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宠了,王妃她快上天了》 第1章 生同衾,死同穴 云倾月死了! 云家所有人都死了! 满门一百八十口人尽皆伏诛,鲜血淌满了整个九幽台。 父亲被车裂而死! 母亲在受辱后自杀! 哥哥们伤的伤,残的残,最终也都倒在了刽子手的屠刀之下。 她恨。 真的好恨啊! 眼泪如决堤的河水汹涌流出,却显得那么无力。 直到温柔的声音响起,“月儿……” 是谁? 尸骨被轻轻托起来,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脸,“月儿别怕,我来救你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 是萧景行! 是她曾经无比嫌弃,想尽办法也要逃离的丈夫萧景行。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男人颤抖着手指,低头抚向她苍白发青的唇,“别怕。” “欺你者,死!” “辱你者,杀!” “我说过的,你若没了,我便让整个天下来为你陪葬!” 他的眼里聚起无尽杀意,军令一响,喊杀声登时响起,千军万马踏破山河,血肉横飞,伏尸百万! 她亲眼看着,他踏破皇城,一剑刺进敌人的胸膛,又将她的尸骨安放在那个高高的龙椅之上。 他逼着所有人给她下跪,让所有背刺过云家的朝臣向她低头。 然后讥诮的冷笑着说:“月儿,你看。” “所谓忠心耿耿,也不过是条见风使舵的狗而已!” 他让那些背刺过云家的大臣一条条为云家平反。 又让那些拥护过萧泽的人,列举出他的一条条罪状。 他命人将那些罪状张贴在街头,任由百姓辱骂。 又为云家建宗立庙,以供后人瞻仰。 云倾月看着他做的这一切,心情复杂又感动不已。 萧景行,谢谢你。 明明她曾经对他那么不好,可他还是为她做了这些。 她后悔了。 却悔之晚矣。 萧景行将云倾月的尸骨安放在一个水晶棺中,每日每夜都陪伴着她。 她原以为,最多也就这样了。 再多的她也还不起了。 却不料,这日他忽然拿来一瓶毒药,对着她的尸骨喝了下去。 她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阻拦,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萧景行!你干什么?你疯了?” 萧景行平静的躺在龙椅上,望着她的尸体,自嘲的说:“月儿,我累了。” “没有你的日子,就算坐上了皇位又如何?” “我原本想,等我百年之后,就和你葬在一起,死了我们也要做夫妻。” “可我等不及了,我想现在就和你在一起。” “月儿,如果真的有来世,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他期待的看向水晶棺中的“她”。 云倾月登时泪如雨下。 她愿意。 她愿意啊! 然而,萧景行注定是听不到她的答案了。 鲜血从男人的嘴角流出来,他惨淡的笑着,珍重的抱起她的尸骨。 “好了,现在可以睡觉了,睡!”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生同衾,死同穴,哪怕到了地府,我也会护着你的……” 朦胧的白光袭卷而来,云倾月哭得撕心裂肺,最终,也没能抵过那白光的威力,灵魂化作一道青烟飘散而去…… “王妃娘娘,您醒了?” 婢女春桃将洗脸盆放在架子上,小心翼翼的问道。 云倾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 她不是死了吗? 周围都是喜庆的红色,窗户和墙上贴了大红的喜字,一双儿臂粗的龙凤双烛正在烛台上沉默的燃烧着。 这是…… “萧景行呢?” 她记得萧景行喝了毒药,她想阻止来着,却怎么也阻止不了。 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撕碎了,他那么好,还那么年轻,甚至已经坐上了皇位,他怎么能死呢? 眼泪汹涌着流出来,她压根儿顾不上春桃,跳下床,就匆匆往外跑去。 “王妃!” 云倾月穿过游廊,经过月洞门,找了一间又一间屋子…… 终于,在前院的回廊下见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绣暗金云纹蟒袍,唇如点绛,目若朗星,墨发以一根红色的玉带束起,肌肤有些不正常的白,却更加显得他如雪山峻岭,冷贵而高不可攀。 大约是听到声音,他朝这边瞥了过来。 漆黑的眼如高山浩海般神秘深邃,令云倾月心头一悸。 是他! 真的是萧景行! 他也没死! 她激动的跑过去。 却在这时,一道声音拦住了她,“姐姐,救我!” 她脚步一顿。 不敢置信的转过头。 只见月光下,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跪在院子里,衣衫凌乱,脸上挂满了泪痕,正是她的表妹云倾柔。 云倾柔…… 她怎么也在这儿? 云倾柔看到她,顿时激动的道:“姐姐,你让我帮你下药的事被摄政王发现了,摄政王现在要杀了我!姐姐,你快帮帮我啊。” 云倾月狠狠一震。 终于想起来了! 仁庆十二年,皇帝赐婚,将她嫁给摄政王萧景行。 可她根本不喜欢萧景行,她喜欢的是四皇子萧泽,在云倾柔的怂恿下,便决定在大婚之夜给萧景行下药,迷晕他逃跑。 却没想到,云倾柔下的并非迷药,而是能让人意乱情迷的春药。 萧景行发现之后,以为她真的想在新婚之夜把他送给另一个女人,大怒之下,将她反锁在后院,直到半年后才允许她出行…… 过往的记忆袭卷而来。 云倾月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所以,她没死。 她这是重生了? 重生回八年前,她和萧景行的新婚之夜?! 云倾月忽然就笑起来,笑得畅快不已。 “姐姐?” 云倾柔没等到她的回应,有些狐疑。 却在这时,云倾月陡然目光一寒,冲过去就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胡说!我何时叫你给摄政王下药?” “我与摄政王是夫妻,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心悦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给他下药,将他送上别的女人的床?” “你恬不知耻,还想栽赃陷害,来人!把她拖出去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第2章 只心悦他一个人 “是!” 立马就有侍卫上前,将她拖了出去。 云倾柔大骇。 怎么回事? 云倾月这个贱人,不是应该帮她的吗,怎么会命人打她? 侍卫们动作很快,板子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云倾柔虽然只是云府的表小姐,可从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什么时候挨过这样的打? 几个板子下去,就痛得哇哇大哭起来。 “姐姐,你怎么能冤枉我?妹妹是听从你的吩咐才给摄政王下药的,你不承认也就罢了,为何要将这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 “你难道忘了,四皇子还在等着你,你这样做就不怕四皇子的一片真心吗?” 云倾月脸色一变,连忙看向萧景行。 只见男人的脸阴沉晦暗,如浓墨般的黑眸中风雨欲来。 她连忙道:“你胡说!四皇子是谁?我根本不认识!我只认识我的夫君萧景行!” “他如日月之光,是山海神只,此生除了他,我不会嫁给任何人。” “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留在他的身边,你休想挑拨我们夫妻间的关系!” 云倾柔一脸震惊。 这贱人……是疯了吗?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云倾月却悄悄看向萧景行。 前世的记忆和眼前这张脸重合,他提剑杀人时的神情,抱着她尸骨时的呜咽哭泣,以及绝望后饮下那瓶毒药时所表现出来的幸福与解脱…… 鼻头狠狠一酸,眼泪忍不住就要落下来。 萧景行冷眸看着她,凤眼挑出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轻轻抬手,女人就乖顺的走到他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低声问:“你说真的?你只心悦本王一人,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 云倾月含泪点头,“嗯。” “呵。” 一声轻笑,狷狂又嗜血。 男人的脸在夜色中像勾人又魅惑的妖精。 他忽然低头,重重咬了她一口,微凉的唇瓣撬开她的唇齿,狠狠的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云倾月忍不住一抖,很快就反应过来,直到两人的嘴里都有了血腥味,方才松开。 萧景行抬手抚上她的脸,粗粝的手指从她的嘴唇上擦过,“敢骗本王,死!” 云倾月点头,“知道。” 云倾柔快要疯了! 这两人怎么回事,不过才分别几个时辰,就都被夺舍了吗?! 萧景行也就罢了,连云倾月也性情大变?! 然而她来不及想太多。 侍卫们手中的板子毫不留情的落下来,没过多久,云倾柔就被打得晕了过去。 一个侍卫上前,“主子,她晕了。” 萧景行眼都没抬,“拖出去!” “是!” 云倾月急忙道:“等等。” 男人回眸看着她,眼神有几分不耐。 云倾月抿唇,低声道:“我知道云倾柔做出这种事死不足惜,可她到底是我祖母娘家的人,我不在乎她,也要在乎祖母。所以还请王爷网开一面,饶她一命好不好?” 云倾月也有私心。 她之所以帮云倾柔,并非为她求情。 只是觉得,前世她那般欺她害她,连云家被满门抄斩也有她的功劳,现在自己好不容易重生了,又怎么能让她这么痛快的就去死呢? 人死不过头点地,多轻松的事。 活着,才能感受到痛苦! 萧景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以手支颐,目光在她脸上静静停留了一会儿,片刻,挥了挥手。 “送去云家。” “是!” 侍卫们走了。 云倾月松了口气。 这时,管家却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老奴在院外发现可疑之人。” 两人皆是一怔。 下一秒,就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被拖了进来。 云倾月的瞳孔猛然一缩。 子茗? 他怎么在这儿? ……她想起来了。 前世也是这样,她前脚配合云倾柔下药,后脚,萧泽就派小厮过来,名为接应她,实际是想坐实她新婚之夜逃跑。 当时萧泽说,他会在城外的望月坡上等她。 只要她出来了,他就带着她隐姓埋名,从此天涯海角,双宿双飞。 前世她傻傻的信了,以为萧泽是真的要带她走,所以即便发现了云倾柔给萧景行下的不是迷药也没在意。 她让云倾柔拖住萧景行的脚步,独自去见萧泽。 却不料萧泽左拖右拖,硬是拖到萧景行的人赶来,才假腥腥的带着她离开。 结果自然是他身受“重”伤,云倾月也被抓了回去。 从此被萧景行关在后院,一关就是大半年…… 呵。 她是真傻啊。 怎么就没看出来,当初萧泽不是真心想带她走呢? 如果他真心想带她走,就不会派小厮进内院,更不会明明等到她了还借故拖延。 所以,他的目的不是和她私奔,而是借着私奔的名义证明他的“真心”,不仅让她感觉他尽力了,还能顺带挑拨她和萧景行的关系,让她从此更恨萧景行。 因为这种恨,她成为了她安插在萧景行身边的一颗棋子,从此以后,心甘情愿的替他卖命,为他通风报信,传递消息。 想到这里,云倾月的眼底泛上一股冷意。 小厮“噗通”跪地求饶。 “摄政王,小人错了!小人真的不是贼,小人是四皇子身边的奴才子茗啊,四皇子派小人过来是、是……” 他说着,悄悄看了云倾月一眼。 萧景行神色讥诮,“是什么?” “四皇子和云小姐约好了在望月坡见面,见云小姐迟迟不来,才派我过来接云小姐。” 话音落,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转头怒瞪着云倾月。 第3章 嘴不听话,该罚 云倾月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她心虚的看向萧景行。 “景行,你别生气,我其实没有撒谎,我是真心想留在你身边,至于萧泽……” 她咬了咬唇,片刻,才找到一个借口。 “我是故意跟他那么说的,你还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他不是真心喜欢我了,他之所以追求我都是为了云家的权势。” “如果我真的跟他私奔,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但这样的人又不能不给他个教训,所以我就想着把他骗出来……” 萧景行眯了眯眸,“骗出来做什么?” 云倾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景行的神色顿时变得很微妙。 他看着云倾月,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孩儿,眸中却盛上了一点笑意。 “很好。” “若真像你说的,本王允许,但如果你想耍任何花招……” “我不会。”云倾月急忙道:“如果我再敢逃跑,就让我不得好死,五马分尸……” “尸”字还没说完,男人神色骤冷,一把拉过来吻住她的唇。 云倾月瞪大了眼睛。 旁边的人都连忙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须臾,萧景行松开她,点了点她的唇尖,“这张嘴不听话,该罚!” 云倾月一愣,紧接着俏脸通红。 在萧景行的安排下,大约半柱香后,云倾月就坐在一辆马车上出发了。 但男人可没那么大度,萧景行的马车就远远的跟在她的后面,周围也派了王府的暗卫同行。 只见望月坡上,一道清俊的身影等在那里,一袭白衣飘飘欲仙,墨发束冠,温雅淡泊。 云倾月的瞳孔却猛然缩紧,拳头紧握起来。 萧泽! 即便已经重生了,她还是无法忘记前世他对自己的折磨。 云家世代为将,一门多杰。 父亲是威震边关的镇远大将军,母亲虽为继室,但人也非常好。 她的三位哥哥更是人中龙凤,最高的官拜工部侍郎,最低的也入了军中,跟在父亲身边建功立业。 可结果呢? 他们都死了,被萧泽残忍杀害! 不仅如此,在死前他还跑到她面前,戏谑的说:“你求朕啊,只要你求朕,朕就放了你。” 她拼了命的求他,为了让他放过父兄,她的脑袋都磕破了,双手染满了鲜血。 他却毫不动容,哈哈大笑着一脚将她踹开,然后抽出长剑砍掉她的手指,剜去了她的眼睛。 他说:“云倾月啊云倾月,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你们云家是对我有恩,可那又怎样?” “我无权无势的时候才需要你,现在朕已经是皇帝了,难道还要留着你们成为朕的绊脚石?” “你简直太蠢了!看在你这么蠢的份儿上,朕就给你一个痛快!” 锋利的长剑狠狠刺进她的心脏。 直到这一刻,云倾月还能清晰回忆起那种痛觉。 她恨! 恨之入骨!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将萧泽的心挖出来看看,看看他的心是用什么做的,居然能恶毒狠辣至此! 云倾月微微垂眸,敛去眼中的恨意。 握着袖中的匕首的手指,微微发紧。 她知道,以她现在的能力还无法杀了萧泽,既然如此,那就先收一点利息! “泽哥哥。” 清凉的声音忽然唤道。 萧泽转过身来,惊喜的奔向她。 “月儿!” 山脚下。 萧景行慵懒的靠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山坡上那一对“璧人”。 听到对方也唤她月儿,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巫却,你说本王现在杀了他,宫中会不会怪本王不顾叔侄之情?” “呃……” 巫却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主子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手握重兵,掌生杀大权。 若他想杀萧泽早就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既然不想杀,那多半是为了置气。 于是,巫却自认为很“聪明”的回答:“皇上倚重您,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庶皇子和您闹翻,只是王妃恐怕会不高兴。” 萧景行:“……” 清冽的眸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后将窗帘放下,“巫却,本王就不该带你回京!” 巫却:“???” 他挠了挠头,丈二摸不着头脑。 片刻,车厢里又传来闷闷的声音,“去前面盯着,保护好王妃。” “是。” 望月坡上。 云倾月背过身,凄然道:“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萧泽惊诧,“为什么?” 云倾月自嘲一笑。 “还能是为什么?我已经是摄政王妃,今晚出来见你就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难不成真的要放下家人跟你一起私奔?” “你知道萧景行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我走了,我的父兄,云家满门一百多条人命,只怕都活不成,我不能这么做。” 萧泽狠狠一震。 他急声道:“那怎么办?那你就甘心留在他的身边?” 云倾月满脸泪痕,“不甘心又能怎样?除非萧景行不在了,否则我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身份。” “那就杀了他!” 萧泽忽然说道。 云倾月一愣,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萧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讪讪的笑了笑,解释:“月儿,我一时情急……” 云倾月却打断他的话,“不是一时情急,泽哥哥,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月儿肯定会帮你的!到时候我们才算是真正的双宿双飞。” 萧泽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 云倾月沉了沉气,认真道:“老实跟你说,今天我出来其实是萧景行授意的,子茗被他发现了,我们今晚的计划也已经暴露。” “他不肯放了我,我又何尝愿意留在他的身边?所以我思虑再三,决定先不走了,以后但凡是关于他的,我都会告诉你,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帮你。” “泽哥哥,月儿无能,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萧泽瞪大了眼睛,一颗心剧烈的鼓噪起来。 第4章 一根手指而已 他万万没有想到,云倾月会这么主动。 这简直就跟瞌睡了遇到枕头,久旱逢甘露一样。 居然这么顺利?! 萧泽内心无比激动,面上却露出一抹担忧。 “这样……你会不会有危险?” 云倾月苍白的笑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除非你将来嫌弃我,不要我了,否则即便冒险也是值得的。” 萧泽连忙摇头。 “只要你能按时给我消息,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等萧景行一死,我立马把你救出来,封你为后,到那时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云倾月看着他深情的样子,心里无比恶心。 面上却笑道:“好,我信你。” 她顿了顿,忽然道:“但要取得萧景行的信任,并没那么容易。” 萧泽一愣,“要怎么做?” 云倾月掏出一把匕首。 “这是我出门前他给我的,说是要从你身上取一件东西,只有取了这样东西,他才会相信我,也才能证明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萧泽皱眉,内心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要我身上的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一截小拇指罢了。海外有倭国尚武,我听说倭国的武士为了表达忠心,都会切小拇指明志。” “你那么爱我,为了能和我在一起,这点小事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到的,对吗?” 萧泽的脸却猛然变色。 切一段小拇指?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天家贵胄,先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说拿他跟倭国那些低贱的武士比……云倾月是不是疯了?! 看出他的不愿,云倾月微微一顿,红了眼眶。 “怎么……你不愿意?” “难道我们的终生幸福,还没有你一段小拇指来得重要吗?所以你之前说的都是假的,都是为了骗我?!” “好……很好,我明白了!终究是我太天真,才会相信你是真的,觉得我在你心里真有那么重要。” 她说完,伤心的就要离开。 却在这时,萧泽拦住了她,“等等。” 云倾月推开他的手,“等什么?早知道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希望,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自取其辱。” 萧泽脸色一白,也有些急了。 “没有,我当然愿意,只是……” “什么?你愿意?” 云倾月顿时回身,惊喜的道:“泽哥哥,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萧泽一懵,还没反应过来,云倾月就抱住了他。 “你放心,今日之辱我一定会帮你记着,等将来打败萧景行,我们再一起找他算账!” 话落,匕首挥出。 只见空中牵起一道血线,萧泽只觉手上一痛,痛苦的惨叫一声,一根大拇指滚落在地上。 “啊——!泽哥哥!我好像切错了。” 云倾月惊惶的叫出声。 人有十根手指,每一根的作用都不同,按理说她切的应该是作用最小的小拇指,可她却切成了大拇指。 大拇指要握刀,使剑,执笔,吃饭…… 可以说,没了大拇指,萧泽就成了废人。 云倾月像是被吓到,颤抖着手足无措。 “怎么办?泽哥哥,要不、要不我不回摄政王府了,你受了伤,我陪你去找大夫。” 萧泽又惊又怒。 这个贱人……她是不是故意的?! 他压根儿没答应断一根手指,她就贸然动手,现在手指都切了,她却说不回摄政王府? 这是在耍他吗?! 萧泽暴怒。 如果不是因为云倾月对他还有用,如果不是手疼得快要崩溃,他真恨不得一剑杀了她! 萧泽拦住云倾月。 “别……” 他颤抖着嘴唇,因为疼痛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苍白着脸道:“我没关系,只不过是一根手指而已,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牺牲什么我都愿意。” 云倾月“感动”的望着他,“真的吗?你不怪我?” 萧泽心里都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面上却笑道:“当然不怪。” “呜呜呜……泽哥哥你真的太好了。” 云倾月抱住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冷漠的勾起唇角。 因为断了手指,萧泽痛到不行,他不愿意多留,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云倾月的神色也冷下来。 她上了马车,找了个锦盒将那根手指装起来,又洒了些药粉在上面。 这药粉是她闲来无事做的,有保骨肉不腐之功效。 想到萧泽刚才的反应,她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刚才都是她演的。 只是一根手指,他都痛到不行,前世她可是经历了十指之痛! 父亲和兄长皆死在他的手下,而这一世,就让他一点一点来偿还! 现在,只是个开始…… 马车很快来到了望月坡下。 云倾月跳下车,转头就上了萧景行的那一辆。 时值冬月,车厢内燃着暖炉,炉子上还温着一壶酒。 萧景行靠在车厢一侧,微阖着双眸,精致的脸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眉目如画,恍如妖孽。 她将锦盒呈到萧景行面前。 “景行,我回来了。” 萧景行微微睁眸,一双清幽的瞳仁对上她的眼。 云倾月笑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 没有哪个女子,能狠心砍掉心爱之人的大拇指。 也只有像萧泽那样的人,才会一叶障目,以为她真的还喜欢他。 萧景行的目光落在锦盒上,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仿佛无甚兴趣。 他抬手,云倾月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主动将脸凑过去。 萧景行抚摸着她娇嫩的脸,看着她露出像小猫一样享受的表情,唇角也露出一抹笑,眼底却是冷的。 “泽哥哥、月儿……” “你们叫得很亲热啊。” 云倾月:“!!!” 她猛然睁开眼睛,这才注意到男人的不对劲,连忙解释。 “没有,我只是为了迷惑他。” “哦?所以你之前叫我景行,也是为了迷惑我?” 男人凑过来,低头吻上她的耳垂。 云倾月只觉像被一只巨大的猛兽盯上了,灼热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耳边,让她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第5章 没良心的小东西 “景、景行……” 云倾月磕磕巴巴。 萧景行却握住她的手,“叫我夫君。” 夫君? 前世云倾月不是没有这样叫过,但那都是在床上…… 只不过她此时的样子,与被他压在床上也没什么区别了。 云倾月呼吸微促,“夫、夫君。” “嗯,再叫。” “夫君……” “再叫。” “夫君……” “再叫。” “……” 云倾月叫不下去了。 腰带已经被解开,衣服层层叠叠的落下来,她像只濒死的小兽一样抬手揪住他的衣襟,呜咽道:“别、别,我害怕……” 萧景行抬起头来。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的脸染着一抹不正常的红,目光迷离却又很清醒。 “嗯?小月儿也会怕?” 他挑起她的下巴,卷过她娇嫩的唇。 云倾月岂止是怕,怕得都快要哭了。 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一点点成型。 新婚之夜,她跟着萧泽逃跑,被他抓回来后就关到了后院,压在那张精美的拔步床上,一次、又一次…… 一夜数不清多少次了,后来她三天都没能下床。 云倾月是真的不想再经历了。 萧景行认真看着她的眼,却真的在她眼中看到了恐惧,心顿时像被浇了盆冷水,神台清明起来。 他没有说话,薄唇抿紧,像锋利的刀。 片刻后,才自嘲的笑了一声,一件一件替她穿好衣服,又将她扶起,坐在旁边的软垫上。 车厢里暖香四溢,可云倾月再也没有了心情,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心中有些沮丧。 她不该怕的,是吗? 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即便不在马车上,回府之后也逃避不了。 可如今这样子,只怕他今晚不会再碰她了。 果然。 回府之后,萧景行就送她回了新房,然后自己去了书房。 书房里,巫却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抱怨,“王爷,您说您这是何必呢?女人是要哄的,您这样把王妃晾在新房,难怪她不喜欢您。” 萧景行冷冷扫了他一眼。 “少废话!干活。” 说着,一叠文书扔了过去。 巫却一滞,认命的抱住文书,叹了口气,去旁边的角落坐下继续忙。 这边,新房。 云倾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明明她对萧景行是怕的,可这会儿他不来,她又很想。 总会忍不住想他在干什么,去了哪里,会不会生她的气? 早知道在马车上就不拦着他了,不就是三天不下床吗?前世她都受了,这一世也可以忍。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用拳头砸头。 啊啊啊……云倾月!你在想什么? 怎么可以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不行,她不能纵容自己,也不能纵容萧景行。 即便两世重生,可在这件事情上,她还是得为自己的健康和安全着想,万不可再将自己推进“深渊”。 这样想着,她便催眠自己赶快睡觉。 原以为会睡不着,可大约是今天太累,发生了太多事情用脑过度,没过多久,竟真的睡了过去。 下半夜。 萧景行终于回到新房。 屋子里的蜡烛还亮着,人却已经睡着了,他穿着一身喜服,站在床边,冷漠的想,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在书房里熬了半宿,又冲了桶冷水才过来。 可她不仅没有等他,还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呵,女人。 萧景行最终还是脱衣躺下了。 躺在云倾月的身边,直到这一刻,他还有些如梦似幻的感觉。 昨夜醒来,就感觉不对劲,脑海里多了许多零零碎碎的记忆,像是他的又不像是,七零八落的拼凑起来,竟也拼凑出今天的记忆。 他原以为,梦中的情境会再发生一遍。 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与梦中完全不同。 她并没有逃跑,反而砍下萧泽的一根手指。 所以……梦都是反的对吗? 萧景行转头看向女人的脸。 只见烛光下,女人的睡颜温馨恬静,像上好的水蜜桃,等着他去采摘。 可他却只是轻轻笑了下,伸手在那吹弹可破的脸上捏了一把,这才将她抱过来,揽进怀里。 翌日。 云倾月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梦游了。 昨晚她睡觉前衣服明明穿得好好的,可醒来身上就只剩下了寝衣。 她脸色一白,急忙叫进来春桃询问。 春桃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昨夜王爷回来过啊,肯定是他帮你换的,王妃睡熟了吗?” 云倾月:“……” 所以,萧景行大半夜跑回房间给她换衣服,没有干别的,换完就离开? 这是什么惊悚故事?! 即便有前世临死前的那一段记忆,她不再怕萧景行,可想到那个男人顶着一张风神俊朗的脸给她换衣服,换完再冷漠的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云倾月还是忍不住产生一股恶寒。 她没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起床以后,就一边洗漱一边问:“王爷出去了吗?” “嗯,一大早就被皇上召进宫中,说是有事询问。” “哦……那四皇子府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一说起四皇子府,春桃顿时变得神秘兮兮的。 她左右看了眼,确定屋中没有任何人,屋外洒扫的婢女也听不到她们说话以后,这才弯下腰来,低声道:“王妃,说来奇怪,昨夜自从您和王爷回来以后,四皇子府就府门紧闭,管家还四处寻找名医,说是四皇子身受重伤,等着名医救命。” 云倾月一愣。 紧接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断根手指而已,要什么命?小题大作。” 春桃惊讶,“王妃,您知道四皇子断了手指?” 云倾月看向她,抿了抿唇,想起前世发生的事。 前世,她出嫁时也是带了春桃和夏荷两个婢女。 夏荷是个心眼多的,再加上是老夫人培养出来的人,所以不够忠心,在摄政王府出事后就卖主求荣,直接攀上一个达官贵人赎身做小妾去了。 春桃却为了她,被云倾柔活活打死。 第6章 给我打 当时她已经很落魄了,云家出事,萧景行又因战事据传“死”在了边关。 玄策军军心大乱,萧泽趁乱登基,把控整个京城。 她被关在冷宫里,衣不蔽体,食不裹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云倾柔让人拿泔水给她喝。 那些泔水都是放了很多天的,别说恶臭,里面还飘着许多虫子。 可她就这样被逼着一口一口喝了下去,喝完以后,云倾月果然开始生病,不仅发烧拉肚子,还几次休克。 春桃见状,生怕她会撑不过去,只能跑到太医署去偷药。 却不料在偷药的过程中被宫人发现,活活打死。 想到这里,云倾月闭了闭眼。 那股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仇恨,再次浮上胸口。 她沉声道:“春桃,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春桃还不知道她要说何事,点了点头。 “王妃您说。” 云倾月看向她,“从今往后,你将是我唯一的心腹。” 春桃一惊,手中的帕子落了地。 她连忙把帕子捡起来,急声道:“小姐,出什么事了?您别吓我。” 春桃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以前一直喊她小姐,只是住进了王府才改口开始喊王妃。 此时被吓得连规矩都顾不上了。 云倾月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这样和你一说,反正你明白就好。” “你记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以身涉险,这王府很大,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你是一个,王爷也是一个。” “我会尽可能的保护你们周全,你也要相信我,知道吗?” 春桃的眼圈儿立马红了。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王妃……您确定没什么事吗?” “没事。” 云倾月顿了顿,忽然道:“你帮我把王管家叫进来,我有事找他。” 春桃一愣,虽不知她找王管家有什么事,但还是去了。 没过多久,王管家就被找了过来。 他是王府的管事,很得萧景行的信任。 既然萧景行信任他,那云倾月也可以勉强信信。 她招手让王管家上前,然后低声对他吩咐了几句。 王管家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不过片刻,就点了点头。 “王妃放心,这点小事老奴一定帮您办到。” 云倾月微微一笑,“那就多谢了。” 等王管家走以后,云倾月站起身。 看着外面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冬日暖阳,她对春桃笑道:“今天天气不错,走,我们也出去转转。” 春桃点头,回屋替她拿了帷帽和暖炉等物件,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两人脸色一变,急急往外走去。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院子里,三个丫鬟并一个老仆撕扯在一起。 丫鬟除了夏荷之外,还有两个王府的二等丫鬟,一个叫秋霞一个叫碧痕,老仆则是一位老嬷嬷。 云倾月认得,那位老嬷嬷是云府祖母身边的人,姓李,是将军府的老人了。 此刻看到云倾月出来,李嬷嬷顿时松开秋霞和碧痕,又理了理自己被扯乱的衣服,这才趾高气昂的道:“王妃出来了,你们俩不必再吵,这药给不给我,还是听王妃的。” 接着,她就将今天来的目的说了。 原来是老夫人命她过来拿药。 云倾月的生母是五洲大陆的游医,年轻时走过不少地方,得了许多宝贵的药材,极地莲就是其中一种。 云倾柔昨日在摄政王府受了伤,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大夫说需要极地莲入药,方可让她的伤不留疤痕,老夫人便派了李嬷嬷过来取。 殊不知自从云倾月入府过后,嫁妆便先交由了秋霞和碧痕管理,原本是想等她忙完了再接手,却不料她们会因为极地莲撕扯起来。 李嬷嬷道:“别说王妃现在嫁了,就算没嫁,当初风澜院里的东西也是任由我们取,你们这两个小丫头不懂规矩,老奴就教教你们,省得你们下次再犯!” 秋霞和碧痕闻言,都气得不轻。 云倾月笑了笑,目光落在她们的脸上,在她们的眼里看到了委屈。 任谁都会这样,库房的钥匙暂时交由她们保管,李嬷嬷却要强行拿药,若事先通知了她还好说,若没有通知,事后追究起来就是她们看管不力…… 她们做得没有错。 云倾月忽然鼓起掌来。 “你们做得很好。” 秋霞和碧痕一愣,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李嬷嬷也怔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云倾月就问:“李嬷嬷,你可知道不问自取是为偷?” 李嬷嬷皱眉。 “王妃,老奴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老夫人取您的东西怎么能叫作偷呢?” “是吗?可我不相信祖母会这么做,你说你是祖母派过来的,可有什么凭证?” 李嬷嬷愣住,支支吾吾。 “要、要什么凭证?以前都是这样的,老奴拿完东西再派人知会你一声,也没见……” “没有凭证就是偷,你还狡辩什么?来人,把她捆了送到官府去。” “是。” 两个粗使婆子上前,立马就将李嬷嬷捆起来。 李嬷嬷吓得大叫:“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云倾月!你好大的胆子,老奴代表的是老夫人,你不给药也就算了,还想欺负我……” “掌嘴!” 云倾月忽然道,眼神冰冷。 前世,就是这位李嬷嬷教唆祖母,在她好不容易从宫里逃出去以后,瞒着父兄将她拒之门外,赶出家门。 虽然那时候云家也岌岌可危,但只要她及时见到父亲和哥哥,或许还有挽回之机,至少不会被满门抄斩。 可这一切,都断送在这个刁奴手中! “祖母是什么人?她心怀仁慈性格良善,定不会指使刁奴做出这种事,今日你这般不懂规矩,说不定就是瞒了我祖母私自前来,既然如此,本王妃就给你个教训!” 她转头看向两个粗使婆子,“给我打!” “是!” 婆子们兴奋极了,抓住她就是一顿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 第7章 漂亮姐姐 李嬷嬷被打得涕泪横流。 这些粗使婆子做惯了力气活,下手的力道可不轻,十几个巴掌下去,李嬷嬷的脸肿得就像个猪头一样。 她的牙都被打掉了,嘴里含糊不清,却仍旧愤恨的咒骂着什么。 云倾月勾了勾唇,道:“好了,留她一条命,送到官府去。” “是。” 李嬷嬷很快就被带走了。 云倾月这才看向夏荷。 只见经过刚才的一幕,夏荷的脸都被吓绿了,面如土色。 云倾月冷漠的道:“听说是你带李嬷嬷进来的,是吗?” 夏荷脸一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王妃。” “王府不需要吃里扒外的奴才,发卖了,这事交给王管家处置。” “是。” 下人们恭敬应声,夏荷瘫软在地。 这边。 云倾月带着春桃出了府。 马车上,见春桃欲言又止,云倾月问:“怎么,觉得我对夏荷和李嬷嬷的处置太重?” 春桃摇了摇头,“不是,奴婢反而觉得太轻了。” “哦?”云倾月挑眉,饶有兴致的看向她,“说来听听。” 夏荷握了握拳,沉声道:“其实奴婢早就发现了,不管李嬷嬷还是二小姐身边的人,只要需要什么东西,都可以直接来您的库房拿。” “您对她们不设限是出于您对她们的信任,可她们却当成理所当然,这些年明里暗里不知道拿走多少好东西。” “以前奴婢就想提醒您,就算金山银山也禁不住这么搬的,可怕您不高兴,奴婢就一直没敢说。” “现在能看到您主动阻止这种事情,奴婢真的很替您高兴。” 云倾月一怔。 没想到春桃以前就发现这种事了。 也对,以前她的眼里只有萧泽和云倾柔,对这两个人无比信任,就算春桃说了她也不会相信。 思及此,她看向窗外。 目光落在几家熟悉的铺面上,低声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以后她都会擦亮眼睛,看清楚,身边的是人是鬼! 马车最终在一间成衣铺前停下。 云倾月没给萧景行做过衣服,便想为他买一套成衣,以供回门时穿。 只见成衣铺内,柜台上摆满了各种首饰,两边的架子上则挂着裁制好的成衣。 伙计热情的迎来,“女客官想要什么?” 云倾月戴着帷帽,淡淡的道:“男装。” 伙计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着不俗,就知道是个大主顾,连忙笑道:“男装在二楼,小人这就让人带您上去。” “好。” 等待的间隙,门外有风吹来,掀开了云倾月的帷帽。 一个眼尖的小男孩看到了她的脸,顿时叫道:“漂亮姐姐。” 春桃脸色一变,急急护好云倾月的帽子。 小男孩身边的仆人欠身道:“抱歉姑娘,小主子童言无忌,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云倾月勾了勾唇,“无妨,他说的也是事实。” 仆人:“……” 大渊朝虽然民风开放,但贵族女子的礼教仍旧很多,比如上街必须戴帷帽,女子不能从医等等。 那个小男孩虽只是个幼童,但看到了她的脸,还称呼她为漂亮姐姐,在重礼教的人眼中就会被视为不敬。 可云倾月不在意这些。 先不说她的亲娘就是世人眼中的低贱的女医,就说她长得漂亮…… 这难道不是事实? 既然是事实,还不允许人夸了? 云倾月非但不生气,还赏了那个男童一粒金锞子,笑道:“会说话以后就多说点。” 男童眼睛一亮,老仆也瞠目结舌。 云倾月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等伙计过来以后,就跟着他往二楼走去。 活了两世,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前世为了嫁给萧泽,她强迫自己压抑天性,努力学着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四皇子妃。 可结果却被满门抄斩,落得那般下场。 既然如此,那这一世她何不痛快的活? 反正怎么着都是一辈子,只要萧景行不嫌弃,她又何必委屈自己。 云倾月跟着伙计来到二楼,很快,就选好了一套男装。 那是一套黑色绣大红云纹的礼服,上面还描了细细的金线,雍容华贵,很衬萧景行的气质。 她又让人配了一条红色的腰带。 回门嘛,自然是怎么喜庆怎么来。 付好账,她又约了店家若不合适再遣人回来改,然后才拿着衣服出门。 不料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楼下传来痛苦的呼救声。 “大夫,有没有大夫?” 云倾月皱眉,下去以后,就看到刚才那个小男孩倒在地上,面色发紫,一双小手揪着喉咙,很痛苦的样子。 抱着他的老仆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老奴求你们了,有没有大夫,或是哪位好心人有马车,送我们去药铺,老奴结草衔环感谢各位。” 人群中发出低低的议论声。 非是他们没有同情心,只是他们都不是大夫,虽有些人有马车,但这孩童的样子看上去那么可怕,若死在马车上算谁的? 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 云倾月敛眉。 “让我过去。”她沉声道。 人群自发的让开一条路,众人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啊?难道是女医?” “不会,看她穿着很富贵的样子,刚才随手就打赏了一粒金锞子,女医怎么会这么有钱?” “女医都是贫家女才会做的事情,要抛头露面,肮脏污秽,她肯定不是,看她身边的婢女就知道她很有钱。” 春桃紧张的抱着手里的包裹,低声道:“小姐……” “春桃,帮我拿着。” 她将手里暖炉递过去。 春桃一滞,只能接过。 紧接着,又看到云倾月将那个男童抱起来,从后面用拳头往他的腹部用力一顶,如此几下,一块果核立马就从他的喉咙里吐了出来。 “啊!醒了,小男童醒了。” “姑娘真厉害啊。” “这怎么办到的?难道就是她刚才用拳头一顶?” 小男孩幽幽转醒,目光触及到云倾月的帷帽,低声道:“漂亮姐姐……” 云倾月弯唇,“好了,以后吃果脯小心点,别再被卡着。” 她站起身,将男童交给老仆。 老仆感激涕零。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家住何处?今日的大恩大德,老奴定会回去禀明家主,让家主上门致谢。” 第8章 她的翅膀有多硬 他不好问云倾月的大名,只能问住址。 知道了住址,想必她的父兄也在家中,到时候再登门叨扰,就不算失礼了。 云倾月淡淡的道:“不必了,我姓柳,单名一个听字,你可以叫我柳姑娘,或者直接叫我柳听。” 柳是她生母的姓氏,听取自她的乳名汀汀。 老仆神色一怔,万万没想到她会自报姓名。 他尴尬的笑了一下,这才道:“好,多谢柳姑娘。” 云倾月没再跟他多言,带着春桃往外走去。 成衣铺外。 春桃都快急哭了。 “小姐……” 云倾月道:“去马车上说。” 两人上了马车,车夫驾着车离开成衣铺外,春桃这才急声道:“小姐,您怎么能随便出手救人呢?咱们可以给他请大夫或者让他坐马车,但您出手,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云倾月认真的看着春桃。 春桃从小跟在她身边,又是在将军府长大,思想已经算得上开明。 可即便是她,也觉得贵族女子不能行医,可见世人对女医这行有多偏见。 她沉声道:“春桃,我问你,如果刚才我没有出手,那位小男童被果核卡死了,我们会不会自责?” 春桃一愣。 “那、那么严重啊?” “嗯,被果核卡住喉咙导致窒息,是随时有可能丧命的,我的举手之劳就挽回一条年轻的小生命,就这,你还觉得我不应该出手吗?” 春桃纠结起来。 她其实也觉得小姐可以救那个小男童,可是…… 可是万一被人发现,传了出去,小姐的名声多难听啊。 云倾月笑了笑。 “我母亲是游医,一生救活过无数人,我打算继承她的志向。” “什么?!” 春桃彻底惊了,结结巴巴的道:“小、小姐……你可是王妃!” “正因为我是王妃,我有更大的权利,就可以救更多的人,说不定……” 她顿了顿,目光看向窗外。 说不定,还可以改变无数女子的命运。 她的母亲是游医,身份低贱,也正因为如此,嫁给父亲以后才会倍受刁难,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活得战战兢兢。 甚至因为婚后不能再行医,她变得郁郁寡欢,没成亲几年,就因为受不了这种生活,和父亲和离,离家出走了。 虽然不知道母亲现在在哪里,还有没有行医。 但她想,母亲是爱这一行的。 她也爱。 只是前世她和母亲一样,为了嫁给一个男人,作茧自缚,生生压迫自己的天性,不敢行差踏错,唯恐遭来别人的白眼,被人看不起。 所以她努力的学习规矩,即便不喜欢,也跟着长辈学习如何管理账本,为的就是以后能当好一个四皇子妃。 可现在,这些她都不需要了。 她相信,在萧景行这里,她可以做任何她喜欢的事情。 即便所有人都不支持,只要他支持就足够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云倾月微微翘起嘴角。 忽然。 “吁——!” 马车猛然停下。 云倾月皱了皱眉,春桃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车夫指着前面的几个人,“王妃,有人拦路。” 云倾月弯腰走了出去。 只见拦在马路中间的赫然是几个身材粗壮的打手,云倾月认得他们,他们是跟在老夫人身边办事的,平日里都听候老夫人的差遣。 云倾月冷冷弯起唇角。 “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回府一趟。” 其中一个壮汉拱手说道。 车夫一惊,有些为难,“王妃……” 云倾月垂下眼帘,沉声道:“跟他们回去。” “是。” 云倾月的马车被带着回到了云府。 云府的明厅内。 老夫人邹氏坐在那里,一脸怒意,旁边还有被打得豁了几颗牙的李嬷嬷。 只见李嬷嬷一边捂着嘴,一边口齿不清的哭道:“老太太,您可一定要为我作主啊,我是听从您的吩咐才去找她要东西,她欺辱我也就罢了,居然还对您不敬,她这是要数典忘祖啊!” 下首,云青山的脸色变了,斟酌着道:“母亲,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以他对女儿的了解,云倾月的性子虽然跋扈了些,但绝对做不出欺辱祖母的事情。 但李嬷嬷脸上的巴掌印又不是假的,人也的确被扔进了官府大牢,他又有些不确定。 老夫人怒道:“什么误会?这丫头明显是觉得自己当了摄政王妃,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她现在就这样,等以后诞下世子那还得了?岂不是要抛弃我们整个云家?” “这样的苗头必须制止,呆会儿你别说话,让我来说,我倒要看看她的翅膀有多硬!” 云青山嗫嚅了几下。 想说他其实很有本事,靠自己就能挣得军功,压根不用靠女儿。 可这样的话他也只是在心里说说,面对威严的老母亲,他可什么都不敢说。 府门外。 马车停下,云倾月被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一左一右候在门口的两位少爷立马跳出来,喊道:“妹妹!” “妹妹!” 云倾月吓了一跳。 “二哥三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云家二少爷云帆和云家三少爷云襄,一个穿着靛蓝色对襟长袍,手持折扇,一个着一身曲领劲装,一左一右揽着自家妹妹进门道:“还不是为了等你?你不知道,刚刚祖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你责打了她身边的李嬷嬷。” “李嬷嬷年纪那么大,牙都给打掉了,她们说你数典望祖,我看事情不对劲,就想先跑出来先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云倾月眼珠一转,笑道:“不用问了,那刁奴的确是我打的。” “啊?” 云帆和云襄先前以为是误会,可这么一说……是真的? 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妹妹……” “月儿啊……” “二哥三哥。”云倾月看向他们,问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李嬷嬷是祖母身边的人,我打她就等于在打祖母,可我若是告诉你们,她欺上瞒下,背着祖母以祖母的名义欺压我呢?那该不该打?” 两位少爷顿时脸色一变,齐齐道:“该打!” “那就行了。” 她说着,人已经走到了明厅。 明厅内,老夫人一看到她,立马怒喝道:“跪下!” 第9章 反了天了吗? “噗通”—— 云帆和云襄下意识跪地。 云倾月:“……” 她看着哥哥们,无奈的摇摇头。 “祖母,我倒是想给您跪,可我现在是摄政王妃,若被府中的下人看到传到了皇上或摄政王那儿,只怕会治您一个僭越的罪名。” 老夫人一滞。 虽然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仍旧很生气。 “你倒是会拿乔,看来你这次回来,是摆摄政王妃的谱来了。” 云倾月更加不解,“不是祖母叫我回来的吗?按大渊朝的规矩,我应该明天才回门,可祖母想念我,今天就要急急的把我召回来,孙女自然遵从。” 老夫人:“……” 一团郁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憋得她脸色发青。 这个死丫头,是故意的吗?看不见满脸红肿的李嬷嬷? 还在这儿装傻?! 云倾月的确是故意装傻。 对方不说她就装作不知道,反正气的不是她,她很淡定。 老夫人只能道:“李嬷嬷是怎么回事?她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云倾月不卑不亢的点头,“是。” “你好大的胆子!连你祖母身边的人都敢打,你要反了天了吗?” 云倾月笑了笑,“祖母莫气,且听孙女慢慢道来。” “孙女之所以让人教训李嬷嬷,并非毫无缘由,祖母怕是不知道,今早这刁奴忽然跑到王府来抢东西,孙女一问,才知道是祖母安排的。” “可满京城谁不知道我祖母最是温和慈善,若您真的想要,直接派人来和孙女说一声,孙女又岂会不给?既然用上了抢,那就一定不是祖母的命令。” “孙女就想,这刁奴肯定是欺上瞒下,仗着祖母的宠爱弄虚作假,拿了孙女的东西出去变卖。” “孙女被骗了不要紧,可那秋霞和碧痕却是王府的婢女,李嬷嬷这么做,轻则说祖母御下不严,重的恐怕要说我云家所有人都是强盗了!” “孙女又怎会让这种事坏了祖母的名声?所以才让人将她捆起来,送进了官府。” 老夫人一愣,怔在那里,半响不能言。 李嬷嬷哭道:“老太太,您可千万不能听她胡说啊!老奴平日里最守本分,怎么可能抢她的东西?老奴分明是听您的吩咐去拿,大小姐颠倒黑白,这是要老奴的命啊。” 云倾月冷声道:“你觉得冤枉,可以请整个摄政王府内院几十号人过来作证,要我请他们过来吗?” 李嬷嬷一滞。 老夫人看着她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顿时又气又恨。 气的是这老货行事不周,以前在风澜院当然可以随意取用,可那是王府! 萧景行的府邸,还当是在将军府一样吗? 恨的是这个云倾月不知轻重,即便李嬷嬷行事不周,那也是她的人,她怎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是强盗…… 老夫人的脸色几经变幻,最终,还是沉了下来。 “行,这事算你有理,那极地莲呢?你可有带来?” 云倾月挑眉,“祖母恕罪,孙女并没有带极地莲回来。” “放肆!你倾柔妹妹被你打得那么惨,这事我还没有追究,让你拿个极地莲你就推三阻四,是存了心不想让你妹妹好?还是想气死我?” 云倾月心头冷笑。 “祖母,我为什么打云倾柔,她没有跟您说吗?” 老夫人一怔,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云倾柔挨打的原因,他们当然都听说了。 可他们不肯信。 毕竟,云倾柔之前是很懂事的,温婉娴静,知书达礼,可以说不管放在什么地方,都堪比别府的嫡小姐。 反而是云倾月,性子骄纵,容易离经叛道一些。 虽然这几年因为心悦四皇子,硬生生将那骄纵压下去了,可她要嫁的毕竟是摄政王,她又不喜欢摄政王,为了逃婚给摄政王下药,这种事她做得出来。 云青山咳了咳,低声道:“好了月儿,这事为父没有怪你。” 云帆和云襄也连忙道:“妹妹,我们都理解你,你不想嫁人不是你的错,但你怂恿二妹给摄政王下药,事后又不承认,这就有点不太光彩了。” “咱们云家的女儿敢做敢当,药是你下的就是你下的,大不了回头哥哥帮你一起给摄政王赔罪,别再撒谎了……昂。” 云襄说着,还暗示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云倾月哭笑不得。 不怪父亲和哥哥们不相信她,实在是她曾经的确想给萧景行下药,只不过下的是迷药。 思及此,她的脸上闪过一抹玩味。 “云倾柔呢?既然要申冤,苦主怎么能不在这里?”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 “姐姐,你找我?” 只见云倾柔由两个粗使婆子用软轿抬着走了进来,她软软的趴在垫子上,脸色苍白到不行,却强打着精神,看上去柔弱又坚强。 “二妹。” “倾柔。” “柔儿。” “你怎么出来了?” 云青山和云帆云襄都急切的奔过去,连老太太也站起身,一脸关切的望着她。 云倾柔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就是听说姐姐回来了,想来看看她。”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顿时面露不满。 再看向云倾月的目光,不由就带了些责备。 看看,这就是你一直诬陷的妹妹。 知道你回来了,即便身上带着伤还特意出来看你,可结果呢?你是怎么对她的? 云倾月笑了笑,露出疑惑的表情。 “妹妹,你受伤了就该在床上躺着,怎么能突然跑出来?知道的是你想见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拿身份逼迫你呢,那我也太冤枉了。” 云倾柔:“……” 众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是啊,云倾柔的做法看似暖心,实际上确实会将云倾月陷入不义之地。 云倾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色有些僵硬,片刻才说道:“姐姐说笑了,我哪儿那么严重?柔儿、柔儿的伤几乎都快好了……” “好了吗?这么快?” 云倾月惊喜的问道,她手故作好奇的探过去,却在即将碰到她伤口的那一刹那,忽然被谁撞了一下,手狠狠按压在她的伤口上。 第10章 本王就是开个玩笑 “啊——!” 云倾柔闷疼出声,痛得浑身都在颤抖。 云倾月惶恐的跳开,连忙道:“我不是故意的,三哥,你干嘛推我?” 云襄一愣,瞪大眼睛看着她。 云倾月露出无辜的表情。 云襄:“……” 好,他刚才也没注意到有没有碰到妹妹,所有人都朝着云倾柔这儿挤过来,碰到也是很正常的事。 “对不起啊,二妹,是我不小心……” 云襄只能内疚的道歉。 云倾柔还能说什么? 从她的角度,明明能看到是云倾月,可偏偏别人看不出来。 她只能含恨将那股怒意压下去,柔声道:“没关系。” 云倾月笑道:“倾柔,你说你何必呢?你若是真的喜欢摄政王,早点跟我说,我又岂会不让给你?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害得我不得不在摄政王的面前惩罚你,以正我云家的家风,真是受罪。” 云倾柔:“……” 她睁着一双楚楚的泪眼,“姐姐,我没有……”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谁是谁非都不重要,你不是想要极地莲吗?我给你。” 这话一出,顿时打断了云倾柔刚才的话。 云倾柔的眼睛露出一抹惊喜。 “真的?您真的把极地莲给我?” 极地莲生长在大渊国极北的苦寒之地,几十年才开一株,是可遇不可求的神药。 云倾柔被伤到了尴尬处,自然想要用这种神医来替自己化腐朽为神奇,不仅不能留疤,要是能让她身上的肌肤更光滑白皙,那就更好了。 云倾月笑了笑,猫儿般的眼睛里滑过一抹算计。 “当然,你可是我的好妹妹啊,你要极地莲,我怎么会不给你呢?” 就在刚刚,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这件事直接改变了她之前的想法。 不就是一株极地莲吗? 母亲当年留给她的好东西有很多,这些年虽然被云倾柔和老太太拿去不少,但她们拿的大多都是金银玉器,药材这种东西很少拿。 一是不懂价值,二是没有用处。 极地莲贵重,用药却极其讲究,不仅要清楚方法时辰和用量,更要清楚它的药性。 世人不知,极地莲分属阴阳,背面为阴,正面为阳,为阴的花瓣可去腐生肌,令人容光焕发,为阳的一面却会令人浑身长满红疹,疼痛发痒。 她敢打包票,云倾柔不懂。 所以这株药就算被她拿去,也没什么用。 想到这里,云倾月的笑容越发温和慈爱,摸了摸云倾柔的头发,“妹妹,你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云倾柔心里不安,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可听着她说的话,又只能相信,勉强笑了笑,“谢谢姐姐。” 于是,一番“求药大战”就在这样的和平中落下帷幕了。 云家人只当云倾月是听了父兄的话,幡然悔过,顺便再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所以才愿意拿出神药,因此没有多想。 云倾柔虽然觉得不会有那么简单,可药已经拿过来了,她也让府中的大夫查验过,确定真的是极地莲,因此心中虽然怀疑,却也没办法多想。 最终只能自我安慰,或许云倾月根本就没想害她。 毕竟以前两人那么要好,之前在摄政王府,她说那些话也只是为了稳住萧景行罢了。 她不喜欢萧景行,喜欢四皇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呢? 意识到这一点,云倾柔终于放下心来。 云倾月贡献了一株神药,中午被留下来吃饭。 坐到饭桌上,云青山才猛然想起来。 “月儿,我们就这样把你叫回来,摄政王会不会生气啊?” 他谨小慎微惯了,一直很怕萧景行。 云倾月淡淡的道:“不会。”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唱报的声音,“摄政王驾到!” 所有人脸色一变,齐齐起身。 云倾月也愣了下,站起身来,却发现先进来的不是萧景行,而是一排排侍女,举着各色礼物鱼贯而入。 “报!摄政王赠回门礼冬虫夏草两盒。” “摄政王赠回门礼百年佛手参三支。” “摄政王赠回门礼雪域莲花两朵。” “摄政王赠回门礼上等何首乌三根。” “摄政王赠回门礼……” “……” 一排排的锦盒被拿进来,全是极好的中草药。 所有人都惊呆了。 云倾月也愣住,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男人的用意,唇角不由微微弯起。 萧景行是跟着最后一件礼物进来的。 他沉声道:“听说老夫人身子不好,一大早就命人去本王的府中抢药,本王想说大可不必,你既是王妃的祖母,本王定会帮你,这些药就留着老夫人慢慢吃,希望下次本王再陪王妃回门时,老夫人已经将它们吃干净。” 老夫人身子一软。 云青山强笑着迎上前来。 “下官参见王爷。” “见过王爷。” “……” 所有人都跟着行礼。 萧景行淡淡睨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云倾月身上,眉峰微微蹙起。 “怎么回门也不跟本王说一声?害本王好找。” 说着,人已经被揽过来。 云倾月被他的长臂锢在怀中,脸红了红,“祖母想我了,我就先跟着王府的家丁回来,没能及时通知你。” 萧景行冷笑,“将军府真是好威风啊,请本王的王妃,派的居然是府中家丁,看来下次本王邀请老夫人去府上做客,也得派王府的侍卫来了,这才叫礼尚往来。” 老夫人脸色一变。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摄政王,老身错了,求摄政王看在月丫头的面子上,对老身轻点责罚。” 云倾月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夫人,笑道:“景行,你吓着我祖母了。” 萧景行点点头,“老夫人的胆子确实小,本王就是开个玩笑,这么不禁吓。” 云家众人:“……” 第11章 萧泽写给她的情诗 最终,还是云青山亲自将老太太扶了起来。 他赔笑道:“不知摄政王大驾光临,鄙舍寒陋,中午也是准备的粗茶淡饭,请摄政王不要介意。” 萧景行淡淡的道:“王妃吃什么,本王就能吃什么。” 说着,在最上首的位置坐下来。 云倾月自然坐到他的旁边,这样一来,就成了云家所有人众星拱月的捧着他们。 云倾柔听说萧景行来了,急得不行。 刚才她拿了药,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原本想着云倾月那个贱人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打算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 结果现在下人才告诉她,萧景行来了?! 那可是萧景行! 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做梦都想嫁给他。 他来了,她怎么能不在? 云倾柔恨得绞紧了帕子。 婢女烟儿劝道:“二小姐,您别着急,您现在身上有伤,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先在自己房中用饭。” “摄政王既然来了,就不可能用一顿饭就走,等吃完饭咱们再过去,岂不正好?” 云倾柔一想也是。 遂同意了先让人进来摆饭。 吃完饭,云家父子陪着萧景行和云倾月一起回风澜院。 这座风澜院是云倾月生母还在时布置的,虽不华丽,却处处透着风雅别致。 其实她偶尔也觉得奇怪,按理说母亲是江湖游医,没机会接触太多风雅的东西,可就从这座院子的布置来看,小桥流水,亭台水榭,其中更暗含了二十八星宿和阴阳八卦阵。 这方面的东西太过复杂,云倾月不太懂,只暗暗觉得母亲很厉害。 一行人在院子里落坐。 就在这时,两个婆子抬着云倾柔走了进来。 “民女给摄政王请安。” 她趴在软轿上福了福身,明明是冬月的天气,她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缂丝褙子,里面是一套粉色的襦裙,看上去艳丽又娇俏。 云倾月讽刺的扯了扯唇。 “大冬天的,妹妹受了伤不在院子里好好躺着,怎么又出来了?” 云倾柔笑道:“原本是想躺着的,可忽然想到上次姐姐托我去雅集斋拿的书还没给你,就帮你拿过来了。” 说着,掏出一本书递过来。 书页有些卷边,云倾月淡淡瞄了一眼,没有接,反倒是云青山接了过来。 “看书好啊!呵呵……月儿多看点书,以后教导孩子也更有学问,免得跟他外公一样成了个大老粗。” 他随手将书翻开。 却在这时,一封信从书页中掉出来。 所有人都是一愣。 云倾月的眼皮跳了跳,目光落在那信封左下角的弯月上,手指微微攥紧。 “这是什么?” 云襄好奇的将信封拿起来。 云倾柔也做出纳闷的表情,“我不知道啊,这、这是姐姐的信?” 云倾月冷漠的勾起唇角。 “别乱说,书是你拿来的,怎么就成我的信了?” 云倾柔面露委屈,“可柔儿是帮你拿的书。” “帮我拿的书信就是我的?那我现在随便帮你倒杯茶,再在茶里下点药,这药也成你下的了?” 云倾柔:“……” 她咬了咬唇,勉强笑道:“还是先看看信上说什么。” 云襄将信拆开。 他大致扫了一眼,脸色大变。 “额……没、没什么。” “摄政王,我看这信也没什么好看的,还是不要看了,我拿去烧了。”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却在这时—— “站住!” “站住!” 两个人异口同声。 云倾月看了萧景行一眼,沉声道:“三哥,把信拿来。” “月儿!”云襄着急。 云倾月却丝毫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信拿来。” 云襄:“……” 他无奈,慢吞吞的将信交到云倾月的手上。 云倾月展开看了看,发现那是几首情诗,前面两首的落款是云倾月,后面两首的落款是萧泽。 看上去就像才子佳人互赠情诗的游戏。 云青山凑过来瞄了一眼,脸都吓绿了。 云帆也皱紧眉头。 反倒是萧景行的反应最为淡定,只是那幽深的瞳仁中闪过一抹暗光,谁也没有看见。 云倾月将信递给他。 “景行相信这是我写的吗?” 萧景行淡淡睨着她,“月儿说不是?” “我没有这么好的文采。” 萧景行:“……” 云家众人:“……” 你倒是实诚。 云倾柔面色微微一僵。 “姐姐,你这就妄自菲薄了,你的文采虽不如那些世家才女,可曾经也是被女先生夸奖过的,女先生还说你很有作诗的天赋呢。” 云倾月嫣然一笑。 “作诗的天赋也要分人的,对着人自然能文思泉涌,对着猪就只剩下恶心了,哪还作得出什么诗?” 云倾柔:“……” 云倾月又道:“我反而记得,倾柔妹妹的文采很好,不管山川河流,还是田里的癞蛤蟆,你都能写出与它们相映成趣的文章来,这几首诗莫不是妹妹作的?故意拿来逗我?” 云倾柔一慌,连忙道:“姐姐别乱说,柔儿哪会做什么诗?那上面分明是姐姐的字迹。” “我的字迹?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字迹成这样了?” 她说着,让春桃将笔墨纸砚拿来,就着院子里的石桌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写的正是信上的那几首情诗。 只见她的手如游龙走蛇,笔下的字虽算不上精妙,却也流畅大气,有一股吞山入海的磅礴之感。 反观信上的字虽然秀美,却透着一股刻意,像脂粉后院的靡靡丝竹之音,俗气又不耐看。 萧景行的眼眸眯了起来。 云倾柔脸色一白。 怎、怎么会这样? 云倾月小时候生过一场病,耽误了练字,后面的字都是云倾柔教的。 所以她能写成什么样她很清楚!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模仿云倾月的字迹,写了这封信。 可现在…… 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12章 你们要相信我 云倾柔不知道的是,前世云倾月嫁给萧景行以后,就嫌弃自己的字写得太差,特意练了一手好字。 又因为要给萧泽传递消息,怕被萧景行认出来,所以故意将字往磅礴大气了写。 而今她的字已经练得很纯熟了,别说云倾柔,就算正经的教书先生,一时半会儿恐怕也临摹不过来。 云倾月搁下笔,将纸拿起来。 “妹妹,你看清楚了,我的字和信上的字可有半分相像?” 云倾柔脸色大变。 她的手指抠紧了软轿边缘。 要不是顾及云家人和萧景行都在,她几乎都要冲过去,问她何时背着她练了这么一手好字?! 云倾柔勉强笑了笑。 “原来……姐姐的字这么好看,是柔儿误会了。” “我看你不是误会,是存心的。” 云倾柔:“姐姐何出此言?” 云倾月:“你明知道今天摄政王在,却故意拿着书过来,还在书中夹了这么一封信,不就是想让摄政王看到,好误会我和四皇子有奸情?” “只可惜,你不知道我从很久以前就摒弃小时候的字体,学另外一种字了。” “既然是给情郎写诗,自然要写最好的,又怎么会舍本逐末用另外一种根本不熟悉也不好看的字呢?”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今天这封信只怕不是四皇子写给我的,而是你与四皇子私通,想要销毁却又故意嫁祸给我的证据!” 什么?! 云家父子激动的站起来。 “不可能!” “倾柔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云倾柔也是一慌,立马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信上的字虽然不是你写的,可也不像我的字啊。” 云倾月冷漠的笑起来。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它和你的字非常像呢?” 云倾柔:“???” 云倾月叫过来春桃:“去把二小姐的墨宝拿来。” “是。” 在云家父子怀疑的目光中,春桃很快就拿着一副云倾柔的墨宝走了进来。 云倾月将两副字都放在石桌上,铺开对比。 “鉴别字迹,首先要看形,妹妹小时候曾教过我练字,所以我以前的字和她现在的字大差不差,可即便如此,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两个学生也会有不同的区别。” “你们看,云倾柔在写‘水’字的时候,是习惯性的将上面的头收回来一点,而我是支出去,还有这个‘红”字,我习惯上短下长,她却是上长下短。” 云倾月耐心的指出两人字迹的区别,听得云倾柔的脸色越发煞白。 她模仿的时候,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云倾月对比完,又道:“我们再来看这封信上的情诗。” 她将那封信展开,指着上面的几首诗道:“大家看这个笔迹,是不是和云倾柔的‘水’字回收,上长下短的习惯相同?” “再加上它形快实慢,笔力平缓,中途有停顿说明写得不流畅,边缘还有修饰重描现象,甚至有抖动,运笔的弧度和转折也与正常人写字不同。”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封信上的几首情诗都是她的刻意模仿之作!是云倾柔故意模仿我之前的字迹,想要栽赃嫁祸与我!” 云倾柔:“!!!” 她的身子狠狠一震,若不是趴在软轿上,几乎都要瘫倒下来。 “姐姐,我没有。” “你没有,那这封信从何而来?” “我、我不知道……” 云倾月无比的慌,她看向一向信任她的云家父子,却见父子三人也露出了犹疑的表情,顿时更加慌乱。 “爹,二哥三哥,你们是最了解倾柔的,一定会明白倾柔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 “天下字迹相像的人何其多,什么‘水’字回收,什么上长下短,这世上肯定也不止我一个人这样写啊,怎么就能证明那信是我写的呢?” “爹,二哥三哥,你们要相信我。” 云青山皱着眉斟酌了一下,“我相信倾柔。” 云帆和云襄也道:“二妹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妹妹,你是不是误会了?” 云倾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前世自己刁蛮跋扈,云倾柔温柔懂礼,所以一旦发生什么事,哥哥们和爹都更相信云倾柔。 所以她从来没有指望过,一番笔迹较对就能撕开云倾柔的真面目。 云倾月对萧景行道:“王爷,我记得你认识书法大家张愈之是不是?” 云倾柔一愣。 云襄也有些好奇,“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景行淡淡的道:“认识。” “可否让他过来。” “巫却。” 巫却一直守在院外,闻言拱手进来,“王爷。” “叫张愈之过来。” “是。” 大约两刻钟后,张愈之就被带了过来。 他之前在朝中任翰林院侍读,虽然官职不高,但在书法方面的造诣颇深,举世闻名。 光是靠着卖墨宝,他都能在京城买好几座大宅子,养十几房小妾,可窥功力一斑。 此时他被叫过来,看到坐在院子里的萧景行和云倾月,以及云家父子,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心里有些惶恐。 “微臣参见王爷,见过王妃娘娘,云将军。” 萧景行沉声道:“起来,看看这封书信和桌上的两副字,有什么区别。” “是。” 张愈之起身认真看了看,片刻,就有了结果。 “回禀王爷,这桌上的两副字一副风骨清奇,下笔有力,该是一位心胸坦荡之人所作。” “另外一副虽不够豪迈,却也秀气婉约,大约是出自哪位夫人或小姐之手,至于桌上的书信,是那位夫人或小姐临摹所作。”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可以不相信云倾月,却不得不相信张愈之。 毕竟他在书法方面的造诣可是很深的! 而且云青山和他共事过,相信他的为人,在这件事情上他压根儿没必要撒谎! 他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去,望向云倾柔:“倾柔,为什么?” 云帆和云襄也深受打击,脸上都露出失望之色。 第13章 为何心中有愧?! 云倾柔慌乱的道:“不、不是我……他说的是假的!我根本没写那样的信!” 张愈之顿时沉下脸来。 不悦的甩了甩长袖,“这位小姐,诋毁的话要慎言!我张愈之在别的方面不敢说,但诚信二字还是晓得的!这封信是你写的?小小年纪就写出如此淫词浪曲,真是好不要脸!” 云倾柔一滞。 气得几乎吐出一口血来。 云倾月满意的笑了笑,“多谢张先生还我清白,原来这上面写的是淫词浪曲啊,刚才妹妹还说是我写的,真是好大一桩冤枉。” 张愈之一愣,紧接着脸色阵青阵白。 “王妃,她居然说这信是你写的?该死!该死!” “但凡略懂诗文的人都知道,这信上写的是男女共赴巫山之事,你既然已经嫁与了摄政王,又怎会与一个外男说这种事?这女子诬陷信是你写的,简直其心可诛!”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脸色一变。 有些话从云倾月的嘴里说出来,会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但从另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尤其还是个站在公正立场的老学究。 云倾月笑起来,“确实。” 云青山只觉腿软。 先前他根本没想这么多,只觉得无论是云倾柔还是云倾月,从她们手中写出这种书信都不合适,可现在听张愈之这么一分析,顿时深感其中恶意,不由冷汗连连。 “张、张侍读,多谢你今天拨冗前来,今日之事,还请您不要说出去。” 张愈之冷哼一声。 “放心,下官是听从王爷的吩咐过来转转,没见过什么书信,将军府也没有发生任何事。” “多谢张侍读。” 云青山恭敬的将张侍读送走,这才返回院内。 再看向云倾柔的目光就不由带上了一丝怒火。 “倾柔,这到底怎么回事?!” 云倾柔吓得一颤。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明明她早就算计好的,她今天过来,还想博得萧景行的好感,可现在…… 云倾柔咬了咬唇,眼泪滚滚滑落下来。 “表叔,对不起!倾柔错了。” 此时她没有再喊“爹”,听得云青山心头一震。 “是我鬼迷心窍,模仿了姐姐的字迹,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嫉妒姐姐……” “我知道我身份卑贱,外人都当我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可我自己知道我不是。” “我的爷爷是乾州的一个普通农人,我的父亲母亲为了救表叔而死,是祖母怜悯我,为了提高我的身份才将我接来云家,是表叔可怜我才让我了当您的女儿。” “可我毕竟不是啊!姐姐双九年华就已经嫁人,嫁的还是像摄政王这样的如意郎君,可我呢?我只比姐姐小半岁,但从来没有人上门提亲过。” “倾柔没有父亲母亲,爷爷也在几年前去世了,倾柔每天看着姐姐有父兄疼爱,夫君恩宠,倾柔不甘心啊,为什么姐姐有这么多人宠爱,而倾柔什么都没有?” “表叔,你打死我!今日之事是倾柔糊涂,犯了大错,倾柔死而无怨,只求您看在我爹娘好歹也是为了救您才死的份儿上,把倾柔葬在爹娘的旁边。” “只要能和爹娘作伴,倾柔就算死也瞑目了!” 云倾柔说得痛彻心扉。 云青山的身子晃了晃,一张老脸顿时变得煞白。 他万万没有想到,云倾柔会这么想。 云帆皱眉道:“你何必如此?家里人虽疼爱月儿,却也没有不疼你,至于婚事,母亲上个月才回乡省亲,不是说等她回来就帮你议亲吗?你急什么?” 云倾柔抹着眼泪道:“二哥教训得是。” 萧景行眯了眯眸,讽刺。 “云将军,你们精心教养,就教养出这么个货色,泰山大人日后可要当心啊。” 云青山一震,连忙拱手道:“王爷,倾柔的父母确实是因为救我而死,我心中有愧……” “你心中有愧,就可以让她蹬鼻子上脸?” 云青山:“……” “当年是你逼她父母去死的吗?” 云青山:“……这倒不是,当年我遇到刺客,表兄弟夫妇来我的驻地探亲,受我拖累才被刺客杀死。” 萧景行:“这些年你补偿她了吗?” 云青山:“说不上补偿,但只要月儿有的,倾柔必定也有一份。” 萧景行:“你好好安葬她的父母了吗?” 云青山:“安葬了,包括他的族亲都给了银钱,这些年在乾州已经发展得不错。” 萧景行:“那你为她的前程未来考虑过吗?” 云青山思忖了一下,道:“末将觉得,倾柔的出身不高,虽然有我们云家护着,将来还有她的四位兄弟和姐姐,但依靠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朝堂风云,诡变莫测,现在有权有势的不代表将来会一直有,再则她的出身也容易成为后院婆母拿捏的把柄。” “与其把她送到高墙大院里去受罪,倒不如选个清流之家,小富即安,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末将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你为何还心中有愧?!” 萧景行的话一出,振聋发聩。 连云青山都愣了愣。 迷茫的望着他。 是啊,他对几位子女向来一视同仁,因为云倾柔没了双亲,甚至还要对她更好一些。 表弟和表弟妹虽然死了,可他们即便活着,云倾柔的生活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这些年他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看在已逝的表弟和表弟妹的份儿上,也做了许多,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来弥补。 所以,他到底在愧疚什么?! 云倾柔恨恨的握紧了拳头。 萧景行为什么这么说? 是因为看穿她了吗? 可她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富即安!她要的是位高权重,泼天富贵! 凭什么云倾月可以嫁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而她就只能嫁入一个清流之家?! 是因为她不配?!还是她没有那个才华? 不、不是的。 是因为她出身低贱,不是云家真正的女儿。 刚才叔父不是也说了吗?怕她的出身成为后院婆母拿捏的把柄。 可她是云家的养女啊!云家的养女,为什么还要被人拿捏,是不是只有云倾月死了,她才能成为云家真正的女儿?! 第14章 哪里来的骚气 想到这里,她眼里涌起一抹仇恨。 可是很快,她就将那抹仇恨压下去了,惊诧的道:“表叔,原来您为我想了这么多?” “都怪倾柔不懂事,之前还埋怨您从来没为我着想,却没想到您已经替我将一切都思虑周全了。” “对不起,是倾柔错了,倾柔以后再也不会嫉妒姐姐,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只要能和表叔和哥哥们在一起,我也不怕什么。” 云青山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欣慰。 “你明白就好。” 云倾月转了转眼珠,忽然道:“不嫁人怎么行?刚才张侍读可是说了,你那封信上写的是淫词浪曲,能写出这种诗来,想必你对男女之事也早有了解。” “不用害羞,这里又没有外人,告诉姐姐你喜欢的是谁?若是姐姐认识的,说不定还能去帮你说说亲呢,让你早点嫁人。” 云倾柔脸一红,支支吾吾。 “不、不是,我没有……” “让我猜猜,你这封信是写给四皇子,虽说信是假的,但上面的字迹是真的呀,你不仅模仿了我的字迹,还模仿了四皇子的字迹,可四皇子一个外男,他的字迹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明白了,一定是你早就看过他的字,或者说私下还偷偷临摹过无数遍,你喜欢的是四皇子对不对?” 云倾柔脸色一变。 云倾月笑道:“瞧!妹妹脸红了,看来我说得没错,倾柔喜欢的就是四皇子。” “我不是,姐姐……” “王爷,我记得皇子的婚事你这个当皇叔的也可以插手是?要不就由你去跟皇上说,让倾柔嫁给四皇子怎么样?” 萧景行颔首,“可以。” 云青山大骇。 “王爷,万万不可。” 云倾柔也道:“王爷,我不喜欢四皇子,求您一定不要去跟皇上说。” 萧景行眯起眼睛,“不喜欢他,却临摹他的墨宝?” 云倾柔:“我……” 云倾月冷哼,“你看不上四皇子,该不会是看上了比四皇子更尊贵的人?难道是我家王爷?” 云倾柔:“……” 她微微抬眸,看了萧景行一眼。 那一眼,欲说还休,简直将女儿家爱恨交织的心事表达了个淋漓尽致。 云倾月看得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景行却仿佛没看到似的,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沉声道:“哪儿来的骚气,冲了本王的眼睛。” 云倾月:“……” 噗嗤——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云倾柔却脸色一白,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却因趴在软轿上坠无可坠,最后变成了一滩泥。 云青山不傻,从刚才的眼神中,他察觉出了什么。 暗暗叹了口气,眉心拧紧。 “王爷放心,末将日后一定会为倾柔找一个好婆家,定不会让她再打扰到王爷。” 云倾柔的脸色更白,血色几乎全部褪尽,不敢置信的看着云青山。 所以为了他的亲生女儿,他就要像个皮球一样把她踢出去吗? 只有他的亲生女儿才是人,她不是人?! 那一刻,云倾柔的心中更恨。 云倾月笑道:“算了,普通的人家她或许看不上,您还是别白费心思了,我看四皇子就很好,有权有颜,虽然比我家王爷差了很多,但配云倾柔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 云青山犹豫。 云帆扯了下云倾月的袖子,低声道:“月儿,别出馊主意!” 那四皇子是什么人,他们能不知道? 之前月儿就被他迷得死去活来,做了不少糊涂事,现在月儿好不容易清醒了,又要祸害他们云家的另一个女儿? 却不料,萧景行忽然笑了笑。 “我看老四确实很好。” “老四的出身也不高,生母是钟粹殿的丽嫔,虽然被养在皇后膝下,但皇后有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与他不亲。” “外界都传老四温文儒雅,礼贤下士,对待家人应当不错,而你们是将军府,即便是个养女,却也比别家嫡女要尊贵许多。” “这件事本王允了,明日就派人去同皇上说,相信皇上会很乐意成全这桩美事。” 云家的人大惊。 正要求情,萧景行已经站起身来。 “行了,我们回府。” 云倾月顺从的站起来,两人在一众人的簇拥下一起往外走去。 马车就停在云府门外。 萧景行先上了马车,云倾月正要上去,手腕却被云帆一把握住。 “月儿,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云帆的脸色不太好。 萧景行冷眸。 云倾月见状,连忙道:“景行,你先在车上等我,我和二哥说几句话,马上就过来。” 说完,就带着云帆往旁边的角落走去。 角落里。 云帆怒声道:“你为什么要提议让倾柔嫁给四皇子!你明知道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他野心勃勃,之前我们就劝你要远离他,现在你好不容易嫁人了,你却将倾柔推过去,你到底在想什么?” 云倾月愣住。 没有想到二哥出口就是一顿质问,话里话外全部偏向云倾柔。 她这才想起来,这些年她一半的时间关注萧泽,一半的时间拿来痴迷医术,和三位哥哥的关系早就疏远了。 要不是因为她和三位哥哥一母同胞,再加上哥哥们品行端正,确实疼爱她这个妹妹,只怕他们的关系会更远。 而这些年,云倾柔无时无刻不陪伴在三位哥哥的身边。 受伤了,云倾柔会为他们心疼。 生病了,云倾柔会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们。 受到责罚,也是云倾柔不顾一切的去帮他们求情。 所以在三位哥哥的心中,只怕她和云倾柔的地位分不出孰轻孰重,甚至目前来看,云倾柔的地位还要更重一些。 想到这里,云倾月的心里生起些微苦涩。 她认真的道:“二哥,你说四皇子野心勃勃,那你就没看出来云倾柔也有野心吗?” 云帆一愣。 他是三兄弟中学识最渊博的人,此刻也皱起眉头。 “没看出来,她有什么野心?” 云倾月:“……” 第15章 走白莲的路,让白莲无路可走 她无奈的抚额。 “她不甘心居于人下,也不会想要嫁给清流,她要的是权势、地位、财富,这些普通人都不能给她,能给她的只有皇家贵胄。” “可你算算,皇上有几个儿子适合她?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已经成婚,她嫁过去只能做妾,三皇子也成家了,五皇子性格乖张跋扈,六皇子是皇后的嫡子,她想都不要想!七皇子的生母也是皇贵妃,肯定不会选她,十皇子和十一皇子今年才十二岁……” “数来数去,只有四皇子!不管出身还是性格都跟她很契合,再加上丽嫔位份低,没办法拿她作乔,皇后更是懒得管她,她嫁过去不知道有多享福,我这是在帮她,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在害她呢?” 云帆一听,也不由怔住。 “啊这……” 云倾月委屈的红了眼眶。 “二哥,是不是在你们心里,云倾柔才是你们的妹妹,而我不是?” “她说什么都是真的,我说什么都是别有用心?” “我承认这些年我是对你们有所忽略,可那是因为我在研究娘留下的医术,你不是一直都说,娘是因为无法行医才离开的吗?” “我想如果我能学好医术,有一天娘看到了是不是就能回来,我们一家人是不是就又可以团聚了?” “可没想到你会这样误会我!” 她说完,眼泪就滚滚落了下来。 云帆顿时慌了。 “不是,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哭啊……” 他手忙脚乱的拿帕子给她擦眼泪。 云倾月一把将帕子夺过来,怨道:“你就是!你相信云倾柔不相信我,你的心就是偏的!你觉得我会害她,保不齐有一天你也会觉得我在害你们!这个家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早知道我还不如不回来!” 说完,哭得更伤心。 前世,云倾月的性子要强,极少哭。 即便是心里委屈到不行了,也是眼圈儿红红的,硬是不肯让眼泪流下来。 可重活一世,她明白了。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云倾柔不就是靠着一手哭哭啼啼的好本事,才俘获了爹和哥哥们的同情吗? 她也会。 果然,云帆手足无措。 “好了好了,是二哥不好,二哥跟你道歉,今天的事就算了,如果她真的要嫁给四皇子那是她的事,二哥怎么会因为她不要你呢?你才是我的亲妹妹,好了……你别哭了。” 云帆一点一点温柔的替她擦掉眼泪。 云倾月这才吸了吸鼻子,嘟着嘴小声说:“那你以后不许再怀疑我。” 云帆:“嗯,你是我妹妹,我肯定不怀疑你。” 云倾月:“有什么事,你也要站在我这边。” 云帆:“好,我站在你这边。” 云倾月:“大哥和三哥要是帮云倾柔,你也要帮我。” 云帆迷茫了:“不会,大哥一向更疼你,至于老三……你管他做什么?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揍他!” 云倾柔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来,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嗯,你帮我揍他。” 云帆看着眼前的妹妹,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委委屈屈的站在自己面前,跟他说哪家的小子欺负她了,让他去帮忙揍他。 仔细一数,妹妹有多少年没在他面前这样了? 十年。 自从十年前的那场大病过后,她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一直粘着萧泽,连他们几个哥哥都不在乎了,他们这才跟云倾柔越走越近。 如今看到云倾月又能在他面前哭红了鼻子,他心里其实挺高兴。 云帆摸了摸她的头,感慨了一声:“月儿,你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云倾月眨了眨眼睛。 “二哥要是喜欢,我就一直这样。” 云帆笑了笑,“傻丫头。” 兄妹俩说好,便一起回来了。 云倾月上了马车,云帆直接回府。 马车上,萧景行让云倾月靠在自己怀里,把玩着她的头发。 “合好了?” 云倾月点了点头。 她背对着萧景行不方便说话,干脆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软趴趴的趴在他身上,问道:“你真的能让皇上把云倾柔指婚给萧泽啊?” 萧景行挑眉,“可以。” 云倾月转了转眼睛。 “那今天就去呗,别等明日了,小心夜长梦多。” 男人被她那副算计的小眼神给萌住了,伸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儿。 “在打什么坏主意?” 云倾月低眸对了对手指,犹豫着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着渣男贱女,天生一对,他们不在一起都对不起他们那番良苦用心,况且我挺想看看萧泽知道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的。” 萧泽狼子野心,一直都想娶个高门贵女。 前世他看中了她,不过是看中她云家嫡女的身份,以及她是萧景行的意中人。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把她当作备胎,将她推到萧景行的身边当眼线。 实际上,他还暗中勾搭了好几家的贵女,其中有一位可是当朝左相的女儿,当今皇后的亲侄女,身份比她这位云家嫡女贵重得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萧泽登基,直接就将她踹到了一边,迎娶了那位左相的女儿。 而那位左相的女儿,也对她百般折磨,甚至脱了她的衣服将她扔进狗圈,看着那些发情的公狗对她疯狂追逐,以此为乐。 前世的仇,她会一点一点的报。 现在,就先让她们狗咬狗。 想到这里,她期待的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眯了眯眸,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那些画面里,云倾月衣不蔽体,被扔在一个狗圈里任由公狗追逐。 旁边的人笑着拍掌取乐,甚至还有人拿石头砸她,让她跑快点。 他的眼里升起一股戾气,脸色倏地阴沉,拳头握紧,只听“咔擦”一声。 坐椅旁边的车辕被他抓出了一个洞。 云倾月:“!!!” 第16章 本王娶你的本钱 她惊恐的看向萧景行。 “景行,你怎么了?” 萧景行也愣了愣。 不过很快,就从那股阴森的郁气中走了出来。 “我没事。” 他揉了揉额角。 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会看到那些画面? 云倾月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惹他生气了,忐忑的说:“你要是不开心,要不、要不就算了?” 萧景行睨了她一眼。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关你的事。”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病了,大白天的也会做梦,有时间一定要找个太医看一看。 马车一路回府。 回府后,云倾月才想起来给萧景行买的衣服。 她连忙将衣服拿出来,沮丧的道:“本来是准备让你回门穿,可现在门已经回了,这衣服也用不上了。” 萧景行淡淡的道:“不回门也可以穿,来!给本王换上。” 云倾月眼睛一亮。 连忙将萧景行的外袍脱掉,换上新的衣服。 只可惜男人太高,即便她垫着脚,也没法帮他整理到衣领。 萧景行轻嗤一声,“小短腿。” 说完,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云倾月惊吓,双腿腾空,整个人就像小孩一样被他举着,她不由羞耻的大叫:“萧景行,你放开我!” 男人挑眉,“不是要给我整理衣领?不整理完,我怎么放?” “你!” 云倾月气得磨牙,恶从胆边生,忽然就抱住他的脖子咬了一口。 萧景行浑身一僵,黝黑的眸像被一把火点燃,倏地炙热起来。 他揪着云倾月的后脖颈,将她揪到自己面前。 性感而菲薄的唇慢慢轻启:“你-咬-我?” 云倾月一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人是大魔王,立马认怂,“嘤……我不是故意的。” 萧景行轻笑一声,抱着她往床塌走去。 “没关系,本王还有很多地方可以让你……咬。” 冬日皑皑,仁庆十二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屋子里燃着暖炉,内室的房门紧闭,有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巫却抱着一叠文书,春桃抱着刚晾干的衣服,从左右游廊里走出,在对上对方眼神的时候,不约而同听到了里面的声音,顿时脚步一僵,脸不约而同的红了起来。 “啊……我先回去。” “我等下再来。” 两人急步匆匆的离开。 半个时辰过后。 云倾月甩着酸软的手臂,从床塌上爬起来。 萧景行半眯着眸,将她的小手放在装满了温水的盆子里,温柔的替她洗手。 云倾月忍不住抱怨,“你太久了!” 萧景行:“这是本王娶你的本钱。” 云倾月瞪他。 萧景行笑着拿起她的手,在她的手上亲了一口。 云倾月震惊,正想说什么,男人已经凑过来。 “等你什么时候不怕了,就会知道久也有久的快乐。” 云倾月:“……” 啊啊啊啊啊——她都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 不对,萧景行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她以前认识的萧景行! 云倾月自闭了,完全不想再说话。 萧景行替她洗完了手,又将她抱去床上让她再歇一会儿,自己则是带着巫却出门。 萧景行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宫中就传来消息,将云倾柔赐婚给四皇子萧泽。 这个消息一出来,最先惊动的不是皇后,而是丽嫔。 毕竟她是萧泽的生母,虽然从小没有养在身边,可那毕竟是她亲生的! 她不受皇帝的宠爱,即便生了四皇子,最终也只混了个嫔位。 这辈子晋升无望,只能寄希望于儿子了。 这些年眼看着萧泽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德才兼备,因为办了几件大事,在朝中的声望也很高,渐渐的竟然隐隐有盖过其他兄弟的架势,这让丽嫔心生希冀。 而今她正准备找皇后娘娘给儿子选门好亲事,却不料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 皇帝竟然让他娶云倾柔?! 云家那个出身低贱的养女?! 这怎么可能?! 丽嫔坐不住了,连忙赶去太极宫,与此同时,萧泽也匆匆赶来。 母子俩在太极宫外碰了个正着,正一起求见皇帝,却被皇帝甩了个闭门羹。 皇帝让太监传旨,说这是摄政王的主意。 摄政王有意撮合他和云倾柔,即便他是皇帝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摄政王给出的诱惑太多啊,萧泽即便是他的儿子,可他还有十几个儿子,根本不缺这一个。 卖一个儿子,换来无数利益,划算! 萧泽:“……” 丽嫔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我去求皇后娘娘!” 她转身就走。 萧泽阴沉着脸拉住她,“你求皇后有什么用?连父皇都没有办法,难道皇后会比父皇权力更大吗?” 丽嫔震惊的睁大眼睛。 眼眶一红,眼泪就要滚落。 “可、可是……” “我知道该怎么做。”他阴鸷的冷笑道:“我就不信,父皇会真的让我娶一个将军府的养女。” “啊?儿子……” “别叫我儿子!”萧泽像只被刺激到的野兽,恶狠狠的瞪着丽嫔,“我说过无数次了,我只有皇后娘娘一个母后,你最好认清你的身份!丽嫔娘娘。” 丽嫔:“……” 萧泽说完,甩手就走。 丽嫔只能跟上去,嘴里不停喊着:“四皇子,好,我不叫你儿子,我叫你四皇子,你先跟我说说,你到底要怎么做啊……” 然而,萧泽压根不理她,大步往宫门走去。 这边,云家。 云青山接到赐婚的圣旨,脸色也是一片阴沉。 老夫人倒是很高兴。 “真好,咱们云家的女儿,一个嫁进摄政王府,一个嫁入四皇子府,以后就都是皇亲国戚,祁儿的仕途会走得更顺一些,帆儿和襄儿将来想做什么,也能有个倚仗。” 云襄冷酷的道:“我就跟着我爹从军,军功都是靠自己一笔一笔挣出来的,可不需要什么倚仗。” 云帆也道:“我志不在官场,也不需要倚仗。” 老太太皱眉,怒道:“就你们两个没出息!” 云青山看向趴在一旁的云倾柔。 “倾柔,这件事到底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是怎么想的?也和我们说说?” 第17章 解释就是掩饰 云倾柔愣了一下。 她微微垂眸,眼底闪过一抹犹豫之色。 “柔儿的婚事,全凭父亲作主。” 凭他作主? 意思也就是不反对了? 云青山的眉头皱得更深。 半刻钟以后,云倾柔回到自己住的小院。 婢女烟儿一边打湿了帕子替她换药,一边问道:“小姐,您真打算嫁给四皇子?” 云倾柔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其实很清楚,今天萧景行的反应,摆明是厌恶她了。 她不甘心,可又毫无办法。 萧泽是四皇子,倒是有争储的能力,只是争储这条路份外艰难,萧泽的生母位份又低,会有那个希望吗? 云倾柔感到迷茫。 这边。 云倾月正准备出门,忽然被一个小厮叫住了。 “王妃,我家主子有请。” 他悄悄亮出一块玉佩。 云倾月愣了一下。 是萧泽的玉佩。 这个小厮是萧泽的人?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帘子掀开一线,露出萧泽那张温润儒雅的脸。 只是此时那张脸上的表情份外阴沉,看着就像她欠他几百万似的。 云倾月微微垂眸,走过去。 “四皇子,有事吗?” 她没有避讳府中的下人,径直站在马车外问道。 萧泽一惊。 这个蠢货!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 他连忙掀开马车帘子,沉声道:“你先上来。” 云倾月直接回绝:“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我和四皇子孤男寡女,在马车上不合适。” 萧泽一滞,心里有些生气,可是碍于她的态度又不敢硬来,只能下车。 “父皇赐婚我跟云倾柔,是你促成的?”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眉眼含笑。 “四皇子想必很高兴?不用谢我。” 萧泽怒声道:“我高兴什么?她那样的身份怎配嫁入皇家,你疯了吗?” 云倾月后退一步,像是被他吓到了。 紧接着她的眼里就聚起了泪花儿,反驳道:“她不配,那你还给她写情诗?要不是因为我看到了你写的情诗,也不会误会你和倾柔有私情,更不会撮合你们!” 萧泽一怔,彻底懵了。 “什么情诗?” 他只打听到皇上赐婚的事是萧景行提出来的,而萧景行是从云家回来才进的宫,所以猜到这件事和云倾月有关。 却没想到,中间还有什么情诗。 云倾月瘪着嘴,委屈的道:“倾柔妹妹手上有一封信,是你写的,虽然张侍读说那封信是临摹的,可你若不写,她又如何临摹得来?” “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倾柔妹妹,我就不碍着你们了,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省得我卡在中间讨人嫌!” 萧泽:“不是,我没……” 云倾月:“行了,你不用解释,解释就等于掩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回。” 她说完,匆匆离开。 萧泽张大了嘴,想要喊她,可站在王府面前,他又没那个胆量。 若是被萧景行发现,这次可能就不是砍他一根手指这么简单了。 萧泽微微蹙眉。 片刻,才阴沉着脸道:“走,去云家!” 萧泽离开了。 府门内。 云倾月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她并没有冤枉萧泽。 前世,云倾柔勾引萧景行无果,最终还是爬上了萧泽的床。 她永远也不会忘了,当她发现两人的奸情时,萧泽是怎么说的。 他说:古有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就算他同时喜欢云倾月和云倾柔又怎么了?她都已经跟萧景行睡过了,又有什么资格管他? 那时,云倾月恰巧因为自己失身于萧景行而感到难过,听了他这番话,更加觉得自卑,感觉自己对不起萧泽,所以对两人的事也就不敢过问了。 想到这里,云倾月只想嘲讽。 前世的自己真是太蠢了,才会被这两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这一世,就让他们窝里斗去。 她没再理会,回府拿上帷帽后,就带着春桃出了门。 云倾月手里有很多医书,也有药材,但母亲留下的手札上有很多奇怪的图案,比如蒸馏、手术刀之类的。 云倾月不太理解,想起自己的床底下有个箱子,是母亲留下的,便准备回去看看,将箱子拿出来。 不料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里面走出来。 云青山紧随其后,老妇人歉意的说道:“云将军,恕老奴打扰了,若有前夫人的消息请务必通知老奴,老奴家的大小姐还等着夫人救命。” 云青山蹙紧了眉,点了点头。 等老妇人走后,云倾月才上前。 “爹,刚才那人是谁?我听她说前夫人。” 云青山道:“她是左相家的奶娘林嬷嬷,左相的结发夫人与你娘亲有旧,如今她家大小姐生病,希望能找到你娘亲为她治病。” 他说着,顿了顿。 忽而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道:“你娘亲离开多少年了?” 云倾月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十七年了,爹竟然不知?” 云青山怔了怔,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怅然。 “十七年了啊。” 十七年弹指一挥间,他都老了,她却还不肯回来。 他苦涩的笑了笑,云倾月问道:“爹莫不是想娘亲了?既然想,那就去把她找回来,娘亲就算不认爹,也会认我们。” 云青山一怔,讪讪的笑了笑。 “再说、再说……对了,你今天回来有什么事?” 云倾月支吾了一下,只说自己回来拿东西。 云青山也没多问,让她回自己的小院,拿完东西以后,云倾月就带着春桃离开了。 她前脚上了马车,后脚,萧泽的马车就远远驶来。 看到她,萧泽先是一怔,紧接着连忙下车跟她打招呼。 云倾月却只是冷漠一笑,然后便不理他,钻进车厢里扬长而去。 “爷,这位云小姐好大的脾气!” 心腹兼随从阿福不满的低声道。 萧泽也微微沉眸,察觉到了云倾月的气性。 以前不管是谁的错,只要他稍稍放下面子,随便哄一哄,她就能像狗闻到了肉骨头似的立马回头。 可现在呢? 他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了,可她却还是不理。 到底怎么回事? 萧泽深深的皱起眉头。 “去叩门,就说本皇子想见云家二小姐。” 第18章 蒋家大小姐的怪症 这边,云倾月回了府。 她将箱子放回房间内,又换了身衣服,戴上帷帽出了门。 春桃有些吃惊,“小姐,您这是去哪儿?” 云倾月道:“左相家的大小姐生了病,我去看看。” 春桃更加惊讶,“您要给蒋小姐治病?可我听说……” 她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低低的道:“她得的是脏病!” 云倾月当然知道蒋玉华得的是什么病。 可她记得,这位蒋家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个最知书达礼的好人,再加上她也没有成亲,按理说不会有那方面的病症。 可前世,她却因为这个病而死,不仅如此,还搞得声名狼藉,遭人唾弃。 连她的亲生父亲也将她赶出家门,大骂她不知廉耻。 最终,蒋玉华死在了冰冷无人的乌衣巷。 也就是在那一年,萧泽登基,云倾月被关进冷宫里,蒋玉华的妹妹蒋玉燕当了皇后,对她百般折磨,将她扔进发了情的公狗圈里。 想到这里,她冷冷勾唇。 如果她没记错,这位蒋玉华和蒋玉燕不是一母同出。 左相的结发夫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因难产去世了,现在的夫人是继室。 而这天底下,不是每一个继母都会像她家苏姨那么好的,所以这些年,蒋玉华一定受到了不少磋磨,说不定这次…… 云倾月想起什么,微微垂眸。 “行了,你不用多说,这件事别告诉王爷,今天你也不用跟我出去了,我一个人去。” “那怎么行?”春桃顿时不干了,急声道:“您一个人去不安全。” 云倾月失笑。 “我是去救人的,又不是去打架的,怎么会不安全?” “再说你是我身边的婢女,我带着你去,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人家我是摄政王妃吗?到时候还有谁敢找我治病?” “好了好了,我会叫上几个暗卫的,你不用担心。” 春桃还想说什么,云倾月却挥了挥手,转身出门了。 她坐着马车来到左相府。 只见左相府门前,两个大石狮子威风凛凛,一位老妇人正忧心忡忡的往里走,正是蒋玉华的奶娘。 她连忙喊道:“嬷嬷。” 林嬷嬷转过头来,见她戴着帷帽,不由疑惑。 “你是……” “嬷嬷见谅,小女子是四海云游的游医,路过京城时手中的盘缠已用光,不得已出来找人诊治,小女子精通各种岐黄之术,若嬷嬷或嬷嬷周边的人有什么不舒服,可以找小女子诊治。” 她说着,递上一份写了地址的纸张。 那是王府名下的一间别院,无人居住。 林嬷嬷顿时反应过来,原来是个江湖骗子。 她勉强笑了笑,接过那张纸,“知道了。” 虽然猜对方是个骗子,可看她一个女孩,应该也不容易,所以林嬷嬷并没有揭穿。 云倾月也不纠缠,送完地址后又留下一个药方。 “初次见面,小女子身并长物,唯有一张可治女子带下之症的药方送给嬷嬷,嬷嬷若有需要可以抓来服用,若无需要也可以随意放着,京中女医稀少,将来或许能派得上用场。” 林嬷嬷脸色一变。 若是平常,她听到这话绝不会多想什么。 可这段时间,她整日为小姐的病担忧,这人又说什么带下之症,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林嬷嬷冷下脸,“不用了,我们府中的人都很好,用不着这种东西!” 说完,转身就走。 云倾月也不生气,将药方留在地上,然后上了马车就离开了。 林嬷嬷走到门内,才发现她没有跟上来,不由皱眉。 她回头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那张留在地上的药方,思虑了一下,到底还是走过去将药方拿起来。 “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牛鬼蛇神!” 她将药方拿到蒋玉华住的小院。 蒋玉华的生母虽然早逝,但因为她的外祖家很有权势,所以左相府并不敢在明面上苛待她什么。 此时她正靠在床上,望着窗外的皑皑雪色,神色恹恹的。 林嬷嬷从门外进来,抖落了身上的雪,笑道:“大小姐今日好些了吗?” 婢女回答:“才没呢,小姐早上就喝了半碗粥,中午又不肯吃东西,嬷嬷您快劝劝她。” 林嬷嬷一滞,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嬷嬷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再难受饭还是得吃啊,你放心,我已经去帮你求将军府了,京中没有女医,咱们就去京城外面找,上次从宫中求来的那几张方子也可以用上,一定会好起来的。” 蒋玉华转头看着她。 她不算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五官称得上是寡淡,却自有一股气韵。 尤其是在这样的冬月里,那清瘦的脸仿佛和窗外的雪融成了一种颜色,清冷料峭,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疼。 蒋玉华道:“那是什么?” 林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看到了从自己袖子里掉出来的那张药方,连忙解释:“没什么,在府门外碰到一个游医,我看就是个骗子。” 蒋玉华惨淡一笑。 “我现在还有什么好骗的?把它拿去煎了,所有的药方都再煎一遍,若还是治不好,那就不必再治了。” 家里人的目光,以及外面杂七杂八的闲言碎语,已经让她受不住了。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生这种病? 因为还没有出嫁,不能让男大夫看,京中又没有女医,所以身体再难受她也只能忍着,可忍来忍去,又要忍到什么时候? 蒋玉华不敢去想,只能将头偏向一边。 林嬷嬷叹了口气,只能照做。 