，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回国做新娘，是她独自在美国拼搏的动力。如今高格承诺的婚礼即将举行，新娘却不是她，她回国有何意义呢？ 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湛蓝，往事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呈现在周子欣的眼前。 北京某大学图书馆: 周子欣从书本里抬起头，一看表，吓了一跳，室友的生日宴马上就开始了。她勿勿跑出图书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却又让她在图书馆门口急得团团转，好几次她冲进雨里，可密集的雨又将她打回来。这时，一个高大的男生将一把伞塞进她的手里，自己却飞快地冲进雨里，周子欣还没来得及喊，他已消失在雨中…… 女生宿舍。室友们围着周子欣和这把伞争论开了。有人说这是浪漫邂逅，有人说这是蓄谋已久。当室友们发现伞柄上居然有张贴纸，上面赫然写着金融系高格时，所有人都望向周子欣，哈哈大笑。阴谋论赢得了这场争论的最终胜利，室友们还得出结论，此人城府颇深，非一般女子能降伏。但这并没有阻止周子欣这场由一把伞引发的爱情。 周子欣现在想来，似乎从一开始，她就被高格的牵着鼻子走。他们相识相恋，到高格出国，她追随而去，一切都是按照高格的意愿在行进。 当年送高格出国，在机场，她抱着他哭得像个泪人。而他却头也不回地过了安检。似乎他很有把握，如果她还爱他，她一定会追随他而去。 周子欣还记得踏上美国的第一天，她和高格拖着行李，从机场坐地铁转公交，辗转多时才到了高格租住地，那是一栋破旧不堪的老楼，窄窄的电梯把他们送到顶楼，他们拖着行李又上了层楼梯。一进门，她就哭了。那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阁楼。高格却把她拉到阁楼的小窗前，拥着她豪情万丈地对她说：“看，美利坚就在我们脚下！世界就在我们的脚下！” 这种豪情偏偏打动了周子欣的心。来美国的第二天，她就开始打工。餐馆端盘子，给人看孩子溜狗，她都干过，那时她觉得她很幸福，因为她有爱情，有寄托。高格宁可住在顶层不到十平米的阁楼，也不愿住二十几平的地下室。他对周子欣说，站得高才能望得远。也许高格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成功，他就能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 周子欣靠着窗，想着心思，不知不觉睡着了。张浩天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毛毯，拿出手机，翻出喜帖，久久地盯着。他还记得第一次见王蔻的情景。那还是高中刚入学的一个周末，他和钱威在宿舍里打游戏，门没锁，一个剪着男孩头的女生猛然闯进来，冲到钱威桌边，拿起钱威的电脑就要往窗外扔。吓得天不怕地不怕的钱威举手投降……这一幕，是如此深刻，以致于他常常拿钱威的野蛮女友跟他开玩笑。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为什么？张浩天想不明白。而这一次，他是不会放过这个弄清答案的机会！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在他脑海里…… 周子欣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跟着高格爬楼，刚开他们还手牵手，渐渐的她落在后面。她看不见前面的路，只能一步一步上着，脚步越来越沉重，呼吸越来越粗重，这时她好像听见高格的笑声，她正窃喜中，想努力向上追时，突然一阵迷雾笼罩着她，脚下一空，周子欣坠落下去…… 张浩天歪在一旁已睡着。窗外一片漆黑。 第四章 这个世界公平吗？ 如果公平，为什么好人往往得不到好报？ 爱情美丽吗？如果美丽，为什么好女人总会遭遇陈世美的负心，好男人呢，往往也会被潘金莲劈腿！？人间，哪里有四月天！？ 出飞机的那一刻，身衫单薄的张浩天被一阵寒风吹得一哆嗦。 人间，的确没有四月天！ 张浩天不由得裹紧了衣服。 孙大鹏早早等在出口，看见张浩天热情地迎上去，又盯着周子欣看了半天。 “这是我的学姐周子欣。这是我的发小孙大鹏，姐，你就叫孙子好了。”张浩天介绍。 “你才孙子呢！”孙大鹏趁势往张浩天胸前打了一拳，转脸堆着笑对周子欣说：“欣姐，久仰大名，幸会幸会。我早听浩天说你是美国那什么大学的一朵花，校花！今儿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孙子，你会不会说话，欣姐是我们南加州的高材生！欣姐，你别不高兴，这家伙就一孙子，满嘴跑火车。” “我说什么了不招你丫待见。校花怎么啦，校花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没文化真可怕！”张浩天摇着头，“欣姐，你别理他。” “你们真是高抬我了，我呀，不是什么高材生，更称不上是校花，充其量是根狗尾巴草。”周子欣笑道。 “姐姐，你真是太谦虚啦，哪像我那儿的妞们，一个个跟狗尾巴草似的，还偏要说自己是朵花。姐姐，我都快爱上你啦！要不，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收了小弟吧！” “你丫闭嘴吧。”张浩天笑，问：“酒店订好了吗？” “那还用问！”孙大鹏凑到张浩天身边，咬着他的耳朵说：“我已经将你们安插了敌人内部，就在他们举办婚礼那个酒店！”孙大鹏得意洋洋，“最后一套总统套房哟！” “我要的东西呢？” “你就放心吧！都给你备齐了，绝对的顶级配置！还有婚礼现场图程序表都给你打探来了。” “太好了！”张浩天猛拍了一下孙大鹏的肩，恨道：“哼，我就不信，这次整不死他！” 孙大鹏被张浩天这一巴掌拍得哇哇叫。周子欣疑惑地看着他俩。 走出机场，又一阵冷风打来，打得张浩天又哆嗦起来。 “北京可真冷。” “你就穿这么点，一出门得冻死。你们等着，我去把车开来。”孙大鹏说。 “我就不信会冻死。”张浩天跟着孙大鹏往外走。 这时周子欣拉住了他。周子欣打开行李箱，拿出件还挂着吊牌的路易威登羽绒大衣。 张浩天一看，就明白了。他知道周子欣平时十分节省，这一件衣服也许得花掉她一两个月的生活费。张浩天一边在心里骂高格不是东西，一边推让着：“这……你还留着……” “穿上，别冻着。”周子欣不由分说地扯掉吊牌，“也算废物利用。” 2 夜幕降临，孙大鹏的车停在了雄踞北京核心商圈的顶级大酒店。三人直接上了18楼。孙大鹏边开房间门，边向对门指了指，说：“这就是王蔻订的房1818。” 张浩天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门看了一眼，走进了1819。 “我要的东西呢？” 孙大鹏公文包里拿出一堆资料递给张浩天。 “这是他们的婚礼当日路线图和程序表，这是酒店平面图。他们的婚礼明天中午十二点举行！”孙大鹏指着平面图介绍，“这是总统套房专属电梯，直通婚宴大厅。” 张浩天点了点头，他开始仔细研究，策划布署。明天一场新年大戏即将开始，这场戏会让高格这个跳梁小丑万劫不复，也会让王蔻得到应有的惩罚。 望着运筹帷幄的张浩天，周子欣心里一阵阵发怵。其实从洛杉矶到北京，这一路她就跟做梦似的，思绪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甚至也不知道张浩天要干什么！ 但此时此刻，张浩天将他的计划全盘托出。她如醍醐灌顶，醒了。醒了，她害怕了。 “不，我放弃，我不想见到他！”周子欣失声叫出来。 正在和孙大鹏商讨细节的张浩天，转身望着浑身发抖的周子欣。 “欣姐，你害怕了！” “不，我不是害怕，我，我只是不想见他！” “你不想见他，就等于你害怕！”张浩天步步紧逼，“周子欣，你知道高格明天要娶的人，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地产大鳄的女儿，不仅有钱，而且貌美如花，是男人梦寐以求的白富美！可你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又穷又丑又老，失魂落魄，你怕你敌不过她——” “不，不，不是这样的——” 周子欣埋头哭了起来。 “周子欣，我告诉你，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如果你连向那个负心汉问一句为什么的勇气也没有，如果你甘心认输，承认你弱你活该！那你就哭死在这儿吧，没有人同情你——” 周子欣怔住了。她慢慢抬起头。张浩天说得好，她甘心吗？不，她不甘心。这么多年的爱情，死得如此突然。如果不是在机场收到闺蜜发来的微信，她甚至还不知道高格要与别人结婚，她还在以高格女朋友自居，还在向他发嗲，多么可悲多么可笑！不，她不甘心！她从中国追到美国，又从美国追回国，她的付出，到底算什么！？不，她不甘心！就算结束，高格还欠她一个分手！ “欣姐，你现在别无选择。你就擦干眼泪，乖乖听我的话，按我的计划行事。我要让高格兑现他的承诺，用一场盛大的婚礼迎接你！今天晚上，从现在开始，你就什么也不用想，好好睡一觉。如果非想不可，你就想一件事，你就是明天婚礼上的新娘，光彩照人的新娘！” 是夜，窗外流光异彩。张浩天坐在孙大鹏为他准备的有着顶级配置的大电脑前紧张忙碌着。隔壁房间，躺在奢华大床上的周子欣辗转反侧。 第五章 1 清晨，一缕阳光射到周子欣脸上，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呵欠。孙大鹏敲了敲她的房门，请她吃早餐。周子欣来不及细想，跳下床，胡乱洗漱了一番，打开了门。 望着一桌丰盛的早餐，周子欣却全无胃口。孙大鹏一个劲地劝她吃，又殷勤地给她端茶倒水抹果酱，弄得周子欣怪不好意思的，只得硬着头皮吃。 “浩天呢，还没起来吗？” “他呀，一夜没睡！天亮就出去了。”孙大鹏看了看表，“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欣姐，说真的，浩天对你真够哥们，这么多年，我也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包括他女朋友……” “女朋友，他有女朋友？” “呵呵，前任前任……” 两人正聊着，门被人推开了。张浩天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人。只见他大手一挥，对身后的人说：“行动吧！” 周子欣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被张浩天带来的一帮人架到里间。张浩天走到电脑前，拨出U盘放进口袋里，对孙大鹏说：“分头行动。” “得令！” 2 婚宴大厅，一帮人正紧张忙碌地进行最后的测试。张浩天混在其中，找了个机会钻进机房，找出高格婚礼播放的片子，开始动手脚。不一会儿，他闪出机房，进了电梯。 1818房，王蔻无精打采地坐在梳妆台前，几个小姐妹嘻嘻哈哈地玩笑着。孙大鹏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在她的耳旁轻声说了几句。王蔻惊喜地站起来，跟着孙大鹏往外走。 “蔻蔻，你去哪儿，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有个小姐妹叫道。 王蔻挥了挥手，“我马上回！”孙大鹏顺手把1818的房门带上了。 “他在哪儿？” 孙大鹏打开1819大门，王蔻走进去。屋里灯光昏暗，一个人背对着她坐着。 “钱威——”她欣喜地叫着。 这时屋里灯光大亮，张浩天转过身来。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就连钱威也认不出了！？”张浩天拍手道。 “张，张浩天，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钱威呢，他在哪儿？” “都要结婚了，也不通知一声老朋友。王大小姐，不，或许我应该叫你高太太！你也太不够朋友了。” “无聊！” 一听张浩天阴阳怪气，王蔻便知来者不善，她怒目而视，“怎么，你是来挑事的！？哼，不过要挑事，似乎也不应该你出面呀，那个孬种呢，怎么还不敢现身！” “你骂谁是孬种？” “到这时你还护着他，真不愧是他的一条哈巴狗。”王蔻大笑，“我没时间跟你闲扯，张浩天，既然他不敢出面，那么就请你转告他吧，我王蔻今天要结婚了！告诉他，我王蔻就是要让他当那千年王八！” 张浩天跳到王蔻身边，抓住她的双臂，“王蔻，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你以为今天你当得了新娘吗？别做梦了。我就让你看看，今天真正的新娘！”张浩天把王蔻拖到里间。 站在窗边的周子欣应声转过身来。她轻纱袭地，光彩照人。她盯着王蔻，眼神就如同她脖子上钻石，闪着光。这光让王蔻有些恍惚。眼前这个女人，似曾相识！不，不是似曾相识！她认得她。她就是高格当着自己的面儿，删掉的手机相册里的那个女人——周子欣。 王蔻冷冷一笑，突然觉得周子欣傻得可以，傻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输在哪儿！因为她根本不懂高格，不懂高格要的是什么？就算没有她王蔻，周子欣也未必能成为高格的新娘！ 