原本她没把那个方子放在眼里,相比云倾月给的药方,她更相信宫中的药方,可宫中的方子都吃了好一段时日了,也不见效,不仅如此,病症还越来越严重,最近小姐都开始流血了。 林嬷嬷不敢轻视,当晚煎了药之后,就先端了云倾月那碗给蒋玉华喝。 蒋玉华喝完,也没有说什么。 潦草的吃了几口饭以后,便睡下了。 翌日。 云倾月带着春桃去了别院。 第19章 王爷回来啦 她想过了,她会医术的事暂时不方便公开。 家里除了二哥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在研习医术。 大渊朝的摄政王妃习医,这件事可大可小,目前云倾月还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大家会接受这件事,为了避免影响到萧景行,她还是决定将药材和器具都搬到别院。 别院里,云倾月正在按照医书上的说法,给一只小白鼠做手术。 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用沸水煮过的,她按照医书上的教程,将小白鼠坏死的组织取出,又敷上黄莲、松香等药物,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小白鼠再次活蹦乱跳起来。 “真的有用,娘亲留下的医书真厉害!” 正惊喜着,忽然有人敲门。 春桃就守在外面,原本云倾月是不想带她过来的,可今天春桃说什么都不干,无奈之下,她只能简单的帮她易了下容,带她过来。 “你找谁?” “请问是神医的住处吗?我找昨日出现在左相府门前的那位神医。” 云倾月一听,就知道是蒋家的人来了。 她轻轻一叹,原本还以为自己昨天的计划失败,看来已经成功。 她收拾好自己,走出去。 过来的正是林嬷嬷。 “神医!求你救救我家大小姐。” 一见到云倾月,她就立马跪下来磕头,态度与昨天在府门外天差地别。 云倾月知道这位林嬷嬷是好人,当下就让开了,连忙将她扶起。 “嬷嬷别多礼,你家小姐可是用了我昨日那张药方?” 林嬷嬷连忙点头。 “用了用了,神医真的好本事,我家小姐被怪病困扰多日,一直睡不好,昨日用了那张药方,不仅睡得安稳了,竟一夜都没有痒痛,神医,求您给我家小姐看病,若您能治好她,不管您要什么,老奴都答应。” 云倾月笑了笑,吩咐春桃:“带上我的药箱,我们过去看看。” “是。” 云倾月跟着林嬷嬷来到左相府。 蒋玉华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见她戴着帷帽,连忙起身行礼。 云倾月道:“蒋小姐不必多礼,你的病症林嬷嬷在路上已经跟我说过了,但我还需要一个细致的检查,不知蒋小姐可方便?” 林嬷嬷一怔,下意识就要阻止。 蒋玉华却拦住了她。 她落落大方的看着云倾月,笑道:“有劳女先生,既然都是女子,玉华便不再隐瞒,请先生跟我过来。” “好。” 云倾月跟着她去了内室。 她原本以为,外界虽传蒋玉华得的是那种病,但她一个没出嫁的深闺女子,顶多也就是有些湿热,并没有外界所传那么夸张。 可检查完才发现,坊间传言竟是真的。 云倾月不由皱眉。 蒋玉华难堪的咬唇。 “不知女先生看得如何?” 云倾月反应过来,连忙让她起身,“我叫柳听,你可以叫我柳先生,或者直接叫名字,你……你最近可有接触外男?” 蒋玉华的身子猛然一颤。 眼泪瞬间滚落。 想来也是,蒋家虽比不得皇亲贵族,但在这京城之中,除了皇上和摄政王,也就只有左相最大了。 蒋玉华身为左相的女儿,即便不受宠,但想要搞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还是能做到的。 之前的大夫并没有诊错,她确实得了“脏病”。 蒋玉华的泪珠滚滚滑落,她凄声道:“若我告诉柳先生,我并没有接触外男,柳先生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在撒谎?是因为我放荡成性,才得了这种病?” 云倾月一愣,连忙摇头。 “不会。” 她顿了顿,想到一种可能。 但这种可能也只是个猜想,且可能性太低,她并没有说出来。 “蒋小姐不必慌张,这种病可以治,而且你现在的症状不严重,只需要按我的方子吃几副药,再定时清洗就可以了。” 蒋玉华微怔,“真的?” “真的。” 见她态度笃定,蒋玉华稍稍放心,可紧接着又自嘲起来。 “就算好了又怎么样?我的名声已经坏了,想必你也是听说蒋家大小姐水性扬花,放浪形骸以至于得了‘脏病’,所以才给嬷嬷留下那张方子的?” 云倾月犹豫了下,道:“我的确听说了这件事,可我并不觉得你是传说中那样的人。” 蒋玉华诧异的看向她。 云倾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想了片刻才道:“总之你放宽心,在病治好之前,先什么都不要想,你母亲因为生你难产而死,你不为自己,也要想想你的母亲。” 蒋玉华的眼泪霎然滚落。 云倾月没有跟她说太多,教了林嬷嬷怎么熬药,怎么清洗,然后就离开了。 出去时,在两院交接的拱门处遇到一个人。 蒋玉燕看着云倾月的背影,好奇的问:“那是谁?” 身后的丫鬟冷笑,“那边请来的女医,呵,都得了那种病还妄想治好,简直异想天开!” 蒋玉蒋顺着她下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蒋玉华的小院,不由得意的笑起来。 “你说得对,她想治好她的病,的确是异想天开。” 云倾月先回别院放了东西,然后才回王府。 却没想到萧景行也在。 萧景行今日去例行巡查军营,听说云倾月跟萧泽见了面,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却不料,回府后还是扑了个空。 想到刚才暗卫来报,说她去了蒋府,萧景行玩味的勾唇。 她去蒋府做什么? 云倾月发现男人的脸色不对劲,心里“咯噔”一声。 小心翼翼的挪过去,低声道:“王爷,你回来啦。” 萧景行微微抬眸,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看向她,“听说你去了别院,还去了蒋府?” 云倾月一滞。 她知道自己行医的事瞒不过他,早在决定用他的别院时,就没打算瞒过。 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知道。 云倾月想了想,点头,“景行,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萧景行眯眸。 “我要从医。” 第20章 毒发 云倾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生母的来历,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隐瞒,萧景行也知道。 因此对于她从医,萧景行虽然觉得诧异,却也在预料之中。 但云倾月还是有些忐忑。 “你会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样,觉得女医低贱,不入流吗?” “不会。” 萧景行顿了顿,道:“打仗的时候,很多将士都因为缺少军医伤重而死,他们的伤原本不致命,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大夫而失去性命,所以但凡医者,无论男女,我都尊重。” 云倾月心生欢喜。 “你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萧景行忽然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见萧泽?” 云倾月:“……???” 刚才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她小心翼翼的看向萧景行。 只见男人神色平静,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她这才稍稍宽了心。 “景行,你相信我吗?” 萧景行抬眉。 云倾月认真的道:“萧泽利用我、害我,云倾柔欺骗我、算计我,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我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所以想要报复,如果真是那样,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坏了?做得太过分?” 萧景行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梦中的那些片段。 他的眼眸骤然变得幽深,抬手握住她的手。 “不过分,你想怎么报复他们?我帮你。” 云倾月诧异了一瞬,摇头。 “不,我自己来。” 前世,萧泽踏着她云家满门的鲜血一步一步坐上皇位,云倾柔深受云家重恩,却恩将仇报,将她的亲人尽数逼死。 这一世,她必须亲自手刃了他们,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萧景行看到了她眼底的仇恨,心中有些讶异,却没有多问。 他的王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多问,也不需要理由。 是夜。 萧景行躺在床上,又梦到了那些零碎的画面。 画面中女人被绑在地上,用一辆马车拖行,冰天雪地里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猛然睁开眼睛,双眼赤红。 “景行?” 云倾月惊诧的叫道。 萧景行没有回答她,双拳紧握,眼球像要突出来一样,狠狠瞪着上方。 “景行,你到底怎么了?” 云倾月被吓到了,连忙过去扶他,身子却被男人狠狠压在了墙壁上,双手扼住她的脖颈。 强烈的窒息感猛地袭来。 云倾月想要握住他的手腕,却没有力气,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前的萧景行仿佛变了一个人,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戾气,而那双幽暗的瞳眸赫然变成了紫红色。 “王爷!” 卧房的门突然被人破开。 巫却看到床上的情形,脸色一变,掏出一瓶丸药就塞了两颗到他嘴里。 萧景行的动作顿时一滞,下一秒,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王妃,您没事?” 巫却连忙上前扶住她。 云倾月终于可以呼吸。 刚才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却让她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看向床上的萧景行,迷茫的问:“他这是怎么了?” 巫却欲言又止。 “快说!你没看到我刚才差点被掐死了吗?” 见瞒不过她,巫却叹了口气,道:“王爷小时候中了剧毒,后来经过神医诊治,保住了一条命,毒性却会时不时发作。” “最初是五年毒发一次,后来是三年,再后来是一年,王爷上次毒发是在半年前,属下原本以为最近王爷不会毒发,可没想到今晚却发作了,看来王爷的毒发时间又提前了。” 云倾月脸色微变。 剧毒? 她怎么不知道?! 前世,她因为厌恶萧景行,所以并未与他同吃同睡。 萧景行倒是会经常来看她,可每次来看她都做那种事,她厌恶至极,经常对他大吼大叫,渐渐的他就来得少了,只会派人送东西过来。 难道,那时候他就曾经毒发? 不跟她住在一起,是怕伤害她或者被她发现?! 云倾月抿了抿唇,问:“他中的是什么毒?” “不知道,只知道神医临走前给了王爷一种药,让他毒发的时候就吃两颗,可暂保性命无虞。” 他说着,看了看瓶子里的药丸。 皱眉叹道:“药剩得不多了,可神医还没有回来。” 云倾月眸光微闪。 这时,床上传来动静。 萧景行幽幽清醒。 巫却惊喜的道:“王爷,您醒了?” 萧景行看了他一眼,阴沉的坐起身。 “你怎么在这儿?” 巫却一噎,没好气的道:“我不在这儿,您就把王妃掐死了!” 云倾月连忙点头。 萧景行一愣,转头看向云倾月,果然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条手指粗的红痕,不由脸色微白。 云倾月对巫却道:“你先出去,我和王爷聊聊。” “哦。” 巫却担心的看了两人一眼,萧景行的毒刚发作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复发,因此他还是出去了。 卧房的门被关上,云倾月认真的看着萧景行。 “跟我说说,你的毒到底怎么回事?” 萧景行却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幽深,像暗不见底的寒潭,又像深夜里穿云而出的明月。 云倾月微微抿唇,耐心的等着他。 半响,萧景行才行动,却不是回答,而是起身走到外面,拿了一瓶药膏进来。 他坐在床上,轻轻的温柔的将药膏擦在她的脖颈,略微粗粝的指腹磨得她的肌肤有些发疼,手指却微微颤抖着,像捧着一件极珍惜易碎的宝物。 云倾月忍不住道:“我自己来。” 萧景行却没有停。 一直等到药膏将那圈红痕都抹上了,他这才道:“从今天起,我回书房睡。” 云倾月一怔。 男人已经起身。 她看着萧景行将那瓶药膏放回桌上,又穿好外衣往外走,心忽然就像被什么东西扯住,闷闷的疼。 “站住!” 她跳下床,大步朝他走去。 “难道逃避就是你的态度吗?你避得了我一时,避得了我一世?” 她总算知道了,前世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跟她住在一起,才瞒了她那么久。 萧景行眸光微颤,向来强大霸道的男人,在身高还不及自己肩膀的女人的质问下,第一次没了底气。 第21章 你要跟本王和离?! “萧景行,你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换个说法,就叫……就叫骗婚!” “你有事瞒着我,中了毒也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觉得我永远都不会跟你和离?” “你要跟本王和离?!” 萧景行敏锐的捕捉到那两个字,周身顿时戾气大盛。 云倾月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在失去理智前迅速点了自己的穴道,将爆发的怒意封存。 云倾月急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萧景行扶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靠着门板缓缓滑坐下来,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显得有些苍白。 “我没事……”他闭着眼粗喘了口气,道:“别担心。” 云倾月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起身就要叫巫却,却被萧景行一把拦住了。 男人虚弱的望着她。 “我不想伤你,所以封了自己的穴道,只需要缓一会儿就可以了,不信你可以试试,我现在连只鸡都提不起来。” 云倾月果真握了握他的手,果然,发现那只手绵软无力,确实没什么力气。 她不由红了眼眶。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景行仰头,目光望在虚空处,像是透过虚空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事要从源头上说起……” 原来很多年前,萧景行的生母是西周进贡给大渊国皇帝的秀女。 五洲大陆上有四个大国,南唐、北渊、东黎、西周,其中北渊国也就是现在的大渊,国力最为强盛开,南唐次之,西周最弱。 西周为了生存,让本国的公主到大渊国和亲,可就在和亲的路上,大渊国的军队却踏平了西土,灭了整个西周国。 公主的车驾还没到达京城,母国就已经灭国了,公主悲愤交加之下竟想要复仇,她来到京中,虚与委蛇,凭着举世无双的姿色竟也讨到老皇帝的喜欢。 老皇帝被她的姿色所迷,将她纳为宠妃,一时恩宠不断,风头无两。 可是没过两年,就传出老皇帝暴毙。 恰好就暴毙在这位宠妃的床上。 宠妃当即承认,是自己杀了老皇帝,随后哈哈大笑着服毒自杀,浑然不管自己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 服完毒,她死了,胎儿却活了下来,就是现在的萧景行。 萧景行自娘胎里就带了毒,毒性难除,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人算出他天命早夭,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孩子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注定多余。 云倾月望着他,听得心里发疼。 原来,这就是他的身世。 京城里没有人敢议论这个,所以她也从未听说,竟不知这么多年,他独自一人背负了这么大的痛苦。 “那当初为你配制解药的神医呢?他也没法解了你的毒吗?” 萧景行摇了摇头。 “他只能压制,无法清除,这些年他云游在外,也是为了帮我找解毒的药方,若没有找到,他不会回来。” 云倾月的眼眶更酸。 她用力握住萧景行的手。 “没事,他找不到,咱们还能自己研究,不就是解药吗?你相信我,我跟我娘学的医术,很厉害的!一定可以帮你解毒。” 萧景行笑了笑,手指刮了刮她的掌心。 “好,我信你。” 云倾月又陪着他坐了一会儿,直到萧景行恢复力气,这才上床。 躺在床上,她侧身搂着他的腰,闷闷的问:“巫却说你的毒会一年复发一次,可这次只过了半年,也就意味着后面的时间会慢慢缩短,是吗?” 萧景行:“应该是。” 云倾月:“那缩短之后呢?短到不能再短,会怎么样?” 男人盯着帐顶,默默无言。 半响,萧景行才道:“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让巫却送你走,护你周全。” 云倾月一颤。 她明白了萧景行的意思。 若真到了那一日,他会死。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发疯的样子,更不想伤害她,而他若是倒了,这偌大的摄政王府也无法再庇佑她,所以,他只能将她送走。 联想到前世,他大约是在成亲四年后离开京城,去往边关。 那时边关就有音讯传来,说堂堂大渊国的摄政王是个疯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只有战场上的血腥气才能抚平他身体里的燥郁。 她当时没有在意,甚至暗戳戳的想,他本来就是个疯子,偏执固执的疯子! 可现在才明白,他所谓的疯跟她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当年他并非对她失望,有意离开她,而是因为身体里的毒,不得不离开京城……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云倾月将脸埋进他的怀里,用他的寝衣蹭去自己脸上的泪,闷声道:“不会有那一天的,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你死。” 萧景行笑了笑,低头吻了吻她的脸,“嗯,我信你。” 翌日。 云倾月起了个大早,一大早就去了别院。 她迅速的翻着母亲留下的那些医书,想看看有没有解毒的方法。 据萧景行所说,他生母喝下的那种毒叫五行毒,五行毒经过母胎的孕育和转化,又会变成一种新的毒,至于这种毒叫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给它起名字。 先前给萧景行治病的那位神医,费尽心思数年,也只想到了如何压制毒性。 但压制都是有极限的,极限过后,就会面临爆发。 云倾月不敢想象爆发的结果,所以她必须赶在萧景行的毒恶化之前,配制出解药。 然而,看了整整一天医书。 又将脑子里这些年研习过的医术翻来覆去想了数遍,也没有想出可以解毒的方子。 正苦恼着,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小姐,林嬷嬷来了。” 云倾月一愣。 蒋玉华的奶娘? 因为昨晚的事,她倒是把蒋玉华给忘了。 想来她昨晚喝了药,又用了她开的药方洗身子,今天应该会好许多。 云倾月从书堆里起身,“让她进来。” 春桃过去,领着林嬷嬷进了门。 不料刚进门,林嬷嬷就将一包药渣扔到她的脸上,骂道:“你这刁钻害人的庸医!赔我小姐的命来!” 第22章 看到一只蚊子 云倾月一怔。 春桃怒声道:“你干什么?” 她连忙走上前来,替云倾月拂掉身上的药渣,“小姐,你没事?” 云倾月摇了摇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林嬷嬷这么生气。” 林嬷嬷冷笑,“发生什么事你心里不清楚吗?我家小姐的病若是找到好大夫还有得治,可昨晚喝了你开的一副汤药,又用了你给的药方洗身子,半夜就发起了高热,之前的病也更严重了,你说你不是庸医是什么?” “我老婆子就不该信你,把你带去府上,是我害了小姐啊!” 林嬷嬷放声大哭起来。 云倾月皱眉。 蒋玉华没好,还更严重了? 这怎么可能?! 虽然她的行医经验不多,但医学功底打得很扎实,而且蒋玉华的病严格来说不算什么棘手的毛病,前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没有女医,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方便让男大夫瞧那种病。 云倾月没有多纠结,直接道:“带我去看看。” 林嬷嬷愤然道:“你还要去害我家小姐?” 云倾月冷笑,“我要害你家小姐昨天就害了,还用等到现在?你家小姐既然是吃了我的药出的问题,那我自然应该去看看,除了我,你还能找到别人吗?” 林嬷嬷一怔,想想也是。 先不说目前找不到别的女大夫,就说是她的药出了问题,那也应该先让她看看。 于是,一行人上了马车。 马车直达左相府门外。 僻静的小院里,蒋玉华躺在床上,形销骨立。 因为高热,她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了,云倾月走过去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摸了下体温,然后便开了柴胡,金银花,黄连,桂枝等药让人拿下去煎了,又吩咐另一个小丫鬟缝一个布袋,去外面装些雪来。 林嬷嬷问:“你这是做什么?” 云倾月头也不抬的回答:“我在救你家小姐的命。” 她顿了顿,道:“你家小姐在发烧,柴胡、金银花等物都有退热的效果,积雪可以给她降温,等她的高热退下来了,我们再看别的。” 林嬷嬷一怔,顿时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小丫鬟就煎了药来,用布袋装的积雪也拿过来了,云倾月让人用布袋揉搓她的身上,然后亲自把药给她灌了进去。 做完这些,蒋玉华的体温果然降下来了。 云倾月又让人拿来药箱,然后把人都赶了出去,放下帘子给蒋玉华做进一步的检查。 查完之后,她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 确实是恶化了。 不过不是因为她的药,而是别的原因。 正沉思着,这时,外面传来丫鬟惊慌的声音:“夫人,二小姐,大夫正在里面给小姐诊治,你们不能进去……” “滚开!” 门被人推开,蒋玉燕和蒋家夫人气势汹汹的走进来。 云倾月一怔,眼疾手快的替蒋玉华盖好被子,随后她起身,蓦然就看见了蒋玉燕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心,顿时狠狠一震! 蒋玉燕…… 前世将她关进狗圈里,欺负她嘲笑她,将她当成一个玩具般戏耍捉弄。 而今,她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蒋玉燕道:“你就是那个骗子?” 云倾月冷漠的问她:“骗子问谁?” “骗子问你……”蒋玉燕猛然反应过来,怒喝道:“贱人!你敢耍我?”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却不是落在云倾月的脸上,而是落在蒋玉燕的脸上。 云倾月指了指自己的掌心,“抱歉,看到一只蚊子。” 蒋玉燕怒道:“你胡说!大冬天哪儿来的蚊子?” 这时,身后有虚弱的声音传来。 “住手……”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蒋玉华已经醒了,正挣扎着坐起来。 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她,蒋夫人道:“玉华,你别怪我多管闲事,这世界上的骗子就是多,一不小心就把你给骗了,我这是关心你,才想着带人把她赶出去。” 蒋玉华虚弱的道:“她不是骗子,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蒋玉燕冷笑道:“她不是骗子谁是骗子?我当你真从哪儿找来一个神医呢,结果是个不入流的女医,不入流的小娼妇治不入流的大娼妇,所以治不好,你真是活该。” 啪——! 又是一个巴掌。 云倾月揉了揉打痛的掌心。 “抱歉,又有一个蚊子。” 蒋玉燕气得跳脚,“贱人!给你脸了是不是?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本小姐!来人,把她拖出去!本小姐今日要弄死她!” 十数个家丁立马从外面冲进来,蒋玉华见状,急声道:“住手!你们今日敢动她,就是跟我过不去!” “玉燕,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你污言秽语骂我也就算了,为何要骂柳大夫?她是不是骗子我自会分辨,还是说一定要等我死了,你们才甘心?” 蒋玉燕怒极。 蒋夫人道:“这话就说岔了,我们是为你好,哪里会让你死呢?” “你不要被小人蒙蔽了眼睛,到时候别说名声损毁,小心连命都不保。” 她说完,就命人抓住云倾月。 云倾月正要说话,这时,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 “国公府世子到,国公府世子夫人到。” 众人一怔,只见几道身影从外面进来,为首的正是蒋玉华的舅舅卫国公世子卫荣以及他的夫人辛氏。 “舅舅……” 蒋玉华双眼含泪。 蒋夫人大惊,“世子?世子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卫荣沉着脸,辛氏走过来一把扶起蒋玉华。 “我们不来,玉华就要被你们苛待死了!” “我听说玉华生了病,你们却不准她看大夫,好不容易请到一个女医你们还要把她赶出去,你们这是做什么?觉得我妹妹死了,你们就能随便苛待她的女儿,还是觉得我卫家无人,可以任人欺负?!” 蒋夫人一震,顿时呐呐。 蒋玉燕不甘的道:“您误会了,我们才不是苛待她,我们是在帮她呢。” “姐姐得了这种病,本就有辱门楣,现在知道的人少还好,等知道的人多了,指不定怎么说她,我们不许她看大夫,也是想保全她的名声。” 第23章 她柳听和我云倾月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云倾月顿时讽刺的笑起来。 “二小姐还真是悲天悯人,人都病得快要死了,你还在纠结她的名声,难道名声比性命还重要?” 卫荣转头看向她。 “你就是那个女大夫?” 云倾月微微福身。 “听说玉华的病之所以恶化,就是拜你所赐?” 云倾月还没来得及说话,蒋玉燕就急急的道:“对,就是她!您不知道,昨晚姐姐本来好好的,结果喝了这人开的药就开始出血,半夜还发起了高烧,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姐姐可能就没命了。” 卫荣目光炯炯的看着云倾月。 没有偏听偏信,却也目光存疑。 “既然出来行医,为什么还戴帷帽?把帽子摘下来!” 云倾月心里“咯噔”一声。 春桃见状,连忙上前。 “启禀世子,我家小……大夫以前遇过火灾,毁了容,怕玷污世子慧眼才戴了帷帽,还请世子见谅。” 卫荣冷笑。 “本世子虽住在京中,可年轻时也曾带兵打过仗,什么样的面貌没见过?你既然给玉华治病,又不以真面目示人,若将来玉华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找谁追责?还是把帽子摘了!” 春桃:“……” 云倾月叹了口气。 她暗道一声幸好,今早出门前换了装扮。 云倾月不会什么高深的易容术,但要在脸上做几块疤痕还是很简单的。 因此她将帷帽掀开,露出的就是一张面容可怖的脸,丑陋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嘴角下方,恶心又恐怖。 众人一惊,蒋玉燕甚至叫了一声,露出厌恶的神情。 云倾月叹道:“抱歉,吓到大家了。” 她将帷帽戴上。 这一次,卫荣没有再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蒋玉华,问道:“对于玉华的病,你有什么解释?” 云倾月淡声道:“病分多种,药材的效果也有快慢,蒋小姐昨晚高热,委实不是在下的药有问题,而是昨日检查时受了风寒,至于出血……” 她顿了顿,沉声道:“难道蒋小姐之前就没有出过血吗?” 众人再次一愣。 这么一想,好像也是。 可蒋玉燕还是有些不甘心。 “你说受寒就受寒?万一不是呢?谁知道你有没有包藏祸心,想要害我姐姐!” 云倾月冷笑,讽刺的看着她。 “二小姐这么关心玉华小姐,怎么刚才还口口声声的骂她娼妇?” “病了这么久也不见你们去请大夫,别说什么男女大妨,人都要死了还讲什么大防?即使治好了去庙里当姑子,也比死在这里强不是吗?” “你!” 蒋玉燕大怒。 蒋夫人及时制止了她。 她朝着卫荣的背影使了个眼色,这才道:“你说得是,既然如此,那玉华就交给你照顾了,只是她毕竟是我们蒋家的大小姐,若你治得好还好说,若治不好,是不是也该给我们蒋家一个交待?” 蒋玉燕立马明白过来,附和道:“对!你要是治不好,就给我姐姐赔命。” 春桃气得不行。 世上哪儿有这样的? 大夫上门治病,治不治得好那都在情理之中,什么时候还要搭上性命了? 云倾月却道:“行。” 蒋玉华一惊,就想阻止,卫荣却沉声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两家仗势欺人。” 云倾月淡淡一笑,抬手从桌上拿起笔,写了一张生死状。 “世子觉得这样如何?” 卫荣一怔。 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欣赏。 “很好。” “那我现在可以下去准备,为蒋小姐治病了吗?” “可以。” 云倾月带着春桃下去。 春桃急声道:“小姐,您怎么能签那种东西?要是蒋小姐真的治不好,咱们岂不是要给她抵命?” 云倾月笑道:“柳听签的东西,与我云倾月有何关系?” 春桃:“???” 对哦,小姐说得是。 她现在柳听,不是云倾月,如果真的治不好,那就恢复她摄政王妃的身份不就行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春桃一下子高兴起来。 云倾月的想法却不同。 她之所以签那张生死状,不是真的想给蒋玉华抵命,只是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蒋玉华的病,有蹊跷。 昨晚突然严重,应该是有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至于是什么手脚,她目前还不清楚,有待查验。 想到这里,她低声对春桃道:“你帮我去办件事。” 她低头耳语了几句。 春桃点头,两人走至一个无人的角落,她这才离开。 云倾月从药箱里拿了些东西。 拿完东西后,她回到蒋玉华的房间,此时卫荣和蒋夫人等人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李嬷嬷并两个丫鬟和世子夫人辛氏。 辛氏看到她,温和的笑了笑。 “柳大夫,辛苦你了。” 云倾月摇了摇头,“夫人,您也要出去。” 辛氏一愣。 “我是女子,又是玉华的舅妈,我留在这里不好吗?既能照顾她也能顺便替你搭把手。” 云倾月看向蒋玉华。 “蒋小姐,你希望你舅妈在这里吗?” 蒋玉华一愣,接收到云倾月的眼神,连忙道:“舅妈,你先出去,柳大夫要给我检查……” 她说着,脸爬上一抹绯红。 辛氏见状就明白了什么,无奈点头。 “行,那我在外面等你们。” 她转身出去了。 等她走后,云倾月又遣散两个小丫鬟,这才道:“蒋小姐,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蒋玉华愣怔的看着她。 “什么猜测?” 云倾月道:“你没有接触过外男,却又得了这种‘脏病’,无非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你在撒谎,第二就是有人在陷害你,故意给你穿了那种衣物,致使你染上这种病。” 话音落,春桃走了进来。 “小姐,拿来了。” 她抱着一大摞衣服进来,放在桌上,又折回去将门栓好。 云倾月看着那满桌的衣服,沉声道:“蒋小姐,我特意让春桃锁了门,又将外人全都遣散出去,就是不想让人听见。” “今日的事于我而言是性命之争,于你而言也是,所以我希望你能仔细分辨,这……到底是你穿的衣服吗?” 第24章 吃人的府中活下去 只见桌子上,红橙黄绿青蓝紫……摆满了不同颜色的亵衣。 有些亵衣上面绣着大红的牡丹,亵裤也多以艳色丝绸为主,看着就令人遐想。 蒋玉华的脸红了红,摇头,“不、不是,我没穿这种衣服……” “可这些都是从你的箱子里发现的。” “什么?” 蒋玉华惊讶。 云倾月又将一件亵衣挑起来,放到她的面前让她闻了闻。 “闻到一股怪味没有?” 蒋玉华点了点头。 “有,这不是冬日晾晒出来的霉味吗?怎么了?” 云倾月一愣,似笑非笑。 “霉味?所以你平常穿的衣物也有这种味道?” 蒋玉华犹豫了下,点头。 “入冬以后久不见太阳,母亲那边又克扣例银,连取暖的炭火都没有,更别提烘干衣物,所以我的衣服通常都是在院子里晾干的。” “但最近天气冷,早晚又有露水,有时候晾晒几天都不一定干,时间长了就会生出些霉味,我们都没在意,怎么了?” 云倾月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蹿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蒋小姐,你被人害了。” 云倾月说出自己的猜想。 桌子上的这些衣物,蒋玉华没有见过,因为这些衣物根本不是她的,而是取自烟花之地,还是那些身患重病的烟花女子所穿。 那些人特意将衣物放进她的柜子里,与她平日所穿的亵衣混和在一些,让细菌传染,更有甚者,直接将半新的衣物熨烫成新的给她穿,时间一久,蒋玉华又怎么可能不染病? 蒋玉华“哇”的一声吐出来。 春桃也满脸震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又怎么会想出这么丧尽天良、刁钻恐怖的法子?! 她惨白着脸看着云倾月。 “难怪大家都说蒋小姐作风不检,年纪轻轻还未出阁就染上了这种病,是有人想坏她的名声?!” 云倾月冷声道:“何止是坏她名声,是要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世道女子向来艰难,在男女大防上尤甚,对方想尽办法让她染上这种病,不仅是要让她被万人唾骂,还要她到死都背着一个水性扬花、人尽可夫的罪名,生不能归家,死不入祖坟,简直比杀人诛心还令人可恨!” 蒋玉华的眼泪滚滚落下来。 她握紧了床塌边缘,愤恨的道:“是谁?究竟是谁想要害我?!” 云倾月的眉宇轻轻皱着,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不好说。 “你的贴身衣物都由谁保管?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蒋玉华瞳孔一震。 是她? “但这段时间我还是建议你先什么都不要做,你的身体还没好,这府中的内院说到底还是夫人说了算,你的舅舅舅母也未必能天天守在你身边。” “我会回去拿些干净的衣物过来,连着你的生活用品都换一遍,这些东西我会分几次带给你,你别告诉别人,也别让别人发现。” 蒋玉华惊诧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帮我?” 云倾月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她之所以帮她,自然是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再加上前世她和蒋玉华都落得个被人迫害、凄惨而死,重生后再见到她,就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云倾月没有多说什么,收好药箱,道:“药你还是先用着,东西我呆会儿让人以别的名义送进来。” 她顿了顿,忽然问:“你有信得过的婢女?” 蒋玉华道:“有。” “那就行,让她接收,记得千万别打草惊蛇。” “好,我明白了。” 出了房间,云倾月又在外面看到了卫国公世子卫荣。 他看着云倾月,问了一些情况,云倾月和盘托出,只是隐瞒了蒋玉华生病的原因。 卫荣皱起眉头,显然对外甥女生了这种病也觉得面上无光,遂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云倾月离开,因为是坐林嬷嬷的马车过来的,所以回去只能步行。 走在路上,春桃忍不住道:“小姐,蒋姑娘也太可怜了,她才十八岁,还没说亲就被人害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 云倾月淡淡的道:“也许她该想的不是嫁人,而是如何在这吃人的府上活下去。” 两人走了没多久,身后忽然传来马蹄疾行的声音,云倾月回头一看,面露惊喜。 “景行?!” 萧景行从车上伸出手,“上来。” 云倾月握住他的手,一把就跃了上去,春桃自然是坐在了车辕上,和巫却一起。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云倾月好奇的问。 萧景行将炉子上烧热的水倒进盆里,递给她,“洗了。” 云倾月连忙接过去洗脸。 就着她洗脸的功夫,男人才淡声道:“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云倾月:“……” 好端端的,干嘛说得这么恐怖! 她洗完脸,又接过萧景行递来的巾子将水擦干净,露出那张天然漂亮的脸蛋,笑道:“我还以为我能瞒过所有人呢。” 萧景行牵了牵唇角。 “为什么易容?还把自己画得那么丑。” 云倾月解释:“我这是不想给你惹麻烦。” “你不是麻烦。” 她微微一愣,看出男人认真的神色,不由心头一暖。 凑过去,就在萧景行的脸上亲了一口。 “有你这句话,就算再画丑一点我也值得。” 男人的目光却骤然变得幽暗。 温软的触觉让他想起上次那个温暖的午后,女人趴在他的胸口,一点一点的替他纾解…… 他的喉结不由滚了滚。 “月儿……” 萧景行伸手,示意她过来。 云倾月愣了愣,顺从的靠过去,“怎么了?” 男人的鼻息落在她的颈侧,头埋在她的发间,低声问:“今天有没有少怕我一点?” 云倾月:“……” 她的心思转得极快,很快就想到了某个可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额……王爷。” “是不是比昨天要少怕一些?每天少怕一些,过几天我们就能圆房了。” 他说着,伸手去解她的腰带。 第25章 本王成全了他 云倾月连忙按住他的手。 非是她不愿,而是这男人在那方面是什么德行她很清楚,若真的让他在马车里得逞,说不定会食髓知味。 “王爷,我……” 云倾月正想找个理由推脱,这时,马车却忽然停下,外面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侄儿求见皇叔!求皇叔收回成命!” 是萧泽! 云倾月脸色一变。 身后,萧景行的动作顿住,周身的气压瞬间变得很低。 云倾月极有求生欲的解释:“不是我,我不知道他在这里。” 萧景行睐了她一眼。 紧接着,就将她松开,命令巫却掀开帘子。 马车外。 萧泽笔直的跪在地上,沉声道:“昨日侄儿已经见过了父皇,父皇说只要皇叔松口,他可以召回圣旨。” 萧景行冷漠的看着他。 “你为何不愿成亲?是对王妃的妹妹有什么不满?还是觉得堂堂将军府的女儿配不上你?” 萧泽一滞。 他当然这么想。 如果是将军府的嫡女也就算了,偏偏是个养女。 他堂堂四皇子,怎么能娶一个养女当正妃?这对他的未来没有半点好处。 想到这里,他看向云倾月。 “侄儿不敢,只是侄儿已经有心悦之人,暂时不打算娶妻,还请皇叔成全。” 这话一出,顿时全场寂静。 静得仿佛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萧景行搂着云倾月的手缓缓收紧,半响,才讽刺道:“不知你心悦的人是谁?说出来给本王听听,本王也好替你做主。” 萧泽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目光却一直盯着云倾月。 他在赌。 赌云倾月对他的感情。 萧景行性格乖张,向来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但偏偏在云倾月这件事情上栽得很深。 只要云倾月站在他这边,萧景行就算再怒,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因为只要他动了他,云倾月就会寻死觅活,轻则受伤,重则自寻短见。 而他今天的行为,无非就是向云倾月证明,他跟云倾柔没有私情。 瞧,我都为你不顾危险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原谅我吗? 还不乖乖的站在我这边,为我求情,替我卖命? 然而。 云倾月忽然笑了一声。 她握住萧景行的手。 “王爷,既然四皇子不愿意娶我妹妹,那就不娶好了,谁让我妹妹没那个福气,讨不了四皇子的欢心呢?” “只是我妹妹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小姐,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莫名其妙就被人退了婚,说出去知道的人是四皇子痴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妹妹有什么毛病。” “既然如此,那就让四皇子出家好了,这样一来我妹妹的名声保住了,也能成全四皇子的一片痴情,是不是?” 萧泽脸色一白。 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这、这怎么回事? 她怎么敢这么说?! 萧景行也挑了挑眉,笑道:“月儿的提议深得本王心意。” 他吩咐道:“派人去告诉皇上,四皇子不愿意成亲,自求出家,本王成全了他。” “是。” 巫却作势要去。 萧泽连忙道:“等等!” “我何时说要出家?皇叔,你这般咄咄逼人,可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 砰——! 话音刚落,萧景行一挥手,萧泽的身子就重重飞了出去。 他倒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萧景行冷冷的看着他。 “还从未有人敢跟本王这样说话!” 萧泽反应过来,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 是他冲动了! 云倾月的态度让他怒极攻心,竟忘了眼前这个男人发起怒来有多可怕。 他连忙爬起身,跪着道:“皇叔恕罪,是侄儿冒犯了,但侄儿真的……” “巫却!” 萧景行打断道:“本王记得下个月初二就是好日子,宜嫁娶,是不是?” 巫却一愣。 他又不是钦天监的官员,他怎么知道哪天宜嫁娶? 不过王爷这么问,那就是。 巫却沉声道:“是。” “写封折子上去,就说四皇子和云二小姐的婚事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下个月初二。” “是。” 马车扬长而去。 萧泽跪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他求情求了半天,不仅没能求到自己想要的,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下个月初二成婚,那不是距离现在就仅剩短短几日? 萧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疯狂又讽刺。 这时,他的心腹阿福走了过来,“四皇子……” “去给我查!” 萧泽一把揪住阿福的衣领,眼球突出,眼睛里布满了疯狂的血色,恶狠狠的道:“去查云倾月!查查她最近干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帮他,好像也不再喜欢他。 面对他要娶云倾柔这件事情,她竟然如此淡定,甚至还主动撮合。 难道是她变了?变得偏向萧景行,不再心悦他了?! 不、不可能。 从八岁到十八岁,整整十年!当云倾月还是个屁大点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时就喜欢跟在他的身后,每一次甜甜的叫他泽哥哥,都被他用力甩开,那时候她都没有放弃…… 现在,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对,一定是! 萧泽失魂落魄的离开。 这边,将军府。 云倾柔听说萧泽去拦萧景行车驾,惊得打翻了一盒胭脂。 “什么?他宁愿去拦摄政王的车驾也不愿意娶我?” 婢女烟儿低着头,“是,但小姐您别生气……” “混账!” 云倾柔直接将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拂了下去,怒声道:“他们凭什么这样糟蹋我?就因为我是个养女吗?就因为我没有云倾月那样的身世、没有她的长相和才华,我就活该被人践踏,活该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吗?” 烟儿像是被吓到了,震惊的道:“小姐,您别这么说……您的才华远胜过大小姐……” 云倾柔一滞。 她猛然反应过来。 对,在身世和相貌上她或许不如云倾月,但才华绝对没有。 所以,她还有希望。 云倾柔收起情绪,沉声道:“烟儿,你去替我办件事……” 第26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云倾柔这边愤怒不已,另一边,蒋玉燕也听说了萧泽当街拦驾的事。 她顿时大怒。 “四皇子心悦的人明明是我,就凭她云倾柔也想当四皇子妃?简直做梦!” 婢女讨好的道:“听说是摄政王妃向摄政王提议,摄政王才向皇上进谏的,如今圣旨已下,只怕四皇子不想娶也没办法。” 蒋玉燕的眼眸阴鸷下来。 “云—倾—月!呵,我早晚让她不得好死!” 她吩咐婢女:“去替我传信,就说我要见四皇子。” “是。” 翌日。 萧泽鬼鬼祟祟的来到左相府。 左相府后面有几处偏僻废弃的小院,蒋玉燕一看到他,顿时激动的迎上去。 “泽哥哥……” “玉燕。” 萧泽一把将她搂住。 原来萧泽不仅仅是追求云倾月,暗中也勾搭了蒋玉燕,两人甚至已经发展到了坦诚相见的地步。 他是四皇子,将来注定要三妻四妾,所以他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 蒋玉燕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心疼的落下泪来。 “泽哥哥,你的手……疼吗?” 萧泽勉强笑了笑。 “不疼,看到你我就什么都不疼了。” 蒋玉燕被他这句话羞红了脸,随即又恨恨的道:“都怪云倾月那个贱人!她心悦你不成就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来折磨你,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阴毒的人?” 萧泽的目光闪了闪。 他当然不会实话实说,而是告诉蒋玉燕,云倾月倒贴他不成对他因爱生恨,唆使摄政王砍了他的手指。 萧泽低声道:“你别这么说,是我对不住她,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拒绝她的方式应该再委婉一点。”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帮她说话!泽哥哥,你就是太善良了!” 萧泽连忙哄道:“好好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帮她说话了,只是……” 他叹了口气,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父皇下旨为我和云倾柔赐婚,眼看距离下个月初二就只剩下六天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玉燕,你能不能帮帮我?” 蒋玉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泽哥哥你放心,婚礼不会顺利举行的。” 萧泽诧异,“你已经有办法了?” 蒋玉燕冷笑。 “当然,大婚嘛……自然要新郎与新娘同在,但倘若新娘在婚礼之前失踪了呢?皇上还会让婚礼如期举行吗?” 萧泽一怔,顿时明白过来,满意的笑起来。 “还是你聪明,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嗯,你放心,玉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人搂在一起,亲热起来。 这时,却有脚步声经过。 两人都惊了下,连忙藏到一片竹林后面,只见不远处,林嬷嬷带着两个女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女子作丫鬟打扮,微低着脸看不清长相,另外一个女子戴着帷帽,也不认识,只是身影有些眼熟。 萧泽好奇的问:“她们是谁?” 蒋玉燕不屑的看了一眼清竹院,“那边请的大夫,说是能治好她的病。”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不由冷嗤。 母亲派人做了那么多手脚,这病要是能被治好,那就怪了。 萧泽的目光微闪了闪,蒋府的这些事他也听说过几分,甚至暗中搜集了一些证据,作为以后拿捏蒋家人的把柄。 可此刻,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抱住蒋玉燕就是一顿亲热,低声道:“玉燕,泽哥哥想死你了。” 蒋玉燕娇喘起来,“嗯……泽哥哥……” 清竹园内。 云倾月将藏在药箱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蒋玉华的婢女,“昨天我派人送过来的东西,你都收到了?” 蒋玉华点头,“收到了,昨晚已经换上了。” 说着,掀开被子露出自己的里衣。 云倾月点了点头,“她们虽然想出这种毒计害你,却也不敢做得太嚣张,再加上我们在暗她们在明,所以只要我们足够小心,应该不会再中招。” “这段时间,你要做的就是捉贼捉赃,等抓到了幕后元凶,你这个‘病’才算真正好起来了。” 蒋玉华连连点头。 云倾月又给她开了几副药,还施了几针,这才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云倾月每日都上门替她诊治,蒋玉华的气色逐渐好起来,身上的病症也慢慢消失,整个人都变得精神奕奕。 但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是在脸上扑了些白粉,每天换下去的衣服也会带着血,实际上是云倾月带给她的鸡血。 五日后,蒋玉华彻底痊愈。 在得知自己痊愈的那一刹那,饶是心志再坚定,蒋玉华还是忍不住激动的落下泪来。 “我真的好了吗?以后都不会再复发了?” “嗯。”云倾月笑着点头,“只要注意卫生,不再接触感染源,以后就不会再复发了。” “谢谢你。”蒋玉华拉住她的手,诚恳的道:“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云倾月笑了笑,没有阻止她的感激。 她转而问:“凶手是谁,查出来了吗?” 蒋玉华点头,目光中露出一抹冰冷。 “是魏婉莹!” 魏婉莹,现任左相夫人,也就是上次意图将她赶出去的蒋夫人。 据说她早年间也是出身于官宦世家,后来家中犯事,被迫流落青楼,几年后被左相看中,带回府中做妾,后来蒋玉华的生母也就是左相的原配夫人因病去世,魏婉莹就顺理成章的上位,成了继室。 云倾月点了点头,“她在青楼呆过,会想出这种法子不稀奇。” 顿了顿,又道:“你打算怎么做?” 蒋玉华微微垂眸。 她微抿着唇,凄苦的神色中却带着一抹刚毅。 “我爹不会站在我这边,我只抓住了她身边的丫鬟,即便拿着丫鬟的口供也不一定能扳倒她,最后很可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云倾月认同。 魏婉莹毕竟是左相府的夫人,无论是因为偏心,还是为了左相府的名声,左相都不会允许这件事传出去。 蒋玉华冷笑起来。 “可不揭露她的罪行就无法复仇了吗?也不一定,这世上还有另一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27章 生米煮成熟饭 话音落,一片指甲应声断裂,鲜血汩汩涌出。 丫鬟吓了一跳,尖叫道:“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她急急的上前替蒋玉华包扎,蒋玉华愣了一下,神情缓和下来。 “我没事。” 她拂开丫鬟的手,自己用一块巾子将断甲处裹住了,随后看向云倾月,“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谢谢你。” 云倾月宛尔,心里却想说不用谢,蒋姐姐。 就在刚才,蒋玉华指甲断裂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那是她八岁以前的记忆。 八岁那年,她发了一场高烧,病了整整两个月,醒来后就将以前的记忆全部忘了。 现在想来,她才发现她早就认识蒋玉华。 小时候,当她还是个豆丁大的小丫头时,左相的原配夫人还没有去世,因为她的亲娘与蒋夫人有旧交,所以蒋夫人会经常让蒋玉华过来和她一起玩儿。 云倾月人小胆子大,总是会想出一些刁钻古怪的法子,蒋玉华就在旁边让她注意小心,明明只比她大了半岁,却像个大姐姐一样,嘱咐她的安全。 现在想来,云倾月还是有些暖心。 蒋玉华看着她,忽然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我总想起一位故人。” 云倾月挑眉,诧异的道:“谁?” 蒋玉华像是想起什么,有片刻的失神,紧接着失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她都不记得我,我也无意再去攀交,又何必再提。” 说话音,神情不掩失落。 云倾月的目光却闪了闪,“既然是幼时好友,又谈什么攀交?蒋姐姐这话见外了。” 蒋玉华一震! 就见云倾月摘下帷帽,又用湿帕子擦去脸上的伤痕,露出那张倾国绝色的脸。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月儿?” 云倾月笑道:“是我。” “玉华参见摄政王妃。” 蒋玉华连忙跪下,云倾月眼疾手快的扶起她,“蒋姐姐,既然都已经叫我月儿了,又何必做这些?” 蒋玉华心情复杂。 在不知道柳听就是云倾月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很亲切。 即便她的记忆里只有小时候的云倾月,却也觉得两人的步伐举止有些相似。 如今真相揭开,心中除了复杂难言外,竟然还有一丝丝感动。 “月儿,我……” 她顿了一下,才试探性的问道:“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云倾月笑道:“当然,小时候你不是一直叫我月儿吗?为何长大后反倒生分了。” 蒋玉华尴尬的笑笑。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当然不同。 先不提她是摄政王妃,就说自从八岁那年,云倾月大病一场过后,就把她忘了,两府渐渐疏远,如今两人都已经长大,她自然不敢再随便叫。 见云倾月态度温和,她也松了口气。 “我早该想到的,伯母精通医术,你必定也会学医,只是这世道女医艰难,你现在又贵为摄政王妃,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云倾月见她开口没说别的,而是先关心起她的前途,不由满意。 蒋姐姐还是那个蒋姐姐,一如既往的喜欢替她操心。 她笑道:“若我不从医,你今天如何能好得起来?” 蒋玉华:“……” 云倾月:“一个人受点委屈不算什么,能换来无数个人的平安,那就值得。” 蒋玉华顿时红了眼眶。 是啊,若没有月儿的相助,她现在都还躺在病榻上,说不定只能看着病情渐渐恶化,直到病死。 她重重点头。 “你说得对,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支持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我,蒋姐姐义不容辞。” 云倾月笑道:“那就先谢过蒋姐姐了。” 这天中午,云倾月难得留在了蒋府用饭。 幼时好友相聚,总有说不完的话,即便中间隔了整整十年。 离开蒋府的时候,已经是日暮黄昏。 云倾月坐在马车上,一片轻松。 虽然她没有告诉蒋姐姐重生的事,但中间这么多年的事,也够两人说了。 最主要的是,她从小没了母亲,哥哥们和父亲都是男人,有很多闺房话不方便说。 至于苏姨……她那个人和善有余,亲近不足,总觉得跟在爹身边怪怪的,不像继室夫人,倒像个丫鬟或者小妾,对她和父亲,都是一副恭敬有礼的样子,云倾月也生不起跟她亲近的心思。 上辈子,她的身边没有女性朋友,所以只将云倾柔当成亲姐妹,什么心事都跟她说。 结果被她害得一无所有,落魄惨死! 云倾月掀开帘子,看向车窗外。 春桃坐在车辕上笑道:“小姐,今天冬至,护城河上在放河灯呢!摄政王特意在香满楼订了位置,说要带咱们好好逛逛,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云倾月看了眼天色,发现已经不早了,便点头。 “嗯,过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云倾柔也听说了萧景行约云倾月去香满楼的事。 她顿时激动的站起来,“烟儿,快!给我换衣服。” 烟儿立马进来,替她换了一身和云倾月一模一样的外衣,低声道:“二小姐,后天就是您和四皇子的大婚之日了,今晚您一定要得手,否则再想嫁给摄政王可就难了。” 云倾柔点头,“我当然知道。” 今晚,就是她的最后一博。 五天前,她吩咐烟儿去替她打探消息,只要能抓到萧景行独自一人的时机,她就有办法将两人生米煮成熟饭。 到时候,就算萧景行不想认也没有办法。 即便只能当个摄政王府的侧妃,也比当皇子的正妃强。 这样想着,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看向烟儿,“我这样像吗?” 烟儿重重点头,“嗯,像!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您就是大小姐呢。” 云倾柔松了口气。 她不由得意的想,今晚过后,她就是萧景行的人,即便刚开始是侧妃,可只要她肯努力筹谋,将来正妃,甚至是皇后之位……也不一定不是她的! 这样想着,她便收起东西,乘坐马车出门了。 第28章 云倾月出事 而另一边,蒋府。 下人匆匆来报,说云倾柔出门了。 蒋玉燕把玩着手上的鼻烟壶,冷笑道:“她总算出门了。” 这几天,她其实一直派人盯着云倾柔。 就是为了能在大婚之前,找到机会将她掳走。 只要她不见了,后天的婚礼就无法进行,到时候萧泽就能以新娘子失踪为由取消婚约,即便皇上也无法说什么。 想到这里,她对下人吩咐道:“按计划行事。” “是。” 云倾月乘坐马车来到东大街。 香满楼就坐落在东大街的街尾,靠着护城河,从楼上就能看到护城河中的盛况。 春桃一脸喜意。 “王妃,您说王爷今晚会带我们去哪里转转?会不会出城?我还没出过城呢,不知道城外是不是和城内一样繁华。” 云倾月不由翘起唇角。 是啊,自从重生过后,她也没有出过城呢。 虽然她知道,城外不如城内繁华,但郊野风光自然也有一番趣味。 更何况无论摄政王府还是云家都在郊外有很多田庄,就算出去的时间晚了,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 云倾月满心期待。 “吁——!你们什么人?”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车夫的声音。 紧接着,就只听“噗”的一声,尖刀入腹,鲜血四溅开来。 春桃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挡在云倾月的身前,却被冲进来的一个蒙面歹徒一掌拍晕了,他冷冷的看向云倾月,问道:“你姓云?” 云倾月脸色发白,指间的银针在刀锋架上她脖子的那一刻,果断的收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下一秒,就见匪徒抬手劈来,她只觉脖子一痛,晕了过去。 香满楼。 萧景行坐在靠窗的位置,正等着云倾月。 巫却从外面进来,笑道:“王爷,我刚才出去打听了,说王妃已经离开了蒋府,估计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嗯。” 萧景行应声。 他看着窗外的护城河,只见河道上灯光点点,无数百姓将这一年的愿望写进灯船内,希望河神娘娘能将他们的愿望给上报天神。 巫却也看到了,搓着手笑道:“幸好今年雪下得晚,河上没有结冰,否则这灯船只怕还不好放。” 萧景行淡淡的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 “嗯!” 巫却重重点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神采奕奕。 “您放心,今晚您要和王妃去庄子上住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等着您给王妃一个惊喜呢。” 萧景行淡淡翘起嘴角。 巫却很快出去。 包厢里很空,桌子前面是一扇屏风,屏风下方的矮几上燃着一个炉子,炉子里有熏香袅袅燃烧起来。 萧景行觉得今天这个熏香有些怪。 味道谈不上好闻,却莫名让人的心情有些燥动。 他想,大概是他太久没有这么雀跃过了,想到今晚要和云倾月去郊外住,夜半更深,又是不熟悉的地方,那个小丫头一定会有些怕,怕了就只能跟在他身边,到时…… 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愉悦的笑意。 终于,门开了。 穿着藕荷色纱裙,外罩狐毛披风的女人走了进来。 萧景行抬眸看去,目光却生出几分迷离。 只觉今天的月儿好像有些胖了,还是因为他刚才等得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导致生了醉意,这才在看人时有了重影。 “王爷。” 云倾柔在萧景行的身旁坐下。 萧景行听到熟悉的声音,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云倾月那张脸,微红着脸笑着凑过去,“月儿,你来了。” “王爷醉了,妾身扶王爷去塌上休息。” 女人说着,就将他扶起来。 却在她握住萧景行手臂的时候,男人一怔,猛然觉不对。 妾身? 云倾月从不会这样自称。 她嚣张、跋扈、古灵精怪,骨子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自傲,哪怕面对他这个作为丈夫的摄政王,也难得服软。 她不是月儿! 念头闪过萧景行脑海的一瞬间,他陡然出手,一把将人推开,紧接着又握住了她的手腕,在云倾柔尖叫的痛呼声中,思维瞬间清明,看清了她的脸。 云倾柔! “怎么是你?”萧景行脸色大变,“月儿呢?” 云倾柔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王爷,我的手……” 萧景行非但没放,还反手一拧,只听“咔擦”一声,云倾柔只觉一股尖锐 的痛楚传来,手腕立刻脱臼。 萧景行冷冷的道:“你还可以继续拖延,看是本王难受还是你难受!” 云倾柔痛得眼泪滚出来,脸色一片煞白。 “王爷,柔儿只是路过这里,偶然见到王爷就过来打招呼,柔儿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穿着本王王妃的衣服过来打招呼?你当本王那么好骗?!” 他说着,嫌恶的将她扔在地上。 云倾柔立马握住手腕。 她不知道哪里出错了,那个迷香是她提前吩咐人点上的,明明说效果很好,等闲人若是没有提前吃解药,绝对会中招。 事实上,刚才萧景行也的确中招了,她差一点就要得逞…… 他怎么会突然清醒过来?! 不等她解释,这时,一道身影连滚带爬的从外面跑进来。 “摄政王!摄政王不好了,小姐她……” 是春桃! 萧景行脸色一变,大步上前,“月儿她怎么了?” 春桃身上还有伤,却强撑着一口气道:“小姐她出事了!” 说完,就晕了过去。 长街上。 大渊朝和平十几年,已经很久没有实行过宵禁,却在今天冬至这样的时节,官府突然发文,实施宵禁。 萧景行骑着马走在长街上,带着人到处搜寻。 王府的所有侍卫和府兵都出动了,甚至连京中的玄策军,也被派出城去寻找,一旦发现王妃的影子,立马上报。 春桃在传完消息以后就晕过去了,据大夫检查,身上发现了两条刀伤,脖子上还有一处伤痕,应该是歹徒留下的。 而根据街上查到的目击证人所说,云倾月的马车是被一群蒙面歹徒所挟持,那群人架着马车去了乌衣巷,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乌衣巷! 萧景行面色发寒。 第29章 她死了,你陪葬! 乌衣巷并不是一条巷子,而是一片流民聚居地的统称。 这里污秽、脏乱,每天都发生着各种无法见光的交易,简直可以用人间炼狱来形容。 萧景行派人将整个乌衣巷都搜查了一圈儿,却没什么结果。 巫却过来禀报道:“王爷,各处城门也派人询问过了,没有看到王妃出城,也没看到可疑的人。”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还在城中! 至于活着还是死了……萧景行不敢想。 王府内。 云倾柔已经被带了回来。 此刻不仅是萧景行慌乱,她也很慌。 她只是派人跟踪萧景行,想趁乱给他下药,爬上他的床,完全没想到云倾月会失踪。 饶是她再胆大,也知道云倾月是萧景行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她还指望着能打动萧景行,让她做萧景行的侧妃呢。 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没眼力的去动云倾月?! 是谁? 到底是谁坏了她的计划?! 正想着,门忽然被人推开。 萧景行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是自己心悦的男人,做梦都想嫁给他,可此刻再见到,云倾柔却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王、王爷……” 话未出口,脖子猛得被人掐住。 云倾柔的双手被绑着,身子被硬生生的举了起来。 萧景行冷漠的看着她,幽寒的眸子像在看一个死人。 窒息的感觉伴随着死亡的恐惧扑面袭来,云倾月张圆了嘴,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他要杀了她?! 然而。 就在她即将窒息,脑袋里一片空白的时候,脖子上的手猛然松开。 云倾柔跌落在地。 “咳咳……咳……” 她捂着疼痛的脖子,泪流满面。 “王爷,我错了,我不该点迷香勾引你,更不该破坏你和姐姐的约会,我只是太心悦王爷了,想要在婚前最后见王爷一面,是我错了,是我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求王爷饶了我……” 死亡的错觉,让云倾柔心里什么爱恋都没有了,只剩下恐惧。 她跪在萧景行的脚边,哭着不停的乞求着,希望他能放过她。 萧景行淡淡垂眸。 声音冷如寒冰。 “我再问你一次,月儿呢?” 云倾柔一僵。 她面色惨白,惶恐的连连摇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姐姐不是我绑架的,我压根儿不知道是什么人绑走了她,我的目标是王爷,只要赶在姐姐之前和王爷上了床,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去绑姐姐呢?这根本不是我做的啊。”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 云倾柔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萧景行向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更何况,这人动了他最心爱的月儿。 他冷着脸,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近,此刻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不是你做的?所以……你觉得本王的月儿被人掳走,是活该的了?” 云倾柔一窒,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疼痛,哭着摇头。 “不、不是……姐姐待我一向很好,我当然不希望她有事,姐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一定会……” 话音未落,萧景行已经抬手。 眼看那大掌就要落在她的头顶,聚集了磅礴内力的他下一秒就能击碎她的天灵盖。 这时,属下从外面匆匆跑来。 “王爷,有线索了!” 萧景行浑身一僵。 他收起手,像扔一条死狗一样将云倾柔扔在地上,大步往外走去。 “在哪儿?” “蒋府后院。” 萧景行眸光一寒。 立马抬步往外走去,这时,身后却传来云倾柔的声音。 “王爷。” 她颤抖着,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小心翼翼的举起自己的手,很想问既然人在蒋府发现了,那能不能先放她回去。 却因为萧景行周身散发出的寒气,没有勇气问出口。 萧景行冷漠的勾唇。 他沉声道:“若月儿掉了一根汗毛,你、今日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得给她陪葬!” 说完,再没有理会她,大步离开。 云倾柔狠狠一震,委顿在地。 蒋府。 眼看着玄策军将整个蒋府围了起来,蒋玉燕一阵后怕。 幸好。 幸好她早有预见,提前把人弄出去了。 否则一直放在蒋府的别院里,要是被搜出来,那她就完了。 不过很奇怪,被绑走的人是云倾柔,来搜查的却是摄政王的玄策军,这是为什么? 不应该是四皇子或者云府的人吗? 抱着疑惑的心情,她带着笑脸走上前去。 “巫将军。” 萧景行没有出来,坐在外面的马车里。 带着玄策军搜查蒋府的,是巫却。 巫却不认识蒋家二小姐,但看她的穿着,也知道是蒋府的女眷,因此虽然心情不佳,却并没有失礼,抱了抱拳道:“这位小姐,我们家主子正在找人,若有打扰还请见谅,刀剑无眼,若小姐没什么事还是先回房间,小心伤了您。” 蒋玉燕一僵。 摄政王找人?还真是萧景行来了? 她悄悄的往府门外看了一眼,看到停在那里的华丽马车,眼眸微微垂了垂。 “没关系。”蒋玉燕笑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这是在找什么人啊?今天是冬至,我听说外面都宵禁了,搞得人心惶惶的,好可怕。” 巫却冷冷的看她一眼,皮笑肉不笑。 “丢的是摄政王妃,这样够吗?” 蒋玉燕:“!!!” 什么? 云倾月丢了? 不是云倾柔吗? 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过仍旧没有往自己绑错了人的方向去想。 只当是两姐妹一起丢了,不由在心中暗嘲,真是一对倒霉鬼。 等大婚的事情过去,她自然会把云倾柔放回来,至于云倾月去哪儿了,那关她什么事?反倒是清竹园里的那个人,小时候和云倾月有过交情,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但若是她动作一番…… 想到这里,她不由笑道:“如果是摄政王妃,我倒是有些话想说。” 巫却一愣。 没想到这位娇滴滴的小姐还真有线索。 于是连忙道:“你有什么话?赶紧说!王妃丢了非同小可,若真提供出有用的线索,我们王爷自会赏你。” 第30章 谁敢动他的王妃? 蒋玉燕道:“我不知王妃出了何事,但我姐姐小时候与王妃交好,你们既然到此处来寻,想必是有关于王妃的线索了?或许你们可以去我姐姐的院子里看看,说不定就在她那儿。” 说着,指了指清竹园的方向。 巫却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微微颔首,巫却这才领着人往清竹园的方向奔去。 蒋玉燕看着他们离开,得意的弯起嘴角。 那个贱人,得了那种病,爹爹却还要为了府中的名誉替她瞒着。 今天她就让他们看看,到底还怎么瞒! 清竹园。 蒋玉华正在收拾东西,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闯进来。 她顿时一惊,只见婢女惊慌失措的跑进来,道:“大小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婢女道:“好像是摄政王妃被人当街掳走,有人看到掳人的马车经过了咱们后院,所以摄政王派人来寻。” “什么?!” 月儿被人掳走了?! 蒋玉华又惊又担心,带着婢女走出门去,就看到正带着玄策军在院子里大肆搜索的巫却。 因为是左相府,巫却倒懂得分寸,没有对蒋玉华无礼。 “蒋小姐,摄政王妃失踪,我等奉王爷之令前来搜查,若有惊扰请蒋小姐海涵。” 婢女下意识想要说话,被蒋玉华阻止了。 她低声让开,“将军请便。” 巫却带着人直接进去。 婢女眼看着那么多人搜查她们的小院,急得直扯袖子。 “小姐,怎么办……王妃给我们的那些东西……” “月儿现在都不见了,东西不东西的重要吗?就算被她们发现,我的病已经好了,她们也奈何不了我。” 婢女见状,只能作罢。 没过多久,巫却等人就出来了。 他微微拱手,“蒋小姐,打扰了。” 蒋玉华却担忧的道:“王妃是在何处被人掳走?有人见过贼人的样子吗?既然是经过我们蒋家,那相府左右的几条街有没有找过?城门呢?府中过去几条街就是东华门,你们有派人去找过吗?” 巫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直觉这位姑娘对自家王妃过于关心了,但想到蒋玉燕的话,她们二人是幼时好友,便也了然。 “事关王妃安危,末将不敢多言,蒋小姐若有疑问可等我家王妃回来后再亲自问王妃。” 说完,对士兵们挥了挥手,“撤!” 一群人哗啦啦撤出院子。 蒋玉华见状,也对婢女道:“走,我们跟上去。” 婢女虽然觉得不妥,可蒋玉华拿定了主意,她也不能说什么。 却不料刚走到一半,就遇到过来看热闹的蒋玉燕和左相等人。 左相蒋博今年不过四十岁,身材偏瘦,留着一把长髯,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蒋玉燕一看到蒋玉华,便夸张的道:“唉呀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大夫不是说你得了那种病,会传染,不让你出院子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 蒋家大小姐病了? 什么病? 在场的卫兵们不像京中的小姐贵女,有那么多闲心来听八卦,是以根本不知道蒋家发生的事。 蒋博眉目一沉,道:“玉燕。” 蒋玉燕这才像察觉到自己失言似的,连忙捂住嘴巴。 “对不起爹爹,玉燕太担心姐姐,所以……” “行了。” 巫却不耐烦的打断她。 眼前这个女子,矫揉造作,耽误他寻找王妃的时间,实在让他不喜得很。 他对蒋博抱了抱拳,道:“左相大人,王妃被虏非同小可,属下已经查明凶徒在蒋府附近出现过,若大人发现什么线索,还请第一时间通知我家王爷,我家王爷定感激不尽。” 蒋博点了点头。 “老夫知道,请摄政王放心。” 巫却微微颔首,再没说什么,大步离开了。 等他们都走后,蒋博才沉着脸看向跟出来的蒋玉华,冷声道:“我没有告诉过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出院子吗?滚出去!” 顿了顿,又补一句,“丢人现眼!” 说完,带着下人离开。 蒋玉燕在他背后向蒋玉华做了个鬼脸。 蒋玉华脸色微白。 婢女焦急的道:“小姐……现在怎么办啊……” 王妃没有找着,反而惹得老爷生气。 也不知道刚才那些卫兵们翻出来的东西,被二小姐看到没有,如果看到了,大小姐这几天所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蒋玉华深吸了一口气,道:“鸣翠,月儿被人掳走,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东华门虽然可以出城,但守兵向来是几个城门中最森严的,凶徒掳了人别的地方都没去,偏偏经过了我们蒋府,这件事……” 说不定和蒋府有关系。 但这个猜测,她不敢说出来。 毕竟如果真的是蒋家的人掳走了摄政王妃,那受罪的可不仅仅是蒋博和蒋玉燕,她、包括她的族兄族妹们,都要受到牵连。 这样想着,蒋玉华微微倾身,在鸣翠耳边说了几句。 鸣翠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 蒋家大门前。 巫却将整个蒋府都翻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半分有关于云倾月的踪迹。 他只好出来禀报给萧景行。 萧景行阴沉着脸,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和暴怒,此时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可那也只是相对于之前而言。 听见巫却说没有找到,他并不意外。 蒋家虽然位高权重,蒋博也算是当今皇帝的心腹,可他还没那个胆子绑架他的王妃。 纵数京中,又有谁……敢动他的王妃?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眉微微蹙起。 这时,一阵马蹄声急驰而来。 众人抬头看去,巫却惊道:“是云家二公子和三公子。” 众所周知,云家大公子护送继母回乡探亲去了,顺便代父祭祖,如今留在京中的,就只有云帆和云襄两个。 见到萧景行的马车,两人都长“吁”了一声,勒紧缰绳,跳下马来。 “王爷。” “参见摄政王。” 萧景行冷漠的看着他们,“起身。” “是。” 云帆和云襄起身,云帆道:“小妹失踪的事家里已经知道了,父亲也带人去寻了,我和三弟过来是想问问摄政王,这边可有什么线索?” 第31章 让他们付出代价 萧景行没有说话,气压低沉得厉害。 巫却主动解释:“没有,唯一的线索是歹徒出现在蒋家附近,可我们刚才已经把整个蒋家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王妃,所以这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云帆和云襄都是一怔。 他们实在想不到,这京中有谁会掳走小妹。 云帆看出了萧景行压仰的戾气和担心,明明自己心里也同样担心,却还是劝道:“王爷别忧心,对方既然只是掳走小妹,而不是当街杀人,那就说明对方并没有杀人之心,他们掳走活人,应该是想跟王爷或者云家换点什么,又或者有别的企图,不管哪一点,都可以确定小妹没有性命之忧,只要我们多派人去找,总会找到的。” 这番话,倒是入了萧景行的耳。 他看向云帆,沉声道:“巫却,拨一部分玄策军给他,让他带着人去城外找。” “是。” 巫却立马拿出一块腰牌,递给云帆。 “云二公子,这是玄策军第十三卫的令牌,拿着此令牌可以号召十三卫所的人,您快去,有什么消息我们互相通知,尽快找到王妃。” 云帆受宠若惊。 他连忙单膝跪地,对萧景行行了一个大礼,道:“云帆多谢王爷信任。” 说完,便拿着令牌离开。 云襄见二哥都有令牌了,自己也想为找小妹出一份力,便道:“王爷,那我呢?” 萧景行看了他一眼,冷漠的道:“你在这儿守着!” 说完,就让人驾着马车离开了。 云襄一愣,丈二摸不着头脑。 守着? 蒋府不是都已经搜过了吗?还守什么守? 巫却见他一脸懵懂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提醒道:“府中虽然查过,但难保不会有什么纰漏,你在这里守着,万一发现凶徒的行迹,立马来报。” 顿了顿,又补充,“这也是王爷没有派重兵把蒋府围起来的原因。” 说完,他拍了拍云襄的肩膀,也离开了。 身为下属,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是否能领会这其中的意思,就要看云三公子自己了。 总之,这一夜,城中鸡飞狗跳。 与此同时,云倾柔也知道了云家人帮着一起寻找云倾月的事情。 前来通报消息的是她的婢女烟儿。 萧景行虽然把云倾柔囚禁在摄政王府,但许是知道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云倾柔胆子再大,也没有大到敢公然绑走云倾月。 再加上如今所查到的线索,件件桩桩都与她无关,将她关起来更多的源于迁怒,因此,萧景行并没有阻止外面的人见她。 云倾柔望着烟儿,一双瞳孔瞪得大大的。 “你说什么?爹和二哥三哥都去找人了?那我呢?他们就没有问过我吗?” 烟儿露出为难的表情。 “老爷问过您,听说您在摄政王府,就没有多问了。二少爷和三少爷……他们知道您私下去找摄政王,都骂您……糊涂,说您不知廉耻。” 云倾柔:“……” 她的脸色一片苍白,嘴唇轻轻抖了一下,片刻,凄然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在他们心里,还是云倾月这个亲生女儿、亲妹妹更重要! 明明嘴上说着一视同仁,把她也当成亲生的一样看待,可实际上呢? 之前云倾月追着萧泽的屁股后面跑,他们不骂她不知廉耻,如今她不过是表露出自己喜欢摄政王的心思,他们就如此对她。 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亲妹妹吗?! 云倾柔恨得握紧了手指。 云青山、云帆、云襄、云倾月……以及萧景行! 你们这些人统统都瞧不上我,践踏我、侮辱我,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让你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烟儿,你去帮我办件事。” 云倾柔低声吩咐。 烟儿将耳朵凑了过去,片刻,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的离开了。 当天夜里。 萧泽来到摄政王府。 因为云倾月的失踪,摄政王府的大部分人都出去找王妃了,倒方便了他进来。 看到云倾柔,他的脸上闪过一抹烦燥和不耐。 “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萧泽还不知道云倾柔勾引萧景行不成,被萧景行关起来的消息。 云倾柔面容狼狈,虽然趁着萧泽没来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但也比不过平日的精心打扮。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低声道:“四皇子,姐姐失踪了。” 萧泽一愣。 今晚他出来,也发现了大街上满是卫兵,像是在寻什么人。 冬至这样的节日,百姓们本该出来游玩取乐,可官府却实施了宵禁,这本身就不同寻常。 此刻听云倾柔这么一说,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怎么会失踪?是谁做的?” 见萧泽的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云倾柔勉强笑了笑,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摄政王现在很着急,正派兵全城搜捕,能不能找得回来……还不好说,四皇子,我知道你心悦于姐姐,可我马上就要嫁给四皇子为妻了,今日叫四皇子来,只是为了和四皇子做一桩交易。” 萧泽一怔,狐疑的看向她。 “是你绑了月儿?” 云倾柔一愣,连忙摇头,“不、当然不是……” 萧泽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那你能和我做什么交易?” 一个将军府的养女,和他做交易?呵…… 云倾柔咬唇。 萧泽眼里的鄙视她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那股被践踏的屈辱感再度涌上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姐姐被人当街掳走,凶多吉少,若是她回不来,四皇子的这一步棋岂不就废了?没有了云家的支持,四皇子还怎么登上大宝?您筹谋多年才走到这人地步,一朝不慎,满盘皆输,您真的甘心?” 萧泽狠狠一震,慌乱的四下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你闭嘴!少胡说八道,本皇子没那个心思。” 云倾柔笑了笑,神色笃定,“是,四皇子没那个心思,一切都是倾柔胡言乱语,倾柔只是想告诉四皇子,哪怕姐姐没了,倾柔还是云家的女儿,四皇子想要什么,姐姐能办到的,倾柔一样能为你办到,请四皇子不要因为姐姐的失踪而感到灰心,倾柔愿意付出一切,鼎力支持四皇子。” 第32章 绑错人了 萧泽一惊,再次看向云倾柔。 第一次发现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养女,居然还有这样的心计。 他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云倾柔道:“四皇子没发现吗?自从嫁给摄政王以后,姐姐对待四皇子的态度就变了,四皇子妄图通过姐姐控制摄政王,只怕行不通。” 萧泽心里再度一惊。 有种心事被人窥探干净的恐慌感和羞辱感。 然而,他只是悄然握紧了拳头 ,却什么也没有说,直直盯着云倾柔。 云倾柔继续道:“目前京中局势平和,几位皇子虽争权夺利,但并没有放在明面上进行,四皇子母家不显,皇后娘娘又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夺嫡这件事上恐怕不会帮您,因此在这之前,您最好是韬光养晦,以待时机。” “既然您没有表现出夺嫡的念头,别人就不会防备您,摄政王妃死了,我作为摄政王妃生前最要好的妹妹,以后常来摄政王府走动,也是人之常情,因此您要的消息,我照样能给您。” 紧接着,云倾柔又跟他分析了下京中局势。 萧泽听得越来越心惊。 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剖析都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话毕,他不得不再次重新打量云倾柔,察觉到这个女子的心思缜密,也不觉得眼前的女人,有那么配不上他了。 “你跟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嫁给我?” 云倾柔微红着脸,“倾柔早就心悦四皇子,只求四皇子不要嫌弃,倾柔愿意鼎力辅佐。” 萧泽得意的笑起来。 “你的心思,本皇子知道了。” “父皇的圣旨已下,即便是本皇子也无力改变,所以你放心。” “若你真的能辅佐本皇子登上大宝,本皇子一定会赐你一个贵妃之位,绝不辜负你的一片真心。” 云倾柔面色一怔。 指甲几乎都嵌入了掌心。 然而,她只是勉强笑了笑,福身道:“多谢四皇子。” 顿了顿,才试探着问:“妾身现在被关押在摄政王府,四皇子可否先救我出去?姐姐失踪,倾柔怕王爷回来会迁怒于我。” 萧泽思忖了一下,点头。 “行,你是本皇子后日的新娘,即便是皇叔,也没理由现在囚禁你。” 他说着,让人去向宫中请旨。 没过多久,皇帝就派人传来命令,让萧景行放了云倾柔,同时派出宫中的禁卫军,帮萧景行一起寻找云倾月。 云倾柔这才松了口气。 离开摄政王府,她坐在回云府的马车上。 烟儿不满的啐道:“呸!什么东西,您都如此委屈求全,向四皇子坦明心迹了,他居然只许您一个贵妃的位置?您嫁过去可是堂堂正正的四皇子妃啊!正妃不晋升为皇后,难道他还想立别人为后吗?” 云倾柔面无表情。 她其实很明白萧泽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她对他的利用价值有限,舍不得给出皇后这个位置罢了。 不过……有些东西是他舍不得就能不给的吗? 呵。 云倾柔冷笑,掀开车窗帘看向外面,看到满大街搜查的士兵,眼眸渐渐狠了起来。 云倾月一定不能回府! 只有她死了,自己才能拥有云家的一切,才能当云家唯一的女儿! 思及此,她的眼珠转了转,却在抬眸时看到了对面的蒋府。 蒋府? 听说掳走姐姐的马车,最后是在经过蒋府后才消失的。 所以姐姐的失踪,会和蒋府有关系吗? 云倾柔深深的蹙起眉头。 乌衣巷。 一间破旧的瓦房内,云倾月渐渐睁开眼睛。 眼前是乌漆麻黑的一片,鼻端满是垃圾散发出来的腐臭气息,熏得人几欲作呕。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被绑住了。 手和脚都被绑得严严实实,皮肤上还有粗粝麻袋摩擦的触感,应该是有只麻袋套在她的头上。 脑海中回想起晕过去之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她记得,是一伙蒙面歹徒掳走了她,春桃被打晕过去了…… 对,春桃呢? 云倾月唔唔叫了两声,没有听到回应。 耳边也没有听到任何回声,可以猜到,她现在应该是在一处比较逼仄的室内,这么臭……难道是茅房? 不、也不对。 茅房都没有这个臭。 因为太臭了,云倾月生怕自己没有被歹徒砍死,先在这儿被熏死,因此她努力的挪动着身子,往前移去。 不知道挪了多久。 脚边触到一个上坡,她试探着往上移了一下,发现是一处楼梯。 楼梯? 难道……她现在是在地窖? 北方严寒,京城有许多人家会在家里挖地窖,地窖里用来储存过冬的粮食以及蔬菜,因为温度够低,很多蔬菜都可以在里面存放很久。 云倾月的脸色微微发白。 如果真的是地窖,那她可以猜测,她现在应该还没有出城。 毕竟出了京城,外面就是一大片农郊,再往外要走几十里地,才能到达下一个村子。 农郊虽然也有地窖,但她觉得可能性不大。 正分析着,这时,头顶有脚步声传来。 云倾月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外面亮起一线火光,有人惊呼道:“她醒了!” “妈的,跑到这里来了,落到老子手里你还想跑?” 紧接着听到蹬蹬蹬的声音,来人下了楼梯,一把将她拖回原处。 云倾月不敢反抗,屏息凝神。 因为从她听到的脚步声来看,来的并不止一个人。 对方既然绑了她,而不是直接将她杀死,那就说明对方对她的性命没有兴趣,绑她应该是有别的目的。 有目的,就一定会来见她。 所以此时来的,很可能就是幕后元凶! 果然,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把袋子打开。” 麻袋被人猛得掀开,果然有人点燃了烛光,云倾月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蒋玉燕?!怎么是你?!” 蒋玉燕也是一惊。 她看着被五花大绑,坐在地上的云倾月,气得手指都在哆嗦。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不敢置信的瞪向旁边的歹徒。 “我不是让你们绑云倾柔吗?你怎么把她绑来了?!” 云倾月:“……” 歹徒:“……” 第33章 不要命了? 直到此刻,云倾月才知道这是一个乌龙。 蒋玉燕和萧泽早有私情,为了能破坏萧泽和云倾柔的婚事,她故意设局,掳走云倾柔。 却没想到,因为她和云倾柔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所以被掳走的人变成了她。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蒋玉燕面色阴沉。 “该死!好端端的你们穿成一样做什么?” 云倾月一脸无辜。 “我怎么知道她会和我穿一样的衣服?你自己掳错了人,还怪起我来了?” 蒋玉燕一窒。 旁边,发现自己绑错了人的歹徒惶恐道:“二小姐,既然她不是云倾柔,那我们要不要……” 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蒋玉燕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你疯了?她是摄政王妃!敢杀摄政王妃,你不要命了?” 歹徒面色一白。 摄、摄政王妃?! 这怎么可能?! 云倾月见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不慌了,好整以暇的看起戏来。 “蒋玉燕,我劝你还是赶紧把我放了,我被人掳走,景行一定会派人到处寻我的,万一到时候查到是你……呵呵,蒋家会有什么下场,你清楚?” 蒋玉燕的脸色阵青阵白。 云倾月见状,又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 “你放心,只要你肯放了我,我保证不说是你把我绑走的,到时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继续对付你的云倾柔,我也绝不干涉,怎么样?” 蒋玉燕阴睛不定的看着她。 旁边的歹徒闻言,劝道:“二小姐,如果她真的能做到,那咱们放了她也没关系啊,摄政王妃……该不会说谎?” 蒋玉燕气得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你猪脑子啊?!” 说不说谎,跟她是不是摄政王妃有半毛钱的关系?! 她到底不敢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了,事情办砸,她的人还绑了云倾月,以萧景行现在的搜捕力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搜到这里来,她得赶紧想办法把人弄到别的地方去。 思及此,她冷声道:“把她套起来,带走!” “是。” 云倾月感觉自己被带上了一辆马车。 车厢狭窄,坚硬的木板颠得她屁股疼,外面一片幽静,隐约还能听到巡城卫兵发出的脚步声。 她“唔唔”了两声,想要说话,嘴却被一块布团给堵住了。 也不知道是到了什么地方,有人将她从车上拖下来,她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比刚才的在地窖里闻到的还臭,像是一桶大粪。 有人将她往那个充满了粪水味道的大木桶里推去,她下意识拒绝,挣扎间对方不耐烦了,直接一个手刀将她劈晕过去,这才将她装进空桶里。 夜深。 车轮吱吱呀呀的驶过青石板路,惊起栖在树上的寒鸦,往夜空飞去。 守在城门的卫兵将粪车拦了下来,沉声道:“什么人?” 穿着朴素,面容凄苦的老头儿赶紧上前,解释道:“军爷,收夜香的,城中这是怎么了?今天冬至大家不出来玩儿,咋还实施宵禁?” 卫兵冷冷的道:“别废话!不该问的事你别瞎打听!” 他说着,命令两个人上前检查粪桶。 粪桶上面有个盖子,盖子一掀开,一股呛人的臭味顿时迎面扑来。 两人都被熏得几欲作呕,但还是忍着臭味用长木棍在里面搅了几下,确定粪桶里没有藏人之后,这才道:“头儿,没人。” 卫兵挥了挥手,让人放老头儿出去。 不远处,一座高楼上。 蒋玉燕看着粪车驶出城门,这才松了口气。 她终于将人送出去了。 原本是想绑云倾柔,好破坏泽哥哥和她的婚礼,可现在被绑的人却变成了云倾月,云倾月无疑是个烫手山芋。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还是先把人弄出城比较好。 这样想着,她下了楼。 正准备往自己的小院里走,忽然就听到下人来报,说云家二小姐求见。 云倾柔?! 蒋玉燕瞳孔一缩。 她怎么来了? 半柱香后。 蒋玉燕在院中见到了云倾柔。 云倾柔还没来得及打扮,回府后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来了,因此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虽然没有之前狼狈,却也比先前好不到哪里去。 看到蒋玉燕,她立马福了福身,“见过蒋二小姐。” 大渊朝重文轻武,再加上蒋玉燕是蒋家嫡女,而她只是将军府一个“不受宠”的养女,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有很大的差别,云倾柔才会乖乖向她行礼。 蒋玉燕冷哼了一声,高高在上的道:“你找我有何事?” 云倾柔眉眼低垂。 “知道二小姐有烦心事,特意来为二小姐解忧。” 蒋玉燕一愣。 就是那一瞬间,几乎以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做的事。 紧接着,她又在内心否认。 不可能。 自己的行动这么隐秘,那些抓走云倾月的人都是父亲豢养在外面的死士,从未出现在京中,不可能有人认出他们,自然也就不可能会让人觉得,这是蒋家做出来的事。 蒋玉燕缓缓眯起了眸。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时间不早了,你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走,我要休息了。” 说完,就准备让人送客。 云倾柔却道:“二小姐真的打算让我走吗?我这一走,我姐姐的下落可就瞒不住了。” 蒋玉燕:“!!!”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云倾柔温柔的笑看着她。 蒋玉燕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蹿起,汗毛根根倒竖。 她对婢女吩咐道:“你们出去!守着院门,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是。” 婢女们都出去了。 蒋玉燕这才急走到云倾柔身前,怒声问:“你都知道了什么?” 云倾柔低声道:“不多,刚好也就是蒋二小姐派人绑走了我的姐姐,导致摄政王现在全城搜捕的事。” 蒋玉燕只觉眼前一黑,几乎快要晕过去。 怎么会…… 自己做得这么周密,甚至连萧景行也都只是查到马车在蒋府附近出入过,不敢笃定这事与蒋府有关,她怎么知道的? 云倾柔其实也不敢断定。 之前她回府的时候,就细细想过,后来察觉到萧泽身上多了一些特殊的味道,那不是属于男人的味道,而是女人的脂粉味,像是…… 第34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很久以前,云倾柔参加宫宴,闻到过这种味道。 那是从蒋玉燕身上散发出来的,带了蔷薇的甜腻蜜香,京中少有女子敢用,一是因为价格高昂,二是此香气初闻清甜,闻多了便容易心旌摇曳,行轻浮之意,所以一般人不会用。 但蒋家二小姐,却最爱这种甜香。 是以云倾柔闻过一次之后,就牢牢的记住了。 然后她派人一打听,果然打听到萧泽去过蒋府,貌似还和这位蒋家二小姐有很深的牵连,再联想到蒋玉燕的脾气秉性,既然已经和四皇子行此苟且之事,又岂容别人坐上四子皇妃的位置? 所以,她会派人掳走自己,毁掉婚礼,却没想到自己和云倾月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让云倾月当了这个冤大头。 想到这里,云倾柔都不由暗叹一声天助我也。 云倾月是她获取云家所有助力的唯一障碍,只要云倾月死了,她就是云家唯一的女儿。 依云青山和云家三兄弟那种性子,她再随便使点手段,他们还不是被她骗得团团转? 到时候,整个云家都会成为她的后盾,任她驱使、索取。 云倾柔觉得,哪怕为了这个,冒险来见蒋玉燕一面,也值。 思及此,她沉声道:“我知道二小姐为什么会绑架我姐姐,我也知道,二小姐把我当成了假想敌,可我想说,二小姐你错了。” 蒋玉燕一惊,“我错了?” “对。” 云倾柔柔美的笑着看向她,“二小姐只觉得我抢了四皇子,可你有没有想过,四皇子是个皇子,将来还有可能成为皇帝,他的身边注定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别的人,而这些人是你怎么除也除不尽的,除非你打算让四皇子厌恶你,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蒋家二小姐是个妒妇,不配为皇子妃。” 蒋玉燕狠狠一震,后退了一步。 “不、泽哥哥只喜欢我,他答应过我的,会娶我成为他的正妃!也是他授意我才敢这么做的,你少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污蔑泽哥哥!” 云倾柔悄无声息的捏断了一根指甲。 竟然是萧泽指使的?! 好,真是好得很啊。 她的心里涌上一股恨意,父母不在乎她,哥哥们不疼她,萧景行也嫌弃她,现在连萧泽……这个往日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不受宠的皇子,居然也指派人想要掳走她,甚至是杀了她。 果真是……命如草芥,人人可以轻贱。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云倾柔微微敛眸,掩去眸中的恨意,沉声道:“不管是谁的主意,但总之,你现在绑错人了,云倾月在你手上,你打算怎么处置?” 蒋玉燕心中一慌,六神无主。 其实她压根儿没想好要怎么处置。 云倾月可是萧景行的人,萧景行那是谁?那是摄政王! 令朝野人人闻风丧胆,素有活阎王之称,皇上都要忌惮三分的摄政王。 让她得罪他……她怎么敢?! 蒋玉燕踟蹰了半响,才道:“要不……我找个地方,随意把她扔下?只要不让人看到是我扔的她,那她就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派人将她掳走的。” 云倾柔冷冷的笑了。 “你可以这么做,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么做了,蒋家的好日子可能就到头的,迎接你的将是灭顶之灾,甚至杀身之祸!” 蒋玉燕脸色一白。 云倾柔看她彻底被吓住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 “实话告诉你,刚才我也见过四皇子了,四皇子已经答应等他上位以后,就许我当贵妃……我不想跟你争正妃之位,自然也不会抢你的皇后,现在皇上赐婚,让我当正妃,实属权宜之计。” “你若不介意,可以把云倾月的下落告诉我,我、你、还有四皇子,我们三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你出了事,摄政王一定会顺藤摸瓜摸到四皇子,我既然马上就要嫁给四皇子为妃,自然也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出事,所以,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明白了吗?” 蒋玉燕的脑子里嗡嗡一片,根本分不清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可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顿了顿,她仍旧摇头。 “不行,我不能杀人,我要是杀了她,那我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摄政王知道了真相,会杀了我的!” 说着,怕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云倾柔鄙视的看了她一眼,暗骂一句没种,然后才道:“你以为你现在就有回头路了吗?实话告诉你,从你的人掳走云倾月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没有回头路了。” “你若是杀了她,你还有机会将这件事隐瞒下去,摄政王不知道是你动的手,就不会怪罪你,可你若是放了她,等她回去以后,将绑她的人告诉摄政王,你以为萧景行还会给你活路?” “呵,萧景行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他会心慈手软吗?他会因为你大发善心放了云倾月一命,就对你感恩戴德,饶恕你这次所犯的罪过吗?休想!” “到时候,你只会以犯上作乱的罪名被抓起来,你的父亲弟弟也会受你牵连,整个左相府会被连根拔起,轻则充军流放,重则满门抄斩!仅为了……” 仅为了……给他的王妃出气。 云倾月没有危言耸听。 之前云倾月之所以能在京城嚣张跋扈,目中无人,除了有云家作靠山以外,也因为萧景行。 虽然她本人并没有想要承萧景行的情,但所有得罪过她的,都被萧景行默默处置过了,所有想过要害她的人,也都消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京城。 这其中不乏一些达官显贵,更不缺官宦子弟。 可以说,这京城只要不涉及到皇家的事,萧景行几乎是一手遮天。 这也是为什么,云倾月那么排斥他的原因。 用云倾月以前的话来说,就是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偏执、变态、有着令人恐惧的占有欲。 殊不知,她避之不及的,却是人家做梦都想要的。 想到这里,云倾柔自嘲的扯了扯唇角,心中的恨意更甚。 第35章 杀了她! 在她看来,云倾月的这些吐槽,与其说是不满,倒不如说像在炫耀。 炫耀她多得萧景行的宠爱! 将整个大渊国最尊贵的男人的真心踩在脚下,想必很能满足她的虚荣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倾柔才更厌恶她!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明明已经有了四皇子,却偏偏还要勾搭萧景行! 云倾柔很快将自己从那浓烈的恨意里拔出。 她沉声道:“二小姐,你别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你的父亲左相大人,相信他比我更了解萧景行。” 蒋玉燕一慌,连忙道:“别、别告诉他。” 她做这件事,是瞒着家里人的。 除了身边的心腹婢女,外人一概不知。 就连联系那些死士,也是瞒着父亲做的。 她知道,如果被父亲知道,一定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甚至还会打死她的! 意识到这一点,蒋玉燕慌得落下泪来。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云倾柔冷冷的道:“我不是说了吗?杀了她,你才有一线生机。” “可、可……” 蒋玉燕纵使再坏,可此时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捉弄人的事她没少做,但杀人…… 她没做过,下不了手。 云倾柔道:“你不杀了她,等她回到摄政王身边,你就没活路了!就这,你还不肯动手吗?” 蒋玉燕被她说得心头越慌,抬头看向云倾柔,触到对方眼中的狠戾之色,忽然福至心灵,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在利用我!” 云倾柔:“???” 蒋玉燕不愧是后来当了皇后的人,冷笑道:“别以为我傻,你眼巴巴的跑过来跟我说这些,总不会真是为了我好?不过是因为你也讨厌云倾月,觉得她挡了你的路,所以便想借我之手除掉她。” “等她死后,摄政王即便追查起来,杀她的人是我,跟你又有何关系?到时候你就可以将所有事情都撇得干干净净,坐收渔翁之利,我说得对不对?” 云倾柔一窒。 心中的算计被她猜中了八九成,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那你到底要不要做?” 蒋玉燕冷哼。 “做啊,怎么不做?你不是说了吗?她若不死,留给我的就只有死路,她若死了,我才有一线生机。” 紧接着,她又玩味的笑道:“只是这种事,怎么能由我去做呢?我已经帮你走出第一步,这第二步,就该你这位最恨她的云家二小姐去做了。” “我可以告诉你她的下落,但至于要怎么让她永远也无法回到京城……这就是你的事了,你说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吗,只有我们都动手了,才算一条船上的人,是不是?” 云倾柔微惊。 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让我杀人?” “怎么,你有胆子让我杀,你自己不敢?” 云倾柔:“……” 她当然敢,只是…… 就像刚才蒋玉燕说的,万一将来摄政王追查起来,找到云倾月的尸骨,那她所做的一切不就都暴露了吗? 她还怎么坐收渔翁之利?! 蒋玉燕冷冷的看着她,像是猜出她心中所想,冷笑道:“别以为我是好糊弄的,更迫切想要杀掉云倾月的人是你,不是我,就算我放了她,摄政王知道真相后发怒,但只要我能保证云倾月回来的时候是毫发无伤的,我未必就不能让父亲向皇上求情,求摄政王对蒋家网开一面。” “反倒是你,云倾月一回来,你就又要被打回原形了,当你那个凄凄惨惨的云二小姐,你会一辈子被她压在头顶,抬不起头来,也永远无法获得云家的全部支持。” 云倾柔咬紧了唇瓣。 暗暗握紧了掌心。 她没想到,蒋玉燕会这么聪明。 居然能分析利害到这个地步! 看来,这件事她是非做不可了。 不能让人那么快的找到她,所以即便要她死,也要找一个让她尸骨无存的办法。 人死如灯灭,只要找不到尸骨,萧景行就会以失踪的可能永远找下去,那样她能有喘息之机,等对方再回过神来去查真相,什么痕迹都被掩埋了,自然也就无人知道了。 这样想着,云倾柔点了点头。 “行,这件事我去做,但你别忘了,从今往后,我们握着彼此最大的秘密,就是最密不可分的朋友,有什么事你得帮我,同样的,若蒋府有什么事,我也会竭尽全力帮你们的。” 蒋玉燕在心中不屑的冷哼,她堂堂左相府,会有什么事需要一个将军府的养女来帮忙? 面上却敷衍的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紧接着,蒋玉燕就将云倾月的下落告诉了她。 云倾柔点了点头,很快离开了。 京城城郊。 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在暗夜中疾速行驶着。 由于城中戒严,城外也派了大批的人马到处搜捕,马车不敢去别的地方,只能扮作进京求医却因戒严无法进城的农户,往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城镇赶。 那个城镇叫祀县,发展得也很繁华,县上虽然只有几千户人家,但因为紧挨着京城,再加上又多有商队往来,是以每天过路的人都很多。 灰扑扑的马车进入城镇,并没有引人注意。 没过多久,就在一处客栈门前停下来。 驾车的是一老一中年两个男人,中年男人问:“我们该怎么处置?” 指的显然是马车里已经昏迷过去的云倾月。 老人皱起眉头,沉声道:“主上没有吩咐,那就先留着,落脚等消息再说。” “好。” 两人下了马,其中一人去里面打尖住店,另外一人将云倾月从马车上搬下来,又用披风和帷帽遮住她的脸以及身子,假装扮着生病的妻子往店内走去。 “小二哥,这就是我那生病的发妻,天气太冷了,她不能受寒,还请给我们挑好一点的房间。” 小二点点头,非常热心的带他们上去,到了二楼,在天字一号房间门口停下,这才道:“两位客官,这就是你们的房间。” 两人点头致谢。 第36章 逃跑 进了房间,他们将云倾月放在床塌上。 其中一人命店小二送来热水和吃食,两人就在桌边简单吃了,便留一人在窗边放哨,另外一人靠在椅子上闭眼小憩。 夜深,万籁俱寂。 云倾月其实早就醒了。 但她没有睁眼,生怕引起那两个匪徒的注意。 见其中一个人睡着了,另一个人也远远的坐在窗边,她悄无声息的从腰间摸出一颗药丸,侧过身背对着他们,靠着指间发力,将药丸弹进正燃烧着的油灯里。 药丸没入油灯,灯芯晃了晃,守在窗边的青年男子倏地站起来,厉声道:“谁?!” 靠在椅子上的老头儿睁开眼睛,不解的问:“怎么了?” “没……”青年男子面色仓皇,四下看了看,道:“刚才灯芯动了。” 老头儿冷嗤一声,“你开着窗,窗户有冷风吹进来,灯芯能不动吗?” 说着,裹紧了身上的棉袄,继续睡去。 青年男子愣了愣 ,有些不解。 是被风吹的吗? 可他刚才就坐在窗边,并没有感觉到有风。 不过既然老者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反驳,毕竟这次的行动是以老者为首,他只是辅助。 青年男子继续抱着剑坐回到窗边,不过这次他伸手将窗户关了。 这样,总不会有风进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云倾月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快麻了,身后总算传来动静。 只听“砰砰”两声,两个人应声栽倒在地。 她费力的转过身子看去,只见桌边和窗户下面的男子都已经晕过去了,灯芯里面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溢满了整个房间。 云倾月迅速从腰间掏出一颗药丸扔在床上,又转过去躬着身子将药丸吃下,确定头晕目眩的感觉消失以后,这才滚下床,一步步往桌边挪去。 就着桌上的油灯,将背后绑在手上的绳子烧断。 火苗炙烤在手上,钻心的疼,可她却硬生生的忍住了,没过多久,只听“啪”的一声,绳子断开,云倾月松了口气,弯下腰将脚上的绳子也解开,这才拔腿往外跑去。 深夜的客栈,外面没什么人。 云倾月一口气跑出客栈大门,见旁边的马厩里栓着两匹马,还有那辆灰扑扑的马车,她想也没想,牵起其中一匹马,扔下二两银子就翻身爬了上去。 “驾——!” 夜色中马蹄扬起积雪,飞速奔往京城的方向。 “醒醒!快醒醒!” 半刻钟后,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被人推醒。 两人迷迷糊糊的起身,茫然的道:“怎么了?你们是谁?” 来人见他们一脸懵懂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是云二小姐派来的人,你们抓的人呢?” 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云二小姐是谁,就惊觉床塌上的人不见了,顿时脸色大变。 “人呢?” “该死,我们中了迷药,被她给逃跑了!” “混账!追!” 来人骂了一句,就匆匆追了出去。 夜风凛冽。 云倾月低伏在马背上,任由夜风吹乱自己的头发。 她其实不认得路,只能大致辨认出一个方向,不料没跑多久,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 倏——! 利箭擦着耳边飞过,她脸色一白。 这是要动真格的? 之前那几个人,虽然把她绑着,却并没有要她性命的举动,因此她也放下心来,连带着逃跑的胆子都大了几分。 此刻身后有箭雨飞来,她不由渗出一身冷汗,心噗通噗通狂跳。 快一点! 再快一点! 马蹄撒丫子在泥路上奔跑,却在这时,只听“噗”地一声,一支箭矢没入马腿,云倾月只觉上半身突然失重,紧接着就一阵天旋地转,马儿倒地,她也跟着被甩了下来。 “站住!” “别动!” 歹徒们纷纷逼近。 云倾月脸色一白,那一刻也来不及多想,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就撒了出去。 淡蓝色的粉末飘浮在空中,被风吹进歹徒的眼睛里。 几行霎时捂住眼睛,痛苦的大叫起来。 “啊!我的眼睛。”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云倾月不敢回答,也不敢再逗留,趁着他们的视线被影响,爬起来就往山坡下跑去。 放弃官道,直接进入漆黑茂密的山林。 这样对方就不能骑马追她。 凭借着山林的地形优势,说不定她能赶在对方追进来之前逃出去。 然而,一刻钟后。 云倾月发现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对方不了解地形,她同样也不了解。 在山林中穿梭许久,没有找到出路不说,还恰好和追进来的那几个匪徒撞上了。 对方举着刀就朝她劈来,云倾月急忙闪躲,同时将身上仅剩的一点药粉不要命的朝他们洒去。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 很快,她的肩头和手臂都受了伤。 鲜血顺着手臂滑落下来,她抬手捂住肩膀,咬牙道:“蒋玉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我双倍给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对方冷笑一声,步步逼近。 “谁告诉你我们是蒋二小姐派来的?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取你性命,受死!” 刀光闪过,映得林间一片雪白。 云倾月面如土色,却不退反进,仗着自己身量小就地一滚,就滚到了那个匪徒的脚边,几根银针扎在他的阳陵穴,匪徒顿时膝盖一软,刀身劈在地上,同时一阵火辣辣的痛觉从腿上传来。 “啊——!我的腿。” 其余人也是大惊,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这小丫头还有这种本事,一个个都举剑刺来。 云倾月急忙逃跑,然而她一个女人又哪是这几个刺客的对手,没过多久就伤上加伤,一柄长剑更是直接贯穿她的胸口,又抽了出去,鲜血飞溅,云倾月倒在地上。 “该死!快杀了她,小心她手上的银针!” 身后的匪徒大喊。 几个同伴闻言,都准备速战速决,却在这时,云倾月忽然咬了咬牙,挥出身上的最后一把药粉,然后扭身就朝着山崖下跑去。 “噗通——!” 山崖下是条急湍而深的河流。 几人脸色一变,纷纷奔向涯边,但见悬崖下面一片漆黑,月光照在奔流的水面上,银光点点,哪儿还有什么人?! 第37章 难民 被她跑了? 该死! 几人都很生气,想他们堂堂千里楼的杀手,向来少有纰漏,却没想到会栽在一个女人手中。 是他们大意了。 其中一人白着脸色问:“现在该怎么办?” 为首的男人眉眼阴沉,冷声道:“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柴火燃得噼里啪啦,耳边有稚嫩的童声传来。 “娘,她还能活吗?” “能的,只要治好她的外伤,她就能活下来。” 云倾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篝火旁坐着一对母女,母女俩皆是衣衫褴褛,脚上穿着一双破草鞋,在大冬天里冻得满脚通红。 “呀!她醒了。” 小丫头指着云倾月喊道。 女人连忙转过身,看到她睁开眼睛,顿时也面露惊喜。 “姑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云倾月其实哪哪儿都不舒服。 身上很冷,尽管母女俩将所有保暖的衣物都搭在她身上了,还特意燃了火堆,但受伤加昏迷,还是让她的体温迅速降低,牙关冷得几乎要打颤。 背上和胸口也很疼,她记得,在她跳崖前受了那个刺客的穿胸一剑,幸好角度有偏差,根据她的经验应该没伤到心脏,否则她现在就醒不过来了。 还有饿。 真的好饿啊,饿得前胸贴后背。 云倾月抿了抿干涸的唇,哑声道:“有吃的吗?” 母女俩一愣,连忙点头。 “有的。” 妇人用木棍从火堆中掏了掏,好片刻才掏出一个拳头大的红薯,悄悄递到她面前。 “赶紧吃,别让人发现了。” 说着,示意坐在不远处的人。 云倾月这才看清,不远处还坐了许多人,大家都三三两两的围在火堆旁边,同样的衣衫褴褛,同样的瘦骨嶙峋,不同的是很多人都睡着了,还有零星几个没有入睡的人,正一下又一下的用木棍在雪地里掏着什么,像是在找吃的。 这些是什么人? 云倾月不清楚。 腹中传来的饥饿感让她放弃了矜持,接过那只烤红薯扒开就吃了起来。 “咕噜——” 耳边响起一道及其响亮的口水声。 云倾月一愣,抬起头,就看到那个小女孩捡起她扒掉的烤红薯皮,放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 “见笑了,我们这一路走来,周边能吃的东西都吃了,身上所带的粮食也早就被人抢光,所以只能掏些秋收剩下的红薯吃,你手里的这个还是我前天刚从地里掏出来的呢,一直没舍得吃,如今给你正好,你受了伤需要补充体力。” 云倾月怔住,身子微僵。 她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周遭的情形。 只见这是一个背风的山坳里,许是白日刚下过雪,地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不少人蜷缩在地上躺着,零星的几处火堆映红了这些人的脸,皆是一脸麻木的表情。 这像是……难民? 云倾月想起什么,神色微变。 她记得,前世仁庆十二年的冬天,也的确闹过一次灾荒,北边永州下了一场几十年难遇的大雪,大雪覆盖了所有的庄稼和农作物,冻死了成片的猪狗,老百姓们没有粮食吃了,便纷纷举家南迁。 可南迁的道路有多艰难,再加上冬日大部分农庄都没有收成,个个靠着存粮度日,北方雪灾,粮价飙升,受影响的不仅仅是永州人,整个大渊国中部靠北的地方全部受到影响,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又哪来多的粮食救济灾民? 于是乎,这些灾民便全部涌向了京城。 可京城是天子脚下,也没有多余的存粮,京兆府尹不敢随意放难民入城,只能寻求皇帝的意见。 当时那场朝堂争论是怎样的云倾月已经不记得了,那会儿她还被萧景行关在后院,零星的一点消息也是从下人们的交谈中知道的。 只是后来皇帝还是命人开了城门,难民涌入,在京中掀起轩难大波,连带着萧景行麾下的玄策军也受到影响…… 云倾月微微皱起眉。 这时,小姑娘忽然问道:“姐姐,你还要吃吗?” 她想吃云倾月扒下来的烤红薯皮。 云倾月一愣,反应过来,连忙将剩下的半个红薯分成三小块,递入小女孩和妇人手中。 “姑娘,我们不要……” “一起吃。” 云倾月没那么伟大无私,她知道自己现在体力流失得太快,急需补充热量,否则她没有被那几个匪徒杀死,倒先因为休克而死了。 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为了救她而饿肚子,尤其还有个小女孩。 妇人见状,腼腆一笑,倒也没有推辞,只是将自己那块也给了女儿。 “姑娘,你是什么人?这冰天雪地的,怎么会掉到河里?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云倾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她掉崖的地方应该距离杞县不远,这些人既然要去京城,必然会经过杞县,救她应该是巧合。 饶是如此,她也不敢说实话。 只能低声道:“出门游玩不小心遇到山贼,所以……” “唉哟,这里离京城这么近,哪里有什么山贼?” 妇人倒不像是没有见识的,一句就戳破了她的谎言,笑道:“就连我们这些流民都没有遇见过,想来是天子脚下,民风肃清,普通小贼都不敢进犯。” 云倾月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妇人又道:“是被仇家追杀?我看你身上不仅有刀伤,还有剑伤,有一处都快擦到心脏了,好险。” 云倾月一愣,诧异的看向她,“你也会治伤?” 妇人宛尔,“我姓肖,夫家姓吴,外面都叫我吴娘子,我家是世代从医的,到我这一代没有男子,族中又没有可以过继的兄弟,我父亲就将一身医术传给了我,虽说女医低贱,可要不是有这身医术啊,我和丽娘这一路从永州过来也不会这么顺利,更不会无意中救了你。” 云倾月微怔。 因着她这几句话,心中顿时升起了几丝好感。 “原来如此,既然吴娘子猜到了,我也不再瞒你,我的确是遇到了仇家,被他们绑来此处,逃跑时不甚被仇家追上,这才重伤摔进了河里。” 第38章 物理降温 “吴娘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不应该瞒你,只是那些仇家紧追不舍,我不确定他们看到我跌落悬崖,会不会到崖下来找我,若是被他们找上,我指定是死路一条,这才多了几分谨慎,还请吴娘子见谅。” 她的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又态度陈恳。 吴娘子顿时笑了起来。 “我明白,你放心,从救起你之后我就观察过,跟我们这一路的都是永州临安人,几百里路的奔波,虽不至于熟悉却也都脸熟了,这两天没混进什么生人,你说的那些仇杀,应该还没有追上来。” 云倾月恍然。 原来这些人都是一个县的。 难怪都到了这个境地,他们的状况还没到惨绝人寰。 想来是有组织的南迁,又比普通的难民要更好一些。 云倾月不再说话。 这时,不远处有人喊她,“吴娘子,周生家的又发烧了,你快过来看看。” “诶。” 吴娘子连忙将丽娘放到地上,嘱咐她呆着别动,然后快步过去。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便她会医术又如何? 没有药材,没有食物,甚至连生火的树枝木柴都是好不容易捡来的,要省着用,更不可能给他煮驱寒的姜汤,因此吴娘子的看看,真的也仅仅是看看,什么都做不了。 云倾月默默的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境地。 更没想到自己会混进难民当中。 身上的伤还在发痛,从自身的感受来说,她确定自己也应该是发烧了,这是受了外伤以后所避免不了的,尤其是在没有足够药材的情况下。 云倾月想了想,只能从腰包里摸出一套银针,好在银针还在。 她给自己扎了几针,好让难受的身体能舒服点,然后便抓了几捧雪不停的扑在脸上,揉搓身上,尽可能的给自己物理降温。 丽娘乖巧的坐在对面,看到她这样做,也学着抓起雪在身上揉搓起来。 云倾月忍不住笑道:“你叫丽娘是吗?我在发烧才需要降温,你没有发烧,不需要搓雪。” 丽娘动作一顿,果然停了下来,又眨巴了两下因为太瘦而越发显得乌黑大圆的眼睛,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 “姐姐发烧,我帮你。” 说着,就用小手抓起雪,在她手背上搓了起来。 云倾月笑了笑,没有阻止。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感觉身上的温度降下去了,她喘了几口粗气,让丽娘停下来,又捉住她的小手在火堆旁烤了烤。 “小心着凉。” 丽娘乖巧的任她摆弄着。 没过多久,吴娘子走了回来。 “又一个没了,唉!这雪天别的不怕,就怕发烧,没有药材真是要人命。” 云倾月一愣,问道:“不能物理降温吗?” 吴娘子也愣了下,迷茫的问:“物理降温是什么?” 云倾月便又给她示范了下。 吴娘子不太懂,“这能行?” “嗯,可以,我有些发烧,刚才就是通过这个办法降下来的,虽说不保证能好,但现在这个环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吴娘子探身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果然,冰冰凉凉的,一点也不烧了。 她心上一喜,连忙道:“我这就去教他们。” 说完,快步往那边跑去。 云倾月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心想这位吴娘子当真是个热心人。 物理降温的方法不难,很快,吴娘子就教会了所有人,她走回来笑道:“这真是个好办法,以前我怎么没想到?你这么懂,是不是也学过医?我之前就发现了,你腰包里有银针,可惜我不会使,否则也能替他们扎上两针。” 云倾月淡淡的道:“家母从医,从小跟着耳濡目染,学了点。” 吴娘子点头,“都是家学渊源。” 两人坐在火堆边,都没再多话。 吴娘子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医术这种东西都是家传至宝,等闲人不会轻易拿出来教人,能学一招物理降温她已经很满足了,也没想过要问太多。 坐了好一会儿,才听云倾月问道:“你们是要去京城?” 吴娘子点点头,“是啊,没办法,永州遭了大雪,今年不仅仅是我们,连官府都没银子没粮了,老百姓们不南下就活不下去。” “可南下的这些地方,哪一个有京城更富庶?更何况皇帝也在京城,大家伙儿想着别的官可能不管我们,皇帝总不能不管,任由我们饿死冻死?” “所以大家拖家带口,冒着大风大雪就都来了,一路上冻死饿死不知道多少人呢,我们这一支算是比较幸运的,有族长带头,族里青壮年也算老实,肯护着我们,大家团结一致才走到这里,可就算如此,到了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说不定皇帝真的不管我们呢,那我们可真的就要饿死了。” 说完,黯然神伤。 云倾月看着她,只觉心中发苦。 她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闺中小姐,毕竟活了两世,哪怕再没见识,也比旁人见得多些,前世她就亲眼见过遭受洪涝过后的灾民,比雪灾更加可怕,简直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可现在,她却身在其中,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灾民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像吴娘子他们这种守规矩的,就有那些烧杀抢掠,为了活下去不顾一切的,她一个女人除了会点医术,身上就只有那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够用。 若不是幸运遇到了吴娘子,说不定她的下场还真不如死在刺客手中。 云倾月沉声道:“放心,皇上会管你们的。” 前世,皇帝就管了。 不仅让人把流民放入城中,还专门劈了一块地出来,搭棚以供这些难民居住。 官府每天都会施粥施药,虽不至于让这些人吃饱,但总不至于饿死。 可她分明记得,前世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云倾月皱起眉,锤了锤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怎么了?头疼?” 吴娘子关心的问道。 云倾月摇了摇头,片刻,才看向她,“这里是不是快到京城了?” 第39章 怪症 吴娘子点头。 “嗯,据说已经过了杞县,但具体到了哪儿我也不清楚,老族长之前来过京城,所以记得路,总之我们跟他走是准没错的。” 云倾月了然。 看来她预想的没错。 这些人要去京城,必然会经过杞县,而现在他们已经路过杞县了,也就是说,现在她所处的处置,在京城和杞县中间,顶多再有二十里路的路程,就该到城门口了。 按理说,这么近的位置,京兆府尹应该早就收到了消息,有难民涌入,说不定已经在请示皇帝了。 那他们进城的时间,就能再提前一点,说不定明天、后天,顶多大后天,他们就能进城。 想到这里,云倾月总算松了口气。 三天,只要她捱过了这三天,等进了城就安全了。 进了城她就能找到萧景行的人,那些刺客即便追到她也不敢再动手。 防线松懈,就不由觉得困顿,云倾月打了个哈欠,瞌睡起来。 吴娘子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方便透露吗?我们也好称呼你。” 云倾月想了想,道:“我叫柳听。” 吴娘子笑道:“好,我知道了。你先睡会儿,估计还有两个时辰才天亮,等天亮了我们就要往城门赶,到时候就没时间休息了。” 云倾月点点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眼穿着单薄的吴娘子和丽娘,将衣服递了过去。 “你们穿上,我离火堆近点,也不冷。” 吴娘子见状,没再强求。 这一夜,云倾月睡得昏昏沉沉。 中间有一度她是晕过去的,没办法,即便她已经用积雪给自己物理降温了,可她受的伤太严重,没死都算是吴娘子医术好,再加上她身体底子不错,要换个身子骨薄弱点的,指不定早就死了。 第二日醒来,她就感觉身上不对劲。 又发高烧了,而且伤口疼痛不止,连积雪也不管用,头晕乎乎的,脑袋像坠了一个千斤球,不断的把她往地面压去。 吴娘子看她神色不对劲,又摸到她在发高烧,担忧道:“你还好?我感觉你的伤更严重了。” 云倾月摇了摇头。 “我没事。” 就算有事,此时也要强撑着。 难民队伍里没有药材,她这伤得用水洗过了上药才行,还有她的高烧,也不能再粗暴的用物理降温去解决了,也得吃药。 所以,除了等着入城,她没有任何好的办法。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向京城。 而此时,距离杞县不远的山脚下。 一个蒙面刺客快马赶过来,说道:“查到了,果然被她逃了出去,据说她现在混进了难民队伍里,应该是往京城去了。” 守在那里的人脸色大变。 “不能让她进城!快,追!” 两人骑着两匹快马,没过多久,就追上了难民队伍。 云倾月的眼力极好,主要是她本就带着警惕,看到不远处有人骑着马赶来,又看到了对方身上的装束,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人是追杀她的刺客,顿时呼吸一屏,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迅速将头低下去。 吴娘子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柳听,你怎么了?” 云倾月咬牙道:“仇家追杀过来了。” 吴娘子往后一看,也看到了那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刺客,顿时面色微变。 好威风! 这种带着刀的江湖客,她们平头老百姓向来是不敢惹的,因此也只得迅速缩了缩身子,低声道:“怎么办?要不要我让族长出面……” “别。” 云倾月连忙阻止她。 先不提她口中的“族长”有多大的面子,就说这些刺客,既然是蒋玉燕派出来的,已经对她动手,那就不可能再放过她。 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这群灾民,想了想,道:“吴娘子,你帮我一个忙……” 她低低的在吴娘子耳边说了几句。 吴娘子点头,两人顺着人群去了一个背风的山坳处。 没过多久,云倾月就出来了。 再出来,她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灾民的衣服,破烂不堪,又脏又臭,脸上也涂了厚厚的污泥,即便是裸露出来的地方,也画了黄褐色的斑,与她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两人带着丽娘走在人群中,恍然就已经完全是个灾民的模样了,一眼根本看不出区别。 那两个刺客在难民中左转右转,遇到个女人就抬起她们的下巴,看她们的脸。 吴娘子的族人早有不满,却因为忌惮他们腰间的大刀,不敢发作。 云倾月攥紧指尖,只觉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实在缓慢而又漫长。 过了许久,刺客终于搜到她们这边,云倾月已经捏了几根银针在指缝中,只等万一没有糊弄过去,就拿银针扎他们的穴位。 却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道惊呼—— “族公!” “族公你怎么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齐齐往前涌去。 云倾月的脸上露出片刻茫然,也被人群裹挟着挤了过去。 “不好,咳血症……族公也染上了咳血症!” 其中一个年轻人仓皇的惊叫起来,那两个刺客闻言一惊,都后退了数十米。 众所周知,咳血症是会传染的。 跟瘟疫一样! 若是谁患上了这种病,那就只能等死,无药可医! 一时间人群哗然起来,原先被维持得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生变,所有人都是仓皇而不知所措,更有担心自己也染上这种怪病的,一个个都离得老远,生怕老族公咳出的血沾染到他们。 “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吴娘子挤过人群,挤到老族公面前。 他们所说的老族公,就是带领他们去向京城的族长,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在大渊朝算得上长寿,一路奔波过来都没生病,却没想到快到京城,却染上了这种绝症。 一时间,有心软动情的,都呜咽着哭了起来。 只见吴娘子迅速给老族公把了下脉,又看了下他的舌苔,问了他几句话,脸色越问越难看。 原来老族公几日前就开始咳了,但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刻意隐瞒下来。 第40章 不能进城 却没想到,病症越瞒越严重,直至现在咳出了血,才瞒不住。 有人关心的问道:“吴娘子,怎么了?是咳血症吗?” 吴娘子沉默了片刻,才凝重的点了点头。 人群瞬间四下散开。 “怎么办?族公染的真的是咳血症!” “这段时间我们还和族公一起睡了,我们会不会被传染?” “昨天我们还一处喝水了,我是不是也没救了?呜呜呜……我不想死。” “好不容易都到京城了,为什么还会染上这种病?苍天不仁啊!” “……” 数不清的声音从人群中爆发。 云倾月看着他们,知道这是他们从永州一路过来,压仰了太久的情绪,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突然爆发了,不一定是真的忌讳老族公。 想了想,她拉过吴娘子低声道:“咳血症并非不能治,只是需要极其多的草药,还要把和老族公有接触的人都进行隔离,这些都要到京城以后才能做。” 吴娘子一惊,不敢置信的问:“你确定咳血症能治?” 云倾月点头。 “我确定。” 娘亲留给她的医书上曾经讲过,咳血症发于气管,始于肺,属肺热的一种,上面还详细记录了咳血症的治疗过程,虽然治疗起来比较麻烦,但并非外界传言那般,是不治之症。 吴娘子深深的看着她,这次的目光带了几许复杂。 “柳听,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不然不会有刺客追杀你,也不会这么厉害的医术,不过你既然说能治,那我就相信你,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帮你。” 云倾月点了点头,道:“现在入城是不行了,队伍里有人染了咳血症,即便是为了京中百姓的安全,京兆府尹也不可能允许难民进城,所以我们要先在城外找一处落脚点,再派人去跟京兆府那边恰谈,让他们给出粮食和草药,我们再在城外医治。” 这也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安全的方法。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想起来了,之前被她忘记的那件事是什么。 前世,她被关在后院,但隐约也从下人们口中得知,永州难民入城,玄策军军营哗变。 刚开始她还不明白,难民入城跟军营哗变有什么关系,后来她才知道,是有人将咳血症带入了城中,好巧不巧,安置难民的地方就紧挨着玄策军军营,于是玄策军就成了咳血症受害最严重的地方,连城中的老百姓感染的都不算多,玄策军却几乎全军覆没。 军中的将士也是人,没有人会不害怕染上这种“绝症”,于是一些人就想要逃出军营,皇帝知道以后,下旨封营,以防病人出来再传染给更多的人,于是便引起军营哗变了。 想到这里,云倾月深深的皱起眉。 直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可此刻她也想不出太多,只能先解决眼下的难题。 吴娘子听了她的话,欲言又止。 像是有些为难。 不过片刻,她还是沉声道:“行,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这么做,我先去跟他们说说,看他们是什么意见。” 说完,就去找队伍中能主事的那几个人商量。 岂料,刚将云倾月的话说出来,那群人立马大吵起来。 “什么?不让我们进城?不让我们进城难道我们要在外面活活饿死冻死?就指望官府大发善心接济我们呢?做梦,只有入了城,皇帝和官府才会管我们,不入城,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不了什么影响,谁管我们死活?” “不行,我们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就是想进去的,现在不进去算怎么回事儿?再说族公染的是咳血症,咳血症能治好?你莫不是在逗我?” “吴娘子,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想为大家谋出路,可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只要我们将这件事瞒下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族公得了咳血症?等入了城,这事自然就有官府照料,天塌下来也不会我们顶着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吴娘子都着急起来。 “大家不要吵,不要生气,我只是一个提议……” “提议也不行!今天谁拦着我们入城,谁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绝不放过!尤其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 那人说着,目光直直盯向云倾月。 云倾月早就发现了,这群人也不是那么团结。 之前是有老族公压着,这些人不敢反抗,如今老族公病倒,便有一些不服吴娘子的,站出来出头闹事。 再加上这里已经距离京城不远,他们也用不着老族公带路,更不需要吴娘子照顾他们不让他们生病,因此气焰越发嚣张起来。 云倾月冷笑。 隐瞒不报? 一个两个人染上咳血症还有得治,若真的入了城,让全城老百姓都染上了,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别的不说,光是药材不够这一点,就足以要了许多人的命!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再向瞄向人群外面。 发现那两个刺客在听闻咳血症以后,就已经脸色灰白的跑了,这才放下心来。 福祸相倚,吓走了那些刺客,总比让她被前后夹击要前。 云倾月沉声道:“你可以入城,但入城首先就要通报京兆府尹,你知道患了咳血症却隐瞒不报,进入城中害得城中百姓染病,大量伤亡,会有什么后果吗?” 那人一愣,显然不明白她说这个做什么。 云倾月冷声道:“追究你们的责任都算轻的,严重的话,官府会自顾不暇,既然大家都染了病,自然是优先救治城中的百姓,又岂会管你们这些难民?” “到时候,你们千里迢迢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却如同瘟疫一样被人驱逐,即便没有冻死饿死,也会因为感染咳血症而病死,那你们来京城又有什么意义呢?” 云倾月知道,打蛇打七寸。 跟这些大字不识的难民讲什么仁义道德是没有用的,要先施威,老族长已经倒下了,没有威信可言,那就只能以利诱之。 只有涉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才能让他们放下冲动,认真考虑。 第41章 被围 果然,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之前挑事的人这会儿也慌了,怒声道:“你说官府不会管我们就不会管我们?我听说摄政王也在京中,那可是咱们大渊朝的战神!爱民如子,就算皇帝不管摄政王也会管我们的,对不对?”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无数人的回应。 “对!摄政王一定会管我们的。” “绝不会让我们在城外活活等死!” 云倾月看着人群中的乱象,眉头渐渐锁死。 这群人真的很奇怪。 先是笃定了皇帝会管他们,现在又牵扯到摄政王。 看似是对摄政王的信任,实际上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到时候难民要入城,萧景行若不放,是辜负了百姓对他的信任,枉为大渊国的战神,若是放了,咳血症传染开来,那后果绝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云倾月敏锐的从中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对吴娘子道:“既然大家不同意我的意见,那就随大家去,总之能不能进城,也不是我们说了算,还得看官府。” “这里距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我们先赶过去,找个地方落脚,再好好看看老族公的病再说。” 吴娘子点了点头。 闹事的人见她不再坚持了,还以为她是怕了,一个个顿时趾高气昂起来。 一行人又行了大半日,直至黄昏,才紧赶慢赶赶到了城门口。 到了城门口,才发现逃难过来的远不止他们这一队人。 永州大雪,冻死了所有庄家和牲畜,听说来京城有粮食吃,几乎所有人都来了,此时全部都挤在城门口,黑压压的一片。 守城官姓贺,见这个势头也是脸色发白,连忙命人去通报上级。 而云倾月看到这一幕,心里则是更加担忧。 吴娘子的这一支队伍,已经发现有人患了咳血症,那其他的队伍呢? 前世那样大规模的疫病,绝不是零星几点就能迅速传染出那么多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吴娘子这一支队伍的症状还算轻易,其余的队伍中,大概率有很多人早就患上了咳血症。 这样想着,她就在人群中暗暗观察着。 虽然人挤着人,她也被推得很远,可远远的还是注意到不少人都弯腰咳嗽,那些人的脸色灰白,还有很多人捂着胸口,像极了咳血症的胸痛之状。 她微微抿唇,心中有了计较。 摄政王府。 云倾月已经失踪一天一夜了。 但目前,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萧景行的脸色阴沉得厉害,这时,巫却面带喜色的快步进来,“王爷,有消息了!” 萧景行遽然起身,问道:“是找到月儿了吗?” 巫却摇头,“不是,属下奉您的命令去查那伙贼人的消息,虽然贼人没找到,但属下查到千里楼最近派出去两个杀手,就在王妃失踪的当夜。” “什么?!” 千里楼是大渊国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总部就在京城。 萧景行曾经也带人围剿过,但这群人来无影去无踪,行踪十分神秘,再加上朝中诸事繁忙,他们又没有闹出太大的案子,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却没想到,他们会和云倾月的失踪有关系。 萧景行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可有问清楚那两个杀手去哪儿了?” 巫却道:“属下抓了千里楼的负责人,但目前只拷问出他们接了刺杀任务,出城了,具体去了什么方向未知。” 萧景行呼吸一窒。 刺杀…… 好,真是好得很! 他沉声道:“你继续拷问,今日过后,本王要整个千里楼在京城消失!” “是!” 巫却领命,而萧景行则是迅速点了一队人马,准备出城。 却不料刚走出王府,就有士兵急急来报。 “王爷,不好了!东华西直南昌北越四个城门都被围了!” 萧景行一愣,眉头紧锁。 “说清楚点,被谁围了?” “难、难民。” 前来报讯的士兵是一路疾驰过来的,喘了口粗气,才急声道:“是从永州过来的难民,他们挤在城门外,大叫着要见摄政王,还要守城官给他们开城门。” “贺大人看难民太多,不敢贸然开城门让他们进来,所以让属下来问王爷的意见。” 萧景行眉头紧锁。 永州雪灾的事,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听说过了,当时就派了人带着钱粮过去赈灾,这些人怎么会跑到京城来? 萧景行沉默了一瞬,道:“程舟,程远。” 两个男人从卫队中走了出来,恭敬的道:“王爷。” “程舟,你带两个人进宫,将此事禀报给皇上,程远,将城中的玄策军全部召集起来,帮贺将军镇守城门,其余人跟我出城!” 说完,带着人骑着高头大马扬尘而去。 萧景行分得清轻重。 他知道,灾民涌入京城,肯定是永州那边出了状况,这样的事若放在往日,他管了也就管了,可今天他没那个兴致,得知云倾月可能被千里楼的人带出了城,他只觉心里如一团乱麻,此刻恨不得什么都不顾,飞奔向城外。 殊不知,同一时间,云倾月也有一样的想法。 难民们聚在城外,守城官不敢轻易开城门,眼看着人群中有不少人都在剧烈咳嗽着,她只觉头皮发麻,几乎已经看见了几日后所有人都染上咳血症的情形。 云倾月带着吴娘子来到一个僻静处,脱了身上还算干净的里衣出来,做了几个简易的“口罩”,虽说这种口罩距离娘亲医书上所说的口罩还有很大的距离,但形势所逼,她也没佃法了,有总比没有强。 之所以不让其他人都做,是因为她的里衣还算干净,但其他人,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跋涉,他们从永州来到京城,身上的衣服早就脏得不像样子了,做不做都没什么意义。 而云倾月将手上仅有的几个口罩分给吴娘子、丽娘和老族公,以及老族公身边一个伺候他的男人,又将口罩的作用跟他们说清楚,这才道:“看这样子,我们一时半会儿是进不了城了,先把老族公的衣服脱了,我给他施几针稳稳情况,怎么样?” 第42章 擦肩而过 跟在老族公身边的男人也姓吴,闻言当然没什么意见。 吴娘子却更担心她身上的伤,“柳听,我看你的脸色好差,还发着高烧,你确定你可以吗?” 云倾月摇了摇头,“我没事。” 即便有事,她现在也没有办法。 要是能进城就好了。 虽然理智上,云倾月知道难民中有人得了咳血症,不能进城,但私心里,她还是希望能将自己在这里的消息尽快通知萧景行,一是不让他担心,二是让他送些药材出来,否则别说这些难民,自己大概率也会跟他们死在一块儿。 吴娘子抱着担忧的心情,辅助她给老族公扎完了针。 云倾月收起针包,正要从河边站起,却在这时,看到河对岸有两个熟悉的人。 对方骑在马上,和她四目相对。 云倾月脸色一变。 是那两个刺客! 刺客显然也认出了她,大叫了一声,就快马往这边奔来。 云倾月吓得调头就跑。 吴娘子等人见状,也有些懵,下意识跟她一起跑。 “柳听,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跑什么?” 云倾月顾不上回答她,回头看到吴忠陪在老族公身边,心知那两个刺客要杀的人是自己,他们不跟上来反倒安全,因此也把吴娘子往旁边一推,道:“别跟来,追杀我的仇人来了。” 说完,就往人堆里一钻,瞬间没了影儿。 吴娘子带着丽娘怔在原地,看着那两个刺客骑着大马从对岸绕到桥上跑过来,也不由脸色发白,喊了一句:“额滴个乖乖。” 云倾月虽然钻进人群,但也不敢往人太多的地方钻,毕竟难民里到处都是染了咳血症的人,她怕自己先躲过了刺客了追杀,后头就染了病症,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入城,又不知道该怎么联络萧景行,若染了病无药可医,那就真的只能活活等死了。 好在这里已经到了城门楼下,千里楼的人看到了城楼上的官兵,也不敢逼得太近,只能下马也装作难民,混了进来。 穿梭其间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有人大喊。 “摄政王,是摄政王来了!” 这一道声音,就犹如石子激起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 “什么?摄政王来了?” “摄政王真的准备放我们进去?” “我就说摄政王不会不管我们的,摄政王千岁!摄政王千岁!” 百姓们被几句话鼓动,顿时如山呼海啸般跪下呐喊起来,那壮观的场面如潮水高涨,瞬间湮没了整座城门内外。 云倾月却听得脸色一白。 萧景行出来了? 她回头看去,果然看到城门大开,几队玄策军提着武器护在城门两侧,防止难民不顾一切的闯城门,而萧景行赫然骑在马上,带着一队人马从城内飞驰出来。 萧景行! 明明只有一天一夜没见,云倾月却只觉仿佛过了半个世纪,看着那道熟悉的影子,眼眶一红,眼泪就忍不住要落下。 她张嘴,就欲喊他。 却在这时,后腰忽然被抵上一柄利器,一个女人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 云倾月一僵。 刚要喊出喉咙的话语,顿时滞在了那里。 吴娘子走到她跟前,清冷的笑道:“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摄政王妃。” 云倾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有寒气从脚底一路蹿上来。 “你、你是……” 吴娘子低声道:“别说话,我的心脏可不好,你说话了我一紧张,手上的刀子说不定就没了准头,扎着了王妃哪里,可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 云倾月顿时抿紧了唇,狠狠的瞪着她。 吴娘子对身后的两个男人道:“把她带走。” 云倾月被胁迫着往边上退去。 不远处,萧景行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城门,便往前疾驰而去。 她其实大约猜出了他出来是做什么,当然是为了寻她。 可此刻她就在他跟前,却不敢出声与他相认,之前为了躲避那两个刺客所涂花的脸,此刻倒成了萧景行认出她的阻碍,云倾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愤恨不已。 这些到底都是什么人?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想要她的命?! 她的命就这么值钱吗? 难民们见萧景行出来以后,城门又缓缓关上了,一个个都很惊愕。 有人想要上前闹事,强行入城,城内的官兵哪会允许,很快就将城门关好,难民们面面相觑的被留在城外。 “怎么回事,摄政王不是出来接我们的?” “摄政王往杞县的方向去了,他没有管我们,摄政王没有管我们。” “为什么?不都说摄政王是我们大渊朝的战神吗?会庇护我们大渊朝的子民,为什么他不管我们?” “……” 数不清的声音一浪又一浪的响起,云倾月渐渐被带到人群边缘。 她这才看清,树林里不知何时停了三匹马,吴娘子带着她上了其中一匹,另外两个人骑另外两匹,马匹一转,就往与京城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摄政王不管我们了!我们被抛弃了!” “放我们进去!放我们进去!” 城门下的百姓已经绝望的闹了起来。 然而,云倾月却渐渐听不到这些声音了。 因为吴娘子强行喂她吃了一颗药,药丸化在嘴巴里,她只觉脑袋晕晕沉沉,没过多久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一处山洞里。 吴娘子就坐在她的旁边,前面燃了一堆火,先前跟着吴娘子的那两个男人从外面进来,身上兜了些果子,还提了两只鸡一只野兔,道:“就这些了,先将就着吃,好歹把今晚熬过去再说。” 吴娘子点了点头,接过一只鸡,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就利落的捅了鸡脖子,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看得云倾月直反胃,然后就见他们直接将整只鸡用木棍串上,烤了起来。 云倾月脸色煞白的看着她,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吴娘子转头笑看她,“吴娘子啊,柳妹妹不是早就认得我吗?” 云倾月一滞。 直到此刻,哪还不明白这一路以来她都是耍自己的?愤恨的啐了一口出来,“呸!尔等贼子胆敢挟持我,等我夫君知道了,定要了你们的命!” 第43章 不相信她 吴娘子笑了笑,冷漠的道:“在你夫君找来之前,你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她说着,从木棍上撕下一块鸡肉,递到她面前,“吃!” 云倾月看着那血糊拉滋的鸡肉,恶心到不行。 吴娘子笑道:“怎么?嫌不干净啊?” 云倾月看了她一眼。 肚子其实是有些饿的。 毕竟她从被绑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夜,就只了那半个烤红薯。 身上的伤经过一番折腾,又裂开了,空气里都能闻到鲜血的气息。 为了不让自己死在这些人手里,云倾月想了想,终究还是接过那块带血的鸡肉,咬了下去。 吴娘子见状,眼底闪过一抹赞赏。 云倾月勉强生吞了半块鸡肉,这才感觉恢复了些体力,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她能感觉到,这几个人和之前那波想要她命的刺客不同,他们仿佛有别的诉求。 吴娘子没急着说话。 她伸手来到自己脸部边缘,很快,就从脸上揭开一层人皮面具。 跟她一样的动作,另外两个男子也将面具从脸上揭了下来。 云倾月目瞪口呆。 “你们……” 只见揭下人皮面具后,吴娘子的面容相比之前更加美艳大方,看样子大约二十几岁 ,一颦一笑都是妩媚的风情。 “很抱歉,要用这种方法来让摄政王妃认识我们,我是永州定春堂的堂主李莫,这两位是我的兄弟李三和李四,我们之所以绑走王妃,并非想要害您,而是想借您身上的一样东西,为我永州百姓谋一条生路。” 云倾月愣了愣,有些不解。 “什么东西?” “王妃这个人。” 云倾月:“……” 现在的绑匪说话都这么喜欢拐弯抹角的吗? 想要她的命就直说,什么叫借她这个人? 见她脸色难看,李三说道:“行了堂主,你就别再逗她了,我看这位王妃胆子不大,怕是容易被吓着,实话告诉你,我们绑了你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你的生母是名震五洲的神医柳清清,这次的咳血症,其实不止是老族公,咱们永州那边的情况更严重,几乎到了绝村的地步了。” “这些事,只怕当地官员为了自己的官帽没有往上面说,所以京城里竟然还不知道,既然指望不上官府,那就只能指望我们自己了。” “我们知道柳清清还没有死,二十年前,南唐也曾发生过一起瘟疫,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必死无疑,是柳清清治好了他们,我们相信只要能找到她,她也能治好我们永州的疫情。” 云倾月总算听懂了。 “所以,你们就绑了我?觉得绑了我我娘就会现身,来替你们治病?” 李三挠了挠脑袋,憨憨的道:“没错,反正虎毒不食子,何况柳神医那样的人,她肯定会来救你的。” 云倾月面色僵硬。 若说她之前面对这些人还有些害怕,此时听他们说出缘由,便一点也不怕了。 有的只是哭笑不得。 敢情他们抓自己,就是为了逼娘亲出来替那些百姓治病。 可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先不说娘亲是否在大渊国境内,能否收到消息,就说之前,她都已经跟吴娘子说了自己能治好咳血症,她又何必非要请她娘亲出山呢? 苏英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笑道:“王妃,非是我们不信你,只不过咳血症是什么病,你我都知道,多少年来患者只能等死,从未听谁治好过,也只有柳神医当年治好了不少,所谓人命关天,我们不敢拿乡亲父老们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只能挟持王妃,等着柳神医出现了。” 云倾月无语。 她没好气的道:“所以你们就把我劫持到这山上来?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身受重伤,万一死在这山上,或者我娘没有出现,你们该如何?” “到时候你们犯的就是死罪!救不了父老乡亲,还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苏英等人也是一阵茫然。 片刻,苏英摇了摇头,道:“我们知道你说的是事实,可事到如今,狗官当道,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了,只是要委屈王妃一阵,至于你身上的伤,你放心,刚才我们已经通知了人,马上就会有人送药上来,你不会有事的。” 云倾月彻底失语。 她知道,此时同这些人说等于是对牛弹琴,就算她保证她可以说服萧景行,让萧景行不要追究他们,又或者是自己能治好咳血症,他们也不会相信。 既然如此,不如先好好的呆着,等养好了伤再说。 这样想着,云倾月就靠在石壁上,闭上眼不肯说话了。 苏英和李家兄弟见状,也没再打扰她。 三人各自吃了些食物,然后出去。 不料刚走到洞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声。 “苏英,快走!” 几人脸色大变。 待跑出洞口,才发现山中不知何时来了一群人,那群人皆骑着马,其中一人被人用绳子绑着,火把照亮了半片山林,隐约可见那人被拖行在地上。 “是阿措!” 李四目眦欲裂,作势就要往前。 苏英却一把将他拦住了,她沉着脸道:“别冲动,先进去把王妃带走。” 李四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轻重,最后恨恨一咬牙,只能进去了。 然而,对方又岂会让他们得逞? 李四还没有进洞,一支利箭便倏地破空而来,射在了李四的小腿上。 李四顿时小腿一弯,跪倒在地。 “李四!” 其余两人大惊,顿时去扶。 与此同时,云倾月也听到声音,从洞内钻了出来,当看到不远处亮着的火把以及月火把交映下所展露出来的帅旗时,顿时眼睛一亮,大声喊道:“爹!我在这儿!” 云青山正带着人到处搜寻她的踪迹,不料在半路就发现了鬼鬼祟祟带着药上山的阿措。 他眼力极好,一眼就认出来这人非京城本地人,若说是难民,不去城门口请求入城,来这山上做什么? 因此一时生了怀疑,便抓了人一路往山上而来,果然见到了云倾月。 第44章 她回来了 “月儿!” 云青山也是一阵激动,连忙奔过来。 云倾月和他抱在一起,直到此刻,才感觉自己是真正安全了,不由泪如寸下。 “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云青山将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跟她说了一下,云倾月心中了然,这才道:“刚才我在城门口看到景行了,他带了一队人马出去,不知道现在去了哪儿。” 云青山显然是和他通过气的,闻言直接答道:“他去了杞县,听说有两个千里楼的杀手追着你去杞县了,就一路追了过去,为父带着人在京城附近寻找,原本没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真找着了你。” 说着,顿了顿,立马派属下快马加鞭去追赶,将这个消息告诉萧景行。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看向面前的三个“匪徒”。 “月儿,就是他们掳走你还伤了你?” 刚才他已经看清了,云倾月身上的伤可不少,衣服上都是血迹,还有一处是贯穿胸口的伤。 只要一想到,这些人伤了他的女儿,他就恨不得将他们抽筋扒皮,碎尸万段! 云倾月哪会不知道他的想法,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有多生气了。 连忙安抚。 “爹,不是他们,他们是从永州来的难民,劫持我的是另一批人。 ” 云倾月虽然不是什么圣母,却也是非分明。 这些人的行为是有不妥,但罪不至死,须知在大渊朝,冒犯王妃已是死罪,更何况劫持伤害? 云青山皱起了眉。 “另一批人?” “嗯。” 云倾月心知在这里不好说蒋家的事,便只能道:“回去再告诉你。” “好,你受了伤,的确要赶紧回去,找大夫看看。” 于是,云青山二话不说就带着云倾月回城,而这边,苏英和李家兄弟等人看到这个情况,也不由黯然。 一群人回到城中。 进城门的时候,云倾月亲眼看到,即便是夜幕降临,也没有阻止那些人迈向京城的脚步。 城门外所聚集的人,又比之前多了很多。 要不是有军队威慑,再加上他们才在城外等了一天,只怕此时早就民怨沸腾,根本不会让他们进去。 云倾月看得很是担心。 “爹,永州那边的情况只怕不止是被官员报上来的那样,当地的情况或许更严重,这事需要人去关心。” 云青山点了点头,道:“嗯,今天四皇子和倾柔大婚,不宜进宫递折子,明天早上,我就亲自进宫一趟,将你说的情况反映给圣上。” 云倾月一愣。 云倾柔和萧泽大婚? 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被掳走的这两天时间里,她昏昏沉沉,以至于不知时辰年月,竟忘了现在已经是两天后。 正说话间,一队人马忽然从后方飞驰而来,众人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骑在马背上英勇威武的人物。 “景行!” 云倾月眼睛一亮,顾不得云青山的阻拦,跳下马就朝着萧景行奔去。 萧景行也一眼就看到了她,目光从她衣衫褴褛的身上扫过,瞳孔一缩,迅速翻下马来。 娇小的人儿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月儿!” 萧景行紧紧的搂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 云倾月被他搂得伤口有些发疼,却丝毫不想松开,哽咽着道:“我回来了。” 是的,她回来了。 他不用再害怕了,不用再漫无目的的去找她,她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萧景行的指骨都在微微发抖。 片刻,才听云青山小声嘀咕了一句,“抱够了没有啊,我都没抱那么久呢。” 云倾月:“……” 萧景行这才松开她,深深的看了吃女儿醋的云老将军一眼,看向跟前的云倾月。 “受伤了吗?” 云倾月没有隐瞒,点点头,“受了点皮外伤。” 萧景行顿时心中一紧,紧张的看向她的身上。 她的身上还是那身难民所穿的粗麻布带补丁的衣服,看不出什么,就连云老将军知道她受伤,也是云倾月自己说的。 云倾月道:“我们先回府。” “嗯。” 萧景行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起来,上了马车,然后飞速往摄政王府驶去。 经过御医检查,云倾月身上的伤远比她自己描述的要严重。 伤口已经有发炎的迹象,身上也时不时的在一阵阵发烧。 若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就倒下去了。 也就云倾月意志力坚强,居然还能装作没事人似的,跟着他们一路回府。 只不过,回府以后,危机彻底解决,云倾月就倒了下去。 一昏迷,就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 等她再醒来时,都已经是第三天了。 春桃一直守在她的床边,看到她醒来,顿时哭红了眼眶。 “呜呜……小姐,你终于醒了,春桃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云倾月不由失笑。 “哪儿那么严重?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还说好好的!那么重的伤……呜呜……要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狠的人!什么仇什么怨啊,要对您下这么重的手!” 一提起这个,云倾月的目光冷了冷。 什么仇什么怨…… 自然是深仇大怨! 前世,蒋玉燕给了她那么多屈辱和欺凌,她尚且还没来得及还回去,这一世她倒是主动找上门了。 很好。 既然如此,那就新仇旧怨一起算! 云倾月招手叫来春桃。 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春桃惊愕的睁大眼睛,眸中露出愤怒的神情,片刻,才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而这边。 得知云倾月被救回来的消息,蒋玉燕一时间慌了神。 怎么会?! 她不是被都带去杞县了吗?怎么会被救回来?! 还有,云倾柔那个废物,她还说她花重金请了千里楼的杀手,千里楼从不会失手,难道她是骗自己的? 这样想着,蒋玉燕不敢耽搁,立马就要出门去找云倾柔。 然而,还不等她踏出门口,就被一队人马拦下了。 蒋玉华从角门里走出来,沉声道:“大中午的,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啊?” 蒋玉燕一惊。 第45章 把她绑起来 “怎么是你?”她愤怒的道:“好狗不挡道,滚开!” 蒋玉华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妹妹想出府,是不是也要先问过父亲的意见。” “我想出府就出府,关你什么事?!快滚开!” 蒋玉燕说着,就伸手去拨开蒋玉华。 然而,只见以前一向温和羸弱的蒋玉华,今天却像是吃错药了一样,她伸手一推不仅没有推动,还因为对方的用力被反弹了回来。 她后退两步,不敢置信的看向蒋玉华。 “你疯了?” 蒋玉华懒得再和她虚以委蛇,脸色沉下来。 “来人!二小姐涉嫌买凶杀人,掳走摄政王妃,把她抓起来!” “是!” 跟在蒋玉华身后的家丁立马上前,将蒋玉燕捆了起来。 蒋玉燕大叫。 “你们真的疯了?我是蒋家的二小姐,你们敢捆我……” 蒋玉华冷笑。 “就是因为你是蒋家的二小姐,我们才更要严阵以待,你自己想死不要紧,别连累了整个蒋家!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背地里的干的那些事,蒋玉燕,别怪我,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蒋玉燕惊骇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自己做的那一切。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 “住手!” 左相和他的夫人魏婉莹大步朝这边走来。 “娘!爹,娘,快救我!姐姐要杀了我。” 左相蒋东和夫人魏婉莹都气得不行,魏婉莹平日里伪装得再好,那也是因为蒋玉华没有伤害到她的女儿,如今骤然看到自己的女儿被绑,哪里还维持得了平日里雍容大气的风度,立马走上前来,“啪”的就给了蒋玉华一个巴掌。 “贱人!我燕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她?她可是你妹妹!” 蒋玉华的脸被打得偏在一边。 她看着面前的魏婉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前段时间,自己所查到的一切。 这个女人,用那等下作的方法,辱她名誉,害她性命…… 既然如此,自己今天先拿她的女儿开刀,又有什么不对? 想到这里,蒋玉华冷笑起来。 笑容凉薄又讽刺。 “夫人抬举了,玉华的母亲早在玉华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又哪里来的妹妹?” “你!” “够了!”左相大怒,阴沉着脸盯着她,“你还嫌闹得不够难看是不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姐妹之间要和平相处,互相扶持,可你呢?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蒋玉华冷漠的看着他。 “和平相处?互相扶持?爹所说的和平相处就是你的夫人派人将青楼妓女的私物送来给我用,害我染上脏病,你所说的互相扶持,就是你的夫人和女儿一次又一次的打压我,欺负我,还不许我说,不许我反抗,牺牲一个小我,成全你们大我是不是?” 左相惊愕。 魏婉莹却顿时慌了。 她急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青楼妓馆的东西给你用?你别血口喷人。” 蒋玉华不跟她辩解,直接道:“喜鹊,把东西拿过来,人也押过来给左相和夫人看看。” “是。” 侍立在她身后的婢女立马回屋,没过多久,就拿了一个大包裹进来,还让两个婆子押送了一个丫鬟过来。 当看到那个丫鬟的时候,魏婉莹的瞳孔猛然紧缩了一下。 怎、怎么会? 难道真的被她发现了? 魏婉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蒋玉华近几天的气色相比以前确实好了许多,不像生病的样子。 难道是上次那个大夫,把她给治好了? 那她又是怎么发现衣物中的蹊跷的? 魏婉莹心中惊疑不定,蒋玉华一脚将那个丫鬟踹在地上,沉声道:“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交待。” 丫鬟被蒋玉华抓起来,关了好几天了,几天时间的折磨,早就摧毁了她的意志力,此时看到左相和魏婉莹,顿时就如同耗子见了猫似的,又恐惧又不知所措。 “相爷、夫、夫人……” 喜鹊提醒道:“把你自己做的那些肮脏事全部说出来,相爷在呢,如果你是被冤枉的,他定会给你做主,不会让你凭白无故被欺负冤枉了去。” 丫鬟其实也是被迫的。 这等损阴德的事,若非坏到一定程度上,没人会愿意做。 要知道,用这种阴损的法子毁掉一个姑娘的名声,简直比杀了她还残忍。 所以她刚开始是拒绝的。 可没想到,魏婉莹抓了她的家人,用她家的人性命威胁她,她为了保住家人的性命才不得不做出那种事,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存着几分良心,没有如魏婉莹所交待的,将蒋玉华的所有衣物都换成青楼妓女的,只是将它们混在一起,否则蒋玉华也不会等了那么久才发作…… 她早就想过,自己做出这种事,死不足惜。 可即便是死,她也想救出自己的亲人。 这样想着,丫鬟的眼眶一红,眼泪滚滚就落了出来。 “相爷,求相爷为我做主!” 左相狠狠一震。 早在丫鬟被带出来时,他就预感到了不妙,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魏婉莹见状急声道:“相公,你别听她胡说!一介贱奴的话有什么可信?我们过来是因为燕儿,清竹园这个贱人居然敢捆我的燕儿,今天她敢做出这种事,来日指不定就会更过分,我们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啊!” 不等左相说话,蒋玉华直接道:“她还没说呢,夫人怎么就认定她说的话不可信?再说我今天捆了蒋玉燕,可不是在害她,而是在帮她。” “你信口雌黄!” “是不是信口雌黄,呆会儿自见分晓!” “你……” “够了!” 左相被她们吵得头疼,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蒋玉华生病的事情,本来就让左相府蒙了羞,他不愿意这事张扬出去,只当是自己的大女儿不懂事,败坏了家风。 可若事情真的如她所说,不是她水性扬花,而是被人陷害的话…… 那这人岂止是要害她蒋玉华,这是要拉整个相府的名声下水啊! 意识到这一点,左相的脸色微微发白。 第46章 败露 在大渊朝为官者,最注重清名。 更何况他本身就清流一派,还是清流一派的头头,统领着朝中数十位文武大臣。 若是他的府中传出这种肮脏下作之事,那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统领那些大臣,又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清流之家? 想到这里,他更加愤怒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 “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丫鬟不敢再耽搁,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包括她的亲人还被捏在魏婉莹手上的事实。 左相听完,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魏婉莹急声道:“相爷,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妾身根本不认识这个小丫鬟,也不知道大姑娘是从哪里找来的人,在这里胡乱攀咬。” “不认识是吗?那夫人可敢让怡红楼的人来当面对峙?看看他们是不是和你还有联系,你又是不是从他们手中买走了大量衣物。” 魏婉莹一窒,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知道?!! 一听怡红楼,左相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当初魏家被查办抄家,魏婉莹所发配的青楼就是怡红楼。 是他念家两家的交情,又实在喜欢魏婉莹的皮相和才华,才将她从青楼里赎出来。 这些年,他一直让魏婉莹呆在府中,不许她出席各家夫人的宴会,也不让她出去冒风头,更不许她再和怡红楼那边有所联系,就是为了能够将这件事揭过去,不引人注意。 却没想到,他这边冒着名声被污的风险救了她,结果她自己倒上赶着去给自己泼脏水了,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怎么能不寒心? 左相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问道:“当真如此?” 魏婉莹顿时慌了。 她很想否认,可她又怕蒋玉华当真找来怡红楼的人对峙,她可不敢保证那些人会在严刑拷打之下还能守口如瓶,若到时候被供出来,那就不是府中的事了,必然会惊动朝廷。 魏婉莹跟在左相身边十几年,虽然极少出席宴会,但见识还是涨了不少。 知道分轻重,自然也就不敢不承认。 魏婉莹立马跪了下来。 “对不起,相爷,是我一时糊涂害了大姑娘,我……” 啪——! 话还没说完,左相就气得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胡闹!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这不仅是要毁了玉华,还是要毁了整个左相府!” 魏婉莹心中气恨得不行,却不敢有丝毫辩驳,只能哭着道:“是,臣妾知错了,求相爷责罚。” 左相府气得眼前发晕。 偏偏这时,蒋玉燕还道:“爹!你以前是最疼我娘的,你怎么能打她呢?就为了这个贱人,一定是她故意的,对!我娘根本没做过这种事情,一定是她故意栽赃陷害……” 蒋玉华冷笑。 “二小姐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蒋玉燕:“……” 蒋玉华道:“夫人都承认了,你又在这里打抱个什么不平呢?还有,别以为今天的事能够算了,若说夫人是拉整个左相府的清名入水,那你就是想让整个蒋氏家族来为你陪葬,又好得到哪里去呢?” 左相一怔。 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玉华,你这话什么意思?燕儿她做什么了?” 蒋玉华微微一笑,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恐怕还不知道?前天闹得满城风雨的摄政王妃被人掳走,其实就是我们府中的二小姐,也就是你的乖女儿干的。” “什么?”左相大惊。 蒋玉燕惊慌的道:“你别胡说!我没有。” “你没有,那父亲手上的几名死士,又是谁派出去的呢?” 说完,拍拍手掌,立马就有人押着那几名死士上来。 死士没有完成任务,按理说是不该继续活着的。 此时看到左相和蒋玉燕,也是面如死灰。 “相爷,属下办事不力,还请相爷责罚!” 说完,铿锵跪了下去。 左相一愣,脸色已经微微发白。 “什么办事不力?本相让你们去办什么事了?” 两名死士也是一怔,诧异的看向他。 “相爷不是让我们掳走云家二小姐?可惜属下们认错了成,误掳了摄政王妃,属下们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接受相爷责罚的,请相爷恕罪!” 说完,两人都低下头去。 左相只觉如睛天霹雳,劈在他的头顶。 到了这一刻,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有人假传了他的命令,动用他的死士,得罪了摄政王妃。 那可是摄政王妃啊,她的背后是萧景行,是谁?到底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让她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左相气得甩手就给了蒋玉燕一个巴掌。 “逆女,逆女!” 蒋玉燕哭着道:“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我只是想帮萧泽哥哥,不让他娶那个低贱的女人,我怎么知道他们会绑错人……” 左相一愣,问道:“你说这是萧泽的主意?” “嗯。” 事到如今,蒋玉燕也不敢再隐瞒了,连忙将自己和萧泽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左相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后退几步,像是瞬间被抽掉了精气神。 他失神的笑起来,笑得茫然又无措。 “上天亡我,上天亡我蒋家啊。” 左相呜呜的哭了起来。 众人都是一惊。 “爹……” “相爷……” 她们连忙上前搀扶,左相却一把推开了她们,指着蒋玉燕怒声道:“逆女!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蒋家人,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把她给我赶出去!” 周围所有人大惊。 蒋玉燕哭道:“爹,我是你的亲生女儿。” 魏婉莹也哭着劝道:“老爷,您别生气,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燕儿她只是受了四皇子的蛊惑,她不是故意要犯下这种大错的啊。” “不是故意犯下这种大错?” 左相讽刺的大笑起来。 “你出去问问,你说我蒋东的女儿不是故意掳走摄政王妃,所行之事并非想要谋逆,你看看有没有人信你!摄政王会不会就因你这么说而不处置我们蒋家!你去试试!” 第47章 上门 魏婉莹懵了。 就连蒋玉燕,也彻底怔在那里。 所以,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连爹爹也不帮她了,那她该怎么办? 该死的!都怪云倾柔那个贱货,要不是她说可以杀了云倾月,她至于动手吗?说不定早就把云倾月放回来了。 到时候只要她杀了那两个死士,死无对证,云倾月又凭什么说是她掳走的她? 想到这里,蒋玉燕的脑海中有灵光闪过。 似乎抓住了什么,立马道:“爹,我有办法,可以让这件事不牵连我们蒋家。” 她说着,低声对左相说了几句。 左相的脸不断变幻着,半响,才沉吟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来人!把夫人和二小姐带下去,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命令,她们不许出府。” “是。” 蒋玉华看着父亲和妹妹公然密谋着那些事,心头冷笑,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喜鹊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今日她们捅出府上夫人和二小姐做的事,就是抱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可没想到,夫人那样对大小姐,二小姐也犯了那么严重的事,老爷生气归生气,却是轻拿轻放,根本没打算真正处置夫人和二小姐。 这样一来,等她们缓过这口气,大小姐岂不就遭了吗? 在内院,夫人几乎可以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即便蒋玉华贵为相府的大小姐,可夫人真要想除掉她,自然有一百种阴损的法子。 到时候她孤立无援,岂不成了人家拈板上的鱼肉? 喜鹊急得都哭了出来。 蒋玉华却份外淡定。 她沉声道:“喜鹊,你去帮我传个信,我想去摄政王府拜见王妃。” “是。” 很快,云倾月就收到了蒋玉华想要见她的消息。 “蒋姐姐要见我?” “嗯。”春桃低声道:“好像是因为刺客的事。” 云倾月想了想,道:“让她进来。” “是。” 没过多久,蒋玉华就带着喜鹊进来了。 一进门,她就当先给云倾月跪下了。 “鄙妹所做之事,伤害了摄政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云倾月动作一顿。 经过太医的诊治,她身的上伤已经好多了,上了药也退了烧,此时虽然整个人还是有些没精神,但靠在床头,气色总没有之前那么差。 她淡淡笑了。 “蒋姐姐这是在为蒋玉燕求情?” 蒋玉华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坚定之色。 “不是,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给她求情,只是想求月儿给我一条自救之路,顺便帮月儿揪出想要杀你的真正元凶!” 云倾月挑眉。 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之色。 “原来如此,蒋姐姐快起来,地上凉,小心冻着。” 蒋玉华便起了身。 春桃将炭火盆移得离两人近了些,这才拉着喜鹊出去。 房门被人关上,屋子里安静下来。 云倾月并不着急,静静的打量着面前的蒋玉华。 她轻声笑道:“蒋姐姐所说的自救之路,是担心蒋玉燕派人掳走我的事情,会牵连整个蒋家?” 蒋玉华点了点头。 “掳走王妃是大罪,我知道蒋玉燕走到今天是她罪有应得,但蒋府的其他人是无辜的,而且……我已经审问过了,想要杀你的另有其人。” 云倾月并不意外。 其实她早就察觉出来了,当时她被人掳走,刚开始的那波人似乎只是想将她藏起来,甚至他们从一开始想要绑架的人就不是她。 只是阴差阳错,绑错了人。 直到后来,突然又有两个刺客,那两人确确实实是想要她的命,使出来的每一招都是杀招,她就知道,自己估计是被另外一波人给盯上了。 云倾月没有说话。 蒋玉华继续道:“前日云家二小姐来了蒋府,深夜与鄙妹聊了许久,后来我查到,她离开蒋府后就去了京城城郊的千里楼,千里楼是做什么的你比我清楚,我想追杀你的刺客,应该也是千里楼的人。” 云倾月眉梢微微一挑。 没错,经过萧景行的查证,追杀她的的确是千里楼的人。 她轻笑一声,道:“所以,你觉得是云倾柔想要杀了我?” 蒋玉华摇了摇头。 “蒋玉燕的性子我很清楚,她或许有绑人的胆子,但若是没有人唆使,她暂时还没那个胆子杀人。” “但掳走摄政王妃,与杀人同罪,左右她已经犯下了错,为了弥补这个错误,才会铤而走险。” “按理说,她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是她应该的,可若是如此,蒋家承担了所有过错,便会放真正的元凶于逍遥法外,我想这不仅仅是我愿意看到的,你也不愿意看到对不对?” “我向你保证,今日她没有承担到的责任,来日等我达成自己的目的,我必会让她千倍,百倍的奉还与你,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完成我应该完成的事,可以吗?” 云倾月深深的看着她。 她其实不太明白,蒋玉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说怕蒋玉燕的罪名会连累到她,其实也不应该。 她既然决定了要这么做,自然就会想办法保全她。 可蒋玉华俨然有自己的打算。 云倾月没急着回答。 她的手轻轻敲击着床沿,看向蒋玉华的目光里,第一次带有了审视。 虽说是小时候的好朋友,可毕竟分离了这么多年,她的这位好朋友还是她的好朋友吗? 蒋玉华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事实上,云倾月的想法是人之常情。 若换作她,说不定她也会怀疑。 然而她有必须要做的事去做,有必须要走的路等着她去走,在完成这些事之前,她不能将自己的苦衷告诉别人。 沉默就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中间。 过了半响,才听云倾月道:“既然如此,我可以答应你。” 蒋玉华猛然抬头看向她。 像是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紧接着,她的眼眶就红了起来,目光复杂,里面夹杂着感动与愧疚。 “谢谢你……” “先别急着谢。” 云倾月勾了勾唇角,道:“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追究蒋玉燕,但蒋府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第48章 用她的方法来复仇 蒋玉华一愣,看着她,“什么事?” “城外现在有不少灾民,当中有很多灾民都患了咳血症,我怀疑病情已经蔓延到了军中,到时候若军中有变,左相必须无条件帮忙。” 她不知道前世萧景行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但想想也知道有多棘手。 蒋家目前她还没打算动,既然蒋玉华上门求情,她自然会网开一面。 蒋玉华思忖了片刻,点头。 “我会尽力说服我父亲。” “行,那蒋家的债就先欠上了,不过既然是欠债,早晚我还是会收回来的,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蒋玉华轻轻一笑。 “没问题,等我完成我要完成的事,随你怎么做。” 两人这就算是说好了。 等蒋玉华走后,春桃不满的道:“小姐,您为什么答应她?这位蒋小姐也真是的,亏您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是您她早就死了,居然还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真是白瞎您的一片好心了。” 云倾月淡淡的道:“别这么说,我相信蒋姐姐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 “小姐!您还为她说好话。” 云倾月的目光扫过去,春桃立马意识到她不高兴了,这才闭了嘴,只是低声咕哝道:“她要是敢背叛小姐,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云倾月扶额。 她没有说什么,对春桃道:“我饿了,去给我弄些吃的来。” 春桃眼睛一亮,连忙问:“小姐想吃什么?” “随便,清淡能下口的都行。” “好咧,奴婢这就去。” 春桃走了,云倾月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虽然她也不知道蒋玉华有什么目的,可凭她的了解,她应该不是那种不知轻重,心慈手软之人。 既然如此,那就必定是还有别的内情。 卧室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萧景行走了进来。 “王爷?” 云倾月一愣,连忙起身,“王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她记得,他进宫去跟皇帝商讨难民事宜了。 萧景行道:“宫里的事商议完了,回来看看你。” 云倾月一笑,“我有什么好看的?” 萧景行蹙眉。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感觉好些了没?” 云倾月点头。 “好多了,不过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告诉你。” 这两天,她一直处在昏迷之中,导致都没有来得及将咳血症的事告诉萧景行。 萧景行颔首,坐在那里耐心的听她讲。 听完云倾月所说的情况以后,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永州那边我会派人去查办,难民中有人患咳血症这件事,我也会派医官去处置,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好好呆在府中养伤。” 云倾月连忙摇头。 “不行,这件事我必须管。” 萧景行的眉头蹙得更深。 云倾月解释道:“苏英她们劫持我,就是因为我娘会医术,但她们不知道我娘在临走前将所有医书和手扎都留给了我,所以现在除了我娘以外,唯一能治咳血症的人就是我了,所以我必须出现。” 顿了一下,她又问:“对了,苏英他们呢?你没把他们杀了?” 提到这几个人,萧景行的面色微沉,眼中闪过一抹戾气。 “在牢中。” 他倒是想杀了这几个人,只不过云倾月在昏迷前交待过,不许杀他们,他这才留着他们几条狗命,不过饶是如此,该折磨的也折磨得差不多了。 云倾月松了口气。 没死就好。 只要没死,就能从他们口中套出更多永州那边的情况,这样一来,朝中也好按照情况随时处理。 这样想着,云倾月便道:“我想见他们。” 萧景行面色一沉,直接回绝。 “不行!” 云倾月:“为什么?” 萧景行冷笑。 “他们胆敢伤害你,你还想见他们,本王绝不允许!” 云倾月:“……” 她知道萧景行是误会了,只能拉着他的手撒娇。 “你误会了,真的不是他们绑走的我,绑走我的另有其人,你不信的话就去查,他们虽然也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但并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在闹事掳走人。” 萧景行的眸光微微一闪。 事实上,那三个人的功夫他早就摸清楚了。 确实如云倾月所说,不是闹事掳人的那帮人。 他之所以还这么问,不过是想试探云倾月。 萧景行眸色复杂,沉声问:“是吗?所以到底是谁掳走的你呢?会不会是云家的人?” 原以为她会否认。 毕竟曾几何时,她那么护着云倾柔和萧泽。 不管他们做出多么过分的事,只要云倾柔稍微卖卖惨,萧泽说几句蛊惑的话,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到他们那边。 丝毫不管,那样会带给他多大的伤害。 然而。 只见云倾月握紧拳头,义愤填膺的道:“当然是!这件事我早就查清楚了,那帮追杀我的刺客是千里楼的人!而千里楼的人是被云倾柔收买的,就是她想要弄死我!” 萧景行狠狠一震。 尽管内心早就知道了答案,可当亲耳听到她说出口,还是不由感到欣慰。 她愿意承认云倾柔的过错,就代表着,她同意惩罚她们。 思及此,萧景行愉悦的勾起唇角。 “原来如此,既然是她做的,那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敢动你,她就是找死!”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云倾月一愣,想了想,却摇头。 “不,不用你动手,这件事我要亲自来。” 她狞笑了笑,生怕萧景行多心,连忙道:“让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我有一个周密的计划,不仅能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她做过的事,还能让她生不如死!” 她说着,凑过去在萧景行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景行听完,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总感觉,面前的小女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换了芯子。 不过云倾月的方法,他倒是同意。 让那个女人就这么死了确实太便宜她了,哪怕将她千刀万剐,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用自己的方法来复仇。 萧景行的态度温和下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人撞开。 “王爷,不好了!” 第49章 她要救人 萧景行面色一沉。 要说这巫却也真是不会办事,明明知道屋里就只有萧景行和云倾月,还冒冒失失的闯进去,不遭受白眼才怪。 果然,看到萧景行的脸色,巫却立马反应过来,脸色一白,快步退了出去。 这次,他学乖了。 乖乖的在门口敲了几下,才道:“王爷,我可以进来吗?” 萧景行冷哼一声,沉声道:“进。” 巫却这才快步走进来,急声道:“王爷,城外的难民开始闹事了,大家都喊摄政王无道,不管他们死活,让他们在城外活活等死。” 萧景行抬了抬眉,并不着急。 只是冷漠的说:“朝中之事自然有皇上作主,再怎么怪也怪不到我头上?更何况这是天子脚下,我岂有越俎代庖的道理?” 巫却被噎了一下。 心中腹诽以前你干的越俎代庖的事情还少了吗? 但这话他终究只敢在心里说说而已,嘴上要说出来,除非他这条命不想要了。 巫却连忙解释:“道理是这样,但也不知道是谁跟城外的人说,摄政王清廉公正,是百姓们的靠山和救星,只要见到了摄政王,就一定会放他们入城。” “若说之前,倒也有可能,但现在难民中发现了疫病,自然不能轻易放人入城,属下是怀疑这其中有人挑事,故意这么说让您为难。” 萧景行也沉默下来。 事实上,城外的暴动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云倾月昏迷的这两天,城外一直在叫嚷他的名字。 甚至还有人说,那天他骑马出城,又回城,就是为了给人传令,让人拦截后面的难民,不许他们靠近京城。 想想也真是可笑。 他堂堂摄政王,真要办这种事,会亲自骑马出城吗? 随便差遣一个人出去不就办了? 可见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没有脑子,要么就是明显的挑事。 事实显然是后者。 至于挑事的这个人是谁……呵,左右不过是朝中那些看不惯他的大臣,平日里抓不到机会,这次想借着难民的手除掉他? 痴心妄想! 萧景行身上的气压有些低。 就在这时,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了一下。 转头,就看到那个原本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小女人此时强撑起上半身来,对他道:“难民不能不管,疫病也不能不治,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治好他们。” 萧景行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他沉声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先把伤养好再说。” “我没事的,都是些皮外伤,上完药就好了。” “呵,皮外伤?”萧景行一把握住她的手,问道:“胸口那一剑也是皮外伤?你知不知道,那一剑再偏一点,就能要了你的命!” 云倾月:“……” 好,她知道。 只是让她放着那么多难民不管,她也做不到。 若说她不会医术,救不了人也就罢了,明明有这个能力,却要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去死,她良心难安。 萧景行倒也不是真的不管那些难民,只是不愿意让他们被人利用,成为别人手中攻击他的利剑。 于是他沉声道:“先把这事通知皇上,看皇上怎么说。” 顿了顿,又道:“记住,尤其要说城外百姓高喊本王名字的事,事出反常必为妖,皇兄不傻,自然能看中其中蹊跷。” “是。” 巫却出去了。 云倾月眼巴巴的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伸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才道:“想都别想!好好养着。” 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云倾月只能重重哼了一声,郁闷不已。 下午,云家两兄弟也来看她了。 她这次被人掳走,不仅是萧景行,云家人也吓了一大跳。 云襄和云帆都不知道是谁掳走的她,还以为就是苏英他们三个人,因此言词间对三人颇为痛恨,也对萧景行只是将他们关押起来,并没有将他们处死这件事有些不满。 “小妹,按我说那三个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王爷这人平常看着挺狠的,怎么关键时刻这么掉链子,他要是不愿意做,让他把那几个刺客交给我,我来替你处置。” 云帆也道:“你这次受了不小的伤,一定要好好将养,切不可再私自外出,免得让身上的伤更加严重。” “就是就是,现在城外闹得这么狠,城中也不是太安全,最近你还是不要出门了,正好天冷,等风波平息了再说。” 云倾月听着两位哥哥你一言我一语,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她突然好想念大哥啊。 大哥肯定不会像他们那么笨,这么久了都没看出不对劲。 等两位哥哥说完,外面也有消息传回来了。 城外的骚乱果然越来越严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挑起来的。 云倾月想了想,对两位哥哥道:“二哥三哥,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两人都诧异的看向她。 “什么忙?” “我想出去……” “不行!” “不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直接拒绝。 云倾月一噎,咬了咬牙,只能如实说道:“王爷不让我出去,是担心我的安危,但城外的咳血症只有我能治好,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去死吗?或者让我背着这个罪名,一辈子活在内疚之中?” 云襄尚不知道她在研习医术,诧异的问:“你能治咳血症?你什么时候学的医?” 云帆却是早就知道她继承了娘亲留下的医术的,闻言一掌将云襄推开,正色道:“非是我们不许你出城救人,实在是现在城外情况混乱,局势未明,贸然送你出去,只会让你陷入危险,这样!救人的事我会同王爷说,商量出一个两全的法子出来,在这之前,还是要先稳住灾民的局势再说。” 云倾月闻言,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点了点头。 “行,那我就等二哥的好消息。” 城外的局势在第三天就被平定下来。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萧景行亲自出面了。 云倾月躺在屋里养伤,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只知道这两天萧景行很忙,心情也不太好。 第50章 答应她 她差春桃过去询问,只得知萧景行和皇帝在朝堂上吵了一架,具体吵的什么未知,但总之,这是十几年来皇帝和萧景行第一次吵架,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云倾月有些担心。 她想起前世,萧景行和皇帝也是闹了不和,后来萧景行被派往边关,一驻守就是好多年。 也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也这样。 云倾月按下心中隐忧,找到萧景行。 书房里。 萧景行的脸色不太好看,但看到她进来,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 “你们先退下,有事再进来禀报。” “是。” 属下们都退出去了,离开时,恭敬的向她行礼。 云倾月略微点头,然后才迈步走进去。 “还在忙,是为难民的事?” 萧景行点头。 他将面前的公关合起来,伸手牵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怎么不躺在床上养着?起来做什么?” 云倾月淡淡一笑。 “再躺下去我都快躺出霉来了,在屋里觉得闷,所以才出来走走。” 男人识趣的没有挑破她的谎话。 就是因为怕她闷,所以萧景行就算再忙,每天也会抽时间过去陪她,还让府中的下人张罗了许多好玩的小玩意儿送过去给她玩。 闷是不可能闷的,看小女人这一脸担忧的样子,想必是听说了朝堂上的事。 萧景行不喜欢绕弯子,伸手抚了抚她无意识轻皱起来的眉心,低声道:“不用担心我,我这边没有问题。” 云倾月认真看着他。 “真的没问题吗?可为什么,我听说皇上大怒,还和你吵了一架。” 萧景行冷声嗤笑。 吵架? 那是吵架吗? 那是被他单方面指着鼻子骂。 他的这位皇兄,当年在十子夺嫡中不显山不露水,一直收敛锋芒,这些年无论对谁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心无城府仁善和气的性子。 可事实上,他早就察觉到了,他的这位皇兄内心并没有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光明磊落。 只是这些年他懒得去深究,毕竟就算皇帝再怎么有城府,也动不了他分毫,而他也从未对那个高高在上的龙位产生兴趣,所以两人相安无事。 可现在看来,有些人俨然已经变了。 萧景行没跟她说这些,只是握了握她的手,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城外给那些难民医治?” 云倾月连连点头,又连忙补充。 “不仅是他们,听说永州那边的难民更多,疫病倘若蔓延开来,危害的不仅仅是一城一池的百姓,更是会动摇整个大渊国的江山,所以在治疗城外难民的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安排一些人,跟我学习治疗的办法,然后让他们去永州医治。” 萧景行挑眉。 倒没想到,她还有这个想法。 他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件事你二哥已经来跟我说过了,我们商量出了一个两全的法子,你是王妃,亲手救治他们别说合不合适,也不可能忙得过来。” “这两天我已经派人抽调了整个京城五成以上的医师供你差遣,你可以将你所会的方法教给他们,让他们去给难民医治,而你只需要在大后方统领全局即可。” 云倾月重重点头。 萧景行说的方法,事实上也是她一开始就准备这样做的。 她毕竟只有一双手,染病的却有数百甚至数千里,永州那边还可能有更多,就算让她不吃不喝不睡她也救不过来这么多人。 所以,让医师跟着她学习,再由学会的医师去救治,那样再好不过。 方法是有了,但萧景行还是有些担心。 “你身上的伤……”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真的,没有好的地方我会注意,只要不磕着碰着,就还好。” 萧景行这才颔首。 到时候他会派一支护卫队对她进行贴身保护,像上次那种当街掳人的情况,再也不会允许它发生了。 说干就干。 当天下午,萧景行抽调的那几十名医师就汇集到了王府门外。 他们只听说王爷找到了治疗咳血症的办法,要抽调医师学习这种医术,然后替城外的难民治病,却并不知道要教他们的人就是当朝王妃。 因此,等云倾月穿着一身窄袖常服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王妃? 她怎么出来了? 云倾月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要说心里不紧张那是假的。 可即便再紧张,她还是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看向台阶下的众人,清咳一声道:“城外的情况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咳血症有多严重,众位大夫自然也知晓,知晓这种病症的严重性,还敢站出来替他们医治,足以证明各位胸怀大义,别的先不说,本王妃先在这里谢过了。” 说完,对众人盈盈一福身。 众位医师更懵。 可她是王妃,身份尊贵,即便心里再懵,却也不敢坦然受她这一礼。 因此当下便有许多人拱手回礼,或是侧身让开,嘴里劝说道:“王妃,您前段时间受了伤,应该好生在府中歇息,怎能随意出来?” “是啊,我们是来找王爷所说的那位神医的,听说神医会治疗咳血症,您赶紧回去,让神医出来见我们,城外的难民等不了,疫症也等不了,我们得赶紧学习,赶紧出城去救人啊。” 事实上,他们也并没有云倾月所说的那么高风亮节。 之所以敢站出来,除了慑于萧景行的威严,也是因为萧景行说的,这位神医会治疗咳血症。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咳血症一旦患上,几乎就可以说是患了绝症,传染性还很强。 若是他们学会了治疗这种病症的方法,就相当于他们的医术都往前涨进了一大截,以后不仅不用再怕这种病症,还能靠着这门医术在声望和财富上上升一大截,何乐而不为呢? 纵然有一两个怕死的,担心萧景行说的是假话,怕出城也跟那些难民一样被感染,但摄政王的敕令在此,谁敢不从? 因此就算怕死,也不得不来了。 第51章 她是神医? 云倾月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并没有怯场,而是直接说:“不用找了,我就是那位神医。” “什么?你是神医?” “王妃娘娘怎么会是神医呢?您莫要再开玩笑了。” “医术虽然只是中九流,可也不是那么好学的,小老儿钻研此道几十年,也只能说是学到了些皮毛,那位神医想必是有天人之姿所以才如此聪慧,能在有生之年研习出治疗咳血症的法子,饶是如此,至少也该是垂垂老人,又怎么会是王妃您这样一个年轻女子?王妃,即便是开玩笑,您这个玩笑也太假了。” 云倾月有些无语。 这些人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她现在这样子,像是跟他们开玩笑吗? 不过云倾月也能理解。 医术一道确实博大精深,通常能学有所成的,年纪肯定也不小了。 她娘亲是个意外,而她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两人都是有着超常天赋的人,看医书都是过目不忘,且再复杂的方子或针法,也是看两遍就会了。 因此,自然不能在常人之列。 云倾月懒得跟他们解释。 “巫却。” “属下在。” 萧景行不放心她一个人,早就将巫却派给她了,还派了一队身手非凡的护卫队,跟在她身边随时听候差遣。 云倾月沉声道:“城中的医庐准备好了吗?” 巫却连忙回答:“准备好了,王妃所说的隔离带也划分出来了,那片区域附近的百姓都已经被迁移走,水源也做了划分,以保证城内的百姓不会喝到被污染的水。” 云倾月点了点头。 她想过了,现在条件有限,天寒地冻的,如果让百姓一直呆在城外接受救治也确实不是办法。 别的不说,那么多人,帐篷和医庐搭起来都是个大问题。 因此,最终在她和萧景行的商量下,还是决定先放一批人入城来,只是这批人只能在官府规定的区域内活动,且无论水源还是饭食都分开,受到感染的和没有感染咳血症的难民也会分开。 云倾月道:“行,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过去。” 她说完,迈步就往马车走。 站在台阶下的几十名大夫见状都懵了。 一个个纷纷上前,拦住巫却。 “巫统领,您真的要让王妃带我们学习?那些可是难民啊,他们患的是咳血症,王妃怎么可能会治咳血症?” “人命关天,这可不是小事,巫统领还是跟我们说句实话,不要让我们为难啊。” 他们不敢纠缠云倾月,只能磨着巫却。 巫却也很为难。 这些人不相信王妃,难道还不相信他们家王爷吗? 他们家王爷又不傻,如果王妃不是医术精湛,又怎么可能让她还带着伤就出来辛苦替人诊治,真当他家王爷是闲得慌? 无奈之下,他只得跟大家解释。 “诸位可知咱们家王妃的母上大人是谁?” 众人一愣。 他们都是平头老百姓,连王妃的姓名都少有听说,又怎么会知道王妃的母亲叫什么? 巫却冷笑一声,得意的道:“当年名声响彻五洲大陆的神医柳清清是也,二十年前,南唐的瘟疫几乎灭了好几座城,这场瘟疫最终是被谁治好的,大家还记得?” 众人狠狠一震。 他们当然记得! 正是那位神出鬼没的柳神医! 自从二十年前,南唐那场瘟疫过后,柳神医名声大燥,各国都恨不得将她供养起来奉为国医,可偏偏,后来传出这位柳神医是名女子。 女医低贱,怎可作为国医,因此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听到这位柳神医的踪迹。 竟没想到,她居然来了大渊国境内,还嫁给了云将军,成了王妃的母亲? 这让人如何能不震惊?! 不过震惊归震惊,众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有些介意云倾月和柳清清身为女子却从医的,但更多的人早已摒弃心中成见,连带着看向云倾月的目光,也变得狂热起来。 女子从医怎么了? 都是一张嘴巴两只手,男子能做的,女子凭什么不能做? 就因为学医需要看光人的身体吗?那又有何难为情? 在坐的各位,倒退几十年,不都是从自各儿母亲肚子里钻出来的?要真的论起男女大防,岂不是要从那时候就开始论?女子就不该生男子,那这世上也就没有这么多的酸儒之说了。 众人一听云倾月是传承自神医柳清清,一个个都开始跃跃欲试。 虽然仍旧对她会治疗咳血症保持怀疑,却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排斥了。 云倾月坐在马车内,看着这一幕,暗暗叹了口气。 当年娘亲就是因为被排挤,再加上不能行医,所以离开爹,离开了云府。 如今十几年过去,大家都在进步,思想也有了改变。 也不知道娘亲现在再看到,会不会感到欣慰和开心?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一会儿后,就放下了帘子。 马车缓缓动起来,往城西驶去。 城西,医庐内。 既然决定了要接手这个烂摊子,萧景行自然就不会将救治难民的事全部丢给云倾月。 只见医庐内,已经有好几个大夫在那儿分治病患了。 他们首先要将已经感染的,和还未感染的难民分开。 已经感染的住在医庐内,还未感染的在另外一个棚户区接受观察和救助。 虽然这个方法并不完美,却也是唯一可以用的办法。 毕竟,医庐的地方没有那么大,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搬过来,而且那些没有咳嗽的人,也没必要住进来,非得感染。 云倾月到的时候,难民大多数都已经分好了。 因为人数太多,城内一下子找不到那么多空地,因此这次只放进来了一部分人。 饶是如此,留在城外的那一波萧景行也没有彻底不管,仍旧派人出去寻背风的空地给他们搭了帐篷,还设了粥棚。 做这些的,都是他麾下的玄策军。 云倾月看着这一切,紧锁着秀眉,对巫却道:“军营那边怎么样?” 之前她从昏迷中醒来,就跟萧景行提过,要小心军营那边感染。 第52章 大人不计小人过 毕竟那边是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而且前世,就是因为感染咳血症,而闹出了军营哗变。 巫却道:“那边情况还好,幸好王妃您给王爷提了醒,我们过去看了以后,发现果然有两个人有咳嗽症状,不过他们都是住在外营的小兵,平常负责一些守门的工作,和真正的玄策军接触不多,因此很快就控制了起来。” 云倾月闻言,松了口气。 那样就好。 这就说明,这一世玄策军还没有被感染,那么上一世的军营哗变自然也就不可能发生了。 确实好这一点,云倾月开始忙碌。 她先是让人去裁剪了许多布料,将这些布料用两根细绳套起来,封住口鼻。 其余大夫们不解,云倾月便为他们科普了咳血症的感染理论,众人这才恍然,同时,对于她让人裁制出来的这个名为“口罩”的东西,感到十分新奇。 云倾月规定,所有出入难民居住地和医庐的人,都必须戴这种“口罩”。 随后,她又找了几口大锅,将医庐里所有病人用过的东西全部用开水煮一遍,但凡进医庐照顾病人的人,身上的衣物也要每开换洗,都要用开水先煮过。 最后,她才开始给病人诊治。 云倾月诊治的时候,那些前来学习的大夫都跟随在侧。 有些知识他们能听懂,有些却听不懂,云倾月只能掰开揉碎了跟他们讲,好在听不懂的是少数,萧景行找来的都是有着数十年行医经验的老大夫,之前或许对云倾月还有偏见,可是听完她的行医理论,以及看过她是如何为一位咳到胸痛,甚至已经吐血的病人减缓症状时,心中顿时升起一抹敬佩。 王妃好像真的懂医术啊。 看来柳神医当年在南唐所行之事是真的,并非世人虚传。 他们当中有许多人,都是从小接受儒家教导,对于女子从医都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因此之前还怀疑过柳清清在南唐的事迹是人为编纂。 如今看到云倾月,却再也不敢这么说了。 云倾月可没闲功夫去管他们在想什么。 她的身体本就没有大好,不能太过操劳。 带着医师们学习了一整个下午,晚饭时,已经有一部分医师可以为病人做简单的诊治了。 云倾月又根据这次疫症的情况,改良了医书上的药方,让人拿去准备药材煎药,给所有人都服下去。 “王妃,服了这些药,他们就能好吗?” 一个大夫好奇的问。 云倾月摇了摇头。 “没那么简单,先服三天药,症状轻的后面继续服药,应该就会慢慢好起来,但症状重的需要施针,具体怎么做,三天后我再教你们。” “好咧。” 此时,再也没有人怀疑云倾月所说的话。 一直忙到深夜。 云倾月方才回到王府休息。 翌日,她换过药以后,便又去了医庐。 如此反复,三天过后,云倾月开始教那些大夫施针。 她所使用的针法,也是从娘亲留下的医书上学来的。 医书上的针法十分精妙复杂,但云倾月就好像早就练习过千百遍一样,一看就会,也因此,她没有想到这个针法在外人眼中看上去会那么难。 大夫们学过一次之后,就知道这套针法在短时间内他们是学不会了,施针一事非同小可,稍有差错,就会让原本就病情严重的病人重上加重。 所以,他们不敢轻易动手,无奈之下,云倾月只得让其他人去照顾症状比较轻的病人,而她带着几个天赋稍微高点的,对针法更容易领悟的人,继续教他们施针。 与此同时,四皇子府。 云倾柔嫁过来已经有好几天了。 因为赶上了永州雪灾,再加上赐婚匆忙,因此她和萧泽的婚事并没有大办。 这也导致府中的下人,有许多都瞧不起她。 毕竟,只是将军府的一个养女。 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配不上四皇子,听说当初还是她腆着脸才攀上四皇子的,四皇子压根儿就不喜欢她,这让那些平日里本就习惯了踩低捧高的下人怎么对她服气? 因此,府中关于她的流言有不少。 这一日,云倾柔刚好走到内院的拐角处,就听两个丫鬟在那里一边磕瓜子一边议论她。 “照我说,咱们家这皇子妃就跟大街上的乞丐一样,是硬讨来的,虽说是皇上赐婚,可当时那些事儿谁不知道啊?” “你瞧瞧隔壁三皇子,五皇子订的什么亲,再看咱们家四皇子,有些人不过就是挑咱们四皇子没有母妃撑腰,好拿捏罢了。” “要说以前那桩婚事,倒也可以,毕竟人家好歹是将军府的嫡女,可现在这位算什么呀,养女,若没有将军府怜悯,把她抱过来养,还指不定是什么出身呢,听说她家本是乾州商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呵呵……一个商户女,居然高攀上皇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面。” 几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嬉笑打闹,说得格外开心。 云倾柔气得浑身颤抖。 “住口!” 随她陪嫁过来的烟儿见主子的脸色不对劲,立马上前呵斥道:“一群嫌自各儿命长了的长舌妇,你们懂什么?再敢胡说八道!小心皇妃撕烂你们的嘴!” 小丫鬟们见是云倾柔来了,一个个脸色微变,连忙跪下认错。 “皇妃,我们错了,我们刚才都是无意的,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是啊是啊,外面的人都这么传,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随口说一句而已。” “皇妃,我们可都是四皇子身边的丫头,从小就伺候四皇子,您不会跟我们计较?” 其中一个丫头得意的说话。 云倾柔攥紧了手指,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 她的确不能和她们计较。 因为她们是萧泽身边的人,而她,在嫁进四皇子府后,为了表出现一个温和良善的形象,也不能太严苛对待下人。 想到这里,云倾柔沉声道:“我不计较,是因为我大度,但你们可要想好了,这种话被我听见没事,若是被四皇子听见……你们侮辱我,就等于是侮辱了四皇子,即便是跟了他多年,但侮辱主子名声这种事,换作谁也不会轻易作罢。” 第53章 红疹 一群小丫鬟闻言,这才变了脸色。 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比较大的丫鬟走上前来,对云倾柔福了福身,陈恳的道:“皇妃,我们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传乱外面的谣言,还请皇妃恕罪。” 云倾柔这才感觉自己扳回些许,她微昂着脖子,没有说话。 烟儿狐假虎威的道:“知道错了还不快滚!下次再让我们听到,绝对饶不了你们!” 一群小丫鬟连忙应是,然后四下散了。 等他们走后,烟儿才冷着脸低声道:“二小姐,她们也太过分了!四皇子也不管管。” 云倾柔冷笑。 这些人踩她贬低她,萧泽又能好到哪里去? 下人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的,她们敢这么做,未必就不是因为萧泽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 不过没关系,她想要的她会自己争取,不就是一个男人? 她就不信她拿不下来! 这样想着,她低声道:“把今天的事稍微润色一下,转告给四皇子。” 烟儿连忙应是。 很快,萧泽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说云倾柔在院子里被一群丫鬟为难,她不仅没有责打那些丫鬟,还看在他的面子上,饶过了她们,只是吩咐她们以后不许再说那些话。 传话的是萧泽身边的亲信小厮阿福,他笑道:“皇子妃还真是仁善,这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只怕轻则发卖,重则打杀了,也只有咱们皇子妃,才会好心放过她们。” 萧泽手上的笔尖在纸上重重一抵,留下一道乌黑的墨痕。 他冷声道:“将那几个丫鬟处理了,以后本皇子不想再见到这种人。” 阿福一愣,连忙道:“是。” 萧泽继续练习写字。 他觉得云倾柔说得对。 那些丫鬟欺负她不要紧,可明知道她是他的妃子,还肆意侮辱,岂不是连他也一起侮辱了? 呵,目无主上,该杀! 他练了一会儿字,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用左右写好毛笔字,不由烦燥的将笔扔在桌上。 随后,他看向自己受伤的右手。 只见右手的大拇指那里少了一截,那是被云倾月亲手砍下来的。 当初明明说好了,以这截拇指为证,她会取得萧景行的信任,当他的眼线,可结果呢? 她现在都在做什么?! 一想到云倾月近日以来的所作所为,萧泽恨得咬紧牙齿。 若是到现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云倾月耍了,那他就太蠢了! 呵,敢背叛他? 他绝不会让对方有好下场! 思及此,他召下守在门外的人,问道:“摄政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下人立马回禀:“近日难民被依批次放入城中,摄政王和王妃都在忙着安抚难民,王妃不知从哪里习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正在替难民治病。” 萧泽挑眉。 医术? 呵,云倾月那个草包有什么本事难道他不清楚?胸大无脑,又怎么可能会什么医术? 一定是萧景行,想要替她宣扬名声,所以特意请了名医替难民治病,又将功劳都安在她身上。 如果这时候有难民出事…… 想到什么,他玩味的勾起唇角来。 “你过来,去帮我办件事。” 他说着,在下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下人惊愕,不过随即便重重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而此时,东院。 