张浩天狠狠地将王蔻推进里间，迅速锁上门。王蔻从地上爬起来，她明白自己中了张浩天的计，但她却突然平静下来。她坐在床上，脸上带着笑，她倒要看看这场好戏会有怎样一个收场！ 她笑着，一行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 3 孙大鹏的人马，早已按张浩天的布署，兵分数路各行其事了。就在孙大鹏引开王蔻父亲时，张浩天拉着周子欣进了专属电梯，一起下到婚宴大厅的花门后。 时机刚刚好。 大厅里响起了《婚礼进行曲》。花门缓缓打开。 宴会厅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花门。 新娘，戴着假面面罩，婷婷玉立于花门后。 惊叹声窃语声渐起。但熟悉王蔻的人，却并不觉有啥奇怪，谁叫她是地产大锷王奇的宝贝女儿呢，有钱就任性呗。这场好戏，就看台上那个新郎倌能HOLD得住HOLD不住啦！ 台上的高格，显然被新娘的妆束给雷傻了，嘴巴半天都没合上。 周子欣浑身颤抖，几乎迈不开步。 多少次梦中出现的一幕，就在眼前。然而这一次，和所有的梦一样，都不真实。就连一步步接近的，再走几步就可以触摸到的高格，也不真实。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张浩天在身后推着她，周子欣就这样被裹挟着一步一步走上台。她一步步走向高格，而这时，高格似乎发现了不什么不妥，一步步后退。和梦中的情景一样，他们俩近在咫尺，可伸手却触摸不到。 就在这时，大屏幕上，蓦然出现了她和高格的幸福时光，一幕又一幕，在人们的尖叫声里高潮迭起…… 高格拥着她，向着洛杉矶的大海呼喊：亲爱的子欣，我要给你我的全部—— 有人在鼓掌，有人在叫好。有人惊叹，有人尖叫……大厅沸腾了，人声鼎沸如洛杉矶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 又有人狂笑着冲了进来。周子欣定睛一看，她是今天的主角，高格的新娘！ 王蔻跑到她面前，冲着她鼓起了掌，大笑道：“好样的！” 而高格就像一头困兽疯狂地冲过来，向她扬起了手臂—— 周子欣闭上了眼睛。 高格的手还未落下，却已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几个人架起来。那几个人架起高格直往外冲。周子欣也被张浩天拉着，飞奔而出。 有人上前去拦，王蔻尖叫着：“让他们走——” 婚宴大厅里，顿时乱得比一锅粥还乱，乱得无法言表。 王蔻的父亲王奇跟着一帮人匆匆赶来，迎面就被王蔻的妈大骂。他气急败坏地直呼酒店经理。酒店经理立即召来保安经理。保安经理带一帮人飞奔监控室。这时，他们才知道酒店的监控早已被人黑了。吓出一身冷汗的保安经理慌忙布署，一帮人慌不择路地分头追击。 王蔻却像个局外人似的冷眼旁观。她倒在自己小姐妹的怀里，长吁了一口气。 第六章 1 高格被人塞进了一辆停在酒店后门的小汽车，孙大鹏发动汽车，车箭一般射出去。高格被带进了孙大鹏开的蓝CLUB酒吧的一间奢华品酒室。 周子欣坐在窗边，见高格走进来，站了起来。望着昔日的女友周子欣，高格拉掉胸口的花，狠狠地甩在地上，冷笑不已。 “周子欣，你毁我！？” 本来在等高格的时候，周子欣心中已十分懊悔，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特别是她看见新娘王蔻的笑，她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但此时听到高格这恶狠狠的责问，她出离愤怒了。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罪魁祸首，可他却半点歉意也没有。 “毁你！？哼，要说毁，我充其量不过毁了一场婚礼！且不说这场婚礼是你欠我的！可是，你呢！高格，你毁了我的爱情，毁了我的整个人生——” “哈哈，我能毁掉你整个人生？你也太高抬我了。周子欣，请你说话用点脑子好不好，大家都是成年人，结了婚都可以离婚，更何况我们只是恋个爱，分手自由你懂不懂！？” “高格，你知道爱情对我意味着什么！可是你，你就这么生生地把它拿走，甚至连句解释都没有！？” “解释，你还要什么解释！难道你看到的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周子欣，你醒醒吧！我没有告诉你，那是我觉得你是个明白人，并且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份上，给你留点面子。可我万万没想到，周子欣你居然这么不自量力，还跑来要什么解释，简直是自讨其辱！如果，你想亲耳听到我的解释，那好周子欣，你听好了……” 高格眼里杀气腾腾。如果他的眼里能射出箭来，那么周子欣此时早已万箭穿心。望着周子欣，高格心里只有恨。是的，他恨这个女人，她几乎毁了他的一切。她不知道，她这么一闹，他苦心经营一切都可能会化为灰烬，一切都可能被打回原形。那是他宁可死也不愿意再回到从前。 这么多年，他在北京漂，在美国漂，拿着厚厚的简历，四处遭人白眼，四处碰壁！特别是在美国收到那封限期离境的信，他死的心都有。他心中的痛，作为一个男人的伤，看来这个女人根本都不懂！一个根本不懂自己的人，还怎么有脸来索要爱情！如果周子欣此刻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那么此刻他要亲手把这幻想捏碎捏死。 高格冷冷一笑，他明确告诉周子欣，他知道他的婚姻是一桩交易，但他仍然不后悔他的选择。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作为一个商人，他这次交易的利润远远大于他的成本。曾经以为出国能镀层金，没想到金龟没当成，直接变海带。 是的，梦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回国后他依然什么都没改变，一穷二白，折腾那么久，北京依然没有他的立锥之地。 但现在他有机会了！只要和王蔻一结婚，他就有自己的公司，有豪宅豪车。他就立马从一穷二白的海带摇身变成一个令人艳羡的成功人士！他的命运完全改写。 “高格，你这是出卖，你不仅出卖了我们爱情，你还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哈哈，周子欣，你怎么还这么天真！不，不，你这还不是天真，你是蠢！蠢得就像一头猪！告诉你吧，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成功永远是第一位！爱情灵魂，爱情灵魂是什么东西，它们能给你荣华富贵，还是声名地位！？周子欣，爱情和灵魂，只有当你成功了，你才配拥有！它们充其量不过是锦上添花。哈哈，当你一穷二白，四处遭人白眼，你的爱情，你的灵魂算个屁呀！再说了，我要娶的人，你也见过了，她不仅身家显赫，而且年轻貌美，绝对的白富美，男人心中的女神，你怎么断定我不心动，不爱她呢？哈哈——” 周子欣怔怔地看着狂妄自大，狂笑不已的高格。突然有点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就是那个曾经相识深爱过的男人吗？ 2 门被人撞开了，王蔻冲了进来。张浩天孙大鹏也跟着跑进来。 王蔻盯着周子欣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张浩天，冷笑道：“别以为，你们今天这一闹，就打败我啦，哈哈，如果你们这样想，那就是小瞧了我王蔻！” 高格走到王蔻身边，正想解释。还未等他张口，王蔻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王蔻转身对周子欣说：“不管这个男人以前跟你是什么关系，对不起，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与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因为现在他是我身边的一条狗！他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儿，麻烦你就别再惦记啦！”说着她在高格的脸上摸了摸，又嘻嘻一笑，“周子欣，别看你年长我几岁，可与我的经历相比，你简直就是个白痴！妹妹我今天心情好，就送你一句话，你听好啦！周子欣，你越是纠缠过去，越想证明对方是个烂货，越要证明是对方辜负了你，你的人生就越不值钱——” 王蔻哈哈一笑，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盯着高格，冷冷地说：“怎么，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还不走——” 高格听了，如得了令般追了上去。 王蔻走到门边，又折回来，走到张浩天身旁，咬牙切齿地说：“这次干得不错！不过，你要是想让我谢你的话，最好把那个缩头乌龟给我揪出来！哈哈——” 张浩天等人目瞪口呆，眼睁睁地望着王蔻扬长而去。 第七章 1 张浩天的母亲宁晓芬在杭州出差，接到秘书的电话，急匆匆地往机场赶。 蓝CLUB酒吧里，张浩天一脸惆怅，拼命地与孙大鹏推杯换盏。 休息间里，周子欣坐在桌边给张浩天留字条。 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周子欣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失败。她早该明白，在这个海会枯，石会烂的星球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青春，终究离场。而初恋，只不过是人生的一件小事，原应该好聚好散。 她取下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压在信上。 周子欣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蓝CLUB，走进北京冷峻的夜幕中。 2 张浩天醉意微酣，他掏出钥匙，费劲地打开家门。 一进家门，看见怒目而视的母亲，顿时一哆嗦，酒也醒了一半。其实他早想到与老妈面对的一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张浩天硬着头皮走进去，嘻笑地问：“妈，你什么时候回的？”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宁晓芬冷冷地说。 张浩天嘿嘿一笑，过来搂老妈，“妈，我想你呀，所以回来看你！” “你少跟我嘻皮笑脸。”宁晓芬推开他，叱问：“你是回来看我呢，还是回来搅我的局！？人家王蔻好好的一场婚礼，被你搅得满城风雨。你这一闹，你让老妈还怎样在圈子混。这还不算，你妈我辛辛苦苦谈了大半年的单子，现在也黄了！张浩天，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也老大小了，什么时候能消停点，让你老妈我能省点心！” “哼，说到底，还不就是心疼那点钱！”张浩天不服气地嘟哝：“唯利是图！” “你说什么！”宁晓芬气不打一处出，她喝道：“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唯利是图！我说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唯利是图……” “啪——”宁晓芬一巴掌打在张浩天的脸上。 “妈，你打我……” “我打你，我打就是你！臭小子，别不知好歹，没有老妈唯利是图，你能漂洋过海去美国留学吗？没有老妈唯利是图，你能今天在美国，明天在北京，飞机来飞机去，飞来飞去来回搅局……” 看着一向严肃的老妈上蹦下跳，又说出如此幽默的话，张浩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宁晓芬见儿子如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明天，跟我一起去王家赔礼道歉。” “不去？” “你敢——”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行，你要是不去，你就别进这个家门。” “不进就不进！”张浩天脖子一拧，往门口走去。 “张浩天，你给我站住。”宁晓芬气极了，吼道：“张浩天，你别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可以肆无忌惮，连老妈都不放在眼里了。行，你既然连老妈都不认，我也没必要认你这个儿子。你要走是吧，好，你走，没人拦着你。但要走，你就干干净净地走，把该留下的东西都留下，再走！” 张浩天怔怔地盯着老妈看了一会，突然聪明起来。他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钱包放在桌上，转身往向走。 宁晓芬见儿子大步流星往外走，心里直后悔。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此刻她也不愿示弱。只定定地望着儿子的背影，喘着气。张浩天走了几步，突然又折回来。宁晓芬以为他回心转意，心里窃喜。 只见张浩天从大衣口袋里又掏出根钻石项链，向她挥了挥，“这是借您的，您收好！”