云倾柔听说萧泽将那几个丫鬟给打杀了,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她就说嘛,像萧泽那么自私敏感的人,又怎么会允许有人骑在他的头上侮辱他的名声? 这一招借刀杀人,云倾柔算是用得炉火纯青了。 不过紧接着,她就想起一件苦恼的事。 云倾柔褪下上衣,背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背上长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痒。 真的好痒。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就是她之前用极地莲治好了身上的伤?从那以后,她身上就慢慢开始起这种小红点。 刚开始是一颗两颗,随着时间的延长,红点越来越多,每到晚上还特别发痒,有时候痒到她都睡不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她嫁给了萧泽,却一直不敢跟他同房,就是怕他发现了这些红点,嫌弃她。 云倾柔又抓了几下,心里烦燥的要命,问道:“让你请大夫的呢?大夫还没来吗?” 烟儿道:“马上就到了。” 没过多久,大夫到了。 然而,给她诊治过后,却依旧是同一句回答。 “请皇子妃恕罪,这种红疹草民从未见过,草民也不知它是何物,该用何种药。” 云倾柔愤怒的将一桌东西全部推在地上,“废物!你不是城中最好的大夫吗?怎么连你也不会看?我要你们有何用?” 大夫惶恐的跪在地上,轻轻颤抖,“请皇子妃恕罪,草民确实没有见过。” “滚!” 赶走了大夫,云倾柔又痒得忍不住抓了起来。 “烟儿,好痒,这些红疹好痒。” 烟儿也有些着急。 “二小姐您先别抓,要是抓破了皮就不好了,我们再去找大夫,实在不行,咱们进宫里去找御医,御医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他们一定能看这种病的。” 云倾柔像是瞬间抓到了主心骨,连忙点头。 “对,去找御医,御医一定可以的。” 不过紧接着,她就脸色一变。 “不行,找御医就一定会惊动四皇子,万一被他知道了,他嫌弃我……” “二小姐!” 烟儿看不过去了,急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能忌讳这个?您只说您身体不舒服,想让御医看看,四皇子哪怕知道您身上长了红疹,可只要他没有亲眼看到这些红疹长什么样,他就不会有画面感,等红疹治好了,他自然也就不会嫌弃您。” 云倾柔愣了愣,点头。 “你说得对,那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带我进宫去找御医。” 于是,云倾柔当天就找到了萧泽。 然而,萧景听完她说的话,态度却很冷淡。 “宫外的大夫看不好吗?还要去宫内找御医?你刚嫁进皇子府就身体抱恙,知道的是你自己的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皇子苛待了你。” 第54章 出事 云倾柔一窒。 只能忍气吞声的道:“四皇子当然没有苛待我,只是我自己难受,我们到底是夫妻,您就不能帮帮我,让我宣个太医看看吗?” 萧泽皱起眉头。 右手被砍断大拇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冷冷的看了云倾柔一眼,只觉怎么看怎么晦气,将笔一扔,冷哼一声,就转身走了出去。 云倾柔瞠目结舌。 烟儿愤怒的低声道:“四皇子怎么能这么对您?再怎么说,您也是她的正妃!” 云倾柔何尝不知道,萧泽根本没把她当成正妃一样看待。 原本以为,她嫁给萧泽怎么说也算咸鱼翻身了,现在看来连府上的一个奴仆都不如,这又让她如何能甘心? 云倾柔盯着萧泽离开的方向,狠狠握紧手指。 “走,烟儿,陪我进宫。” 萧泽不帮她宣太医是吗?那她就进宫去找皇后。 再怎么说她也是皇后名义上的儿媳妇,只是宣太医这样的事,皇后一定不会拒绝她的。 进了宫皇后果然没有拒绝她,只是宣太医看过之后,太医也对她身上的红疹束手无策,只是开了几服药让她回去试试。 云倾柔拿着药回到四皇子府,一帖一帖的煎来服完,却始终不见效,不仅如此,身上的红疹还更严重了,很多都蔓延到了脸上,害得她都不敢出门见人。 云倾柔彻底慌了。 若只是在身上痒痛她勉强还能忍受,蔓延到了脸上,那可是要毁容的! 她本就不受宠,若真毁了容,那她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四皇子妃的位置,恐怕就要拱手让人了。 她绝不甘心! 这边,云倾柔愤怒又惶恐,另一边云倾月却忙得热火朝天。 在她的带领下,一群大夫很快就将难民中的疫症控制下来,几天过后,甚至已经有很多病情较轻的难民痊愈了,别说是这些大夫们,就连他们自己都感到不可置信。 毕竟,咳血症是什么他们就算没有见过也听说过,那可是患上就只能等死的绝症啊,摄政王妃居然能治好这样的绝症,这不是神医是什么? 最关键的是,像摄政王妃这么尊贵的身份,居然亲自给他们看病,这一刻,他们再也不觉得女医低贱了,只觉有一层浓浓的光辉围绕在云倾月的身边,让她看着就恍若天神下凡,下来普渡人间。 难民中一时对云倾月交口称赞,又听说这次安排难民的事是摄政王负责的,只觉得他们这对夫妻真的是爱民如子,当得大义。 这个时候,之前那些质疑萧景行和贬低摄政王府的声音通通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对他们的崇敬。 宫中。 皇帝看完下面递过来的折子,神色不明。 内侍太监常喜就侍立在侧,见状笑道:“陛下,摄政王夫妇可真是仁心仁德,能将难民安排得如此好,有他们是我大渊国的福气啊。” 皇帝面色淡淡,“是啊,他们确实很能干,能干到即便没有我这个皇帝,国家也乱不了。” 常喜:“……” 他神色微变,瞄着皇帝的脸色。 却见他面色淡然,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仿佛说的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然而常喜却不敢再妄言了。 自古帝王的心思最难猜,虽说如今皇上和摄政王的关系看似很好,可实际上是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前几天不是还吵了吗? 常喜不敢妄自揣摩圣意,沉默了一会儿后,见皇帝没有别的吩咐,就悄悄下去了。 而大殿中,皇帝看着除他之外再无一人的空旷大殿,深深的叹了口气。 萧景行…… 呵,他的这位皇弟啊……金鳞岂非池中物…… 皇帝摇了摇头,提笔继续批改奏折。 医庐。 云倾月正忙着给人治病,一名卫兵神色焦急的匆匆跑来。 “王妃,一号营和二号营那边出事了。” 医庐很大,需要救治的病人也很多,为了便于管理,云倾月将整个医庐分为六个营地,每个营地大约都可容纳一百余人。 有些症状比较轻的,治疗几天后就可以离开医庐,腾出来的位置正好留给后面的人。 卫兵所说的一号营和二号营距离此处不远,云倾月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突然有好几个病人上吐下泄,之前给他们吃的病不仅没用,病情反而还更严重了,现在那边的人都在说,说……说您是庸医,根本治不好他们的病呢!” 云倾月面色一沉。 她已经组织救助难民有一段日子了,中间从未出过什么差错,更没听说有谁上吐下泄,怎么会突然出了问题? 云倾月的第一反应,就是水源或者饭食被污染了。 于是她连忙问:“是不是饮食出了问题?” 卫兵摇头。 “那些人出事的第一时间,属下就带人去查了水源和饮食,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而且整个医庐用的都是那一处水源,饭食也是统一做好统一发放的,若真出了问题,不可能只有一号营和二号营的人拉肚子。” 云倾月想想也是。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沉声道:“带我去看看。” 到了一号营,果然发现有很多人在呕吐,拉肚子的病人更是数不胜数,由于身体不适,清扫的人还没有拉肚子的人动作快,整个营地里臭气熏天,让人闻之作呕。 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些并未上吐下泄的病人,也开始了身体不适,连连嚷着要搬出去。 云倾月锁紧眉头。 她又去了二号营看看,发现二号营跟一号营的情况差不多。 由于这里面住了许多从永州千里跋涉过来的江湖游侠,性子本就火爆豪爽,之前有多感激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体恤百姓,爱民如子,如今就有多憎恨她医术不精还误人子弟,把他们关在这里病上加病不说,还耽误他们去寻找真正有医术的大夫。 其中一人就因为愤怒而对云倾月出言不逊,被云倾月身旁的卫兵拦下了。 卫兵怒声道:“你们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可见过有谁帮你们?皇帝没有,朝中文武大臣没有,只有咱家王爷和王妃肯出手相助。” “王妃一介女流,按理说难民之事与她无关,可她还是冒着风险救你们,那是因为她仁慈,而不是有这个义务!尔等若再出言不逊,休怪我刀下无情!” 第55章 栽赃嫁祸 说完,雪亮的剑身猛然出鞘。 一群行吓得不行。 “什么意思?治坏了人还不允许说吗?这王妃也太霸道了!” “就是。要不是你们说可以治好咳血症,我们也不会住进这里,不住进这里就不会感染这莫名其妙的怪症,老子今天都跑八趟茅厕了,再这么下去,没有咳血咳死,也会拉死!早知道还不如死在外头呢。” “呜呜……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还有个三岁的女儿,我要是死了,他们该怎么活哦……” “都说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仁慈,我们才肯相信你们,住进这里,没想到事实根本不是传说中的那样,王妃无能,还怪我们不该说出实话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气氛吵热了。 卫兵见状,也有些无措。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难民居然会这么刁钻,王妃好心救他们,他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他转头看向云倾月,试探着问道:“王妃,要不要禀报王爷……” 几个人闹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煽动别的难民,所有人一起闹事。 到时候,王爷和王妃所做的好事,就会变成坏事。 不仅帮不到难民,还会惹得一身腥。 云倾月沉声道:“不用。” 她上前一步,看着那名带头闹事的游侠儿。 “你说你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女儿,那怎么不见你把她们一同带来京城,反倒是你自己来了,还住进了我建的医庐?” 游侠儿一愣,目光微微闪了一下。 “她们、她们身子不方便,没有跟过来。” “是没有跟过来,还是根本就不存在这两个人?” 见对方一惊,她沉声道:“众所周知,永州大雪,积雪覆盖千里,牲畜粮食全无,即便她们身子不便,你也不可能把她们留在永州。” “若说来京城只有一线生机,她们两个老弱妇孺留在永州就是必死无疑,你既然这么孝顺你的老母,又这么疼爱你的女儿,又岂会丢下她们自己前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在撒谎!你根本不是永州人,也不是灾民!说,你到底是谁?混进药庐又带头闹事,图的是什么?是谁指使你来的?说!” 云倾月的一席话,铿锵有力。 砸进人的耳朵里,振聋发聩,如当头一棒让人立刻清醒。 医庐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那个带头闹事之人。 那人也慌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声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跟大伙儿解释一下,为什么喝了你的药会上吐下泄?” “对啊,王妃您快帮我们想想办法,大家真的都吐到不行了。” “我再拉下去,肠子都快拉出来了,实在受不了了。” 闹事的也并非全是是非不分之人,大多数都是被病痛折磨得受不了了,才生出些怨气,再被人刻意挑唆,这才闹了起来。 此时见到了云倾月,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似的,心中那一团怨气早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时就烟消云散了,此刻只想解决身体上的痛苦,压根儿想不到其他。 云倾月的神色也缓了缓,先让人将他们安顿下来,然后挨个上前查看。 看完之后,她紧锁住眉心。 “王妃,怎么样?” 此时,跟她关系最近的另外几个大夫也过来了。 他们也听说了一号营和二号营的情况,见她皱紧眉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样子,都不由担忧起来。 “上吐下泄该不会是痢疾?可痢疾多发于夏日,现在是严冬,按理说不可能……” “不是痢疾。” 云倾月淡淡的道。 她让人照顾好这里的病人,然后便带着人走了出去。 “巫却。” 巫却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拱手向她行了一礼,“王妃。” 云倾月吩咐道:“你带两队人马将一号营和二号营封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允许进出,另外,将这两个营地最近所用的所有东西,包括衣物,脸盆,饭食和水通通都给我拿一份过来,我要亲自检验。” 巫却一怔,诧异的问道:“王妃,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他当然也知道,一号营和二号营有人出现新的病症,却没有深想。 云倾月没有回答,只道:“按我说的去做就是。” “是。” 巫却没再问更多,转身就去办事了。 这边,云倾月带着人回到自己的帐篷。 为了方便她做事,也方便她偶尔可以休息一下,所以云倾月是有自己单独的帐篷的。 进去以后,云倾月就让人守好门,然后将巫却让人送过来的那些东西一一检验了一下。 检查过后,果然发现了问题。 但问题设置得很隐蔽。 通常发现有人下毒,大多数时候都是从水源和饭食中寻找问题,毕竟这两个都是直接入口的东西,最容易动手脚,却也最容易查出来。 对方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并没有在他们的饮食和药物中动手脚,反而是他们每日所佩戴的口罩,云倾月从夹层中发现了一种药粉。 那是一种带着轻微毒性的干性药草所磨成的粉,初闻没什么味道,但时间久了,吸入太多就会造成中毒,导致上吐下泄。 跟着她的几个大夫也看到了口罩夹层中的药粉,不由大惊。 “王妃,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是牵牛子啊!怎么会有人在口罩中放入这种东西?” 云倾月冷笑。 怎么会放这种东西? 当然是为了陷害她咯。 看来,她救助难民的事,是被某些人看不惯了,抑或者…… 云倾月微微垂眸,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让人叫来巫却,沉声道:“你帮我去查一件事……” 当天晚上。 萧景行也听说了一号营和二号营所发生的事情。 他沉声问:“没事?” 云倾月摇了摇头,“没事,我已经让巫却去查了,马上就能知道是谁下的毒。” “有人下毒?”萧景行眉头紧锁。 云倾月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是啊,特意将牵牛子的粉末放在我命人特制的口罩中,看来对方的野心不小,若他的计划成功,轻一点的说我医术不精,治不好病人,重一点的,也许就是栽赃嫁祸,要利用这件事来扳倒我们整个摄政王府了。” 第56章 将计就计 既然是针对摄政王府,对方的动作又这么大,那这件事就不难查清。 第二天,巫却就带回了结果。 玄策军在医庐外面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厮,经过查证,是四皇子府的人。 不仅如此,还在他身上发现了剩余的牵牛子粉末。 毒就是他下的,确凿无疑。 巫却将那人带到云倾月和萧景行的面前,令人意外的是,他非但没有否认,看向云倾月的目光还充满了愤恨和怨毒。 “云小姐!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但你可还记得,曾经钟情于你你为付出良多的四皇子?!你们海誓山盟,你还亲手切下了他的一根手指,承诺过会帮助他,永远忠诚于他,可现在呢?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还记得你对四皇子许下的承诺吗?” 巫却脸色一变。 万万没想到,这畜生在临死前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王爷和王妃好不容易才和好,眼看着现在感情一日比一日甜蜜,大家都很高兴,生怕王爷和王妃某天突然又变成以前那样。 现在这人居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故意说这种话挑拨王爷和王妃的关系,这不是找死吗? 巫却当即脸色一沉,看向萧景行,却发现男人的神色淡淡的,并没有生气。 咦? 王爷最近这是转性了? 若是以前,听到这种话还不得立马和王妃吵起来。 如今不动如山,倒还真有几分气定神闲的样子。 再看向王妃,却见她也没有慌乱,反而还有几分似笑非笑的样子,就好像在看一场猴戏一样。 巫却顿时放下心来。 事实上,云倾月确实不慌。 若说以前,她还怕有人会利用这种拙劣的把戏挑拨离间她的萧景行的关系,那现在她是彻底不怕了。 毕竟,这段时间她的努力也不是白费的。 男人得到了足够的安全感,就不会那么容易再被挑动情绪。 这和女人也需要安全感一样。 云倾月似笑非笑的问:“四皇子派你来这么说的?” 对方一愣。 惊愕的看着她。 只见云倾月坐在一张檀木雕花椅子上,手越过椅子扶手,握住了坐在旁边椅子上萧景行的手,轻声道:“牵牛子并不是什么无可救药的毒,四皇子让你在难民的口罩中下这种毒,一是因为毒性轻微,不易查出,即便出了什么事也难以让人想到中毒上,更多人会以为是因为疫症所致。” “所以,即便到时候死了一些人,大家也会觉得是我医术不精,而不是有人下毒,此是其一。其二就是,萧泽派你过来,早就猜到了或许我会查到有人下毒,若是抓了你,就让你当着我和摄政王的面,说出这番话,好让摄政王时时刻刻记得,我和他萧泽还有一段情,借此挑拨我和摄政王的关系,是不是?” 被抓的死士跪在那里,瞠目结舌。 万万没有想到,会被云倾月猜到四皇子的全部计划。 没错,萧泽并不傻,牵牛子的毒也并非多么特殊的毒药,只要稍微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能辨别出来。 但更重的毒,他又不敢下,怕到时候闹出更大的动静,不好收场。 毕竟,给难民下毒是其次,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针对云倾月。 而一旦牵牛子的毒被查出,那么派出来的死士也必定会被抓到,到时候就借由死士之口,挑拨云倾月和萧景行的关系。 这样一来,等云倾月和萧景行吵架,被萧景行厌弃了,她自然就会乖乖回到四皇子的身边,到时候还不是四皇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萧泽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却忘了,如今的云倾月早就不是当初的云倾月。 她没那么容易上当,萧景行也并非那么不信任她。 死士见她一语就拆穿了已方的阴谋,脸色变了变,嘴硬道:“你胡说!我家四皇子根本没这么想……” “行了。” 云倾月打断他,懒得再和他废话。 “你承不承认不重要,巫却,把他带下去。” 巫却应了声是,就要上前。 却在这时,那名死士忽然嘴巴一咬,眼球蓦地瞪大,软软的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巫却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沉声道:“王爷,王妃,他咬毒自尽了。” 原来那人有嘴里毒了毒囊。 云倾月皱起眉心。 是她大意了。 原本想借这名死士的手将计就计,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把他带下去。” “是。” 等屋内所有人都走之后,云倾月看向萧景行。 “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萧景行指尖微叩了下扶手,看向她,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云倾月噎了一下。 她摸不准这个男人的心思,只能道:“先说好,你没生气?” 虽然她觉得就凭萧泽那点拙劣的阴谋,应该还骗不到这个男人,但万一呢?所以她得问清楚先。 萧景行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忽地勾起唇角,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没生气,说,你有什么打算?” 云倾月松了口气。 这个男人一眼就看出了她早有想法,因此先给她吃颗定心丸,事实上云倾月想要做的事,也的确需要萧景行配合。 她弯唇一笑,凑过去道:“王爷,陪我演出戏呗?” 萧景行挑眉。 云倾月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萧景行的眸色顿时变得幽深,睨向她的目光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既然娘子有求,为夫当然答应。” 于是当天夜里。 摄政王府传来消息,称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因为白日在医庐的事,大吵一架,摄政王妃已经搬出了王府,带着婢女回娘家了。 萧泽听到这个消息时,已是深夜。 他兴奋的从塌上爬起来,问传话的小厮:“真的吗?他们真的吵架了?” 小厮连连点头,“真的,奴才就守在王府外面呢,听到里面传来好大的声音,隔着院墙都能听到王爷在砸东西,后来奴才就看到王妃带着人气冲冲的从府内出来了,据说……是王爷误会王妃心中还惦念着您……” 第57章 三人成虎 果然,被他猜中了! 他就说云倾月那个女人有点奇怪,以前那么蠢,总不可能一夜之间变聪明了。 一个人就算有所长进,也得有个过程。 而她却像是一夜之间脱胎换骨,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看来,云倾月还是那个云倾月,愚蠢而又盲目。 这段时间的改变,不过是她心有所觉,刻意装出来的变化而已。 他不过是稍加挑拨,就让她现出了本来面目。 她和萧景行根本就没那么和谐! 意识到这一点,萧泽的心情畅快起来。 如拨开了笼罩在头顶的一团浓雾,得见明月。 他笑着问道:“医庐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下人回禀:“医庐传出有人中了毒,下毒的人已经被抓住了,听说在摄政王的震怒下,已经咬毒自杀。” 萧泽淡淡点了点头。 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会将今天的秘密说出去了。 不过是一个死士而已,他们的使命原本就是为他去死,早死或者晚死,对萧泽来说并没什么区别。 “你派几个人出去,到京城的市井街巷中传播一下难民中毒的事情,再说有人想要出来通风报信,却被王爷和王妃残忍灭口,摄政王和王妃所行之事并非是想帮助百姓,实则是想借百姓的名义,敛功扬名……” 至于敛功扬名以后想做什么,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百姓们不该乱猜,也不敢乱想。 事实上,越是这种模糊不清,似是而非的言论,越容易引起上面的注意。 尤其他很清楚,当今皇帝,也就是他那位父皇,表面看着仁慈宽厚,实际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 摄政王权势滔天,不管在民间还是朝中的声望都高过了他这个皇帝,父皇早就如梗在喉了,若不是笃定了父皇忌惮摄政王,单凭他一个四皇子,又怎敢公然跟摄政王作对? 不想活了吗? 萧泽看得很清楚,因此谋划起来,才半点心理负担也无。 很快,外面的舆论便传了起来。 关于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在医庐草菅人命,不仅没治好病人,还让他们的病重上加重,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出去,影响了自己捞功劳,甚至还将想要出去报信求救的难民给杀了。 其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在这些言论当中,难民营那边俨然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三人成虎,从最初的摄政王妃是个草包,根本不会治病,渐渐就变成了摄政王妃是个专门喜欢研究各种毒药的魔鬼,哪里是不会治病,是根本没想过给那些永州来的难民治病,把他们关在那里,不是想救他们,而是想利用他们的血来炼丹,炼邪术! 而摄政王正是吃了王妃炼的那些邪丹,才能蛊惑人心,不仅控制了朝堂内外,连民心也能控制。 总之,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就是妖孽! 妖孽必须除,不除不足以正国威,不除不足以匡社稷! 谣言从市井一路传到了宫里。 暖阁里,今天皇帝下朝下得比较早,此时正坐在御案之后,一边吃着贵妃亲手剥的葡萄,一边看案上的折子。 看着一本折子,就忍不住对贵妃吐槽道:“瞧瞧,这又是一个弹劾老九的,咱们这皇弟啊能干是能干,只可惜,就是太能干了,容易遭人嫉妒。” 贵妃勉强笑了笑。 朝中的事她不懂,却也知道,萧景行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且不说他那手眼通天的本领,就说玄策军…… 当初先皇驾崩,将皇位传给了当今皇帝,却将大渊朝的国家命脉玄策军交给了当时还年幼的九皇子萧景行。 这不是摆明了要让朝堂内乱吗? 好在这些年皇上英明,和摄政王的关系处得也还不错,摄政王虽霸道了些,也有人说他独揽大权,但贵妃知道,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摄政王非但不独揽大权,有很多事甚至还懒得管,每每都推到皇上这儿,也说不清是真的不想管,还是故意撇清嫌疑的心思。 摄政王的心思不好猜,皇帝的心思,她就更不敢猜了。 因此,遇到这种话题,她通常都是笑笑掩饰过去,并不多话。 皇帝看了一会儿,叹了几口气,翻到一张折子忽地一顿。 “难民营那边出事了?” 贵妃也愣了下。 实在没忍住,凑了过去。 不怪她过分担心,如今虽是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管着难民营的事儿,但京兆府作为京城总辖领事,这事儿不可能不参与,因此京兆府尹也在难民营那边帮忙。 而京兆府尹贺知生,正是她的胞弟。 贵妃借着眼角的余光,只瞥见折子上的一行字,就忍不住眼皮一跳,心脏剧烈的鼓动起来。 难民营……生乱?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摄政王和摄政王妃都打理得好好的吗? 皇上这么放心,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他们,他们怎么就让它生乱起来了? 贵妃是宫中的老人了,虽不参与朝堂事务,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听说过不少。 处理难民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绝不能出差错。 宁可从一开始就不揽上身,既然揽上身了,就必须要做好,否则半场不落的,难民营生了乱,那可是能直接引起暴动的,到时候天子脚下,京城发生暴乱,即便有禁卫军和玄策军在,皇上受不了伤,传出去又有多难听? 到时候,咱大渊朝的天威何在?名誉何在? 就为了这两项,处死一大批人,都不在话下。 而若是处置起来,她那位冲在最前线的胞弟,肯定是头一名。 思及此,贵妃的脸色蓦然间煞白。 “皇上,难民一事非同小可,摄政王这次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要不要派人去瞧一瞧?” 皇帝皱起了眉。 他沉声道:“不可能,朕相信九弟,他既然敢将这事儿接过去,自然就能做好,此事肯定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挑拨,企图坏他名声。” 他说完,就将那道折子放在一旁,再不去看,权当没有看到过。 贵妃眼皮一跳。 是有人在背后挑拨吗? 第58章 皇帝来了 贵妃不知道。 皇帝不肯细查,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后宫妇人不得干政。 又不是人人都是那摄政王妃,有王爷宠着,什么都敢做。 想到这里,贵妃又不由有些冒酸。 不过她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儿,生怕胞弟出什么事,自己娘家再无靠山,因此当晚就修书一封,差身边的婢女送出宫去,好歹向家里人打听打听,难民营那边发生了动乱,是真是假,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若胞弟真遇到了什么事儿,她也好在皇上面前求情。 怎么追究别人不要紧,看在她的面子上,至少放她娘家人一马。 岂料,贺贵妃还没等到家里人的回信,第二天,宫外的谣言就甚嚣尘上,越传越厉害了。 甚至有传方,说这次的难民暴动,不是因为摄政王妃无能,治不好他们的病,而是摄政王一手策划,就是想利用民众的力量,发生暴乱,以此带领玄策军在京中谋反,起事逼宫。 谣言越传越烈。 医庐,云倾月听着巫却报上来的传言,都不由摸了摸鼻子。 她看向旁边的男人,见他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好奇的问道:“你派人去说这些话,就不怕当真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对你起疑心?” 是的,没有错。 这些谣言压根儿不是萧泽派人传出去的,而是他们自己。 萧泽派人传的只是最初的普通版本,后面的升级版本都是萧景行让巫却传出去的,就是为了迷惑对方,好让对方早就动手。 萧景行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本王要是连这点把握都没有,这些年这位摄政王白当了?” 云倾月:“……” 也是哦。 萧景行又道:“况且,不让人起疑心,又怎么能顺利完成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云倾月一愣,眨了眨眼,突地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也对,鱼儿已经入网,接下来就是看时机收网了。” 果然,第三日。 皇帝就坐不住了,不是他不相信萧景行,实在是宫外的谣言传得太厉害,连朝中的许多大臣都听说了,一个个虽然没有明着上折子,旁敲侧击的倒是问了不少。 皇帝也怕事情发展得太严重,引出什么乱子。 因此当天就把萧景行召进宫,仔细询问。 萧景行当然是实话实说,只说那是外面乱传的,实际根本没那么回事儿。 难民营里好着呢,让皇上不用担心。 然而皇帝又岂能不担心? 看着萧景行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打心里觉得,难民营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他的这位九皇弟,是故意在他面前装出这副样子,好稳住他,免得他降罪? 皇帝越想越觉得不对。 所谓无风不起浪,如今京城里这浪,已经不止是有风就能起的了,估计还是一场狂风,飙风。 于是,也不管萧景行如何解释,第四日,皇帝还是摆驾出宫,亲自去了难民营。 难民营内。 一个卫兵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在云倾月的耳边低声道:“皇上来了。” 云倾月一愣,手中的动作顿时顿住,转头看向巫却。 “王爷呢?” “王爷今天一大早就出去巡视了,这会儿不在啊。” 云倾月犹豫了一下,点头。 “行,你先去通知王爷,你们几个,跟我出去接驾。” “是。” 一群人倾巢而出。 营地外。 皇帝这次出来,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微服私访。 也正因为如此,卫兵才不敢大声声张。 云倾月带着一群人候在营帐门口,没过多久,就看到马车过来了,马车的身后跟着一堆随从,虽然都作普通市井打扮,但依旧能从他们挺拔的身形以及周身那冷冽的气质看出,应该是宫中的禁卫军。 云倾月带着人跪了下去。 “臣妇参见皇上。” “末将参见皇上。”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 没过多久,皇帝在大太监常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沉声道:“平身。” 众人依言而起,皇帝的目光先是落在云倾月的身上,纵然已经听说过无数次她的大名,但此时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 看着她那张脸,也就不难理解他那位向来不解风情的九弟怎么会突然铁树开花,说什么都要求娶她了。 皇帝面上一团和气,笑盈盈的道:“王妃辛苦了,营中情况可还好?” 云倾月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明知道皇帝今天来的用意,她仍旧笑道:“一切都好,托陛下的洪福,病人们都恢复得很健康,若是大家知道陛下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皇帝摆了摆手。 “事都是你和老九做的,朕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对了,老九呢?” 话音刚落,一行人就从营地另外一侧走过来。 “皇兄。” 只见萧景行身穿一身黑色云纹蟒袍,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看到他,皇帝的面色越发和气,笑道:“老九,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朕闲着无事,过来转转,没打扰到你们?” 萧景行面色淡淡,“没有,皇兄请便。” 他并没有要带皇帝参观的意思,皇帝也不意外,自家这位九弟是什么脾气他太清楚了,因此当下也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萧景行和云倾月去忙,然后便让京兆府尹带着他四处逛了。 云倾月和萧景行对视一眼,各自返回了自己的营帐内。 进了营帐,云倾月就对巫却道:“鱼儿放出去了吗?” “放了。”巫却的脸上有几丝兴奋,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昨晚四皇子连夜进宫,今天皇上就出来了,想必四皇子在皇上的耳边说了不少您和王爷的坏话。要是呆会儿皇上发现难民营里的情况跟四皇子所说压根儿就不一样,嘿嘿……” 云倾月微微弯起唇角。 只是不一样吗? 不,远远不够。 萧泽既然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来对付她,她不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就不姓云! 第59章 跳梁小丑 皇帝巡视了一圈儿,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正觉得纳闷,这时,萧泽带着云倾柔匆匆朝这边走来。 “儿臣参见父皇!” “儿媳见过父皇。” 皇帝看到萧泽,原本紧锁的眉头遽然松了几分,抬了抬手道:“起来。” 他看着井然有序的难民营,沉声问道:“昨晚你进宫告诉朕,说难民营有变,恐引起暴动,今儿朕看着倒是平静得很,老九和他的王妃很能干,也没见哪里生出暴动,或者有难民被医死,朕怎么觉得外面的流言,包括你们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呢?” 萧泽脸色一变。 云倾柔急忙道:“父皇有所不知,这难民营可大着呢,不仅城内,城外也有好几个地方,父皇可都看过了。” 皇帝一愣。 城外也有吗? 他倒是没去看过。 他休息太久了,平常这些事都是交给萧景行处理,他懒得看也懒得管,竟不知今年的雪灾竟然这么严重,来了这么多难民。 一看他的脸色,萧泽便知他还不知道城外也安置了难民了。 脑子急转,一下就想明白了。 他就说,萧景行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将那么多中了牵牛子毒的病人转移走的,原来是移到了城外。 父皇不知道城外也搭了帐篷,自然想不到出去看,这京兆府尹协同萧景行处理此事,若出了什么纰漏,他也会担责,是以只要皇帝不主动说,他自然也不会傻到主动带他去看。 因此,他有理由怀疑,那些人就是被移到城外去了。 萧景行故意将城内的难民营营造出一副和平安全的假象,来蒙骗皇上! 这样想着,他连忙道:“父皇,儿臣请您一起去城外巡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不妥。” 只见萧景行带着云倾月走了过来。 萧泽一看到他们,瞳孔一缩。 他们不是吵架了吗? 怎么还站在一起? 他皱了皱眉,潜意识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但萧泽不想承认,自己会被他们算计,因此即便心中已经有些不安,却仍旧犟着脖子问道:“九皇叔觉得有何不妥?” 萧景行淡淡扫了他一眼,对皇上道:“城内有玄策军和禁卫军保护,且通过我和王妃的规整,所有难民都已经被井然有序的安排好,不易生乱,城外却不同。” “城外守军稀少,难民却有很多,再加上地势开阔,若真有刺客想要行刺皇上,只怕很难防范,陛下龙体贵重,还请不要以身涉险。” 皇帝一愣。 萧泽却冷嗤了一声。 “是因为危险,还是皇叔在城外另外藏了什么秘密,害怕被父皇撞见,所以才不敢让父皇出城。” 萧景行神色平淡,并不与他辩驳。 萧泽便躬身道:“父皇,若只有一个人说皇叔这难民营里有问题,想必是道听途说,可所有人都说皇叔的难民营出了问题,大概率就不会有假,而今父皇已经巡查完城内的所有难民营,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可能是皇叔听到风声,早就将出事的难民转移出去了,儿臣请父皇看在这么多无辜百姓的份儿上,不要让百姓寒心,请移步城外继续视察。”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泽,又看了看萧景行,敏锐的察觉出这两人中的不对劲。 自古以来,皇室内斗,围观的都没有好下场。 因此已经有聪明的,默默的将头扭到一边,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 萧景行倒是丝毫不慌,也不为自己辩驳,就那样淡定的站在那儿。 皇帝终究没忍住,问道:“老九,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萧景行微微俯身,低声道:“城外危险,请皇兄以自己龙体的安全为重。” “能有多危险?我就不信以皇叔的本事,还护不住父皇。” 萧景行淡淡的道:“本王是人,不是神,自然也有疏漏的时候。” 萧泽咬了咬牙,“有这么多禁卫军,难道还怕那些难民反了不成?” 不等萧景行说话,萧泽再度冷笑。 “我一直听说,从永州来的难民只是想求个官府的庇护,能有屋睡,能有饭吃,竟从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有了反意?” “换言之,若是九皇叔安抚难民有方,又怎么会害怕他们中间有刺客贼子?大家爱戴父皇崇拜父皇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伤害父皇?” “莫不是事实根本不是九皇叔说的那样,城外所建的根本不是什么难民营,而是一片片坟场!市井流言都说摄政王残暴昏庸,摄政王妃根本不通医术,难道这是真的?九皇叔和王妃想要利用难民来为自己造势,又治不好那些难民,所以就将病重的全部拖出城外埋了,而在城内营造出一片和谐繁荣的假象?若真如此,那可是欺君之罪!九皇叔,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他字字诛讥,仿佛他说的已经是事实。 萧景行冷漠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一直等他说得差不多了,云倾月才突地笑出声来。 萧泽脸色一变。 越发恼怒。 “你笑什么?” 云倾月拍了拍掌,笑道:“我笑四皇子真是博学多才啊,进可帮皇上处理朝政,退可以给大家说书解闷儿,可真有趣。” 萧泽顿时气得一噎。 “你说谁在说书?” 云倾月疑惑。 “不是你吗?刚才编的这一通,可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精彩呢,知道的我这儿是安顿永州难民的难民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儿是哪家客栈,专门请了我大渊朝第一的说书匠,在这儿说书给大家取乐呢,大家说是不是?” 跟着云倾月的那群大夫立马笑起来,附和:“是。” 萧泽被气得脸色一阵青又一阵红。 “云倾月!你胡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萧景行一个冷眼扫过来。 “四皇子,请注意你的言辞,她可是你皇婶,又岂是你能直呼名讳的?!” 萧泽:“……” 大渊朝注重礼法,皇帝尤甚。 他转头看向皇帝,果然,就见皇帝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悦,淡淡的道:“老四,你逾矩了。” 第60章 非死不可 萧泽脸色一白,有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滴下来。 云倾柔见状,连忙道:“请父皇恕罪,四皇子他不是那个意思……” “四皇子妃是觉得我夫君说错了?身为侄子,理应直呼皇婶的名讳?” 云倾柔:“……” 她看向云倾月,心中暗恨不已。 要不是云倾月,她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摄政王妃的位置明明就该是她的,是云倾月这个贱人抢去了,还有父亲和哥哥们的疼爱,若不是因为有云倾月,她就是云家人的掌上明珠,云家所有人都应该捧着她疼爱她。 一切都是因为云倾月! 所以,云倾月非死不可! 想到这里,云倾柔逐渐冷静下来,勉强笑道:“九皇婶见谅,四皇子并非是不尊重您,只是众所周知,您与四皇子从小相识,一起长大,四皇子以前与您亲近惯了,一时没注意才直呼了您的名字,若是您介意,以后四皇子注意就是,再也不会像儿时那样,直呼您的名字了。” 云倾柔的这番话,可谓是茶味十足。 表面上看,处处都是在为萧泽开脱,可实际上,却是在提醒众人,四皇子萧泽之所以会直呼她的名字,不是因为萧泽无礼,而是因为萧泽与她有一段情。 按理说,云倾月和萧泽有一段情,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京中稍微喜欢打听的,都能打听得到。 毕竟,云倾月可是从八岁开始,就一直跟在萧泽的屁股后面转,整天泽哥哥长,泽哥哥短,那时候大家看她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只是不知何时,这位“笑话”突然转性了,不再围着萧泽打转,转而看上了萧景行。 有明眼的,觉得她这是痛改前非了。 萧泽本就不如萧景行,但凡不是眼瞎的,都知道该怎么选。 但也有那拈酸吃醋的,觉得她根本配不上萧景行,别说她本身就有草包之名,就凭她以前跟萧泽那一段,女儿家最注重的名节全被她自己给毁了,她又凭什么配当摄政王妃?凭什么配得上这么文武双全,惊才艳艳的摄政王? 云倾柔就是后者那种人。 每当看到云倾月和萧景行在一起,就让她恨得牙根痒痒。 更别提,萧景行还拒绝了她。 在她都主动到那个份儿上的情况下,他仍旧选择将她推开。 她不明白。 即便现在她已经身为四皇子妃,已经嫁给了萧泽,但那一夜的事情,还是如一根鱼刺卡在她的喉咙,让她时常感到刺痛,难以下咽。 她不明白自己有哪一点比不上云倾月。 更不明白,云倾月已经抢走父亲和哥哥们的疼爱了,为什么连萧景行也要抢走? 当真所有好的东西,都该属于她吗?而自己,就只配捡她剩下来不要的? 不!绝不是这样! 云倾柔的眼底生出一股仇恨。 因此,这番话才说得越发从容和流畅。 果然,就见皇帝听完,脸色蓦然间沉下来。 他的眉宇轻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倒是萧景行,虽然脸上也露出了一股不悦,但在云倾月伸出手去牵住他的手时,脸上的那一抹不悦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满足和愉悦。 云倾柔气得咬牙。 云倾月这个践蹄子!专会蛊惑男人的狐狸精! 萧泽显然也看到了他们牵在一起的双手,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痛楚之余,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虽然这段时间云倾月的所做所为,早就让他怀疑云倾月变心了,可此刻,当真正看到他们手拉手的站在一起,看到云倾月主动去亲近萧景行,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愤怒和不愿意相信。 怎么可能呢? 云倾月是喜欢他的啊。 从八岁开始,整整十年,她跟在他的身后,当了他十年的小尾巴。 萧泽纵使不喜欢云倾月,却也习惯了,身后有这么一条小尾巴跟着,更是习惯了对云倾月随意索求。 而今这个人当真转身另投他人,不再理他了,他只觉仿佛脸上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之外,还有无尽的羞辱。 皇帝沉着脸道:“行了,这种事留着你们私下再去吵。” 他转头看向萧景行。 “景行,城外到底是什么情况?朕能否过去看看?” 萧景行老实答道:“城外情况较乱,臣弟不建议皇兄亲临。” “九皇叔莫不当真是在怕?有你我在一起,难道还怕保护不了父皇的安全?” 萧景行淡淡睨了他一眼。 只见萧泽眼睛里的妒火都快要变成实质烧起来了,不由嗤笑一声。 “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非得让皇兄去城外?又为什么非笃定了城外的帐篷有猫腻?莫不是你听说了什么,或是有人故意到你面前嚼舌根,栽赃陷害,想利用皇兄的手让我皇室内斗,兄弟不和?四皇子,这可是关系到国家根本的大事,你莫要耳根子太软,中了人家的离间计。” 萧泽一噎,那一刻,眼睛里闪过一抹慌乱。 他怎么知道城外有猫腻的,他当然知道! 因为牵牛子的毒就是他派人去下的。 城内没有中毒的病人,那只能是运去城外了啊,这还用说吗? 于是,萧泽越发笃定,那些人就在城外,而萧景行百般阻拦,甚至不惜说出兄弟不和这种字,也不肯让皇上出去看,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 萧泽连忙请愿。 “父皇,人命之事非同儿戏,皇叔百搬阻挠,更加说明城外有问题,请父皇明察!” 萧景行的脸色也冷下来。 饶是再好的脾气,也被他磨得快发飙了,更何况他的脾气本就不算好。 “四皇子口口声声血口喷人,可想过你今日所为,实属栽赃陷害,若城外没有你所说的那些情况,你的行为就是陷害忠良,欺君罔上!这是要杀头的大罪,你还坚持要让皇兄出城巡视吗?” 皇帝一愣。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样严重。 不就是出去看看吗?这两人怎么吵成这样,还将事情的严重性上升到杀头的地步了? 第61章 再次打赌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两人,又岂会注意到他的神色? 萧泽冷声道:“到底是我栽赃陷害,还是皇叔别有阴谋,只等父皇出城去看过便知!” “你……” 萧景行故作“生气”,仿佛真的被他的胡搅蛮缠给气到了。 这时,云倾月适时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搞得这么生气?” 她扶着萧景行,替他顺着胸口,又看向萧泽道:“四皇子,我和王妃近段时间一直忙着安抚难民,救治病人,那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来说什么?” “现面城中传言,说我和王爷没有治好病人,还将染了重症的病人送去城外,引发难民暴动,这不是胡说吗?且不说这么大的事儿,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们怎么会不向皇上禀报,就说京城难民发生暴动,我和王爷隐瞒,贺府尹总不会隐瞒?他怎么也没向皇上禀报?” 旁边贺府尹听到云倾月的话,脸色一白,冷汗都快要落下来。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他什么也不知道啊,他就是个打杂的。 但顶着云倾月的目光,他只能低头道:“是,皇上,难民营近来一切安好,并非发生暴动。” 然而,他这副“心虚”的样子,落进萧泽眼里,就越发觉得他可疑。 他冷笑道:“既然没有发生暴动,那贺府尹这是在抖什么?” 贺府尹一愣,低头看了一下自己颤抖不已的双腿,勉强笑道:“微、微臣幼时染了风湿,这腿、腿是风湿疼。” 萧泽脸上的讥诮更甚,“贺大人今年才三十岁,这么年轻就得了这么重的风湿,还要为国操劳,真是可敬可佩啊。” 贺府尹脸上的汗流得更快了,他连忙擦了擦汗,低声道:“多谢四皇子夸奖,微臣为皇上效力,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萧泽懒得再去看卑微胆小的贺府尹,转而对皇上道:“父皇,王妃和九皇叔说话错漏百出,儿臣敢打包票,城外一定有问题,还请父皇移驾巡视。” 云倾月也连忙道:“皇上,臣妇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城外绝对没问题。” “父皇……” “皇上……” “父皇……” “皇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皇帝脑仁儿疼。 皇帝忍无可忍了,直接道:“好了!你们别吵了。” 两人顿时闭嘴,噤了声。 皇帝没好气的看向萧景行,“老九,你怎么说?” 萧景行微微勾唇。 “我当然是站在王妃这边,难民是本王和王妃一手安置,有没有问题本王很清楚,不过既然四皇子一直说城外的难民有问题,不让他亲眼看看,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可若是这么轻易,就让他亲眼见了,那以后是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站出来,质疑我和王妃的工作?若真是这样,那这事儿还做不做了?我们是不是每天都得忙着去解释别人的质疑,而不用做原本应该做的事了?长此以往,还有谁敢揽这种活?人人都抱着不做就不会错的态度,我大渊朝的朝堂还能有人敢做事吗?” 皇帝一愣,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萧景行道:“不妨就让四皇子和我们打个赌,他不是说城外有问题吗?那就让他带皇兄亲眼去看看,若没有问题,四皇子自愿留下一样东西当赌注,如果有问题,我和王妃任凭皇兄以及四皇子处置。” 皇帝颔首。 “这样也可以。” 萧泽却愣了愣。 打赌? 赌什么? 皇帝也问道:“赌什么呢?” 萧景行淡淡一笑。 “我听闻当初四皇子为了本王的王妃,自愿忍痛割了一指,王妃很开心,为了逗王妃再开心一次,不如这次咱们就又赌一指,如何?” 这话一出,萧泽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下意识护好了自己的九根手指。 上次断指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伤口直到现在也没好全,让他再割一指?这怎么可能?! 这两人怕不是疯了? 然而,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萧泽再也无法拒绝。 萧景行淡淡的道:“若我们输了,除了让皇兄和四皇子任意处罚以外,我也自断一指,以表示向四皇子赔罪,如何?” 萧泽一怔,瞳孔猛地放大。 让萧景行自断一指?! 这是真的吗? 若真可以,那他之前的断指之仇,岂不就有机会报了? 萧泽并不傻,他知道萧景行对父皇的重要性,即便最后发现城外真有问题,父皇也绝不可能因为难民就杀了萧景行,最后很有可能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最后摄政王府什么事也不会有。 是以,断指这个赌注,比起那些莫虚有的惩罚,来得更加实际,也更加有吸引力。 萧泽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看向萧景行道:“九皇叔该不会食言?” 萧景行淡淡发誓,“若有反悔,永世不得轮回!” 萧泽这才笑起来,重重点头,“好,我赌!父皇,儿臣这就带您出去。” 皇帝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现这两人怎么就谈好赌注了。 他下意识皱眉,觉得断手指这种赌注太江湖气了,不太好,更何况一家人,你断我一根手指我又断你一指手指,像什么样? 然而萧泽已经兴匆匆的牵马去了。 萧景行也转身,骑上了自己的高头大马。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仿佛对这个赌注并没有什么异议。 最终,皇帝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既然如此,那就起驾。” “起驾——开城门!” 太监高声唱喝,只听一阵雄浑的号角声响,厚重的城门被卫兵们缓缓打开,皇帝坐着马车由萧景行和萧泽一前一后的护送,阔步往城外驶去。 云倾月没有跟过去,就站在城门一侧。 等他们完全出去了,这才弯起唇角,对身边的人道:“行了,我们继续去看病人。” 说完,就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而城外。 皇帝下了马车,只见城外连绵数里全是搭的帐篷,掀开帘子走进其中的一个帐篷一看,一家难民正窝在里面裹着棉被玩纸牌,中间还燃着一个小火炉,日子别提过得有多惬意。 第62章 他又输了 看到他们进来,那些人愣了一下。 显然是被打扰到了。 “你们是谁?跑我们这儿来做什么?” 其中一个壮汉骂骂咧咧的站起身,顶着五大三粗的身材,就往门口走来。 皇帝身边带着护卫。 护卫虽然都是穿的便服,但身上的刀都还在。 见状冷着脸一下挡到皇帝面前,抽出手上的刀。 壮汉吓了一跳,被他身上冷冽肃杀的气势所震慑到,后退几步,脸色微微发白。 “张麻子,快!快去通知王爷,营地里有人闹事!” 难民营里很有秩序。 在萧景行和云倾月的努力下,即便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游侠,为了大局,也敛去了平日的嚣张和随性,变得遵守纪律。 而营地的第一条纪律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可以私下和人争吵,乃至动武,若是发现可疑之人,必须第一时间上报给王爷。 这些人,显然是将皇帝和萧泽等人当成闹事的可疑之人了。 那个名唤张麻子的难民,连忙就要往营帐另外一边钻。 然而这时,萧景行却从后面走上来。 “不用了。” “王爷?” 一群人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王爷怎么来了? 他不是在城内主持大局吗? 得益于这次的振灾,这些难民即便没有跟萧景行近距离的相处过,却也都远远的看过不少眼。 大多数人都认得他的长相。 此时看到他,才一溜烟的全部尊敬的跪了下去。 “草民见过王爷。” “王爷,您怎么来了?您是来看我们的吗?” “王妃呢?上次她治好了俺的病,俺还没感谢她呢。” “您和王妃真是俺们的大福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俺们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好的官呢。” 一席话,说得皇帝面红耳赤,旁边随行的几个官员,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景行微微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不必跪拜。 然后才看向旁边的萧泽,问道:“如何?还要继续看?” 萧泽咬了咬牙。 “看!” 他就不信,一个营账能做得了假,所有人都会帮着他做假?! 只要有一个人露出破绽,就会被他揪出来! 萧泽带着皇帝,往其余帐篷走去。 萧景行也不阻拦,就那样闲闲的跟在他们后面。 每到一个帐篷,遇到的都不是埋怨,而是满满的感激。 尽管相比较于这些达官贵人来说,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多好。 吃的是稀粥,没有油水,连咸菜都很少。 发给他们的棉被,也很薄,仅仅能维持住让他们不被冻死而已。 就连帐篷,也是十几个人,甚至是二十人挤一个帐篷。 人多的时候,睡觉连翻身都不容易。 可饶是如此,他们也已经很感激了。 天降大雪,他们原本应该被冻死在那片雪地里。 千里冰封,饿殍遍野,杳无人烟。 是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有了一口气能将这个冬天坚持过去。 虽然他们仍旧不知道,明年该怎么办。 但至少现在,他们有饭吃,有棉被盖,他们可以不被饿死冻死,这就已经很知足了。 因此,他们不恨摄政王和王妃,他们很感激他。 皇帝看完这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以前只当是书上的一句话,可真正身临其境,才会知道有多苦。 其实,这也是萧景行之所以不阻拦他们出来看这些难民的原因之一。 他自小在外征战,见过太多的生灵涂炭,百姓苦楚。 所以即便身在高位,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心中会时常警醒自己,这大渊朝的立国之本是什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皇帝不一样。 他幽居深宫,所闻所见皆是由下面的官员所上报。 各个地方民众的生活情况,又牵扯到当地的官员政绩,因此,若不是发生像永渊大雪这种无法掩盖的天灾,普通的小灾难,官员根本不会上报,皇帝自然也就不知道老百姓过得有多苦了。 可饶是如此,这次永州的灾情,就真的没有人隐瞒吗? 若是没有,苏英那行人又是从何而来? 他们说永州那边有更严重的疫症,萧景行并非不相信他们。 相反,他非常相信。 因此,早在培训出第一批能独立治疗咳血症的大夫以后,萧景行就已经将那些人派往永州了。 由他的亲信率领玄策军亲自相送,带着他的腰牌,他就不信还有人敢从中作梗!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 皇帝和堪堪将整个城外的营地巡视完。 看完以后,别说是传言中的那些情况,就连一个对朝廷稍有怨言的人,也没有找到。 不仅如此,他发现所有居住在城外的难民,都是没有生过病的,或是生病后已经痊愈了的。 反倒是城内的医庐,那边还停留着许多病情较为严重的病人,正在被云倾月医治。 萧景行跟皇帝讲解了这么做的用意。 咳血症会传染,所以要控制水源饮食和难民的排泄物等问题。 因此,他们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将所有生病的人聚集在一起,方便医治,而城外的这些人,只要给他们帐篷棉被和吃食,保证他们不生病,他们就能撑到明年春天。 至于明年春天以后该怎么办,那就是皇帝的问题了。 这件事萧景行管不了,也不想管。 皇帝微微颔首。 明明是一件好事,可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高兴之色。 回城的时候,经过萧泽身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萧泽已经知道,自己这次又办砸了。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收到的消息明明是那些人中了牵牛子的毒,可到了这边,却什么也没有了。 云倾月的医术真的有那么好吗? 连牵牛子的毒和咳血症一起并发也能医治? 那一刻,萧泽的心里不由产生狐疑。 她……到底还是云倾月吗? 为什么和记忆中的人,大不相同了? 旁边,云倾柔的脸色也是一片灰白。 想到萧泽和萧景行打下的那个赌,她的指甲微微蜷缩起来。 第63章 是想赖账? 外人不知道,她却是很清楚。 这次的事情,萧泽只想到了找人给难民下毒,给云倾月和萧景行使绊子。 但散播谣言,进宫请皇上出来巡查,这件事却是她出的主意。 若不是她出了主意,将皇上请出宫,萧泽就不会跟萧景行打赌,不打赌就不会输,不输就不会切手指…… 那样一来,等回府以后,萧泽会不会次这一切都怪在她身上? 那她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想到这些,云倾柔不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果然。 进城以后,萧景行就淡淡的道:“皇兄,四皇子,你们看也看了,问了问了,这下总能确定难民营真的没问题?既然没有问题,那四皇子刚才立下的赌约,是否也应该兑现了?” 萧泽脸色一白。 皇帝也愣了愣,下意识蹙起眉。 他原本想说,既然是一家人,这种赌约要不还是算了。 毕竟是切一根手指,实在不行换个别的惩罚,关禁闭也好,罚钱也好,没必要真的见血。 然而,话才刚出口,萧景行就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愿赌就要服输,四皇子是大渊朝的皇子,若是连他都可以言而无信,那以后别的人再立下这种赌约,是不是也可以赖账了?” “今日是因为一件小事,若下次涉及到国家大事呢?别国都知道我皇室的四皇子都可以出尔反尔,他们难道就不会吗?届时他们也赖账,那咱们是不是也要跟今天一样,选择算了?” 皇帝怔住。 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为萧泽求个情,就能换来他这么大一通道理。 不过萧景行说得也对。 愿赌服输,何况他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又岂能怕流这点血? 最重要的是,萧泽并不受宠。 当今皇帝有十几个儿子,光是活下来的就有九个,他还真不在乎萧泽这么一个儿子。 之前既然能卖了他换取萧景行所给出来的利益,那现在,就能同样卖了他,换取不得罪萧景行。 萧泽早就知道,他的这位父皇不会帮他。 因此,他的脸色当下就变了,再也不敢跟萧景行硬杠,跪下求饶道:“皇叔!皇叔我错了,我也是听信外面的传言,才以为难民营真的出了事,侄儿是一片好心,求皇叔明鉴啊。” 萧景行冷眸睨着他,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云倾月忽然从远处走来。 “你到底是听信谣言,还是那些谣言根本就是你捏造的,四皇子,你的嘴里能有句实话吗?” 众人一惊。 转头,就看到她福身向皇上行了一礼。 “臣妇参见皇上。” 皇上皱紧眉头,道:“平身,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云倾月直起身,笑盈盈的看向萧泽,“我的意思四皇子应该很清楚,京城中传出的流言,全部都是中伤我和王爷的,其离谱的程度若非跟我和王爷有大仇都想不出来。” “在今天之前,我也很好奇,到底是谁这样大费周章的想要陷害我们,巧了,很快我就抓到一个小厮,在经过一番严刑拷打之下,你们猜他说什么来着?他说这些谣言都是四皇子派他散播出去的。” “我们当然不信了,毕竟四皇子仁义善良,最是尊敬他的九皇叔,兼这件事又涉及到难民,于公于私四皇子都不该做出这种事情,所以我就把这人带过来给四皇子认认,看是不是你府上的人。” 她说完,拍了两下手掌。 很快,就有两个卫兵押着一个小厮走上前来。 四皇子府人员众多,萧泽也不一定认识每个人,就连当初派出去给他做事的,他也只是粗略的看过一眼,并不认得具体长相。 此时,看到云倾月让人押上来一个小厮,隐约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不由脸色微变。 云倾月笑道:“四皇子,是不是很眼熟?” 萧泽下意识想要否认,却见那人忽然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朝他奔来。 “四皇子,救救我!救救我!” 萧泽脸色大变,怒喝:“住嘴!” 该死的,不是说派出去的都是死士吗?没办好事他们就该死,为什么还活着? 活着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当着父皇的面把他叫出来,他是想害死他吗? 云倾月见状,笑道:“四皇子怎么生气了?这人说他是你府上的人,到底是不是,你倒是先认认啊。” 萧泽连忙摇头。 “不,他不是,我不认识他。” “四皇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你府上的阿龙啊!难道你忘了吗?就是你派我去给难民们下毒,还说要坏了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的名声,是你派我去散播谣言的,你还说只有让摄政王妃死了,才能消你的心头之恨,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住嘴!你给我住嘴!” 萧泽气得一脚踹在那人身上。 紧接着连忙给皇帝跪下,陈情道:“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儿臣绝对没有做那种事,这人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意图污蔑儿臣,其心可诛,父皇您千万不要相信他啊。” 皇帝面色沉怒,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萧景行却忽然沉声道:“四皇子这意思,是本王处心积虑,派了人在皇上面前演戏,想要陷害你咯?” 萧泽一窒。 心里“咯噔”一声。 是萧景行在陷害他吗? 照他自己的想法,当然是。 当初他派了死士出来,明明一切都算计得好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情况会忽然变成这样。 这其中要说没有萧景行的阴谋,他打死都不信! 可现在,局势已经让他处于下风了,他若再纠缠不放,非但无法给自己洗清嫌疑,反而更会让人觉得,他就是在针对萧景行。 他就是为了陷害萧景行,才安排出今天的事情。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 意识到什么,萧泽连忙摇头,急声道:“不!当然不是皇叔,这件事一定另有主谋,是他们想挑拨我和九皇叔的关系,让我大渊皇室陷入内乱,对,一定是他们!” 第64章 代夫受过 “够了!” 皇帝不傻。 萧泽那些把戏,他不会看不出来。 尤其萧景行还在。 他真当所有人的脑子都是锈的吗?凭由他指黑为白? 皇帝被气得头脑阵阵发晕。 时至今日,看着萧泽和萧景行针锋相对的样子,他要是还不明白什么情况那他这个皇帝就白当了。 他挥了挥手,无力的道:“泽儿,愿赌服输,你还是认了。” “摆驾,朕要回宫。” 皇帝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萧泽面如死灰,瘫倒在地,唯有云倾柔护在他的身前,哭着求道:“王爷,我家四皇子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侄子,求您网开一面,饶了他。” 萧景行淡淡一笑。 “也对,你提醒本王了。” “既然是本王的侄子,那本王就格外开恩,让你自已动手。” 话落,一柄长剑被扔至他的脚边。 萧景行居高临下,旁边站着言笑宴宴的云倾月,看着他。 “四皇子,动手。” 萧泽抬起头,看着站在那里的两个时。 时值午后,冬日里好不容易出一回太阳,阳光照在两人的身后,仿佛将他们笼在一层神圣的光晕当中,珠联壁合,看上去是那么般配,那么和谐。 脑海中画面急转,又回到了他们大婚的那个深夜。 云倾月拿出那柄匕首,让他切掉自己的手指。 与现在的画面何其相似?! 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萧泽痴痴的笑起来。 越笑,越是疯疯癫癫,双眸一片赤红。 “萧景行,云倾月……你们好,好得很啊!” 联合起来欺他,骗他,将他的尊严和身体踩在脚下。 枉他还一直以为,那个女人心里有他,是他的人。 殊不知,她早就倒戈了。 如今,她已成了萧景行身下的一条狗,萧景行指哪儿,她就打哪儿。 这也就不难理解,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了。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突然不再喜欢他,改变了心意? 明明就在他们大婚的前一天,她还对他情根深种,哭着闹着要跟他走,不想嫁给萧景行。 一夜之间,仿佛全变了。 对,就是一夜之间! 萧泽猛然意识到什么,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看向云倾月。 “你不是月儿,你到底是谁?是谁?” 他说着,目眦欲裂的就要冲上来,想要揭穿云倾月。 然而他才刚动,就被几个玄策军给拦住了。 云倾月微微抬手,示意他们不用紧张,然后弯着唇角走上前,微微弯腰,用自己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对着萧泽。 “我是谁,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我是那个曾经深爱着你,一直唯你马首是瞻,被你欺骗、陷害、利用,害至家破人亡,却仍旧无怨无悔帮着你的云倾月啊。” 萧泽的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那一刻,眼前的女人仿佛化作了厉鬼,咆哮着要找他索命。 他遽然往后退去,白着脸摇头,“不,你不是云倾月,你不是……救命!救命啊!” 萧泽竟像是疯了般,爬起来就往外跑。 然而,云倾月哪里会放过他? 她直起身,冷着脸道:“抓住他。” 几个玄策军立马将他抓住。 云倾月沉声道:“四皇子,到底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帮你动手啊?” 萧泽连连喊道:“放开我!我是当朝四皇子,你们敢伤我就是以下犯上,我要去找父皇,父皇……” 云倾月冷嘲的勾起唇角。 看向旁边已经傻掉的云倾柔。 “既然四皇子不动手,那就由你来,四皇子妃。” 云倾柔脸色一白,连连摆手。 “不、我不行……” “你不行?你舍不得四皇子再断一根手指,难道是你想替他断?那也不是不可以,景行,你说是?” 她回头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微微弯唇,颔首。 他走上前来,将云倾月拥入怀中。 “夫妻本是一体,若四皇子不愿意自断一指,由四皇子妃代罪也不是不可以。” 云倾柔顿时脸色一变,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尽。 “不、姐姐……” “可以。” 萧泽却眼睛一亮,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猛然冲过来抓住云倾柔。 “对,砍她的,她是本皇子的皇子妃!今天就是她怂恿我入宫去请父皇的,现在赌局输了,凭什么让我受罚而她什么也不用受?九皇叔,你砍她的手指,想砍多少砍多少,只要你不怪罪我,我都没有意见的。” 云倾柔狠狠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四皇子,我可是……” 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妃啊。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萧泽抓起那把剑就朝她的手指砍去。 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云倾柔捂着自己的手,痛得差点晕过去。 萧泽却松了口气,抱住她低声道:“放心,今日的事本皇子会永远记得,你为本皇子付出的一切,本皇子不会辜负你,倾柔……” 云倾柔面色惨白,眼泪汹涌着流出来。 她恨。 真的好恨。 凭什么? 明明是他赌输了,最后受伤的却是自己? 但她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有萧泽才是她的退路,今日是她受了屈辱,可换个角度去想,又何尝不是她的机会? 云倾柔果断的抓住了这个“机会”,一把回抱住萧泽,委屈的哭道:“为夫君分忧,是柔儿的份内之事……” 云倾月懒得看这一对虚伪的“鸳鸯”互诉衷肠,冷声道:“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罚也罚了,那就散了。” “四皇子,四皇子妃,别怪本王妃没有提醒你们,难民营里住着的都是不远千里从永州而来的百姓,你们对我和王爷有多恨那是你们的事,但要是再敢伤害无辜的难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拉着萧景行离开。 等他们走后,云倾柔才扶着萧泽上了马车。 刚上马车,萧泽就一改刚才的温柔深情,恶狠狠的道:“今日之仇!我萧泽不报,誓不为人!” 话音落,一把摔掉了几上的茶杯。 云倾柔白着脸色看着他,低低的啜泣了两声。 第65章 大哥回来了 萧泽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她,眸光微闪,安抚道:“今天是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着呢,早晚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仇的。” 云倾柔乖巧的点头,“是,夫妻同心,我和夫君本就是一体,帮夫君也是应该的。” 萧泽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亲自替云倾柔上完了药,又将她搂入怀中。 却在低头朝她看上去,一脸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疹,不由皱眉,立马将她推开。 “你脖子上是什么?” 云倾柔一愣,想起什么,脸色一白,下意识捂住了脖颈。 “四、四皇子也看到了吗?之前我跟您说我身上起了红疹,想进宫去看太医,可是您没同意……” 萧泽这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他心里正烦燥着,就没理她,原以为这红疹早就消了,竟没想还留到了现在? 他皱着眉道:“后来你不是进宫找皇后娘娘了吗?她没有帮你请太医?” 一提起这个,云倾柔就满肚子的委屈。 “请了,怎么没请?宫中的几位太医臣妾都看了,可没有用,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身上的红疹是什么?” 萧泽一惊。 “连太医都治不好?” 云倾柔点了点头。 紧接着,又咬唇看向萧泽。 “四皇子,你不会嫌弃我?” 萧泽的目光微微一闪。 要说不嫌弃,那是假的,可想到她才刚替自己受完过,日后也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萧泽又温和的笑起来。 “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夫妻,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放心,天下名医何其多,又不是只有宫里才有,太医瞧不好我们就去找外面的名医,总有一个大夫能将你治好的。” 云倾柔松了口气。 “四皇子,您不嫌弃我就好。” 说着,马车往前驶去,很快就到了四皇子府。 云倾柔这次出去一趟,虽然折了一根手指,但也不是全无所获。 至少萧泽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 由于萧泽的态度,府中下人们对她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转变。 毕竟他们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既然主子都开始对云倾柔好了,那他们自然也要改变态度,以免被主子记恨。 然而,云倾柔的心情还是很不好。 毕竟断了一根手指是事实,是再多人的奉承都长不回来的。 而且,她身上的红疹还越来越痒了。 上次她出门,是用粉盖住了脸上的红疹,所以别人看不出来。 然而这两天,她脸上的红疹已经严重到她连盖都盖不住,出门只能戴着帷帽。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面临毁容的风险,云倾柔就痛苦到不行。 她不能让自己毁容。 否则,不仅是四皇子妃的位置她保不住,她的整个人生都毁了! 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还有宫外的大夫,对……她记起来了,云倾月的生母柳清清当年就是一位很厉害的名医,只要找到柳清清,她的病一定会治好的,一定会! 这样想着,云倾柔立马坐上马车,就回了云家。 而这边。 云倾月也收到消息,说苏姨带着她的大哥云祁回来了。 云倾月非常高兴。 “你说真的?大哥和四弟都回来了?” “嗯。” 前来通报的下人也是一脸喜色,“听说还给您和二少爷三少爷带了不少礼物呢,大小姐,您赶紧跟我回去,这么久不见,大少爷肯定很想您。” “好,我收拾一下,这就跟你回去。” 今天萧景行有事出门了,是以她没来得及通知,只给王府的管家留了口信,让他在家里等着,自己先过去,等萧景行回来,让他自己到云府去寻她便是。 回到云家,还没踏进大门,就听里面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云倾月勾起嘴角,快步走进去。 “大哥。” 云家大郎云祁,时任工部侍郎,是云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 前段时间,因为乾州有公务要处理,再加上继母苏钰要带着四郎回乾州探亲,便一路同行,如今正好带着他们回来。 看到云倾月,云祁也是一阵激动。 “小妹,你回来了。” 不远处,苏钰站在那里,对云倾月微微笑了笑。 “大姑娘回来了,听说你现在已经嫁给摄政王为妻,一切可都还好?” 云倾月看着面前这位继母。 说是继母,其实苏钰也只比云倾月大十五岁,两人相处的模式与其说是长辈与晚辈,还不如说是姐妹。 而苏钰在面对云青山的时候,也很谨慎识趣,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多说,平日里更多的态度也是恭敬而不是亲密,两人也很少见有亲热之举。 说句不中听的。 相比夫妻,有时候云倾月觉得他们更像是主子和婢女。 若说苏钰是父亲讨进门的小妾也就罢了,妾与婢的身份本就区别不大,可她是堂堂正正的将军夫人,是云青山的继室,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云倾月总觉得爹和苏姨之间有些怪。 但此时显然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她微微笑道:“一切都好,劳烦苏姨挂 心了。” 苏钰也笑了笑。 “好就行,舟儿,快去见过大姐姐。” 云家四郎云舟,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岁,看到云倾月,他的神色有些怯怯的,往后缩了一下。 云倾月伸出云的手尴尬在半空。 “哈哈哈哈哈……这小子,还是这么怕你姐姐。” 云青山及时笑着哈哈打圆场。 云倾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云舟怕她,其实她也能理解。 前世,因为母亲离家出走,云倾月一直觉得是继夫人苏钰的介入,才导致母亲离开的,所以面对苏钰,她一直心怀怨恨,对苏钰所生的四郎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这也导致云舟一直很怕她。 云倾月没有勉强。 “大哥,苏姨,你们奔波一天想必也累了,要不要早点回房休息?” 苏钰点了点头。 “我带舟儿回西院。” 云青山也点头。 他和苏钰虽然是夫妻,但并不住一个院子,云青山住主院,苏钰却是住的比较偏的西院,要不是府上的中馈还是由苏钰掌管着,下人们几乎都要以为她被将军厌弃了,好好的正院不住,却要住那么偏僻的院子。 第66章 求他帮忙 云倾月也曾有过这个想法。 不过后来她又隐隐猜到,会不会是因为母亲曾住过正院,所以苏姨才没有搬过去住?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 长辈们的事,她没打算去管。 不管是云青山还是柳清清,抑或是苏钰,她能看出来,他们都是很有自我和主见的人,不会被晚辈轻易裹挟的。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世她选择看开了,不再怨怪苏钰的原因。 苏钰带着云舟回了西院,这边,云倾月也跟着云祁回了他所住的院子。 云襄和云帆也都跟了过来。 兄妹几个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云祁着重问了云倾月的事情。 在他离开京城之前,云倾月还是那个一心吊在萧泽身上的傻妹妹,说什么也不肯嫁给萧景行,如今他们既然已经成婚了,那他这个当大哥的,自然要多关心些。 云倾月笑着道:“我们很好,大哥不用担心。” 云祁却仍旧狐疑。 “真的吗?你别骗大哥。” 云襄道:“真没骗你,大哥,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小妹变了多少,有时候我都感觉她是不是被人换了芯了,根本不像我们的小妹。” 云帆也笑道:“月儿最近是改变良多,难民营的事,你做得很好,皇上和朝中文武大臣都夸赞你。” 云倾月眨了眨眼睛。 “他们没有说我一介女流,不配从医吗?” 云帆一愣,笑道:“这是哪儿来的话,若放在以前,的确会有这种声音,但你这次的功劳很大,治好了咳血症,还救了那么多难民,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云倾月松了口气。 她虽然不在乎外界的看法,但她还有萧景行,以及云家的人。 她也怕自己做的事太离经叛道,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听到二哥这么说,她心里轻松多了。 云祁却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老二,你刚才说什么?小妹治好了难民的咳血症?这是真的吗?” 永州发生雪灾的事他听说了,也知道有很多难民涌入京城。 却从来不知道,是云倾月治好了他们。 云帆点了点头。 “对,你听得没错,就是我们的小妹,她这次可是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紧接着,两兄弟就添油加醋的将云倾月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跟他说了。 云祁听完,一脸不敢置信。 饶是云倾月自己,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其实就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份内之事而已,哪有二哥和三哥说得那么夸张。 但她怎么认为不重要,云帆和云襄这次是真的有点佩服她。 半响。 云祁沉默了一阵,最终犹如一位老父亲般对云倾月点了点头,欣慰的道:“月儿长大了,确实比以前懂事多了。” 兄心甚慰啊。 云倾月被大哥说得越发不好意思。 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让哥哥们操心。 她郑重的道:“大哥二哥三哥,你们放心,以前是我不懂事,才做了许多傻事,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听话,不会再让你们伤心的。” 云家三兄弟都笑着点点头。 这时,一道声音自院门口响起。 “大哥!大哥你真的回来了。” 转头,就看到一个戴着帷帽的身影带着婢女快步走进来。 云倾月挑眉。 云倾柔? 虽然对方戴着帷帽,她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听声音已经认了出来。 云家三兄弟当然也听了出来。 云祁起身道:“倾柔也回来了,你怎么戴着帷帽?来大哥的院子不会遇见外人,这帷帽还是摘了,戴着多不舒服。” 说着,就要伸手去帮她摘。 云倾柔却侧身避了一下。 “不,大哥还是别摘了,戴着帽子你们尚且能听我说几句话,若是摘了,恐怕你们会被吓得立马逃走,再也不想理我了。” 云家三兄弟皆是一愣。 云祁皱起眉头。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云家兄弟姐妹之间向来和睦,又怎么会因为你摘了帽子就不理你?你这话也太奇怪了。” 云帆却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药味,转头,就发现那药味是从云倾柔身上传来的。 他不由好奇。 “倾柔,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身上的味道怪怪的?你生病了?” 云倾柔咬唇。 近日以来,她一直在尝试用各种药物,身上的味道自然不会好闻。 可今天她为了出门,已经特意将身上的药物全部洗掉了,竟还是有那种味道吗? 云倾柔觉得屈辱。 世上哪个女子不爱自己身上香香的? 可她现在不仅没有香味,还不得不整日与那些药膏拌在一起,身上还起了那么可怕的红疹。 要是红疹再消不掉,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想到这里,云倾柔也不再隐瞒,凄声道:“二哥有所不知,最近不知道是怎地,我身上忽然起了很多红疹,最初只是在背部,后来就蔓延到了全身,现在连脸上也有了。” “四皇子嫌弃我,至今也没有跟我圆房,府中的下人都笑话我,说我是丑女,不配为四皇子妃,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云倾柔说完,呜呜的哭泣起来。 云家三兄弟一阵愕然。 云祁虽然听说了云倾柔嫁给四皇子的事,却并不清楚内情,只当她是真心喜欢萧泽的,虽说萧泽之前和云倾月不清不楚,现在又娶了云倾柔,这件事让他的心里有些不爽,但云祁是个性格内敛的人。 妹妹们既然都已经嫁出去了,哪怕是为了他们的夫妻关系和谐,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所以,这会儿骤然听说云倾柔因为长了红疹而受到萧泽的嫌弃,才会这么意外。 云祁皱着眉道:“既然生了病,那请大夫就是了,他们怎敢如此对你?” 云倾柔抹着眼泪道:“请了,宫内宫外的大夫,看了不知道多少个,可是没有用,别说是治好我的病,他们就连我身上的红疹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也吃了很多药,可大哥也闻到了,除了多出来一身难闻的药味,红疹是半个也没消,我真的很害怕……” 说完,又呜呜的哭起来。 第67章 不妨一试 云祁这次听明白了。 敢情这是求他们想办法来了。 身为云家的长子,云倾柔虽然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却也一直把对方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 既然对方提了要求,他没理由不答应。 “你放心,大哥会为你延请名医,一定能将你治好。” 云倾柔摇了摇头。 “大哥,我都试过了,宫中的太医已经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却仍旧没办法诊出我的病症,我想……” 她咬了咬唇,试探着问:“娘亲的医术不是很好吗?我想,若是娘亲在,会不会有办法……” 这话一出,云倾月的脸色瞬时变了。 娘亲? 就凭她的所作所为,也配叫他们的娘为娘亲? 甚至想要让娘亲来给她治病,做梦她! 云倾月不动声色,讽刺的勾起唇角。 云祁愣了一下。 云帆眉心微蹙,道:“娘现在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如何让她来治你?” 云襄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娘都离家出走十七年了,从来没有回来过,现在还在不在人世都不知道,怎么会……啊!” 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云帆狠狠敲了一下。 云襄捂着头大叫:“二哥,你打我干嘛?” 云帆沉着脸,“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云祁也教训道:“身为子女,怎么能在背后诅咒母亲?你当真是该打!” 云襄:“……” 天可怜见,他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啊! 他的意思是娘亲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过,以后大概率也很难再出现,不是要诅咒娘死的意思。 当年柳清清和云青山和离时,云倾月才刚满一岁,云襄只比云倾月大两岁,也才三岁的样子,是以对娘亲记忆模糊,没什么感情也很正常。 反倒是云帆和云祁,两人一个五岁,一个六岁,都已经是记事的年纪,对生母的记忆比较深,因而也更有感情。 “好了,老三,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 云祁一锤定音。 云襄撇撇嘴,没说什么。 云倾月暗笑一声,打得活该,换来他的一记瞪眼。 云倾柔却霎时间白了脸色。 找不到柳清清……这意思是,她身上的红疹就没办法治好了吗? 怎么会这样? 云倾柔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云襄注意到了她的失落,眼珠子轱辘一转,忽然看向旁边的云倾月。 “咦?娘不在,有妹妹在啊,月儿最近不是治好了很多从永州来的难民吗?连咳血症都能治好,区区几颗红疹算什么?倾柔,你放心,只要你能让月儿出马,她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这个提议得到了云帆和云祁的一致认同。 “没错,月儿所习的医术和娘亲同宗同源,甚至就是通过研习娘亲留下的医书所学成的,娘亲不在,让她给你治也是一样的。” “左右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你不妨一试。” 云倾柔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让云倾月治? 她能行吗? 虽然云倾月治好了难民的咳血症,可云倾柔一直觉得,那根本不是她的功劳。 开玩笑,咳血症那可是绝症,如果那么容易就能被治好的话,就不会令人闻风色变这么多年了。 相比于云倾月治好了他们,云倾柔更愿意相信,是跟随她的那些大夫治好了病人。 毕竟她可是听说了,就在云倾月去难民营的当天,萧景行给她找了很多大夫随行,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好几十个。 对外声称是他们跟着云倾月学习治疗咳血症的方法,可实际上到底是谁教谁,还不一定呢! 因此,云倾柔一点也不相信云倾月的医术。 她的不相信,赤果果的落进云倾月的眼里。 云倾月也不着急,甚至都没有想过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只淡笑着对云家三兄弟道:“大哥二哥三哥,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了。” 云家三兄弟一愣。 云祁的目光在她和云倾柔身上流转了一下,明白了什么,点点头。 “你现在是一府王妃,自然有许多事要忙,大哥就不留你了,你先回,改日我再亲自登门拜见王爷。” 云倾月点点头,起身离去。 云倾柔见她就这么走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终,也没能鼓起勇气问她到底会不会治她身上的红疹。 算了,云倾月肯定不会治。 她和云倾月从小一起长大,对方有多少本事,她心里是门儿清的。 她也是傻了,才会在刚才生出一丝念头,觉得不能让云倾月走。 这样想着,云倾柔坐了下来。 就坐在刚才云倾月所坐的那个位置。 云家的三位哥哥见状,眉宇都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但云倾柔丝毫没有看出来,而是可怜巴巴的说道:“大哥,你就再帮我想想办法,不是我不肯让姐姐给我医治,而是……你也看到她的态度了,她现在根本不待见我,怎么会帮我治病?要不你还是帮我打听打听,娘亲的下落。” 云祁淡淡瞥了她一眼。 对于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虽然一直尽着当兄长的责任,却没有云襄和云帆那么热络。 他沉声道:“我可以答应你,帮你打听娘的下落,但我建议你在这件事情上别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么多年了,我们云家可曾少寻找过她?她却一直没有出现,我想若不是她自己想回来,我们是找不到她的。” 云倾柔闻言,一阵怔然。 心中的失落更深了。 云襄见状,到底有些不忍。 “你别灰心,先让三哥看看你身上的红疹到底什么样的,看过之后,三哥才好知道帮你找什么样的大夫,说不定根本用不着娘亲出手,别的大夫也能治呢?” 云倾柔一窒。 想说云襄简直太异想天开了,若真的有别的大夫能治,她还至于来求他们吗? 然而为了能博取三兄弟的同情,最终,云倾柔还是勉为其难,摘下了帷帽。 当摘下帷帽的那一瞬间,云襄吓得大叫一声,从石凳上跳起来。 “我去!怎么这么吓人?” 只见云倾柔的脸上何止是红疹,那红疹都已经不是一粒一粒的了,而是成片成片的,从脖子上蔓延上来,看着就像是一大块红斑,长在她的皮肤上。 第68章 半夜登门 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看了还不得当场被吓死。 云帆和云祁的脸色也变了变,却没有云襄那么夸张。 云帆皱眉道:“怎么会弄得这么严重?” 云祁却只是深深的盯着她,没有开口,眉头皱得很深,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云倾柔低头拿手绢擦眼泪。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长了这种红疹了,不仅脸上,身上还更多呢,我现在都不敢出门见人,四皇子也不肯靠近我,若是再这么下去,除了死,我真的想不到别的路了。” 她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云家三兄弟对视一眼,皆叹了口气。 “行了,我们知道了,这事我们会帮你想办法的,你还是先把帷帽戴起来。” “对对对,先戴起来,免得吓到了旁人。” 云襄赶紧说道。 云倾柔一窒,咬紧了下唇。 云帆瞪了云襄一眼,主动替她拿起帷帽,温声道:“你别听老三胡说,不过就是长了几颗红疹而已,我们云家的女儿个个天姿貌美,等治好了红疹,你还是京城里最漂亮的才女,先把帽子戴上,别多想,一定会治好的。” 云倾柔抬眸看了他一眼,感激的道:“谢谢二哥。” 她戴上帷帽,起身就要离开。 云祁却忽然道:“等等。” 刚才,云帆和云襄在那里说话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反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会儿突然出声,其余三人皆是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他。 “大哥,怎么了?” 云倾柔也满腹疑问。 却见云祁对下人吩咐了几句,没过多久,下人就从房中捧出一份笔墨纸砚,云祁让人磨了砚台将纸展开,然后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云襄好奇的凑过去看,一边看一边低低的念出声。 “松茸、鹿角、桂枝、陈皮、金银花、三七……” 一连念出数十几种药材,等云祁停了笔,他才恍然大悟。 “大哥,你这写的是张药方啊。” 云祁写的的确是张药方。 他将方子拿起来,一边走过去递给云倾柔,一边道:“大夫我会帮你找,这张方子你也拿着,回去后找人煎来试一下,看看有没有好转。” 云倾柔惊诧的接过方子。 “这……大哥难道也懂医?” 云祁当然不懂医。 但他看过柳清清留下的医书。 他是云家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柳清清离开时,他都已经六岁了,不仅记得她的样子,还记得她每一次给人治病时的音容笑貌。 娘亲走后,他因为太过思念娘亲,就经常到风澜院里去玩。 玩得无聊了,就翻娘亲留下的医书。 只可惜,云祁在医道方面没有天赋,即便翻过那么多医书,也没有感悟出什么来,唯有记住了几张方子,这张方子就是其中一张。 要说他记住这张方子,还有个原因。 那就是柳清清曾用过这张方子。 那时候他还小,柳清清将他抱在怀里,开玩笑般教他识字的时候,就是念的方子上面的字。 大抵是因为他过人的记忆力,因此过了十七年,依然记得。 而这张方子的作用,他也清得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他的眼眸微暗。 云倾柔虽然心中还有狐疑,却也知道,云祁不是那种会随意开玩笑的人,更没理由随便拿张方子来害她。 因此接过以后,她还是福了福身,道:“多谢大哥。” 然后,便带着婢女离开了。 等她走后,云襄好奇的问:“大哥,你什么时候学医了?刚才那方子你是乱开的,吃了不会有问题吗?” 云帆却道:“你少胡说,你什么时候看咱家大哥做不稳妥的事了?” 说着,走上前来,一把推开手上的扇子,潇洒的问道:“想必大哥是看出什么来了,对?和兄弟们说说?” 云帆一脸好奇。 云襄也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他。 然而,云祁却只是淡淡扫他们一眼,就将云帆推开了。 “少胡言乱语,我什么都没看出,你若是看出什么了,倒是可以告诉我。” 云帆一噎,没好气的笑:“大哥,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还藏私呢?” 云祁冷笑,坐回桌边喝了口茶,才阴测测的看着他道:“那你倒是说说,最近家里是怎么回事?月儿和萧泽……还有倾柔,她怎么成了四皇子妃?我离家的这几个月,你们到底是怎么照看两位妹妹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问起我来了?” 云帆:“???!!!” 云襄忍不住捂唇低笑。 还没等他笑完,云祁又冷眸瞪向他。 “还有你!别以为照看妹妹只是我和你二哥的你,你身为兄长,一样有责任。” 云襄立马敛去笑容,正色道:“是,我知道了。” 他这副耍宝的样子,将云帆也逗笑了。 云祁见状,有些无奈,不过片刻,想起什么也不由摇头失笑。 算了。 弟弟们是什么性格他清楚。 云帆心思诡谲,最不喜欢按常理出牌,云襄玩心重,但也是个热心肠,两人并非没有照看妹妹们,只是有些事只怕也不在他们的计划当中,想管也管不过来。 想到这里,云祁深深的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 云倾月回到王府,刚用完晚膳,就听说云祁过来找她了。 她一惊,有些意外。 “这么晚了,大哥怎么来了?” 虽说今天临走前,大哥也说过会择日登门拜访,可那不是择日吗? 怎么今天就来了? 萧景行沉声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坐坐。” 管家连忙应是。 云倾月转头看向他。 “我大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才会这么晚过来的,否则他不会深夜跑过来。” 毕竟,这样不太礼貌。 萧景行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别担心,等下问问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管家带着云祁进来了。 看到萧景行,云祁当即就给他行了一礼。 “下官云祁见过摄政王,问王爷金安。” 萧景行淡淡的道:“起来,不知大哥半夜登门,有何要事?” 第69章 他误会了 他没有叫名字,而是跟着云倾月一起喊的大哥。 以至于云祁遽然听到,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云倾月现在嫁进了摄政王府,按照辈份,他喊的这一声大哥他也担当得起。 这样想着,云祁才稍稍压过心中那一丝异样,道:“下官有些家事,想和小妹单独谈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家事? 有什么家事是他不能听的? 萧景行面露不悦。 好在云倾月很上道,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说:“我大哥找我,肯定是为了家里的事,景行,你就让我跟我大哥谈谈好不好?” 低软的声音,带着讨好的语气。 男人的脸色果然瞬间就好看了些许。 萧景行低眸睨着她。 “时间不早了,不要聊太晚。” “嗯嗯,我知道的。” 随后,就在云倾月的满脸笑容中,起身出去了。 云祁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眸色深了些许。 在今晚过来之前,他一直以为,云倾月之所以还是嫁给了萧景行,是因为萧景行的逼迫。 毕竟在他离开时,萧景行就已经表达出来了想要求娶云倾月的心思。 那时,云倾月就已经非常排斥了。 后来他护送苏姨回乾州,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清楚,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小妹似乎也没那么排斥摄政王? 这个念头,让云祁的心中又悲又喜。 悲的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肆意潇洒的小妹,如今也有委屈自己嫁为人妇的一天。 喜的是如果小妹真的没有那么排斥,那在这段姻缘里,她或许会更加好过些。 云家护不住她,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护不住她,是他无能。 如果她真的能想开,以萧景行对她的痴恋,他想,这段姻缘也许未必是坏事。 云倾月见云祁不说话,好奇的问:“大哥,你怎么了?” 云祁回过神来。 他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过来问问。” 顿了顿,终究还是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不是把极地莲给了云倾柔?” 云倾月一愣。 对上云祁的眼睛,下一秒就明白了。 极地莲的秘密,被大哥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云倾月还是有些心虚。 她低下头,绞着手里的绢子。 “是、是又怎么了?” 云祁皱眉。 “你还问我?我不信你不知道极地莲的药性。” 云倾月咬了咬唇。 心里蓦然涌上一股委屈。 她就是知道极地莲的药性,所以才给她的,要不知道她还不给呢。 再说那极地莲可是云倾柔死乞白赖要过去的,又不是她主动给的,怎么到头来她自己不会用药,出了问题,还怪到她头上了? 云倾月眨了眨眼睛,眼眶有点红。 云祁一愣。 不可思议道:“你不会要哭?” 云倾月瞪了他一眼。 谁说云家大哥人最好,会疼人? 她看压根儿不是这样。 大哥最讨厌了!莫名其妙的跑过来质问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倾柔才是他的亲妹妹! 云倾月气呼呼的道:“我没哭,哪怕大哥哪天不认我了,我也不会哭的,你放心好了!” 说完,赌气般将脸撇到一边去。 云祁一窒,噎了一下。 他无奈的道:“我什么时候说不认你了?你讲讲道理。” 云倾月冷哼。 “是啊,我最不讲道理了,反正所有坏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家里已经有一个讲道理的妹妹,又何必再来找我这个恶人?总之我不承认我做错了,你想让我跟云倾柔低头,门儿都没有!” 云祁一愣,哭笑不得的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你跟她低头了?” 随即顿了顿,蓦然反应过来。 “不对,你的意思是,你真的知道极地莲的药性,所以才故意给她,让她毁了自己的脸?” 云倾月咬唇瞪着他。 “什么叫我故意给她?当初极地莲明明是她自己强要去的,这事祖母和爹都可以为我做主。” 呵,当初云倾柔要是不贪她手上的神药,也不会落得今天这般下场,所以都是她活该! 云倾月愤愤的想。 云祁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和她有些矛盾,可那也不是你挖空心思要害她的理由,听大哥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那极地莲的后遗症要怎么治,你告诉大哥,先把她治好再说。” 云倾月有些生气。 大哥就是这样,每次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和稀泥。 什么家和万事兴,她觉得,有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家人,那还兴个屁啊! 云倾月坚持道:“我不说!大哥你别白费力气了,她有今天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云祁一窒,也有些生气。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有姐妹情份,何况她是祖母娘家的侄女,她若出事,你让祖母情何以堪?哪怕不看在我们的份儿上,看在祖母的面子上,你也帮帮她,好不好?” 云倾月冷笑。 “既然祖母那么疼爱她,那就让祖母给她找大夫好了,又何必来求我?天下又不是我一个会治病。” “你!” 云祁没想到,自己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松口。 不由暗暗觉得,自己这位妹妹当真是变了。 若放在以前,他说什么她没有听的? 而今却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云祁生过一回气,又默默的将那口气给咽下了,沉声道:“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救她?” 他知道,极地莲若用不好,就会变成毒药,而那毒除了他今天给出的一张方子,还需要一套针法来治疗。 而那套针法,以前只有母亲会。 据云襄所说,最近云倾月给难民们治疗咳血症,使用了六合针法,也就是母亲所创的那一套能根治百毒的针法,若真是这样,那云倾柔身上的红疹就绝对能消。 现在,只看云倾月肯不肯出手而已。 云倾月看向他,目光有些冷。 “大哥,这话不该你来问我,而该我问你,你就当真那么想救她?在你心里,到底她才是你的亲妹妹,还是我?” 第70章 厚此薄彼 这句话,她曾一模一样的问过云帆。 云帆当即就给了她答案。 她才是他们的亲妹妹,而云倾柔只是个养女。 纵使有兄妹的情份,却也不可能抵得过血缘关系。 然而,云祁却愣住了。 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 男人的眉头微微皱眉,沉声道:“在我心里,你们自然是一样的,倾柔虽然不是我们的亲妹妹,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和亲妹妹也是一样的。” “身为君子,怎能因为血缘关系就厚此薄彼,换位思考,如果有一天是你我流落到别人家,寄居檐下,难道你希望遇到这样的家人吗?相处十几年都不能抵过血缘隔阂的亲人?” 云倾月冷笑。 “是吗?那如果我告诉你,云倾柔想杀了我呢?你还会觉得,她是把你当作亲人,值得你的保护吗?” 云祁脸色一变。 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倾柔想杀了你?” 云倾月咬牙。 她很想告诉大哥,云倾柔不仅仅想杀了她,还想杀了父亲,杀了大哥二哥三哥,杀了柳姨和云舟…… 可她不能说。 这些都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这一世没有经历过,就算她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只能用这一世云倾柔所做过的事情,来让云祁等人看清云倾柔的为人。 “你不相信是吗?没关系,我会让你相信的。” “你让我救云倾柔,可以,明天下午,让她自己来摄政王府,只要她敢来,我就敢救,你问问她敢来吗?” 云倾月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一股铿锵的冷意。 云祁刹那间怔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有那么一刻,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小妹有些眼生,好像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气势,即便他这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也觉得骇然和陌生。 云祁抿紧了唇。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最终,还是道:“好,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她的,我……” 顿了顿,到底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得好。 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像他刚才所说的,把云倾柔和云倾月看成一样。 在他心里,当然是云倾月要更重要一些。 倘若此时云倾月和云倾柔同时掉进水里,他肯定想也不想直接先救云倾月,但她现在不是没掉水里,也没危险吗? 在她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救一下云倾柔,有什么问题吗? 云祁不理解。 不过云倾月既然这么说了,他当然也会尊重她。 因此说好以后,云祁就先离开了。 等他走后,萧景行才返回来。 看到云倾月坐在那里,眼眶微红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被气到了。 神色顿时冷下来。 “是他气的你?” 他冷声问。 云倾月一愣,抬起头,才发现萧景行不知何时回来了,她连忙转头抹了抹眼角的湿意,然后笑道:“没有,是我自己……” “本王现在就把他揪回来!” 敢惹他的王妃生气,找死! 萧景行迈步就往外走。 云倾月吓了一跳,连忙从后面抱住他。 “不要,夫君。” 萧景行脚步一顿。 云倾月搂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低声道:“不是大哥惹的我,真的是我自己,我想到了一些事,觉得有点难过,所以就想哭了。” “夫君,你不要走,就这样陪陪我好不好?” 云倾月的话,让萧景行的身子微微一僵。 感觉到了女人话中的委屈,以及背后传来的湿意,眉头皱得更深。 “你想到什么了?是谁欺负了你?” 云倾月咬唇。 有那么一刻,甚至有种冲动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可理智最终还是拦住了她的冲动。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你什么都不要问,就让我抱抱就好了。” 萧景行:“……” 男人无奈,只能僵在那儿任由她抱着。 云倾月也的确是想抱抱他。 抱着他,感受到他的体温,仿佛就能确定那些事真的过去了。 他真的还在,还好好的活着,就在她的身边。 前世所发生的一切,这一世都不复存在,他不会死,她的家人们也都还好好的活着。 云倾月抱了许久,才松开他。 萧景行转身过来低眸看着她的脸,挑眉问:“好了?” 云倾月点了点头。 萧景行方才松了口气。 “既然好了,现在总该告诉我,到底是谁欺负了你?” 他微微躬身,认真平视着她的脸,不肯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云倾月一窒,没想到都这时候了,他还记得这茬。 看来,他不要到一个答案是不甘心了。 云倾月犹豫了一下,斟酌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我被人掳走的事,你还记得?是云倾柔做的。我当时不是跟你说我要自己报仇吗?这段时间云倾柔身上极地莲的副作用发生了,起了很多红疹,我原本想着,这是她活该,自作自受,可大哥不知内情,以为是我狠毒才要故意害她,我没跟大哥解释……”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萧景行看着她。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而伤心?” 云倾月也觉得自己太矫情了。 明明是她自己没有说出真相,才害得大哥误会,现在她自己反倒在这儿伤心,是有点说不过去。 可情感不跟着道理走,道理是那样,感情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忍不住闷闷的道:“我知道是我的错……” “胡说!本王的王妃,不过是想用自己的手报仇而已,何错之有?” 若是她提前说出来,势必要先拿出证据,不拿证据说服不了云家人,拿了主下据,可能不等她出手,云家人自己就会先把云倾柔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料理了。 想一想,那样确实不太爽。 所以,萧景行理解并且支持云倾月的决定。 云倾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仰着看着他,眼睛里都亮出了小星星。 “真的?你觉得我没有错。” “当然。” 萧景行抬手,扶住她的后脑,低头就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不仅没错,但凡是你决定的,就都是对的!以后谁再敢说你错了,本王就砍了他的脑袋!” 一语毕,将这个吻加深。 第71章 他想要她 云倾月被吻得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最终,是怎么被抱到卧室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男人伸手解开了她的衣襟。 冬日里天气冷,虽然屋内燃了炭盆,冷意还是从四面八方钻进来。 云倾月打了个哆嗦,立马清醒过来,按住他的手含糊不清的道:“不、不行……” 萧景行忍得快要爆炸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选择放弃。 两人自从成亲以来,还没有到真正那一步。 每次他忍不住了,都是捉着云倾月,让她用别的办法替他纾解。 他原以为,自己会满足于那样的程度。 可事实证明,不够……远远不够…… 他想要真正占有她,让她完完全全的,做只属于他的女人。 萧景行抬起头,深眸看着她,嗓音有些低哑。 “月儿,给我好吗?”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 这一生都将笼罩在她的上方,替她遮风挡雨,护她一世安好。 他只是想要她成为他的女人。 云倾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透着水雾朦胧,像勾人的妖精。 她的脸有些红,嘴唇上也满是艳色,像一颗诱人采撷的水蜜桃。 看她的神情,也并非是不愿意的。 可云倾月仍旧将头摇得像波浪鼓,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小日子来了……” 萧景行:“???” 他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云倾月满脸通红,也觉得非常不巧。 其实经过上次她被人掳走,她的想法就变了。 虽然仍旧谈不上热衷于那种事,但至少也没那么排斥。 人生苦短,再好也不过几十年,她和萧景行是夫妻,夫妻之间共床共枕,生儿育女,本就是应该的,若是因为她的自私而让对方忍受几十年的痛苦,那也没有必要。 既然迟早是要发生的,那早一点也不是不行…… 只要他能轻点…… 因此,云倾月这段时间,一直在等着他主动。 但大抵是她刚被救回来时,身子太虚弱,男人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一心只想好好照顾她,将她的伤养好。 平常别说是碰她了,就算是搂着她睡觉,都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她的伤口。 那个时候,自然是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而后来,她又一直忙着救治难民,每天深更半夜才回府,萧景行心疼她的辛苦,自然也不会再折腾她。 是以,这样一耽搁下来,就耽搁了这么久。 等到两人都有空了,又都有兴致了,她的小日子又来了…… 云倾月很窘。 萧景行则是无语望天。 过了片刻,才咬牙切齿的道:“我去净房。” 说完,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云倾月就看到小厮提了冷水进去。 她想说这么冷的天,就别用冷水冲澡了,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没有说。 毕竟那男人身上的火,若不用冷水冲下来,呆会儿指不定就要辛苦她了。 云倾月不想自讨苦吃,因此睡了下来,乖乖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虽是佯装,可大抵是因为太累,没过片刻就真的睡着了。 等到萧景行回来时,就发现她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男人没好气的坐过来,轻轻揪了她的小鼻子一下,冷哼道:“小没良心的。” 云倾月睡得很沉,被揪了鼻子也没见醒,反而翻了个身,不满的嘀咕了两声。 说的什么他也没有听清,太过小声和含糊。 萧景行却是乐了。 那颗因为欲念而燥动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就这样看着她,好好的活着,安然无恙的躺在他的身边,真好。 梦中的那些情境,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是曾经是否真的发生过,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古怪而不祥的梦。 但只要他在一天,他就永远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萧景行的眼眸微沉。 过了许多,才脱鞋上床,将女人搂过来沉沉睡去。 翌日。 上午,云倾月出了趟门。 等中午回来,用过午膳之后,就听说云倾柔来了。 不仅是她,云家所有人都来了,连着祖母老太太,以及云青山和苏氏,还有云家四兄弟一起。 浩浩荡荡,倒不像是上门求医的,而是来找她要说法的。 云倾月虽然知道,自家父亲和苏姨不至于找她要说法,三位哥哥虽然疼云倾柔,但也没有屁股歪到那个地步,因此并不担心。 至少老太太…… 呵,谁在乎?! 今天萧景行不在家,被皇帝召进宫去了。 王府上就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云倾月先让人看座,又命婢女们上了茶,自己坐在主位上,这才幽幽的道:“祖母,父亲,按理说你们上门我应该欢迎才是,可今天大家这么多人来,又没有事先通知,我一下措手不及,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云青山自知理亏,讪讪的挠了挠脑袋,半响才憋出一句,“我们就是路过,顺便过来看看,啊对,我们是顺便过来看看。” 他早就说了他不来,是老太太非逼着他来。 看,现在被亲闺女嫌弃了? 云青山心里悔得很。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 上次萧景行过去,让她吃了瘪,老太太心里一直有点怵她。 可这次萧景行不在家,又加上她已经握住了云倾月“谋害”云倾柔的证据,因此这次登门拜访登得理直气壮,之所以叫上云青山,不过是因为怕云倾月端摄政王妃的架子,不理她这个祖母而已。 不理她这个祖母,那她亲老子总得理? 她就不信,今天她带这么多人来,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 于是,云家老太太当先开了口。 “行了,都是一家人,咱们也不说场面话,月丫头,我问你,倾柔身上的红疹子是不是你害的?当初你拿极地莲出来,可没说那玩意儿有毒!现在倾柔被你害成这样,该怎么办,你自己说!” 话刚说完,旁边便有人怒喝道:“大胆!” 只见丫鬟碧痕站在云倾月的旁边,沉声道:“坐在这里的是王妃娘娘,老太太怎可直呼王妃的闺名?莫不是当这里还是将军府不成?” 第72章 下马威 自从上次秋霞和碧痕帮云倾月保管过库房以后,云倾月觉得这俩丫头做事有原则,还不错,便把她们提为了一等丫鬟,放在身边伺候。 此时,看到碧痕站出来说话,云倾月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丫鬟果然还是要自己调教的好,用着舒心。 旁边的秋霞也站出来,沉声道:“老太太还是注意得好,我们王妃不与您一般见识,是王妃孝顺,但这里毕竟是王府,该遵守的礼仪您最好还是遵守得好,否则等我们王爷回来看到了,还以为将军府的人是多没礼教,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到时候岂不被人看轻了去?” 不远处,春桃作为从将军府里出来的家生子,虽然不好说什么,却也忍不住笑得抿起了嘴。 老太太的很多做法,她早就看不惯了,只是碍于身份不敢说什么。 现在有人替小姐出头,她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觉得有问题。 老夫人没想到这王府的丫头这么大胆,她才刚说一句呢,这些丫头就连说了这么大一通,简直都要爬到她头顶来拉屎了,顿时气得脸一阵青又一阵红,用力一拍桌子,怒喝道:“放肆!” “主子说话,哪有你们插嘴的份儿?” “月丫头,你就是这么调教下人的?她们都这么欺辱你祖母了,你也不管管?” 云倾月闲适的喝了口茶,淡定的道:“祖母误会了,秋霞和碧痕是王府里的丫鬟,可不是我从将军府带过去的。” “王爷的人,我怎么好随意调教?” “虽说我和王爷是夫妻,可也要尊重他是不是?” “再说她们就是两个小丫头,祖母仁心仁德,自然不会跟两个小丫头计较,免得被人说出去,都说将军府的老夫人私心小气,那岂不是闹了笑话,祖母说是不是?” 老夫人:“……” 她看着云倾月,看着她脸上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 岂有此理! 她怎么敢? 她可是她的祖母,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家里人哪个不是事事都尊着她,让着她? 可现在,她却敢对她说出这种话,还说她私心小气? 难道就因为她成了摄政王妃,就可以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了吗? 老夫人气得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还是苏钰看情况不对劲,悄悄拉了拉老夫人的袖子,示意她不要生气,然后笑着打圆场。 “好了,都是一家人,母亲大气,自然不会跟丫鬟多计较的,王妃自来孝顺,也不会在意祖母的失礼,是不是?” 云倾月轻飘飘的看了苏钰一眼。 对于苏钰这副喜欢和稀泥的性子,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轻轻“嗯”了声,算是给了苏钰这个面子。 云青山也凑到老夫人耳边,低声道:“母亲,别忘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倾柔还等着治病呢,你怎么一过来就跟月儿闹翻了?你这样还让月儿怎么给柔丫头治病?这不存心把月儿往外面推吗?”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 她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让云倾月给云倾柔治病,确实不是来跟她吵架的。 这样想着,老夫人方才咽下心中那口气,沉声道:“你爹说得没错,我今天来,是来让你给倾柔治病的。” “我听说你习得了你娘的医术,给人扎针很厉害?” “倾柔身上的红疹,是你那株极地莲害的,没错?让你把她治好,是在给你赎罪的机会,你别不识趣。” 云倾月一愣,直接就给气笑了。 “抱歉,我还真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她起身,冷淡的道:“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那我就恕不奉陪了,秋霞碧痕,送客!” “是。” 秋霞和碧痕上前,毫不客气的道:“请,老夫人。” 老太太被气得不轻。 云家其他人则是你看我,我看你,很有默契的都不作声,也不动。 没过多久,老太太果然怒声道:“反了,这个家真的反了!云倾月,你可还记得你是云家的女儿,自以为现在成了摄政王妃,我们就奈何不了你了是?当着我的面摆什么王妃的谱!你还不够资格,你……” 云倾月冷笑,打断她的话。 “老夫人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去皇上或王爷面前说这番话,在我面前叫嚣算什么本事?” “亲是王爷求来的,婚是皇上赐下的,可不是我死乞白赖赖在这个位置上的。” “老夫人有任何怨言或是意见,都可以去跟王爷和皇上说,就不用在我面前来骂骂咧咧了。” “你!” 老夫人气得不行。 眼看云倾月就要走了,云倾柔连忙出声,“姐姐!” 她快步走上前,拦在云倾月的面前。 “姐姐,不是你让大哥带话,说可以治好我的病吗?现在我们都已经来了,你又何必这样?” “祖母也不过是气丫鬟们不懂事,你说说也就行了,现在就这样离开,是想言而无信?你莫不是根本不会给人治病,故意耍我们的?你骗我不要紧,连大哥都骗,你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云倾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云倾柔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她似笑非笑的道:“哦?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云倾柔一窒,没好气的说:“难道不是吗?你根本不会医术,却非要逞能,之前在难民营,我就不信那些人当真是你救的。” “摄政王为了给你造势,博个好名声,才故意请那么多大夫代你行医,你总不会把这些都当真了,真以为是自己的能力?” 云倾月微微眯眼。 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出手。 云倾柔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手臂一痛,紧接着整个右半边身子都麻痹了,那只原本还握着云倾月手臂的手立马就软软的垂了下去。 她顿时大骇。 “姐姐,你对我做了什么?” 云家其余人见状,也惊住了。 “月儿!” “月丫头!” “小妹,你在做什么?” 只见云倾柔半边身子歪斜着,刚开始只感觉到麻木,随时云倾月的一个响指,那阵麻木过去,整个右半边身子都剧烈的疼痛起来。 “啊,我的手……我的肩膀……好痛!” 她痛得在地上打滚。 第73章 给她下毒 “月儿,不可胡来!” 云青山大声道。 老太太更是急白了脸。 “你在干什么?你要害死你妹妹吗?” 就连云帆和云襄也变了脸色,云祁更是沉着脸道:“小妹,你昨晚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忘了?怎么能随意伤人?” 云倾月见家人急赤白脸的样子,笑道:“别急啊,我可没有害她,我是在帮她呢。” “你胡说!她都痛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会是帮她?” “乖,月儿,听爹的话,你刚才对倾柔做了什么?是不是给她下了毒才让她这么痛苦?你快给她把毒解开。” “什么?下毒?” 老夫人一听,更慌了。 当下就哭天抢地的抹起泪来。 “老天爷啊,这是要翻天了!纵使她是摄政王妃,也不该当场下毒害人啊,是我太天真了,竟然以为她会顾着姐妹之情救倾柔,却没想到是把我的柔儿推入火坑之中啊,早知如此,我宁愿用我这条老命来换柔儿的命,也不该相信她,让她有机会下毒害人啊!” 云家人闻言,脸色一变。 逼死祖母,毒害妹妹,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纵使她是摄政王妃,只怕也很难被保全。 云祁迈步上前,拉住云倾月的胳膊沉声道:“小妹,快拿出解药!” 云帆也道:“二哥知道你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或许你和倾柔之间有些误会,你先把解药拿出来,有什么事我们过后再好好说,行吗?” 云襄见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闭上了。 他也觉得小妹这次做得有些过火,怎么能动不动就给人下毒呢? 可既然大哥二哥都说了,那他还是不要再开口了。 免得小妹觉得所有人都在逼她,没人站在她那边,到时候惹她伤心就不好了。 云倾月看着自家哥哥们着急的神色,笑了笑。 “我什么时候说,我给她下毒了?” 众人一愣。 云倾月又道:“你们就算要责怪我,也总该搞清楚事实,我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你们就认定了我给她下毒,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云家三兄弟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转念一想觉得也是。 刚才是老夫人说她给云倾柔下了毒,他们看云倾柔那么痛苦,才会下意识相信的。 可是不是真的下了毒,他们确实不知道。 也许只是云倾柔自己突然发了什么病,以至于难受得倒在地上呢? 虽说云倾柔刚才也指控是云倾月对她做了什么,可那不是她的片面之词吗?刚才两人站在那里,连他们都没看清云倾月的动作,又怎么能如此武断,就觉得云倾柔的痛楚是她害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她做的,犯人还有个申辩的权力呢,他们也应该听听她怎么说,再下判断。 意识到这一点,云家三兄弟的脸上都闪过一抹愧疚。 云倾月看在眼里,心里总算感到一丝安慰。 前世,云倾柔就是利用哥哥们的同情心,对她屡次栽赃陷害,每一次她都没来得及辩白,就被哥哥们误认为她在欺负云倾柔。 事后云倾柔又来虚伪的道歉,因为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虽然心里憋屈,也总不能因为这一丁点小事就责怪她。 导致最后,她在别人眼里都成了恶人,反倒是云倾柔,成了那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她今天就是想撕碎云倾柔的伪装,让大家看清她的真面目。 因此,云家三兄弟的反思,自然令她满意。 云倾月蹲下身,一把拔出扎在云倾柔穴位里的银针。 众人一怔,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给云倾柔扎了针。 老太太怒声道:“你还说你没下毒,那这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忽然一静。 只见原本还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云倾柔,忽然不叫了,也不吼了,不敢置信的坐起身,惊声道:“祖母,我不疼了!右半边身子也不麻了。” 老夫人闻言,先是愕然了一瞬,紧接着仔仔细细替她检查了下身上,发现确实没什么不妥,这才松了口气。 “不疼了就好,不疼了就没事了,你放心,今天的事祖母一定替你讨个公道,你姐姐敢这样害你……” “我到底是害她,还是帮她,你要先搞清楚。” 云倾月实在受不了了,冷声道:“你问问她,除了不疼不麻,身上原本痒的地方,现在还痒吗?” 所有人都是一怔。 不敢置信的看向云倾柔。 云倾柔自己也愣了一下。 刚才云倾月没有说她还没有发现,这会儿经她一提醒,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她的身上真的不痒了!! 连续困扰她十几天的红疹,真的不痒了! 怎么会这么神奇? 饶是她再不聪明,此刻也意识到,肯定是云倾月刚才那一针的功劳。 所以,她是真的会医术?不仅会治咳血症,还会治她身上的红疹?! 这一次,云倾柔再也不敢耍小心眼,跪行过去就揪住她的裙摆,急声道:“姐姐,救我!救救我!” 云倾月讽刺的勾起唇角。 她一把将裙摆从云倾柔的手里抽出来,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这才冷声道:“你这是在求我吗?” 云倾柔一愣,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对!我在求你,求姐姐帮帮我,我真的痒得快不行了,还有我的脸,你看到我的脸了吗?再这样下去我的脸会烂的!我不能让我的脸烂啊。” 她取下帷帽,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哭得声泪俱下。 云倾月看着她那张布满了红疹的脸,脑海中却浮现出前世自己受尽折磨的画面,以及就在前段时间,她被那些人掳走,差点死掉的画面。 这样的人,又怎配求她救她? 云倾月笑得眼神发冷,唇角微勾。 “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行。” 这话一出,云倾柔的脸上登时升起一抹希望。 “真的?你愿意帮我?那你快告诉我,我这个要怎么治,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听,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马上去买药!” 云倾柔满脸希冀。 第74章 睚眦必报 云倾月的眼神却冷入骨髓。 “很简单,说出千里楼的那两个杀手在哪里,你又是如何买通他们,让他们当街将我掳走,意图杀了我的?” 什么?! 这话一出,顿时全场震惊。 一个半月以前,云倾月被掳走,九死一生的逃出来。 这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事后云家也不是没有查过,却一直没有查出幕后真凶,云青山甚至还腆着老脸去问了萧景行,萧景行也没有告诉他,只让他注意门风。 他原本想着,这摄政王也真是的,不想说不说就是了,好端端的还说起他云家的门风来了。 他云家的门风若是不好,他能看上他的女儿? 也不想想当初是怎么求娶到他家月儿的。 云青山不满归不满,却从未想过,买凶杀月儿的会是他的养女云倾柔。 云倾柔此时也反应过来,急声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根本听不懂你的话!什么千里楼,什么意图杀你……我、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姐姐,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云倾月微微一笑,偏头看向她。 “不承认是吗?不要紧。” “我这个人呢,别的优点没有,睚眦必报却是一定的。” “你既然不肯说实话,那我也有权利选择不救你,很公平,不是吗?” 云倾柔脸色一变! 老太太怒声道:“云倾月!别以为你会点医术就了不起,倾柔说了她没做就是没做,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抓不到凶手,就要污蔑到你妹妹身上吗?你到底是有多看不惯她,是不是非要让她死了你才甘心?” 她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云青山也道:“是啊,月儿,你是不是误会了?倾柔怎么会买凶杀你呢?你们可是姐妹啊。” 直到现在,他也不愿意云倾柔能那么狠毒,买凶杀自己的姐姐。 而且,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根本没有动机啊。 云倾月挑眉,心里早就猜到了他们不会信,可此时真正听到,还是忍不住感到失望。 “信不信由你们,就像愿不愿意救她全由我一样,云倾柔,我没有逼着你非得说出真相,你可以选择不说,只要你能承担得了极地莲毒发的后果。” 她轻笑一声,毫不着急,拿出一瓶药。 “这是极地莲的解药,别误会,它治不好你身上的红疹,顶多是让你今晚不会那么发痒发痛而已,等到明天一早,你身上的红疹就会比之前更痛,更痒,痒到你无法忍受,用不用……看你,我言尽于此,你自己选择。” 她说完,放下药瓶,便起身离开。 所有人面面相觑。 云青山还想再追过去,却被丫鬟拦住了。 “云老将军,我们王妃累了,要歇息了,几位还是请回。” 说完,就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云青山滞在原地。 云襄走过来,皱着眉低低的咕哝了一声,“我怎么感觉小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岂止是不一样了。 简直是大变样。 若放在以前,云倾月怎么会这样对他?他可是她的父亲! 想到这里,云青山的脸色不太好看。 老夫人则是直接给气笑了。 “得,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嫁进摄政王府,眼里就没我们这些娘家人了,今天我带倾柔来找她,也是我自讨苦吃!居然相信这丫头能治好倾柔的病,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她说着,起身就要走。 却在这时,云倾柔忽然大叫一声,拼命的抓起自己的脸来。 “好痒,祖母,我的红疹又开始痒了,真的好痒。” 说着,不停的抓自己的手臂和身上。 云老夫人脸色一变。 “住手,倾柔,不能抓,抓破了就破相了。” 云家其他人也道:“对,不能抓,你刚才不是还不痒了吗?怎么现在又开始痒了?” 云倾柔摇头。 “我不知道,刚才明明不痒了的,可现在……好像比以前更痒。” 这时,碧痕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是云倾月故意留下的。 看着云家众人,她微笑道:“我们王妃说了,刚才她用针封住了云二小姐的痒穴,所以她才会暂时失去痒的感觉,但病情本质上还是在的,并没有被根除,这会儿效力过去,痒症自然就会复发,如果云二小姐想今晚好过点,大可以试试我们王妃留下来的药,至于最后您到底是治还是不治,就看您自己了。” 解释完,她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云家人瞠目结舌。 云祁看过医书,虽然不精通医术,但也能看出来,刚才云倾月的确止住了她的痒,所以她留下的药,也很有可能真的有用。 他二话不说,将那瓶药拿起来,打开瓶塞递给云倾柔道:“快!喝了这药,看有没有用。” 老夫人怒道:“不行!怎么能喝那丫头留下来的药?万一她故意留了瓶毒药,想害倾柔呢?” 云祁一窒,下意识有些不满。 “祖母,月儿不会做这种事。” “呵,谁知道?她现在可是摄政王妃,真的毒死了谁,也没人敢追究,到时候倾柔岂不白白死了?” 云倾柔却道:“不!祖母,让我喝,就算把我毒死,也好过我现在被百蚁钻心,痒死得强!” 说着,将那瓶药夺过来,仰头就灌了下去。 老夫人心疼的落下泪来。 “可怜见的,瞧把这孩子逼成什么样子了?我倒要问问她的良心呢?对自己的妹妹做出这种事,她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云倾月的良心会不会痛她不知道,反正此时,云倾柔喝完药以后,就感觉身体舒服了。 痒症瞬间消失,脸不红了,也不痛了。 她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即惊奇于这瓶药的药效,也惊奇于云倾月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真的能治好她身上的痒症。 所以,她是真的能治好她的红疹? 那之前她说的事…… 云倾柔皱紧了眉,心里慢慢打起鼓来。 “倾柔,你好点了吗?” 云青山走过来问道。 云倾柔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随即又泪盈于睫,委屈的道:“爹,姐姐肯定是误会我什么了,我怎么会买凶杀她呢?我就这么一个姐姐……” 第75章 真有证据 云青山皱起眉头。 这件事的确太过玄乎。 他怎么也想不通,倾柔怎么会买凶杀月儿,她俩不是好姐妹吗?纵使最近闹了些矛盾,可也不至于要买凶杀人的地步。 云青山毕竟是个男人,平常多关注于朝堂之事,对家宅内院的事向来不怎么关心。 因此,他并没有发觉云倾柔和云倾月之间微妙的气氛变化。 云帆却是个细心的,虽然他也不相信,云倾柔会做出那种事,但既然月儿这么说,不管是误会还是真的,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证据。 想到这里,他微微垂眸,对云青山道:“爹,你带祖母和二妹先回去,我再去找一下月儿。” 说完,就往外走去。 “诶……” 云青山想要叫住他,却没来得及。 云祁伸手拦住他道:“让他去,二弟向来和月儿比较亲近,若真有什么误会,让他去说,或许更容易说通。” 云青山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好端端的一家人非要闹成这样。 纵使心中不满,云家人还是很快回去了。 这边。 云倾月回了院子,正要回房,就听到后面传来男人的声音,“月儿。” 她转头,看到云帆朝这边走来。 身边的婢女们有些懵。 按照礼制,虽然云帆是云倾月的哥哥,但也算外男,没有王爷在场,他是不好进入王妃的内院的。 可那毕竟是云家二少爷,她们也不敢拦。 云倾月抬了抬手,让她们退下,然后迎上前去。 “二哥来找我,是还有什么事?” 云帆正色看着她。 “你还问我,我就不信你没猜到我会过来?” 云倾月一顿。 仰头看着他,轻声笑了。 “我为什么会猜到?要说的话我刚才在前堂都已经说过了,你们信就信,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是真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对你说的。” 云帆翻了个白眼。 饶是有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如果可以,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你说是不是这姑娘嫁了人,性子都会变?” 说着,故意装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云倾月有些无语。 “二哥,我已经十八了,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九,不是小孩子了,你想问什么就直接说,没必要用这种顾左右而言它的方式旁敲侧击。” 云帆:“……” 他噎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小九九会那么容易被看穿,一时间有些讪讪的。 “嗐!行,既然都被你看出来了,我也不隐瞒,月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手上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为什么一口咬定当初掳走你的人就是倾柔派来的?” “你也知道,倾柔虽然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大家自小一块儿长大,早就当成亲兄妹了,若是没有确凿证据,你这样做,让我们几个当哥哥的难做也就罢了,主要是怕伤了父亲和祖母的心。” 云倾柔是祖母娘家的侄孙女。 她的父亲,又是为了救云青山而死。 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指控她买凶杀人,别说是伤父亲和祖母的心,只怕外人看了,也会替云倾柔不值,说他们云家刻薄忘恩。 所以,云帆这次前来找她要说法,表面看是为了云倾柔,实际是为了云家和她。 想通了这一点,云倾月心中的那一道隔阂瞬间消散了。 她看向云帆,笑盈盈的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父亲和祖母伤心……也不对,他们伤心是必然的,因为这事就是云倾柔做的,他们对云倾柔投入那么多的感情和信任,却被对方辜负了,不仅如此,对方还想杀了他们的孙女和女儿,他们可不得伤心吗?” 她说着,漫不经心的拿起一盒鱼食,喂旁边缸里的鱼儿。 云帆一怔,好奇的问:“所以,你真的有证据?” 云倾月点点头。 云帆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觉得不幸。 他想了一下,问道:“这事王爷知道吗?”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 云帆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这事既然云倾月知道了,萧景行当然也会知道,说不定还就是萧景行查出来的,为了他们云家的声誉才没有公开。 他这是关心则乱,一时想岔了。 云帆以扇抵唇,轻咳了下,道:“你既然不愿意向我透露是什么证据,我也尊重你,可我希望你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是你的家人,若真要我们在你和云倾柔之间选择一个,我们当然会选择你。” “现在之所以没有站在你这边,是因为你还没有拿出证据,我们总不能凭白无故的去毁掉一个人的清白,你明白了吗?” 云倾月挑眉。 倒没想到,二哥会跟她解释这些。 她当然明白。 这又不是多高深的道理。 只是前世,她和家里人缺乏沟通,才会出现类似的误会,觉得家人们更喜欢云倾柔而不喜欢自己。 这一世,她学会了沟通,早就不会这样想了。 但不管怎么说,二哥肯这样跟她解释一通,她也挺高兴。 云倾月将最后一把鱼食扔进缸内,拍了拍手笑道:“二哥跟我回房,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云帆一愣。 没想到她还有东西送。 一时间也来了兴趣。 “哦?你打算送我什么?” “你跟来就知道了。” 她转身往院子里走。 云帆连忙跟上。 进了院子,云倾月吩咐春桃:“把我靠床边那个箱子里的一个梨花木盒拿出来。” “是。” 春桃进去了,很快,就捧着一个梨花木盒走出来。 “王妃。” 云倾月接过木盒,递给云帆。 “打开看看。” 云帆一脸狐疑,打开以后,却见里面放着的是一本略微有些泛黄的书卷,扉页上写着几个大字——《五洲游志》。 云倾月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的道:“你不是一直想当行商吗?我知道你喜欢潇洒,不爱拘束,对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更是没兴趣,若不是祖母一直拘着你,你早就跟娘一样离开京城了。” 第76章 龙生九子 “这本游志是我从王府的库房里发现的,发现上面记得还挺详细,想着你可能有兴趣,就送给你,不仅现在可以看,若以后真有机会当了行商,说不定还能用上呢,到时候我若想要出游,也可以问你了。” 她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 云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说得没错,龙生五子,各有不同,云家几个子女的性情自然也是不同的。 抛开苏钰生的云舟不谈,就柳清清生的这四个子女,云祁最稳重,但也继承了将军的固执和刻板,是几个孩子中最让人省心的。 云帆心思深沉,自小就古灵精怪,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看似聪明,实际最厌恶人心狡诈,不喜欢朝堂争斗,一心只想云游四方,当个衣食无忧的行商。 而云襄则是更活泼跳脱些,之前跟着云青山去了一次边疆之后,就爱上了行伍生活,立志要和爹一样当个大将军,如今虽然还不满二十岁,却已经在军中立下许多功劳了,要不是云青山手握兵权,害怕父子皆当将军会功高震主,只怕他现在连爵位都有了。 云帆没有拒绝她的一番好意。 将东西收起来以后,就道:“今天回去以后,我会看看情况,若真如你所说,事情真的是她做的,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云倾月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行了,你赶紧走,我的交待不需要你给,谁想害我谁给呗,关你什么事儿。” 云帆:“……” 他噎了下,又有想上手敲她脑袋的冲动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妹妹已经嫁人,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以后还是少上手为好。 云帆揣着东西离开。 而这边,云倾柔回府以后,也没有躲过府中人的盘问。 老夫人自然是相信她的,但云祁和云青山却心有狐疑。 他们倒也不是真觉得云倾柔会那么恶毒,买凶杀自己的姐姐,只是觉得云倾月既然这么做了,那肯定就有她的原因。 她也不是个乱来的性子,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既然云倾月那边撬不开嘴,就只能从云倾柔这里撬了。 云倾柔吃了云倾月给的药,这会儿身上不痒也不疼了,心思就开始活络起来。 面对云家人的盘问,她一问三不知,十分委屈。 “爹,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那么说,至于说得罪她,最近我的确是有些小事得罪了她,可那都是小事,你们也知道的啊,无非就是之前那点儿事,我现在都嫁给四皇子了,和她也没什么交集,我又怎么会再得罪她呢?” 云青山皱紧眉头。 “既然你们没有发生冲突,那她为什么那么说?” 云倾柔咬唇。 “我不知道。” 杀人的罪名可不比其他,以前小打小闹,她还可以糊弄过去,若这事真的被戳穿了,那她以后在云家就真的呆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珠微微转了转。 当时掳走云倾月的那些人,是蒋玉燕派出去的,的确跟她无关。 所以,只要她瞒住了千里楼那条线,这事就查不到她的头上。 思及此,她连忙道:“不过姐姐也未必就是故意冤枉我,或许是她查错了呢?当初摄政王的人马不是查到掳走姐姐的马车经过了蒋府吗?会不会是蒋家的人?” “胡说!” 云青山脸色一变,连忙呵斥道。 他是朝廷命官,外人或许不知道这话的轻重,他却知道。 此时厅堂里只有他们自己人,可难保不会被下人传出去。 若传到蒋家人的耳中,岂不成了他们空口无凭诬陷人?到时候左相岂能饶他? 他虽不怕左相,但凭白无故竖敌,还是不妥。 云倾柔被他一吼,顿时有些害怕。 “爹……” 云青山冷声道:“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不管当初是谁掳走的月儿,找到证据后,我们自然不会饶过那个人,但没有证据之前,随意攀咬乃是大忌,你明白了吗?” 云倾柔弱弱的点头,“倾柔明白了。” 老夫人沉声道:“听月丫头今天的口气,她明显是知道怎么治疗倾柔身上的红疹的,可她却不肯说,还说什么要倾柔自己说出那些杀手是何人,在何处……” “既然是误会,那这误会总得有人澄清才是,不然她一直拖着不肯给倾柔诊治,那倾柔岂不是要一直忍受红疹痒痛之苦?青山,你是她父亲,这事你合该拿个主意才是。” 云青山又何尝不知道,这事他该拿个主意。 可关键是……他拿得了主意吗? 若是以前,他还能仗着父亲的身份呈呈威风,可现在,人家是摄政王妃! 背后有摄政王当靠山,他这个将军,也要靠边站。 云青山叹了口气。 “帆儿不是去找她了吗?先看看他回来怎么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管家的声音:“二少爷回来了。” “嗯。” 云帆大踏步入内,见一家人都在明堂里坐着,便知他们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回来了,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同时,看向云倾柔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 “祖母,父亲。” 云青山微微颔首,问道:“你去找月儿,可问出什么了?” 云帆眼眸低垂,留了个心眼,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只是一双眼睛深深的看向云倾柔,反问:“二妹可有什么要向家里人解释的吗?” 云倾柔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二哥,我……” “你先别急着说,好好考虑一下,我相信月儿不是那种会随意诬陷别人的人,也相信你不会随意害人,既然都是我的妹妹,我听了她的话,自然也要听听你的解释是不是?你想清楚,月儿到底为什么要针对你,你又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他这是……知道什么了? 云倾柔的心里也七上八下,不停的打鼓。 她太清楚云倾月为何要针对她,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查出来的,但她一定查到了! 千里楼那两个杀手,就是她收买的! 第77章 说出实情 而今,二哥问出这种话,除了云倾月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云倾柔哪里知道,云倾月根本什么都没说。 一切都是云帆瞎想的而已。 他就是想诈一诈她,看看她会不会害怕,若是没有,事后他自然会向她道歉,可若是有…… 想到什么,云帆的眼眸深了深。 云倾柔绞着帕子,半响才镇定下来。 声音却仍旧有些发颤。 “二哥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姐姐对你说了什么?我、我根本不知道千里楼的事,她是我姐姐,我又怎么会买凶杀她呢?这真是冤枉啊。” 云帆抬眉,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 心沉了沉,却仍旧不愿意相信。 “那你告诉我,在月儿被掳走的当夜,你在哪里?去做了什么?” 他这一问,云青山顿时也想了起来。 当晚云倾月被人掳走,他收到消息着急忙慌的出去寻人,却正好碰到云倾柔从外面回来。 当时他忧心云倾月的安全,也没多问。 现在想来,那么晚了,她不在府中呆着跑出去做什么? 这的确非同寻常。 意识到这一点,云青山也皱起了眉,脸色不太好看。 “倾柔!你到底隐瞒了我们什么?还不快说实话!难道真要我们逼着你说吗?” 云倾柔脸色一白。 不敢置信的看向云青山。 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云青山都会选择相信她,因为她的父母是为了救他而死的,所以他一直对她心存愧疚。 哪怕明知道那件事有她的错,还是会帮她遮掩。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他当真什么都不顾,只顾着帮云倾月那个贱人了吗? 果然血缘亲情才是最重要的,任凭他平时说得再大义凛然,到头来还是会帮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一刻,云倾柔的心里再度涌起恨意。 不过饶是再恨,她还是用力将心底的恨意给压下了。 “爹,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没有隐瞒什么啊。” 云帆换了种方式问:“那你就说说,那晚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云倾柔一窒,咬唇。 云帆提醒道:“别撒谎,你知道的,若我们去查早晚也能查出来,现在让你自己说,不过是给你个机会,在这里的都是我们自家人,纵使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会有人传出去,明白了吗?” 他说着,挥退下人。 下人们恭敬的退下去,明堂内就当真只剩下他们自己人了。 可云倾柔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松了口气,反而越发紧张。 要她说什么? 说她穿了和云倾月一模一样的衣服,去勾引摄政王? 还是说她和蒋玉燕合作,买通了杀手想杀了她? 云倾柔轻轻的颤抖起来,此时才感到后怕。 若真被他们知道了真相…… 别说云家,只怕四皇子她都呆不下去! 萧泽绝不会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她很清楚。 若许她前脚才刚出事,后脚他就会休了她,明明这事也有他的份儿,可他只会怪她无用,而不会保护她,借机休了她之后,他就可以娶蒋玉燕了…… 不,绝不能这样! 她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绝不允许因为自己的一点失误,就让别人爬到她的头上去! 想到这里,云倾柔再度抬头,眼眶里已经聚起了泪花儿。 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二哥,你不相信我了吗?我说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还要逼问呢?那天晚上……那晚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说着,流着泪将脸撇向一边。 她咬了咬唇,在心里暗暗的道,今日是你们逼我的! 既然你们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了。 云帆一怔,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没发生什么,你做出这副委屈的样子又是何义?我只是想把事情问清楚,谈何逼你?” 这时,一直守在门外的烟儿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不顾阻拦的冲进来。 “够了!你们不要再逼她了,她不肯说我说!” “烟儿!” 云倾柔大骇,冲上前就拦住她。 “不许说!” “二小姐,为什么不能说?你没看到他们都在欺负你吗?为了这个家你到底还要容忍到什么时候?你现在不说,人家都要把你污蔑成杀人犯了,难道真要等你被他们冤屈死了,你才肯说吗?” 云倾柔脸色一白。 柔弱的身子晃了晃,像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云青山却是一震,惊讶的道:“什么冤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老夫人也不悦的道:“烟儿,不可胡说!将军只是想问问柔儿,我相信柔儿没做那种事,所以无论他怎么问也不怕,只要柔儿说出实情,我自会为她作主,又哪轮得到你来替她喊冤?” 说着,还慈爱的劝云倾柔。 “柔儿,你别怕,当晚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有祖母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云倾柔只是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云帆眸色微深,看向烟儿道:“你说。” 这个情况,云倾柔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既然这个婢女知道内情,不妨听听看。 烟儿见状,也不怯场,当下就将那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云家人听完,脸色大变。 “胡说!摄政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云青山一拍桌子,怒吼道。 云倾柔痛苦的抹着眼泪。 烟儿道:“将军,您当真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吗?那晚二小姐的确是看到摄政王在香满楼,便上去打招呼,谁知王爷他会突然兽心大发,想要强迫小姐?” “当时闹出的动静不小,整个香满楼的上层包厢里全听见了,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查,那夜王爷所订的包厢里是不是传来了哭喊声?” “好在我们二小姐聪明,抵死不从,才从王爷的魔爪下逃出来。” “这段时间,二小姐为了摄政王的声誉,为了大小姐和摄政王的感情,一直将这件事情忍在心里没说,有再多的屈辱都默默吞了,可现在,你们却非要逼她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你们让她怎么说?” “她现在都已经是四皇子妃了,若是让人知道摄政王曾想强迫于她,她身上的罪名还洗得清吗?怕是跳进黄河,也不会有人相信她是清白的,到时候别说是四皇子妃的位置,二小姐怕是只能自戕以证清白了!” 第78章 倒打一耙 烟儿的一番话,振聋发聩。 明堂中一时间陷入沉默,所有人都在震惊当中,久久不能回神。 云青山的脸色煞白,跌坐在坐椅上。 老夫人则是气得手指发抖,指着云倾柔道:“你、你说……那日王爷真的强迫你了?你们……” 云倾柔含泪点头,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孙女知道名节最重,没让王爷得逞,还希望祖母、爹爹还有哥哥们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倾柔的名声毁了事小,若是破坏了姐姐和摄政王的感情,倾柔就算百死也无法赎罪。” 老太太只觉眼前一黑,就要栽倒。 幸好苏钰在旁边扶住了她。 “老太太当心,身子要紧。” 老夫人周氏此时气得锤胸顿足,她哪里能想到云倾柔会骗她,只觉萧景行狼心狗肺,不是人! 居然欺负她的孙女! 老夫人怒声道:“倾柔,当天还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我!” 云倾柔抹着泪道:“是。” “当时摄政王意图对我不轨,被我侥幸逃脱以后,我就匆忙赶回来了,当时正值父亲带着二哥和三哥出门,看他们神色焦急,打听之后才知道是姐姐出事了。” “我害怕爹和哥哥们担心,又不想姐姐和云家的名声被我所累,所以我才没有说出来。” “如今爹非要问,倾柔只能如实相告,具体情况,您差人到香满楼去问问便知,当天姐姐失踪,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香满楼的小二或者客人记忆一定很清楚。” 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想来必然是真的了! 云青山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云家三兄弟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云帆紧皱着眉头,狐疑的看着她。 “若真是如此,那月儿为什么说是你派人掳走的她?她没理由诬陷你。” 这话一出,烟儿顿时噎了一下。 云倾柔恨得掐紧了掌心。 云倾月没理由诬陷她,所以就一定是她陷害云倾月了?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容易离心,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云帆还是不信她。 云倾柔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旧装出一副凄然的神情。 “姐姐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知道,但想来那日的事倾柔虽然不敢再提,但摄政王一定记得很清楚,毕竟当天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就算他想瞒,又如何能瞒得过去?说不定在姐姐的追问下,还会倒打一耙,说是我勾引的他。” “既然如此,那我再派人去害姐姐,也就顺理成章了,他们将这些脏水都泼到我身上,无非就是担心那日的事东窗事发,想要找个理由封住我的口罢了。” “只要姐姐误会了我,觉得是我勾引王爷不成,再买凶杀她,那她就有理由恨我,到时候我们姐妹反目,我一个小小的四皇子妃,又怎会是摄政王的对手?只要我死了,这件事就死无对证,姐姐和王爷的感情依旧和睦,四皇子也未必会替我出头,到那时,事情便被平息下去了,除了牺牲一个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 她说着,脸上露出失落而茫然的神色。 看着倒比哭更让人觉得委屈。 云青山只觉心头一揪,莫名就想起了表兄弟和表弟妹临死前,将云倾柔托付给他的一幕。 而云家三位哥哥,也是满心愧疚。 他们不该只听片面之词,就如此逼迫云倾柔。 纵使在逼她说出真相之前,也没有想过她真的会买凶杀人,但态度上到底让她误会了。 说不定今天过后,云家人的做法会让她寒心。 早知道她受了这种委屈,他们应该再委婉一点的。 云祁叹了口气,道:“这么说,一切都是摄政王从中作梗,你和月儿都误会对方了。” 云倾柔点了点头。 云帆挑眉道:“可摄政王为什么要这么做?若说他只是贪图二妹的美色,未免……”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老夫人瞪了一眼。 老夫人显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云倾月那么漂亮,相比之下,云倾柔的姿色虽然也算中上,但在云倾月面前实在不够看,摄政王就算好色,也不可能放着明珠不要要鱼目。 但老夫人自有一番想法。 “你懂什么?男人都是不知足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不是很正常?他又有什么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云帆:“……” 他有些讪讪的。 云家其余几个男人也有些讪讪的。 祖母\/母亲在骂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他们也是男人? 虽说有很多男人都是这样,但也有很多男人不是好不好? 摄政王看着……就不像。 但这话他们只敢在心里想想,谁也不敢打包票的说出来。 云襄好奇的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若真如云倾柔所说,这事是摄政王做的,就凭摄政王的能力,他们云家可不是对手! 云青山紧皱着眉心,沉默了半响,才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明天再去找找月儿,把真相告诉她,只要她知道了真相,就会帮倾柔治好红疹,一切等治好了倾柔的病再说。” 老夫人也赞同这个做法。 “你们父亲说得对,一切都要以倾柔的病为重,其余的事,后面再说。”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其实她也不太想追究萧景行。 虽然萧景行“轻薄”了云倾柔,可事情都发生这么久了,他们没什么证据,就算有证据,他们又能奈萧景行如何? 别最后把人得罪了,还讨不着好,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老夫人根本不准备去找萧景行质问。 云倾柔看见大家的态度,心中也放了心。 她之所以编出这样一个谎言,就是算到了现在。 她知道,云老夫人看着很护短,实际就是欺软怕硬,就算为了云家,为了她自己的荣华富贵,她也不会因为她一句虚无缥缈的“曾被轻薄”,而去质问萧景行的。 只要他们不去质问萧景行,那她的谎言就不会穿帮。 至于云倾月那边…… 呵,人本来就不是她掳走的,只要她处理好那两个杀手,再咬死了不承认,就算云倾月怀疑她又能拿她怎样? 第79章 借力打力 这样想着,云倾柔越发放心。 一家人说定以后,就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院子以后,云倾柔将烟儿叫过来。 “你今天做得很好,现在,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烟儿兴奋的道:“什么事?” 云倾柔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烟儿睁大了眼睛,“可是二小姐,千里楼的势力那么大,我们怎么可能……” “势力再大,我也是当朝四皇子妃,他们敢得罪朝廷吗?” 云倾柔微抬下巴,高傲的说。 烟儿愣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二小姐的意思,是……借四皇子的力……” “嗯。” 云倾柔点头。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么做了。 她只有保住自己,才能谋求以后,否则之前所有的谋算都白费了! “有问题吗?” 见烟儿不动,她蹙眉问。 烟儿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道:“没问题,二小姐放心,这事我一定帮您办到。” “嗯。” 云倾柔拿出一串东珠,赏给她。 “这是赏你的,只要你帮我把事办好,事后我还会重重有赏,但这事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明白了吗?” 烟儿看着那串价值连城的东珠,眼睛都亮了,拼命点头。 “是,烟儿明白了。” “那就去。” 云倾柔看着烟儿兴高彩烈离去的背影,冷嘲的勾起唇角。 这边。 云倾月送走云家人以后,就回屋睡了一觉。 等醒来,已经将近天黑。 “王妃前段时间累着了,这几日格外嗜睡,现在休息好了吗?” 春桃一边帮她梳妆打扮,一边笑着问道。 云倾月嗔了她一眼,“你还说,我不是让你过一个时辰就叫我吗?你怎么没叫?害我睡到现在。” 春桃吐了吐舌头。 “奴婢是想叫您来着,可看您睡得那么香,又忍不住了。” 顿了顿,她忽然压低了声音。 “小姐,您猜得果然没错,云倾柔派人去千里楼了。” 云倾月挑眉。 原本因为睡太久而有些恹恹的小脸,顿时来了精神。 “她派的谁?” “烟儿。” “呵,我就知道是她。” 云倾月的眼珠转了转,道:“王爷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嗯,王爷今日进宫跟皇上商议政事,陛下留他用晚饭,算算时间 ,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行,既然他用了晚膳,咱们也用。” “好。” 春桃很快就吩咐人进来摆好了饭食。 云倾月平日行事就低调节俭,一个人的饭食也不算多,三菜一汤,偶尔还会让几个丫鬟陪着一起吃。 碧痕和秋霞恪守着王府规矩,可不敢和主子同食。 春桃是云家的家生子,自小陪着云倾月一起长大的,以前在府中就没少陪着云倾月吃饭,可现在看到秋霞和碧痕都不肯,她便也不肯陪着云倾月了,怕被人说没规矩,也怕人家在背后说云倾月。 云倾月无奈,只能一边吃一边跟她闲聊着。 饭吃了一半,萧景行果然回来了。 “王爷。” “王爷。” 丫鬟们纷纷行礼。 萧景行看到她正在用膳,原本没什么胃口的,突然就食指大动,道:“怎么不等我?” 云倾月抬眸嗔他一眼。 “你不是在宫里用过了吗?还用得着我等?” 萧景行深目盯着她。 “宫中哪有府里的饭菜香?” 云倾月轻嗤:“那你就说错了,宫里的可是御厨,整个大渊朝最会做饭的厨子都在那里了,怎么会比不上咱们府里的?” 萧景行却仍旧摇头。 “你错了,宫中的御厨再好,可少了一样,本王也吃不下去。” 云倾月一愣,好奇的问:“少了哪样?” 萧景行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点。 “你,秀色可餐。” 云倾月:“……” 旁边的丫鬟和小厮都忍不住低低的偷笑。 云倾月怒道:“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 随即,又看着萧景行,咬牙切牙,“你故意的是不是?上哪儿学来的这些浑话,回来胡说。” 萧景行也笑了。 的确,他学的就是浑话。 也是碰巧,今日进宫遇到了临安侯世子萧梁。 萧梁是太祖皇帝亲弟弟的孙子,当初太祖皇帝将他们一家的封地封在梁州,等他出生的时候,也就顺势起了萧梁这个名字。 按照辈分,他和萧景行算是平辈,当今皇子们的皇叔。 不过因为梁州地处西北偏远之地,再加上临安侯向来不问世事,对于朝中事务更是从不过问,就连当地的一些政务,也都交给了世子处理。 这种不问权势的情况,也就造就了朝大各大臣都不把他们这一脉当回事,是以皇帝对他毫无戒心,而临安侯世子也得以与萧景行亲近。 若换作另外一个人,封地世子与朝中摄政王关系亲近,只怕皇帝就要好好掂量掂量,看看他们是否有\b私下勾结了。 话说回来,这位临安侯世子也是个豁达不羁的性子。 今日论起后院之事,便说女人最爱听甜言蜜语。 之前他的夫人每每生气,他都会说甜言蜜语哄她,屡次奏效,还让萧景行也回来试试。 萧景行不信,却也按捺不住心中好奇。 毕竟他的追妻之路不太顺畅,也曾反思过,是不是自己有问题。 虽说现在云倾月对他好多了,可两人成亲至今也没有圆房,而且他能感觉得到,云倾月虽然接纳了他,却并没有完全对他敞开心扉,他也想跟别的夫妻一样,琴瑟和鸣,是以若这种方法真的有用,他也不会排斥。 然而,结果显然错了。 这种方法除了换来云倾月的一记白眼,根本没有任何用。 萧景行顿时有些讪讪的。 好在,云倾月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更何况此时在她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沉声道:“你回来得正好,呆会儿陪我去个地方。” 萧景行一愣,问:“去哪儿?” 云倾月神秘一笑,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千里楼。” 萧景行顿时面色一肃。 云倾月直起身子,别有深意的看着他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会让她自己露出马脚,亲口说出她曾做过的事,我不会食言,今晚你就看着,好戏就快上演了。” 第80章 一场好戏 与此同时。 一群人深夜潜进云府。 云府作为将军府,守卫已经算是森严,可这些人却仍旧像细雨无声般潜入府邸,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云青山的房间内。 “什么人?” 云青山正准备宽衣休息,遽然发现窗外的人影,顿时怒喝道。 对方没有回应,片刻,才见一道黑影闪进来,正当云青山准备拔剑相向时,对方却忽然对他单膝跪了下去。 “将军息怒,我是王妃派来的人。” 说着,亮出一块玉佩。 那是云倾月的贴身玉佩。 云青山顿时震惊,一把上前,将玉佩接过来。 “月儿派你们来的?你们是谁?她派你们来做什么?” 来人抬起头,笑看着云青山道:“王妃派我们来请将军去看一场好戏,将军请放心,王爷和王妃已经过去了,至于将军府的其他人,也会一并被请过去,将军,请。” 他说着,起身,恭敬的伸手引向外面。 云青山心中既惊又骇。 不过对方既然拿着云倾月的玉佩,他自然相信他。 更何况,他说王爷和王妃也会去,难道今晚真有什么好戏不成? 云青山不知道,但好奇心还是让他忍不住跟随他们往外走去。 云家的其他人也被他们如法炮制的请了出来。 等到所有人都上了马车,云青山才发现,当真是云家所有人都到了,除了云倾柔。 他不由皱眉,问道:“倾柔呢?你们没把她一同请出来吗?” 为首的男人笑道:“将军莫急,这场戏的主角就是贵府的二小姐,当今的四皇子妃,既然是主角,她怎么可能不在场呢?” 云青山又是一惊。 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更好奇了。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一栋高大的建筑前。 建筑外面灰扑扑的,再加上夜深,所以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云老夫人有些害怕,苏钰将云舟搂在怀里,惊恐的问道:“这是哪里啊?你们把我们带来这里做什么?” 为首的男人叫巫里,跟巫却一样,也是萧景行的心腹。 只不过巫却是在明面上,他却是在暗中,两人一明一暗,相辅相成,所负责的领域不同而已。 此时听到苏钰这么问,他解释道:“夫人不必担心,很快你们就明白了,下车。” 一行人面面相觑。 不管是因为心中的好奇,还是形势所迫,最终他们都下了车。 巫里将他们领到一个独立的房间当中,等所有人都坐下以后,自然有人上茶。 房间里燃了地龙,倒也不冷,只是一群人心中仍旧有些忐忑。 “敢问这位壮士,你们叫我们过来,到底是想给我们看什么啊?你说的好戏又何时才上演?” 云青山挡在一家人面前,沉声问道。 巫里笑道:“将军莫急,很快您就能看到了,这千里楼的茶据说不错,将军不妨先尝尝。” “什么?你说这里是千里楼?” “你把我们带到千里楼来做什么?” “千里楼可是杀手组织啊!难道你们是千里楼的人?” “这里不会是他们的老巢?你把我们带来这里,是想杀了我们?” “该死!我们上当了。” 一家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巫里有些懵,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想,不过片刻,他倒是反应过来,笑道:“各位误会了,我们绝对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至于为什么带你们来这里……” 他顿了顿,忽然看向楼下。 “人来了,你们自己看。” 说完,便带着人退了出去。 云家人一惊。 此时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云帆过去开了开门,发现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他又来到窗边,就看到窗外正对着一楼大堂,而大堂中已经燃起了一丝灯火,有人走了进来。 “爹,来人了!” 云青山也脸色一变,快步走来。 云祁和云襄都过来了,苏钰则是护着老夫人和云舟站在一边,忐忑又好奇的问:“谁来了?是月儿来救我们了吗?” 没有人说话。 站在窗边的父子四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从一楼门口走进来的人。 只见进来的,赫然是云倾柔和烟儿。 云倾柔原本没想亲自来的。 可下午她派烟儿过来,要求见那两个杀手以后,千里楼的人居然不允许。 说什么要她亲自前来,摆明了是不把烟儿放在眼里。 云倾柔虽然生气,但也能理解。 毕竟烟儿只是一个婢女。 这么重要的事,让她去做,的确有些不合常理,要怪只怪烟儿气势太弱,一看就不是个能主事的,人家不把她放在眼里,那她只能自己去了。 因此,回府以后,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就悄悄出来了,带着烟儿一路摸过来,很快就到了千里楼。 “人呢?不是说他们亥时在这里等我们吗?怎么不见人?” 云倾柔和烟儿好奇的说道。 楼上。 云青山见状,下意识就要出声。 云帆却一把将他拦住了,单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云青山诧异的看向他。 云帆用气音低声道:“先看看再说,不着急。” 云青山见状,只好点头。 云帆再次看向楼下的两人,眼睛微微眯起。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云倾月想做什么。 今晚那些人拿着她的玉佩来找自己,又将云家所有人都带到了这儿,态度和言词间都不失恭敬,显然他们并没有想伤害他们,是真的请他们来看一出戏。 至于看得是什么戏,现在不就开始上演了? 云倾月知道,不管家里人怎么逼问,云倾柔为了自保都不可能说出实情。 所以,唯有用这样的方式,让她亲口说出来,而云家人亲耳听到,事后不管她再怎么狡辩,自然也都没有用了。 想到这里,云帆发现自己除了对云倾柔只有一丝淡淡的失望外,再没了别的情绪,更多的只是期待。 他是真的想看看,他这位妹妹聪明到了什么程度。 而他的这位好“二妹”,又背着他们,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 楼下。 云倾柔等了片刻,没等到人。 正准备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大堂正中最靠里的一扇门打开,一道浑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响了起来。 第81章 全部听到 “四皇子妃深夜造访,还未肃清心中的疑问,怎么就要走了?” 话音落,一个身穿暗红色窄袖圆领服的男人,推着轮椅走了出来。 只见轮椅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 老头儿中等身材,面容有些削瘦,一张脸虽然苍老却布满了红光,脸上笑盈盈的。 云倾柔愣了一下。 听说千里楼的负责人叫东须先生,是个非常厉害的高人,她之前从未见过,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 怎么……是个残废? 她的目光落在老头儿的双腿上。 东须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笑着解释:“老头儿原本不瘸,前两日被一位贵人打瘸了,这才坐上轮椅,四皇子妃认识那位贵人吗?\" 云倾柔又是一愣,皱眉。 心说我怎么会认识打你的贵人? 不过对方既然都这么问了,她还是敷衍的回答了一句:“不认识。” “哦?”东须老头儿目光微闪,眉毛上挑,正想再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看来断两条腿不足以让你长记性,你是手也不想要了?” 东须:“……” 他噎了一下,讪讪而笑。 萧景行的内功很强。 刚才所用的千里传音,只有他能听到。 想到几天前,他找到自己,硬是用那一身的内力破了他的功法,生生打断他的双腿,他就觉得心头发怵。 东须老头儿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对人发怵。 此刻听到他的声音,也不敢再胡言乱语,连忙道:“你今晚过来,是想找那晚的那两个人?” 云倾柔听他说起正事,总算松了口气。 拿出自己四皇子妃的架势,点了点头,“嗯。” “你找他们做什么?” 烟儿冷声道:“他们的任务没完成,你说我们来找他们做什么?” 东须老头儿得了萧景行的指令,自然也是按照他的要求说话。 只见他满脸疑惑。 “哦?不知你们给他们下达了什么样的任务,他们居然没完成。” “石界和辛昌都是我们千里楼最厉害的杀手,生平从未失手过,想必你给他们的任务很不一般,他们才没有完成。” 烟儿气愤不已。 “少在这里找借口了,我们不过是请他们帮忙杀一个女人,还是个被人掳走,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连这他们都没办到,你们还敢说你们是第一杀手组织,简直就是笑话!” 云倾柔微微皱眉。 虽然觉得千里楼的楼主说出这种话有些奇怪,但还是赞同烟儿的说话。 因为千里楼的失误,才造成她如今这样被动的局面,她确实很生气。 千里楼有愧自己第一杀手组织的名称! 东须尴尬的笑了。 而楼上,云家所有人都被震在当场! 什么?倾柔收买杀手? 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那不就是月儿吗? 所以,那两个杀手真是云倾柔派出去的? 此刻,他们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根本不敢相信。 而楼上,丝毫不知道楼上情况的云倾柔,还在跟东须先生谈判。 “据我所知,千里楼从来不会允许任务失败,要么是目标死,要么是执行任务的人死,现在目标已经安全的活着回来了,那我让你交出那两个杀手,也在情理之中?” 东须摸着花白的胡须,点了点头。 “在情理之中。” “那你还废话什么?快把那两个人交出来!”烟儿尖声说。 东须老头儿悄悄的往东边暖阁的方向看了一眼,没听到有什么指令,只能拖延道:“只可惜,现在千里楼不由我做主。” 烟儿:“什么?你不是千里楼的楼主吗?为什么不由你做主?” 云倾柔也沉下脸来。 “你莫不是在推脱?你可知我的身份,若你敢出尔反尔,明日我就能让人踏平你这块地方!” 东须讽刺的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蒲扇。 “贵人请便。” “你!” 云倾柔和烟儿气得不行。 云倾柔没想到,堂堂千里楼的楼主会出尔反尔,明明只要解决了那两个杀手,就没有后顾之忧的,可现在对方不交人,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初你收我银钱的时候,可是说得好好的,保证完成任务,若完不成就将那两个人交给我任由我处置,你现在是说话不算话吗?” 东须老头儿眯了眯眼,笑容轻浅,丝毫不惧。 “贵人也没有告诉我,你要杀的是当朝的摄政王妃啊。” 云倾柔:“……” 楼上,云青山看清了云倾柔的反应,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晚他当真是看了一场好戏,一场令他痛彻心扉,失望透顶的好戏! 他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往外走。 云家其余人也快步跟上。 而楼下的大堂中,云倾柔仍旧没有察觉。 她只道:“我要杀什么人是我的事,你现在赶紧把那两个人给我交出来!” “老头子说过了,请贵人恕罪,那两个人老头儿我交不出,不是老头儿不愿意,只是千里楼现在真不由我做主。” “你看看我这腿,我一介残废,又岂敢故意逆了贵人的意,实在是几天前就已经有人高价收购了千里楼,如今这楼中的大小事务包括一应规矩,全都跟以前不同了啊,贵人想要找那两个人算账,可以自己去找千里楼的新主人,若你能说服他,老头儿自然交出他们。”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无赖!” 两人愤怒不已,却在这时,一道怒喝声从拐角传来。 “住口!” 三人一惊,只见云青山带着人怒气冲冲的从楼上下来,走到云倾柔面前,“啪”的就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云倾柔被打倒在地,不敢置信。 “爹,祖母……” “别叫我祖母!我没有你这么胆大妄为的孙女!” 老夫人周氏也气得不行。 饶是她再偏向云倾柔,今天的事她也做得太过分了。 她要么就别动手,要动手就要做干净,而今她搞得这样不上不下的,又将把柄落入别人手中,谋害摄政王妃的罪名又岂是他们一个云家能承担得起的? 到时候她死了不要紧,别连累了整个云家! 第82章 暴露真相 老夫人气得一拐杖就朝她身上抽过去。 “孽障!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兄友弟恭,姐妹友爱,可结果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居然敢买凶杀你姐姐,你还是人吗?你怎么敢的?!” 此时,任凭老夫人怎么打云倾柔,都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甚至都没有人同情。 相反,他们一个个都怒目看着云倾柔,那眼神,仿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尤其是云家的三个兄弟。 亏他们平时还把云倾柔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生怕她在家里吃了亏,可结果呢? 她居然想杀了月儿! 只要一想到,当初月儿被找到时那浑身的伤,他们就恨得眼眶发红。 只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碎尸万段!让她给月儿赔罪! 云倾柔懵了。 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烟儿也吓得浑身哆嗦,颤抖着缩到云倾柔的身边。 “二小姐,怎么回事啊,将军和老夫人怎么……” 云祁上前一步,紧盯着云倾柔,怒声道:“你为什么要买凶杀月儿?” 云襄也不敢置信的追问:“小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们三兄弟更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帆摇着扇子,冷哼,“还能是为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就当我们云家养了只白眼儿狼,幸好月儿没事,否则你万死难赎其罪!” 云青山也痛心疾首的道:“倾柔,难道这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满足?你现在都已经是四皇子妃了,你姐姐和你根本没有竞争关系,反倒是你,嫁给了她曾经最喜欢的人,难道这样你还不满足吗?” 一声声质问,如同闷雷一样击在云倾柔的心上。 偏偏这时,不远处还传来一道声音。 “二哥也说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的人无论你给她多少她都仍旧贪婪,父亲又何必为了她自责,觉得云家对她不够好呢?” 只见云倾月和萧景行相携从阴影处走出。 东须老头儿看到萧景行,登时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他完成任务了,保住了千里楼上下的上百条人命。 天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算是个活阎王,笑面虎,成立千里楼以来,取走的性命不说一万也有八千,向来不觉得这是多么了不得的事。 然而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还是太仁慈了。 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活阎王! 几天前,他的人被萧景行找到,萧景行当面审问他,关于一个半月前的那场绑架案。 他当然不肯承认,换来的就是断了这两条腿。 萧景行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 让人生不如死都算是好的,有许多法子都没办法说出来,怕直接给人吓死。 东须老头儿栽在萧景行的手中,就知道自己扛不住了。 索性一股恼儿全招了,然后才换来了今天这场戏。 云倾柔一看到萧景行和云倾月,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脸色一白,身子委顿在地。 虽然她仍旧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暴露了,可事实摆在眼前,云倾月显然早就知道了当初那两个杀手是她派去的,她一直按兵不动,等的就是今天!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她筹谋了这么久,却仍旧被她轻易识破。 现在不仅仅是萧景行知道了她的真面目,连云家的人也…… 想到什么,云倾柔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尽。 她连滚带爬的来到云青山的身边,颤声道:“爹,我没有,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买凶杀人,刚才……刚才我是中了计……” 云青山忍着怒气,铁青着脸说:“你中了什么计?你倒是说说看,你自己跑到这里来,说出那番话,你能中什么计?” “我……” 云倾柔语塞。 她知道,自己此时无路可走。 就像一只被围困在墙角的困兽,无论怎么做都是在做无用功。 是她自己将自己暴露了出来,也是她自己,断去了自己唯一的后路。 云倾柔忽然就痴痴的笑了起来。 笑得张狂,笑出了眼泪。 “虚伪……你们真是太虚伪了!” “我承认,一个半月以前,那两个杀手的确是我买通的,也是我派他们去杀云倾月的,可云倾月不是没死吗?她好好的活着回来了!你们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凭什么把我当成杀人犯?我根本没有杀了她!” 这话一出,云家众人皆狠狠一震,都不敢置信。 她、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若说先前得知她买凶杀人,心中有的是震怒和失望的话,那现在就是恐惧和后怕。 一个人一时想茬了,狠了错不要紧。 要紧的是,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在犯错,相反,她还觉得所有人都欠她的,别人因她而遭遇的一切苦难都是活该! 只要对方没死,那她就没对别人造成伤害! 这是多么不要脸的想法?! 云青山颤抖着手指,气得整张脸都在哆嗦。 “孽障……孽障!” 云倾柔却丝毫不怕。 反正现在她也破罐子破摔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她一点也不在意。 要是云家敢把她交出去,指认她买凶谋杀当朝摄政王妃,那她就说这事是老夫人指使的。 呵呵…… 到时候就看云家人舍不舍得,让老夫人跟她一起陪葬了。 想到这里,她转眸看向老夫人。 那张向来清淡如芙蓉的小脸,染上了一抹血色的疯狂。 “父亲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毕竟我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受了祖母的示意啊。” 老夫人脸色一变。 怒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你示意了?” 云倾柔故作天真状。 “没有吗?可那时候你明明对我说,云倾月那个小贱人就跟她娘一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灾星!要是她死了就好了,她死了就不会有人给云家惹祸……难道,祖母不是在暗中给我示意,让我帮你杀了她吗?” 老夫人眼前一黑。 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 “胡说!一派胡言!我从未说过这种话。” 事实上,她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那时她是在气头上,一时的气话而已,以前这种气话她不知说过多少,过过嘴瘾也就罢了,岂想她会当真? 第83章 破罐破摔 云倾柔冷嘲的勾起唇角。 “祖母说的是气话,孙女可是当真了呢!毕竟祖母作为我们云家的大家长,您的一言一行无不饱含深意,孙女又怎么知道您是真的讨厌姐姐,还是随便说说而已呢?” “既然是孙女会错了意,如今姐姐也没有死,那这事儿不就扯平了吗?总好过被人传出去,说云家老夫人为老不尊,心肠恶毒,竟想对自己的孙女下手,大家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云家人顿时脸色一变。 云倾柔这是在威胁他们?! 她怎么能这么做? 虽说当初云倾柔的父母是为了救云青山而死,可这些年,云家该给她的都给她了,不该给她的也给她了。 除了云家大小姐的名分,云倾月有的哪一样她没有? 云青山是真的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云家三兄弟也是真真切切把她当成妹妹。 更别提老夫人周氏,因为顾念她是自己弟弟唯一的孙女,又念着她从小没了双亲,怕她寄人篱下会受委屈,这些年对她比对云倾月都好。 可结果呢? 换来的就是这个? 老夫人当先笑起来,手中的拐杖一下又一下拄在地上,颤声道:“好,好得很啊!” “你今日胆敢说出这番话,看来你心中早就对我们不满了,这些年,我愣是半点也没看出来,是我老婆子眼瞎!” “你要拉老身一起下水是不是?行!你去说,只要你敢出去说,这事是我指使你的,今天我老婆子就算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老夫人是真的气到了。 原本就不是心胸多宽广的人,这些年为了一个外姓人,苛待自己的孙女,结果发现这个外姓人居然背叛了她。 那种耻辱感和愤怒是可想而知的。 云倾月弯了弯唇角。 云倾柔脸色微变,心里有些慌。 别人生气她不怕,可老夫人生气,她还是有点怵的。 毕竟这些年,她都是活在老夫人的庇护下。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她说什么,今天这锅她也背定了。 云倾柔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惶恐的神情。 “祖母,您不愿意承认了吗?还是您觉得只要您不承认,您就可以把这事儿全部推到孙女身上?” “孙女倒不是不愿意替您背锅,可这话当时不止孙女一个人听见了呀,就算孙女不说,别人也会说的,比如烟儿,比如您院子里的朝露和春杏,她们可都知道,是您想杀姐姐,我才替您动手的呢。” “孙女一个贱命,死不足惜,可祖母都活大半辈子了,临了了背上一个毒妇的罪名,岂不是很亏?” “还有爹爹,如果我没记错,皇上前几天还在朝上说您功勋卓着,足以颐养天年?皇上表面是在体恤您,可实际是想收了您的兵权,是忌惮您呢。” “若是这时云家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轻则影响您的仕途,重则连大哥和三哥的仕途也一并受到影响,您真觉得这样做,值得吗?” 云青山目眦欲裂,怒喝:“云倾柔!” 云倾柔笑了笑,一脸惶恐。 “爹爹,我说的都是实话,您怎么这么生气?” “你!” 云祁怒声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以为我们会在乎那点仕途吗?若你真有心杀月儿,就算拼得这辈子无法入仕,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对!”云襄上前道:“再说大丈夫建功立业,靠的是战场拼杀,可不是后院名声,你想以一已之力将我们整个云家拖下水,还天真了点!” 云倾柔一噎。 看着云家众人同仇敌恺的样子,心中不由冷笑。 瞧,这才是一家人。 口口声声说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可结果呢?真遇上了事儿,第一个将矛头指向她的就是他们。 所以,她还有什么可心软的呢? 那一刻,云倾柔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们如此说,那我也不勉强了。烟儿,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走。” 她说完,就要带着烟儿离开。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要走。 云帆不由给气笑了。 “说走就走?月儿的事没给个交待,谁也不许走!” 说完,就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云襄和云祁也道:“对!这事不给个交待,你们谁也走不了。” 云倾柔一颤,仰头看着他们,泪盈于睫。 “你们真的要这样逼我吗?我承认,买凶杀姐姐是我错了,是我会错了祖母的意,我向她道歉行不行?还是你们也要杀了我,替姐姐出气?即便她没有死,也要我来抵命?如果真是那样,那我把命给你们就是了,反正我爹娘也已经死了,如今我孑然一身,死了和活着也没什么区别!我死给你们看好不看?” 说完,就朝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云家人惊呼一声,烟儿也尖叫了一声,想要拉她,却没来得及,只听“砰”一声巨响,云倾柔的脑袋撞在柱子上,软软的倒了下去。 “二小姐!” “倾柔!” “柔儿!” 所有人都奔了过去。 云倾月挑眉,毫不意外。 呵……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行就想跑,眼看着跑不掉了,就干脆一哭二闹三上吊,装死。 这都是前世云倾柔玩腻了的小把戏,这一世也不例外。 只是眼前的形势对她太过不利,所以这一次,云倾柔没有像前世那样装装样子,而是真的撞了上去。 云倾月凑过去看了眼伤口。 啧啧…… 确实不轻。 虽不至于死,脑震荡是跑不了了。 看来为了能让云家人心软,她也算下血本了。 烟儿一直在喊云倾柔,见她没有反应,顿时哭得不能自已。 “二小姐,二小姐你醒醒啊,怎么办?二小姐好像要死了!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了,她就算有再大的错,可她的父母毕竟是云将军的救命恩人啊!难道你们真想看着她就这样死吗?” “纵使她有想过要买凶杀王妃,可最后不是没成吗?小惩大戒也就罢了,真要了她的命,你们良心能安?云将军,待你百年之后,你又有何颜面去见她地下的父母?” 第84章 苦肉计 云青山狠狠一震,面色发白。 表弟和表弟妹的死,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困于其中,觉得对不起云倾柔。 如今听着烟儿的话,他只觉心中一痛,像被一只巨手揪住,闷闷的疼。 “爹,现在该怎么办?” 云襄问道。 云青山沉着脸,置于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片刻,才看向云倾月。 “月儿……” “你做决定,我没什么意见。” 云倾月淡淡的说。 云青山松了口气,那一刻,竟似逃避般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吩咐道:“先带回去,烟儿说得对,不管如何她罪不至死,先给她找个大夫看看,一切都等她醒来再说。” 云襄闷闷的应了一声。 一行人打道回府。 云倾月和萧景行坐在最前方的马车里。 萧景行事先答应过,这件事交给她全权处理,无论她怎么做,他都不会插手。 因此虽然对今晚云家人的做法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此刻坐在马车内,他以手支着额头,看着旁边的女人,深黑的眸微微眯起。 “怎么了?” 云倾月好奇的问,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萧景行道:“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放过她。” 云倾月一愣,瞬间明白了他说的“她”指谁。 她弯唇笑了笑。 “谁说我放过她了?我只是换个方式让她接受惩罚而已。” 萧景行挑眉。 “换个方式?” “嗯。”云倾月冷笑,“死多简单,眼睛一闭,双腿一蹬的事,活着才是最难的,我会让她亲眼看着她所在乎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失去,也会让她亲身感受一下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滋味,到了那个时候,她才有资格死!” 萧景行一窒。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竟有些闷疼。 他皱起眉头。 看着女人眼中的恨意,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恨云倾柔。 以前他没想过追究原因,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无论对错他都会全力支持。 可今天,他却忽然很想知道原因。 并非不赞同她报仇,只是好奇。 觉得按云倾柔以前做的事,以她的性子,不该这么恨才是。 她到底……又额外经历了些什么? 云倾月顿了一下,没急着说话。 她微微抿唇,清秀的眉眼中透着几丝内疚,低声说:“对不起,我可不可以以后再告诉你?” 萧景行挑眉。 云倾月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应该,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萧景行说前世发生的事。 总不能告诉他,她是重生回来的? 且不说他信不信,就是她,目前也没勇气说出口。 萧景行深目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的眼眸静且深邃,像黑夜中遥远却璀璨的星,又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古井。 云倾月被他看着,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这样的温柔里了。 她忐忑的看着他,期许能从他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萧景行的确给了。 只是,男人的神色却没有想象中的温和。 他抬手抚向她的眉眼,修长的手指带着清凉的温度,将她眉间的担忧和愁绪一点点抚平。 他沉声道:“我可以不问你,也可以等到你想主动告诉我的那一天。” “可你不要忘了,你是摄政王妃,是我萧景行的妻子。” “这世上没人敢欺负你,也没有人配让你伤心。”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恨,若是被我知道你为别的男人或女人伤心……我也会生气的,明白吗?” 云倾月呼吸一窒。 感受到男人浓浓的霸道的占有欲,心头一酸,眼眶泛起红来。 “我明白。” 她伸手抱着萧景行的腰,将脑袋埋向他的胸膛。 她一直都明白。 前世是她眼瞎心盲,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这一世她一定不会了。 他说得对,没有人值得她伤心,值得她伤心的人,也绝不会让她伤这个心。 云倾月闷闷的道:“你放心,我没有伤心,我只是不想让她那么快就解脱而已。” “刺客的事,不管她怎么狡辩,我都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一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萧景行闻言,这才满意的勾起唇角,将她搂得更紧。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 马车终于在云府门前停下。 一行人下了车,云祁抱着云倾柔往里走去。 “快!传大夫。”云青山喊道。 云倾月伸手拦住了他。 “不用了,我就是大夫。” 云青山一愣。 这才想起,他这位女儿不知何时学会了医术,如今已经大渊朝有名的名医。 云青山连忙道:“月儿,你赶紧给倾柔看看,她有没有买凶杀人是一回事,可她若真的撞柱而死,咱们怎么跟四皇子交待啊。” 这话一出,云老夫人脸色也变了。 “对,她现在是四皇子妃,就算犯了错也是律法和皇上说了算,咱们云家可不能承担一个滥用私刑,逼死皇子妃的罪名。” 云倾月微微勾唇。 “放心,她死不了。” 她走到床边,命人拿来一套银针,分别扎在云倾柔的百会穴和天池穴。 又让人拿了些伤药过来,给她敷上,并煎服的汤药一起,给她服了下去。 老夫人紧张的看着她。 “怎么样?她没事?” 云倾月淡淡的道:“应该没有大碍,只是具体什么时候醒,就不知道了。” 她确实有些意外。 原以为,云倾柔只是装装样子,再不济就算撞得再狠,一个轻微脑震荡也就罢了。 可刚才给云倾柔检查过后,她才发现,云倾柔额头上的伤,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 无论角度还是力度,还真就是奔着撞死去的。 她心头冷笑。 要她相信云倾柔要以死谢罪,比她相信自己根本没有重生这件事还要困难。 虽不知这次云倾柔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勇气,但如今的情况,还真是出乎她的预料,至少,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月儿,时间不早了,要不今晚你和王爷也别回去了,就先在府中歇下,你的院子我一直有让人打扫,所有东西都是齐全的呢。” 云青山道。 第85章 不告诉他 云倾月想了想,点头。 “也行。” 她转头看向萧景行,“王爷觉得呢?” 萧景行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我都可以,随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那句随你,云倾月的心尖微微一颤,脸不期然的红了红。 两人一起去了风澜院。 院内正如云青山所说,打扫得很干净。 云倾月进了内室,脱掉外衣,自有婢女打来热水给他们洗脸。 云倾月洗漱完毕,春桃端着一个金丝暖炉过来,在床头床尾两边各放一个,屋子里顿时暖和起来。 “夜深了,你们也别伺候了,都下去歇息。” “是。” 婢女们纷纷退下。 云倾月看向旁边的萧景行,唇角微勾。 “你知道这座院子为什么叫风澜院吗?” 萧景行挑眉,“为什么?” “因为我娘的另一个名字,就叫风澜居士。” 柳清清是南唐人。 和大渊朝粗犷豪迈的风格不同,南唐多文人士子,就连女子有才华者也很多,他们喜好诗词,成年男女为附庸风雅,通常都会给自己起号。 柳清清虽不是那种附庸风雅的人,但当初为了融入贵女阶层,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是以给自己取名风澜居士,又在宫宴上认识了云青山,由此云青山得知了她的别称,后来带她来到大渊国,落府起居的时候,这才想起了这个名字,将院子命名。 萧景行眸光微闪。 “倒是个风雅的好名字。” 云倾月笑道:“是啊,我娘离开京城的时候,我还很小,虽然不记得她的样子,可我总感觉,她一定是个十分洒脱有才情的女子,也不知道这些年她不在我们身边,去了哪里,又周游过了哪些地方?” 说着,语气渐渐失落下来。 萧景行抬手搂住她。 云倾月顺势靠进他的怀里,低声道:“景行,我想我娘亲了。” 萧景行“嗯”了一声,“岳母大人云游在外,想必也很思念你,要不我派人去把她找回来?” 云倾月连忙道:“不要。” 她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才嘟嘟囔囔的说:“我才不要因为我的一已私欲,就影响娘亲的人生。” 重活一世,她想得很清楚。 十七年前,娘亲既然能鼓起勇气离开他们,去寻求自己的生活,那她就不应该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把她找回来。 或许有很多人不理解她的想法,觉得一个女人身为母亲,怎么可以不陪伴在自己儿女的身边,怎么可以消失十七年都不见。 可她明白。 正是因为,要离开自己的孩子很难。 而在那样的情况下,母亲还是离开了。 那这京城,所带给母亲的不快乐和压仰,一定大过了血缘亲情。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生于荒野,长于田间,习惯了自由浪漫,被风催折却百折不挠。 可如果把她囚禁在这样的深墙大院之中,她就像一株被人拦腰折断的玫瑰,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艳丽几天,但几天过后,就会迅速枯萎。 她不要娘亲当那样的人。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她的路,那作为女儿,她就应该尊重她。 毕竟,她已经有爹爹,有哥哥们了,还有上上下下这么多仆人照顾,其实娘亲在不在,也没有太多区别。 想到这里,云倾月叹了口气。 “我就是说说而已,如果可以选择,其实我也不想呆在这京中,怪闷的,很没意思。” 萧景行的眉梢挑得更高。 第一听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想法。 “你想出去游玩?” 云倾月仰头,“可以吗?” “当然可以。”萧景行笑了,点点她的鼻尖,“只要你想,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云倾月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真的?” 然而,那亮光也只是一瞬。 紧接着,她想起什么,便摇了摇头。 “不行,现在还不能去。” 这一次,轮到萧景行疑惑了。 “为什么?” 云倾月又看了他一眼,笑道:“不告诉你。” 说完,就脱了鞋了,往床上躺去。 萧景行没料到会被她摆了一道,顿时不服气的上去挠她痒痒,云倾月被挠得咯咯直笑,两人闹了一阵,这才歇下。 翌日。 云倾月醒来后,就命人在院内摆早餐。 萧景行还是第一次在云家住,也是第一次用云府的早膳,并不排斥,相反,还有几丝兴趣。 他知道,云倾月还没有完全对他放下防线。 所以他也想更深的去了解她,知道她从小到大是怎么生活的,知道她以前喜欢吃什么,穿什么,跟谁玩儿…… 所以,萧景行很乐意在云家住下来。 用完早膳,云青山派的人就过来了,让他们去倚梅院。 倚梅院是云倾柔出嫁前所住的院子,昨日她撞柱晕倒,云家人不知道该如何安置,最终思来想去,还是将她安置回了她以前所住的小院。 毕竟是从云家走出去的女儿,纵然犯了错,云家还不至于在这等事上苛待她。 云倾月到达倚梅院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进去,却听说萧泽来了。 四皇子? 云家人都齐聚在院子里,闻言脸色一变。 云青山面色微沉。 这个时候,萧泽忽然跑过来,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什么。 到底是皇子,他身为臣子不好得罪,便向萧景行告罪一声,亲自去了前院迎接。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后,萧泽在云青山的带领下往里走来。 今日他穿了一身白,容颜明净,温文尔雅,倒又有了几分温润落拓的味道。 云倾月却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伸手把玩着枝头的一株梅花。 反倒是萧泽,进来以后,看到云倾月和萧景行,即便心中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向他们行礼。 “泽儿见过九皇叔,见过皇婶。” 云倾月微微勾起唇角。 萧景行淡眸睨着他,沉声道:“大清早的,四皇子过来所为何事?” 萧泽不卑不亢,“皇叔有妻子,会在妻子受委屈时为妻子出头,泽儿虽不才,却也知道护着内人,昨晚内子没有回来,今早便听下人说,内子在云家人的逼迫下撞了柱子,呵,我倒不知道,是怎样天大的事情,需要一位皇子妃以撞柱来自证清白?” 第86章 她失忆了 这话一出,云家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云家人顿时就给气笑了。 云青山冷漠的道:“四皇子,纵然你是皇子,说话也要讲道理?” “云倾柔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撞柱子,难道你不知道?” 他才不相信,这么大的事萧泽会没有耳闻。 说不定这件事压根儿就是他在背后策划的! 毕竟,倾柔和月儿之前关系那么好,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怎么会无缘无故反目成仇? 思来想去,唯有因为萧泽。 云倾月以前有多爱萧泽,大家都看在眼里。 那么多年的痴恋,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说不定她们俩姐妹,就是因为这个男人而生了嫌隙,倾柔现在毕竟是四皇子妃,嫉妒成恨之下,才会对月儿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云青山越发觉得自己探知到了真相。 看向萧泽的目光,也就越发不善。 都说红颜祸水,他看这蓝颜也未必不能成为祸水。 他好好的两个女儿,都被这个萧泽给毁了,这让他怎能不恨? 萧泽压根儿不知道云青山在想什么,听到他的话,心里突地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云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本皇子不太懂,本皇子只知道本皇子的妃子原本是高高兴兴回娘家探亲,却突然传出被人逼迫,撞柱自杀,若这事你们无法给我的交待,那本皇子定要禀明父皇,让父皇来判断,到底是如何处置!” “你!” 云青山怒不可遏。 苏钰在身后拉住了他。 她能理解云青山的愤怒,可对方毕竟是四皇子,再怎么说,也不能对四皇子不敬。 这时,旁边却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好大的威风!皇侄莫不是忘了,因难民一事,皇侄还被禁足在宫中,这会儿却出现在将军府……皇侄这是想抗旨不遵?” 萧泽心头一凉。 脸色微变。 没错,难民事件后,萧泽诬告萧景行和云倾月这件事,并没有因为云倾柔的断指而结束。 为了给萧景行一个交待,也算是为了堵住百官的悠悠众口,皇帝下令让萧泽禁足一个月,以敬效优,而现在才过去不到半个月,此刻他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 萧泽面色紧绷,压了压心中的升腾的怒气。 半响,才不得不躬身道:“抱歉皇叔,侄儿因忧心妻子被人欺负,擅自出府,还请皇叔见谅,莫将此事告知父皇。” 萧景行淡淡的将头扭到一边,不与他搭话。 萧泽只得躬身立在那里,气氛十分尴尬。 最终,还是云倾柔的婢女烟儿,从屋里跑出来,大声道:“二小姐醒了。” 众人一惊,这才快步往里走。 室内。 云倾柔确实已经醒过来了。 只是神色有些不对。 因为受了伤,她的脑袋被包扎了起来,身上仅穿着一件白色中衣,看到他们进来,顿时脸色发白,颤抖着往烟儿背后缩去。 “他们、他们是谁?为什么能进我的房间?” 烟儿惊慌道:“二小姐,他们是你的家人和夫君啊,你难道忘了吗?” 家人? 夫君? 云倾柔露出迷茫的表情。 云倾月见状,挑了挑眉,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却仍旧不愿相信。 云倾柔做了那么多恶事,还没来得及受惩罚,难道就要因为失忆而将一切抹杀? 她不死心的走上前。 “让开,我给她检查一下。” “哦。” 烟儿听话的让开,云倾柔看着她,一双清秀的眼睛水亮亮的,笑着问:“你是谁?也是我的家人吗?” 云倾月一噎。 只觉一股怒气从心底蹿上来,她冷笑道:“我是你的仇人!” 话音落,大概是她的气势吓到了云倾柔,云倾柔脸色一变,柔弱的小脸儿顿时变得惨白,可怜楚楚的看向烟儿。 “烟儿……” 烟儿连忙安抚。 “二小姐别怕,她是你的姐姐云倾月,是当朝摄政王妃,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还不确定的确认了一句,“王妃,您不会对已经失忆的二小姐动手?” 云倾月:“……”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烦闷。 抬手,搭上云倾柔的手腕,细细诊脉。 却发现她的脉象时起时伏,隐有堵塞之意,确实不太妙。 她不由皱眉。 “月儿,怎么样?” 云青山关心的问道。