张浩天把项链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听到一声“哐”的关门声，宁晓芬徒然跌坐在沙发上。 第八章 1 张浩天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冬日的北京，冷风萧萧。他抖抖索索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双脚隐隐作痛。他停下来，向四周张望。这一看不打紧，张浩天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昔日寄宿高中的校园外。望着校园里熟悉的一切，他有些恍惚…… 远远的，一群同学打闹着嘻笑着。钱威走了出来，只见他帅气地把背包向后一甩，向他跑来，边跑边喊：“在路上，我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这是美国作家杰克·凯鲁亚克的话。他俩都喜欢。张浩天还记得，杰克说：“我一辈子都喜欢跟着让我感觉有兴趣的人，因为在我心目中，真正的人都是疯疯癫癫的，他们热爱生活、爱聊天，不露锋芒希望拥有一切，他们从不疲倦，从不讲那些平凡的东西。” 也许，他和钱威就是一对疯疯颠颠的人！没有人真正了解他们，也没有人愿意去读懂他们。可有什么关系呢？总比那些天天抱着书本啃，在老师们的逼视下，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干什么，连喜欢很久的女孩也没追，一直在假装努力学习，最后戏演得太真，连自己骗了的主儿要强。 就算考上的清华北大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张浩天看来，一个连自己的梦想都忘掉的人，其实是个可怜虫。 而他和钱威兄弟俩当年一起疯颠，相互吸引，相互了解，相互懂得，就足够了。只不过，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似乎有些大了点。现在，钱威，那个与之惺惺相惜的人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他，疯疯颠颠，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一个疯子，一个真疯子！ 泪水不经意顺着张浩天的脸颊流了下来。 2 “哎——”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张浩天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真的是你，张浩天！” “陈果！？”遇到昔日同班同学女学霸陈果，张浩天惊喜万分，连忙慌乱地擦了擦眼睛。 “你什么时候回的？”陈果问张浩天。 “前几天。” “真没想到，居然在学校门口遇上你！”陈果看了张浩天一眼，“想当初，你离开学校……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 其实张浩天自己也没想到。当年，老妈当着班主任的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他的电脑砸得粉碎，他就发誓，走出这个校园，他就不会再踏进半步！ 陈果顽皮地盯着张浩天的脸看了又看，打趣道：“张浩天，你哭啦，不至于吧，见到我，是激动呢还是激动呢……” “谁哭啦！北京太冷了，冻得我——”说着，他猛打了几个喷嚏，“不过，能见到你，我真是好激动好激动哟……” “去你的！”陈果拍了他一下。 “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问完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张浩天猛不丁又打了几喷嚏。 “走，去学校操场跑一圈。你就不冷了。”陈果拉起他就跑。到了校门口，守门的大爷一见陈果，堆着笑说：“陈老师，又来看弟弟啦！” “是呀，常大爷。麻烦你啦！” 门旁常大爷打开了侧门，陈果谢了又谢。张浩天一直在旁边笑。一进校门，陈果就拉着急走几步。 “你笑什么呢。” “哈哈，你，陈老师！？” “啊，我在做家教，常大爷的孙子是我的学生之一。” “原来这样啊。”张浩天笑了，“我说呢！我记得以前，外面的人进学校，要是遇到常大爷当班，不供出祖宗八代，别想进这个门。你这是以权谋私啊！” “也不完全是哟，我还是学校的心理辅导员。”陈果笑，“当然是业余的。” “这么厉害。” “厉害什么呀，我这也是在报恩。当年校长特录我，免掉了我的费用，也是担很大风险的。” 第九章 张浩天这才知道，当年的那个关于陈果的传说居然是真的。陈果家境贫寒，父亲四处打工，她从小就跟着父母四处漂泊，学也是跟着父母走到哪儿上到哪儿。当年学校旁边有一片工地，陈果的父母在工地找到活儿干了，也就把家安在那儿。陈果的父母根本交不起高昂的学费，便打算让陈果辍学打工。为了能上学，陈果自己带着的成绩单，获奖证书去找校长。陈果最终打动了校长，校长不仅录取了她，还大笔一挥，将她的学杂费全都免了。 “你弟弟也在这儿上学？”张浩天问。 “是呀。今年高一，也在姚老师班上！” “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弟啊！太可怕了，又一个学霸！”张浩天仰天长叹。 “去你的，什么学霸呀！再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可怕真是太可怕啦！你每次把分考得像喜马拉雅山一样，害得我呀只能趴在山下，望山兴叹。就不说我了，反正学渣一个！柳青，你还记得柳青吧！” “当然啦，她才是真学霸呢，都进清华了。” “呵呵，你北大，还羡慕她进清华呀！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呀，你简直就是柳青的噩梦。我记得你是高一快结束时才到咱们班的，你没来时，她是学霸没错。那时候她每天那个得瑟哟，走路都是这样的！”张浩天说着，昂首挺胸踮着脚一摇三晃学将起来，边学边笑：“你是没见着，那时候柳青看人都是这样的，恨不得都是拿鼻孔瞧人的。可是自从你空降而来后，第一名就跟她没啥关系了，她呀再也得瑟不起来了，每天恨你恨得牙痒痒。” 陈果被张浩天的滑稽样逗得捧腹大笑。 “你就编吧，我跟柳青好着呢！现在还常联系呢。我怎么只记得，刚来的时候，你们那帮男生，仗着是北京人儿，哪里瞧得上我这个外来户，成天不安好心，就知道捉弄我。哎，你说你们那时怎么那么坏呀。也只有柳青敢打抱不平，护着我。我还记得那次，我穿了件白衬衣，你们几个居然在我背后画乌龟。哈哈，还是柳青牛，直接把那谁的笔盒从窗户扔了出去……”陈果笑着，歪头想，“是你们谁的笔盒呢，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是，是钱威的……” “对了，就是他！钱威！” 说到钱威，张浩天的笑有点僵。 “钱威，他现在肯定也是个电脑专家了吧！” “……” “呵呵，你就别保密了！告诉钱威，我早已原谅他啦，不用他赔我的白衬衣！”陈果向前跑了几步，回头冲着张浩天笑着说。 陈果的笑容一点都没变，依旧那么灿烂。张浩天还记得，高一的那个秋天，陈果来到他们班，她当时头发短短的，一张圆脸上挂着的就是这样的笑。 “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吗？” 张浩天笑笑，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现在你比高中时候更美！” “真的吗？”陈果羞道。 “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长着痘痘的脸。”说完，张浩天撒腿向前跑去。 “你还是那么坏，我就知道变着法打趣我。”陈果穷追不舍，“我有那么丑么！” “我哪有说你丑，你是美丽，就连你脸上的痘痘那也是一颗美丽豆。” 第十章 1 坐在校园的一隅，冬日的阳光以它特有的温度照着大地。青春年少的日子仿佛一下子全回来了。学习考试，作弊抄小抄，打闹吵架，男女生的对抗，以及那些青春的朦动心跳。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你知道吗，别看柳青总是针对钱威，其实啊，她非常喜欢钱威。她还加入了你们网游俱乐部，打你们常打的游戏。” “她网名是不是白骨精？” “啊，你都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她那水平，哈哈，经常是还没进门就已经被我踢出去了。” “你也太坏了吧。好歹也给她留点机会啊。”陈果拍了一下张浩天，“假如他们对上眼了呢……” “假如，假如，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假如！”张浩天打断陈果，“再说那时候钱威已经有女朋友啦！” “真的么？那，那他们还在一起吗？” 张浩天摇了摇头，“昨天他女朋友结婚了，新郎是我师姐的男朋友！” “什么？”陈果一时没明白，等明白过来，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是回来砸场子的！”张浩天把陈果的下巴托回去，“我把他们的婚礼给砸了。” “真的！？” 张浩天掏出手机，把那天的照片录相给她看。看着那些搞笑的场面和表情包，两人都哈哈笑起来。 陈果拍着张浩天的肩，感叹道：“张浩天，你真有种。钱威有你这个哥们，真是值了。” “你真这么想？”张浩天望着陈果，迟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啦！”陈果拍了拍胸说，“其实我一直挺佩服你们俩的，当年学习那么紧张，你们照样开网游俱乐部，照样打球，活得那么帅真。还有那个小个子方智宸，老跟着你俩。而我，有时候真的像个学习机器！张浩天，那时候我就老问自己，为什么我不能过像你们那样生活呢？当然那时候我想不明白，觉得是因为我家穷，我没有钱。现在，我才知道，完全不是这回事，跟钱没关系，是因为我缺少你们那种勇气！勇气，知道吗？张浩天！” 张浩天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部《不老骑士》的纪录片，十七个已步入耄耋之年的老爷爷开着机车，驰骋在美丽岛的沿海公路上，只为了心中不老的梦想。看过后，他心里竟有一种特别的悲壮感。梦想，当年正是因为电游梦，他和钱威，还把上初中的方智宸拖下水，不顾老师家长的反对，成立了网游俱乐部。可是现在呢，俱乐部散了，他们兄弟仨也散了，失去了联系。 勇气！？ 他不知道勇气，希望，自由，是不是也会随着年岁的增加，进而也被稀释掉？ “也包括砸场子！”他抬眼望着陈果。 “对！砸场子也需要勇气！”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总会做这样美好的假设：老了以后，一定要花掉所有的钱，享受所有想做还来不及做的事，做完所有的梦。久而久之，人们总是把必须珍惜的，必须马上做的，统统丢给了未来，丢给了无法叵测的后几十年。好像今天的自己，都在为未来的自己卖命。”张浩天叹道。 “是啊，谁也无法预知自己老了以后会干些什么，就像儿童时期许下的那些美好梦想，实现的总是寥寥无几。”陈果说：“所以呀，张浩天，你要保护好你的勇气！就不定，现在的你想谈恋爱，想飙车，想冒险，跟以后一点关系都没有。” “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啦！” 分别时，张浩天突然想起件事，冲着陈果喊：“今天晚上，孙大鹏召开同学会，你会来吗？” 陈果挥了挥手，却没有回头。 望着陈果远去的背影，张浩天突然有点心动。 2 晚上，张浩天走进孙大鹏的酒吧蓝CLUB。他一眼看到了穿着服务生制服的陈果正忙碌着招呼客人。张浩天愣住了。陈果看见了他，却没有丝毫尴尬，落落大方地招呼他：“同学会都在508呢，你先去吧。” “你会来吗？” “忙完就来！”陈果冲着他顽皮地眨了眨眼睛。 孙大鹏带着几个同学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张浩天拉进了508。灯红酒练，推杯换盏，欢歌笑语，插科打诨，张浩天却没有往日的兴致。陈果给他们送来酒水饮料，张浩天跟着她溜出来，对她说：“我在天台等你。”陈果冲着他笑笑，向大厅跑去。 黑色的天幕下，城市的灯光风情万种。冷风在耳边吹着口哨，张浩天却感到无比轻松。 大厅里，几个年轻人吵了起来，陈果忙着处理。她好不容易脱身，急急地往天台跑，却见张浩天被几个同学簇拥着进了KTV包房。她忙闪到一边。 第十一章 1 勇气！何为勇气！？ 陈果称赞张浩天勇气可嘉，刚开始他还信以为真。但自从他亲眼看到陈果一身服务员装束，神态自如，落落大方地穿梭在一帮推杯换盏的老同学之间，他对自己所干的一切就有了些怀疑。 在没见到陈果之前，张浩天可能会在众兄弟们的吹捧下沾沾自喜。而看到陈果之后，他想了很多。特别是当他得知，当年他开网游俱乐部，对抗父母老师，被他拉下水的小兄弟方智宸被父母送进了戒网所时，他心如刀绞。 勇气可嘉！？什么勇气可嘉！自己干的一切，包括这次回来砸场子，可谓是害人不浅！而自己竟不知反省，继续干着这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居然还有脸拿勇气说事？ 他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标榜的特立独行，只不过是一种冲动，而且是不计后果的冲动。 越野车在山下停了下来。 孙大鹏看了一眼张浩天，问：“不开车上去吗？” “不，我们爬上去。”说着，张浩天跳下了车。 孙大鹏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张浩天跳下了车。 2 这是北京密云区一座山峰。 直到登临顶峰。张浩天才突然明白，陈果身上的那种勇气，才是真勇气！对勇气的考验往往不是去死，而是要活！而是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孙大鹏气喘吁吁地赶上来：“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明有道，可以开车上来，还非得爬上来……” 张浩天没有理会，从背包里拿出望远镜四处张望。 虽是冬季，但山坳里云雾缭绕，宛若仙境。如果不是心中有事，说不定他会被京郊这个别致的地方所吸引。然而，此时他的镜头长时间对准着山坳里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 这院落虽隐藏在深山中，但表面上看，它十分普通，几幢灰色大楼组成，不高不矮的楼房都是依山势而建。如果不是特意寻来，就算你盯着黑色大铁门上“中国青少年心理成长基地”几个字看上半天，也无法确定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处去。 这里是一所令家长们趋之若鹜的戒网所。其实呢，这个戒网所像全国大部分戒网所一样，治疗内容包括军事化训练课程，医学治疗和家庭心理咨询。但它的收费却出其的高，并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得起的。可即便收费高昂，很多家长也不惜砸锅卖铁，甚至举债也要把孩子往里送。这里似乎已经成了家有网瘾孩子的父母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都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大名鼎鼎的戒网专家，他能化腐朽为神奇。 大家都知道，宋朝有一个魏千岁。而这个戒网所的名专家却有个浑号——魏万岁。据说，魏万岁的这个戒网所，有一间产生奇迹的冶疗室，不管孩子染上多深的网瘾，只要随他一进冶疗室，出来便脱了胎换了骨。 但张浩天却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什么方智宸的父母也会迷信魏万岁。毕竟他们都是高知，拿一个时髦的话来说，他们是这个社会的精英！ 孙大鹏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指着山坳对张浩天说：“那下边就是条石坳。” “这魏万岁可真会选地方！”张浩天说。 孙大鹏说：“这地方离古长城不远。你看，那边可以望见的城墙，都是用巨大的条石为基础，以砖包砌而成。这边的老虎山上，以前有一座望京楼，座落在一千米高的山顶上，楼的两侧是悬崖峭壁，人只能从石缝中攀登而上……” “看样子只要进去了，就很难出得来。” 孙大鹏点了点头，接着说：“你知道不，这地方还有个典故呢。传说当年修望京楼时，条石运不上去，却砸死了许多人。此事惊动了玉皇大帝，便派他的外甥二郎神去运石。?二郎神夜晚来到老虎山下，见成堆的条石堆放在那里，于是他将神刀一晃，变成赶山鞭，挥舞鞭子抽打条石，顿时那一块块条石，立马变成一只只大山羊，直奔山顶。到山顶后他数了数，不多也不少，正好够用。二?郎神正准备鸣旗收兵时，没想到一个士兵台帐小解，撞见二郎神赶羊，吓得大叫。二郎神也吃了一惊，脚一滑将几十块条石踢下山去，落在东面的山坳里！就这样，修望京楼的条石，就缺了几十块……” 孙大鹏见张浩天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你呀，还别不信！望京楼楼底十二层奠基条石中，真有五层是碎石块垒砌！不信呀，你爬上去看看！那些被二郎神踢下山去的条石，现在仍然堆在山坳里，条石坳由此得名——” “哎，你看那儿——”张浩天打断孙大鹏，伸手指向山坳。 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少男少女们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群少男少女们在一个教官模样的人的指挥下，列队而行，似乎还在大声地喊口号，接着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倒地做俯卧撑。 张浩天拿起望远镜，调整焦距，在镜头里寻找着。但很遗憾，那些人里没有他要找的人。 “你确定，他真的被送到这里了？”张浩天问孙大鹏。 “那还有错？”孙大鹏也举起了望远镜，接着说：“我的消息什么时候错过！”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爸毕竟是大学教授，怎么会把他送到这地方来。” “哼，毛爷爷早说过，文化越多越反动！这种自喻为文化人的爹妈越极端。”孙大鹏不屑地说：“你还记得小时候跟我们一起玩的赵滨吗？” “是初中辍学的那个赵滨吗？” “不是他是谁？我记得那时他特别喜欢机械和动漫。可他爹妈就是认为他不务正业。不让他玩这些，他跟他爹妈发生冲突，就离家出走了，跑到大兴一网吧当网管员，吃住在网吧，还有工资挣，这要换作我爹，肯定乐坏了。可赵滨他爹妈乐不起来呀，他爹是个大律师，他妈也是大公司的高管吧，都是有脸有面的人，他们周围朋友的孩子个算个的都是名牌大学生，赵滨爹妈觉得他丢人丢到家了。把他抓回去后，他爹这个大律师，居然在赵滨房里装摄像头。就这样，赵滨在家跟坐牢似的，他的一举一动就都在他爹妈的掌控之下了。赵滨只有读书学习，不能干其它的。不过这难不倒他，他上网玩游戏时，就把电脑拿到被子里，然后蒙上被子，给通过摄像头监视他的父母一个睡觉的假象。父亲发现了他的伪装后，认为他已经不可救药了，还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呢！精神病院可比这戒网所更可怕！赵滨出来后，我见过他一次，简直是变了个人，木呆呆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第十二章 “快看快看，有车来了。”张浩天拍了孙大鹏一下。 一辆黑色小车停在铁门前。不一会儿，铁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三四个彪形大汉，将一个又哭又闹的男孩抬进黑铁门里，铁门迅速关上。黑车也转个方向急弛而去。 “不行，我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通过几天的侦查，张浩天打定了主意。 “救，怎么救？我打听过了，虽说是个学校，但里面戒备森严，全封闭，进去后，除了父母可以探视外，几乎与外界失联。” “这么说，我们连探视的机会都没有。” “除非跟着他爸妈一起去！” 张浩天想起这几天去方智宸家吃的闭门羹，摇了摇头。 方智宸的爸妈早视他如如洪水猛兽，见到他劈了他的心都有。怎么会同意他去探视方智宸呢？就算他去看了方智宸，不能把他救出来，那又有何用呢？ “那只有一个办法。”张浩天沉默了片刻，突然说。 “什么办法。” “把我送进去！” “把你送进去，怎么送？”孙大鹏转身盯着张浩天。 “戒网瘾！”张浩天斩钉截铁地回答。 “什么？”孙大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鬼地方，你进得去未必能出来！到时候你没救出方智宸，反搭上你自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浩天坚定地说，“智宸是我的兄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鬼地方受折磨，而不救他。那样的话，我就是回了美国也不会心安！” 孙大鹏十分感动，以后谁再说他们这些九零后不靠谱，他准就跟谁急。他们这帮兄弟个个重情义，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挥拳打在张浩天胸口上，“兄弟，我听你的！” 张浩天主意已定，回到孙大鹏的住所，他立即卫星定位仔细研究那戒网所，并与孙大鹏商讨方案。最后他对孙大鹏说，他不仅要救出方智宸，而且要将此事闹大。 为了顺利将张浩天送去戒网所卧底，孙大鹏在公司员工中挑选出两个稳重的中年保安参与行动，并在公司里进行秘密排练。 孙大鹏给两人说戏：王姓保安扮演张浩天的父亲，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却被染上网瘾的儿子弄得焦头烂额，要与肖姓保安所扮演小舅子一起送儿子去戒网所…… 第十三章 陈果收到孙大鹏的短讯，一大早就奔了过来，坚持要送张浩天。 张浩天却笑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来凑什么热闹。” 孙大鹏说：“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 “说得好像是去劫狱。要是真劫狱，人多口杂容易暴露。” 孙大鹏招呼陈果上车，又一把将张浩天塞进车里，“少废话，上车吧，又不是坐不下。” 孙大鹏开动车，对两保安说：“从现在起，王叔，您就是我这兄弟浩天的爸，肖叔您呢，就是浩天的老舅。听清没有，现在就得改口，别到时候穿帮。” “孙总，我们都清楚呢，昨天我俩都排练了好几次呢！”王保安说。 “对的对的，孙总交待的事，我们保证顺利完成。”肖保安说，“我们会见机行事。” 孙大鹏点点头，说：“注意了，从现在起，别孙总孙总地叫了，现在王叔您才是老总呢，你们呀，都叫我大鹏！” 张浩天也笑了，开玩笑地说：“王叔，现在您不仅是我的爸，也是大鹏的爸！您呀，赶快借这个机会，有仇报仇，有气撒气，好好报报您儿子的仇，不然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没有那事儿，孙总，不不，我儿子那是很孝顺的！”王保安的话，乐得大家都哈哈笑。 一路上，大家七嘴八舌新闻媒体上报道的那些染上网瘾的孩子们千奇百怪的故事。开刚始，大家说说笑笑，没想到最后倒变成了申讨大会了。 肖保安讲起自己一个亲戚的孩子染上网瘾后，弄得家无宁日的事，更是义愤填膺。他摇着头说，“要我说呀这网瘾啊，简直比毒品还厉害。你吸毒吧，还能打110，还能往戒毒所送，可染上网瘾的孩子呢，学校管不了，家长管不了，就连警察也管不了！唉，好好一个孩子，往网吧里一钻，能几天几夜不回家，你说怎么办！” 王保安点点头，说：“别说有瘾，没瘾的也差不多。你看看，现在不管在哪儿，人人一手机，走哪看哪。特别是地铁里，妈呀，吓死个人，全都是低头族。现在这人啦，离开了手机，真的活不下去了！”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什么世界最远那啥，不是那啥……” “世界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在低头看手机！”陈果笑道。 “对对对，就是这句。” “还有句呢，?如果有来生，我不做你的奶茶，也不做你的伴侣。我只想做你的手机，因为这样，我可以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孙大鹏笑起来，“不过玩笑归玩笑，离开了手机，我还真的活不了。王叔肖叔，我看呀，你们也活不了。” “要是没接着孙总的电话，实在是活不了。”肖保安也开起了玩笑。 这时张浩天却冷不丁地说：“你们知不知道，这网瘾一词的提出本身就是个笑话！1995年，美国医生 Ivan Goldberg 博士在个人网站上定义网络成瘾障碍，本意是想通过黑色幽默讽刺美国精神医学会把所有过度行为都定义为XX成瘾。可出乎他意外的是，如印证预言一般，没几年，美国心理学家 Kimberly Young 却正式提出网络成瘾障碍这一概念。这个心理学家在她的《落网》（Caught in the Net）一书中，把网络比作粘性巨大的蛛网，把那些意志力不坚定的、从真实世界逃出來的人们紧紧缠住。” “网瘾原来也是美国人提出来的。”陈果恍然。 “蜘蛛网，这比喻不错。” 张浩天接着说：“一些被人们认为染上网瘾的孩子，有的真的是天才！我有个师弟，在14岁的时候，就成为了电游职业玩家，只用了一个暑假，仅靠卖网游装备就赚了40万。” 肖王二人听了，面面相觑。40万，对这两个中年的保安来说，不亚于是个天文数字。张浩天突然想知道，如果这个在一两个月能赚40万的孩子是肖王二人的孩子，他们会怎样看待。 “如果是我的儿子，那我一定会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王保安咂着嘴说。 肖保安也称赞道，“打游戏还能打出钱来。那他一定是个天才！” “他的确是个天才，可是他却被他的父母送到这个穷山僻壤，不见天日的地方来了。”张浩天望着窗外重重叠叠的大山，心里却在叹息。 现在是什么年代！？当所有人都离不开网络时，在中国大地上，戒网中心却层出不穷，趋之若骛。