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的说:“失忆了。” “啊?” “还真失忆了?” “这……会不会也太巧了。” “东窗事发就失忆,还真是玩得一手好计谋,敢情这事儿咱们还追究不得了?” 云家三兄弟都很愤慨。 萧泽见状,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他今天过来,名为关心云倾柔,其实也是想看看,云倾柔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真失忆了。 如果是真的,那还好,如果是假的他也要帮着圆一下谎。 毕竟,当初同意她去杀云倾月,也有他的功劳。 萧泽没想到这个女人办事如此不力,为了不引火烧身,只能帮她。 而今听到云倾月的诊断,心中的一颗大石头落地,嘴角立马翘了起来。 “既然本皇子的夫人已经失忆,想必你们也追问不出什么来了,可否将她交给我,让我把她带回去好好养伤?” 云倾月皱眉,看了云青山一眼。 云青山也是满脸茫然。 云家老夫人咬咬牙,露出痛心的表情。 “她买凶杀月丫头,害得月丫头受伤,而今她自己也伤到了脑袋,现在是失忆,还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后遗症,也算是受到惩罚了,这事终究牵扯到了我们云家,就算皇上不追究,可若传出去,对我们云家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觉得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们觉得呢?” 她说着,看向云家父子四人。 云襄满脸愤慨。 “祖母,这是两码事!云倾柔自己撞的柱子,怎么能和妹妹受的伤一样?” “祖母,我也不同意。”云帆道:“实在不行就按照律法判,倾柔脑袋上的伤是她自己撞出来的,月儿身上的伤,可不是她自己砍的。” “我也同意二弟的说法。”云祁接着道。 第87章 断绝关系 眼见一家人都要杀了云倾柔,老夫人急了。 “够了!你们就这么想让她死吗?青山,你难道忘了?她爹娘可是为了救你而死?今日由我做主,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也算是还了她爹娘的人情,若以后她再敢做出这种十恶不赦之事,你们再惩罚她,老身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说完,将头扭到一边。 云青山见状,呐呐了几下,张口无言。 云倾月挑了挑眉,眼角的余光扫到床上的云倾柔,只见她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仿佛当真不知道大家在吵什么,她又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她玩味的勾唇,心中有了计较。 “好了,大哥二哥三哥,爹,你们不用再为我吵了。” 她知道,爹和哥哥们之所以咬着云倾柔不放,无非是怕委屈了她,想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可这个公道不需要他们来讨,她自己也能讨回来。 云倾月宛尔一笑,道:“祖母说得对,事到如今,她既然已经失忆,那就不好再追究了,而且即便按照大渊朝的律法,她买凶杀我,我却没有死,她顶多也就落个流放的罪名,确实罪不至死。” 云襄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妹妹,你怎么帮她说话……” 云倾月抬了抬手,示意她稍安勿燥。 她看着萧泽,说道:“更何况四皇子都开了口,我们若是再揪着不放,岂不是显得太过小气?不给四皇子的面子?” 萧泽见她这样说,终于松了口气。 “月儿,还是你懂事……” 云倾月却忽然道:“不过也不是全无惩罚。” 这话太过急转弯,导致萧泽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你不是说不追究了?那还要怎么惩罚?” 云倾月微微笑道:“若无惩罚,以后人人都跑来刺杀我,刺杀完再撞个柱子失个忆,岂不就安然无恙了?是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四皇子想必是舍不得四皇子妃受什么罪责的,既然如此,那就请四皇子和王爷做个公证人,父亲手写一封关系断绝书,让她与我云家断了关系。” “毕竟,她要杀的可是云家嫡女,云家虽然受了她父母之恩,可这十几年的养育怎么说也该把这恩情还了?” “如今她不顾姐妹之情,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还扬言要将我们整个云家拖下水,纵使她如今失忆,我们不好追究她的刺杀之罪,却也无法忘记她言之凿凿要毁我云家清誉的面孔!” “所以,这样的女儿我们云家不敢要,这样的妹妹我也不敢认,爹,请你现在就写一封关系断绝书,等她签了这封断绝书以后,她云倾柔从此是生是死,嫁给谁过得怎么样,都和我们云家没有关系了,而她包括整个四皇子府,也不许再打着云家任何旗号说话做事,这样可行?” 云青山懵了一下。 不仅是他,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懵了。 唯有萧景行,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抹赞赏。 萧泽最先反应过来,气得面红耳赤。 “这怎么可能?她可是云家的女儿,她姓云!” “她从来就不姓云,她姓周!” 云倾月不等他说完,就直接道。 她冷漠的看着萧泽,字字诛讥。 “从前她姓周,是我父亲和祖母看她可怜,怜悯她失了双亲,无人庇佑,才将她接入云家,随了云姓,而今既然要断绝关系,她既然也要改姓,从今天起,她就不再是云倾柔,而是周倾柔,四皇子纳妃之时所写的皇家玉碟,上面的名字也要改,明白了吗?” 萧泽的手指倏地握紧。 这个云倾月! 她怎么敢……怎么敢?! 外人不知道,可他却是清清楚楚的明白,当初他之所以会娶云倾柔,就是看中了她云这个姓! 云倾柔还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过,只要他娶了她,哪怕她只是云家的一个养女,总有一天,她也会弄死云倾月,将云家的一切都抢过来,到时候,哪怕他娶的不是云家嫡女,于他而言和娶云家嫡女也没什么区别,他照样能得到云家的支持,照顾能利用云家,来对付萧景行。 可现在呢? 若是云倾柔被赶出了云家,那他娶她的意义是什么? 这步棋,岂不就是白费了? 不行,绝对不行! 萧泽急声道:“就算是养女,可你们朝夕相处十几年,这十几年的情分也不是随时都可以没有的?你们怎么能这么做,想要人的时候就把她接过来,不需要了就一脚把她踢开,这算什么?报恩还是养只小猫小狗呢?” 云倾月歪了歪头,眨眨眼睛。 “四皇子如此着急,看来你和你的夫人感情真的很深啊,既然如此,何不让她随你姓呢?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随夫姓在咱们大渊朝也不是没可能啊,那还是皇家姓氏,更高贵呢,既能彰显她的身份,也不至于委屈了她,岂不是更好?你说是不是?四皇子。” 萧泽脸色一变。 有一股想要弄死云倾月的冲动! 这个贱人。 什么时候变这么精明了? 萧可是皇家姓氏,她云倾柔一介贱妇,凭什么姓皇姓? 然而,话说到这里,却是将他的退路完完全全给堵住了。 萧泽咬牙,根本无话可以反驳。 而此时,床上的云倾柔听了半响,也总算听懂了他们在吵些什么。 她惶恐的看向云青山。 “爹……你是我爹吗?你不要我了吗?柔儿是什么地方做错了?爹爹你告诉柔儿,不要赶柔儿走好不好?柔儿给你磕头,给你跪下了。” 说完,就哭着下床,跪在了云青山面前。 云青山吓了一跳。 眼见云倾柔就要不停的给他磕头,他哪里敢受? 先不说这头磕下去以后,他还有没有勇气将她赶出家门,就说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四皇子妃,不管犯了多大的错,身份摆在那儿,皇家尊贵,他一个当臣子的,怎么能受皇子妃的磕头? 云青山连忙蹲下,拦住了云倾柔。 第88章 公平交易 “柔儿,你……” 他叹了口气,“你大可不必如此。” 云倾柔泪眼婆娑。 “爹,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吗?别赶我走,爹爹……” 这一声声爹爹,简直喊到了云青山的心坎儿上。 虽然恼怒云倾柔做的恶事,但毕竟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如今又失了忆,哭着喊他的样子,倒像极了小时候刚失了双亲,无助又迷茫的样子。 回忆一旦被勾起,就像决堤的河水,让人备感烦乱又措手不及。 云青山呐呐的张了张嘴,转头看向云倾月。 “月儿……” 云倾月眉梢微冷。 她能看出来,云青山已经心软了。 也对。 父亲向来是个心软的人,否则前世云倾柔露出那么多马脚,他也不至于一直被蒙在鼓中。 有时候,一个人不相信不是因为对方瞒得有多好,而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 云青山就是这种人。 老夫人也有些不忍。 最重要的是,云倾柔已经失忆了。 已经失忆了!她还想怎样? 难不成真把她交给大理寺,让大理寺那些粗俗的卫兵对她严刑拷打吗? 云倾月将家人的反应尽收眼中,冷冷的勾起唇角。 他们舍不得,没关系。 这个坏人她来当。 云倾月打定了主意,玩味的道:“倾柔妹妹可真是好运气,这都失忆了,怎么别的都忘了,就是没忘了自己的爹呢?” “哦,我想起来了,你刚才也忘了,甚至还不认识我们呢,那就奇了怪了,不认识的人,只是旁人说上一嘴,你就情深意重的喊爹,还不许爹爹抛弃你……你可真是一位重感情的好女儿啊。” 云倾月说的明显是反话。 都不记得的人,哪来的感情? 所以……云倾柔是故意的? 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直觉告诉云倾月,这其中有问题。 她的诊断不会有错,云倾柔应该确实是因为撞柱子,脑袋出了问题。 但看她现在的表现,又不像毫无准备…… 她的眸中闪过一抹暗光。 云家人反应过来,云青山顿时皱了皱眉,看向云倾柔,沉声问:“你当真认得我?” 云倾柔一愣。 目光中露出一抹心虚和惶恐。 她该认得吗? 如果失忆,那肯定是不认得的,她原本是想借着失忆逃脱罪责,可万万没有想到,云倾月会提出让她和云家断绝关系,这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才揪住云青山这根救命稻草。 可现在,被云倾月这样一说…… 云倾柔生怕他们看出端倪,只能泪光盈盈的解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你们说他是我爹,既然是我爹,那就会一直护着我,不是吗?天下的爹爹不都是护着女儿的吗?” 云青山:“……” 云家众人:“……” 云倾柔这招顺杆子往上爬的本事,云倾月深感佩服。 只可惜,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不管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今天既然把这个话题提出来,那她就没准备善罢甘休。 云倾月勾了勾唇,沉声道:“云倾柔,既然你把什么都忘了,那想必也记不起来,你身上还有极地莲的毒?” 云倾柔一僵。 糟糕,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昨天吃了云倾月给的药,一晚上都没有发作,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些了。 会不会……压根儿不需要她继续治疗,这红疹自然而然就好了? 正想着,一阵痒痛又从肌肤里钻出来。 云倾柔脸色一变,忍不住往身上挠去。 痒! 好痒! 怎么又开始了? 之前不是都好了吗? 她把云倾月的话当成耳旁风,自然不记得,云倾月老早就说过,那药只能维持一天。 一天过后,红疹所导致的痒痛会比之前更严重。 抓心挠肝,痛不欲生。 不过云倾柔很快就感觉到了。 怎么回事? 这东西,怎么比之前更难受了? 她求助般看向云倾月,只见云倾月面露嘲讽,仿佛丝毫不觉得,她现在的痒痛有什么意外。 该死! 是这个女人! 饶是云倾柔再笨,此时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但她是失忆状态,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泪光盈盈的说:“我好难受,你可以帮我吗?你能帮我是不是?求求你,救救我……” 云倾月冷笑,看着她表演。 旁边,萧泽已经忍不住了。 主要是怕时间耽搁得太久,云倾柔会露出破绽。 他皱着眉,沉声道:“够了!云倾月,你没听到倾柔在找你帮忙吗?你们毕竟是姐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却不帮她呢?” 云倾月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像在看一团垃圾。 她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让人拿来纸笔,写下一封关系断绝书。 “签字。” “签完字,我就帮你。” 云倾柔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萧泽也气得不行。 倒是云青山,面露不忍,想要说什么,却被萧景行的一句话给拦住了。 “本王的王妃果然仁善,受了这样的委屈,却也只是要一张关系断绝书就算了,更何况还得替她治病,云将军,你说都是你教出来的女儿,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难道……真是血缘的关系?” 云青山一怔,顿时反应过来。 是啊,云倾柔现在的样子虽然可怜,但那都是她自找的。 若因为她可怜就原谅了她,不让她签关系断绝书,那云倾月呢? 他的月儿,可是他的亲生女儿,难道就该白白受这样的委屈? 萧景行这话,表面上是在夸奖云倾月,实则是在敲打他呢! 云青山叹了口气,大约也摸明白萧景行的意思了。 他沉声道:“倾柔,你还是把这关系断绝书签了,签完你姐姐就给你治病,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云倾柔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云青山的耳根子软,这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十分笃定的。 原本刚才他就已经动摇了,只是因为萧景行的几句话,就…… 云倾柔恨恨的看向萧景行。 若说她以前对萧景行是有倾慕和爱意的,那现在就是憎恨。 第89章 相府出事 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人可以随意践踏她的尊严,随意侮辱她? 想让她签关系断绝书? 呵,没门儿! 这样想着,云倾柔哭着道:“倾柔自知身份卑微,高攀不上将军府,可倾柔今天真的很难受,就算要签,可不可以等我好些了再签?” 云倾月笑道:“当然可以,那你身上这病,也就等你好些了再治,我们不急。” 说着,对云家众人道:“我们先出去,让四皇子妃好好歇息,相信等她休息好以后,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众人点点头,跟着她往外走去。 云倾柔惊了。 什么? 他们就这样走了? 那谁来给她治病? 身上的红疹痒痛到不行,她就算努力克制,也没办法忍住不去抓它们。 就这么一会儿,原本消下去的红疹再次浮现在皮肤上,连同脖子和脸,都痒到不行。 云倾柔叫住他们,急声道:“能不能先给我解药?我真的太难受了。” 云倾月微微一笑,“抱歉,不行呢。” 她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萧泽。 “四皇子如此心疼你的妻子,想必一定会找天下最好的大夫,给四皇子妃治病的是不是?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献丑了,毕竟有人曾经想要刺杀我,我虽然无意报复,却也不是心胸开阔到可以以德报怨的人,再会。” 她说完,就直接离开。 云倾柔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等云倾柔走后,她只能抓着萧泽道:“泽哥哥,怎么办?我好难受……” 萧泽冷冷的看她一眼,此时脸上再没有了刚才的温情和宠溺,冷声道:“你难受那是你的事!我给你收拾的烂摊子已经够多了!记住,你要是敢把那件事的真相抖出来,我饶不了你!” 说完,气冲冲的离开。 云倾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助的落下泪来。 风澜院。 春桃好奇的问道:“王妃,您真不管二小姐了?” 云倾月淡淡的道:“不是我管不管她,是救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看她自己肯不肯要。” 说着,她冷酷的笑了笑。 “极地莲的毒可不仅仅是让人全身起红疹,发痛发痒,发展到后期还会产生皮肤溃烂,毒入五脏六腑,到时候就算她想让我救,我也救不了她了。” “总之,条件我已经给她列出来了,选择权在她,要不要签关系断绝书,看她自己。”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这时,巫却匆匆跑进来。 “王爷,蒋府出事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云倾月当先站起来,急声问:“哪个蒋府?” 巫却看了她一眼,犹豫道:“就是……就是左相,蒋玉华小姐那个蒋府。” 云倾月:“……” 两刻钟之后,云倾月和萧景行来到蒋府。 只听院子里一片吵嚷之声,院子中央,蒋玉华一身素服跪在那里,面色冷毅,而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白布,在冬日里已经冷硬。 云倾月面色一变。 “逆女!” 左相一辫子抽打在蒋玉华的身上,待还要再抽,忽然听到一声冷喝:“住手!” 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 当看到萧景行,众人的脸色一变,左相沉了沉气,这才放下鞭子朝这边走来。 “微臣见过摄政王,不知王爷来访,所为何事?” 萧景行淡淡睨向他,没有回答。 云倾月直接越过他的身体,走过去扶起蒋玉华。 “你没事?”她低声问。 蒋玉华的脸色十分苍白,身上早就被打得不成样子了,鲜血从被打破的衣服里流出来,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全是鲜血,看着就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可她仍旧低低的笑了,笑得痛快无比。 蒋玉华摇了摇头,示意她死不了。 云倾月却仍旧担心,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又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悄悄给她服下,这才转眸看向地上的尸体。 尸体虽盖了白布,却只盖了身体,那张惨白浮肿的脸露了出来,令云倾月眼皮一跳。 魏婉莹? 怎么会是她? 然而这个时候,饶是心中再震惊,云倾月还是很好的掩饰下来。 只是冷着脸,对左相道:“不知蒋大小姐犯了何事?左相要发这样大的火。” 左相刚才见到萧景行,已经在竭力隐忍了。 此刻听她一问,再也不想忍,直接道:“犯了何事?问问她自己!我左相一生清廉,从未行差踏却,却没想到会生出这么一个畜生!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弑母!今天不打死这个畜生,我就不姓蒋!” 他说着,又要举鞭。 鞭子却被巫却给拦下了。 巫却握着他的手腕,赔笑道:“大人,只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蒋大小姐向来温婉知礼,是京城出了名的淑女闺秀,怎么会做出弑母的事情?” 蒋东闻言,气得连胡子都在颤抖。 “你的意思是我诬陷她了?” 巫却笑笑。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左相大人如此武断,怕是被有心人利用,蒋大小姐吃亏事小,破坏了父女感情,那才事大啊。” 左相:“……” 把鞭子还给他,他现在就想抽死这厮! 蒋玉华见状,沉声道:“不用拦了,人是我杀的。” 什么? 三人惊奇的看向她。 却见蒋玉华一脸沉静,那双如古井般深邃幽暗的眸里,平静无波,仿佛说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而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候而已。 她冷笑道:“可我为什么要杀她,你不是很清楚吗?” “两个月前,我莫名其妙患上脏病,所有人都对我避之而唯恐不及,连你这个父亲,也嫌弃我,怀疑我,觉得我与外男有染。” “我曾经努力的解释过,我没有,可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我,我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事实摆在眼前,就算我再怎么狡辩,身上的病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你打我骂我我都可以忍受。” “可是为什么?我原本以为你不知道真相,才会这样,结果呢?是魏婉莹,是她陷害的我,把染病的青楼女子的衣物拿来给我穿,故意害我染上那种病,你明明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也要跟他们一样来怪我?” 第90章 当年老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顿时一震。 不敢置信的看向左相。 左相的脸色也是一变,瞳孔微微放大,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没有!” “你是没有?还是不敢承认?” 蒋玉华只觉心如刀割。 “如果只是我也就罢了,身为人子,你要我死,我不得不死!可是我娘呢?我娘她错在哪儿了?在你还是个穷书生的时候,她就跟着你,不计一切的帮你,她可是堂堂的王府千金啊!皇上御赐的县主,她什么地方招你惹你欠了你?在你平步青云,当上相爷以后,居然移情别恋,伙同这个贱人,用那样肮脏的方法,害死了我的母亲!让她直到死都有口难言!你凭什么?” 云倾月心头巨震! 蒋玉华的娘亲…… 她隐隐记得,蒋玉华的亲娘是昌平县主,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人物。 后来莫名其妙就死了,对外说是在生蒋玉华的时候,落下了毛病,可实际上谁知道呢? 这些年,虽然蒋玉华表面不说,可她一直知道。 蒋玉华一直活在内疚当中,她觉得她是害死了她的亲娘。 可结果,竟不是吗? 昌平县主是左相害死的?! 左相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红。 “你胡说!闭嘴!来人,给我把这个贱人拉下去!” 他说着,就吩咐人上来拉蒋玉华。 却在这时,云倾月上前一步,“住手!” 她将蒋玉华护在身后,冷声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左相这样遮遮掩掩,不让人把话说完就要带走,是因为心虚吗?” 左相一窒。 万万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个云倾月,简直多管闲事! 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个贱人本就该死!仗着她帮了自己,不许他纳妾,不许他夜不归宿,总是对他管这管那,让他毫无男人的尊严,他早就烦了。 而且当初那事也不是他主导的,只是魏婉莹想出了这个办法,他默认而已。 而今听着这小贱人的意思,死了一个魏婉莹不够,还想将他拉下水? 他怎么允许?! 左相还想说什么,云倾月却已经道:“既然左相没有心虚,那蒋姐姐就继续说,我相信清者自清,只要是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就不会急着去捂别人的嘴,是非黑白,我们王爷自有公断,是吗?” 眼尾上挑,悄悄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会意,宛尔一笑,“是。” 蒋玉华松了口气。 她知道,以她的能力,没办法和父亲对抗。 所以,刚才才趁人不注意,派了贴身的婢女去向云倾月和摄政王求救。 只是婢女没想到他们会在将军府,先去了摄政王府,没找着人,这才转道去云府,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蒋玉华才挨了这好一顿打。 好在,不管早晚,他们是被请来了。 只要有摄政王在,蒋玉华相信,会有人给她一个公道。 左相心里气得不行。 可云倾月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若是再坚持,岂不就应证了她的那句话,心虚了? 因此,即便心里再恨,他也得忍着。 左相冷笑道:“行,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害你,怎么害你母亲了?当初你母亲去世,我也很痛苦,可人吃五谷杂粮,生病的事是谁也控制不了的,再说你母亲要不是为了生你,会至于伤了身体?你就是个灾星!自己害死了你母亲,如今不过是听了几句外人的挑拨,就害死继母,还污蔑父亲,我看你根本不配为蒋家的女儿!” 蒋玉华咬牙道:“污蔑?父亲怕是忘了,当初给母亲诊治的大夫,虽然被你赶出京城,可他还活着!母亲的贴身婢女,你一直想杀了她们,但万万没有想到,四个婢女死了三个,有一个逃出生天,你猜她现在在哪儿?” 所有人都是一惊。 只见院子的角落里,一个面如枯槁,浑身穿得脏兮兮破烂不堪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把扫帚,应该是府上最低等的下人,跟奴隶差不多的那种,不用给什么工钱,只要管饭,有一块睡觉的地儿,就能帮府上干活。 以前左相府是没有这种下人的,几个月前朝中刮起一股助民扶民的风气,便有不少人打着助民的口号,去街上招揽这种老弱贫民,管饭让她们为自己做事。 身为清流一派之首的左相,这种事自然不能错过。 因此,当时他招了很多人,这人想必就是其中的一个。 十几年过去,当年的人早就变了模样,年轻娇俏的小姑娘,在生活的磋磨下变成了老态龙钟的老妇。 更何况那婢女的生活环境并不好,当年从相府死里逃生过后,她不敢回老家,也不敢以真实姓名过日子,只能隐姓埋名,靠着乞讨和给人做些浆洗的活计来过活。 要不是前两年她的丈夫和儿子相继去世,儿媳妇又跟人跑了,唯一的小孙子在近几个月生了重病,她求救无门,才想起当年还有这么一桩秘事,她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拿着这桩秘事上门找蒋玉华,求她出钱给自己的孙子治病。 她真的很害怕。 当年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现在却要将自己重新送入虎口,若不是为了救孙子,她绝对不敢这么做。 好在,蒋家大小姐看上去和她娘不一样,并不像昌平县主那么柔弱。 老妇的心思这才算是活络了几分。 如今蒋家大小姐需要她站出来作证,她自然是乐意的。 从她再次踏入蒋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她是偷活了十几年的人,早在当初县主被左相害死的时候,她就该站出来作证,可惜她不敢。 如今十几年过去,她不能再退缩了。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孙子,她也要勇敢起来。 这样想着,老妇抬头看向了左相,脸上露出憎恨的表情。 “左相大人,你可还记得老仆?老仆可是一直没敢忘记您啊!十八年没见了,这些年您过得可还好?” 左相刚开始还有些迷茫。 第91章 真相大白 毕竟十几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 所以在看到老妇人的面容时,左相原本还没什么触动,甚至都没有认出来她是谁。 可直到她开口。 那熟悉的声音,即便过了十几年,还是瞬间让他心头一震,不敢置信的道:“秋雨?!” 是的,没错。 眼前的老妇人,就是十几年前陪伴在昌平县主身边,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陪嫁进左相府的丫鬟秋雨。 秋雨听着他这一声呼喊,眼泪顿时涌出来。 县主,您看到了吗? 秋雨回来了。 当年您所受的委屈,没有人知道,可秋雨不会让您白白死掉的。 埋在深渊下的真相,迟早会有大白的一天。 秋雨会等着,亲眼看着那个害过您的人被打入地狱,亲眼看着他去地下向您赎罪! 左相认出秋雨过后,就慌了神。 该死!这个贱婢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吗? 云倾月见左相慌乱的神色,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只听蒋玉华道:“爹爹想必不会忘记?秋雨是我娘亲的陪嫁丫鬟,十几年前,我娘亲刚过世不久,她的四个陪嫁丫鬟就相继去世,然而秋雨命大,逃过了一劫,事后您派人数次追杀她,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如今,秋雨姑姑就站在你的面前,怎么,你不敢认她了吗?” 左相狠狠一震。 脸色发白,往后退了一步。 “胡说!你也说你娘的婢女都死了,又从哪儿找出来的冒牌货?!以为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就能冒名顶替,陷害我了吗?没门儿!来人,给我把这个不知所谓的贱奴押下去!我倒是要看看她是谁指使的,居然敢陷害本官!” 说着,目露威严,冷冷扫向蒋玉华。 下人听到命令,立马上前就要押走秋雨。 云倾月却忽然道:“且慢。” 她微微一笑,看着左相,“是不是假冒的,查查不就可以了吗?左相一世清名,若真的没有说蒋姐姐所做的那种事,自然是不害怕查的,倒是你现在这样急赤白脸,妄图立马销毁证据的样子,倒像极了做贼心虚……左相,你不会是这种人?” 左相一窒。 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如果可以,他真的恨不得立马将云倾月和萧景行赶出去。 可惜他不能。 先不说萧景行的身份是摄政王,云倾月的身份是摄政王妃,就说赶人这种行为,他身为清流一派也不可能在此时做出这种事。 如果他真的做了,那岂不正坐实了他们所说的,做贼心虚? 所以此时左相是赶也赶不得,留也留不得,恨得不行。 云倾月就是拿准了他这种心思,笑容越发玩味。 “其实我们也是好心,毕竟左相一世清名,今天既然蒋姐姐将自己的疑惑提出来了,又带来了人证,若是您什么也不做,就贸然将这位证人拉下去打杀了,这事传出去,即便您是清白的,可也挡不住外面的人猜,左相是否真的做过那种事,才会打杀证人,到那时,您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左相大人,我们是在帮您啊,您不用跟我们客气。” 左相:“……” 我真是谢谢你咧!要你这么帮我! 然而不管他怎么想,有萧景行和云倾月在,这人算是留下来了。 这时,蒋玉燕总算姗姗来迟。 早在发现魏婉莹死的时候,她就哭过一回了。 因为受的打击太大,当时晕了过去。 此时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立马追出来,就看到院子里,云倾月和萧景行等人也站在那里。 她脸色一变。 原本就要出声的痛哭,顿时卡在了喉咙,呛得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闭过气去。 最终,还是在婢女的搀扶下,才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爹!我娘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魏婉莹,身上还盖着白布。 她顿时明白了什么,只觉眼前一黑,又要晕过去。 “娘!娘你怎么就死了?你醒过来啊!醒来看看玉燕,你快醒醒啊。” 她抱着魏婉莹,哭得狼狈不已。 左相看着,也不由觉得鼻酸。 蒋玉华的心中却一片冷静。 魏婉莹的死,是她咎由自取。 现在他们知道心疼了? 那当初,她尚且还在襁褓之中,母亲以最屈辱的方式被他们杀死的时候,他们怎么就没有感到心疼? 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可是蒋玉华等了十八年,这十八年他们都过得好好的,没有任何报应,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事实上,若不是她自己也被魏婉莹以同样的方法对付,若不是秋雨姑姑忽然找上门,向她诉说了当年的真相,她也不一定会知道,甚至都不会怀疑到魏婉莹的头上。 如今,事情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可谁说坏人得到了惩罚,就能弥补受害者所承受过的伤痛? 不,永远也不可能! 娘亲不会再活过来,她所经受的痛苦也没办法真的抹平。 而现在,除了给娘亲报仇以外,她没有任何想法。 她只想让娘亲死得瞑目一些! 很快,蒋玉燕就从左相和管家的口中得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秋雨,又看向蒋玉华。 最终,目光扫过萧景行和云倾月,心头蹿上一股寒气。 不、不可能。 她怎么会知道真相的? 这个贱奴,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吗? 其实,她也是在一次无意中偷听到娘亲和爹爹说话,才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可她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昌平县主太蠢,才会被府中的妾室所害,自古以来能者为先,她既然那么蠢,又凭什么占着左相府主母的位置不放?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魏婉莹打算用同样的方法,害死蒋玉华,好给她的女儿铺路的时候,她非但没有反对,还十分赞同。 在她看来,蒋玉华早就应该像她那个短命的娘一样,早早下地府了。 若不是有爹爹拦着,娘亲早该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弄死她,又岂会让她活到现在? 第92章 卫国公到 可结果呢? 她不仅没死,还治好了病,治好了病不说,更是查到了当年的真相。 如今她把秋雨找出来,指认爹爹,这是想做什么? 这是想拉整个左相府,给她那个县主娘亲陪葬吗? 事实上,蒋玉燕猜到了。 蒋玉华就是想让整个左相府,给她的娘亲陪葬! 当初若不是有娘亲的支持,蒋东又怎么可能爬到左相这个位置? 既然是靠她娘亲一手建立起来的府邸,那如今,也该随着她娘亲的去世而覆灭! 想到这里,蒋玉华看向云倾月,道:“很抱歉,当初蒋玉燕买通刺客掳走你,我却为她求情,不是真的想保下她,只是我初查到母亲之死的眉目,我不想蒋家因为刺杀的事就此被治罪,让娘亲所承受的伤害永无大白之日。” “我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出来,说出真相,还娘亲一个清白,也让他们承担他们该承担的罪责,等这件事一了,左相府你们想怎么处置都可以,包括我,即便要满门抄斩,我也毫无怨言!” 云倾月心头震恸。 她也是曾被害得家破人亡的人。 扪心自问,如果她是蒋玉华,她的娘亲被人害至那般惨况,她也会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 所以,她从来没有怪过她。 云倾月勾唇一笑。 “好,你的话我记住了。” “放心,犯错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至于你嘛……后面再说?” 她故意眨了眨眼睛,没有说出准话。 蒋玉华却粲然一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这才看向左相,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 左相面色铁青。 到底是在官场浸淫了几十年的人,又怎会轻易被她以这样的方式打倒? 他冷笑道:“不过是一个贱奴而已,随便哪条大街上就能找到,即便她说她是秋雨,我就信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就是当初的那个人?毕竟她现在的样子,和当年你娘带过来的婢女,差别可是非常大啊……” 十几年的时间,已经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更何况这些年秋雨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苦。 苦难加上岁月,让她的容貌更加憔悴不堪,皱纹和白发,导致她和当初那个从王府里出来,比普通小门小户嫡女过得还要好的丫鬟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除了那把子声音,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半丝当初秋雨丫鬟的样子。 可声音? 呵,世上长相相似的人都很多,更别提是声音了。 谁能证明她的身份? 蒋玉华一窒。 虽然早就知道,左相不会那么轻易承认,可此刻听他这样一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沉。 云倾月却忽然笑了。 像是事不关已般打趣道:“左相还真好笑,不过是证明身份而已,有什么难的?你建府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每个府上买丫鬟,都会登记造册的吗?” “登记的可不仅仅是丫鬟的名字年岁和来历,还有她们的体貌特征,所以她到底是不是秋雨,只需要找人去王府查一查,看看他们当初买来的丫鬟身上有什么特征,再和眼前的人一比对,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左相脸色一变。 想要说什么,却被噎住。 是啊,只要一比对,那就什么都清楚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他们去王府比对! 这样想着,他目光一寒,此时当真起了杀心,也顾不得萧景行还在,抬手就朝秋雨攻去。 左相年轻时从武,身手还不错。 此时贸然出手,即便是萧景行身边的侍卫,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云倾月也是眼皮一跳,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秋雨若是一死,那可真是死无对证,昌平县主的冤屈将永远被埋在地下。 绝不能这样! 说时迟那时快。 正当蒋东的手指快要到达秋雨的面门时,忽然,一只手从斜刺里伸出来,一把就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攻势卸下,紧接着反手一扭,再是一掌,蒋东吐出一口老智力,身子顿时往后跌去。 “爹!” 蒋玉燕惊叫一声,连忙奔过去。 蒋东倒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景行,怒声道:“王爷,你……” 萧景行冷漠的看向他:“当着本王的面,也敢杀人,蒋东,你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吗?” 左相:“……” 他的心中愤恨不甘,却别无他法。 有萧景行给蒋玉华撑腰,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云倾月见状,就知道眼前这个婢女大概率就是秋雨无疑了。 而且十几年前,也大概率就是蒋东害死了昌平县主。 若不是这样,他现在不会这么急着灭口。 于是她沉声道:“派人去王府……哦不对,自从卫老太爷死后,现在应该更名为国公府了,来人!去国公府找卫国公世子,就说他的外甥女在这里受欺负了,昌平县主是他的亲妹妹,我想既然昌平县主的死另有原因,相信他不会不管?” 大渊朝的规矩,父死儿子可以从爵,只是爵位会降低一等。 当年昌平县主还在世的时候,卫老太爷也在,是以那时候还能称一声王府,如今爵位降低,只能称作国公府了。 立马就有人站出来,恭敬的应是。 云倾月挥了挥手,让他出去找人。 然而,还不等他走到门口,便听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用去了,本世子就在这儿,十几二十年前府中买卖下人的记录本世子都带过来了,左相大人,真相究竟如何,咱们还是看册子说话!” 左相顿时脸色一变。 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口。 卫荣?他们怎么来了? 卫国公府世子卫荣,只见他此时正拿着一叠册子,大步往里走来。 “舅舅?” 蒋玉华也有些惊讶,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欣喜。 今日她派人出去报信,自然不仅仅是找了云倾月,还有卫国公府。 毕竟昌平县主当年也是从卫国公府出来的,那才是她的血亲,于情于理,发现真相以后,她也应该通知外公和舅舅们。 第93章 破釜沉舟 只是她也明白,如今的卫国公府,早就不像当年王府时那么风光了。 蒋东这人表面是清流一派,实际藏污纳垢,没少做结党营私的事,朝中布满了他的走狗。 今日她算是不顾一切,彻底和他撕破脸皮了。 反正她孑然一身,最差也就是拼个死,所以她无所畏惧。 但卫国公府不一样。 且不说自从太外祖过世以后,卫家就从王府变成国公府,虽然仍旧是勋贵之家,但只是一个称呼的变更,情形就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 再加上卫老国公年迈,基本上都在府上养病,听说不管是听力还是视力都已经退化了,好几年都没有出过门了,而今世子卫荣也没有在朝中担任要职,所有家业不过是靠着祖上功勋得到的一份荫蔽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卫荣站出来和当朝权势显赫的左相打擂台,即便卫荣愿意,只怕卫家其余旁枝也不会愿意。 毕竟都是从小在高门大户里长大的人,太清楚里面的情形。 别说昌平县主只是卫家的一个女儿,且早已过世多年,就如今这情形,哪怕她在世,只怕卫家也是不愿意因她而跟左相撕破脸的。 可卫荣却来了! 不仅来了,还带来了府上买卖下人的册子。 这代表了什么,即便他不说,蒋玉华的心里也十分清楚。 她鼻头发酸,眼眶微红,喊了一声舅舅以后,就喉咙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荣叹了口气,上前拍拍她的肩膀。 “别害怕,你的娘亲不仅仅是你的娘亲,她也是我的妹妹。” 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啊! 只要一想到,他们卫家如珠似玉一般呵护在手心的妹妹,嫁给蒋东这小子以后,居然受到了如此磋磨,他就恨不得将蒋东抽筋扒皮,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而今,只是站出来做个证,又算得了什么? 他还没亲自上手呢! 卫荣看向蒋东的面色不善。 云倾月倒是松了口气,笑道:“卫世子来了就好,既然如此,那就把册子拿出来看看,相信看完了册子,再一比对,一切就都会水落石出了。” 说着,她接过册子,翻开。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册子早已泛黄,有些地方还脱页了。 但这不妨碍她看清上面的字迹。 找了半响,终于找到二十几年前府中买入秋雨的记录。 记录上显示,秋雨刚被买进府的时候才五岁,身上最明显的痕迹,就是背后左肩处有一块红色胎记。 云倾月看向面前的老妇人。 “你的后背上有胎记吗?” 老妇人连忙点头。 “有!” “带她下去检查。” “不用!”老妇人眼含热泪,激动的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半生飘零,什么都经历过,早就不在乎什么了,左相不相信我就是秋雨是不是?那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证明给您看。” 她说着,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扒下自己的半边衣服。 只见那左肩上赫然有一块红色胎记,与册子上所记录的一模一样! 事实证明,她就是秋雨。 左相脸色一变,隐隐发白。 “不,就算有胎记又怎么样?万一是巧合呢?” “巧合?如果说胎记是巧合,你不相信秋雨的话,那玉红楼的嬷嬷呢?她的话可以当成证据吗?”卫荣忽然出声。 所有人都是一怔。 便见他面露讥诮,拍了拍掌,一行人顿时押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走了进来。 “唉呀,你们轻点轻点轻点。” 那妇人嘴里一直叫嚷着,待进来以后,看到了站在院中的人,才脸色一变,隐隐有后退之意。 “你、你们都是什么人啊?把我拉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放我回去。” 她说完,就想往外走。 可卫荣哪里肯放? 因为来得匆忙,他还来不及对青楼嬷嬷严刑拷问,知道若是今天扳不倒蒋东,来日就没有机会了,因此他也顾不得嬷嬷愿不愿意,直接将她拎了过来。 此时,站在蒋东面前,他冷声问:“你就是玉红楼的张嬷嬷?” 张嬷嬷的眼珠转了转,目光在蒋东、卫荣以及云倾月和萧景行身上转来转去,最后才勉强一笑,“是,贵人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吗?唉呀哪用着得这么麻烦,还劳烦您的人亲自跑一趟,您若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是,咱们玉红楼别的没有,好看的姑娘一大堆呀,不管您喜欢什么样的,包您满意!” 卫荣讥诮的笑了笑。 并没有理会她的插科打诨。 他直接道:“好,我问你,当年魏婉莹可是从你们楼里出去的?” 张嬷嬷一窒,这才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尸体,顿时吓了一跳。 “唉呀妈呀!这、这什么东西?是谁把一个死人搁在这儿啊,吓死人了。” 蒋东冷冷的看向她,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只怕她现在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立马就有人出声道:“这是左相府夫人。” “啊?” 张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微变,尴尬的呵呵赔笑:“原来是夫人,真对不住,奴婢胆子小,没见过什么世面,既然是夫人怎么还躺在地上?这冬日里地上凉,还是赶紧将夫人扶起来。” 说完,就要上前。 蒋玉燕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推开,怒声道:“别碰我娘!” 张嬷嬷刚走近几步,这才发现地上的人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赫然已经死了。 还真是尸体! 妈呀! 左相府的夫人死了? 完蛋! 她想到什么,脸色越发难看,对今天这些人把她抓来的来意大约也猜到几分了,一时间忐忑不已。 卫荣沉声问:“我再问你一次,当年魏婉莹是不是从你们楼里出去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来,今日在这里的不仅是左相,本世子,还有当朝摄政王,欺骗当朝摄政王等同欺君!如果你不想死,最好就老老实实说实话!” 他说完,看向萧景行。 张嬷嬷一愣,也跟着悄悄打量萧景行。 我滴个乖乖,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摄政王? 第94章 水落石出 张嬷嬷能在京城开这么大一家玉红楼,自然也是见过不少大人物的。 可摄政王却是头一回见。 外界都说摄政王性情残暴,不好接近,可上次灾民的事大家也看见了,貌似也还好? 而且外界还传摄政王长相凶狠,能止小儿夜啼呢。 可眼前的男人,风光霁月,赫然就是个俊俏公子的模样,哪儿就凶狠了? 张嬷嬷笑了开来。 “卫世子,有您在,我哪儿敢撒谎啊?” “没错,左相夫人当年确实是从我们楼里出去的,不过我发誓,我可从来没有叫她接客啊,当初她出去的时候,身子可是清清白白的,这一点左相也能给我作证。” 说着,讨好的看向蒋东。 蒋东的脸色十分难看。 卫荣哪里会跟她扯这个,魏婉莹是不是处子之身,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想证明的,无非就是魏婉莹和玉红楼的关系而已。 他冷笑道:“所以,这些年你们一直还有联系?” 张嬷嬷一窒。 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 卫荣一看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当即怒喝:“说实话!要是敢有半分隐瞒,本世子一定饶不了你!” 到底是功勋世子,这一声怒喝,带了七分威严,张嬷嬷顿时吓得脸色一变,也不敢有什么隐瞒了,实话实说。 “要说联系也谈不上,毕竟左相夫人的身份,奴婢们也高攀不起,只是十几年前,她托我办了件事,办完以后就没联系了,但近一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又找上了我,还是托我办相同的事,我碍于她的身份和面子,不好不答应,这才帮她办了。” 不等卫荣问,云倾月道:“她让你办什么事?” 张嬷嬷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耽误,连忙托出。 “找我要些衣服,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楼里有人生病,这些东西平常我们都是烧了的,鲜少会有人拿去穿,但左相夫人说,那些都是上好的料子,只是因为主人染了病,就不能再穿,太过浪费。” “她说她认识一些很厉害的郎中,可以将那些衣物煮干净消毒,再拿去施舍给城中的穷人,我一想这也算是件好事,便同意了,反正只要把衣服煮干净了,又不跟他们说是从哪儿来的,他们应当不会介意,更何况,那可是他们一辈子也穿不起的好料子……” 云倾月越听脸色越沉。 大约也是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不太妥,张嬷嬷讪讪的笑了笑。 “当然,左相夫人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帮她保密,如果各位贵人需要,我这就派人去将那些银子取过来,十几年前的早就花了,但近一年的都还在呢,我全给你们。” 卫荣打断她的话,脸色阴沉。 “行了,我们这儿没人要你的银子!只不过那些衣物既然都感染了病毒,那为何她让你给你就给?你就没有怀疑过,她说的是假话吗?” 张嬷嬷一愣,茫然的看着他。 “世子说的话,我不太懂……” 卫荣冷笑。 “你觉得,魏婉莹看上去像是那么好心的人?折腾这么一大圈,就为了帮助穷人?” 张嬷嬷讪讪一笑。 “若是平时,我肯定不信的,可最近几年,朝中不是刮什么爱民扶民的风吗?我寻思左相府或许需要这种事情来为相爷造势,所以……” “放肆!一派胡言!”蒋东怒喝道。 “我堂堂相府从来不需要用这种事情来造势,你休要把这种锅栽在我们头上!” 张嬷嬷越发愣怔,瞧着这满院子人,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行,你是相爷,你说不用就不用。 她一平头老百姓,还敢驳斥你吗? 张嬷嬷暗中腹诽,脸上却挂着笑。 蒋玉华吩咐人拿了一个包袱过来,将包袱拿开,里面的衣服顿时散落在地。 “你看看,是这些衣服吗?” 张嬷嬷连忙上前,伸手拿起一件衣服一看,立马点头。 “对,就是这些,这些不是应该在难民身上吗?怎么会在大小姐这儿?” “呵……” 蒋玉华笑了。 她玩味的看向蒋东,冷笑道:“是啊,左相大人,这些衣服怎么会在我这儿呢?” 紧接着,张嬷嬷就发现了不对劲。 “唉呀,这些衣服没洗过啊?” 她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立马将衣服扔在地上,然后赶紧找水洗手。 “该死的,这衣服是得了脏病的人穿过的,当初相爷夫人说是会拿来让人用药水蒸煮,等彻底干净了再送出去,这、这都拿过来这么久了,怎么也没处理一下?” 见她满脸嫌弃的样子,左相面色阴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萧景行淡淡的道:“看来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了,左相,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左相咬着牙。 有什么话说? 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他还能说出什么话吗? 恨只恨当初魏婉莹做事不周,居然留下这么多把柄,把他害至两难的境地。 而今她已经死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心狠。 锅总要有一个人来背的。 他堂堂左相,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总不能因为后院里的事将自己半身功劳尽数毁去。 于是,这样想着,他便道:“这事我并不知情,即便是婉莹做了这种事害了你,她死有于辜,但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承认,这些年我忙于朝堂上的事,对妻子儿女疏于管教,以至于后院发生这么大的灾祸竟被蒙在鼓里。” “既然如此,那她死了就死了,权当是为了给你和你娘亲陪罪,以后我会花时间好好打理后院锁事,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说完,就让人将魏婉莹抬下去。 蒋玉华面色一寒,沉声道:“站住!” 左相拧眉,不耐烦的看着她:“你还有事?” 蒋玉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的事,可以说是她自作主张,想要害我,那我娘亲呢?堂堂昌平县主竟被你们用那么龌龊的方法害死,这件事,难道爹爹不该给大家一个交待吗?” 左相一窒。 胸中涌起一股怒火。 第95章 闹市鞭尸 “够了!今天的事你还嫌闹得不够吗?我已经说过不追究你杀了继母,你还想要什么交待?莫不是你真的以为,十几年前是我伙同你继母杀了你母亲?我蒋东纵然再糊涂,也不会做出那种自掘坟墓的事!” “可……” “蒋姐姐。” 见蒋玉华还要和他掰扯,云倾月忽然出声,笑道:“蒋姐姐,相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这事儿确实不好追究他。” 她对蒋玉华使了个眼色。 蒋玉华虽然心中不甘,却也只能听她的。 “月儿,那你说我该怎样?” 云倾月冷冷的看着已经死掉的魏婉莹。 “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挂在城门楼上鞭尸,也好让天下所有人看看,这等不仁不仪,满肚子坏水的毒妇会是什么下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 鞭尸?! 还是当着大庭广众? “不行!” “不行!” 这绝对不行! 蒋玉燕和蒋东当即不约而同的出声。 对于蒋东来说,魏婉莹再怎么说也是左相府的夫人,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代表的都是左相府的脸面。 若是私下处理了,知道的人少,对外只需要说因病暴毙,即便外人有所猜测,可没有真凭实据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但若是把她放到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的公开她所犯下的罪行,还对她鞭尸…… 那鞭得是魏婉莹的尸吗?那是打他的脸啊! 到时候他会不会被皇上治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还不好说,首先就没有脸面出门见人了! 整个蒋家,也会因为这件事被影响,说不定他好不容易经营了十几年的声誉就会毁于一旦,那他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所以绝对不行! 而对于蒋玉燕呢?自然也是差不多的。 她可是蒋家的二小姐,说是二小姐,但其实比蒋玉华这个大小姐过得要滋润潇洒多了。 她的母亲是府里的正室夫人,她的爹是当朝左相,她是爹娘膝下最受宠的女儿,将来即便不能嫁给四皇子了,再议亲也能议一门很好的亲事。 京中的贵女们,都会羡慕她。 不管她去哪里,都是焦点一般的存在。 因为她爹在皇上那里受宠,又是朝中的肱骨功臣,所以即便是皇家公主,有时候看到她还得赔上三分笑颜。 可若是今天这事一传出去,魏婉莹还被拉到闹市鞭尸,相当于将她所犯的恶行全部公诸于众。 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京中行走? 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有一个恶毒的母亲,她的母亲害死了昌平县主,而她是毒妇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京中但凡有点家世的人家,都好脸面,到时候人家肯定不会愿意娶她,人人都会在背后非议她,那她在京中还呆得下去吗? 所以蒋玉燕惊恐不已。 蒋玉华一听云倾月的话,就明白了其中厉害,不由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月儿的想法是对的。 她虽说已经拿到了魏婉莹害死她娘亲,以及害她的铁证,可这事到底和蒋东有没有关系,还不好说。 即便她心知肚明,蒋东心里一定是知道的,但没有铁证就没有让他获罪的理由,说不定闹到最后,还会被他反咬一口,揽个不孝的骂名。 既然如此,那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呢? 就像月儿说的,把魏婉莹拉出去鞭尸,直接打蒋东和蒋玉燕的脸。 这样做,只怕当真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至于她自己? 呵,经历了生死一朝,又得知了娘亲去世的真相,她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什么名声,什么清誉,在她看来统统没有她娘的性命重要! 只要能为她娘亲出气,她什么都肯干。 见蒋玉华没有意见,云倾月径直对萧景行道:“王爷,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萧景行哪会不知道她装的是什么坏水。 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颔首:“可以,这件事本王允了。” 云倾月这才笑起来。 于是,在萧景行的坚持下,即便蒋东和蒋玉燕反对,也没什么用了。 当即就有人将魏婉莹的尸体拉了出去,挂在城门上被人鞭尸。 蒋东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摄政王!你如此羞辱老夫,是当真要与老夫为敌?” 萧景行淡淡的瞥向他,看着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团垃圾。 “本王害怕与你为敌?” 左相:“……” 他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指着萧景行,连连点头。 “好,很好!今日摄政王的教训老夫尝到了,只希望等到了皇上面前,你还能如此傲气!” 他说完,甩袖便走。 不走还能咋的? 萧景行带来的是玄策军,他府上养的那几个家丁,还能跟人家专业军队抢人是不是? 但蒋东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蒋玉华那个贱丫头,居然能请动摄政王,真当他好惹的是不是? 私下他不敢和摄政王动粗,但到了皇上面前,他总不敢再这么横行霸道! 于是,当天晚上,等不及第二天了,蒋东就进了宫去找皇上。 皇帝此时正在贺贵妃的宫里用膳。 忽然听闻蒋东进宫了,不悦的蹙了蹙眉。 “多大的事?明天来找朕不行?非得半夜前来。” 跟在他身边的大太监常喜闻言连忙低声解释:“听说是蒋府出事了,摄政王今日下午带着王妃去了蒋府,闹得还挺大,据说是跟当年昌平县主的死有关。” “昌平?” 皇帝老了,听到这个名字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 “你说卫家那个小丫头啊,她怎么了?不是都死好多年了吗?” 常喜笑道:“是啊,死了十八年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又被人提起来,居然说是左相的继任夫人害死了她,呵呵……今日大概就是为了这事。” 涉及到卫家,又是蒋东亲自前来,皇帝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他的脸色沉下来,贺贵妃见状,极有眼色的起身,“陛下,臣妾有些乏了,想先休息,陛下若有事就先去忙,改日臣妾再伺候陛下。” 皇帝看了她一眼,点头。 “嗯,你去,朕去乾清殿看看。” 第96章 上门求药 “是,恭送陛下。” “陛下慢走。” 一群人躬身送走皇帝,等皇帝走了,贺贵妃才起身,目光闪了闪,对身边的贴身婢女道:“你赶紧出宫,去一趟摄政王府,告诉王爷这个消息。” “是。” 这边。 萧景行和云倾月回府以后,就听说了蒋东入宫告状的消息。 他冷嗤一声,丝毫不在意。 反倒是云府那边,今日他们事儿谈到一半,突然就被蒋家的人拉走了,云家的人都郁闷不已。 最郁闷的当属云倾柔。 她身上的红疹越来越严重了,已经严重到她用手抓都无法缓解的地步。 只不过是半天时间,她的脸和脖子就被抓烂了,毁容自不必说,关键她还忍不住,她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萧泽原本还想帮帮她,可是看到她满脸抓痕,一身狼狈的样子,也被吓到了,当即变了脸色,不肯再帮她,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身为四皇子,可不能要一个毁了容的怪物当妻子。 她要是解决不好,那就准备着被休! 他宁愿落个休妻的名声,到时候另外再娶一个,也不会天天对着一个丑八怪的。 云倾柔愤恨不已。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大夫。 可满京城的大夫,她都看过了,更是连宫中的御医也瞧过,都没人能治她的病,如今她再次复发,又能找谁? 最终,想来想去,还真是只能找云倾月。 云倾柔受不了了,只能半夜登门。 然而云倾月仿佛知道她今晚要来似的,晚上洗漱过后,就早早的和萧景行一起躺下了。 并且还吩咐了人在门房守着,说好今晚不管是谁,一概不见。 云倾柔来到摄政王府,没想到还没见着云倾月,就先吃了一个闭门羹。 守门的侍卫看到她,直接照着云倾月的话说道:“咱们王妃累了,要好好休息,晚上谁也不见。” 云倾柔急声道:“我是她妹妹,我也不行吗?” 侍卫冷笑。 “咱们王妃的母亲只为她生了三位哥哥,可没听说有什么妹妹,四皇子妃以后还是莫到胡乱攀附了。” 云倾柔:“……” 云倾月这是打定主意不管她了? 不行,她身上这滋味当真是比死了还难受,若她不管她,那她后面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被活活折磨死。 此时,云倾柔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能松口道:“你告诉她,我答应就是了!我答应和云家断绝关系,那张关系断绝书,我签!只求她救救我,先给我解药。” 然而,门房的侍卫还是一板一眼,“抱歉,我们王妃在休息,不能被打扰。” “你!” 云倾柔气得想骂人。 好在烟儿还有些理智,拉住她低声道:“二小姐,我们现在是求人,贸然发火恐怕不太好,既然她在睡觉,那就让她睡好了,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也好让外人看看,她这个摄政王妃是怎么当的,有多高傲,攀了高枝就连自家妹妹都不认了,找她帮忙还得在摄政王府外等上一夜,呵呵……今晚她是出了气了,等明天这舆论一出,且有她受的呢,您就等着。” 云倾柔一窒,想想也是。 不过她现在又痒又痛,身上难受得不得了,真是一刻也不想等。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烟儿叹了口气。 “解药在她手上,她若不给,咱们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云倾柔咬唇。 行,等就等! 好歹熬了一整个白天,就是再多熬一个晚上而已,她熬得住! 于是,当晚云倾柔就一直在摄政王府门外等着。 而另一边。 皇帝听说了蒋府发生的事,又听闻蒋东的告状,也不由皱起眉头。 尤其是蒋东跪在那里,声泪俱下的说着他们如何侮辱他的老妻,人都死了,还把她挂在城门上任人鞭尸,这不仅仅是在打他的脸,还是在打皇帝的脸,毕竟他这官职也是皇帝提拔的,他也算是皇上的人了,如今摄政王这般羞辱他,岂不就等同于在羞辱皇上? 他这哪儿是冲着他来的啊,这分明是冲着皇上来的。 无非就是找不到他别的把柄,才把眼睛盯在他的后院,从他的后院寻找错处。 蒋东倒也没有蠢得直接否认魏婉莹所做的那些事。 毕竟铁证如山,他怕一个否认,搞不好明天萧景行就能带着那些证据入宫,到时候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状没告到,反倒是给自己弄个欺君的罪名就不好了。 所以,蒋东在哭的时候,是一边向皇上告状,一边替自己承认错误的。 他承认他忙于政务,对后院的事缺少关注,这才导致后院失火,出了这么离谱的事情。 当年昌平县主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距离时间太久,已经无据可考试了。 虽然蒋玉华带回来了秋雨,又从玉红楼找来了张嬷嬷,但她们能指认的人都只有魏婉莹,而他,不过是一个被妻子女儿们蒙骗在鼓里的愚蠢丈夫罢了。 他又有什么错呢? 所以,他非但没错,还受了很大的委屈。 尤其是摄政王这种打人专打脸的行为,那简直就是在把他的脸往土里踩,他这张老脸反正是被丢尽了,以后没脸再在京城生活,也没脸再在朝堂上做事了。 皇帝沉着脸听完,眉心紧皱。 紧接着,问出了一句让蒋东差点当场吐血的话。 “这事……真有那么严重?” 蒋东:“……”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双手伏地。 “禀陛下,微臣不敢有半句欺瞒,微臣入朝多年,向来洁身自好,若陛下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纵使后院失火,但微臣之前是真不知情,如今被人如此污蔑,且不说百姓如何看待于我,就是朝臣同僚,只怕微臣在他们眼里也如同一个笑话了。” “微臣无颜再面对各位同僚,也无颜再面对陛下,还请陛下恩准,许臣告老还乡!想来这也是摄政王乐见其成的,只是微臣走了以后,还请陛下多保重龙体,小心摄政王,毕竟摄政王今日能逼走一个微臣,来日就能逼走更多人,陛下这朝堂究竟姓什么,还要陛下做主啊!” 第97章 大赏蒋家 皇帝狠狠一震。 目光终于露出几分冷意。 他冷冷的盯着蒋东,手中的佛珠迅速转动,半响,才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摄政王有反意?” 蒋东一怔,瞪大眼睛望着他,连声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忠于皇上,担心皇上被小人蒙蔽!” 皇帝没说话了。 他手持着佛珠,珠子在他的指间不停转动着,屋内一片沉闷的气氛,像空气都已僵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蒋东觉得自己的腿都跪麻了,上半身伏在地上,让他的腰椎也有些发疼。 才听到上首皇帝沉声道:“行了,起来。” 他暗舒了一口气。 蒋东忙不迭的爬起来,目光微微往上,瞥见皇帝面无表情的脸,心头坠坠,却听皇帝道:“这次是摄政王做得过火了,朕回头会说他,至于你……听说你小儿子今年都十五岁了,也是该建功封爵的时候了,骁骑营那边还缺个都尉,就先让你小儿子过去,从都尉做起,后面再慢慢升。” 蒋东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骁骑营都尉,那可是与京中禁军相等的军营,同样是守卫京城职责,即便是最低的官职也是从六品。 他的小儿子蒋椿能进入骁骑营,还是陛下钦点的都尉,可见前程远大。 蒋动激动得心都颤抖起来。 “谢陛下!陛下隆恩,微臣定会转达给椿儿,让他好好替陛下做事,万死不辞!” 皇帝有些累了,厌倦的摆了摆手。 “行了,去。” “是。” 得了赏赐,蒋东自然不会再没眼力见的提起萧景行鞭尸魏婉莹一事。 毕竟他之所以提,除了自身受辱以外,更大的恐惧,是害怕这事闹大以后,传到皇上的耳中会影响他的仕途。 可现在,皇帝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实际上已经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魏婉莹是魏婉莹,他是他。 不管他的后院怎么样,他的工作能力,皇帝还是认可的。 所以萧景行这事,是他做得不对。 皇帝愿意替他安抚蒋东,蒋东已经是左相,升无可升了,赏赐一些金银珠宝,恐怕也无法堵住这悠悠众口。 唯有厚赏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儿子,让外人知道即便蒋家后院失火,蒋东也得罪了摄政王,但皇帝是相信他的,也会继续重用蒋家,蒋家不止蒋东一个人才,蒋东的儿子也会继续替皇帝办事。 那么,蒋家的荣华富贵就会继续保留,那些听信传言,风吹两面倒的朝臣们,自然也就不敢再在背后非议蒋家什么。 蒋东是个人精,自然明白皇帝的用意。 因此,得了赏赐之后,就忙不迭的出宫回府去了。 皇帝已经给了他台阶下,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去操作了。 翌日。 大清早,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常喜就带着人出宫宣旨了。 蒋东昨晚回府,就将皇帝的意思跟家人禀明了,因此蒋家人都知道这件事。 此时得知常喜过来,蒋家人并没有任何慌乱,反而井然有序,还大张旗鼓的让人到外面迎接,恨不得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厚赏了他们蒋家一样。 其实也能理解。 蒋东知道,昨晚时间太晚了,魏婉莹的事或许还没有传开。 但今天天一亮,城门口的人进进出出,大家都会看到魏婉莹是如何被人鞭尸的。 到时候关于蒋府的流言,会甚嚣尘上。 蒋东只有将阵势摆得越大,才能越让人知道,皇帝有多宠他们蒋家,魏婉莹的事对于他们蒋家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不过是一个后院的女人而已,人死如灯灭,摄政王还真以为会因为她动摇了蒋家的根基? 真是可笑! 蒋东昂首挺胸,大阔步的去接受了皇帝所下的圣旨。 接完圣旨以后,他领着全家给皇帝谢了恩。 常喜看着他,笑道:“恭喜左相,恭喜蒋都尉,左相大人经此一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可不就是因祸得福吗? 要知道,骁骑营可是皇帝的亲属卫队,是直属于皇上的,蒋椿轻轻松松就拿了个都尉的职位,这可是京中多少世家子弟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若没有蒋东去宫中闹这么一场,也寻不着这样的职位。 蒋东乐呵呵的笑开。 “多谢公公,不知皇上可还有别的口谕?” 常喜公公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蒋东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确实有几分本事,知道皇上不会轻易就将这么重要的职位许给旁人,定还有别的要求,所以与其让对方提点,倒不如自己主动问出来,以表忠心。 常喜道:“皇上说,蒋家满门忠良,必不会被一个女人影响了清誉,那些该断的,就早些断干净,免得太过拖沓,反而落人话柄。” 蒋东一怔。 立马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这是要他休了魏婉莹。 也是。 魏婉莹本就是罪臣之女,因为大渊朝对于这种事管理不严,所以他才能求得皇上恩准,娶魏婉莹为妻,将她赎出青楼。 但管理得不严,不代表大渊朝就提倡这种风气。 皇帝现在的意思,是觉得无论怎么说,魏婉莹的事对蒋家的声誉都还有影响,他既然要重用蒋家,自然不希望自己手底下的能臣是个满身污名的人。 所以,要想把自己彻底摘干净,那就只有弃卒保帅。 反正魏婉莹也已经死了,再怎么给她泼脏水,她也醒不过来。 更何况,他也不算是泼脏水。 那些事本来就是她做的,凭什么要蒋府来替她承担污名? 于是,蒋东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恭敬的道:“是,老臣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了,还请公公代为转告,老臣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的,绝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常喜公公欣慰的点了点头,又扶起蒋东,这才道:“相爷没别的事,咱家就回去了。” “公公且慢。” 蒋东叫住常喜公公,又让下人捧来一个金丝檀木盒子,交给常喜,笑道:“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公不要见外。” 常喜挑了挑眉,手接过盒子掂了掂重量,顿时眉开眼笑。 第98章 平衡之术 “相爷见外了。” 说着,让心腹小太监将东西收起来,这才离去。 等他们离去之后,很快,皇帝御赐蒋府,提拔蒋椿为焦骁骑营都尉的事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云倾月和萧景行自然也知道了。 和这个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蒋东召集族人,当着众人的面给魏婉莹写下休书,正式休妻,并且将脏水全部泼到魏婉莹身上的事。 从此以后,魏婉莹就不再是蒋家的人。 她所做的事,和蒋家也没有半点关系。 如今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蒋家还是皇帝身边的能臣,他蒋东贵为相爷,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摄政王也不敢轻易动他。 如今他的儿子也从仕了,还是皇帝亲卫骁骑营的都尉,何其风光? 蒋东甚至都隐隐觉得,魏婉莹被鞭尸,或许不是一件坏事了。 这是一件好事! 为蒋家谋取了这么大的利益,怎么能不算好? 蒋东可谓是春风得意。 云倾月听完以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萧景行挑眉看着她。 “有什么想法?” 云倾月端起茶盏,用盖子撇了撇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口,这才道:“也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挺可笑。” 萧景行凑过来。 “说给为夫听听,怎么个可笑法?” 男人的突然靠近,身上的清淡冷香扑鼻而来,云倾柔忍不住呼吸一窒,上半身往后倾了些许,疑惑的看着他。 萧景行再次扬眉。 “你这衣服熏的什么香?怎么这么好闻?” 说着,凑近些许,闻了闻他身上的香气。 被她这样一说,萧景行也来了兴趣,低头同样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却摇了摇头。 “我从不让人熏香。” 云倾月一愣。 “不会?你骗我。” 萧景行认真的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可以问问房里的下人,我不喜熏香。” 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找补。 “当然,你熏的什么香我都喜欢,只要是你身上的味道。” 云倾月:“……” 她狐疑的看了男人一眼,不想再被这个男人调戏。 “行了,没熏就没熏,那可能是我闻错了,你过去点,别老凑过来,挡着我的光线了。” 萧景行:“……” 被自家娘子嫌弃了,他只能闷闷不乐的退了回去。 云倾月这才分析道:“魏婉莹做的那些事,动静可不小,毕竟当年死的是昌平县主,看卫家那样子,昌平县主去世的时候,他们未必就没有来蒋府闹,可这事却不了了之了,一直等了十八年才被蒋姐姐翻出来。”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事蒋东绝对是知情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选择了隐瞒,成为魏婉莹的帮凶而已。” “若说他不知道,那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魏婉莹太过聪明,第二个就是蒋东太傻,连这么明显的阴谋都没有看出来,可是魏婉莹到底聪不聪明,咱们已经看到了,而蒋东……你觉得他傻吗?” 她微微偏头,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被她那顾盼神飞的眼眸看得心头一荡,手不由伸过桌面,将她置于茶盏旁边的手握紧,点了点头,“嗯,他不傻。”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也不聪明。” 云倾月噗嗤一笑。 “对,是不聪明,不过对付这种小事还是绰绰有余了。” “而现在,皇上赏赐他也不一定是真的赏赐他,说不定就是平衡之术。” 想到这里,云倾月的神色微微沉了下来。 平衡之术,那要被平衡的人是谁呢? 这个答案不言自明。 当年先皇暴毙,因为没有找到先皇留下的遗诏,也没有立太子,所以宫中朝堂都乱作一团。 先皇一共有十几个儿子,十几个儿子各自为政,谁也不肯相让。 可以说,当时整个皇宫杀得血流成河,大渊朝开国几十年都没有见过这种乱象,而那时的当今皇帝萧延,却是最没有希望的人。 因为他无权、无兵、连支持他的朝臣都很少。 虽然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仁德施政,也有人属意让他当皇帝,觉得他会是个千古明君,可毕竟他人微言轻,从大势上看根本没有希望。 不仅如此,就因为他的仁德英明,其余兄弟都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的仁慈,衬出了他们的残忍。 他的英明,衬出了他们的昏庸。 所以他们绝不允许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更不会允许,像他这样一个低贱的皇子,平日里都是被他们踩在脚下欺负的,如今却要登上皇位,坐在他们的头上。 所以,他们派人来刺杀他。 那时候,皇帝可真是狼狈啊。 堂堂皇子,竟被逼迫得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最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情况慢慢改变的呢? 大概就是萧景行带着玄策军出来,公然支持保护他开始。 按理说,两人其实并非是一母同胞。 他是一个贱妃所生的儿子,因为母族犯了错,一族人都被下狱,母亲也被褫夺妃位,他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一夜成了阶下囚。 是萧景行的母亲,也就是当时的皇后娘娘救了他。 不仅向先皇求情,将他救下来,还把他养在膝下,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 虽然后来没几年,她就因病去世了。 但因为那几年的养育之恩,他一直很尊重皇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嫡出之子,也就是萧景行的关系非常好。 因此,萧景行当时带着玄策军出来支持他,他是很感激的。 虽然那时候的萧景行,也不过才十岁。 但十岁已经念过几年书了,更何况萧景行天赋异禀,非常聪明,智商异于凡人,要不是因为年纪太小,只怕这皇位根本没有悬念,一定会落在他头上。 但就因为他年纪小,当时最大的皇子都快三十岁了,他才十岁,根本没有人把他一个黄口小儿放在眼里,这才导致忽略了他。 却没想到,他会联合皇后母族的人,一起支持萧延。 后来,萧延在萧景行的辅佐下,顺利登基,也成功肃清了那些反对他的朝臣和兄弟。 第99章 门前晕倒 他登基以后,也非常信任萧景行。 基本上只要是萧景行提出来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甚至还破例封他为摄政王,让他与自己一同持掌江山。 这样的感情,放在以往哪个朝代,都可以被传为一代佳话。 甚至于刚开始的时候,就连他们,也觉得这样很好,两兄弟一起努力,共同将整个国家治理好,不分彼此。 要不是因为朝中各大臣死活不愿意,萧延都恨不得让萧景行搬到宫中,和他一起居住,共同上朝,并称二圣。 可结果呢? 一切都在随着时间悄然改变。 要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大概就是萧景行领军出征,长年驻守边关,在边关安宁以后,再回京的时候开始。 那时候,萧景行已经十八岁了。 当初的黄口小儿,长成了一个英武挺拔的少年,眉眼间的霸气和尊贵,就连他这个皇帝看了都觉得忍不住胆寒。 于是,皇帝慢慢就怕了。 坐了八年的皇位,让他开始迷恋起这个位置所带来的权利、诱惑。 他不想再有任何人能威胁到自己的位置。 可是又不敢动萧景行。 所以,他只能在朝中扶持起自己的势力,争取能尽量做到和萧景行抗衡。 哪怕不能抗衡,只是牵制一下他也好。 否则他这个皇帝,就跟个傀儡一样,做与不做有什么区别? 这些事,云倾月以前并不知道。 也是前世活了半辈子,慢慢一点一点的看清的。 其实在她看来,皇帝根本就是庸人自扰。 萧景行若是有心于皇位,以他的才干和能力,早就把他掀下来,自己坐上去了。 他压根儿就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前世她死以后,萧景行为她报了仇,就服毒随她而去。 若他真的眷恋皇位,又怎会做到如此? 可他无心,不代表皇帝不会怀疑。 想到这里,云倾月默默叹了口气。 萧景行发现了她的走神,手指轻轻在她的手心抠了一下。 “在想什么?” 云倾月抬眸,看向他,然后又摇了摇头。 “没什么。” 萧景行不乐意了。 “你有事瞒着我?” 他故意虎着脸,不高兴的道。 云倾月忍不住笑了,道:“没有瞒着你,只是……皇上这样怀疑你,你还一直帮他,难道你不觉得心寒吗?” 萧景行一愣,没想到她是在想这个。 他轻嗤一声,眉眼间露出独属于这个男人的睥睨和倨傲。 “心寒什么?他若当我是弟弟,我就尊称他一声二哥,他若不当我是弟弟,那我也不认这个哥哥就是了,反正我又不缺这一个亲戚。” 云倾月闻言,忍不住笑了。 能将皇帝的的信任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大概也只有萧景行了。 偏生他就是有这个能力,可以睥睨万物,不受任何事物牵制。 云倾月忍不住反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皇上重用蒋家,还安排蒋椿进骁骑营,无非就是觉得你和玄策军给他的威胁太大,想要另外扶持一支势力,克制你罢了。” “不过咱们本来就无心造反,任他怎么平衡克制,也与我们无关,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你说呢?” 萧景行笑了笑,点头,“嗯,你说得对。” 两人聊了一阵,这才,管家匆匆跑进来。 “王爷,王妃,不好了。” 萧景行蹙眉,很不喜欢他这样冒冒失失的样子,好不好看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打扰了他和月儿说话。 倒是云倾月神色缓和。 她知道陈管家的为人,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是不会这么急匆匆的跑进来的。 她温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陈管家道:“云府二小姐,啊不……就是四皇子妃,在咱们府门口晕倒了。” “什么?” 云倾月挑眉。 紧接着,她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给门房的人下了死命令,晚上谁也不见,想见她就在门口等着,第二天再说。 她原本只是算定了云倾柔会过来,想要晾她一个晚上,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吃了个闭门羹以后,竟然没有回去,而是就在门口等。 这是等了一个晚上? 要知道,这会儿的京城可是冬天,寒冬腊月的天气,再有小半个月就过年了,晚上那雪风吹得呜呜响,等闲人在外面站一会儿就受不住,更何况是站一个晚了? 云倾柔这是疯了不成? 云倾月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现在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是。” 陈管家带着她走出去。 中见府门口,云倾柔果然躺在那儿,一脸柔弱的样子,身上的斗篷和衣裙都被积雪融化湿透了。 烟儿坐在地上,将她抱在怀里,哭得正是伤心。 “王妃娘娘,就在这儿。”陈管家说道。 云倾月看着坐在地上的烟儿,和被她抱在怀里的云倾柔。 烟儿抬起头,泪眼婆娑的说道:“王妃,您也太狠心了,我们二小姐到底是什么地方对不起您,要您这样磋磨她?” “先是给她下毒,下完毒又诬陷她杀人,诬陷她杀人不行,现在还以给她解药为借口,让她冒着大雪在您的府门外跪了整整一夜。” “这可是冬天啊!您这是想要冻死她吗?若您真想要二小姐的命,大可以直说就是了,又何必如此折磨她呢?” 她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云倾月冷笑。 果然,就看到府门外不远的街上,一些行人站在那里,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摄政王府纵然威风,也不可能管得住路人的嘴。 法不责众的道理谁都懂。 所以,云倾柔才想出这一招,这是想让自己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来陷害她,迫使她不得不给她解药? 云倾月冷冷的笑了。 笑得无比玩味和残忍。 “你说是我罚你们站在这里的是吗?既然如此,这才一夜呢,我若要罚人,一夜怎么够?你们就继续在这儿站在,什么时候站到我满意了,我再什么时候帮她治病。” 她说完,理都不再理烟儿,径直转身往府里走去。 第100章 要变天了 府门外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她走了?” “还真走了?这样就不管了?” “不愧是摄政王妃,还真是威风。” “就算是王妃,也不能这么横行无忌?瞧这姑娘多可怜,那双腿都站肿了,再这么下去,真会被冻死的。” “嘘!听说晕倒的那个是四皇子妃,也是身份尊贵,很了不得的人物咧,摄政王妃居然敢让四皇子妃在府门外罚站,还站了整整一夜,啧啧,看来咱们这大渊朝的天,恐怕是真要变咯。” 云倾月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顿时看向那人。 只见那是一个穿着灰色细麻布衣服的中年男人,男人身材很瘦,看上去猴精猴精的,注意到云倾月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立马往后退了两步,隐没在人群里。 云倾月的嘴角浮起一抹冷嘲。 敢跟她玩儿这套? 好啊,那她就陪他们玩玩儿。 这招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奏效的。 毕竟舆论压死人嘛,云倾柔故意在这儿站了一夜,用苦肉计博取百姓们的同情,又派人在人群中混水摸鱼,搅弄是非。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害怕王府清誉被损毁,故而做出让步。 可她云倾月是谁? 在她没有重生之前,她就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草包,斗鸡走狗无恶不作。 而萧景行呢? 整个大渊朝都知道的冷面阎王,向来我行我素,不爽了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她和他加在一起,会怕一点流言蜚语? 呵,既然她想站,那就让她一直站着好了。 这样想着,云倾月在经过云倾柔身边的时候,又冷冷的说:“原本是打算今天一早,就回云家替你解毒的,可现在看来,你是不需要了,也罢,我如此恶毒,又怎配为你解毒呢?那你就继续站着,希望等你站够了,身上的红疹能自动消失。” 她说完,就再也不理任何人,迈步往里走去。 云倾柔心头一震。 这贱人,她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不想给她治了吗? 就在云倾月迈步离开的一瞬间,云倾柔就幽幽“醒”了过来,连忙道:“姐姐,你起来了?倾柔没事,倾柔只是站久了有点头晕,倾柔这就起来……” 然而,不管她怎么装,云倾月压根儿就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扔下她,就直接进门了。 不仅进去了,还命人将府门关上,不许任何人进出。 开玩笑。 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不知道是谁掌握着主动权。 上门求人也没个求人样儿,还指望她给她看病?想得美! 云倾月懒得理会云倾柔,关上门以后,就径直去忙自己的事了。 而门外,云倾柔简直不敢置信。 她就这样走了? 什么也不管,对于百姓们的舆论也丝毫不在乎,就这么关了门,把她扔在门外?! 她怎么敢?! 云倾柔想起云倾月在进门时说的那句话,就不由心慌。 她身上的红疹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她不敢想象,如果云倾月真的不肯给她治,她最后的下场会是什么。 思及此,她转头看向烟儿。 抬手,“啪”得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你不是说只要我装晕,再安排几个百姓在外面撞见,哪怕是为了府上的名誉她也会放我进去给我治病的吗?现在好了?咱们彻底得罪了她,她不给我治了!” 烟儿捂着脸,一脸委屈。 怎么就成她的错了? 明明昨晚她说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云倾柔也同意了。 而且说起得罪云倾月……她们不是早就把她得罪了吗?还需要等到现在? 烟儿满肚子苦水,却什么都不敢说。 最终,因为云倾月不肯给她们开门,她们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 而这边,蒋府。 蒋东忙了大半天,才将府上的事情忙完。 有了皇帝下的圣旨,他的心中总算是安定下来,魏婉莹是罪臣之女,家中早就无人了,所以即便是休妻,也不会妨碍到他什么。 尽管仍旧有些人,说他薄情寡幸,但男人嘛,在这种事情上谁还不被骂个一两句了,蒋东看得很开。 蒋玉燕得知了这件事,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一夜之间,她的亲娘死了,她的亲爹把她已经死掉的亲娘休了。 尽管弟弟进了骁骑营,但弟弟与她有什么干系? 弟弟又不是和她一个娘亲。 没错。 蒋椿并不是魏婉莹所生,乃是府上的一个小妾生的,魏婉莹当年流落青楼,被伤了身子,本就不好生育,拼了命生下一个蒋玉燕,已经是很为难了,再后来好几年肚子都不见动静。 别说是蒋东,连她自己也慌了,这才给蒋东买了几房小妾。 蒋椿就是那几房小妾中的其中一房生的,生下男丁后,魏婉莹就直接将那几房小妾发卖了,又把蒋椿抱到身边抚养,蒋椿这才落得个嫡子的名头。 可尽管如此,因为不是自己所生,所以这些年魏婉莹对蒋椿并不怎么关注,府上也没有瞒着他,他不是嫡母所生的事实。 毕竟在这个时代,贱妾就是个生育机器,嫡母抱养妾生的孩子,是很正的事,被抱养的孩子不仅不能心怀仇恨,还必须感恩,才能称得上孝顺。 因此,这件事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连魏婉莹自己,生前也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除了被抱养的这个孩子,与自己不亲以外,她并没发现和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不亲也是正常的。 毕竟不是亲生的嘛,再怎么说,中间也隔了一层。 可即便再不亲,只要自己养大了他,他也得叫自己一声娘,老了也得孝顺她,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然而,只有蒋玉燕知道,她的这位弟弟,她娘亲的好儿子,压根儿不喜欢她娘亲,甚至也不喜欢她。 他总是独来独往,像是游离在蒋家之外,更甚至于,有时候她觉得,他对父亲都没什么敬爱之情。 所以,蒋玉燕也不喜欢蒋椿。 对于蒋椿蒙受圣恩,上任骁骑营都尉一职的事,她没有任何感觉。 第101章 被封县主 反倒是娘亲的死,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她有时候不由得想,娘亲嫁进这府中将近二十年,为他们生儿育女,操持家事,这些年他们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亲人。 如果有,为什么现在娘亲死了,除了她以外,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娘亲伤心? 甚至,娘亲尸骨未寒,还被人挂在外面受辱,爹爹就等不及的写了休书,要与她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原来所谓的深情,也不过如此吗? 蒋玉燕心都寒了。 蒋东大约也猜出了她的想法。 不过他不在乎。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早晚都是家族用用来联姻的工具。 之前她不是喜欢四皇子吗? 可惜四皇子已经有了正妃,蒋家的女儿,当侧妃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再挑别的皇子,皇后的儿子倒是不错,以蒋家的门楣,也不算高攀了。 若是皇后的儿子以后成了太子,那他蒋家的女儿就是太子妃,蒋家也跟借此再往上一层。 蒋东打着如意算盘,见蒋玉燕闷闷不乐,也愿意开解一二了。 “你别担心,你娘虽然犯了错被休了,但你永远是我蒋家的嫡小姐,没有人敢冒犯你的。” 蒋玉燕一窒。 心中似乎感到了些许安慰,却又仿佛更空了。 这时,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经过。 蒋玉燕扫到了那道身影,顿时目光一寒,想要过去,却顾及到什么,对蒋东道:“爹,今日我们蒋家受到这样的耻辱,难道您就这样算了吗?” 蒋东愣了愣,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指摄政王?” “不,我是指她。” 蒋玉燕或许会忌惮蒋东,不敢违反父亲的命令,可面对蒋玉华,她就没什么顾忌了。 她指着蒋玉华,冷声道:“她杀了我娘亲,我要给娘亲报仇!” 一听她还喊那个贱女人为娘亲,蒋东的脸色不由沉了沉。 不过随即,他又想到,一个孝顺的女儿总比不孝要好,她够孝顺,才好拿捏,于是又缓和了语气,看了眼蒋玉华的方向,冷声道:“你放心,你想什么为父心里清楚,何止是你咽不下这口气,为父同样咽不下这口气。” 他说完,就叫来几个下人,然后一起往蒋玉华的院子走去。 院子里。 蒋玉华刚回来,就看到蒋东带着几个下人急匆匆的走来了。 她并不意外,抬了抬手,示意身边拿着包袱的婢女停下,然后才走过去,给蒋东行了个礼,低声道:“父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 蒋东面色沉怒,看着她身后婢女手上的包袱,冷声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蒋玉华不卑不亢。 “知道父亲不想见我,所以玉华想去外祖父府上住一段时日,还请父亲准许。” 什么? 蒋玉华要去卫家住? 这是什么意思? 蒋东顿时气得不行。 “你要出去住,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在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蒋玉华讽刺的笑笑,冷漠的看着他,“我这不是告诉父亲了吗?” “你!” 蒋玉燕见状,连忙上前帮腔。 “爹,她杀了嫡母,无论是按照律法还是家规,都没有安然出府的道理!我要把她绑起来,将她沉江!” 都是这个贱人! 就是她害死娘亲的! 要不是她,娘亲根本不死! 所以她压根儿就不应该活着,她就应该立马下地狱,去给她的娘亲赎罪! 蒋玉燕在内心怒吼着。 蒋玉华看了她一眼。 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和鄙视。 “我能不能出府,是你说了算吗?” 蒋玉燕:“……” 蒋玉华道:“连皇上都决定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们竟然还觉得,我应该被抓起来沉江?这意思就是皇上的处理不公道了?还是你们觉得,即便将蒋家所有的丑闻都公诸于众,也无所谓?这些年我住在蒋家,可是知道不少事情呢,你们要不要试试?” “你!你这个逆女!” 蒋东实在气极,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蒋玉华没有躲,硬生生的受了。 受完以后,抬眸看着蒋东,目光平静而冷漠。 “这一巴掌,就当买断我们的父女情,从此以后,我不再姓蒋,我姓卫,我叫卫玉华,而你,也不配做我父亲,大家好自为之。” 她说完,就大步往外走去。 蒋东被狠狠震在那里,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他愤恨的一把拉住她。 “想走?血缘关系是你想断就能断的?蒋玉华,你永远都姓蒋,永远都是 我蒋东的女儿,我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你害死嫡母,诬陷亲父,是为大不孝,我有权利将你这个孽种沉塘,以儆效尤!” 他说着,就命令家丁将她抓起来。 蒋玉华拼命挣扎起来,大声呼救。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蒋东!你好大的胆子!” 蒋东一惊,转头,就看到卫荣带着一波人往里走来。 “卫荣?你来做什么?” 卫荣冷哼,“我不来,还不知道你打算把我的外甥女沉塘呢!当爹当到这个份儿上,你也好意思!” 蒋东面色涨红,有一种被人揭穿了虚伪面具的窘迫感。 “卫荣,你别多管闲事,这是我们的家事!” “很抱歉,这桩闲事我还真是管定了,这不是你的家事,而是国事!卫国公外孙女蒋玉华接旨。” 随着卫荣的声音响起,蒋玉华连同她的婢女一起跪下。 “玉华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卫国公之女昌平县主贤良淑德,因被小人所害至无辜惨死,念其独女蒋玉华温敏柔善,又兼嫉恶如仇,颇具侠义之风,故封须眉县主,袭五百户食邑,钦此!” 这道旨意一念出,在场之人都颇为激动。 不同的是,有些人是高兴的激动,有些人是生气的激动。 蒋玉不敢置信的道:“卫荣,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可别假传圣旨。” 卫荣冷哼一声,“我卫某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左相当真以为只有你有嘴巴,我卫某就没有吗?” 第102章 搬出蒋府 昨晚蒋东前脚刚进宫,他听到消息,后脚就也跟着进中了。 所以,蒋东为蒋椿讨到了骁骑营都尉一职,他就为蒋玉华讨了个乡主之名。 县主之女为乡主,承袭母亲爵位,没毛病。 而今,看到蒋东这副仿若吃了屎的表情,他更觉得没毛病了。 “怎么样?这人你放还是不放啊。”卫荣趾高气昂的说。 蒋东还能说什么? 他能说不放,敢说不放吗? 那可皇帝亲赐的乡主,既然有了爵位,她的生死就不是自己能下定论的,蒋东只能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怒声道:“放人!” 家丁们立马让开。 蒋玉燕急声道:“爹!” 蒋东冷面不语。 蒋玉燕见状,想起自己母亲死去的惨状,又看向胜劵在握的蒋玉华和卫荣,只觉一口老血梗在胸口,让她几欲窒息。 她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蒋玉华。 “你不许走。” 蒋玉华挑了挑眉。 “怎么,妹妹这是想抗旨不尊?” 蒋玉燕冷笑。 “你是个杀人犯!凭什么你杀了人,还可以被封县主,还可以安然出府?皇上一定是被你们给蒙蔽了!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我要你跟我进宫去见皇上!我娘亲不能白死,你必须给她偿命。” 蒋玉华脸上的讥讽更重。 抬手,用力挣开了蒋玉燕的束缚。 “你说我是杀人犯,那你们呢?十几年前,你们用那样肮脏的方法害死了我的娘亲,如今我不过是让你们血债血偿而已,怎么,害别人的时候你们理直气壮,轮到自己,就觉得不公平了?” “蒋玉燕,之前魏婉莹用那种毒计害我,你也是知道的?可你却什么也没说,安然的享受着胜利的果实,既然当初你就没有阻止,那么现在东窗事发,恶人遭受报应的时候,你也就没有立场站出来喊冤!一个即得利益者,此时的任何挣扎,都会让我觉得虚伪和恶心。” “你!” 蒋玉燕气得抬手就朝她的脸上打来。 然而那巴掌却没能落下,蒋玉华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以飞快的速度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代替我娘给你的。” 啪——! 她又打了蒋玉燕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我给你的!” 蒋玉华揉了揉手腕,冷漠的说:“从今往后,我便是须眉县主,你一介民女见到我还请乖乖行礼,否则我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不顾姐妹情谊了。” “你!” 蒋玉燕气得不行。 偏偏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蒋玉华在卫荣的护送下离开。 等他们走后,她这才走到蒋东身边,气极的道:“爹,你就这样让她走了?你看她那个样子,这口气难道你忍得下去?” 蒋东冷漠的看她一眼。 “忍不下去又怎么样?你能有办法?是你也被封县主了,还是你能斗得过卫荣?” “我……” 蒋玉燕一窒,憋屈到眼眶发红。 蒋东却不再理她,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去。 摄政王府。 云倾月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去,忽然就听说蒋玉华来了。 她脚步一顿,立马停了要出门的想法,让下人带她进来。 蒋玉华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她还带了国公府的几个小厮和自己的丫鬟。 人还没有进门,就听到她的笑声传来,“月儿妹妹,我看你外面停了马车,你这是准备出门吗?” 云倾月站在中院里,看着她带着人走进来,笑道:“是准备出去,没想到就听说蒋姐姐来了,你要是再来晚一点,也许就碰不上我了。” 蒋玉华一笑。 “看来还是我们有缘,我来得及时。” 说着,命身后的几个小厮上前。 只见小厮手里抬着一个箱子,她命人将箱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些珠宝财物。 云倾月一脸惊讶。 “这是做什么?” 蒋玉华笑道:“一点谢礼,我知道你们摄政王府财大器粗,不一定能看上我这点小东西,可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若是认我这个姐姐,还望你莫要推辞才是。” 云倾月更迷糊了。 “什么谢礼?我做什么了,蒋姐姐你要花这么多钱来谢我。” 蒋玉华道:“先前我不让你说出是蒋玉燕派人将你掳走,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想要找到她们害我娘亲的证据,现在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魏婉莹也死了,我心愿已了,却害得你有苦难诉,这件事是我对你不住。” “这些财物,都是当年我娘亲带去蒋家的嫁妆,其余的都被蒋东他们挥霍完了,也就剩下了这些,国公府人口复杂,按舅舅的意思,这些嫁妆就算带回国公府,最后也会被瓜分的毛都不剩,在我身上,就更如小儿揣金过市,没什么好处,既然如此,我想着倒不如把这些东西给你,或许能让它们真正派上用场。” “我知道,摄政王养着玄策军,花钱的地方多,再加上前段时间难民的事,虽说有国库拨银,但你们也私下补贴了不少,这些银子,你就当我是支撑难民的,你们能留就留,不能留就都帮我捐了,也当全了我的一份心意。” 云倾月听完,这才了然。 她皱着眉,看着蒋玉华。 “你去了国公府?” “嗯。” 蒋玉华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喜色。 “我杀了魏婉莹,虽然皇上没有怪罪我,还封我为县主,但是蒋家我肯定呆不下去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己买庄子住也不像样,难免惹人非议,所以我就按舅舅的意思,搬去国公府住了,好歹外公还在那里,其他几房就算不喜欢我,但也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 云倾月抿唇。 蒋玉华的情况她很清楚,虽说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但易地而处的话,她承认,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未出阁的女子想脱离原生家庭,独门立户,几乎不可能,除非绞了头发去庵里做尼姑。 云倾月叹了口气。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收下了。” 第103章 就怕万一 蒋玉华松了口气。 人都来了,总不能不进去坐坐。 云倾月拉着她进了屋,两人聊了一会儿,就听说云家大哥来了,正在外面等着见她。 云倾月有些诧异。 “大哥来了,你怎么不带他进来?还偏要我出去见。” 管家笑道:“大公子说了,他还急着去衙中办事,不能久留,让您出去,他跟您说几句话就要走了,劳王妃移驾几步。” 云倾月有些无语。 此时也快到午食了,大哥午饭都不用,就急着去府衙,真这么急,又何必跑这一趟呢?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吗? 虽是这样吐槽,但她还是起身,准备出去。 蒋玉华见状,也起了身。 “我也要回去了,本就是送东西过来,既然东西送到,我也该回国公府了。” 云倾月挽留道:“蒋姐姐留下用午饭,今日中午王爷不在家,咱们俩可以好好聚聚。” 蒋玉华轻轻一笑。 “想聚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我今日初到国公府,若是就不回院里用午饭,被其他几房看到不免说我没规矩,待过段时日,他们盯我盯得没那么紧了,我再出来。” 云倾月有些无奈。 只得点头,送她离开。 两人一道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果然看到云祁等在那里,男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因为时间太过匆忙,甚至都没来得及下马,只是焦急的往里张望着。 蒋玉华虽然认识云倾月,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云祁。 见对方五官端正,硬朗中透着一股卓尔不凡的英俊,不由心头一跳,连忙垂下头去,低声对云倾月道:“就送到这儿,我走了。” “嗯。” 蒋玉华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云祁也没想到,自己来找妹妹,居然会看到另外一个陌生女子。 一直目送着那个女子上了马车,他这才诧异的道:“月儿,你今日在府上会友吗?” 云倾月道:“也算不是会友,她是蒋姐姐,就是蒋家大小姐,今天来给我送点东西。” 云祁了然。 蒋府的事,他也听说了。 以前看左相正气凛然,挺令人敬佩的一个人,没想到私下却是个苛待亲生女儿,宠妾灭妻的混帐。 那些年他真是白崇拜他了。 不过那到底是蒋家的事,他没有多想,只对云倾月道:“祖母出事了,你若是得空,赶紧回家看看。” 云倾月一愣,挑眉。 “祖母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云祁的表情一言难尽。 “还不是就那点事,关于云倾柔的,你回去就知道了。” 云倾月:“……” 既然是因为她,那她就没兴趣了。 她直接道:“我不回。” 云祁叹气。 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这不是没办法嘛,老人家年纪大了,有时候任性,就喜欢拿自己的身体来折腾,虽然他们也知道,折腾归折腾,老太太还没有因为一个表外孙女就将自己的身体折腾出毛病的地步,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云青山是个稍微有些愚孝的人,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娘被气病。 几个孙子也希望祖母能长寿,是以在这种时候,只要不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能让他们都会让步。 云祁叹道:“你最好还是回去看看,你不是要云倾柔跟我们签关系断绝书吗?她已经签了,现在就等你回去给她治病,你若是不治,只怕要不了两天,病的就不止是她,还有老祖母了。” “你知道咱爹是个什么样的人,祖母真要是因为你而生了重病,到时候爹能不能想得开不好说,府上肯定会被闹得人仰马翻的。” 云倾月:“……” 她烦燥的跺了下脚。 “我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一刀剁了她不是更好?省得在这儿让我糟心。” 云祁眼皮子一跳。 这话从他妹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渗得慌呢? 不过妹妹现在长大了,终归不是小时候那个什么也不懂的爱哭包了,他只当云倾月是在说气笑,笑道:“行了,话我带到了,我真得去衙门里了,再晚就来不及了,你中午吃过饭再回去,省得这被她们气得饭都吃不下。” 他说完,就打马离开了。 云倾月见状,烦燥的撇了撇嘴,这才折身回屋。 春桃一路跟着进来,小心翼翼的问:“小姐,咱们真要回去给二小姐治病?” 云倾月冷笑。 “治,当然要治,不治她要是死了怎么办?她若这时候死了,那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她的语气不乏讽刺。 春桃愣了愣,抿了抿唇,也替自家小姐感到委屈。 殊不知,云倾月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事情是她自己做的,局面也是她造成的,她没有怨任何人,只是有点生气。 家里这个老太太,眼睛是瞎了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作妖。 是嫌整个云家被她拖累得还不够是不是? 当初云倾柔搬出老太太的话,来替自己抵消买凶杀她的罪名,誓要拖老太太下水,她就以为老太太应该是已经对她寒了心的。 可结果,这才多久? 居然就倒戈相向,又帮起云倾柔了。 还闹要死要活的这一出。 她有些服气。 云倾月气呼呼的回了房间,气呼呼的吃完午饭,又气呼呼的换了身衣服这才出门。 来到云家的时候,云家的人却并没有用午膳,实在是被老夫人闹得都吃不下去。 看到她过来,个个都有些心虚。 “月儿,你、你回来啦。”云青山讨好的说。 云倾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走进屋内。 “祖母呢?” “在屋子里呢,也不知道是天太冷了还是怎么着,你祖母今天没胃口,闹着不肯好好吃饭,你看……” 云倾月乜斜着看了他一眼,冷笑。 “确定是没胃口,而不是为了某些原因,故意演给我看?” 云青山:“……” 他微微一窒,讪讪的笑道:“月儿,你知道就好,爹这不是也没办法嘛,你祖母为人固执,年纪又大了……” 云倾月深吸了一口气。 在心里告诉自己,别介意,老太太不就是这样吗? 前世更过分的事情她都做过,又何况现在? 第104章 给她治病 可饶是如此,云倾月的心里还是一阵阵的感到憋屈。 好在云倾月的心理调整极快。 憋屈只是暂时的。 一切都还在按她想象中发展,就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想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往内室走去。 “祖母。” 床上,老太太还躺着,看到她来,微微抬了抬眼皮,然后哼哼唧唧的将身子转了过去,拿后背对着她。 云倾月直接就给气笑了。 老夫人这是跟她置气呢,耍小孩子心性。 她懒得周旋,直接道:“行了,你要我做的事我答应你,不过你可得想好了,那是一头长了獠牙的狼崽子,可不是你的什么亲亲孙侄女,若有一天她好了,反咬你一口,你可别怪我今天没提醒你。” 云青山脸色一变,拉了她一把。 这孩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老太太却将身子一扭,转过头来看着她。 “不用你提醒,我自己知道。” 她娘家里出来的人,她能不清楚吗?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怄气。 偏偏又想着娘家的情况,她不能不管,否则真让自己弟弟这一脉断了香火,她死也不甘心。 说到底,老太太就是一个扶弟魔,所有为云倾柔着想的事,全是因为她是自己弟弟唯一的孙女这一个念头罢了。 云倾月见她知晓,便不再多说什么。 转身去了云倾柔歇息的院子,没过多久,就为她解了极地莲的毒。 这毒其实不难解,只是需要用到娘亲留下来的太合针法。 云倾月并不知道娘亲师从何人,这太合针法为什么没有流传出去,不过照医书上所言,这针法玄妙之极,应该是娘亲师门当中的绝学,知道的人少也不足为奇。 云倾柔治好了身上的红疹,便回了四皇子府。 这一次,她不敢有任何借口,直接乖乖的签下了关系绝断书。 云倾月也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即便她想要报仇,也不希望云倾柔到死都还顶着一个云家女的身份。 办完事,云倾月回到摄政王府。 此时时间尚早,萧景行还没回来。 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现在京城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气息,因为摄政王府没有长辈,内院全靠她这个女主人操持,因此过节的事情,也都落在了她的头上。 按规矩,摄政王府这样的人家,过年也是要办年宴的,一是图个喜庆,二是让阖府上下的人也图个开心。 云倾月以前没办过这种事,好在有陈管家帮忙,再兼她以前在云府的时候,苏姨陪着老太太办这种事情,她也在旁边观摩过。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云倾月将一应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包括赏给下人的银子,也都分门别类的收好了,全部交给陈管家,让他除夕之夜再拿出来,赏给下人,就当是主家给他们的新年红封了。 陈管家掂着匣子里的银子,看出这里面的数额比往年多了不少,脸都笑开了花儿,又笑道:“除夕宫中应该会举行宫宴,届时王爷和王妃都要出席,府上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会将他们约束好,将您和王爷的心意告诉他们的。” 云倾月愣了愣。 宫宴? 她倒是忘了。 往年除夕也有宫宴,皇帝在太极殿内大宴群臣,皇后则是在凤仪阁外宴请各官女眷。 只是宫宴毕竟是宫宴,即便每家每户都有名额,却都名额有限。 不然按照现在京中贵女们的数量,每家都至少有好几个儿子和女儿,全都去,宫中再大只怕也坐不下。 按理说,云家是将军府,云倾月是将军府的嫡女,这种宫宴即便要带女眷也应该带她出席。 但因为以往云倾柔更得老夫人的宠爱,再加上她一向不屑于出席这种宴会,觉得太过于拘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假笑面具,一整晚下来,脸都要笑僵了,因为宫宴的规模太大,天气又太冷,菜上上来几乎全都冷了,根本吃不了,大多数人都是走个过场。 偏偏她最不爱走过场,因此即便老夫人只带云倾柔,她也从未争过什么,甚至那时候还总是庆幸。 现在想来,她真傻。 宫宴不仅仅是去吃东西看热闹的,谁家姑娘出席,代表的还是这家姑娘的身份和脸面。 老夫人带着云倾柔出席宫宴,刷脸的次数多了,众人便知道她在云家是最受宠的女儿,即便只是一个养女,可既然寄养在了云青山和苏钰的名下,那就跟嫡女没什么区别了,再加上无论名誉还是才气都在云倾月之上,因此即便她和云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在外界看来,却硬是生生的压了云倾月一头。 重活一次,云倾月自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更何况她现在不是云家未嫁女,而是摄政王王妃。 想到这里,她便吩咐道:“你呆会儿去把霓裳阁的裁缝叫来,我要做几套衣裳。” 陈管家一愣,立马点头,“诶,我这就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霓裳阁的裁缝就来了。 霓裳阁是全京城最大的绣楼,京中身份地位高的贵女夫人们,大多都是在他家做衣服,云倾月也不例外。 她简单的跟裁缝说了自己的要求,在宫宴上,又是除夕这样的年节时日,自然要穿得喜庆些,绣娘听了一一记下,又替她量了尺寸,这才准备离去。 云倾月却又叫住她,让她晚些时候再来一趟,府上还有人要做衣服。 绣娘点头就是,答应了傍晚时分再来。 傍晚时分,萧景行果然回来了。 绣娘早就在那儿等着,云倾月便张罗着要给萧景行做衣服,萧景行本不欲讲究这些,但看她兴致勃勃,便也依了。 等人量完尺寸,云倾月问他对新衣服有没有什么要求时,男人随意道:“看你,我没所谓。” 云倾月便交待绣娘在他的衣服上绣和自己一样的云纹,最好两套衣服是要有关联性的地方的,这是她第一次公然和萧景行一起出席公众场合,她想用行动来亲手打破外界说他们夫妻不合的传闻。 第105章 带她赏月 绣娘自然一一记下。 等绣娘离开,萧景行拉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问:“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做衣服?” 云倾月歪了歪头,笑道:“怎么,不喜欢?” “你做的我都喜欢。” 萧景行点了点她的鼻子,云倾月原本是想逗逗他,却反倒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清咳一声道:“也没什么,再过几天不就是除夕了吗?届时要参加宫宴,我希望我们都能穿好看点。” 萧景行挑眉:“就这样?” 云倾月点头,“就这样。” 男人不屑的笑了。 “我就算披块破布,也比他们好看。” 云倾月:“……”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男人还有自恋的本事呢? 她锤了他的胸口一下,站起身来,“我饿了,我要去吃晚饭。” “一起。” 萧景行起身,拉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进了饭厅。 吃完饭,云倾月拉着萧景行下棋。 她的棋艺算不上精湛,但也还行,萧景行却是此道高手,她自然是下不过的,但男人有意让着她,两人你来我往,倒也玩得不亦乐乎。 下了没几把,云倾月就发现这个男人在让着她了。 放水放得太过,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索性推了棋盘,道:“不下了,我根本下不过你。” 萧景行笑。 他看了眼窗外,只见今晚罕见的月色正好,明月当空,再加上白日里下了雪,月光清辉照在雪地上,更映得天地之间一片风光霁月,令人赏心悦目。 他问道:“今晚月色不错,要出去赏月吗?” 云倾月一愣,“赏月?” 她皱眉,有些犹疑,“可外面好冷……” “多放几个暖炉,不怕冷。” 他说着,牵着她的手站起来,云倾月只能跟上。 摄政王府的后山上有个小亭子,亭子周围有厚重的帘子挡风,只余一个方向,让人可以赏景赏月。 萧景行又命人在亭子四个角上各摆了一个暖炉,这样一来,整个亭子里就彻底不冷了。 云倾月站在亭子的围栏后面,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夜景,惊喜的叹道:“以前我怎么不知道,王府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站在这里居然能看清整个京城哎,好漂亮。” 因为年近除夕,城中的管制也没有那么严格了。 百姓们白天忙着上工,晚上才有时间出来办年货,官府为了便利百姓,还特意在城中的闹市区举办了年货会,各家男子都携带着家中女眷出来,带她们逛年会,买年货,这也是女子们一年中难得的可以正大光明出来逛街的一段时间。 萧景行笑道:“你才刚进府没多久,自然没来过这儿,别说这儿,整个王府你是不是还没逛全?” 云倾月一愣。 她这才想起来,在这一世,她嫁进王府也才短短几个月。 王府很大,她平日里又忙,再加上她前世已经将整个摄政王府都逛遍了,是以一直对于逛园子没什么兴趣,也就没有特意去逛。 放在萧景行的眼里,可不就成了她还没逛过王府吗? 云倾月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这一处,前世她是真的没有来过。 “景行,你怎么会在府中修建这样一处地方?奇奇怪怪的。” “奇怪吗?” 萧景行从后面揽住她,将她的整个身体都搂进怀里。 宽大的披风裹住她娇小的身体,云倾月此时不仅身体暖了,连心也暖了。 “是啊,你看那边。” 她伸手朝着最前方指去,“那里就是皇宫,在府中修建一座亭子,亭子高得一站上去就能看清整个皇宫,要不是知道你对皇位没兴趣,我都要以为你想谋反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 萧景行的眸光却深了深。 “你怎么知道我对皇位没兴趣?” 云倾月眼皮子一跳。 她连忙转过身,伸手捂住他的嘴。 “别瞎说,这种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不想活了?” 萧景行深目看着她,唇角却溢出一点笑。 女人的手心温暖,柔软,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浅浅的亲了一下,才道:“这里没有别人,传不进他的耳朵里。” “那也不许胡说!” 云倾月嗔怪的瞪他一眼。 虽然她对当今皇帝没什么感情,因为甚少进宫,甚至都没什么印象,可她知道,坐在萧景行这个位置,看似风光无限,实际危机重重,她不能冒这个险,让他说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免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传进皇帝耳中,给摄政王府招来杀身之祸。 云倾月叹道:“你总是这样,虽说你有嚣张跋扈的资格,可有时候,也得收敛一些,他再怎么说也是皇帝,纵然当初你有从龙之功,可谁让人家现在是龙呢。” “你这个摄政王的位置,人家想收回去就能收回去,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我,为府中上下几百余口人着想,知道了吗?” 萧景行深眸看着她。 女人说的有道理,也确实是在为他着想。 因为知道他现在没有反意,所以与其光芒毕露,不如韬光养晦,也好过像现在这样,被人当成靶子,动不动就要来打一靶。 可是…… 想到什么,萧景行的嘴角浮起一抹讥诮。 以前他不知道那些事,尚能敬他是二哥。 现在他知道了,还想让他像以前那样敬着他吗?呵,只怕是想太多了。 云倾月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自然也发现了他嘴角的那抹讥诮。 她不由愣了愣。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怪怪的感觉。 自从今早萧景行出门以后,傍晚回来,整个人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 虽然面对她的时候,他仍旧是很高兴的,说话神情都很温柔,可她就是觉得,他心里不是真的高兴。 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件事让他不高兴了,他还有意瞒着她。 云倾月抿唇,试探着问:“是不是皇上最近得罪你了?” 萧景行看她一眼,答:“没有。” “那你……” “王爷,王妃,时辰不早了,您该下去歇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帘子外面的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第106章 她生气了 云倾月有些不满。 她走过去,掀开帘子,赫然就看到巫却站在那儿,一脸讨好的笑容。 她瞪了眼巫却,恶狠狠的道:“我和王爷在赏月呢,你瞎嚷嚷什么?” 巫却并不害怕,他知道,他们家王妃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有时候装得凶,实际上再善良不过了。 他笑道:“王妃,天可怜见,小的可不敢不让您和王爷赏月,只是王爷明天一早要出城去帮皇上办事,今天特意交待了小的,让小的提醒他晚上早点休息,小的这不就按照王爷的命令,来叫他了么……” 云倾月:“……” 她转头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已经走了过来。 男人长身玉立,一身黑色绣暗金云纹蟒袍衬得他姿容秀丽,身形挺拔,他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亥时了。” 萧景行皱眉。 确实不早了。 他朝云倾月伸出手,“先回去休息?” 云倾月噘噘嘴,纵使有些不乐意,可也不好说什么。 两人牵上手,一路往外走去。 回了房, 云倾月让丫鬟打水进来给她沐浴,泡在浴桶里的时候,她还在想今晚萧景行的神情,那神情她绝不会看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她联系前世的记忆,想了许久。 可事实上,事情的发展从她进入摄政王府那一刻就已经发生改变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自然也都根据当初的改变产生了蝴蝶效应。 现在她周围所出现的人和事,早就和前世大不相同,因此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最终,云倾月只能叹了口气,选择放弃。 罢了。 他不想告诉她,自然有他的道理。 她若是一个劲的追问,除了让男人感到为难以外,也没有别的作用。 若真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不用他说,想必她也会知道了。 这样想着,云倾月就不去纠结了。 洗完澡,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萧景行已经在床上坐着了。 他也刚刚洗完澡,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看到云倾月过来,他朝她招了招手,云倾月顺从的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男人便接过了她手中的帕子,亲手替她绞干头发。 两人的距离很近。 成亲这么久了,云倾月也不是第一次跟他亲近了,除了最后那一步,两人该做的都做过了,她也用手帮了他好几次,可是碍于前世的记忆,她一直不敢走最后那步,就怕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 可这段时间,经过男人的耐心和细心,她也渐渐软化了。 上次若不是小日子来得及时,她应该早就松口,跟他圆房了。 谁知道时运不佳,最后亲戚来了呢? 不过失败一次不要紧,今天不就是个机会吗? 云倾月有心“献身”,便坐得挨他近了些。 “累不累?要不要我自己来?” 萧景行挑眉。 他不是没察觉到女人今晚的主动,只不过…… 男人继续给她绞头发,“不用。” 云倾月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好。 萧景行坚持,她就只能乖乖的坐着等他绞。 将头发绞得半干以后,萧景行直接用内力催动,将她剩下的水气全给蒸发了,然后才放下帕子,让她爬到里面去,盖上被子睡觉。 云倾月躺在被窝里,看着躺下来的男人,眼睛眨巴眨巴。 若放在以往,他少不得要动手动脚,两人亲热一下。 就算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温香软玉抱满怀,亲亲也是不错的。 可是今天晚上,男人就像突然转了性一样,一朝醒悟,遁入空门,无欲无求,丝毫没有别的动作。 云倾月咬咬唇,有些不满。 什么嘛…… 搞得反倒像是她有多想要似的。 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大姑娘,即便前世都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那哪次不是被男人强迫的?让她自己主动,还是头一次,她也不会…… 云倾月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决定算了。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过去背对着他。 不做就不做。 给了的机会都不要,以后再想让她答应,那就难了! 萧景行又不是聋子瞎子,自然感受到了女人的怨气。 他闭着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来。 一个翻身,就侧身从外面拥住了她。 云倾月挣扎了一下,抖了抖肩膀,试图将他的手从她身上抖下去。 可男人哪里会愿意? 不仅没有半分松懈,反而还责怪道:“别动,天寒夜里冷,让我抱着你,免得你被冻到。” 云倾月:“???” 敢情让他抱着,还是为她好了是? 她不服气的就要挣开,萧景行刚开始还能钳制住,可后来女人的力道越来越大,他就不愿意勉强了,不仅不勉强,还直接将她松开,身子往后躺去。 云倾月身边一空。 就像萧景行说的,京城地处北方,冬夜极冷,虽然屋里燃了炭盆,可还是无法彻底驱逐这种冷气。 刚才被男人抱着还不觉得,此刻他一松开,再加上两人隔得远,她背对着他,冷气就一个劲儿的从她前胸和背后的空隙里钻进去,冷得她一个哆嗦。 萧景行显然是发现了,唇角的笑容越甚。 云倾月咬了咬唇,没脸再让他抱回来,只能气呼呼的将被子都扯过来,裹在自己身上,将自己裹成一个小蝉蛹。 萧景行猛然被扯了被子,也不生气,就那样双手枕头好笑的看着她。 云倾月可不知道他的行为。 她只知道自己出了气,反正屋里燃了炭盆,他躺在外面离炭盆更近,也不会有多冷,再说如果真冷的话,还能让下人进来添被子,冻不着他。 所以她毫无心理负担的睡去了。 殊不知,刚睡着没多久,男人就轻手轻脚的将她的被子扯开,人钻了进来。 一夜相拥而眠。 翌日,云倾月醒来时,萧景行已经出去了。 她不由有些懵。 昨晚她刚开始还生气来着,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自然也就不生气了,今早她根本没感觉枕边有任何动静,结果男人就起床出去了。 她不由皱眉,问春桃,“王爷几点出去的?” 第107章 风雨前夜 第108章 让他抱抱 云倾月给他换上刚从霓裳阁拿回来的锦袍,又系了一件狐裘披风,这才道:“马车在外面等着了吗?” 巫却道:“在了,宫宴还有两个时辰才开始呢,王妃娘娘不用着急。” 萧景行微抬下巴,最后系上披风的带子,一整个尊贵挺拔的世家公子就出现在眼前了。 云倾月上下打量他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像个王爷的样子。” 萧景行看着她的身上,“你呢?” 云倾月让春桃拿来同色系的狐裘披风,迅速系上,“这样不就行了?” 萧景行笑。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女人毫无顾忌的表达着她对他的喜欢,对他的占有欲,连衣服这种细节都要照顾到。 他真的很享受。 萧景行没忍住,抬手将她拥入怀中。 云倾月愣了一下,感受到他手臂的收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有些酸酸的感觉。 “景行,怎么了?” 她的双手垂落着,轻声问道。 萧景行的声音闷闷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没事,让我抱抱。” 云倾月就不动了。 抱了一会儿,萧景行松开她,春桃拿来一双缀了珍珠的锦靴过来,萧景行没有让她动,自己蹲下身给她换了鞋子。 云倾月的心微微颤了一下,目光落在男人低伏的背上,那种心酸的感觉越发严重。 他可是堂堂大渊朝的战神。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是什么让他甘愿伏低身体,为一个女人换鞋? 而她,又是何德何能,能让他做到这个地步? 心中思绪万千,等男人再抬头,她已经收敛住了脸上的全部表情,只剩下愉悦的笑容。 “景行,好了吗?” “好了。” 男人牵住她的手,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外面风雪交加。 越接近年关,北地的天气就越冷了,京城的位置虽然还没到北方极寒之地,但也离得不算太远,否则当初永州难民也不会那么顺利就到来,更何况两地中间没有任何天险阻挡,北风呜呜刮过来,只刮得人脸上生疼。 马车就停在府门外,早有小厮放了凳子,云倾月踩着凳子先上去,萧景行后上马车,只见马车里燃了两个暖炉,倒是一下子暖和多了。 “春桃,你回去,今晚太冷,你就不用跟了。” 皇帝举行宫宴,云倾月能进去,如春桃这些婢女是进不去的,只能和巫却他们一样在宫门外守着。 左右她和萧景行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事,更不需要有人伺候,就别让她跟去白折腾一宿了。 春桃点了点头,又叮嘱她要小心,注意别吹太久的冷风,这才退回去。 巫却跳了上来,坐在马车辕上,只听一声“驾——”,马车缓步往宫门的方向驶去。 因为时间还早,也不急着赶路,再加上昨晚下的大雪积在路面,还没来得及清理,即便 想快点也不行,所以马车走得很慢。 走到一半,云倾月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 她抬手撩开厚重的车窗帘子,往后看去。 却见是云襄打马跑来。 “三哥?”云倾月惊讶:“你怎么来了?” 她撑直了身子往云襄的身后看去,只见果然有两辆马车朝这边驶来。 “皇上举行宫宴,我们都受到了召请,这会儿一起进宫呢,王爷也在吗?” 萧景行凑过来,从云倾月的上方伸了半个头。 “王爷。” 云襄连忙抱手行礼。 萧景行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云倾月道:“祖母也来了吗?” “嗯,来了。” 云襄悄悄的低声道:“之前你把云倾柔的病治好,刚治完,她的身体就好了,这会儿正乐颠颠的等着觐见圣上呢。” 云倾月闻言冷笑。 “与虎谋皮,迟早要遭反噬,随她。” 她说完,又看向云襄,见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棉服,外面连披风都没有罩,不由劝道:“你也要注意些,天气这么冷,小心别冻着了。” 云襄笑道:“我知道了。” 说着,他又问道:“爹也在马车里,呆会儿你要不要过去见见?\" 马车是不允许在宫中行驶的,等到了宫门口,所有人都要下马车走路进去。 但是萧景行不一样。 他是摄政王,自有在宫中骑马和坐车的权利,云倾月身为他的王妃,也享受到了同等的殊荣,所以呆会儿所有人都要下马车,唯有她不用。 云倾月冷哼一声,“不见。” 说完,就将马车帘子放下了。 云襄:“……” 一腔热情被人泼了盆冷水,他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后,到底还是往回走去。 后面的马车里。 云青山带着苏钰坐在里面,云舟年纪太少了,所以没带他去,云帆志不在仕途,懒得进宫去跟那些朝臣元老们或者京中子弟打官腔,而云祁身为朝廷命官,自有他自己的车驾,因上,马车内竟只有云青山和苏钰两个人。 云襄抬手敲了敲车壁,马车帘子立马被人撩开,云青山急声问:“怎么样?她肯见我吗?” 云襄没好气的道:“月儿说了,不见。” 云青山:“……” 他有些郁闷了。 他倒也不是非要站在老太太那边,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他作为老夫人的独子,有时候就不免为老人着想了些。 尤其当初云家历经变革,老将军战死沙场,当时他还年幼,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艰难,即便有功臣的名头顶着,其他几房面对他们也是虎视耽耽。 是老夫人顶着压力,不遗余力的保护着他,让他免遭那些人的迫害,一手把他抚养长大。 这其中纵然有母子亲情,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所以,老夫人后来霸道刁蛮了些,他也能理解。 说个不好听的,她若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性子,他们母子俩也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云青山想得很透,可这不代表,其他人就能跟他一样想。 以前是柳清清,因为受不了京中的拘束与老夫人的蛮不讲理,所以毅然决然的离去,哪怕她已经生了四个孩子。 如今又是月儿…… 云青山很心痛,却毫无办法。 苏钰见他一脸落寞的样子,低声安慰道:“月儿应该不是有心的,大抵是还在气头上呢,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第109章 弃卒保帅 云青山勉强笑了笑。 他也知道,气消了就好了。 可这气哪有那么容易消。 “唉!”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放下了马车帘子。 与此同时,后面的马车里。 老夫人周氏坐在马车内,微微阖眸。 她的身边坐着老仆林氏,林氏是云家的家生子,在云家干了一辈子活,一直守在老夫人的身边,后来被老夫人恩准嫁给了门房的刘二,现在成了刘林氏,但老夫人叫她林氏叫习惯了,仍旧一直这样称呼她。 此时,林氏将帘子掀开一线,看到了从前方回来的三少爷,也隐约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她不由低声道:“老夫人,好像是王妃娘娘在前面。” 老夫人将眼睛睁开,“云倾月?” “嗯。” “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好像是老爷想见她,但被她拒绝了,估计还是因为四皇子妃的事儿生气呢。” “哼。”老夫人重重冷哼一声,“有教无类!她这是学了她那娘的臭脾气,还真以为谁会惯着她!” 林氏讨好的赔笑,“是,王妃娘娘这是攀上高枝了,不认人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让她嫁进摄政王府!” 一想到她现在的身份,自己见了她都得行礼,她又是个不孝的,不仅不会利用摄政王府的权势替自己谋利,反倒是多有掣肘,她就觉得生气。 老夫人气得揉皱了一张帕子。 “不过还好,还有四皇子妃,摄政王再厉害到底是个王爷,和宝座无缘,四皇子可是太子的热门人选呢,到时候若登大宝,四皇子妃可就是皇后了,这不比一个王妃尊贵吗?到时老夫人您也能享福了。” 老夫人闻言,脸上终于笑开。 云家这些人,都是一群短视的。 一个个只看到她偏心云倾柔,却不知道她偏心云倾柔的背后,是怎样的良苦用心。 云家世代武将,云青山虽说不上功高震主,可手握兵权,到底容易惹皇帝猜忌。 若是云家一直和摄政王走得近,摄政王本就身份尊贵,手握重权,再加上他还有掌握整个京城治安的玄策军,在边关也有极强的势力支持。 到时候,皇帝恐怕就真的以为他们家要谋反了! 唯有支持四皇子,远离摄政王府,方可以消除皇帝的戒心。 等以后四皇子登上大宝,他们云家自然也能水涨船高,荣会富贵享之不尽,那也是不消说的了。 最重要也是最隐秘的一点,老夫人没有跟任何人说,那就是摄政王的权势太重了。 重到几乎已经压过了皇帝。 这样的情形,皇帝还没有要处理他的意思,或许是因为局势太难,不好处理,也或许是因为顾念手足之情,不愿意处理。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代表着现在的皇帝还能压住他。 可现在的皇帝能压住他,不代表以后的皇帝也可以。 若四皇子登上皇位,届时萧景行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对皇帝忠心耿耿,那就不好说了。 而四皇子不是个傻人,从现在的情形就能看出,他和萧景行不对付。 她既然已经决定了押宝四皇子,那就必须思四皇子所思,忧四皇子所忧,愁四皇子所愁,所以四皇子不喜欢或者忌惮的人,他们就一定不能走得太近。 有必要的时候,甚至要帮助四皇子针对他,或者除掉他。 这样一来,她自然也就不会对云倾月有什么好脸色了。 反正迟早是会得罪的,早得罪跟晚得罪也没什么区别。 早得罪,还能跟四皇子表表忠心,让他明白她们的诚意。 老夫人再度阖上眼睛,不再说话。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马车缓缓驶到了宫门口。 比他们先到的,还有另外几家。 蒋家的人也到了,马车刚停,蒋玉燕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了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蒋玉华。 一双眼睛顿时愤出仇恨的怒火。 她下意识就要上前,却被蒋东一把拉住了。 “你想干什么?”蒋东压低了声音怒喝道。 蒋玉燕道:“爹,你看她……” 蒋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蒋玉华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华服,头戴碧色珠翠,在冬日里的雪景下看上去就犹如雪中玉兰,清秀高洁。 她的旁边站着卫国公世子卫荣,还有另外两个婢女和小厮。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她转头朝这边看过来,目光与蒋东的目光对视,对着这边遥遥的福了福身。 蒋东的心里顿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觉复杂难言。 这个女儿,曾经是他最忽视,也最不待见的。 总觉得,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到她那个高贵的娘。 没错,当初蒋东确实是因为昌平县主才起家的,在昌平县主的扶持下,仕途走得稳扎稳打,一路平步青云走到现在。 可正因为如此,他的骨子里是自卑的。 他出身穷巷,从小被人轻贱,可这出身不是他自己选的。 他也想有个高门大户体面的出身,有个足以匹配得上她的身份,但这些他没有,所以在对面卫国公府的人的轻视和践踏的时候,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卯足了劲的想要努力往上爬。 后来,在昌平县主的帮助下,他总算是一步步的爬上来了,却越看她越不顺眼。 总觉得,这个女人看遍了他最落魄,最无助,最卑贱上不得台面的时候。 就像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被人尽收眼底。 他忌惮,也厌烦。 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那个卑贱的自己。 既然如此,那不看到她,是不是就好了? 所以当他发现,魏婉莹用那种下作的方式害死她的时候,他没有阻止。 权当不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昌平县主死去之后,才知道真相的,可是不然,早在魏婉莹给她下毒的时候,他就察觉了,有人愿意当他手上的那把刀,他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阻止? 现在想来,那些事就如同前尘往事,明明才过了十几年,却像是上一辈子的事一样。 而今,这个他曾经最厌恶的女儿,也长成了如她娘亲那样亭亭玉立,品行高洁的样子。 第110章 言语机锋 要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可后悔又能如何? 他又不可能去将这个女儿接回来。 即便他想接,人家肯回来吗?回来以后,又肯放过他吗?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魏婉莹死了,蒋玉华对蒋家的恨就消了,当年他的无所作为,就是蒋玉华心中的一根刺。 更别提家里还有个玉燕。 一想到蒋玉燕,这个刁蛮娇纵的女儿,蒋东就觉得头疼。 他不欲再多说,对几个下人道:“你们在这儿等着,别到处乱跑冲撞了其他人,懂吗?” 下人们唯唯点头。 一行人这才步行往宫中走去。 云倾月和萧景行乘坐马车一路进了宫,萧景行要去太极殿,云倾月则是去凤仪阁,萧景行没让他们多奔波,自己在春秋阁外下了马车,步行去太极殿,马车则是让给云倾月直接过去。 到了凤仪阁,云倾月一下马车,就见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等在那里。 “是王妃娘娘来了。” 宫女叫秋容,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身份地位都比较高 ,在宫中等闲人不敢得罪,毕竟她就代表着皇后的脸面。 云倾月下了马车,对她微微函授。 “秋容姑姑,皇后娘娘到了吗?” “到了,皇后娘娘早就过来了,知道王妃可能会先到,所以就在这里等着,王妃快随奴婢进去。” 云倾月点头。 一行人进了凤仪阁,只见皇后果然端坐在最上首,看到她进来,皇后笑道:“王妃来了。” 云倾月款步上前,向她行礼。 “皇后娘娘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连忙起身,亲自过来扶住她,温和的笑道:“不用多礼,说起来,之前见到你你还是个小姑娘呢,没想到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还嫁给了景行这样的好孩子,听说你们夫妻感情好,琴瑟合鸣,本宫和皇上也就放心了。” 这桩婚约是皇帝亲赐的,皇后这样说也不无道理。 云倾月微微一笑,道:“劳烦皇后娘娘多等,今日岁末,还祝皇后娘娘万福,来年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皇后闻言笑得脸都要开花儿了。 她扶着云倾月的手,连连笑道:“好好好,呈你吉言。” 两人寒暄了一阵,没过多久,其他家的命妇和贵女们也都进来了。 皇后却没有让云倾月回她自己桌,而是牵着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命令宫人:“来人,给本宫把王妃的位置搬上来,和本宫坐在一起,本宫今晚要好好和王妃说说话。” 云倾月受宠若惊。 “娘娘,这样恐怕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 皇后笑道,笑容温和而慈祥。 “你不仅仅是王妃,还是本宫的九弟妹,今日除夕岁末,除了是宫宴,也是我们一家人的家宴啊,既然是家宴,那一家人坐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的?本宫久居深宫,寂寞久了,你陪我说说话,难道你不愿意吗?” 云倾月当然不会说不愿意。 即便心里有些抵触,嘴上却也得装作很乐意才行。 她立马道:“我愿意的,皇后娘娘。” “诶,这就好。” 于是,宫人将她的位置搬过来,皇后拉着她入座。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进来了,皇后问过身边的太监宫女们时间,确定时辰已到,这才吩咐开宴。 宴会上歌舞升平。 皇后先是和各大朝臣命妇和贵女们举杯共饮,又说了些官场话,然后便让大家各自用膳,自己拉着云倾月聊起家常来。 “说起来,以前本宫还听说你和摄政王不太对付,心里一直担心,摄政王求娶的这桩婚约结果会不会好,有没有太难为你,可现在看来,你们很般配也很合适,倒是本宫瞎担心了。” 云倾月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和萧景行成亲之前。 那时候,她的确很不喜欢萧景行。 不过后来这不是真香了嘛。 云倾月有些尴尬。 她低声道:“我和摄政王很好,还多谢皇后娘娘和皇上的成全之恩。” 皇后笑得温婉柔和。 “你们成亲也有一段时日了,几个月了?” 云倾月数了数,“快有小半年了。” “小半年……你这肚子,还没动静吗?” 她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 云倾月顿时更加尴尬。 活了两世,被人问到这种问题,要说害羞倒也不至于,可…… 她和萧景行连房都没有圆,就开始被催生,会不会太早了点? 但她总不能跟皇后说她和萧景行没有圆房,只能说:“还没有,大概是缘份还没到。” 皇后笑道:“缘份没到是真的,不过你和摄政王的身体,也要好好注意一下,你我不清楚,但摄政王为了皇上操劳国事,每日里的辛苦是有的,你若有空要多弄些补身体的给他吃,对了,摄政王的身体最近还好?” 云倾月一愣,诧异的看向她。 好端端的,突然问起景行的身体? 若说这是皇嫂对他的关心,会不会也太突兀了点? 她微微敛眉,想起萧景行身体里的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有些不太高兴。 “皇后娘娘多虑了,景行的身体很好,我相信我们早晚会有孩子的。” 皇后面色一僵。 大约是没有想到,她说话会这么直接。 她还没有说什么呢,这就直接被怼回来了,这摄政王妃啊…… 皇后心头冷笑,面上却不显。 “身体好就行,本宫也是关心一下,你不要多想。” “皇后娘娘多虑了,我当然不会多想,皇后娘娘仁善,体恤臣子是正常的,更何况景行还是皇上的弟弟?臣妇谢过皇后娘娘的关心。” 皇后:“……” 这么一通不痛不痒的话怼回来,顿时让皇后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奇了怪了。 不都说云家这位嫡女是个胸大无脑的草包吗? 嘴怎么这么会说? 她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看惯了浮沉,早就修炼成人精了,又岂会看不出来云倾月是在故意堵她的话,不想透露太多关于萧景行的消息。 而她作为皇嫂,若是云倾月愿意聊,她还能顺着话题顺藤摸瓜的多问几句,她既然不愿意聊,她这个皇嫂总不能一直揪着皇弟的身体好不好这个问题不放。 第111章 汉宫秋月 若真是那样,传出去成何体统? 皇后是要面子的。 所以云倾月的一番话,让她彻底打消了探听萧景行身体情况的念头。 而云倾月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也只是一丝怀疑而已。 她为了保险起见,才没有正面回答皇后的问题,这不代表着她就要因此和皇后做对。 所以,当两人撇开了这个话题不谈,再聊起别的事情,又恢复到谈笑风生的模样了。 宴席下首。 老夫人周氏看到云倾月和皇后推杯换盏的模样,暗恨的攥紧了手心。 虽说早就想清楚了,摄政王府即便今日风光,来日也不会有好下场,可当她真正看到云倾月在宫宴上大出风头时,还是忍不住埋怨。 这样的好机会,怎么不叫叫她这个祖母? 再怎么说,她也是从云家出去的出嫁女,应该感念母族的恩情才对,可瞧瞧,这宴席都开多久了?她只顾着和皇后说话,就没有唤过她一句。 若是她有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就应该跟皇后也提一提她,让她在皇后面前刷刷脸。 虽说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可落在别家女眷的眼里,就是他们云家得皇后亲睐。 再加上四皇子又是养在皇后膝下的,这么一来,那关系不就亲近了吗? 老夫人暗自生着闷气。 这边,云倾柔看到了坐在皇后身边的云倾月,也有些嫉妒。 该死的,这个云倾月怎么就这么好命? 先是嫁给了萧景行,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妃,如今又得皇后亲睐……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殊荣本应该是自己的,云倾柔就恨得牙根痒痒。 云倾柔转头看向邻座的另一位贵女。 那也是一位皇子妃,只是不及四皇子萧泽那样打人眼,因此名声也不如她的大,云倾柔张嘴想说什么,那人却立马转头,和隔壁另外的人说起话来,让她想说的话一时咽在了喉咙里。 云倾柔:“……” 只能说不凑巧。 这种情况,她也不好怪罪人家,只得悻悻的将头缩回来了。 殊不知就在她将头缩回来的瞬间,旁边的人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开玩笑,她们又不傻。 未来是个什么情形她们不知道,但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她们还是能看出来的。 四皇子和摄政王不对付,而摄政王正得圣宠,且看今日这情况,皇后娘娘也想拉拢摄政王妃。 虽说四皇子到底是皇子,将来有可能会继承大宝,可当今皇上还年轻呢,等皇子们当皇帝的时候,也不知道要等到哪天,怕是等到她们都老了。 更何况,到时候是不是四皇子登基还两说。 毕竟皇后和各位贵妃都有儿子,四皇子虽说在朝臣当中的名声不错,但那是以前,最近嘛…… 因着难民的事,四皇子在朝堂上的声誉已经开始下降了。 到时候,说不定连个留京王爷都捞不着,直接被派到一个偏僻的封地去,那才有得她哭的。 众皇子妃们如此想着,便越发没有人愿意与云倾柔亲近了。 云倾柔饶是再迟钝,宴席过了半响,也回味过来。 一张脸不由气成了猪肝色。 不过她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否则当初不会在勾引萧景行无果后,果断转头选择了萧泽。 因此,这会儿见大家都不搭理她,她又瞄上了云倾月。 “皇后娘娘。” 云倾柔逮着一个空隙,就开始出声。 皇后娘娘看向她,注意到是她的时候,神色明显冷淡了些许。 “是老四的妃子啊,有什么事吗?” 云倾柔站起来,微微福了福身。 “素闻皇后娘娘喜欢音律,对音律一道颇有研究,儿媳别的不会,但最近也请了一位大师,跟大师学了一首新曲子,想要借着这除夕之宴弹给娘娘听,不知娘娘可有兴趣。” 皇后娘娘听她这样一说,果然来了三分兴趣。 “哦?你说你请了大师,不知是哪位名师教导?” “平康坊凌圹大师。” “是他?” 皇后娘娘眼睛一亮。 凌圹的大名她是听说过的,听说是大渊朝数一数二的乐师,只可惜因他是男子身份,皇后即便再想听,也不好召进宫中让他为自己奏乐。 此时听说云倾柔是师从于他,兴趣顿时更多了几分。 “行,你要表演什么?” “一首《汉宫秋月》,献给皇后娘娘。” “可。” 于是,便有人拿来琵琶,云倾柔离开席位,自有人搬来凳子。 她走到大殿中央,向皇后和周围众人行了一礼,便在凳子上坐下,抱着琵琶弹了起来。 《汉宫秋月》是前朝宫中留下来的一首名曲,曲调悠扬婉转,哀怨嗟叹,听着极易入耳。 在场中人都是各家女眷,女人的心思本就更加柔软敏感,再加上这曲调实在太过令人心肠百结,只觉那曲中道尽了人的哀思和不易。 有人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皇后娘娘显然也被这曲子给打动了,先不说云倾柔的技艺在经过大师点拨以后,确实突飞猛进,很容易就将人拉进她的曲调之中,就说这曲子…… 她身为皇后,入主中宫,掌管六宫之事,看似尊贵高不可攀,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又有谁知道她的苦楚。 她是尊贵不假,可这宫墙深深,就仿佛一个巨大的囚笼,将她永远的关在这里,年轻的时候倒也还好,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即便被关在这方四四方方的宫墙里,有心爱之人陪着,也不会觉得有多闷。 可时间长了,年老色衰而爱弛,有越来越多的年轻漂亮的新人进宫,皇帝的注意力就渐渐不在她身上了。 最近几年,更是每个月初一十五,就像交任务似的来她这里两次。 每次来,也不过是安静的歇一晚上就走,别说夫妻之间的亲热,就连体已话都很少再说,她虽然还算年轻,可心却已经苍老了。 皇后纵然不甘,却也没有办法。 而这首曲子,无不是道尽了她心底的哀怨之意。 皇后的眼眶红了红,却在这时,一双温热柔软的手无声的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第112章 伤春悲秋 皇后娘娘一愣。 只见云倾月面容含笑,握着她的手说道:“娘娘,今是是除夕宫宴,举国欢庆的日子。” 皇后只觉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 是啊! 今天可是除夕宫宴,宫中上下都是喜庆洋洋的,她这个当皇后的若公然落泪,那像什么样? 毕竟她这个当皇后的都哭了,人家总不能笑? 那岂不成了不尊敬皇后? 可如果大家都不笑,整个凤仪阁岂不就成了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大过年的,让所有人都笼罩在一层伤感的气氛之中,这绝不是皇帝举行宫宴的目的。 轻则说一句她不知分寸,重则……若来年有什么不顺的地方,说不定还会迁怒于她,说是她给国家招来了晦气。 皇后心头一凛,越发觉得这事严重起来。 一想到这事严重,自然也就顾不得去伤春悲秋了,她紧急叫停了云倾柔的琵琶曲,“停!” 云倾柔正沉浸在忘我的弹奏之中,根本没有听到。 她今天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卯足了劲儿,就是想让人看到她的技艺,好在皇后面前大放光彩。 若是她能入了皇后的眼,众人不敢再轻视她不说,就连萧泽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几分。 毕竟,萧泽是养在皇后膝下的,都没能得到她的亲睐。 而今她却博得了皇后的欢心,岂不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了吗? 因此,云倾柔根本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神色,只是一个劲儿的猛弹,恨不得将自己毕生所学的技艺全部在今晚施展开来。 直到袖子猛得被人拉了一下。 手指被迫离开琴弦,只听“铮”的一声,发出一个刺耳的音节。 云倾柔睁开眼睛,茫然又愤怒的道:“你干什么?” 拉她的是皇后身边的秋容姑姑。 秋容的脸色不太好看,“四皇子妃太忘我了,没听到皇后娘娘的话吗?” 云倾柔一愣,抬头朝皇后看去。 却见她单手扶着额头,一脸烦闷的样子,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感动和欣赏。 怎么回事? 云倾柔慌了一瞬。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放下琵琶,起身对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娘娘,可是儿媳弹得不够好听?” 皇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目光十分复杂。 “你弹得很好听,但不用再弹了。” 云倾柔:“???” 好听还不让弹,这皇后是疯了吗?这么难伺候。 云倾柔再看向坐在皇后身边的云倾月,只见她端起一盏酒轻轻抿了一口,神色间不乏讽刺。 她瞬间明白了。 一定是云倾月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 该死的,这个贱人! 她肯定是因为嫉妒她,不想让她抢了自己的风头,所以才在皇后耳边嚼舌根的! 云倾柔愤怒不已。 她直接道:“皇后娘娘,这首曲子是儿媳特意为您练习的,您刚才分明听得很投入,忽然不让儿媳演奏,是因为有人在您耳边说了什么,不愿意让儿媳为您演奏了吗?” 皇后娘娘一怔。 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的眉头下意识就蹙了起来,这个云倾柔,也太不知分寸了。 果然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再怎么给她身上镀金,也改不了那一身的小家子气。 她冷着脸道:“不是,是本宫乏了,不想再听。” 她还算顾及着萧泽的面子,没有当众斥责云倾柔,也没有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然而,云倾柔又哪儿能知道她的好意? 她继续追问:“就是因为皇后娘娘身子乏了,所以儿媳才想弹曲子给您解乏,若皇后娘娘是真不想听倒也罢了,儿媳自不会勉强,可若皇后娘娘想听,却偏偏有小人在旁边阻止,那岂不是故意破坏我们婆媳关系?这样的除夕佳节,难道也不愿意让皇后娘妨省心,非要从中作梗才乐意是吗?” 云倾月闻言,几乎快被气笑了。 她不是没见过蠢的,却没见过像云倾柔这样蠢的。 她刚才只是委婉的提醒皇后,在这样的节日场合落泪不合时宜,如果被有心人拿去大作文章,可能会给皇后带来灭顶之灾。 从头到尾,丝毫没有提云倾柔半个字。 偏偏对方不识趣,还非要撞上来。 既然如此,她偏不是个怕事的,她非要撞南墙,她还不许她撞了不成? 云倾月冷笑。 “你口中说的小人,是我?” 云倾柔不冷不淡的回答:“佛家云心里想什么,听到的就是什么,姐姐觉得我说的是你,那便是你。” 云倾月眯眼。 这是在讽刺她? 呵,跳梁小丑。 她直接道:“所以,你是非要皇后娘娘听你演奏这难听的哀乐了?” 云倾柔一窒,怒声道:“什么哀乐?你不懂就不要瞎说,这分明是《汉宫秋月》!”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这《汉宫秋月》弹得是什么?那曲子里的抑扬顿挫,又是什么意思?” 云倾柔自信的解释道:“《汉宫秋月》是出自前朝宫中,由宫中大乐师谱曲而成,其所表达的是当时宫女们见落叶而知秋,对生命的哀怨悲愁的一种心绪……” 她说着说着,大殿之中的女眷脸色就渐渐变了。 这可是除夕佳节。 坐在最上首的,可是皇后娘娘。 你在除夕佳节这样的日子,在皇后娘娘面前弹记录前朝宫女们对生活抱以哀怨的曲子,你是在挖苦谁呢? 不仅是众女眷们,皇后娘娘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亏她之前还觉得这曲子好听,甚至差点因为那曲子里的哀愁而感动得落下泪来,结果这居然是描绘前朝宫女们的曲子? 她堂堂一国皇后,拿她跟宫女们比? 云倾柔这是想死吗? 皇后“啪”的一拍桌子,怒声道:“够了!” 云倾柔一惊。 那滔滔不绝的话语,顿时止了下来,惊愕的看着皇后。 “皇后娘娘……”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 “是!” 立马就有两个宫人上来,将云倾柔给拉了下去。 云倾柔挣扎着大叫起来。 “皇后娘娘,我是真心想为您演奏的,您不能这样对我,您不能赶我走啊……” 第113章 又使绊子 然而,宫人们哪里会允许她说更多? 没看到皇后娘娘已经气得不行了吗,两个宫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布团塞进她的嘴里,就反绑着她的双手将她拖下去了。 等云倾柔被拖走以后,整个大殿里都安静一片,所有人面面相觑。 原本好好的气氛,因着这一场闹剧,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皇后震怒,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自然也就更不敢喝酒说话了。 皇后见状,也知道自己失态了。 实在是云倾柔这个贱人太让人糟心,好端端的,谈那么一首曲子,这不是存心找她的晦气吗? 也不知道这老四是怎么教媳妇的,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皇后当然也不想就这样破坏掉宴会的气氛,于是沉了沉气,缓和了下脸色,便道:“好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不用拘束,刚才不过是个插曲,今日是除夕宴,圣上既然让本宫宴请大家,那就是把大家看在眼里的,大家要谨记圣上的恩德,莫要背主忘恩才是。” 众人纷纷应是。 接下来,便有宫人进来上新的菜,宴会又继续起来。 然而,饶是皇后努力调和着气氛,想让宴会重新变得活络热闹,但毕竟是刚经历了一遭变故,此时大家都提着心,不敢行差踏错,再热闹的宴会也不由变得有些冷清起来。 皇后见状,也不由暗暗叹气。 云倾月没有多说什么,本来这种场合,也不该由她来多说,甚至之前若不是云倾柔故意点她的名字,她都不会开口怼云倾柔。 此刻,见着气氛沉闷,她也只是拿着筷子吃菜,并不多言。 皇后见状,越发觉得郁闷。 而下首,云家老夫人则是有些着急。 这个云倾月,到底怎么回事? 倾柔可是她妹妹,虽说签了关系断绝书,可那种东西谁会当真? 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认不认的,还不是她说了算。 所以,老夫人压根就没把那一纸文书放在眼里。 而今天,云倾柔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表演才艺,是她早就知道的,她也乐于云倾柔这么做,让她在皇后面前长长脸,皇后也好记得她,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才能帮她的忙。 先前皇后听着曲子,明显就是被感动了。 连她都能看出来,皇后已经沉浸到了那曲意之中。 偏生云倾月不知道在皇后娘娘的耳边说了什么,皇后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说的云倾柔的坏话! 这个贱人,怎么就那么见不得她妹妹好呢? 甚至还让人直接将她从这殿中拖出去,要知道,满京城的贵妇女眷们都在这儿,云倾柔今日被拖出大殿,不消明日,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她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她这个四皇子妃,只怕就要成为整个大渊朝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了! 只要一想到这儿,老夫人就气得直心梗。 与此同时,另一边。 蒋玉燕的眸光也微微闪了一下。 她倒是没想到今晚会出这道插曲,云倾柔这个蠢货,要针对云倾月,也不知道选个好点的方法,还有,她刚才弹的那是什么曲子?大喜的日子弹哀乐,她这不是自找骂吗? 蒋玉燕心中不屑,见气氛沉闷,眼珠微微一转,有了主意。 “皇后娘娘。” 她从席上站起来。 旁边的人想拉都没有拉住,只得微微缩头,当作和她不熟。 皇后被刚才的事闹得心情不佳,此时正不痛快,听到她的声音微微掀眸,“嗯”了一声。 “蒋二小姐有事?” 蒋玉燕看向坐在对面的蒋玉华。 眼中闪过一抹不怀好意。 “臣女知道,刚才四皇子妃的行为扰了大家的雅兴,她确实不该在这样的节日弹那等乐曲,皇后娘娘让人把她拖下去是应该的。” 皇后闻言,脸色好了些许。 总算有个人理解她了。 她看向蒋玉燕,问:“所以呢?” 蒋玉燕笑道:“身为臣女,自然该尽臣女的本分,四皇子妃不会弹喜庆的曲子不要紧,我家大姐在琴艺方面可是一绝,不如就由我大姐为大家演奏一曲《长安乐》好不好?” 皇后挑眉,笑道:“此话当真?如果本宫记得没错,蒋家大小姐前几日才被赐了须眉县主?县主可愿意为本宫表演一曲?” 蒋玉华怎么也没想到,这击鼓传花,传着传着还会传到她一观众手上来。 知道这是蒋玉燕故意给她下绊子,她也不怯场,径直站起身来。 “臣女当然愿意。” 于是,便有人拿来琴,蒋玉华走到大殿中央坐下,正欲弹奏,这时,蒋玉燕却又忽然道:“姐姐等等。” 她说着,迈步走过去,将蒋玉华手指上的弹片一一拿走。 “姐姐弹琴素不用这玩意儿,今日怎的反倒生分了?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宫宴,你在家都不用在这儿却来用,是觉得皇后娘娘不配看你那一手素弹,不配听到这样音律吗?” 蒋玉华皱眉。 她以前确实有不用弹片的时候。 但那是前几年,因着那时她时间多,日日学琴,指腹早就被磨出了厚厚的琴茧,即便不用弹片也不会觉得疼。 可是现在,她都有一年没有碰过琴了。 虽说不至于琴艺生疏,弹不出好听的曲子来,但不用弹片直接上手,不用说,那双早已消掉茧子的手,只怕一首曲子还没弹完,就该废了。 不远处,云倾月见着这一幕,脸色也沉了下来。 蒋玉燕,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玩味的笑道:“蒋二小姐这样说,是因为蒋家教姑娘弹琴,向来都不用拨片只用手的吗?既然如此,那蒋二小姐不妨先给我们示范一下,这素手弹琴,我也很好奇很想看看呢。” 蒋玉燕脸色一变。 该死,又是这个云倾月。 她到底想干什么? 蒋玉燕沉声道:“王妃说茬了,琴艺一道是我姐姐所擅长的,我并不擅长琴,就不在皇后娘娘面前献丑了。” 第114章 心头不安 “哦?一个不擅琴的人,却在这里对一个擅长弹琴的人指手划脚,这就是你们蒋家的家教吗?难怪有教无类,也幸好,蒋姐姐离开了蒋家,如今已是卫国公府的人,否则整日跟这潭子糟泊混在一起,迟早也会被污染的。” 蒋玉华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出气。 不由抿唇一笑,道:“王妃娘娘说得是,我记住了。” 皇后见状,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儿,再结合前段时间的传闻,就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左右今天这场宫宴也被毁了,既然云倾月想出出气,那就任由她出好了。 皇帝让她拉拢云倾月,她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也必须照做。 最好是从她口中,将摄政王的身体情况探听出来。 可云倾月显然也是个嘴上把门的,轻易问不出来,既然如此她也不勉强,想要拉拢人家,就得先显现出诚意,摄政王府别的不缺,金银财宝她又看不上,那就只能在这种事情上下功夫了。 因此,即便云倾月如此怼了蒋玉燕,皇后娘娘也没有说什么。 蒋玉燕气得一张脸阵青阵白。 想要给蒋玉华挖坑,却没想到把自己给埋了进去,此时蒋玉燕心里别提有多悔了,见状也只能悻悻的退回原位,然后冷冷的看着蒋玉华坐在大殿中央表演。 蒋玉华的琴技自然是好的。 一首喜庆的《长安乐》弹得非常娴熟,一看就知道是下过苦功夫的。 皇后之前也听闻了蒋家发生的事。 与外界的舆论不同,她倒是觉得,蒋玉华杀死继母没什么错。 昌平县主和她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作为同年龄阶段的人,以前也打过照面,和她们这种嫁入皇家的人不同,昌平县主生来便性格潇洒,敢爱敢恨,那样的人皇宫大院是圈不住她的,非得自己跑到外头去,寻一个自己满意的如意郎君才行。 那时候,别提多少小姐妹羡慕她了。 京中世家大族的贵女,与外人想象中不同,想要攀龙附凤的固然有不少,可更多的,从小在条件优渥的环境中长大,衣食无忧,对权利反倒没有那么浓重的心思。 若不是因为是世家女,知道自己从小享了多少富贵,长大了就要担起多大的责任,不为自己,哪怕为了家族也要去争上一争,若真从已心出发,怕是没几个人愿意去争的。 宫墙深深,不是说说而已。 再美的一支花骨朵儿,进了这里面,磋磨几年,也只剩一地残屑了。 即便是皇后。 皇后心中又感叹起来。 想到昌平县主的结局,又觉得即便只是残屑,也比被人踩在脚下当泥要好。 昌平县主啊,当年多骄傲的人物,在身边所有小姐妹都嫁进门当户对的世族之家时,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下嫁给一个寒门士子。 可结果呢? 还不是被人害死,连唯一的女儿都护不住。 皇后心生同情的同时,又生起一股不屑。 不消多久,一曲欢快的《长安乐》便弹奏完毕。 蒋玉华抱起琴对着众人福了一礼,皇后笑着道:“素闻昌平县主是个有才名的,没想到她的女儿也如此才德兼备,不枉圣上赐你须眉之名,来人。” 立马就有掌事的姑姑走过来。 皇后朗声道:“赏。” “是。” 皇后身边的另一个姑姑捧了一个长条形的檀木盒子过来,盒子的盖子没有盖上,众人都很好奇皇后赏了她什么,一个个的虽不敢伸长了脖子去看,却也悄悄打量着。 目光落在那盒子里,却见是一柄通体翠绿的玉如意。 成色这么好的玉如意可不多见,这位须眉县主是入了皇后的眼了。 不远处,蒋玉燕恨得绞烂了一张丝帕。 明明是她点名让蒋玉华出来的,明明她是想让蒋玉华在皇后面前失仪,在众命妇和贵女们面前丢脸的,可现在,脸没丢成,反倒让她挣了个脸面。 这让她如何甘心? 可再不甘心,她也只得压下去。 蒋玉华见着那柄玉如意,脸上并无波动,接过来恭敬的行礼。 “臣女谢皇后娘娘赏赐。” “入座。” 有了这支插曲,凤仪阁的气氛倒是缓和了几分。 众人又陷入到推歪换盏的热络氛围当中。 云倾月喝了几杯皇后敬过来的酒,心里却怎么也不安定。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她老觉得心慌,眼皮也时不时的跳,就好像要发生什么似的。 可她想来想去,今天她出门的时候一切都打点得很好,刚才云倾柔和蒋玉华的阴招她也都顺利的拆解过去了,实在想不到还能出什么事? 皇后见她心神不宁,笑道:“九弟妹可是喝醉了?” 云倾柔不好意思的笑笑,因为心绪不稳,她也不想再在这个大殿之中呆下去,因此当下便顺水推舟,“确实有些,臣妇不胜酒力,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无妨,是本宫考虑不周,先前只顾着高兴,倒忘了问你的酒量,既然吃醉了,那便让秋容扶你到偏殿休息一会儿,喝口醒酒茶。” 秋容闻言,立马笑着上前来扶她。 “王妃娘娘,我扶您下去休息。” 云倾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然后起身朝皇后福了一礼。 “那臣妇就先告退了。” 出了正殿,云倾月胸口的那股气方才缓了缓,心慌的感觉却并没有消解半分。 她没有让秋容姑姑陪着,进了偏殿以后,就让她先回皇后身边了。 因着今晚春桃没有跟过来,所以秋容离开以后,偏殿中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而宫中其余的小宫女和太监知道她在这里,也是不敢随意靠近的,中途除了来送茶的一个宫女,并不见其余人。 这样也好。 云倾月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松快松快,并不想被人打扰。 可就在她坐在塌上,准备闭目小憩一会儿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那一刻,云倾月陡然清醒,眼眸倏地睁开。 不知道为什么,那脚步声分明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往正殿的方向走去,可她就是分明觉得,那脚步声和她有关系! 第115章 景行毒发 果然,就见一个小太监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 还未跑至皇后面前,就因为太过惊惶而连滚带爬的扑倒在了大殿上。 皇后哪儿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都被吓着了,皇后身边的秋容姑姑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就听那小太监尖声道:“皇后娘娘,不好了,摄政王、摄政王他……” “景行怎么了?” 云倾月站在偏殿里,只听到一句摄政王三个字,已经脸色发白的从偏殿里走出。 皇后看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小太监显然也没想到她会从偏殿里出来,满心的惊慌无措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失声道:“摄政王毒发,刚在太极殿中吐了血,当下就有太医上前诊治,但太医说……摄政王毒入心脏,没救了!” 云倾月:“!!!” 她说不清那时是什么感觉,只觉眼前一黑,心脏狠狠往下了坠,像是掉进了冰窟里。 好在她到底还算冷静,拼了命的将身形稳住了,沉声道:“他现在在哪儿?” “已经被送去了皇上的乾清宫。” 云倾月转头看向皇后,目光殷切又期盼。 皇后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虽然不知道好端端的老九为什么会中毒,又怎么会突然毒发,不过知道云倾月心里着急,她还是道:“你赶紧去,不用在意那些虚礼。” 云倾月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用别人说多,她迈步就直接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前世,云倾月被萧泽囚禁在宫里的时候,也曾去过乾清宫。 因此她是认识路的。 刚开始,她还能保持冷静,快步走。 到了后面,只觉心中那股从脚底浸上来的寒冷越来越重,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在宫中飞奔起来。 其实这很失态。 可她本就是个随性的人,失态的事也不止做这一次了,以前还有她草包纨绔的传言呢,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只想尽快见到萧景行。 好在凤仪阁和乾清宫本就隔得不远,不多时,她就到了。 乾清宫大门紧闭,外面守着一水儿的禁军侍卫。 见到她,却没有阻拦,想来是早就得了圣谕的。 此时云倾月也无暇去想萧景行怎么会在宫宴上突然毒发的了,直接跑进了大殿之中,就看到西南角的床塌上,萧景行正躺在那里,床前围了好几个太医。 “老九媳妇儿来了,你先别慌,景行他是有些不太好,但有太医在,朕不会允许他出事的。” 皇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出言安抚。 有皇帝坐镇,等闲人也不敢乱说话,只是都拿眼睛悄悄瞄她。 云倾月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也不管那些人的目光,径直上前,拨开守在床前的太医,直直看向躺在床上的萧景行。 “诶,这……” “王妃,您……”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云倾月却什么也没说,抓住萧景行的手就为他把起脉来。 太医们大惊。 “王妃,王爷乃是旧毒复发了,臣等正在为他医治,您这是……” “你们能治好?”云倾月的声音冷冷的。 太医们一窒,顿时闭嘴了。 萧景行所中之毒十分复杂,他们的确束手无策。 一想到萧景行死去的后果,这些太医们心里还是很慌的。 要知道,那可是大渊国的战神啊。 十几年来,外抗强敌,内慑朝政,比皇帝还要令大家尊敬的人物。 如果他真的死了,不消说,大渊国肯定会引发一场内乱。 届时京城怎么样先不说,边关就不会太平。 因此,太医们都是不想萧景行出事了。 而这边,云倾月给萧景行把完脉以后,眉心微微皱起。 萧景行的确毒发了。 比上一次毒发更加凶险! 她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引起萧景行毒发,此时不是问那些的时候,唯今之计,是赶紧将他的病情给稳定住。 好在这段时间,她一直有做研究。 萧景行所中之毒十分复杂,想要迅速根治是不可能的,但稳定病情,她还是能够做到。 今天参加宫宴,她没有准备东西。 此时的萧景行又方便挪动,她只能去求皇帝。 “皇上,臣妇有一套金针可以暂缓摄政王的病情,只是金针还在府中,请皇上准备臣妇派人回去取来。” 皇帝抬手,“来人,去摄政王府帮王妃把东西拿来。” 一个侍卫从外面进来,云倾月认得,那是皇帝身边的带刀贴身侍卫,从四品。 不过此时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见侍卫走过来,向她行了一礼,道:“不知王妃要的东西放在何处?” 云倾月回道:“你去王府找我的婢女春桃,她自然会拿给你。” “是。” 待侍卫走后,屋子里的一群人就沉默下来。 之前在难民营的时候,太医们都见证了云倾月的本事,连向来让人束手无策的咳血症都能治好,能解摄政王身上的毒,也不是什么怪事,因此大家都对她很有信息。 可云倾月却不这么想。 看着萧景行双目紧闭,面无血色的样子,她的心在一阵一阵的往下坠。 巫却曾经说过,萧景行体内的毒会随着病情的严重而缩短发作时间。 最早是五年一次,后来是三年一次,再后来是一年一次,三个月一次,现在…… 现在应该是一个月一次了。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如果按照前世的轨迹,至少在她死的时候,萧景行还是健康的。 那就说明他找到了解毒之法。 否则就按他现在病情的发展速度,不可能撑到七年后。 所以她不应该担心的。 总有办法解决。 可是……万一呢? 万一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某些事情呢? 萧景行会不会根本找不到解药,他会不会因为她的重生,而提前死?就像这一世无数个被她改变了命运的人一样,他的命运也随之改变,却不是走向新生,而是死亡。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倾月只觉心都是冷的。 浑身像是快被冻掉了。 她闭了闭眼,只能努力的去将那些不好的想法压下。 第116章 铤而走险 在侍卫回去取金针的时间,云倾月让人拿来纸笔,写了一张药方给他。 “劳烦帮我去太医署抓这几味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然后端过来。” “还有这个,这几味药按照上面的份量多送一些来,再让人帮我打一大桶热水,我要给王爷泡药浴。” 得了吩咐的太监悄悄看向皇帝。 见皇帝无声的点了点头,这才恭敬的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太监们动作很快。 没过多久,就有人抬来了热水。 皇帝见状,便道:“既然王妃有医治景行的法子,咱们就不要在这儿碍事了,都随朕回太极殿,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吩咐他们,几位太医朕也给你留下,务必将景行救回来。” 云倾月福了一礼,“是。” 皇帝带着众人呼啦啦的散去。 皇后也赶来了,见是她主持给萧景行治病,有些担忧。 “皇上,王妃她……行吗?” 皇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里辨不出喜怒。 “若她不行,她也不会主动揽下此事,景行是她的夫君,朕和你都应该相信她。” 皇后顿时汗颜。 “是臣妾多想了。” 一行人回了太极殿。 而这边,热水和药材都拿过来以后,云倾月便劳烦几位太医和她一起将萧景行扒了个精光,然后放到浴桶中。 男人的脸色此时煞白,像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瞬间被抽干了血气。 皮肤下的青筋非常明显,在药材和热水的烘托下,隐隐跳动着。 太医们都觉得很新奇。 “王妃,这个是……” “我娘亲传给我的一种浴药之法,专门针对舒筋活血。” “什么?” 太医们大惊。 “那这法子万万不可以给摄政王用啊,摄政王所中之奇毒,世所罕见,平日里摄政王一直用内力压着,今日不知为何,那毒竟不受控制,在身体里乱走,所以才导致摄政王毒发,为今之计只能是想法子把他的毒解了或者继续压制,可您却用这种活血的药方,那岂不是让摄政王体内的毒更加猖獗?这万万不行!” 云倾月沉默着,没有打断他的话。 她知道,太医说的是真的,这种法子对萧景行来说,万分凶险。 他也真是为了萧景行好。 可她更懂得,不破不立的道理。 先前为了不伤到萧景行的身体,他们都是用温和的法子来给他解毒,这么多年下来,解毒的方法没找到,倒是让这毒性越发猖獗。 而这一次,更是给云倾月敲响了警钟。 不管这一世事情的发展还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也不管萧景行最终能不能找到解药,她既然活着,也会医术,那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萧景行被这毒性折磨。 它不是很猖獗吗? 那她就比它更猖獗。 引蛇出洞的道理,不仅仅可以用于兵家,医术一道也可以用。 云倾月没有跟他们解释太多。 将萧景行放进浴桶里以后,就在旁边等着。 萧景行很快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双手搭在浴桶的边缘,因为痛苦,手指狠狠抓住了桶沿,额头上的汗水如雨水般滚落,一时竟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汗,还是热水扑上去的蒸气。 他的眼睛仍旧紧闭着,嘴唇却绷出一条直线,英俊的面孔因为太过痛苦而些微有些扭曲,却仍旧是一声不吭,只死死咬紧牙关。 很快,男人身上的青筋就像一条条青色的小虫子,在他的皮肤下面游走起来。 云倾月知道,那是藏在他四肢经脉中的毒。 她弯下身,一只手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低声道:“景行,你忍着点,我就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又或许,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便已经足以让他安心,男人没有再继续挣扎,他缓了好几口气,才又强迫自己放松的坐了下去。 云倾月看他那样痛苦,其实她的内心比谁都难受。 可没有办法,想要压制住此毒,用以往的方法不行了,必须要这样做。 她转头看向太医,面色隐隐着急。 “金针呢?还没送到吗?” 太医呐呐,一个很有眼力见的立马站起来,“我出去帮王妃催。” 说着,就推门走了出去。 其余人也是手足无措。 他们都是学了一辈子医术的人,能进入宫中,为宫里的皇上和娘娘们医治,本就代表着他们医术的纯熟和卓绝。 可现在,他们面对病人,竟然也露出了一筹莫展的一面,甚至只能在旁边干巴巴的看着。 这种无力和挫败感,是谁都不喜欢的。 于是,渐渐就有人坐不住了。 虽然他们不能帮忙,也治不好摄政王的病,但他们可以学啊。 王妃的医术这么精湛,只要王妃不介意,哪怕他们学个一成两成的,或是皮毛也算收获。 于是,便有人上前去观察那浴桶里的药材,以及王爷此刻的状态。 更有胆子稍大的人,想亲口问问云倾月,这种治疗之法到底是个什么道理,又能达到什么效果,只是看着云倾月那阴沉如水的面容,他们还是把这个想法打消了。 改天。 今日这样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向王妃请教医术。 即便要请教,也要等王爷好起来再说。 这样想着,一群人便默契的沉默的陪着云倾月。 好在宫中的禁卫军手脚很快。 他出了宫门就直奔摄政王府,春桃听说摄政王毒发了,也是一阵着急,若不是顾及到这是皇宫,非召不得入内,她都恨不得亲自闯进来看看了。 春桃连忙把金针交给禁卫军,禁卫军又快马奔袭,赶回皇宫。 等云倾月拿到金针时,前后不足一个时辰。 她知道禁卫军必是尽了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折身返回屋内。 “张太医,李太医,麻烦你们帮我把王爷抬出来。” “是。” 此时,几个平日里再骄傲不过的太医,被云倾月使唤,也不生气。 心甘情愿的给她打下手,将萧景行从浴桶里抬出来以后,先是将他身上擦干净,又将他放到床上,这才道:“王妃,您现在要给他施针吗?” 第117章 封行针法 云倾月点了点头。 “我娘亲曾传给我一套封行针法,这套针法专门针对于封闭人的穴道,经脉,将藏于经脉中的毒素全部逼到一起,听说景行以前就是用内力压制毒素,这样固然好,但一个人要时时刻刻使用内力,很耗费精力,而精力的耗费会让他的身体更加虚弱,导致毒素也更加猖獗。” “所以,我现在打算用这套针法,将他全身的毒都聚在一处,只要他能够多加小心,不碰这一处,平日里便不用再辛苦的用内力压制,这样一来,下一次毒发的时间,可能才能晚点儿。” 太医们恍然大悟。 封行针法他们也听说过,但那是几百年前就已经失传了的东西,向来都只存在于医书上。 他们一直以为,这世间再无人可能会这套针法,没想到云倾月竟然会儿? 一时间,太医们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崇敬了。 就好像在看一个了不得的香饽饽。 云倾月倒没想那么多。 此刻,她只想赶紧把萧景行给治好。 金针既然已经拿来了,那就没什么好耽误的了。 云倾月当即下针。 封行针法的行针手法非常精妙,且金针要比银针更加细软,若是一个使用不得当,只怕不仅没有办法帮到病人,还会害死对方。 云倾月以前只在木头小人儿和动物身上使用过这套针法,在人身上还是第一次。 因此,她自己也有些紧张。 可想到萧景行,她仍旧在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下来。 萧景行的命还捏在她的手上,谁慌她都不能慌。 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云倾月的手法一针比一针稳。 很快,萧景行的头部就扎满了金针。 几位太医在旁边看得咋舌。 云倾月知道这几位太医都是好人,前世她被关在宫中的时候,就了解过他们,对他们的人品没什么意见。 因此,即便他们在旁边观看,她也没有阻止。 更何况这套针法的精妙之处,并不是他们随便看一次,就能够学会的。 几位太医看了一会儿,也确实感觉到了这套针法的复杂。 不由心中叹息。 若是这封行针法真的有用,摄政王这也算是捡回了一命。 就是不知道王妃肯不肯把这套针法教给他们,这针法如此精妙,若是他们学会了,也能救更多的人。 但想来这种东西都是各家的看家本事,是不可能轻易教给别人的。 因此即便心里再怎么羡慕,几位太医也没有提出这件事来。 头上的针扎好,云倾月便照着经脉往下扎去。 她的目标是将所有毒素都赶到萧景行的脚底。 其实,她隐隐已经想到了一种办法,可以根治萧景行身上的毒。 只是这种办法还需要一味极其珍贵的草药,她手上现在还没有,王府和宫中也没有,如果要找这种草药的话,得去南疆那边。 云倾月原本想着,等解决了京中的事情,就去南边为萧景行寻药。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怕是要提前了。 针法落至足底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 大冷的天气,云倾月的衣服却已经汗湿了,鬓角上的头发胡乱贴着耳朵,脖子和背上全是汗水。 可见她所付出的心力。 房间里都是太医,几个男人也不可能跑去给她擦汗水,先不说男女有别,就从身份上来说也不合适。 好在有机灵的太医,当即走出去,从外面唤了一个小宫女进来。 小宫女接了帕子,在旁边细心的替云倾月擦掉汗水,以免汗水掉进她眼睛里,影响她行针。 又过了一刻钟,一套针法总算施完。 云倾月松了口气。 “王妃,怎么样?” 太医们立马围了过来。 云倾月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宫女极有眼力,立马端了一杯茶过来。 她也不客气,接过以后就一饮而尽,将杯子递给她,“再来一杯。” 宫女又给她倒了一杯。 接连喝了三盏茶,云倾月的脸色才好了些许。 她沉声道:“毒素暂时封住了,只需要等他醒来,再拔针即可。” “当真?” 太医们不敢置信。 之前他们可都是给萧景行把过脉了,确定他这关很难过。 云倾月疲惫的点了点头。 当即便有太医去给他把脉,把完脉,发现果然如云倾月所说,虽然萧景行此时的脉象仍旧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悬浮混乱,是好的征兆。 立马就有人喜声道:“快,去报告给皇上。” 几人中身份最低的太医连忙往外跑去。 云倾月也不阻止。 她实在是累极了,以前学的时候就知道这套针法不容易,在小木头人儿上整整扎了三年,将一套针法背得混瓜烂熟以后,才开始在小动物身上做试验。 又试了好几年,方才有把握给人治病。 而今,她治的第一个人却是萧景行,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看着床上被扎得像只刺猬的萧景行,她心里想,只要他能活过来,平平安安的,她愿意折寿十年……不,二十年都可以! 她只要他好好的。 皇帝来得很快。 几乎是像一阵风似的,不消片刻,便带着皇后和一群宫人过来了。 “怎么了?老九媳妇儿,我听说你把老九治好了?” 云倾月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皇上和皇后福了福身。 “回禀皇上,不是治好,只是用金针暂时压制住了毒性,若要治好,还需要一味药材,再加上七七十四九天的封行针法才可以。” 皇帝愣了愣,问:“什么药材?” “金翅蝉。” 金翅蝉?那是什么? 一群人面面相觑。 云倾月微微一叹,想也知道他们是没听说过的。 “这东西生在南疆南岭的极深处,其实它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它生活之地,必须是沼气和瘴气丛生,因为它就是以这个为食的,轻微的沼气和瘴气人类可以解决,但如果是浓度非常高,且方圆几十里都是这样,那就不好解决了,毕竟人不可能几天几夜都不呼吸,所以这种药材才很难得到。” 第118章 以防万一 皇帝这下子明白过来了。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便道:“无妨,老九的身子最重要,你若真要这种药材,朕派一队禁卫军去,保证为你寻得此药。” 身后,站在不远处的一队禁卫军脸色微变。 虽说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且他们投身军营,也想过早晚一天都会战死。 可却不是这种死法啊。 要知道,那可是南岭大山。 连绵起伏的大山,里面全部都是沼气和瘴气,只为了寻一味药材,就要让他们全部葬身在那儿,且还不一定寻得回来…… 扪心自问,禁卫军里有很多人是不愿意的。 他们脸色的变幻太明显,除了背对着他们站着的皇帝和皇后等人看不到以外,站在对面的云倾月和各位太医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云倾月其实也理解。 宫中的禁卫军,大多都是由京中各世家子弟们担任。 他们虽说是世家子弟,但在武艺方面并不比寻常男子差,甚至因为从小就能请得起最好的武师父, 享受最好的伙食,所以在武艺上还可能会更高强些,身子也更加壮实。 若真的举行一场比武大赛,他们胜出的概率更大。 可同样的,他们也有弊端。 就是因为他们出身优渥,所以更容易贪恋红尘浮华,而不愿意去为皇帝送死。 当然,如果有一天敌军兵临城下,要攻破皇宫杀了皇帝,他们肯定是会挡在皇帝面前,为保护皇帝而死的。 但那是一种壮烈牺牲,里面不仅有对帝王的忠诚,还有浓烈的家国情怀。 而不是为了一个王爷,去几千里之外的南岭深山里,寻什么草药,而将自己交待在那样的荒芜蛮夷之地。 云倾月不想勉强于人,更何况,真忍心让别人去送死,玄策军里大把自愿为萧景行而死的人,个个身手都不比禁卫军差,又何必用他们? 只是她和萧景行都不屑于用这种方式罢了。 这样想着,云倾月便道:“臣妇谢皇上的好意,只是这件事我与景行已经有了决断,就不劳陛下操心了,景行今晚接受了施针,身体会很虚弱,这里毕竟是陛下住的地方,不好过多打扰,所以臣妇想带景行回府,不知可行?” 皇帝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 “他现在这样子,能动?” 皇帝指着床上的“刺猬”萧景行。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 “能,等一会儿我拔了针就行。” “那就好。” 皇帝知道他们在府中肯定比在宫中自在,因此也没有勉强。 一直守在这里,守到云倾月拔完针,萧景行也没有醒来。 皇帝又开始担忧了。 “他为什么一直不醒?” 云倾月道:“会醒的,只是刚刚和身体里的毒素经过一场大战,所以这会儿很虚弱也很疲惫,需要休息罢了。” “哦,这样啊。”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看向云倾月,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行,既然如此,那你就带老九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差人来宫中问朕要就是,老九的命重要,别的朕都不在意。” 云倾月再次福身。 “臣妇替王爷谢过陛下。” 于是,又过了两刻钟,云倾月替萧景行拔了针。 萧景行还在昏睡当中,但脸色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 她命人将萧景行搬上马车,好在萧景行在宫中有行驶车驾的权利,且他现在病重,皇帝也不会在意那些,这才驾着马车回府。 出了宫门,巫却就快步迎上来。 “王妃,王爷怎么样了?” 他一脸着急。 早在禁卫军去王府拿金针的时候,他就知道王爷毒发了,只是无法进宫,也不知道具体情形,此刻看到王妃出来,又岂能不着急?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道:“回府再说。” “是。” 两辆马车疾驰回府。 回到王府以后,云倾月让人将萧景行搬进屋去,巫却和春桃一行人都跟了进来,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萧景行,巫却的眼睛都红了。 “王妃,王爷为什么会突然毒发,这事您知道吗?” 云倾月摇了摇头。 “不清楚。” 刚才她在凤仪阁内,萧景行是在太极殿毒发的,有皇帝在,她不好多问什么,免得引起皇帝的不高兴,与其在那里多问,倒不如等萧景行醒来,再好好问他。 只是,今天晚上,萧景行怕是醒不来了。 云倾月也无意让府上的人多担心,转身对巫却道:“你们先去休息,这里有我守着,你们不用担心。” 春桃却摇了摇头。 “不,王妃,您已经辛苦一天了,还是由奴婢来守,您才更需要休息。” 巫却连忙点头。 “对,我也可以守着,王妃您先去休息。” 然而,云倾月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再多说了,再说要是景行半夜有什么异常,你们守着也没用,倒不如我自己守。” 说着,替他掖了下被角。 “巫却,你传令下去,这几天王府戒严,没有我的允许,除了采买以外不准任何人出入。” “春桃,我呆会儿给你写一张药方,你去库房抓了药出来,亲自煎熬,中途不得离开,也不许有任何环节假手于人,一定要保证药是你亲眼看着亲手煎出来的,明白吗?” 春桃惊愕的瞪大眼睛。 “王妃,您的意思是……” 云倾月摇头,“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希望是我多想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云倾月的话中听出了气氛的端凝。 遂不再多言,应了声是,便齐步下去了。 门关上,云倾月坐在床边,握住萧景行的手。 金翅蝉…… 其实她拒绝了皇帝的好意,除了不愿意以别人的性命来换萧景行的性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必须要以活的金翅蝉入药,死了就没用了。 而金翅蝉这个东西,性子极烈,极不容易抓捕,即便以万分之一的可能抓到了,也很难将它从遥远的南疆带回京城。 更多的可能是,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只,却在半路就因性烈绝食而死了。 第119章 无知无觉 所以,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她和萧景行亲自前往。 只要在抓到金翅蝉的时候,就直接入药,那就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决定,都要等萧景行醒了再说。 希望他能尽快醒来。 云倾月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深夜。 萧景行醒来时,就看到有一道身影趴在自己床边。 屋子里的灯没有熄,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床畔的小块地方,他侧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云倾月那张略显削瘦的侧脸。 她安静的趴在床沿上,身子显得羸弱又单薄,秀致的眉头微微锁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发愁的事情。 萧景行闭了闭眼。 毒发前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并非无缘无故毒发的。 他记得,自己在毒发之前,闻到了一股很奇异的香味。 那股香味,就像是上等的蛊药一样,轻易勾起了他的心绪,像有一根细细的丝线,一下子牵动了他那根脆弱的神经。 毒发,吐血。 随后晕厥。 他现在既然是在摄政王府,那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难猜测了。 一定是有人通报了云倾月,云倾月赶过来稳住了他的病情,再将他带了回来。 萧景行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说好要给她庇护,到头来,却还是要连累她为自己操劳。 他再次睁开眼睛,转眸看向她。 冬夜天冷,今天是岁末除夕,本应该是喜庆的节日,府中张灯结彩,外面的红色福字和灯笼都还高高挂着,如果他没有生病,此时的她应该才刚跟大家一起守完了岁,高高兴兴的和他一起吃着新年元宵。 可惜了。 男人眉梢微动,强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然而,他却低估了自己这次毒发所带来的后遗症。 萧景行动了一下,却只觉身子重如千斤,又狠狠的跌了回去。 男人满脸惊愕。 怎么回事? 他举起双手,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掌。 他习武多年,内力深厚,即便中了毒也不该无力软弱至此。 可刚才,他起身的时候,分明就感觉身子很笨重无力,那些因习武而带来的矫健和轻便感完全没有了,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怎么会这样? 就在他惊愕的时候,云倾月被惊醒了。 她迷茫的睁开眼,缓了两秒,才看清躺在床上的萧景行。 “景行,你醒了?” 云倾月惊喜的站起来。 萧景行看向她,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我这是怎么了?” 云倾月道:“你体内的毒又发了,我给你用金针封了经脉,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身体很沉重无力?” 萧景行点头。 云倾月道:“很正常,金针封脉,不仅仅会封住你的毒素,也会封存你的内力,现在你除了手上的那点拳脚功夫,和普通人也无异了,但这是抑制你毒素最好的方法,等我们找到解毒的方法,就可以将封存的经脉给放开了。” 萧景行这才明白。 原来如此。 他眉心微皱,其实不用云倾月说,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这一次要比上一次凶险。 上一次虽然也是毒发,但至少还有意识,能做出一些破坏性的举动。 可这一次。 他是完全的无知无觉。 这种毒,存在体内,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也不知道爆发的时候会有什么症状。 他是真的厌恶透了这种感觉。 见萧景行不说话,云倾月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身体担忧,连忙宽慰。 “你别担心,我已经找到解毒的办法了,只是这个办法还缺一味药,可能需要我们去南疆找找。” 萧景行愣怔,抬起头,“南疆?” “嗯。” 云倾月点头。 她仔细的跟萧景行说了解毒的办法,萧景行听得很认真,听完以后,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这种金翅蝉很难抓到,且在沼泽深处?” “对,它之所以难找,就是因为它所生活的环境是在沼气和瘴气丛生的南疆密林里,说实话,那个地方我也没有去过,只是在娘亲留给我的一本游记上见过,或许我娘去过也不一定。” 萧景行的目光闪了闪。 柳清清出生于南唐,而南疆就在南唐的边境。 柳清清进过南疆密林,这个说法并不是没有依据。 可无论如何,这个方法的危险是显而易见的。 他抿了抿唇,道:“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也会找人打听南疆的事宜。” “嗯。” 见他听进去了,云倾月稍稍放了心。 弯腰扶他起来,又拿起一个枕头垫在他的背后,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景行摇头。 倒是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我行我素十几年,突然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感觉不太好。 云倾月大约也能猜到他的想法。 她笑了,道:“你看看你的双脚脚心。” 萧景行便抬起脚来,低头一看。 却见他的两只脚心通体全黑,就好像在墨渍中踩过了一样。 他不由满脸黑线。 “这是怎么回事?” “我用金针把毒逼到了你的脚心,比你自己用内存封存,对你身体的影响要小很多,只是这段时间你得注意,出行最好还是不要走路了,坐轮椅,免得刺激到它们。” 萧景行的脸色更黑。 “你要让我当废人?” 云倾月无奈的道:“不是废人,只是不让你过多行走,以免刺激到脚底上的毒……你要是真不乐意,我给你做两根拐杖?” 萧景行:“……” 他将脸别到一边。 拐杖? 那不也是废人? 他有些郁闷,却在云倾月那双扑闪扑闪充满了希冀的大眼睛中,说不出染拒绝的话来。 最终,只能闷闷的道:“那还是轮椅。” “好咧。” 云倾月笑眯眯的答应。 于是,翌日。 云倾月就让巫却给他弄来了一辆轮椅。 这年头还没有橡胶轮胎,所以轮椅是木制的。 但好在府上就有能工巧匠,也有会奇门之术的能人异士,所以要做一辆精妙灵活的轮椅,还是不在话下的。 第120章 出发南疆 几天之后。 新的轮椅做成功,不仅可以灵活自由转动,而且上面还设计了许多微型暗器,在自保的同时,让等闲人无法近身。 萧景行看着那辆制作精妙的轮椅,内心早就没有了第一次坐上轮椅时的抵触。 他坐了上去,由云倾月将他推出府。 “上次你在宫中出事,皇上很担心你,知道你现在好些了,特意召你进宫想问问你的情况,如果你不愿意去,我就让巫却帮你推了。” 萧景行却摇了摇头。 “不用,我自己去。” 云倾月一愣。 她明明能看出来,萧景行对于进宫是排斥的,可他为什么要答应? 他现在的情况,就算不进宫,皇上也不能说什么。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萧景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晚他闻到的香味说了出来。 云倾月大惊。 “什么意思?你是说皇上给你下毒?” 萧景行摇头。 “应该不是,这些年为了我的身体,皇兄想了很多办法,虽然他忌惮我,但如今的大渊还离不开我,若我死了,边关必乱,边关一乱他就坐不稳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所以他非但不能让我死,还得让我好好活着,这事不可能是他下的手。” 云倾月皱眉。 “那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宫中混入了奸细。” “什么?” 云倾月怔住了。 宫中守卫何等森严,如果说王府的守卫就像是铁桶一样,那宫中就是铜墙铁壁。 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混进去奸细呢? 云倾月皱着眉问:“知道是哪方的势力吗?” 萧景行摇了摇头。 “但不管是哪方的势力,涉及宫中安全,我都要进宫一趟去跟皇兄说说,这件事得严查。” “对,得严查。” 云倾月欣然同意。 事关萧景行的安全,她不敢掉以轻心,若萧景行出了什么事,她真不敢想自己还有没能勇气活下去。 于是,她当即便送萧景行进了宫。 进宫以后,萧景行和皇帝去了御书房,云倾月则是被皇后叫到了宫里。 皇后面容温和。 “上次宫宴,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好在老九终是没事,否则不管本宫还是皇上,都难以向先皇和先皇后交待,刚才我看老九坐的轮椅进宫,他是腿伤着了吗?严不严重?” 云倾月恭敬的答:“回皇后娘娘,不是腿伤着了,是臣妇用金针将毒逼至他的足底,所以才不方便行走。” “原来如此。” 皇后若有所思。 “你这般为他,也是辛苦你了,只是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你会医术,怎么突然就会了?” 这个问题,云倾月早就想好了答案。 她不卑不亢的道:“是一直就会的,只不过天下人都觉得女医低贱,为了家中父兄的前程着想,以前不敢轻易示人,如今我嫁进王府,也是在征询了王爷的意见后,才敢出手行医。 皇后娘娘笑道:“老九向来性子跳脱,不喜欢拘泥于凡俗规矩,倒是让你得着好了。” 云倾月笑了笑。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有皇帝宫中的过来请人。 “王妃娘娘,皇上和王爷已经谈完事情了,请您过去。” 云倾月点了点头。 她起身告别了皇后娘娘,然后往外走去。 太监并没有把她往御书房领,而是领到了午门外。 在那里,萧景行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 接到了人,萧景行伸手握了握她的手,道:“行了,我们回家。” 云倾月挑眉,问:“都谈好了?” “嗯,奸细是何人暂时还不知道,但皇兄答应了帮我们查。” “嗯。” 这事不仅仅事关萧景行,也关系到皇家内院的安全,皇帝自然得重视。 于是她没有多说什么,回府以后,就安排起了去南疆的事宜。 萧景行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人,挑了挑眉。 “确定要去南疆?” “嗯。” 云倾月没什么犹豫,天大地大,不如萧景行的身体最大,她重活一次,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幼稚天真的云倾月了,她知道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最重要。 仇要报,但病更得治。 萧景行便不多话了。 只是默默的交待巫却,将京城的一应事务都安排好。 皇帝知道他们要出行的消息,自己没有出来,却安排了近侍大太监常喜送来一块令牌。 那是一方通体发黑的玄铁令,萧景行接过来,拿在掌中把玩,神色晦暗莫名。 云倾月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萧景行道:“天子令,见之如见天子,大渊朝境内无人敢拦。” 云倾月瞠目结舌。 皇帝居然把这种令牌给他? 什么意思? 萧景行抬眸看向她,触到她眸中的狐疑,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别担心,或许皇兄只是怕我们出门在外,会遇到麻烦罢了,有了这块令牌,就有代天子巡视之名,再无人敢为难我们。” 云倾月勉强笑了笑。 这理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不说天子令,就说萧景行本身,堂堂摄政王,难道就有人敢拦了? 若真有人敢拦,那这天子令拿出去,估计也没什么用。 她不由又想到娘亲留给她的医书,上面写着,南疆多蛮夷,不识教化,也不遵循王法,在南唐与大渊朝中间的接壤处,有一大片崇山峻岭,处于无人管辖的情况。 在那个地方,没有城镇,只有村寨,寨子里以族长或年老者为尊,他们自有他们的王法和生存之道,寻常人难以进去,甚至窥探不到他们的真实面貌。 如果真的到了那里,这天子令其实是没什么用的。 不过到底也算皇帝的一番心意,既然他送过来了,萧景行也没有拒绝的意思,那收下就是。 云倾月收拾好东西,十天之后,就准备出发了。 在出发之前,她去了一趟将军府。 将军府内,云家三兄弟都在,因为是休沐日,云青山也没有上朝,知道她要来,一大早就在家里等着,也没有出门。 云倾月一进门,三兄弟就立马迎上来。 “月儿,你回来了。” “月儿,我们听说你要带摄政王去南疆,真的吗?” 第121章 云襄随行 云倾月看向他们。 只见三个哥哥的脸上都露出担忧的表情,而不远处,云青山坐在主位上,也是紧锁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她微微一笑,道:“嗯,明日便出发。” “这么快?” “月儿,南疆民风彪悍,又是法外之地,你亲自前往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要不派人去得了,你需要什么跟二哥说一声,二哥别的本事没有,却也认识一些来往于南唐和大渊的商队,他们虽说是商队,却个个会武,见识也多,说不定能为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对对对,实在不行,我领军前去,也好过你一个姑娘家前往啊,摄政王怎么也没拦着你?” “月儿,南疆盛行蛊毒,且在那边生活的人向来不喜外人进入,你们去真的很危险,大哥不赞同你过去。” 三位哥哥齐声反对。 云倾月知道他们的担心,心头涌上一股暖意,轻柔的笑道:“你们放心,既然我决定前往,必然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而且景行会与我同行,我们也会带很多人,皇上还把他的天子令给我们了,所以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什么?天子令?” 三兄弟惊讶。 “对。” 云倾月道:“你们知道天子令代表着什么?有了这个,在大渊朝境内无人敢为难我们,就算到了南疆,南疆的族长也会给我们几分面子,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三兄弟闻言,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如果真是那样,那确实要安全很多。 这时,一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的云青山忽然开口。 “你们当真要去?” 云倾月看向他,点头。 “嗯,上次在宫宴上,景行毒发的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其实他的体内一直有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些年一直用内力和药物压制着,而现在这毒素光用内力已经压制不住了,必须想办法解除才行。” “我查到有一种方法可以解了景行的毒,但这种方法,需要以鲜活的金翅蝉入药,你们应该知道,金翅蝉只有在南疆才有,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过去。” 云青山闻言,目光越加发沉。 不过到底是没有阻止了,点了点头,道:“若真如此,这一趟倒是必须要走的,这样,襄儿,你陪王爷和月儿一同去。”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惊住了。 “什么?三弟也去?” 云襄也愣住了,不过下一秒就高兴起来。 “我能去吗?爹。” “嗯。”云青山沉吟着点了点头,道:“你身手不错,虽然脑子不太行,但既然王爷也在一路,那就不用担心脑子的事了,你低调随行,充作他们的护卫即可,一定要把王爷和你妹妹平安的带回来,明白了吗?” 云襄:“……” 爹,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拉贬低人的呢? 不过爹能答应他跟着妹妹出行,他还是很开心的。 云倾月些意外。 “爹,这恐怕……” 云青山摆了摆手。 “你就告诉我,王爷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云倾月沉默了一下。 到底没有隐瞒他们。 “是,为了不让毒素蔓延,我用封行针法封住了他的五经八脉,又因毒素被封印在脚底,所以不能随意行走,现在只能做轮椅,可以说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还要不如。” 云青山别有深意的道:“所以,更应该让襄儿与你们同行。” 云襄也拍了拍胸脯,自豪的说:“妹妹,别的事你三哥我不敢保证,可要论武功,你三哥我在军中就是第一,出来也不会差,三哥一定会保护你们,让你们安全无虞的。” 云倾月见状,笑了笑。 没再客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三哥客气了。” 的确,相比于外面的人,哪怕是玄策军,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哥哥。 见她答应让他同行,云襄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云祁看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简直没眼看,于是道:“行了,既然决定明天出发,那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收拾东西。” 云襄脆声应道:“诶。” 云倾月在云家用了午饭,和三哥约好明日一早在城门品见面,然后就回去了。 另一边,四皇子府。 云倾柔也得知了萧景行和云倾月即将出行的消息。 两人都显得很兴奋。 “云倾月和萧景行要去南疆,虽然他们有天子令,在大渊境内我们不敢动他们,可不代表到了南疆不能啊,我已经派了一组杀手,提前去南疆埋伏着,再买通南疆那边的人,我就不信这一次他们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云倾柔也笑道:“夫君高见,到时候他们死了,我们只需要让人知道,他们是死在南疆丛林中采药的途中,谁又能知道是我们杀的?没有了萧景行,你登上大宝之位就没有阻拦了,而我也可以报仇解恨,到时候整个云家乃至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柔儿先在这里恭喜殿下了。” 萧泽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 治好了脸上的红疹,云倾柔又恢复了以往的容貌。 虽然不如云倾月清丽脱俗,也不如蒋玉玉浓墨重彩,可她温柔小意,清新寡淡,也自有一股她的意味。 萧泽不由意动。 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他冷漠的笑道:“你放心,只要我能登上大宝,到时必定许你一个贵妃之位。” 云倾柔睫毛微颤。 