可以想象，在网瘾问题背后，其实存在着一只更巨大的幽灵，整个社会日渐加剧的阶级分化，资源竞争及中产的身份焦虑。即便是电子竞技在全球范围受人追捧，它依然无法避免在中国这个深受儒家观念影响的社会环境中，隔绝于主流社会对成功和正经事的想像。 这个想像有关阶级。 正如刚才他问肖王二人的问题一样，如果方智宸是他们的孩子，他或许得到认可。可悲的是，方智宸的父亲是博士，是精英阶层。他期待孩子这40万不是靠玩游戏赚来的，而是用金融知识，用被主流认可的商业，政治，知识头脑赚来的。 车进山了，张浩天的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陈果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第十四章 戒网所门前。 孙大鹏拨通电话交给王保安。王保安按事先编排好的台词，与戒网所的校长通了话。 不会儿，大铁门打开了。出来一群人。魏万岁亲自迎了出来，紧紧握着王保安的手，激动地说：“张总啊，您给学校的赞助费我已经收到了，感谢感谢。” “那只是一点心意。”王保安说着，把张浩天拉上前来，“魏校长啊，这是我不成气的儿子张浩天。” “他有些什么毛病？”魏万岁瞧了一眼张浩天。 “他就是，有网瘾啊。魏校长，你是不知道啊，他只要眼睛是睁着的，就坐在电脑前，几个人抬都抬不走！” “张总啊，判断是否有网瘾，只要三招！一呢，?非工作原因，每天对电脑网络依赖超6小时；??二呢，脱离网络后有不快感，甚至脾气暴躁，有过激行为；三呢，生活自理能力差，现实生活中沟通交流能力差。有这三种表现，那绝对就是有网瘾的问题少年了。” “魏校长，你这三招实在是高，现在我放心了，我这小子绝对是有网瘾的。您要是把他给治好了，我就是给你再建个基地也是愿意的！” “张总啊，我真是太感激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给贵公子冶病，保证给您一个全新的儿子！这样吧，我先带您去基地参观参观。” “好吧，那大家就进去看看。”王保安大手一挥。 魏万岁一看人太多，有点作难。王保安忙介绍，“这是的老二，这是孩子的大舅，那个是大舅的女儿，都是一家人，来受教育的。” “哦，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请吧！” “我不去，我不去。”张浩天迅速进入状态，开始挣扎大叫。只见魏万岁冲着身后的几人眨了眨眼。几个彪形大汉立即围住了他。笑面虎魏万岁只冲着张浩天说了一句话，张浩天就老实了。这句话是： “张公子，你是想自己走进去呢，还是让他们抬进去！” 张浩天低头顺眼地跟在父亲王保安身边。 孙大鹏的确没有挑错人，王保安果然演技高超。他对魏万岁竖起了大拇指。 “魏校长，你实在高！看来这一次，我选对了，把儿子交给你，我绝对放心。”说着，他气度不凡大手一挥，“只要你把我儿子医好，今后你，魏校长，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我提！我别的倒没有什么，就是有几个臭钱！哈哈——” 在一旁的孙大鹏听了，脸都气绿了。 “张总，一看您啦，就是做大生意的，这气魄无人可比。”一看来了个财神爷，那魏万岁哪有不拿出浑身解数，“依我看来，贵公子还不算病入高肓。当然啦，就算是病入高肓，在我这里也不在话下……” 一行人跟着笑眯眯魏万岁走进了戒网所，大铁门随机关上。 第十五章 从基地外看，整个大院很普通。可进去才知道，里面俨然一座全副武装的监狱。每幢楼都是封闭的，特别是后院一幢学员宿舍，每个房间都装着白色的铁丝网。铁栅栏，巡逻队，这些在电影里才有的镜头在这里一一出现，一行人被惊到了。但大家都努力保持镇定。 张浩天一想到方智宸已经在这里受尽折磨，心如刀绞。 魏万岁把他们带到训练场。因刚下了一场雨，训练场满是泥泞。一群年轻人身着绿色迷彩服，笔挺地站在严寒中。穿着灰色迷彩的教官吼出指令：“立正，稍息！”另个三名教官则各自检验这群年轻人的每一个姿势动作。一切似乎井然有序。 魏万岁自豪地向众人一一介绍。 张浩天在一列队伍中看到了方智宸，矮小瘦弱的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张浩天见了，恨不得冲过去。好在，孙大鹏一把抓住了他。孙大鹏向肖保安使了眼色。 肖保安会意，对魏万岁说：“魏校长，看了半天，你们的基地我们非常满意，只是他们这住的地方，我们还没看呢。” “住的地方！”王保安拍了拍脑门，说：“对对对，你就给我儿子安排个住处，我们也不能长时间逗留，等会儿我还要赶回去开个会！” “张总真是日理万机呀！”魏万岁满脸谄媚。 “哎，有什么办法，要不是为了这个混小子，我这会儿正签合同呢，那可是上亿的生意！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王保安捶胸顿脚。 “张总，快别说这样丧气的话，您这不遇到了我嘛！贵公子住的地方，我们早就安排好了。我们这里条件呢，还是比较艰苦的，而且人满为患，一般是六个人一间。” 一行人跟着魏万岁走到学员宿舍楼，魏万岁推开一间宿舍，一个不大的房间，满满当当放了三架高低床。 张浩天看了看贴在房门上的学员姓名，没有方智宸，便说：“这里太挤了，我不住。” 王保安心领神会，忙对魏万岁说，“这间还没我家厕所大呢，虽说是送这混小子来受教育，但生活上也不能太委屈他！魏校长，您再想想办法，换一间。我呢，过年，再给你捐笔款。你看看，你这楼，这墙，也该好好修修，粉刷粉刷了。还有您那办公室，太破旧了，我看着心里都不好受，下次来，我一定带个装修队给您好好装修装修，最起码那个地暖总是要的嘛。这大冷天，冻坏了谁也不能冻坏了您这位戒网专家！” 魏万岁先假装很为难，但一见财神爷一再提出要捐款，便也假戏真做。他说：“王总，我这儿哪能跟您家比啊。我想想我想想……我这里倒是有间条件稍微好点的，只住了一个叫方智宸的学员，要不，让张公子先去挤挤……” 张浩天一听方智宸的名字，一阵窃喜，忙道：“我愿意我愿意！” 魏万岁忙带着众人来到方智宸的住处，打开门，笑道：“张总，护犊子的也不止你一人，这间呢，是这个方智宸来的时候，他爸妈叫人来装的！怎么样，张总，还看得过眼吧！”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王保安叹道往里看了看，频频点头。“不错！我看这间不错，就这间了。” “到我这儿来的都是网瘾成性的孩子，个个劣迹重重，都不好惹。张总，我也看出来了，你对你这儿子呢，那是寄于厚望的。说实在的，让他跟别人住在一起，要是出点什么意外，我也不好跟您交待。但这个方智宸老实，还有点怂，浩天跟他住在一起吧，至少安全。” “对对对，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说完，王保安转身对张浩天说：“臭小子，你就在这儿好好改造吧。” 第十六章 孙大鹏忙不迭地把张浩天的行李往里搬，却被魏万岁拦住了。他一边叫手下开箱检查，一边对众人解释：“只是个例行检查，来这儿的都是为了戒网瘾，因此我们有规定，电脑手机啥的，一律都不能带进来。” 魏万岁对张浩天的假爸爸解释。 王保安只得一个劲地点头，“这规定好，这规定好。” 魏万岁的这一手却给了张浩天闷头一棒，他忙不迭地向孙大鹏使眼色。 孙大鹏便问：“那怎么样跟家里联系呢？” “是呀，比如浩天在这儿要交什么钱，怎么通知我们呀。” 张浩天听王保安如此说，心里暗笑，这王保安还是挺聪明的，他倒是抓住了魏万岁的七寸！只当个保安的确太屈才了。 “这问题我们也想到了，每周学员们可以给家里打一次电话，我们有专门的电话室。另外，如果有特殊情况要打电话，只要向带队的教官申请，也是可以打电话的。张总啊，我们的管理是非常人性化的。”魏万岁堆笑解释。 “嗯，是很人性化。” 当然魏万岁他们什么也没有查出。 临走时，孙大鹏趁魏万岁等人不注意，从大衣里掏出一个小黑包塞进了张浩天的被子里。 送走魏万岁，张浩天翻开被子，打开小黑包，里面有微型手机，摄像头，一包钱和烟。他把东西藏好，坐在床上，想着心事。 天黑下来，张浩天焦虑地等待着方智宸。可是过了好久，方智宸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送他回宿舍的教官吩咐了几句，就把他们的门锁上了。张浩天吃了一惊，冲过去拉了拉门。门的确是从外面反锁了，他气得直想骂人。这哪里是学校，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方智宸却丝毫没有反应，看来他对这里的规矩也了如指掌。他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说，无声地倒在床上。张浩天怔怔地站在房中央，望着方智宸。好半天，他才鼓起勇气走过去，坐在方智宸的床边，伸手去抚摸他。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到方智宸的脸时，方智宸却吓得颤抖起来。 “别别，别打我……” “智宸！”张浩天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方智宸，哽咽道：“智宸，我是张浩天！你的浩天大哥！智宸，对不起，我来晚了！” 可是当张浩天告诉方智宸，要带他逃出戒网所时，方智宸却连连摇头。 “我不逃，我愿意待在这里！” “为什么？你看看，这哪是学校，这里简直就是个监狱，不比监狱更可怕。他们无权把你关在这里！”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第十七章 在张浩天的追问下，方智宸讲出了戒网所学员出逃事件。 那是他刚来不久的一个晚上，几个老学员在班长的带领下，趁教官熟睡，绑了教官，逃出了基地。但是这是一次仓皇的出逃。学员出逃无周密计划，在制服教官外逃后不知去往何处。他们在深山老林里转了大半夜，最终又被押回基地。学员们从出逃到押回基地只有20个小时，但他们却为这20个小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所有出逃的学员，都被魏万岁带进了基地那间神秘的治疗室，出来时都鬼哭狼嚷，决心痛改全非。不仅如此，出逃的策划者班长被带到了基地的训练场，两三个教官当着全体基地学员的面，对其拳打脚踢。教官们打得不过瘾，还让学员们上来打。班长被打得吐血。 方智宸永远也忘不了他口吐鲜血的那一幕。好多个夜晚，他从噩梦中惊醒。鲜血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有一段时间方智宸连话都不会说，他完全封闭起了自己，像个木偶人似的。 而此后整整一个多月，基地也进行了一系列的整改。也就是从那时起，学员宿舍装上了铁丝网，门上上了锁。基地围墙加高了一米。自此魏万岁的手里却多了一根一尺长的竹戒尺。魏万岁亲自花了一天时间将戒尺削平，磨光。只要谁不听话，被带到他面前，他就二话不放，拿起戒尺非打得你找哭爹喊娘不可。 这根戒尺让学员们胆颤心惊。学员中不管是谁犯了错，只要记魏万岁知道了，他必召集所有学员一起受教育。一次，两个学员吵架，被教官带到魏万岁处，魏万岁冷笑一声，挥起戒尺将他们的手心各打了一百多下，两人的手都快废了。 听完方智宸的讲述，张浩天陷入沉思中。现在看来，他严重低估了出逃困难。看来他与孙大鹏商量的出逃计划第一方案行不通。 夜深人静时，张浩天偷偷拿出孙大鹏为他准备的微型手机，约定启动第二行动计划。 第十八章 张浩天不知道，他的出现其实已经引发了方智宸父母的战争。 当初方智宸的母亲如意并不愿意送儿子方智宸进戒网所，倒不是因为她了解戒网所真实情况。而是这一进去最少要大半年才能出来。大半年不能见到儿子，这对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而言，是难以忍受的。但方智宸的父亲方博士却无法忍受儿子方智宸成天守着电脑不挪窝，特别是上高中后，居然还被学校劝退，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忍受极限。他认为儿子的行为再不矫正，这个孩子就废了。他绝对不能容忍世代书香门弟的方家出一个丢人现眼的废物，士可杀而不可辱！这是关乎方家颜面的大事！ 方智宸的母亲如意一名是歌剧院演员，平时就喜欢悲个秋，思个春，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因此方家的大事，一般都是丈夫方博士作决定。在儿子的问题上，当妈的意见就如往常一样直接被方博士忽略了。送走儿子后，妻子也时不时跟他哭闹一回，但方博士认为，妻子的哭闹和儿子的前途相比，那完全不是个事儿。 张浩天的突然到访，又激起了如意对丈夫的不满。一连几天，她都没有丈夫个好脸色。面对妻子的冷战，方博士开始还能淡然处之。可这天一回家，见妻子在收拾行李，便再也忍不住了。 “我要去看智宸。”妻子说。 “不许去！”方博士强忍着怒火。 “我不是智宸，你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方博士冷笑道，“智宸就是被你惯的。毫无原则性！这是我收集的报纸你好好看看吧！如果你想你儿子也变成报导中的那些孩子。你去看智宸，就是你要把他接回来，我都不会拦着你！”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报纸扔到妻子面前，走出了房间。 如意拿起报纸翻看，什么网瘾男孩模仿暴力网游杀人，15岁网瘾少年杀人砍尸案件，4网瘾少年沦为抢劫犯，网瘾少年的叛逆青春：袭击父母抢劫自家……等等巨大醒目的黑标题纷至沓来。如意一下子骇呆了。她发疯似地扔掉了报纸，扑倒在床上呜呜哭起来。 方博士走进来，默默地坐在妻子身旁，叹了口气，说：“现在网瘾问题已成家长之痛、社会之痛。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会把儿子送到那地方去。可是他病了，必须治啊！” 如意慢慢坐起来，抬起泪水涟涟的眼望着丈夫，“智宸会好起来吗？” 方博士搂过她，“当然，我们要相信儿子，他一定会好的。” 第十九章 戒网所。 虽说魏万岁收了张浩天假老爸的钱，但出于职业道德，他还是要有所作为的。于是在送走张浩天的父亲一行人的第二天。他给了张浩天一个下马威。 第二天，天蒙蒙亮，张浩天宿舍门就被打开了。一行四五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看到此情景，方智宸吓得用被子蒙住了头。 三四个大汉径直走到张浩天床前，一把掀开他的被子，不由分说架起他就走。张浩天被架进了一间小黑屋。魏万岁笑眯眯地命令他在黑屋里站正步，并反省自己的网瘾行为。张浩天知道这是他必须面对的第一关。他必须通过自己的改造行为获得这里的最大首领魏万岁的信任。他才有可能将方智宸救出。张浩天很顺从地走进了小黑屋，按照指令面壁思过。 进了小黑屋，张浩天才知道什么叫暗无天日。他在这个仅容得下一个人的小黑屋里度秒如年。最后他不得不提前耍了手段，把藏在内衣里的药粉偷偷吃了一包，制造了一个体力不支，晕倒在地，口吐白沫的假象。即便如此，当他被人从小黑屋里架出来时，他几乎产生了幻觉。后来亲眼见了魏万岁的杀手锏后，张浩天才知道，他在小黑屋罚站反省，那是魏万岁的法外开恩，给了他最轻的治疗。 经过这次下马威，张浩天在魏万岁及教官的眼里，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他开启了飙戏模式，白天规规矩矩地上课，让吃药就吃药，让跑操就跑操，努力表现出改过自新的样子。因此他很快就被魏万岁和教官们树作榜样。当然更重要的，张浩天还在私低下不断向教官打点。今天一包烟，明天一个红包，很快就与直接顶头上司，教官们打成一片。 张浩天几乎是一小时一小时数着时间过，与孙大鹏约定行动的日子一天天的接近，可是他并没有找到行动的突破口。在外面的孙大鹏同样心急如焚。张浩天进去了已经有三天了。除了送去的当天晚上，张浩天与他联系过外，他再也没有张浩天一点消息。孙大鹏心里七上八下，十分不安，可又不敢贸然行动。第四天，一大早他就开车进山，他坐在那天与张浩天一起察看地型的那个凉亭里，用望远镜观看着山下的戒网所。 张浩天的走红，让教官曾经的红人四班班长马强不服气。他处处找张浩天的茬。上午，高强度的训练结束，教官一声令下，让学员们原地休息。张浩天见方智宸捂着肚子，便跑过去询问。可刚跑了几步，马强却伸出一条腿，把他绊倒在地。一帮人哄笑起来。张浩天知道自己不能惹事，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没有理会马强，径直走到方智宸身边嘘寒问暖。 张浩天的无视一下子惹毛了马强，他开始信口雌黄。 “哟，还真是基情四射呀，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 马强的话又惹得一阵哄笑。马强颇为得意，走到方智宸面前，边往他身上贴边**起来：“小可怜，哥哥我也忍不住想爱你一回！” 吓得方智宸连连后退。 张浩天哪里受过如此侮辱，将马强狠狠一拉，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马强也不甘示弱，两人扭打起来。这一架的最终结果，让张浩天见识了魏万岁的杀手锏。 教官把张浩天，方智宸和马强带到魏万岁的办公室。魏万岁的办公室和别的办公室不同，这儿多了一张带治疗仪的床。 这一次，魏万岁的脸上一点笑也没有。他甚至什么也没说，四五个穿白大褂的彪形大汉直接上前，将马强控制住了。他们把马强拖到床上，麻利地把他的手脚固定在了床上。魏万岁上前，坐在床头，在马强太阳穴两侧贴上了线，连上了治疗仪。看到这在科幻片里才能一见的一幕，方智宸一下子吓哭了，而张浩天也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的手摸索了好半天，才好不容易摁到了微型摄像机的开关。 “马强，你知道你今天错在哪里了吗？”魏万岁瞬间又恢复了他的慈眉善目，笑呵呵地问他。 “知道你妈啊！放开我！”马强的勇气值得佩服。 接下来的五分钟，张浩天发誓那是他目睹过最惨绝人寰的五分钟。 一个白大褂把一个球形的橡胶呼吸管塞进马强的嘴里，魏万岁一只手打开治疗仪电源，控制着电压，另一只手拿着探针，扎在了马强的额头上。马强嘴里含着东西喊不出来，只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的手脚被固定在床上，身体像筛糠一样来回晃动，晃得那张床咣当咣当响。 “你还不老实？”魏万岁依然是笑呵呵的模样，而他手中的针却在马强身上扎来扎去。 张浩天真想冲上去求情，可他也被吓傻了。他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轮到他，而他更担心的是小弟方智宸。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左臂一沉，低头一看，方智宸已经吓晕过去。 张浩天不知道是方智宸的晕厥改变了魏万岁的计划，还是魏万岁本来就打算杀鸡骇猴，但不管怎么样，魏万岁治疗了马强，却放过了他和方智宸。 张浩天把方智宸背回宿舍，方智宸哭到半夜，才筋疲力尽地睡去。 张浩天却坐在黑暗里发呆。他决定采取行动。于是，拿出手机通知孙大鹏待命。 第二十章 张浩天和衣睡下，他半睡半梦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一阵骚乱惊醒。就在这时，他的宿舍门被打开了，一个学员大叫：“快跑！” “怎么回事？” “起义了起义了。”外面奔跑声呼喊声一片。 张浩天冲出去，得知是马强行动了。说真的那一刻张浩天真的有些佩服马强了。谁也没料到这小子会在受了极刑之后，还有勇气行动。也算他幸运，当天有个教官请假，宿舍楼只有一个教官值夜。在马强的带领下，七八个学员很快就制服了值班教官。他们拿了钥匙，打开宿舍楼所有学员的门，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往基地大门冲去…… 张浩天折回宿舍，迅速打通孙大鹏的电话，让他立刻前来接应。孙大鹏兴奋地说，他的车和朋友的救护车早已进山待命多时。 “立即报警，并通知媒体电视台！” “听命！”孙大鹏冲着电话大声说。 一场大戏开始了。 张浩天看了看缩在床头瑟瑟发抖的方智宸。拿出藏在床底的小黑包，从里面拿出一包药粉，用水冲化。他拿着杯子走到方智宸的面前，问：“智宸，你想不想出去？” 方智宸点点头。 “你信不信我？” 方智宸又点点头。 “那好，我们来做个游戏。再过一会儿，孙大鹏就开着救护车来了。我要你配合我，装病。只要我把你送到救护车上，我们就可以逃离这地方。” 方智宸什么也没说，接过张浩天递过来的杯子，一口气将水喝尽。 孙大鹏发来信息，一切准备就绪，救护车已到达基地门口。 张浩天背起方智宸往楼下冲。 基地大厅里，一片混乱，马强的人已和魏万岁的人打成一片。因临近元旦，基地大部份工作人员回家过节，魏万岁的人显得势单力薄，几乎不是愤怒的学员们的对手。张浩天大叫着“出人命了，出人命了！”背着方智宸冲进人群中。他背上的方智宸此时口吐白沫，面目可憎。他们出现，一时间将所有的人吓傻了。 “马上送医院，快开门快开门。”张浩天继续大叫。 见此情形，魏万岁也怕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怎样折磨这些狗崽们都行，但必须在不出人命的前提下。他立即命人打开了基地的大门。这时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 张浩天一步也不敢迟疑，背着方智宸冲上救护车。还没等魏万岁等人反应过来，救护车急弛而去。当然即便魏万岁反应过来，他也无力应付，因此他和他的员工们，又陷入了与马强带领的学员们的混战中。 救护车开了一会儿，张浩天便看见一辆辆警车迎面呼啸而来。接着没多久，有几辆报社电视台的采访车也呼啸驶来。一辆辆呼啸而来的车顿时打破了这个昔日宁静的山坳。 “干得好，兄弟！”张浩天感激地对孙大鹏说。 “现在我们去哪儿？”孙大鹏问。 张浩天从口袋里掏出微型录像机，看了一会，坚定地说：“直接去电视台！” 电视台门口，社会调查栏目组几位采编在焦急地等候着张浩天等人。 救护车一停下，摄像机立即将镜头对准了张浩天等人。编导记者们拥上去，像迎接英雄一样迎接着脱离虎口的张浩天等人。在播放室，张浩天交出了自己偷拍的录相。一帮人看后都义愤填膺。栏目组领导立即下令，马上制作特别节目。 而新闻台，正在播报前方记者传来报道，警方已封锁了基地，并将魏万岁等人带回警察局调查。基地里一部北京当地学员已被警方带回警局，外地学员暂时留在基地，由警方保护，等候家长来接。 第二十一章 张浩天妈妈宁晓芬从卧室出来，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却看到失踪好几天的儿子在电视里义愤填膺：“其实，在中国以外的其他国家，也存在着网瘾治疗机构，如韩国和美国，但这些国家的治疗手段，大多以心理治疗和户外拓展为主，鼓励良性人际沟通和自然身体感受的回归，很少激起人们的讨伐。但唯独在中国，我们看到的却是我拍到的景象。然而更可悲的是，尽管戒网所的手段备受争议，家长们仍千方百计将孩子哄骗到这些实行军事化网瘾治疗机构，接受这种非正常的封闭治疗。这处独特的景象，又说明了什么？” 宁晓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慌忙拿起电话，打通了前夫即张浩天父亲张伟的电话。 而张伟此时正在与新婚不久的小妻子杨曼丽在床上缠绵。接到电话，立即起身。杨曼丽不快地问：“谁的电话呀，一大早的。” 张伟嘘了一声，示意她别说话。杨曼丽更不乐意了，“哎，老张，你什么意思啊，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什么小三小四！” 张伟没有回应，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张伟，你听到没有，你赶快把这臭小子找回来。”电话那头，宁晓芬气急败坏地吼着。 张伟嗯嗯地应着，眼睛盯着电视里的儿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电视中，张浩天正在向观众们演示，他打开电脑里一个应用软件，把一张静态的花的图片，拖进应用框里，点击花开，瞬间这朵静态的花动了起来。人们看见了这朵花开的全过程。这简直太神奇了。观众席里发出了一阵阵惊叹。 张浩天说：“这是一个被人认为有网瘾孩子的创作。据我所知，他完成这个软件设计的时候，只有十五岁。就在我决定去戒网所救出他时，我联系了我在美国大学计算机的导师皮特先生，并把这个网瘾孩子的设计发给了他。我的导师皮特先生认为他是个天才！这是他回复我的邮件。” 大屏幕上出现了皮特的回复邮件。接着张浩天又展示出美国大学计算机系机房照片，照片中机房里坐无虚席，所有的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 “什么是网瘾？”张浩天继续说：“如果仅以使用电脑手机的时间为标准的话，那毫无疑问，照片中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天之骄子们个个都是！最后，我想问问大家，谁能两天不碰手机？请举手！谁能一天不微信？请举手！看看，几乎没有人举手。那么，我再问问大家，谁能一小时不刷朋友圈，谁能一小时不自拍？你们每天都捧着手机，无时无刻都在玩手机，又有什么权力去指责判断一个孩子，说他有网瘾……” 张伟看到这里，拍手叫好：“这小子，不愧是我的种！” 杨曼丽跟到客厅，见张伟看见儿子笑得合不上嘴，哼了一声，闪进了卫生间。 第二十二章 北京某警局。 大厅里都是来接孩子的父母。孩子与父母相见，都抱头痛哭。 方智宸的父母赶到警察局，却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方智宸的妈妈如意急得大哭起来。方博士也十分后悔，左右无措。特别是收到张浩天转发导师的邮件，方博士也开始换位思考了。他默默地坐在妻子身旁，在大厅里等消息。 妻子如意突然爆发了，不顾形象，发了疯地打他，边打边哭喊着：“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一名女警察过来，把如意拉开，轻声劝说，如意哭得简直要晕过去。 过了一会儿，一名男警察出来了问：“谁是方智宸的父母？” 方博士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如意也抬起双泪眼望向那名警察。 “方智宸找到了，他现在在电视台。具体情况等我们去了电视台才知道。但是请你们放心，方智宸现在很安全！” 方博士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坐到警车上后，一行清泪不禁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媒体的介入很快使张浩天逃离戒网所事件发酵，一时间，把戒网中心，戒网专家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全国各地都开始对戒网中心进行清查整改。而就网瘾，网瘾治疗等问题，各路专家纷纷现身说法。 而已经从事件里走出来的张浩天看到这些节目和评论。总感觉那好似将要愈合的伤口又被人用小刀一点点割开，刀尖刺进去，转一个圈，鲜血滋滋地冒出来。看着电视屏幕里的主持人冰冷地诉说这一事件，痛心疾首的指责在他看来也不痛不痒。他知道没有亲自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那些年轻人在经历着什么。 短短的几天里，他就在戒网所里见过许多的阳光少年变成阴郁寡欢的行尸走肉，他们大多训练有素，改过自新，也许从戒网所毕业以后会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可现实呢，他们宛如一个个连着线的木偶。一旦线断了，强行给他们灌输的规则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他们会变本加厉地释放被压抑恶的基因。 其实，世界上最可怕的永远不是露骨的惩戒，而是那些作用于人内心的无声无息的规则。在戒网所里，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早日获得自由，学员们互相监督，告密，看见别的学员受罚，麻木不仁，甚至成为帮凶，种种现象，层出不穷。有人说这是一种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它早就令张浩天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在舒适的家里，听着父亲的赞许、看着母亲的微笑。张浩天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有时候，过度的回忆也是一种伤害。他突然非常非常想见见已经回了家，与父母团聚的方智宸。 电视里，主持人依旧在痛斥着：“吸烟成瘾的无须电击，嗜酒如命的不必治疗，为何对网络依赖程度深一点的孩子，就要遭遇摧残与折磨的命运？治瘾如同治水，宜疏不宜堵。何况，网瘾还未必算是一种病。说到底，电击治网瘾令人上瘾，不过是懒惰思维下的路径依赖，不过是权钱合谋下的放任与陷害。今天，该对电击治网瘾等疗法说不了，而这，不仅仅是为了救救那些可怜的孩子……” 张浩天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啪地关上了电视。 第二十三章 丈夫张伟接了电话就跑了。这个电话还是他前妻的。这已让新婚妻子杨曼丽十分不爽。而元旦，大过节的张伟居然还夜不归宿。杨曼丽更是火上加火。因此她也没能好好过节，独自在家生了一天闷气。次日，见张伟居然还把张浩天带回了家，顿时脸色铁青。 张伟料到杨曼丽会生气，早准备好了一箩筐好话哄她开心。见杨曼丽态度有所好转，忙示意张浩天拿出礼物。 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妈一个劲起腻，老爹还只有受着的份。张浩天心里感到好笑，但为了老爹，他也只能委屈求全，忙拿出和老爹一起买的钻石项链递过去。 杨曼丽瞧都不瞧一眼，“哼，这又是老张掏的钱吧！” “这是浩天的一片心意，你收着就是，管它是谁掏的钱。”张伟打哈哈。 “那可不行。是你的出钱，我干嘛要领他的情！”杨曼丽翻着白眼说。 张浩天哼哼一笑，忍不住嘟哝了一句：“幼稚！” “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浩天没说什么。”张伟上前把张浩天拉到一边，冲着杨曼丽赔笑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听见。” 张浩天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低三下四，心头的火一窜，又吼了句：“幼稚！” 听他这一吼，张伟两手一拍，摇了摇头，做了个“完了”的手势。 张浩天一见，恨道：“爸，你怕她什么！你跟我妈在一起，我怎么没见你怕过？” 杨曼丽冷冷一笑，“幼稚，这句骂得好！张浩天，你就是幼稚。连这也不懂，老张怕我，那是因为他爱我！所以啊，他跟你妈离了，娶了我。” “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耻的！” “你骂谁无耻！” “谁无耻我骂谁！” “张浩天，你得瑟什么！？你这一回来，先是搅了王总千金的婚礼，害得王总与你爸现在势不两立。这还不算，你又去充当什么捣毁戒网所的英雄，闹得满城风雨，还美其名曰舍身救兄弟。我呸，就你能，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你也不想想，你那兄弟的老爸可是博士！你呢，如果不是你老爹你送去美国，你还能上大学，充其量就是个无业游民！哼，别以为人家瞧得上你，哼不就是在电视里满嘴跑火车吗，还真当自己是个明星，救世主呢！可笑，你自己觉得风光无限，可我觉得丢脸都丢到家啦！你也不看看，现在流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就你跟方智宸关在一个房间，已经让人联想翩翩了……” 张浩天气得浑身发抖，冲到杨曼丽面前，恨不得甩她一耳光。 杨曼气胸脯一挺，“怎么你还想打我。打呀打呀，就当着你爹老张的面，你打呀！哼，张浩天，我看你呀，就是个搅屎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罢，你乐意当搅屎棍，也没人拦着。可这是我家，我杨曼丽的家，张浩天，我杨曼丽就不允许你在我家搅屎！你给我滚，滚滚滚……” 张浩天哪里能忍受得了如此奇耻大辱。他不顾父亲苦苦相劝，愤然离开了父亲的家。 张浩天走在街上，突然觉得好笑。在北京，名义上，他有两个家，一个是母亲宁晓芬的家，一个是父亲张伟的家，这两个家，个个都是豪华别墅。可是他才回来几天，就分别从这两个家里被赶了出来。天涯何处是我家！？张浩天仰天长啸。他决定离开了。 第二十五章 洛杉矶郊外的帕萨迪纳市（Pasadena）举行的一年一度的洛杉矶玫瑰花车大游行。据说玫瑰花车大游行始创于1890年，2014年是第125届。每年玫瑰花车大游行约有七十万本地居民参加，还吸引全世界各地民众来参加。全球200个国家和地区的电视转播，和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纽约新年倒计时等，为世界著名的新年庆典活动之一。 91个来自全美和日本、印度尼西亚、巴拿马等国的花车、鼓乐队、舞蹈队、马术队在横穿市中心的科罗拉多大道上踏乐而行，随乐而动，赢得观众的阵阵掌声和欢呼声。苏格兰风笛、印第安人酋长、墨西哥马术、中世纪骑士、夏威夷草裙舞、19世纪的华尔兹、20世纪的摇摆舞，当代劲歌热舞、优雅的玫瑰公主、可爱的卡通人物、幻想与现实交织……何止是热闹！ 明媚的蓝天，帅气的列队游行，欢快的舞乐表演，各具特色的玫瑰花车，带着面具身穿奇装异服，疯狂尖叫狂欢的人群。带着墨镜的他，至身于此，跟着队伍缓缓前行。可是他却感受不到一丝快乐。 是的，他是来找乐的。飞了六七个小时，逃离此时已是冰天雪地的居住地，来到艳阳高照洛杉矶。看着各式各样由鲜花装扮而成的彩车从眼前驶过，震耳欲聋的乐曲尖叫笑声，他心里依旧感到冷。这完全如乎他意料之外。热闹原来是别人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管他身着何等奇装异服，不管他如何扭动身体，不管他怎样尖叫，他的心依旧孤独。这种感觉，他如此熟悉。一年前，当他的父母把他空降在美国西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种感觉已侵入他的心身。他千方百计要摆脱这种感觉。他来到了这里，他要在狂欢节中放纵自己。其实赶走冰天雪地很容易，坐上飞机，换个城市便能至身在鸟语花香之中。 他的身体扭得像条蛇，吸引了众多的目光，一个红发绿衣少女走向他，跟随着他扭动，贴近他，缠绕他，给了他一个热吻。玫瑰花，从花车上纷纷抛向他们，纷纷散落在他们头上，脸上，身上……欢呼，笑语，尖叫……越来越多的人拥向他，朝他吹口哨…… 玫瑰，香吻，多么浪漫。 他将盛开的玫瑰用力抛向天空，在心里狠狠地骂，去TM的爱情，去TM罗曼蒂克！ 第二十六章 张浩天回到洛杉矶，洛杉矶似乎一切都未改变。走时洛杉矶处处张灯结彩，回来时大街小巷依旧保持着圣诞的节日气氛。这让刚从北京回来的张浩天有种穿越时光的感觉。北京发生的一切恍如隔世。 可是圣诞节，这个美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关他张浩天什么事呢？ 《西游记》中孙悟空为求长生不老之术，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灵台山拜师菩提祖师。在菩提祖师决意传授孙悟空法术时，问他来山间多少时日。孙悟空说自己不知年月，只知道山间的桃树熟了七回，他美美地吃了七回山桃。 张浩天看来，这圣诞节倒与灵台山的桃树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的作用，只不过为他记着岁月，提醒着他，又过了一年。 可是，在过去一年里，他又做了些什么呢？他快乐吗？张浩天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到洛杉矶的时候，他还经常拜访一些学长，参加一些国际学生的活动，可是渐渐的他就淡出了，每天忙着学习上的事，有时在机房一待就是一整天，日子就这么平淡而寂寞地过去，无所谓快乐不快乐。而接下来的一年，放眼一看，日子会还是老样子，学校，机房，图书馆，宿舍，四点一线。就算他能折腾，在这里，他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呢。生活，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张浩天拎着一大包吃的用的从超市里走出来，准备趁学校还未开学，再过几天闭门不出的日子。没想到，刚出超市门就遇上了几个同学。 同学们见到张浩天感到十分意外又惊喜万分，他们早就从朋友圈和网络视频上看到了张浩天的英雄事迹。真是世界如此大，却大不过网络。 因此大家见到张浩天，都不肯放过他，吵嚷着要去他家大聚会。于是他们大肆采购了一番，开着车，浩浩荡荡去张浩天的住处。 在车上，同学们纷纷打电话，呼朋唤友。 第二十七章 好莱坞星光大道附近一间露天咖啡馆。 阳光下，带着墨镜的他，慵懒地坐在伞下，眯着眼睛打量着过往的行人。这里不愧是美女如集的地方，半个小时内，就有近百个美国美女从他眼前走过。这些金发碧眼，丰乳肥臀，衣着暴露的美国美女们足可以让他过足眼瘾。但也只是过眼瘾而矣，她们只是他眼中的风景，而他呢，在这些匆匆而过的美女眼里，甚至连风景都不是。是的，没有人对他感兴趣，没有一个人搭讪他或向他说嗨，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他不禁感到悲哀，在陌生的国度，一个陌生的城市，远离熟悉他的人和他熟悉的人，他什么都不是。那么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坐在这里？他曾经的过往呢，又在哪里？如果时光能穿越，他是否愿意重返故里。在刺目的阳光里，他看到了他的童年。那是九十年代中叶，北京胡同里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的童年趣事。 小男孩拿着一串红色的鞭炮，一个个拆开，放在小包里。 一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跑过来，蹲在他旁边看。 小男孩跑，小女孩追。 小男孩在冰上凿个小洞，把点燃的炮扔进冰窟窿里，冰窟窿里发出一声巨响，溅起了一串水花。小女孩乐得咯咯笑。可没乐多久，小男孩就恶作剧地点炮吓小女孩，小女孩吓得哇哇直哭，跑回家找妈妈。不一会儿，小男孩的爸跑出来，拎着小男孩的耳朵，要他去给小女孩赔理道歉。当小男孩哇哇哭时，小女孩向他做鬼脸吐舌头。 吃完晚饭在胡同里，雪花飘，女孩们玩灯笼看男孩们放炮。小女孩点好灯笼，又来找小男孩，小男孩让她点炮，小女孩扭头就跑，提着花灯躲在门后看他点。 烟花漫天时，小女孩在小男孩身边，拍着手笑…… 一股热浪涌来，这是洛杉矶冬季特有的热风。风吹乱了他的发，搅乱了他的心。 第二十八章 陆续赶来的朋友们很快就挤满了张浩天的家，热闹非凡。 大家围着张浩天起哄，让他讲自己在北京的光荣事迹。有人翻出他大闹婚礼的照片，投影在大屏幕上。一群人围着他开着玩笑。 “浩天，你藏得够深呀。北京的女朋友够漂亮呀。”一个男生调笑。 “什么女朋友呀，是前任。”另一男生插嘴道，“这还用说嘛，如果这前任不漂亮，他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吗？我的老天，洛杉矶飞北京，是什么样的情儿才能使他能这么任性！” “哎，这个不是学姐周子欣嘛？” “我说呢，浩天，当初你干嘛成天围着周子欣转，原来她是你的后任啊。” “这水够深。带着后任砸前任的场子。也只有你张浩天能干得出来！” “不对呀，我记得周子欣是有男朋友的呀。” “对对对，听说她是为了男朋友才来到美国的。” “不会吧，张浩天，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小三！” “哈哈哈——”一帮人笑得前俯后仰。张浩天觉得好没意思，什么也不想解释，只好陪着他们笑。 一个女生端着酒杯走过来，“你们说话小心点！” “干嘛要小心。” “哼哼，你们这些话要是传到令娜赵的耳朵里。哼哼，你们这位明星张大帅哥那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哟！” 女生的一句话顿时激起千层浪。 “天嘛，怎么又冒出一个赵令娜？” “前任后任，再加一个三儿，张浩天，你这关系也够乱呀！” 大家正哄笑时，门铃突然响了。张浩天挣脱大家的纠缠起来开门。 一打开门，却是风尘仆仆拎着个行李箱的赵令娜。 张浩天一脸惊愕，而他身后的那帮人却笑得前俯后仰。 第二十九章 他走进了一家酒店。这家酒店座落在洛杉矶城中心西北方向的一座山上。 他出了电梯，进了房间，看见吧台上有酒，便给自己倒了杯。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他惊了一下。他看到了对面山上那几个曾经在无数美剧里的看到过的白色字母——Hollywood。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的另一种意思。好莱坞，这几个白色的字母，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美国的标志之一。可是现在他站在窗前望去，远远的，这几个白色字母，在灰黄的山上，像几根挂面。 挂面，他突然笑起来，看来他是被自己这个比喻给逗乐了。这还是他来到洛杉矶这几天第一次乐。 他坐在窗前，直坐到太阳西落。他觉得好莱坞这座山既不壮丽也不清秀，甚至称不美。他是被那铺满天空的晚霞吸引住了。 是手机的铃声惊醒了他。他低头看了一下手机，走到电脑前，打开了电脑。他在网络上查找起来，打开了一个电视台的节目视频。 张浩天出现在屏幕上，他久久地盯着张浩天。 突然，节目中，张浩天指着一张照片说：“这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也是我的学校，计算机专业的机房……” 猛一听到洛杉矶这三个字，他心一动，将画面定格了。 他迅速地搜索着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很快就定位了。 他焦燥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竟与张浩天在同一城市，可以说近在咫尺。他拿出手机，久久地看着，却似乎难以下决心。 这时，电话响了。是他妈妈的电话，他接通了。 “你还好吗？”妈妈在那头问。 “我很好。”他说。 “公司这段时间很忙，所以这次你放假，妈不能过来陪你，对不起！” 他嗯了一声，便再也没说话。 “你一人在外要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半晌，他问：“爸呢，他还好吗？” “好好，我们都很好，你自己保重。没什么事，我挂了……” “妈——”他突然叫道。 “还有事吗？” “嗯，那个，她，你有没有见过她……” 他听到电话那头，妈妈怔了一下，“她刚结婚了。” 他跌坐在床上，半天没做声。 电话那头，妈妈不放心地叫了他好几声，妈妈叹了口气说：“现在看来，那一家人都是落井下石之人，分开了，也许是件好事。而且，我们家这种现状……” “妈，别说了，我没事。” “你能明白就好！” “妈，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我想找一下我高中同学张浩天，他好像也在美国……” “不，不行，你忘了，爸妈为什么把你送到美国，就是要让你和过去划清界线！你要记住，你去美国是过新生活的，而不是去找什么同学叙旧！记住，不要与中国人来往！这关乎你的安全，知道吗？” 挂掉电话，他把电话扔在一边，捂住了脸。 新生活，这是什么狗屁新生活。被空降来后，他发现他丢了自己家，丢了心爱的人。他的新生活，就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做一个陌生人。一个没有过往，或者说一个没有人关心其过往的人。他就像个外星人，活着。 这样活着，有意义吗？ 安全，又是TM的什么东西！ 第三十章 刚从巴黎游玩回来的赵令娜的到来，将聚会推到了高潮。一帮人围着张赵两人好好打趣了一番。赵令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巴黎的时候，她就从朋友圈里得知了张浩天大闹婚礼的壮举。当然朋友圈里说什么的都有，毋庸置疑，那些言辞还是很影响赵令娜的心情的。这不，她一下飞机，家都没回，就拎着行李找张浩天问个究竟。没想到，在众人的打趣中，张浩天居然什么都不说。不说话就等于是默认。 前任还情有可原，她赵令娜也识人无数，谁没个前任呢。可她咽不下的却是张浩天的现任，居然是周子欣。周子欣，老女人一个。她做梦也没想到张浩天居然一边跟她玩暧昧，一边嫩牛吃枯草，口味重得令她像吞了个苍蝇。 赵令娜恹恹地，几个女伴得知她刚从巴黎回来，都围上来，要她讲在巴黎的趣闻。问她有没有艳遇。最后女人们的兴趣都落在了那只巨大的行李箱上，大家纷纷询问里面有什么时装宝贝。因为她们都知道赵令娜是个奢侈品购物狂。 就在女生们争着看赵令娜的战利品时，张浩天也得以脱身，与几个同学聊起了洛杉矶一年一度的玫瑰花车游行。 “浩天，你今年没去，太可惜了。” “今年有哪些球队……” “什么球队呀。是同性恋，今年有对同性恋恋人在花车上结婚，场面火爆。” “游行队伍中的两派都快打起来了。” “唉，想想也可气，你们说，同性现在都可以结婚了，我们这些单身狗是不是得考虑一下，也来内部消化。”一男生端着酒杯，不怀好意地瞅着张浩天等人。 “天啦，你可别碰我。”男生们狂笑着躲闪，都把他往张浩天那边堆。 男生乐了，“张浩天，不是我的菜，他要是出柜的话，那是双性恋，我呀，还是比较专一的。同性就同性，异性就异性，不搞双性恋。” “你这就OUT了，现在流行的就是双性。” 众人哄笑。 那男生拿着手机向张浩天展示游行当天，他拍的同性恋人结婚的照片。张浩天猛然在一张照片中看到一个带墨镜的男子。这男子，似曾相识。他心里一动，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哎，你把这几张照片发给我吧。” “哈哈，怎么心动了！哈哈，我这就发你微信，你留着养眼吧，哈哈，还有几张更劲爆的！”男生手指一划，将照片发给了张浩天。 一帮人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又把张浩天和赵令娜拉到了一起。但张浩天心里想着照片上的人，明显心不在焉。令赵令娜更加不悦。 “张浩天，听题，如果跟你喜欢的人约会，碰到前任的男朋友，会有什么表现？” “那还用问吗？砸场子呀！”有人叫起来。 全场哄笑。 第三十一章 1 酒店。 半夜，他从爬起来，在床上发了会呆。下了床，打开了电脑。打开网游，想找的人却没有上线。他百无聊奈地打着游戏。看着论坛里玩家发牢骚骂人，说着些并不可笑的笑话。他面无表情。他很快就下线了。他开始查找张浩天的学校，久久地看着。 2 派对散了，张浩天要送赵令娜回家，赵令娜拒绝了，她钻进另一同学的车里，并不理彩张浩天，弄得张浩天有点莫名其妙。 回到家里，张浩天不顾一地狼籍，迅速打开电脑，将手机里的照片放进电脑，放大。 随着照片在眼前放大，那个戴墨镜的男生也在他眼前放大。他的心砰砰地跳起来。 “难道真的是他！？” 张浩天拿起电话，可又放下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他又能向谁询问呢？再说了，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得去了，这个模糊的影子又能说明什么呢？ 张浩天像想起了什么，打开网游，找了半天，可是他并没出现。 3 首都国际机场，在登机的前一刻，王蔻打通了孙大鹏的电话。听见王蔻要张浩天的电话号码，孙大鹏吃了一惊。 王蔻反而轻描淡写地说：“放心吧，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跑到美国去找他报仇！” 孙大鹏听了，想想也是，就算王蔻找张浩天算账，张浩天一大男人，还怕她不成，更何况，美国那旮旯，那还不是他张浩天的地界。于是他哼哼了两声，对王蔻说：“你等着吧，马上发给你！” 孙大鹏把张浩天的电话发给王蔻后，立即又向张浩天汇报，但等了半天，也没见张浩天回复，猛想起时差，他掐指一算，算出张浩天可能还在睡觉，便罢了。 4 一大早，他就匆匆走出酒店。 出了酒店，他的脚步并没有慢下来，他无暇留意城市的美景，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著名的日落大道。沿着这条大道一路走来，便来到了张浩天所在的学校。不过这里却静悄悄的。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在校园里逛了一会儿，便找了椅子坐了下来。 在阳光下，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天，似乎也有如此明艳的阳光。那天，他和张浩天的电脑被老师给收了，老师让他们找家长来。下了课，两人跑出教室，在校园的一处空地上，两人义愤填膺地痛骂老师，痛骂学校…… 曾经一直想逃离那所学校，逃离父母。现在他终于脱了缰，获得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奔跑。特别是当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一个个都散去，他突然觉得原来想逃离的，现在多么渴望得到。 生命中总有那么一段时光像昨日下午雨后的霞光，值得人去不断回忆！去回味曾经那路上的阳光、雨滴、落叶、晴天、雨天。曾经是多么美丽，雨后的霞光又是多么短暂，还来不及珍惜就消失天际！ 张浩天，以前我从来没有觉得孤独，或许正是因为有你陪着我。即便是走在再漆黑的路，有你同行，我也能坚持。可是，现在呢？我就在这里，可是却找不到你。 张浩天，我们还能再见吗？ 第三十二章 张浩天打扫房间，找到了赵令娜掉在他那儿的丝巾。 他打电话给赵令娜，约她吃晚饭。赵令娜答应了。两人约好时间和地方。 为了这次约会，赵令娜着实好好打扮了一番。其实，自从那次聚会结束后，她一直在等张浩天的电话。现在等到了，她当然得好好利用。 赵令娜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母做生意，但家里暴富，还主要是因祖坟冒了青烟，遇到折迁这当子好事。然而，赵令娜的母亲却不满足只是个暴发户，她还要挤进北京富豪的上流世界。这目标赵令娜的母亲知道自己已无法实现，但她后继有人，赵令娜生得娇丽可人，好好调教下，是很有希望嫁入豪门的。赵令娜的母亲就是本着这样的目标来教育赵令娜的。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的。她逼着赵令娜学音乐学舞蹈，学各种才艺。后来发现北京富豪都把子女送出国，她又把赵令娜往美国赶。出去镀个金长长身价也不错，再说他们赵家不差那几个钱。 赵令娜的想法，却并不与母亲同出一辙。来美国是为了镀金，是为了钓个如意郎君，但这个如意郎君，必须是她真心所爱的。既然爱情第一，事业第二，于是她选了个自认为简单的语言专业。当然，她并不像她母亲一心想嫁入豪门，豪门是首选，但她也需要备胎。 来洛杉矶，她的确认识了很多人。形形色色的人。这里留学生有很多圈子，地域性的，阶级性的。有学霸，有富豪，也有像她这样不学无术的。 但是放眼望去，能入眼的，张浩天算是一个。虽然关于他，圈里有各种各样的八卦和传言。赵令娜一冷静，又觉得一个人有八卦传言，那正说明他有魅力。一个平庸的人，就是想制度点八卦传言都很难。再说了，关于她赵令娜的八卦传言在洛杉矶留学生圈里也没消停过。八卦对八卦，传言对传言，更说明张浩天与她是一路人。找个富豪子弟容易，但要找个既富又三观相和的男人，那可不是什么大概率事件。赵令娜当然不愿轻易放弃张浩天。以她对付男人的经验，什么时候甩耳光，什么时候给甜枣吃，她拿捏得很准。而今晚，正是给张浩天甜枣吃的时机。 赵令娜开着车到了指定地方，停车的时候，她就看见了站在餐厅门口的张浩天。她看了看表，又故意拖了几分钟，在车里补了个妆，才款款向张浩天走去。 张浩天笑着向她迎来。可没走几步，手机响了，他一接电话，就愣了。 赵令娜伸手挽过他的胳膊，“走吧！” 张浩天迟疑了一下，抽回胳膊，为难地对赵令娜说：“令娜，对不起，北京来了个朋友，我现在必须去见她，对不起，我们下次约吧。” 说完，他扭头便跑，他知道这一次他真的把赵令娜得罪了。但此时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必须去赴约。 赵令娜望着张浩天的背影，大骂：“张浩天，你是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