贵妃之位…… 她明明是他明媒正娶的四皇子妃,可偏偏,等他继位以后,却只给她贵妃之位,她该做的明明是皇后?! 为什么? 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仍旧瞧不起她,轻贱她?! 不许她当皇后,他是想把皇后的位置留给谁?蒋玉燕那个小贱人吗?还是云倾月?! 这一刻,云倾柔的心中充满了妒火。 可是面对萧泽,她仍旧将那股妒火硬生生给压下了,勉强扯起一抹笑容,说道:“臣妾谢过夫君,夫君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辅佐你的,那今晚……” 萧泽低眸,看向她领口的玉肌。 第122章 激将法 为了勾引萧泽,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低领口的寝衣。 寝衣是上等的丝绣,半遮半掩,里面是一朵腊雪寒梅的肚兜,在昏黄烛火的照映下,只觉清香弥漫,格外的勾引人。 云倾柔想得很清楚。 萧泽是靠不住的。 不管他本人有多龌龊,至少在她面前,他是狂妄自大的,非常瞧不起她。 云倾柔也知道,自己的出身是个硬伤。 哪怕云青山认她作养女,哪怕她之前是顶着云家二小姐的身份嫁给他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 她的上头还有一个姐姐,那是云府真正的嫡女,千娇万惯从小用珠宝玉石堆砌出来的美人儿,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所以,只要有云倾月在的一天,就没有人会把她当成真正的云家大小姐。 既然如此,那么云倾月就必须死! 而在云倾月死之前,她也得自己想想办法,为自己多留一点保障。 男人的心勾不住,那就……生个孩子。 云倾柔的确是想为萧泽生孩子的。 只要她生下孩子,那这个孩子就是四皇子府的嫡长子,未来不管萧泽对她怎么样,孩子的身份跑不了,到时候她再自己扶持一些势力,未必就不能和萧泽作抗衡。 这样想着,云倾柔笑得更加娇媚了。 萧泽哪儿受得住这个? 他又不是柳下惠,虽然他不喜欢云倾柔,总觉得这个女人当自己的正妃,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侮辱。 可男人的身体,从来就不由喜不喜欢出发,即便再不喜欢,该冲动的时候还是会冲动。 于是,倾刻间。 嘤声婉转,被翻红浪。 云倾柔极尽所能的伺候萧泽。 一夜荒唐。 翌日。 摄政王府的马车低调出行,来到了城门口。 这一次去南疆,云倾月没想让太多人知道,因此马车并不是摄政王平日里出行所用的马车,而是换了一辆外型朴素的青布马车。 虽说外型看上去很朴素,但内里却布置得非常舒服,虽然春节已过,但此时的北边还是很冷,云倾月特意让人在车壁和车厢里都铺了柔软暖和的毡毛垫子,又放了两个暖炉,连带着塌上也是铺的一张厚皮毛,整个车厢里暖意融融的,丝毫不冷。 等了片刻,就等到云襄打马而来。 作为一个经常在外作战的少年将军,云襄的行李非常简单,一个包袱就够了。 人齐了,一行人整装出发。 南疆地处偏远,路上要经过不少城市。 云倾月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到一个城市就停下休息几天。 等到了南疆的时候,也是一个半月以后了。 南疆湿热,但好在现在才三月份,不是雨季,所以一行人走下来,竟然觉得也还好。 只是这边不比北方严寒,车厢里的暖炉已经撤了,毛茸茸的皮毛毯子也换成了轻薄的料子。 云倾月又让人在附近的城镇上采购了几套成衣,一行人换上以后,这才往南疆的寨子里走去。 “景行,你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云倾月问。 萧景行摇了摇头。 他虽然有统领三军之责,却很少来南边,大多数时候都是镇守北边。 毕竟南唐羸弱,多文人士子,尚文贬武,实在不足为惧。 倒是北边的鞑靼和匈奴,屡次来犯,贼心不死。 云倾月也不意外。 倒是云襄打马上前,笑道:“妹妹,你这话可就问错人了,王爷一直在北边,对南疆当然不熟悉,可我来过啊。” 云倾月挑眉。 倒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来过?” “当然。” 云襄不知道是什么错觉,让自家小妹这么不信任他,秉着要证明自己的原则,他解释道:“五年前,南唐与大渊边境产生摩擦,当时爹率军平乱,就是我跟着爹一起出来的,你忘了?” 云倾月愣怔了好一会儿。 总算想了起来。 五年前,爹的确出过门一次,也的确带走了三哥。 可那时候,她的一颗心还扑在萧泽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家人的动向,更别提得知他们去哪儿打仗了。 现在想来,她也真是不孝。 难怪前世会被云倾柔和萧泽玩得团团转。 想到这里,云倾月就不由有些内疚。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既然三哥来过,那后面一段路,就由三哥来为我们做向导。” 云襄一僵。 我的个乖乖,他就是那么一说,他家妹子还真就爬上了? 虽说他在五年前来过南疆,可那时他是随军,衣食住行皆在军中,根本没有去过城里。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云倾月笑道:“怎么样?三哥,你不会是不行?” 云襄:“???”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他立马挺直了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可以,你放心!接下来这几天就交给我了,我保证给你们安排好。” 云倾月言笑宴宴。 “好,那我和王爷就等着了。” 云襄有些心虚。 心里却寻思着,不就是安排行程吗?有什么要紧,大不了他回头找个当地的向导问一问,提前了解一下就是了。 这样想着,一行人没有多话。 没过多久,提前去帮他们探路的人就回来了。 “王爷,王妃,三公子,前面的镇城还挺大,应该是南边最后一个镇子了,过了这个镇子,再往南就是南疆地界,属下已经租下镇上的客栈,还请王爷王妃和三公子随我前来。” 云倾月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便跟着他来到了镇上。 这个镇子叫塔木镇,其实已经属于南疆的地域,镇上也大多数都是南疆人,少有的中原人也是作商队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来做生意的。 入乡随俗,云倾月几人也作商队打扮。 在大渊国他们可以利用身份来谋求方便,可出了大渊国境内,到了外地,就必须要隐藏身份了。 毕竟,一个摄政王,就足以引起八方觊觎,更别提这里面还有王妃和云家三公子。 若是能把这三个人活捉或者杀死,大渊国必乱,那他们也就有了混水摸鱼的机会。 因此,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三人都没有表露身份的理由。 第123章 客栈老板 到了客栈,一应吃食房间都已经安排好。 云倾月等人行了一路,也累了。 坐下来正准备吃饭,云襄却神神秘秘的起身,道:“你们先吃,我、我出去办点事情。” 云倾月微微挑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是要出去办什么事。 心头不由发笑。 一个侍卫好奇的问:“三公子这是去哪儿?” 云倾月道:“办事,别多打听。” 她虽然知道云襄是出去找向导取经了,可她笑话自家三哥是一回事,别人笑话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可不想自家三哥回头跟她急。 吃过午饭,一行人各自回房歇息了半响。 云倾月让萧景行脱下鞋袜,仔细看了下被封存在他脚底的毒。 毒素的颜色越来越深了,甚至还有隐隐跳动的趋势。 这代表着,那毒在他的身体里也并不甘心,还在幻想着要破皮而出。 云倾月冷笑。 就这,还幻想着作妖? 简直不自量力。 她沉声道:“你躺着,我再给你行一次针。” 萧景行点头,起身走到床前,乖乖躺下。 云倾月脱了他的衣服,又行了一遍封行针法。 施完针以后,不仅是萧景行,就连她自己也累得精疲力尽。 好在这针法她用过几次之后,就越发娴熟了。 一看时间,比第一次的快了一半时间还不止。 这让云倾月非常满意。 萧景行见她累得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心疼的替她擦了擦,道:“陪我一起睡一会儿,你也累了。” 云倾月点了点头。 没有拒绝,脱了鞋子爬到床的里面去。 萧景行伸手手臂,揽着她的肩膀。 云倾月靠在他的身上,原本没想着睡的,只是陪他躺一会儿,但也许是太累了,没过多久,竟也渐渐睡去。 而此时,另一边。 云襄来到集市上,打算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本地向导。 他不会说南疆话,但不妨碍他跟当地人沟通,因为这边也有很多中原商队,直接从商队里聘请一个翻译就是了。 听说他要找向导,很快,就有人介绍了一个地方给他。 “欧波姣的店里就有专业的向导,你需要什么样的,都可以找她,她是我们这个镇子上最泼辣的女子,功夫好得狠,一般人都不敢惹她的,你要小心点,不要得罪她。” 云襄听着,心里不以为意。 他虽然不像某些酸腐的儒生那样,觉得女子不该出门经商,但一个女人,从力量上来说就完全不是男人的对手,身手再厉害又能有多厉害? 他可是战无不胜的小将军,他才不怕。 于是,到了姣姣客栈。 看着站在面前,年纪也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女子,他惊愕住了。 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喂,你愣着做什么?快打招呼啊。” 云襄指着欧波姣,不敢置信的问:“你说她就是这间客栈的老板?” 商队的人点头,大约是猜到他不相信欧波姣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她真的很凶,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咱们镇子上的男人都怕她,你快跟她打招呼,别得罪她了。” 云襄虽然觉得商队这人有夸大其词的嫌弃,可他也明白,出门在外,能不得罪人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人,更何况是本地人。 于是当下抱拳行了一礼。 “在下云襄,京城人士,来到贵宝地听说贵客栈有专业的向导可以租借,能否租给我们一名?” 柜台后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三百两。” 云襄:“???什么?” 女子仍旧低头算着账,没有看他,不耐烦的道:“我说三百两。” 云襄:“!!!……” 这抢钱呢?! 需知此时大渊国的物价,上等精米也才六文钱一升,即便到了这种陌生地方,请个向导最多也就十两银子的事,她居然要三百两?! 是觉得他傻,还是觉得他好欺负?! 云襄顿时怒了。 “喂,你这价格定得不公道?” 他是个快人快话的直性子,有什么话都会当下说出来,从来不会拐弯摸角。 女子看了他一眼。 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微微顿,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不过紧接着,她就嫌弃的冷笑了一声。 “嫌贵,可以不租。” 说完,就越过他往屋里走去。 云襄哪儿肯让她走,抬起手臂就想抓她,然而手才刚碰到她的胳膊,就只觉如一阵电流麻过他的身体,紧接着手臂一痛,就不由自主的松开手来。 “啊——!” 云襄大叫一声。 女子已稳稳的退到两步之外。 她冷漠的看向云襄,沉声道:“动手动脚,断一只手臂。”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通体发光的小黑虫不知何时附在了云襄的手臂上,嘴上触角往皮肤里一扎,云襄的半边身子瞬间发麻,那只被扎中的右手顿时抬不起来了。 他这时才脸色大变。 意识到了面前的女子非同寻常,她竟然会蛊术! 带他过来的商队也被吓住了,连连求饶。 “欧波姣,对不起,我们绝对不知道他会出言不逊,请你饶过我们!我们很尊敬您……” 欧波姣看了他们一眼,倒是没有迁怒于他们,只是冷声道:“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商队的人哪还敢逗留,连滚带爬的就出去了。 云襄见状,气极。 他自问自己并没有任何失礼之处,方才想要拦住她,也不过是觉得三百两太贵,想讨价还价,打开门做生意的,讨价还价不是很正常吗?她若真的不愿意,直接拒绝就是,又何必出手伤人? 云襄向来不怕事,即便此时整个右手臂麻木,也没有胆怯半步。 “站住!你对我用了什么?姑娘,我并没有恶意,不过是想来找你租个向导而已,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难不成这满镇只要进了你客械的人都是来给你受气的不成?” 欧波姣转眸看向他,冷笑。 出口的还是那句话。 “嫌贵,你可以不租。” “你!” 这人……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啊? 可偏偏他就跟这人犟上了,她说嫌贵不租是?那他还偏要租,他云家三爷岂是缺那三百两银子的人? 第124章 南疆蛊毒 反骨一出,云襄还偏不信这个邪了。 他就喜欢做一些常人不能做的事。 于是,云家小三爷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露出他在京中时的那副纨绔子弟的本性,道:“小爷我出钱,可以指定谁当向导吗?” 欧波姣神色平静的道:“可以。” 云襄恶劣的笑笑。 “那我要你。” 他抬手指着欧波姣,得意的道:“有生意送上门,这你总不能拒绝?小爷我就要你当我的向导。” 欧波姣的眼神仍旧平静。 只是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丝怜悯和同情。 就像在看个大傻子。 “我可以,但要加钱。” 云襄问:“加多少?” “三千两。” 云襄:“!!!!” 靠! 这价格会不会太黑了? 然而,触到欧波姣似笑非笑的目光,他狠一咬牙,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一股脑儿的塞进欧波姣的手里。 “行,三千两就三千两,小爷我给得起!明天上午,你来城东的福水客栈找我们,知道了吗?” 欧波姣点头,“好。” 云襄这才得意的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先把你的胳膊治好,我可不想给一个残废当向导。” 云襄一窒。 回头看向她,却见她已经迈步往里走去了,很快,人影便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云襄不屑的轻哼了声。 她说残废就残废?虽然刚才他被虫子给蛰了一下,但好像也还好? 除了半边身子有些麻麻的,并没有别的感觉。 云襄没有多想,出门以后,就上了马。 回到客栈。 云倾月见他一脸古怪的样子,问道:“怎么样,找好向导了吗?” 云襄点了点头。 点完头,就低头去继续鼓捣自己的右手臂。 咦,奇了怪了。 怎么就不见好呢? 明明他只是被虫子给蛰了一下,他以为很快就会好的,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 云襄的脸上开始露出愁容。 再一联想到,传言中那些厉害的蛊术,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起来,只觉头皮发麻。 云襄月自然也察觉出了他胳膊的不对劲。 秀致的眉心微蹙。 “怎么了?胳膊动不了?” 云襄点了点头。 “没事,就是有点发麻,可能过会儿就好了。” 然而,他说的这话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云倾月自然也不会信,她观察他的面色,再联想到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你把手臂上的袖子挽起来。 云襄有些尴尬。 “呃,这就不必了,我真的没事……” “挽起来!” 云倾月不由分说。 云襄一噎,无奈之下,只得慢吞吞的挽起袖子。 袖子才刚挽上去一截,就看到了手腕上露出的黑色细线。 云襄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我、我的手……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只见那细线就仿佛一根根黑色丝线,从他的手臂上方一直蔓延下来,越接近手腕的地方颜色越浅。 但如果云倾月猜想得没错,再过一会儿,手腕的地方也该深了,可到了那时候,他这条手臂就算是想救也救不回来了。 “你这是中了蛊毒!”云倾月的脸色沉下来,一把握住他的手,直接将他的袖子撸到了最上面。 果然,就看到他的手臂上方有一个黑色的小点,赫然是被什么东西咬过的。 “你刚才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一脸郑重的样子,云襄有些心虚。 “我、我没去哪儿啊,我就是去找了个向导,然后……然后和人绊了几句嘴……” 他才不会说他跟一个小姑娘差点吵起来了呢。 云倾月面色发沉。 “你跟谁绊嘴了?那人在哪儿?” “她是一个客栈的老板,不过你放心,那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我给了她银子,她已经答应我明天过来给我们当向导了,所以你要是想见她,等明天就是……” 他仍旧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一个小姑娘也阴着了。 云倾月却立马站起身来。 “不能等明天,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啊?” 云襄被她扯得站起身,有些为难。 “不好,其实我真的没事,刚才我们的确发生了口角,可那都是一场误会,你、你别这么兴师动众的……” “够了!” 云倾月是真的生气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恶毒,在他的手臂上下这种蛊毒。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云倾月在娘亲留下的医书上看到过,这种蛊叫千丝引,就像名字上所说的,中了这种蛊毒的人,那一块会像有千丝万缕一样,将他的皮肤给包裹起来,渐渐的黑丝越来越多,成为一张蛛网状的,到了后面,整条手臂尽毁,孱弱如枯骨。 三哥除了嘴快些,品行并无问题,她不明白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让她对他下此毒手! 云襄见她发怒,怔了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家小妹懂医术,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手臂上的蛊毒真的很严重?所以她才会这么生气? 这一下,云襄也不说话了。 楼梯口,萧景行扶着轮椅走出来。 “月儿。” 云倾月头也不回:“你回屋里等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萧景行:“……” 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出了客栈,又翻身上马,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身后跟来的巫霖,道:“你带两个人跟上去,别让王妃吃亏。” “是。” 等他们走后,萧景行这才转动轮椅,回到室内。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到了姣姣客栈。 只见客栈的门仍旧大敞着,只是里面没几个人,偌大的厅堂里空落落的,除了几张桌子,连鬼影也不见一个。 柜台后面,欧波姣仍旧低头拨弄着算盘,像是在算账。 清风拂过她的耳畔,带起一丝秀发,露出耳垂上挂着的彩色环状耳环,衬得一张清冷的小脸越发秀丽逼人。 云倾月怒气冲冲的冲进去。 “老板。” 欧波姣抬起头来。 一双清澈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 云倾月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一腔火气在对上那双眼之后,莫名就被堵住了。 第125章 上门求药 那真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子。 眉如新月,眼如清泉,明明是娇艳至极的长相,偏偏有着一股清冷到生人勿近的气质,像雨后的玉兰,俏生生的立在那里,让人一眼就忍不住心生疼爱。 云倾月咬了咬舌尖,定了下神,这才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沉声道:“是你给我三哥下的蛊?” 欧波姣平静的看向她,姿态不可谓不从容,就仿佛现在被指控的人不是她一样。 “怎么?” “我三哥初来贵宝地,或许有些不懂规矩,冲撞了姑娘,我代我三哥跟你道歉,人命关天,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替我三哥解了蛊毒,我云家必有重谢。” 说着,掏出一大叠银票。 那叠银票她没有数,但粗略一看,就知道不少于五千两。 在来的路上,云倾月已经向云襄了解到了他们发生争执的始末,得知是为了三百两银子而生的事,便下意识以为,只要自己拿出诚意又拿够了钱,对方总不会再跟云襄计较。 倒不是她怕事,只是出门在外,这边又不是大渊国境内,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算事,所以这五千两,她出得起。 只要能给三哥解了毒。 然而,欧波姣却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看她手上的银票,继续低头算账。 两人站在那里,就这么被无视了。 整个大堂里只剩下欧波姣算帐时打算盘所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气氛尴尬极了。 云襄顿时面容生怒。 他怎么样不要紧,可对方不能这样欺负月儿! 月儿是为了他才过来的! 想到这里,云襄大步上前,怒声道:“喂!我们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欧波姣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却死气沉沉,就像在看一个没有生机的死物一样。 云襄被她那眼神看得心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千丝引,无解。” “什么?!” 云襄大惊。 云倾月也皱了皱眉,原本还算有些温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姑娘,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还请你慎言。” 欧波姣平淡的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镇上打听。” 她说完,放下手中的算盘,往后厨走去。 云倾月抬手拦住她。 “姑娘,在今天来之前,我也向我三哥了解过你们发生的争执,我承认,我三哥对你出言不逊,是得罪了你,可这一点小罪过,也不至于要他一条手臂?千丝引是南疆蛊术中较为高深的一种,却并非真正无解,姑娘既然能轻易使出来,想必也有解除的办法是不是?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能不好让姑娘凭白无故的承受一桩孽债。” 她知道,修炼蛊术的人也要修心。 因果到时终有报,大多数修炼这些东西的人,都不愿意让自己轻易染上因果。 欧波姣总算回头,郑重的看向她。 “你懂蛊术?” “从书上了解过一点。” 欧波姣又垂眸,看向她腰间别着的针包。 “你是大夫?” 云襄冷声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三哥。” 云倾月喝止住他,抬手对欧波姣行了一个南疆的礼。 “在下云倾月,确实懂一些医术,我母亲是南唐人,叫柳清清,我的医术就是承袭于她的,这次我们来南疆是为了寻药救我的夫君,不料会生出这等枝节,还请姑娘莫要介意。” 在她说出柳清清三个字的时候,欧波姣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目光微亮。 “你娘叫柳清清?” “嗯。” “是名震天下的神医,二十年前在南唐治好了疟疾的柳清清?” 云倾月有些意外。 “姑娘认识家母?” “有些渊源。” 欧波姣并没有多说,脸上的神情却缓和了些许,面对他们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沉声道:“这毒确实可以解,但需要一味药,这药很难寻。” 说着,神色间还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懊恼,小声嘀咕道:“早知道你是柳前辈的后人,我就不惩罚你了。” “什么?” 云倾月和云襄没听清楚,问道。 欧波姣立马抬起头来,摇头:“没什么,你先带他回去,这个给他吃了,两日后,我会过来为他解毒。” 她说着,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两人。 云倾月接过药瓶,打开,只见里面散发出一股清冷的幽香,她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却见那药丸通体发白,中心还隐隐有些透亮,就知道这是好药,连忙递给云襄。 云襄也不疑有他,反正是月儿看过的,他都相信。 于是接过去一口吞了。 云倾月得了对方的承诺,便也不再纠缠,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姑娘了,那这银票……” “不用。” 欧波姣冷冷回绝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是在看向云襄时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有些肉疼。 云倾月遂不再多言,对她再度行了一礼,然后带着云襄离开。 出了客栈,云襄低声道:“咱们就这么走了啊?万一她说话不算话,后面不给我解毒怎么办?或者半夜跑了,咱们去哪儿找人?” 云倾月道:“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直觉。” 云倾月说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你现在知道怕了?早先为什么要得罪人家?” 云襄一窒,不服气的道:“我没有得罪她,我真的只是想拦住她,问清楚价格为什么这么贵?” 云倾月冷哼道:“贵?你可知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如果她真的能带我们去那里,三千两根本不算贵,再则,你看她刚才的样子,像是贪财的人吗?我拿出来的可是五千两,人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给拒绝了,所以啊,你还是长点心,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能再冲动了。” 云襄满心沮丧。 好,他好像不仅没帮上忙,还给自家妹妹惹祸了。 云倾月倒也没觉得他是在惹祸,至少从刚才的对话中,她发现了一条线索。 第126章 谁去涉险 欧波姣原本对他们的态度是很冷硬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软化的呢? 就是从她听到柳清清这个名字开始。 她自己也承认了,她和柳清清有些渊源,所以云倾月合理猜测,她应该认识她的娘亲。 只是对方显然不愿意多说,她也不好多问。 否则还能问问娘亲的下落。 娘亲离开他们已经十七年了,也不知道这些年都去了哪里,现在又怎么样? 心里想着,云倾月微微叹了口气,等回到客栈,就发现萧景行正坐在大堂里,等他们回来。 这家客栈已经被巫霖给包下了,所以客栈里没有别的客人,就他们几个。 萧景行坐在一张桌子前,正拿了本当地的书籍在低头翻看。 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他们回来了,抬头,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展颜一笑。 “回来了,事情解决得怎么样?” 云倾月走过去,端起茶壶就要倒水喝,萧景行见状,连忙将茶壶接过去了,亲自给她倒了杯水,云倾月连忙接过,吨吨吨的一通牛饮,喝完了才道:“对方答应两天后给三哥解毒。” 萧景行挑眉。 “为什么要等到两天后?” “不知道。” 云倾月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云襄。 云襄也觉得很渴,正自己倒了杯水喝,喝完才发现两人都看着自己,不由纳闷。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云倾月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臂,用力掐了一把。 “啊——!疼疼疼,你干什么?” 云倾月挑眉。 “有知觉了?” 云襄:“???” 所以你动不动就用力掐你哥哥,就是为了试探一下我有没有知觉? 他有些无语,不过被云倾月这么一说,他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手臂好像真的有知觉了。 他抬起手臂,动了动。 紧接着满脸惊喜。 “我好像好了哎,你们看,我手臂能动了。” 说着,又一把抽出巫霖腰间的配刀,当着三人的面耍了一套漂亮的刀法。 巫霖捧场的笑道:“三公子好身手。” 云襄嘿嘿一笑。 云倾月招手叫他过来,等他过来以后,才解开他的护腕,将他的袖子撸上去。 却看到那条手臂上的黑丝不仅没有变浅,颜色反而更深了。 云襄脸色一变。 刚才的喜悦霎时而空。 “怎么回事?我不是好了吗?这黑线怎么还越来越多了。” 云倾月平静的道:“应该不是你的毒解了,而是欧姑娘用药暂时压制住了你体内的蛊毒,你还记得刚才她给你吃的那颗药吗?” 云襄迅速点头。 “我闻到那药丸里有故白头的成分,故白头对于压制蛊毒最有奇效,但价格昂贵,很少有人轻易拿出来用,想来她刚才给你的那颗药丸必定价值不菲,她没想害你。” “我……”云襄直接给气笑了,“她没想害我还给我下蛊?” 云倾月瞥了他一眼。 “谁让你动不动就抓人姑娘手腕的?她没废了你,算你运气好。” 云襄:“……” 好,妹妹不疼他了,他好伤心。 云襄故意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云倾月和萧景行都选择了忽视。 萧景行问:“那现在是等着她来送药?” “嗯。”云倾月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蛊毒一事她不了解,所知的东西都是从书本上看到的,和实际操作的距离太大。 她决定先按兵不动,等两天再说。 “那金翅蝉……” “我带着巫霖去抓,你们不用去。” “不行!” “不行!” 这一次,两道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来。 萧景行的脸有些黑。 “金翅蝉在沼泽腹地,很危险,你和巫霖两个人搞不定。” 云倾月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云襄就接话道:“是啊是啊,月儿,你别任性,虽然我中了大逆不道,可你不也说了吗?对方给了我药帮我压制住了,所以我帮你去抓金翅蝉没问题的,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要对付沼泽深处那些玩意儿太危险了,巫霖虽然身手不错,但他又要抓虫子,又要保护你,怎么忙得过来?” 巫霖沉声道:“属下会誓死保护王妃!” 云襄瞪了他一眼。 “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咱们这几个没有一个人会死,月儿,你听我的,让三哥陪你一起去,三哥一定会把你们安然无恙的带回来的。” 云倾月想了想,觉得也是。 于是她点头同意了。 “行,那三哥陪我们一起。” 萧景行眉心微皱,眸色深深。 无意识间,他好像就成了云倾月的拖累。 想到自己身体里的毒,他的脸色有些发沉。 “南疆密林里多瘴气和沼气,听说金翅蝉还生活在沼泽腹地,那边没有陆地可以着陆,需要极精妙的轻功才能飞过去捕捉到金翅蝉再飞回来,这件事哪怕是云襄或者巫霖都做不到。” 三人一愣。 这才想起来,书上所说的金翅蝉的生活区域确实如此。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 萧景行摇头,神色笃定的说:“如果有别的办法,这些年早就有人进去捕捉了,又怎么会直到现在市面上也没有流通任何一只金翅蝉?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们的轻功不够,捕捉不到。” 云倾月的心猛然一沉。 是啊。 哪儿有那么容易呢? 见三人沉默,萧景行略微有些得意的扬起下巴。 “但我可以。” 云倾月:“???” 云襄:“???” 巫霖:“???” 就见萧景行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淡淡的道:“我的轻功出神入化,若我说第二,整个大渊国便没人敢说第一,这一点……巫霖,你应该知道?” 见云倾月和云襄都看向自己,巫霖连忙点头。 “没错,王爷的轻松确实十分厉害,不仅快还稳,这世上我就没有见过第二个轻功比王爷还厉害的。” 萧景行满意的笑了,看向云倾月道:“所以,我必须得去,这金翅蝉,也必须得由我来捕捉。” 云倾月:“……” 她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第127章 再次登门 让萧景行去? 是嫌他体内的毒素发作得不够快,想让他死吗? 她可没有忘了,萧景行体内的毒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万一他在捕捉的途中忽然毒发,那就会直接掉进沼泽里,沦为那些天生地养的活物们的肥料。 只要一想到那个后果,云倾月就止不住的心中胆寒。 “不行,你不能去,太危险!” 云倾月想也没想,直接回绝。 萧景行皱眉。 “可你们的轻功都不足以支撑你们飞到沼泽腹地,我查过这边的资料,金翅蝉所生活的区域附近是没有着陆点的,不仅如此,在沼泽腹地里还有更为凶险的猛兽生存在那里,它们也是吃金翅蝉为生,我们贸然去捕捉,就等同于虎口夺食,它们一定不会毫无动作,所以除了有极高的轻功之外,还有要能对付那沼泽深处猛兽的能力,这一点,也只有我能做到。”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巫霖此时都快要自责死了。 都怪他,是他没用,才让王爷不得不以身犯险。 对付沼泽里的猛兽他倒是没有问题,但他平常所练的功夫都是刚猛路数,轻功方面,实在不是很擅长。 他飞不到沼泽腹地去。 云倾月也紧锁着眉头。 其实她有办法能飞到沼泽腹地去捕捉金翅蝉,只是有点危险罢了。 但里面的猛兽,却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 就如云襄所说,虽然她身为将门之女,从小也学了些招数,但那都是花拳绣腿,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不够看。 而旁边的云襄,见两人都是一副苦恼的样子,不由伸了伸手。 “那要不……我去?” 他觉得他没问题。 虽然轻功差了点,他也没把握能飞那么远,但不试一试谁知道呢? 大不了他小心点,感觉不行的话就先飞回来,再想办法。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摇头,“不行,若是以前我可以放你一个人去,但现在你手臂受了伤,我怕你对付不了那沼泽里的大猛兽。” 三人就这么商量了一会儿,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 萧景行也不着急,就坐在旁边喝着茶,静静的看他们讨论。 讨论到最后,萧景行道:“别商量了,这事就按我说的,只有我去才最有把握。” 巫霖急声道:“不行啊,王爷,您忘了您现在的内力还被封着呢,即便您去您也使不出什么功夫来,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萧景行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让月儿帮我把封存的内力放出来不就行了?” “那会让毒素也跟着一起出来,若你要一边用内力压制毒素,又一边对付那沼泽里的猛兽的话,变数太多了,有很大的概率是有死无生。” 萧景行道:“我不会用内力封存毒素。” “那你……” “你刚才不是说,那个姣姣客栈的老板,给了三公子一颗药丸?那药丸既然能压制他体内的蛊毒,我想压制一下我身体里的毒素,也不成问题?” 这话一出,旁边的三个人都惊了。 是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故白头的效果是毋庸置疑的,如果真的能拿到,那让萧景行去也不是不可以。 云襄立马站起身,“我这就去找她要!” 云倾月一把拉住他,“回来。” 她没好气的瞪了云襄一眼。 “就你这毛毛燥燥的性子,呆会儿药没求来,又把人给得罪了。” 云襄委屈。 “我不会……” “我跟你一起去。” 她说着,站起身。 云襄见状,只好无奈的跟她一起出去了。 两人一起来到了姣姣客栈。 只见客栈里已经有了几桌客人,站在柜台后的人也不再是之前的欧波姣,而是一个三十几岁作长衫打扮的中年男人。 云倾月无意打扰他们做生意,便走过去低声问道:“你好,请问欧老板在吗?” 男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有些惊讶。 “你们找我们老板做什么?” “在下不久之前来过,得欧老板赐药,现在特地来感谢她。” 男人显然意会错了,还以为他们是欧波姣无意中救下来的人,便笑道:“我们老板心善,救人向来都是不图回报的,几位不用这么客气,请回。” 云襄忍不住嘀咕了一声,“那么凶还心善呢,我看一点也不善。” 男人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只隐约听明白了几个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云倾月连忙在暗处撞了撞他的胳膊,示意他闭嘴,然后笑道:“虽说欧老板不图回报,但若是不当面表达一下感激之情,我们兄妹俩也会心中难安,还请掌柜的行个方法,让我们见欧老板一面。” 男人见状,看她是个小姑娘,说话做事又很懂礼貌,一点也不像她背后的那个小公子,毛毛躁躁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于是,他点头同意了。 “行,我们老板在后院侍弄药草,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多谢掌柜的。” 于是,掌柜便帮他们通报去了。 借着他去通报的时间,云倾月悄然打量起这家客栈。 发现客栈里装潢朴素,不像别的客栈那样,外面摆满了鲜花,这里反倒是挂了些驱虫和强身健体的干草和药材,便知这位叫欧波姣的女老板是个不注意门面,心怀沟壑的人物。 她没有再多观望,以免让人觉得不礼貌。 过了稍许,掌柜的便出来了,对两人道:“你们进去,我们老板答应见你们。” “多谢掌柜。” 云倾月和云襄随着他进了后院。 只见院子里,到处都摆满了各种晒干的虫子和药草,旁边的屋檐下则是摆了整整两排黑色的陶瓷罐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欧波姣此时已经换了一身打扮,褪去长裙,换了一身深色的短装,一边伺弄着簸箕上晒着的药草,一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不相信你们是特地来感谢我的,到底有什么事,开门见山的说,我不喜欢有人跟我绕弯子。” 云倾月愣了愣,倒是被她的直率和坦白给逗笑了。 第128章 半夜遇袭 她有些好奇。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不是特意来感谢你的?你给我三哥的药很有用,虽然他身上的黑丝仍旧没有褪,但他的手臂现在已经能动了。” 欧波姣动作一顿。 一想到给他的那颗药,就不由感到肉疼。 她再次回头,狠狠的瞪了云襄一眼。 云襄被瞪得莫名其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着了这位女大爷。 欧波姣没好气的道:“你们中原人都喜欢花言巧语,又贪婪自私,来南疆无非就是为了搜罗各种神药为自己所用,哪怕为此牺牲无数人的代价都可以,这些年我们这里被你们搜罗过去的药草还少吗?你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的,装什么无辜?” 云倾月愣住了。 万万没有想到,她对中原人的误解会这么深。 “我承认,是有一些人不怀好意,可能伤害到了你们这里的人,但也不是人人都这样,我们确实是来寻药的,不过是为了救我夫君的命,这药天生地长,不就是拿来给人用的吗?又谈何贪婪?” 欧波姣继续冷笑。 “那如果为此伤害本地人的性命呢?为了霸占某些名贵的药草,你们不惜利用我们的心善,骗我们带你们去采摘,采摘到以后,又为了抢那些东西,直接杀人越货,呵。” 云倾月:“……” 居然会有这种事? 她到底是第一次出远门,活了两世,以前也没有来过南疆。 所以这边的事,她是真不知道。 云倾月的神色严肃下来。 “或许真有你说的那种事,但我们绝不是这种人,你若不信,相处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欧波姣仍旧冷着脸,没有说话。 云倾月也不想跟她扯太多,她算是看出来了,欧波姣对整个中原人都有偏见,此时无论她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 于是,她直接拿出一大叠银票出来,道:“欧姑娘,实不相瞒,我今天过来并不是跟你理论的,而是想请你帮一个忙,我知道这些钱买不来你的药丸,但我身上只有这些,就当我云倾月欠你一个人情,来日若有差遣,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我必定遵从。” 她说着,将银票递给欧波姣。 欧波姣看了一眼,皱眉。 “你想要我的药丸?” “没错。你之前给我三哥服的药丸,里面有故白头的成分?那东西对于压制体内毒素有很好的作用,恰巧我夫君需要这个,所以我只能来求欧姑娘卖我一些,还请欧姑娘行个方便。” “那药丸我手里也没几颗,你们若不是柳前辈的子女,我是一定不会给你们的,既然现在你要……” 她顿了顿,心中更加肉疼,却还是将一颗药拿出来,递给了云倾月。 “拿去,我只有最后一颗了。” 云倾月看着那颗药,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行了个大礼,这才接过药,道了声谢,然后离去。 离开前,她将银票放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掌柜的看着那一大叠银票,有些吃惊,“老板,这……” “收起来。” 欧波姣没有跟她客气。 东西既然拿来了,那她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当天回去以后,云倾月就把那颗药丸给萧景行吃了。 萧景行吃完,果真觉得好了许多。 她又行了一遍针,将封存在脚底的毒素散开,因为吃了药丸,所以即便将毒素散开,它也无法蔓延,只会被药丸死死压住。 云倾月看着他,关切的问:“你感觉怎么样?” 萧景行点头,“很好,明天的行动应该无碍。” “那就好。” 云倾月说着,又叮嘱了他几句,尤其是交待了他在捕捉金翅蝉时应该注意的事项。 这次出来,她别的没有多带,但防瘴气和沼气的药却带了很多,出来的这一路,她已经亲手将那些药材碾成了药丸,明日出行之前,一人多吃几颗,在短时间内防止被瘴气和沼气迷住,应该不成问题。 准备好这一切,一行人就准备入睡了。 此时,镇外的林荫小道上。 一行人快马加鞭,总算抵达了城镇。 看着镇中错落有秩的房子,其中一人道:“打听清楚了吗?他们住在哪家客栈?” “回首领,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就住城东的来福客栈,属下们已经全力布置好,只需要等首领一声令下,就可以行动了。” 被称作首领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很好。” 他抬起手来,在空中重重挥下。 “动手。” “是。” 一队铁骑快马加鞭的往来福客栈飞奔而去。 半夜。 云倾月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异香给惊醒。 她睡觉本来就比较浅,又是出门在外,天生就多了一股警惕,因此当那股异香袭来时,她几乎是立马就醒了,刚张开嘴想说话,就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巴。 萧景行坐在她的旁边,手指竖在唇前,轻轻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云倾月会意。 男人递过来一张沾湿了茶水的手帕。 她接过来,像他一样用手帕捂住鼻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往门口走去。 只见门口的窗纸上,赫然伸进来一根烟管,烟管里被人吹进来一些浓烟,刚才那股浓香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云倾月皱眉。 这是什么东西? 萧景行用眼神示意,她立马接收到了,走到另外一边,萧景行也握住一边的门把手,两人对视一眼,确定好以后,一起猛地把门拉开。 门外,一个刺客正在对着房间里吹烟,另外几个站在旁边,等着他们晕倒以后就进去刺杀他们。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景行和云倾月会这么警觉,东西还没来得及散发药力,他们就已经醒了,不仅醒了,还跑了出来。 一群人顿时大骇,下意识就要举刀反抗。 然而他们哪里是萧景行的对手。 清醒之下的萧景行,身手如电,三下五除二立马就将他们给打倒在地。 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了隔壁房间的巫霖和云襄。 两人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子里走出来,当看到包厢过道里倒成一片的刺客时,都吓了一跳。 第129章 交州刺史 “王爷!王妃!” “月儿!” 两人快步奔来。 云倾月抬手,挡住他们要过来的脚步,沉声道:“小心迷烟。” “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 “怎么会有迷烟?该死的,这帮是什么人,他们想做什么?” 云襄又气又恼,气的是这一路走来这么顺利,他还以为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结果还真有不怕死的送上门来。 恼的是他居然睡得这么死,这边都打得惊天动地了,他居然都没有醒。 云倾月看出了他的懊恼,宽慰道:“你们应该是被人下了药,所以才会昏迷不醒,这件事是他们早有预谋的,只怕连这家客栈都不安全了。” 话音刚落,就见楼梯口冲上来一群人。 那群人个个黑衣蒙面,身上也是穿的紧身夜行黑,手里提着亮晃晃的大刀,看到他们站在那儿,又看向地下的同伴,都怔了一下。 像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云倾月笑了一下,道:“各位好大的阵仗,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对面的人一惊。 随即脸色一沉,冷声道:“上!” 一群人立马提着刀朝他们冲来。 “云襄,你保护月儿!” 萧景行说了一句,下一秒,就当先冲了出去。 巫霖紧随其上。 云襄有些着急,想要参战,却又害怕他们刀剑无眼真的伤到云倾月,只能站在她的旁边干着急。 云倾月见状,道:“三哥,你去帮他们,我不用你保护。” 云襄摇头,“不行,万一你……” “我有这个。” 她说着,掏出一个小药瓶。 那瓶子里装着的是很烈性的毒药,沾者即死,呵呵……有人想近她的身,也要看看她手里的毒粉答不答应。 云襄一怔,反应过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同意了。 “好,那你小心点,我先去帮王爷。” “嗯。” 话音落下,云襄也加入战局。 整个过道里打得热火朝天。 云倾月不想让自己成为他们的掣肘,因此等他们一打起来,自己就先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去。 可饶是如此,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她。 那人举着大刀朝她冲来。 云倾月抬手,还没来得及洒出毒粉,萧景行已经一把夺过敌人的腰间的短匕,唰地一下朝他飞来。 匕首没入来人的胸口,那人顿时惨叫一声,往后栽去。 云倾月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捞起旁边的大花瓶,冲过去就朝他脑袋上猛砸了一下。 被匕首刺中倒在地上,原本还想挣扎着站起来继续作战的刺客,被这猛地一砸,顿时身子一个哆嗦,彻底晕过去了。 云倾月这才松了口气。 大约一刻钟过后,所有人都被放倒在地。 饶是萧景行几人的武功再高强,此时也不由微微有些喘气。 萧景行大步朝云倾月走来。 一把牵住了她的手。 云倾月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先走。” 他说着,巫霖便迅速回屋,替他们拿了包袱,云襄也回到他们的房间,拿上行李,一行人就要离开。 然而,到了楼下,才发现所有门都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客栈外灯火通明,有无数人拿着火把,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这边。 四人都是一惊。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巫霖当先上前一步,挡到萧景行和云倾月的前面来。 而云襄也走上前一步,将云倾月护在身后。 “外面是何人?摄政王在此,尔等胆敢冒犯?” 冷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摄政王,好大的威风!只可惜到了这里也是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在下交州刺史,给摄政王问安了。” 四人的脸色皆齐齐一变。 “交州刺史?左明任,怎么会是他?” 云倾月问道:“他怎么会在这儿?” 巫霖没有说话,云襄也是一头雾水。 唯有萧景行的脸色阴沉下来。 “左明任是萧泽的人,左家和丽嫔关系匪浅。” 云倾月:“???” 所以,他是萧泽派过来的? 其实此时三人所处的位置,早就不是大渊朝境内了,更不是交州,交州是南边的最后一个郡县,之前他们经过那边都没有问题,却没想到离开交州后,会遇上行刺。 四人稍微一想,就想到了原因。 “如果我们在交州境内出事,身为交州刺史的左明任逃脱不了干系,可若我们是出了交州才出的事,那就没人能怪责到他头上了,呵,好阴毒的计谋,就是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胆子,居然敢带着交州的边防军来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是不想活了吗?” 萧景行冷漠的道:“只要我们死了,谁又知道是他带着边防军过来干的?他不是不想活,他是想活得更好,扶持老四上位,让他一路平步青云。” 这话一出,几人的脸色便越发难看了些。 云襄气得大骂:“狼子野心!” 萧景行倒是不置可否。 朝堂上的事就是这样,只分胜负,不问方法。 他其实并非没有算到萧泽会对他动手,只是没想到,他会利用左明任。 要知道,当初左家驻守边关,也算是赫赫功臣,在皇帝忌惮左家的时候,是他不顾私人立场,以大局出发保住了左家。 而现在……呵。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萧景行没有多说什么,沉声道:“云襄,带月儿去后门。” 云襄一惊,“王爷?” “他们的目标是我,首要任务也是先杀了我,再来灭你们的口,呆会儿我和巫霖会尽量拖住他们,你带月儿从后门趁乱杀出去,不管如何,要先保证月儿的安全。” 云襄一僵,有些为难。 然而不等他说话,云倾月已当先开口。 “不,我不能走。” 她握紧了萧景行的手,仰头看着他道:“你不用怕我成为你的拖累,你放心,除了毒粉,我这次出来还准备了不少好东西,他们要是敢冲进来,我就敢让他们尝尝五毒钻心,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云襄见状,也连忙道:“对,王爷您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我们留下来大家一起冲出去,还有活着的机会,若是我带月儿走了,就剩下你们俩,只怕就真的危险了。” 第130章 激战 两人的话,让巫霖深感认同。 他是萧景行的贴身护卫,虽然王妃和三公子同样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家王爷。 因为身份和立场不同,心中的位置排序自然也就不同。 自己可以死,但王爷绝不能出事! 这不仅仅是因为王爷是他的主子,还因为王爷的生死关系着整个大渊国的命运,不能出半点问题! 萧景行皱眉。 “月儿……” “你不用多说了,我是不会答应的。” 她说着,牵住他的手握得更紧,一双眼睛紧巴巴的看着他,就仿佛生怕他将自己抛下似的。 萧景行被她那双眼睛盯得心头发软。 就听云倾月说:“既然是夫妻,那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绝不会丢下你独自逃命的。” 萧景行抿唇,最后,到底还是没有抵过她的要求,点了点头。 “好,那呆会儿你跟着我,云襄巫霖,你们从侧冀突围。” 正面交锋当然是最危险的,侧冀的攻击显然会弱很多。 两人都脸色大变。 “王爷!” “王爷!” “这是本王的命令!不许置喙!” 两人顿时噤声。 说好以后,几人就拉开门朝着不同的位置冲了出去。 左明任原本以为,今晚还要在这儿耗几个时辰才能杀了萧景行,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火烧客栈的准备,万一萧景行他们真不愿意出来的话。 但那是下下策。 火烧的动静太大了,事后也不好圆谎,唯有真刀真枪的杀了人,才好把罪责嫁祸到南唐或者南疆本地人身上。 萧景行身为大渊国的摄政王,地位举足轻重,有外国的刺客来刺杀他,实在太正常了。 为了方便事后推托,左明任甚至让属下全部换上了南疆人所使用的弯刀,还有一部分是南唐人喜欢使的长剑。 因此,如果能让萧景行就这样死去,事后即便皇上追查起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萧景行会自己冲出来。 左明任的心里不由升起一股佩服,若这人不是四皇子的敌人,若他们左家没有坐上四皇子的这条船,说不定他还真会忠心耿耿的替摄政王办事。 可惜啊…… 这世上没有如果。 左明任双腿一夹马腹,迅速朝萧景行冲去。 萧景行和一群人激战正酣。 云倾月也没闲着,她的身手虽然很差,但胜在身子小巧灵活,辗转腾挪间,倒也避开了不少攻击,并没有成为萧景行的拖累。 不仅如此,她的手中还时不时的撒出去一把毒粉。 那些毒粉沾到对方的皮肤,就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痛,那些人立马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一战之力。 萧景行见状,心中松了些许。 就在这时。 只听身后有马蹄声疾驰而来,萧景行下意识回身,一刀格开左明任的攻击,左明任扯马后退,其余人继续围上来,一群人激战在一起。 眼见战势焦灼。 萧景行四人虽然没有突围成功,但边防军也死伤不少。 地上已经躺了无数具尸体。 左明任的脸色就渐渐变了。 传说中的摄政王果然名不虚传,还有那边的那位,听说是云家三公子,也是一员猛将。 更别提云倾月手上的毒粉,让他手底下的很多将士都不敢近身了。 那被毒粉沾附到了痛苦,实在让人太难以忍受了。 可他今晚带了这么多人来,若是连四个人都拿不下,那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四皇子?他左家的前程又在哪里? 因此,左明任发了狠。 正想带人再继续上,却在这时,一道空谷幽灵般的笛声悠然响起。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抬头看去,就看到一道穿着紫色纱裙的女子,忽然从天而降,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树梢上,正横笛而吹。 云倾月心头一惊。 只听那笛声初听悠扬婉转,细听却如一根根丝线,浸入人的五脏六腑,牵动着人的神经,让人气血翻腾,心中焦躁不安。 云倾月沉声道:“是音攻!” 云襄好奇的问:“什么是音攻?” “南疆这边的一种蛊术。” 她说着,脸色忽然间就变得很难看。 “没时间多说了,赶紧想办法把耳朵堵上。” 话音刚落,萧景行就已经从衣服上扯下两条布,裹成布团塞进了她的耳朵里。 他们三个人也一并照做。 左明任还看着那个紫衫女子,却见对方放下笛子,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要不是四皇子担心你们办事不力,特意让我前来相助,只怕你们今天晚上当真要失手了!现在他们已经被我的音攻所迷惑,你们还不赶紧上?!” 左明任一窒,心头涌上一股不快。 可他知道轻重,今晚确实是自己轻敌了,之前听四皇子说的,摄政王被王妃用金针封存了内力,他们才敢轻易动手,可看他现在这样子,哪儿像是被封存了内力的样子?分明和全盛时期没什么两样! 左明任不敢再掉以轻心,带着人就冲杀过来。 而站在树上的紫衣女子也开始继续吹笛。 那笛声竟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即便堵住了耳朵,也能顺着皮肤和毛孔往身体里钻去。 四人都被那笛音吹得心浮气燥,气血翻涌,最沉不住气的云襄已经呕出了一口血,很快就被几个人近身,挂了彩。 巫霖忙着帮他,自己也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缠斗,不多时,身上同样多了几处伤口。 而萧景行也是眉头紧锁,情况很不妙。 云倾月见状,沉声问:“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我们非得交待在这里不可!” 萧景行目光阴沉。 看向不远处的左明任,冷声道:“擒贼先擒王!” 云倾月一愣,瞬间会意过来,一把毒粉解决掉身前的人,和萧景行一起往左明任的方向冲过去。 左明任大惊。 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不退反进。 等到他想再退时已经来不及了,萧景行翻身上马,左明任也不是吃素的,毕竟镇守边关数年,身手十分了得,两人在马上缠斗,萧景行迫于音攻闪了好几次神,身上也挂了彩,而左明任则是被他夺过长刀,一把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131章 遇险 “住手!” 云倾月冷声喝道。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诧异的看向这边。 云倾月道:“都把武器放下,否则我们杀了他!” 马背上,萧景行手上的长刀递进去些许,左明任的脖子上立马冒出了血花儿。 他吓得大叫。 “快!快听他的,放下武器!” 底下的卫兵见状,神色惶惶,就要把武器放下。 站在树梢上的女子却忽然厉声道:“不能放!你们也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若今天真让他逃出去,你以为还有你们的活路可走?” “交州刺史深明大义,自愿为保护摄政王力战牺牲,想必皇上和四皇子知道了,也会大赏他的家人的,所以诸位将士不用客气,完成任务要紧!” 众人闻言,神情再次一震。 是啊,今天他们干的可是刺杀摄政王的活计。 放跑了摄政王,他们这些有一个算一个,都活不成! 既然如此,前后都是死,何不再拼一把呢? 左明任身为交州刺史,其实对他们并不好,边关条件恶劣,朝廷所发的军饷和补贴被他们这么长官层层克扣,到他们手里时早就不剩多少了。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还要为了这样的长官卖命? 杀了摄政王,给四皇子立功,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被调往京城,成为四皇子的亲兵! 这样想着,众人的眼神热了。 左明任大惊。 该死,这个紫衫女子到底是谁?怎么会区区几句话,就动摇了他的心军?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动摇他军心的人从来就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平日里的苛待,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容易自食恶果。 若是他平日里肯对这些将士好一些,也不至于让他们对他一点情义也无。 在紫衫女子的蛊惑中,众人再度冲上来。 音攻继续。 左明任吓得面如土色,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萧景行则是冷笑。 “原本以为你是个有用的,却没想到如此废物,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留着你了!” 说完,长刀一拉。 左明任的脑袋直接掉在地上。 他将左明任的身体扔到地上,又朝云倾月伸出手。 云倾月立马握住他的手,跃上了马背。 不远处,云襄和巫霖正在勉力抗敌。 几百米外的树枝上,紫衫女子的笛音吹得更加卖力。 萧景行眼眸微眯,看向马背上挂着的箭筒,那是左明任的弓箭。 他想也不想,直接拿了起来,弯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箭矢穿过上空,“叮”一下射中紫衫女子的长笛。 笛子断裂成两半,紫衫女子也遭到反噬,吐出了一口血,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景行。 没有了音攻的干扰,云襄和巫霖那边的压力也少了很多。 萧景行拉住马缰,举刀砍翻两个冲过来的人,朗声道:“本王在此!不怕死的就尽管来!” 说完,策马往远处奔去。 众人见状,哪还顾得上云襄和巫霖,留下一队人继续与他们缠斗,其余所有人都朝着萧景行追去。 夜冷风紧。 骏马奔驰在崎岖的山道上,银月如钩,洒下一地清霜。 云倾月被萧景行护在怀里,身子低伏。 她能听到箭矢擦过耳畔时发出的嗖嗖声,还能听到后面追兵的大喊,以及轰隆隆的马蹄声响。 后脖颈的地方,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她心头一惊。 转头朝上方看去,就看到萧景行面色微沉,唇角溢出了一丝血迹,胸口也受了伤。 “景行,你受伤了?!” 萧景行道:“无碍。” 其实他一直没有说,之前在使用过内力之后,刚开始还没察觉什么,后来经过紫衫女子的音攻后,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胸口气血翻涌,四肢百骸像有无数条虫子,要从他的皮肤里钻出来。 他知道,是因为他的毒素又要发作了。 欧波姣给的那颗药丸,确实可以暂时压制住他的毒素,但那前提是他没有受到音攻。 在他看来,音攻大约也是南疆蛊术中的一种,恰巧与药丸的效力相冲,两相冲击之力,波动了他的内力,也致使毒素被激发出来,药丸再无作用。 云倾月看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就知道大事不妙。 此刻也来不及问太多,接过缰绳,“驾”的一声,就骑着大马往前逃去。 而此时,另外一边。 云襄和巫霖分两边突围,也走散了。 云襄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厉害,其中不仅仅有交州边防军,更是有不少南疆武士。 他可以打过那些边防军,却对擅长使用各种奇能异术的南疆武士毫无办法。 最终,他和巫霖只能仓皇逃蹿。 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 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无数道伤口被汗水浸透,火辣辣的疼。 他逃进一条小巷子,再没了力气,只能沿着墙壁坐下。 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在深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不由暗暗的想,今天大概是要交待在这儿了。 他死了倒不要紧,关键是,月儿逃出去了没有? 摄政王的武功比他高,本事比他强,有他带着月儿,应该能逃出去。 云襄自我安慰着。 听到外面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理智告诉他,得赶紧站起来,继续逃。 可身体就犹如坠了千斤巨石,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腿一阵阵发软,脑袋也无比眩晕,最终,也没能抵过身体的疲惫,晕了过去。 就在他晕过去不久。 一道轻巧的身影如狸猫般跃进巷中,快步来到他跟前。 女子伸手在他的鼻端试探了一下,确定他还有气,这才将他拉起来,一把扛到背上,背着他从巷子的另一头快步走了出去。 悬崖边上。 云倾月和萧景行被逼至崖边。 夜色深重,只余一轮下弦月静静的挂在上空。 她看着身后黑漆漆的悬崖,又看向前方数十个追兵,心头发沉。 “摄政王,摄政王妃,别跑了!乖乖的被我们拿下,等我们交了差,说不定还能给你们个全尸!否则,呵呵……” 第132章 他不见了 不等那人说完,云倾月低声问:“景行,你信不信我?” 萧景行抬眸看向她。 此时,他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发作了。 整个人都仅靠着一股意念在支撑。 他扯唇一笑,轻声道:“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都在一起。” 云倾月眼眶一湿,鼻头有些发酸。 她重重点头,“嗯,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在一起!” 说完,竟不管那些追兵,直接扯着马头,一蹬马背飞身起来,抱着萧景行就朝着悬崖下跳去。 “拉住他们!” 身后传来追兵们的吼声。 然而已经晚了。 两人就像是断线的纸鸢,很快就消失在漆黑茫茫的崖底。 一群人冲至崖边,及时刹住脚步。 其余士兵们都变了脸。 “头儿,现在该怎么办?” 被唤作头儿的卫兵队长脸色一片灰白,他定了定心神,才道:“下崖去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一群人分散而去。 * 不知过了多久。 云倾月醒来时,周围一片静谧。 月亮还高高的悬在上空,溪水湍急,将她脚边的裙袜打湿。 她扭了扭脖子,挣扎着坐起来。 只见崖底是一片荒芜的青草地,草地不远处有一片黑梭梭的森林,因为还是晚上的缘故,看不清森林那边是什么情况,只能借着稀薄的月光,看清一点树枝的轮廓。 她茫然的转头看向四周。 这是哪儿? 南疆地域她本就不熟悉,又是从悬崖上掉下来,这一片地方,哪怕是舆图上都没有标示清楚,她当然不知道。 云倾月又转头摸索了一阵,却发现周围除了她以外,再无其他人。 不由心头一惊。 萧景行呢? 她明明是和萧景行一起掉下来的,在她掉下崖的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萧景行推了她一掌,后来她挂到树枝上,又从树枝借了力滚到草坡上,一路滚下来,这才滚到这里。 也正因为中间借了几次力,所以她身上除了一些不严重的擦伤之外,并没有受更严重的伤。 可萧景行呢? 他的毒已经发作了,身上又受了伤,还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就算不死也去半条命了,原以为醒来就能见到他,可现在…… 他去了哪儿? 云倾月艰难的站起来,开始四处寻找。 “景行!” “萧景行!” “你在哪儿?” 一路找找停停,喊了大半天。 硬是没有任何回声。 云倾月不由慌了起来。 他该不会出事了吧? 这山崖底下荒无人烟,不远处又是深不可测的树林,说不定有什么猛兽出没,万一他真的在自己还没醒来的时候,就被什么猛兽叼走,那她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应。 不过紧接着,她就想到了不对劲。 不应该是猛兽。 她和萧景行是一起掉下来的,就算中间她借了力,掉到了草坪上,也应该和萧景行距离不远。 两人身上都流了血,猛兽是对血腥味最敏感的动物,如果真的有猛兽出没,没理由只叼走他而不攻击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云倾月放心了些许。 她看向面前湍急的河流。 河流的上方,正对着悬崖。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如果萧景行不在这里,那就肯定是不小心掉进河里,又被河水冲走了。 这样想着,她赶紧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又咬破手指沾了点血,在上面做了个标志,这才将布缠绕在一块石头上,用石头压了压地面,确定它不会被风吹走,这才心放的顺着河水下游走去。 更深露重。 云倾月不知道走了多走。 一路行来,别说人了,连个鬼影也没有看到。 天渐渐亮了。 一路惊险逃亡的疲惫,再加上水米未进,云倾月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她随手捡了根比较粗壮的树枝做支撑,继续往前走去。 好在这一路走来,没遇到什么追兵。 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昨晚那些人没有抓到他们,就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他们了。 没遇到追兵,说明他们还没来得及下来。 那萧景行暂时就是安全的。 云倾月一路迷迷糊糊的想着,可是越走,心里就越是绝望。 怎么还没找到人? 她算了一下河水的流速,再加上她这一路走来的距离,心顿时沉入谷底。 如果萧景行真的被河水冲走,她走到这儿,也该找到他了。 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人。 别说人,连关于萧景行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找到。 云倾月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难道自己猜错了,他并没有被河水冲走,而是还在原地? 不过她在原地也留了线索,如果萧景行醒来,没找到她,也应该会发现她的线索继而寻来才是。 可她也没有等到萧景行。 云倾月的心里越发不安,联想到他毒发又受了伤,恐他遭遇不测,一时间越发忐忑起来。 她没有再继续纠结,转头就往回走。 沿着河边找不到,就一定是在原地。 如果原地那边也没有,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总之,他一定还活着。 对,一定活着! 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真这么想,云倾月抱着这样的信念,继续往回找去。 然而,她又走了整整大半天,却也没有见着萧景行的人影。 昨晚她离开时,留下的那张布条还在,被石头压着,根本没有人动过。 她又在周围一寸一寸的都找了,却都没有半点线索。 反倒是这一通折腾下来,云倾月又累又饿,整个人面临虚脱。 她无力的来到河边,捧了几口水喝下。 感觉到体力恢复了些许,又望向远处的森林,心中不由冒出一个想法。 会不会是去那个林子里了? 她不知道。 但外面已经找过了,沿着河边一带也找过了,都没有见着人,如果真的是被河水冲去更远的地方,光凭她的力量是找不到他的,但若是进了树林…… 她咬了咬牙,用拐杖撑着站起身,往树林里走去。 树林里显然有很多年都没有来过人了。 林叶繁茂,遮天蔽日,厚厚的腐叶形成一种中空,踩上去几乎要没过脚背。 云倾月其实有点害怕。 第133章 南疆兄妹 她从小养在将军府,生活虽算不上奢侈,却也是衣食无忧,无惊无险。 上半辈子的安顺平乐,导致了她纯真善良的性格。 即便重活一世,她的心里装了些仇恨,可那底色没有变。 好在她这次出门准备齐全,身上的药包还剩了些,能够支撑一会儿,金针也还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她还能使使她的独门金针救命。 云倾月大着胆子往里走去。 好在这片林子也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可怕。 因为她身上有用来专门驱逐蛇虫的药粉,抹了些在身上,等闲虫蛇也不敢靠近,她往里走了一会儿,实在是走不动了,想要打子兔子烤来吃,才想起身上忘了带火种。 无奈之下,她只能摘了些野果。 野果并不好吃,又酸又涩,可为了能活下去,云倾月还是囫囵咽了好几个。 这个地方还有能吃的野果,再往深处走,就不知道有没有了。 于是她又多摘了几个,想着等找到萧景行,好歹也能勉强果腹。 然而,在森林里又走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她的脚都磨出了血泡,也没有看到萧景行的人影。 云倾月再也没有力气找下去了。 她不知道他在哪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内心像一片巨大的荒芜,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黑,和不知所措茫然的慌乱。 云倾月晕了过去。 “阿哥,你说我们成亲的时候请大家吃饭好不好?阿郎那么俊,我想让所有人都看看。” “好啊,到时候摆几十桌酒席,让大家都来看看,我妹子找了个什么样的好夫婿。” “不过他真的能醒吗?我看他伤得好严重。” “放心吧,你阿哥的医术你还信不过?保证治好他的伤,只是他体内的毒有些麻烦,不过也不妨事,只要能跟阿妹生孩子,别的不重要,毒慢慢解就是了,总会找到办法的。” 女子的声音娇俏而灵动,充满了欣喜。 “嗯,巫医长老再过半年就回来了,等巫医长老回来,让他给阿郎解毒,他一定愿意的。” “嗯。” 两人说着,便一起往里走去。 走到一半,女子忽然惊叫了一声。 “咦,那里坐着个人。” 当哥哥的也跟着看过去,都是一惊。 “怎么又是个外地人?最近咱们谷中都来两个外地人了。” 女子快步跑上前,过了一会儿,喊道:“阿哥,她晕过去了。” 男子也走过来,盯了一会儿云倾月的脸,忽然笑道:“倒是个漂亮姑娘,她不会是跟昨晚我们救的那个男人是一起的吧?” 意识到这一点,女子顿时露出警惕的神色,面色一沉。 “阿哥,她和阿郎是什么关系?” “呃……不知道啊,这不会是他的夫人吧!?” 这话一出,女子的脸色顿时变了。 看向云倾月的目光充满了狐疑和嫉妒。 “不可能,阿郎看着那么年轻,不会有妻子的!就算有,也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阿哥,你等我杀了她,回去以后咱们就当没发生过,你也不要告诉阿郎这件事,可以吗?” 男人有些犹豫。 云倾月却心头一凉。 她算是听清楚了。 敢情她没有找到萧景行,全因萧景行被他们给带走了。 她其实并没有彻底晕过去。 只是太累又太饿,所以倒在这里没了力气而已。 刚才这两个人走过来,她就听到了,却因为不知他们是善是恶,想要躲又来不及了,索性便摆烂,原地装起晕来。 如今好消息是她总算找到了萧景行的下落。 坏消息是,从刚才的对话中不难听出,是这个女子救了萧景行,并且对萧景行有意,想要和他成亲。 而她因爱生妒,若自己表明身份,肯定会命丧她手! 云倾月可不觉得以自己现在这样虚弱的状态,可以打得过眼前这两人。 于是她睁开眼睛,装作痛苦的轻哼了一声。 “慢着,她醒了。” 果然,那个男子抬手制止了正要动手的妹妹。 女子停下手,不满的瞪着云倾月。 云倾月迷茫的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儿?” 男子相对来说更有礼貌一些,问道:“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云倾月望向他,呜呜哭了起来。 “我和我兄长都是大渊的行商,听说南疆药材质量好,就想着过来贩一点,却没想到刚到镇上就遇到贼人,贼人谋财不够还想害命,我和我兄长一路逃到这里,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了下来,现在我醒了,却找不到兄长了,不知二位可有看到我的兄长?若他被那伙贼人抓去,定是要没命的啊!” 兄妹二人微惊。 原来昨晚他们救的是她的兄长。 难怪昨天他们听到悬崖上面有吼叫的声音,敢情是遇到了贼人。 兄妹二人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你别哭了,你兄长被我们救了。” “真的?” 云倾月装作没有听到他们之前说的那些话一样,惊喜的问道:“那我兄长在哪儿?” 男子正想说话,女子却忽然拦住了他。 她狐疑的看着云倾月,问:“你们当真是兄妹?” 云倾月心里“咯噔”一声。 该不会吧。 她该不会怀疑她了吧? 难道她和萧景行真那么有夫妻相,将夫妻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云倾月忐忑不安。 男子见她害怕,温声安抚道:“你别怕,我们只是想问清楚一点,那位公子的确受了重伤,你贸然找他,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他的敌人还是他的妹妹?是妹妹就还好,万一是敌人,我们把你带去不是害了他吗?我们也要为他负责是不是?” 云倾月闻言,松了口气。 她连忙道:“你们放心,我真是他的妹妹,只不过因为我们一个像爹,一个像娘,所以看上去才会不像,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带我去见他,他会证明我说的是真的,况且我一个弱女子,就算是歹人,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也做不了什么对不对?你们那么厉害,难道还看不住我吗?” 她的这句马屁,果然起了作用。 第134章 孟家寨 只听女子轻哼一声。 “那是当然,如果你敢撒谎或是做什么坏事,我一定不会饶过你!我手里的刀子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抽出匕首在云倾月面前横了横。 云倾月面色一白,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姑娘,我不敢撒谎的,求你们带我去见我兄长吧。” 两兄妹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出来本是在山谷中采几味药,萧景行受了重伤,那伤没有谷中的几味草药治不好,因是出来采药的,所以也没有骑马,只牵了一头矮脚驴呆会儿驮药回去。 此时为了救云倾月,那驴也不用来驮药了,直接将她扶上驴背,牵着驴往家里走去。 一路上,云倾月一直找话和他们闲聊,这才得知了谷中的情况。 这是南疆境内的一处山谷,山谷很深,当地人给它取名为空空谷。 空空谷里没有别的居民,只有一个小山寨,山寨里住的都是一个族的人,族人都姓孟,救她的这对兄妹哥哥叫孟蛟,妹妹叫孟钰,听名字倒像是中原人,但面容却早已是南疆人圆眼睛深颧骨的面样。 听孟蛟说,他们这里自给自足,平常是不会出谷的,只有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会到外面的小镇上去交易,卖些药材或山珍什么的,用来换些粮食布匹或者牲畜。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消息十分闭塞,寨子里也不欢迎外人进来,若不是因为萧景行受了重伤,孟钰又看上了他的皮相,孟蛟是个妹控,妹妹说什么都可以,而孟蛟又是整个寨子里最勇猛的武士,他们也不会轻易答应,更不会让萧景行住进来养伤。 而现在,孟钰已经决定要跟萧景行成亲了,那以后他就是她的郎君,成了她的郎君自然也就成了孟家寨的人,孟家寨的人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云倾月听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堂堂摄政王,大渊国的战神,如果被人知道有一天他居然也会流落到这种小村寨,靠着出卖皮相为生。 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见云倾朋面色不愉,孟钰趾高气昂的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云倾月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我觉得你们这儿挺好的,没什么意见。”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你们这儿安全吗?会不会被追杀我们的人找到啊。” 孟蛟笑道:“放心吧,如果咱们寨子里都不安全,那你们上去就更不安全了,我们寨子里不仅是有我们,还有几大长老,他们很厉害很有本事,整个巴兰镇的人都很尊敬他们,等闲人是不敢进来的。” 云倾月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长老是谁,又是做什么的,但只要知道外面的人进不来,她就放心了。 很快,三人就到了寨子。 寨子果然不大,前前后后最多也就二十几户人,看到孟蛟和孟钰,刚开始还有人跟他们打招呼,后来注意到驴背上驮着的云倾月,一个个脸色就沉了下来,警惕的看着她。 云倾月本能的感到了一丝敌意。 她将心提了起来。 好在一路从村口走到孟家兄妹俩的院子门口,也没有人说什么,倒是走到屋门前的时候,一个老人从隔壁出来,顶着一头如雪的白发,眯着眼睛问:“蛟子,这谁啊?你怎么又往寨子里带外人?” 孟蛟走过去,低低的和老人解释了几句。 老人用繁复的深色头巾裹着头,闻言点了点头,再抬头看向云倾月,目光就和善了些许。 “既然是小郎君的妹妹,那就先在儿住下吧,你放心,有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在,没人动得了你。” 孟钰连忙小声说:“还不快谢谢爷爷,爷爷这是答应庇佑你了呢。” 云倾月一愣,也不懂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该怎么庇护她,只是从善入流的点点头,“谢谢孟爷爷。” 老人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咱们寨子里都姓孟,你这声孟爷爷叫得不对,姑娘不介意就叫我三姥爷吧,我排行老三。” 云倾月又是一愣,不过没有多问,连忙改口:“谢谢三姥爷。” 老人没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转身进屋了。 孟钰也带着云倾月进了另一个屋。 “咱们这里没有多余的空闲屋子,你就先住这儿,跟我住一起,上午我们没能采到药,都怪你!下午我和哥哥还要出去一趟,你记得在屋子里好生呆着,没事儿别乱跑,明白了吗?” 云倾月连忙点头,随后又问:“我兄长呢?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孟钰一顿,有些吃味的盯着她。 即便她是一个女人,也不得不承认,云倾月长得也太好看了些。 不过紧接着就想到那个被她捡回来的小郎君也好看,两个都好看的人是兄妹,倒也正常,于是缓了脸色,“等着,我换个衣服就带你去见他。” 她说着,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当着她的面就换了起来。 云倾月手足无措。 这里太陌生了。 一切都是她没接触过的东西,包括这个女子的豪放和从容。 除了贴身丫鬟春桃,她还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换过衣服,也没有看过别的女子的身体,即便同为女子,她也有些害羞。 孟钰像是看到了她的局促,不屑的轻嗤一声。 中原女子就是这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牵个手都能害羞得红了耳尖,连看个同性的身体都不好意思,还说她是行商呢,就这点脸皮还怎么当商人,只怕以后会更受欺负! 孟钰不由暗暗打算着,那个小郎君她是真喜欢,长得也是真俊,只可惜这个妹妹性格太害羞了,她不喜欢 。 不过为了小郎君,她也可以暂时忍忍。 等她和小郎君成了亲,就不让小郎君去当行商了,需要什么东西,或是金银财产,她直接拿家里的药材去换就是,她们家可是存了不少值钱的药材,直接去镇上卖了换钱,总比他们千里迢迢的跑一趟赚得多。 第135章 终得相见 到时候,等小郎君的心定下来,又有了几个娃以后,就选个机会把这个漂亮的小姑子嫁了,寨子里也有好多小伙子没有成亲呢,她虽然性格不讨喜,但长得好看,又是她郎君的妹妹,相信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小伙子喜欢她,想要求娶她的。 这样想着,孟钰的脸色越发温和。 换完衣服以后,就道:“行了,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云倾月连忙跟上。 整个小院儿里有四个房间,都是土胚房,最左边的一间是孟蛟住,中间的一间是孟钰住,刚才出来的那位三姥爷住在右边的房间,后面还有一个长条形的大房间,据孟钰说那边是当仓库用的,用来堆放一些晒干的药材和不用的东西。 几个房间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大院子里种了一些蔬菜和瓜果,旁边还有个鸡笼,里面养了两只鸡,但看毛色和大小都不太好,估计是很少有人去照管。 云倾月没有说话,一路沉默着跟她进了屋。 萧景行就躺在孟蛟所住的屋子里。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陋,孟家寨的人好像都不贪图享受,毕竟如他们所说,他们寨子里有很多值钱的药材,而且他们地处南疆深谷,这里天然的就是一个药材宝地,各种珍奇药材应有尽有,采之不尽。 如果他们真的想要金银,直接拿这些药材去换,估计都能让全村人过上很好的生活。 然而这些人还是如苦行僧似的,除了保证日常的温饱以外,并没有拿过多的药材出去卖。 云倾月没问缘由。 因为此时她的目光已经完全被另外一个人给吸引了。 只见萧景行就躺在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身形削瘦,身上已经被人给换上了一套当地人所穿的粗麻木衣服,云倾月下意识就要走过去,却被孟钰给拦了一下。 孟钰警告的看着她,沉声道:“只许看他一眼,不许吵醒他,也不许跟他说话,听到了吗?” 云倾月咬唇。 因为激动,此时她的眼眶已经红了,泪花儿就在眼圈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她用力点了点头。 孟钰下意识就对她这样的反应有些不喜,虽说她和哥哥的感情也很好,可看到另一个女人这么在乎她的小郎君,她还是有些吃醋。 倒是孟蛟拉了她一把,道:“人家是兄妹,就算说两句话又怎么了?你别这么凶。” 孟钰张嘴想说什么,孟蛟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孟钰惊讶的问:“真的吗?中原男子都这样?” 孟蛟连忙点头。 孟钰像是有些纠结,但过了片刻,还是说:“行吧,那我允许你跟他说说话,不过现在就算你说了他也听不到,他还昏迷着呢,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下午我就跟哥哥出去采药了,或许等他吃了药就会醒了吧。” 云倾月感激的道:“那就麻烦二位了,我……兄长也一定会很感激你们的。” 孟钰一听说萧景行会很感激她,顿时笑了,摆摆手。 “行了行了,感激什么的我不需要,到时候成亲了多对我好些就行了。” 她说着,彻底放下了心,拉着孟蛟往外走。 “那你就在这里照顾他吧,我们去做饭,做好了再叫你。” “好,谢谢孟姑娘。” 等孟蛟和孟钰两兄妹出去以后,云倾月连忙走过去,将门关上,又看了下窗户那边,确定屋里的情况不会再被外人看到以后,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床边,取出腰封里的金针,对着萧景行的几个大穴就扎了进去。 此时,她无比庆幸的是,她的金针还没有丢。 扎完针,她又给萧景行检查了一下。 竟意外的发现,他身体里的毒素又平息下去了。 只是不知道这毒素是孟蛟和孟钰给他用了药,还是自然的过了毒发时间,又进入下一个阶段。 但不管是哪种,目前平息下去就是好事。 而萧景行身上的外伤一共有四处,一处在胸前,有两处在后背,还有一处在大腿上。 云倾月都仔细看了看,确定伤口都被上了药,这才松了口气。 将穴位里的金针拔出来,又给他在足底扎了针。 一通忙活完,就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 “妹子,出来吃饭啦。” 云倾月一惊,连忙将金针收起来,站起身。 孟钰走进来,看到她站在床边,狐疑的问:“你在干嘛呢?” 云倾月勉强笑了笑,“我担心兄长,所以就看了看。” 孟钰叹道:“别担心了,你担心也没有用,你兄长身上的外伤其实没有大碍,敷了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麻烦的是他体内的毒,这可真是奇怪,你们既然是行商,他怎么会中这么复杂的毒?我已经算我们寨子里毒术修炼得非常好的了,居然都解不开,还非得等大长老回来,你知道他是怎么中毒的吗? 自古以来,蛊毒不分家,南疆人个个都会蛊术,再加上这个寨子里处处都透着不正常,所以孟钰会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云倾月轻轻叹了口气。 “说来话长,我兄长也是一个可怜人,这毒是他小时候刚生下来时,被一个坏女人给种下的,那个坏女人不想让他活着,想让他死,本来我兄长也必死无疑,可谁知当时遇到了神医,又恰巧他命大,就这么病歪歪的挺了过来。” 孟钰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岂有此理!这天下竟有这么恶毒的女人,居然对一个婴儿下手?!” 云倾月赞同的点点头,“确实恶毒。” 孟钰的眼珠转了转,道:“我明白了,那个女人是不是你爹的小妾?我都听说了,你们中原的男人会娶很多个小妾,娶了一个妻子不够,还要娶好几个,结果几个女人争风吃醋,杀不了大的就杀小的,借此争夺家产,是不是?” 云倾月一噎。 万万没有想到,她这么会脑补。 不过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只能点头应是。 “对,就是这样,孟姑娘,你看我兄长真的很可怜,就求你大发善心救救他吧!” 第136章 出卖色相 孟钰豪爽的挥挥手。 “没问题,你就放心!我们寨子里的几位长老可厉害了,这天下就没有他们解不了的毒!等长老一回来,我就带他过去,保证把他治得健健康康的。” 嘴里说着,心里却在寻思。 这么俊的小郎君,可不得治得健康一些,活得久一些,才能陪她久一些。 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却是个短命鬼。 云倾月感激的道:“那月儿就在这里谢过孟姑娘了。” 孟钰好奇的问:“你叫月儿?” 云倾月一僵,想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是的,我叫萧月,他叫萧阳。” “哦,姓萧啊,好像你们大渊国的皇帝也姓萧,倒是挺巧的。” 云倾月毫无心理负担的撒谎:“萧是个通俗姓,有很多人都姓这个的,再加上我国陛下仁善宽厚,并不喜欢避讳或者皇家姓那一套,是以大家也就没改,都这样称呼。” 孟钰对于她夸赞皇帝的话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当面揭穿。 毕竟哥哥说了,这人以后是要当她小姑子的,中原男人很重礼教,也很重家人对新妇的看法,若是她回头对小郎君说了什么她的坏话,让小郎君对她不喜,那就亏大了。 所以她爱觉得谁好就谁好,她管不着,也懒得管。 孟钰这般想着,两人便出了房间。 前院里,孟蛟已经在屋檐下摆好一张桌子,桌子上是几碗看不出用什么粮食做成的糊糊,还有几张饼,以及一蝶咸菜。 云倾月走了一天一夜,早就累坏了。 此时也顾不得那吃食有多粗陋,待众人入坐,一声开吃之后,立马就捧着碗吃了起来。 孟蛟看她吃得急,不由笑道:“你别着急,慢点吃,锅里还有。” 云倾月点点头,猛然想起什么,问道:“我兄长……” 孟钰翻了个白眼。 “放心,有我在,饿不着你兄长,今早我出门时已经给他喂过汤水了,他现在还没醒,也不能吃太多东西,等他醒了再给他做好吃的。” 云倾月点点头,这才放心。 吃完饭,她主动帮着收拾碗筷。 孟家兄妹却将她推到了一边。 “行了,你去休息,别强撑着了,等你休息好了以后有的是这种活儿让你干。” 云倾月动作一顿,倒也没有勉强,“谢谢。” 说完,看他们收拾完碗筷去了后厨,就转身进了屋。 她原本是想再看看萧景行的情况,孟钰却忽然从后面进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 云倾月一愣,下意识就想解释,“我……” “你的屋子在那边,跟我一个屋,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还有,小郎君现在需要休息,你别总是来打扰他!” 虽说知道他们是“兄妹”,可孟钰还是不喜欢云倾月总来找萧景行。 她总觉得,这位“妹妹”对兄长过于关心了。 尤其是那副眼神。 云倾月僵了僵,咬唇,片刻,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好。” 她转身出去,进了孟钰的屋子。 云倾月也的确是累了。 体力不支,再加上刚吃饱,让她的脑袋昏昏沉沉,非常想睡觉。 可饶是如此,她也不敢让自己睡得太死,悄悄的在自己的耳后扎了一针,以求保持相对的清醒,然后便靠在一张小床上浅浅睡了过去。 孟钰进来时,看到她靠在床边睡着了,这才满意了。 累了就该乖乖睡觉,老是去找她的小郎君做什么?难道她还会把小郎君医坏了不成? 不过她刚才去看小郎君,情况的确要比之前好多了。 想来她的医术精湛,想比之前又进步了一层,等几位长老回来,发现她医术的进步,一定会夸奖她的。 这样想着,孟钰越发得意,拿了采药需要用的东西,便往外走去。 孟钰和孟蛟一起出了门。 他们也不怕云倾月做什么,更不用担心她会跑出去。 反正这个寨子里都是孟家的人,就算他们不在,同寨的其他人也会帮他们看管好这对兄妹的。 更何况,三姥爷还在呢。 云倾月醒来时,发现自己只睡了一个时辰。 不过即便没睡多久,经过短暂的休息,她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起身,这才感觉到全身的肌肉酸痛,那些原本被擦伤的地方,之前在又累又饿的情况下并没有觉得有多疼,现在休息好了,反倒火辣辣的疼起来。 云倾月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皱眉。 最终,还是选择了没去处理它。 她看出来了,孟家寨的人应该都是医毒双绝,而且她有直觉,这个孟钰的身份还不简单,既然对方会医术,那她就不能轻易给自己处理伤口,以免暴露自己也会医术的事实,陷入被动之中。 或许是云倾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在觊觎她的夫君。 想到这里,云倾月叹了口气。 她走出门,一瘸一拐的往萧景行所在的屋子走去。 然而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对面的土屋屋檐下,一个老头儿抽着旱烟袋坐在那里,一张枯树皮般黑黄的老脸,笑眯眯的看着她,“姑娘去哪儿啊?” 云倾月将脚缩了回来。 对老头子行了个礼,低声道:“三姥爷,我担心我兄长的伤势,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三姥爷笑眯眯的道:“孟钰丫头给他治过伤了,你不用担心。” “可没有亲眼看到他醒来,我这颗心总落不到实处。” 三姥爷也理解她的想法。 毕竟是第一次来孟家村,又是刚认识孟钰和孟蛟,不清楚他们的本事,所以不相信他们真能治好那位小郎君,这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三姥爷点了点头。 “行,那你进去看看,不过不要动他,他现在的伤势动不得。” “是,我知道了,谢谢三姥爷。” 云倾月乖巧的进了屋。 屋中的塌上,萧景行正躺在那里。 她走过去,刚要坐下,忽然,手腕一紧,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然睁开了眼睛。 云倾月吓了一跳。 “你……” 第137章 这声嫂嫂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嘴就被人给捂住了。 萧景行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云倾月会意,连忙点头。 萧景行这才松开她,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哪儿?” 云倾月激动得眼泪都要飙出来。 她趴在床边,也用仅有萧景行能听清楚的气音小声说:“这是孟家寨,就在咱们昨天跳崖的下方,是个避居人群的寨子,他们说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能追过来……” 顿了顿,她到底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萧景行道:“刚刚,不过身上没什么力气,所以就一直没有出声,我们是被人救了吗?” 云倾月连连点头。 “救我们的是一对兄妹,他们好像会医术,还说这个寨子里有几位长老,听着很厉害的样子,他们还查出了你身体里的毒,说是要让长老回来替你解毒,景行……我瞧着他们不像普通人。” 萧景行微微眯眼。 “姓孟……隐居的村寨……南疆……” 他的神情猛然一顿。 云倾月问:“你想到什么了?” 萧景行点了点头。 “南疆有一支很神秘的族群,这个族群能操控幼鸟,还能听懂兽语,医毒蛊术更是样样精绝,可就因为他们天资聪慧,以致于族人都活不长,后来有中原和南唐的皇帝看中他们的天赋异禀,将他们全族人都囚禁起来,以图他们为已所用。” “孟氏族人当然不愿意,一路奔逃,可到底没能逃过皇家的毒手,大半有天赋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了几个,逃到南疆的山谷中躲了起来。” “中原和南唐的皇帝当然不甘心,继续派人去找,可因为南疆的地理优势,不管他们派出去多少人,最后都是有去无回,渐渐的,朝中大臣开始反对皇帝继续派大量士兵前去送死,再加上孟氏族人的避世隐居,他们这才渐渐消停下来。” 萧景行顿了顿,道:“你刚才说他们有几个长老很厉害,那几位长老想必就是从当年的祸事中存活下来的人,当年两国皇帝大加捕杀有天赋的孟氏族人,逃走的也就剩下几个了,后来的孟氏族人虽然也继承了族学天赋,却都天赋不高,成就也就不高,两国皇帝也是因为这个,觉得他们对自己无法再造成威胁,这才放过他们。” 云倾月瞬间了然。 难道,当时孟钰提起大渊国的皇帝,脸上会是那种表情。 她轻轻皱了皱眉。 “这么说,我们更不能暴露身份了?” 对于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她无权置喙。 孟氏族人当然是无辜的,两国皇帝的贪婪和自私,倒也是出于本国利益的立场,她虽然不赞同,却不好多说什么,更何况算起来那应该是萧景行的皇祖父。 但不管如何,孟家村的人恨两国皇室,这是一定的。 所以,他们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萧景行沉声道:“他们既然救了我们,那我们就没必要再给他们招惹麻烦,先隐姓埋名在这里养好伤,等养好了我们就出去。” “嗯。” 云倾月点点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没过多久,孟钰和孟蛟就回来了。 当听说萧景行醒了时,孟钰兴奋不已,当即跑了进来。 “小郎君,你醒了?!” 萧景行错愕的看着她。 此时,他已经被云倾月扶着坐起来了。 云倾月正倾身去给他背后塞枕头,孟钰见状,一把将云倾月拉开,自己凑上去,“我来!小郎君,你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放心,我和哥哥已经去山上采了药,呆会儿就给你熬药喝,你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们兄妹就住在我们寨子里,有我们的保护,那些仇人不敢再追杀你们。” 兄妹? 萧景行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云倾月。 云倾月满脸尴尬。 这事儿她还没来得及和萧景行说。 为了避免露馅,云倾月只能蹲身道:“萧月代兄长萧阳谢过孟姑娘的救命之恩,既然孟姑娘有如此好意,我和兄长自然不会辜负,这段时间就请孟姑娘多多照拂了。” 孟钰听她这么说,刚才看到她和萧景行那么亲近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笑道:“放心,我既然要和小郎君成亲,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你是他妹妹,四舍五入你也是我的家人了,我对家人向来很好,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云倾月勉强笑了笑,“好,那就多谢嫂嫂。” 萧景行:“……!!!” 孟钰倒是被她这声嫂嫂叫得心花怒放,眉开眼笑的道:“好说好说。” 萧景行若是此时都还没搞清楚状况,那他就不是萧景行了。 一张俊脸瞬间变得阴沉沉的,盯着云倾月的时候,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几个大洞。 云倾月能有什么办法? 都说识实务者为俊杰,她这不也是为了萧景行身上的伤着急吗? 孟家兄妹乃至整个孟家寨的人可都不是善茬,如果她说出实情,到时候她活不活得成还不好说,萧景行就更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说不定会被这个女人给囚禁起来,霸王硬上弓,到时候再给他使点手段,下点蛊什么的,萧景行就只能留在这个小小的山谷里,当人家的私人禁脔了。 她可不想那样。 所以,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嘴上喊几句不吃亏。 反正又不是真的。 萧景行气归气,倒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这声嫂嫂倒叫得顺口。” 云倾月勉强一笑。 孟钰心里“咯噔”一声,忐忑的看着萧景行。 “小郎君,你不喜欢她叫我嫂嫂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不会不愿意?” 孟钰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有信心的。 至少在他们孟家寨里,有大半的小伙子都喜欢她。 萧景行只觉心中那股怒火一拱一拱的,要不是现在受制于人,他何至于受如此闷气。 但最终,他还是在云倾月哀求的目光中,缓下了脸色,和煦的笑了开来。 “当然不会,只怕唐突了姑娘。” 第138章 喂他喝粥 孟钰心上一喜,连连摆手。 “不唐突不唐突,老实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你,你能留下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当然不会觉得唐突。” 顿了顿,又道:“这么说,你是同意娶我了?” 萧景行微微笑了笑。 孟钰顿时觉得自己得到了肯定,一张小脸笑得像开了花儿一样。 就听萧景行道:“孟姑娘,我还有些话想单独和我妹妹说,可以吗?” 孟钰一愣。 “啊这……” 她看向云倾月,下意识还是有些不喜。 那是一种雌性对另一个雌性的警惕和嫉妒。 “小郎君既然都要和我成为一家人了,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萧景行的脸色瞬间冷淡下来,眉眼间那股不怒自威的傲气,淡淡在他的眉心萦绕开。 “原来孟姑娘是如此小气的人,若我留在孟家寨所换来的代价是以后再也无法单独和我的亲人相处,那我还是离开好了,毕竟我的亲人也不仅是妹妹,还有兄长和父母,我既然决定留在这儿,总有一些家族里的事情需要交待,孟姑娘这也要听?” 孟钰一窒,意识到他生气了,顿时有些慌乱。 “你别生气啊,我出去就是了,小郎君,你要注意身体,你现在的伤势千万不能生气。” 她说着,当真站起身来,往外退去。 只是退两步回头看一眼,仿佛生怕云倾月将萧景行私吞了似的。 云倾月暗暗觉得好笑。 萧景行瞪着她。 还笑?! 要不是她嘴里没一句实话,胡说八道,他用得着让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 堂堂大渊国的摄政王,竟然要在这里与一个乡野村姑虚与委蛇,还要自降身段,真是怎么想怎么丢人。 云倾月意识到这个男人是真的炸毛了,当即闭了嘴,敛去笑脸,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孟钰最终还是退出去了。 还贴心的为他们带上了门。 等她一走,萧景行顿时忍不住了,一把将云倾月拉至床前,咬牙切齿的低声问:“云倾月,你好大的胆子!” 云倾月僵硬的笑了笑,怂怂的说:“你别生气嘛,这都是权宜之计。” “呵,我看是本王太纵容你,都让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也是,咱们虽然成亲也有大半年了,但顾着你的感受,本王一直没有强求让你圆房,要不今日咱们就在这里把这桩圆房之礼给全了?也好让人家看看,到底谁才是本王的妻子。” 云倾月吓了一跳,连忙说:“你别胡闹!” “本王没有胡闹!” 云倾月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很气很气的那种,连本王这两个字都出来了,若再不顺毛,只怕这男人真会不管不顾的拉她圆房,以证两人的身份。 她只能小心赔笑的说:“别生气啊,对不起我错了,算我错了好不好?我就是担心你,怕他们知道了真相会对你不利,我肯定不会真的把你拱手让给她的,你是我的夫君,我好不容易才和你释清误会,夫妻齐心了,又怎么会突然离开你呢?” “你放心,咱们现在真的就是权宜之计,你不知道你身上的伤有多重,如果我们现在贸然离开,能不能逃得出孟家寨还不好说,就算逃出去了,找不到三哥和巫霖,我们也极有可能会被萧泽派出来的那伙人追上,到时候来个双双惨死刀下,多不划算啊,对不对?” 萧景行自然也知道这些道理。 只不过心中不爽,就想听她说几句好听话来哄自己罢了。 他冷哼一声,“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卖了的理由?” 云倾月嘿嘿一笑,“你就当是为了保护我嘛,我可是亲耳听到那个孟钰说的,如果我和你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关系,她就要杀了我,我这么柔弱,可打不过她,你现在的样子又没办法跟他们动武,要是我死了,你就没有娘子了,你不难过吗?” 说着,还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萧景行皱眉。 “她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萧景行心中的那股火气这才消了下来。 的确,在这样的情况下,云倾月应该做的事确实是先自保。 他往后靠在了枕头上,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先留下来,养好伤再说。” “诶!” 云倾月喜笑颜开的应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大约两刻钟以后,孟钰实在忍不住了,悄悄推开门探了一个脑袋进来,问道:“你们聊得怎么样?交待完了吗?” 萧景行沉声说:“交待完了。” 孟钰这才推开门走进来。 云倾月站起身来,道:“嫂嫂,我兄长现在饿了,我想先给他弄点吃的,可以吗?” 孟钰听着这声嫂嫂,越听越舒服,笑道:“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他现在才刚醒,还不能吃太好的东西,先喝点清粥小菜垫垫肚子,等明天肠胃恢复过来了,我再给他顿鸡汤。” “谢谢嫂嫂。” 孟钰让云倾月去厨房拿饭菜。 萧景行却忽然出声。 “抱歉,我这位妹妹从小在家就是当千金大小姐养着,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可能连粥水和泔水都分不清楚,还是劳烦孟姑娘亲自去一趟,萧阳在这里谢过了。” 孟钰一窒,不过想了想,便也就同意了。 “行,那你们等着,我去拿。” 没过多久,她就端了一碗菜粥进来。 云倾月见状,连忙就要接过,却被孟钰给避开了。 孟钰笑道:“让我来喂小郎君喝粥,反正你我即将结为夫妻,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萧景行的脸色有些发沉。 云倾月见状,也怕这个男人因为太过生气会半路撂挑子,连忙道:“孟姑娘,还是我来,我哥这人害羞,孟姑娘这么漂亮,他看着你心思都不稳了,哪还有心思喝粥?这对病人养伤无益。” 孟钰眼睛一亮。 “你真觉得我漂亮?” 说话间,目光定定的望着萧景行。 萧景行面无表情,嘴里却说:“孟姑娘天人之姿,饶是萧阳这些年走南闯北,也少见可与孟姑娘一比的天资国色,孟姑娘自然是漂亮的。” 第139章 孟氏一族 孟钰被这番话又哄得心花怒放。 她点点头,道:“病人要莫焦莫燥,心平静气才能养好伤,你既然对我动心至此,我确实不适合喂你吃饭,免得你心生摇曳,再影响了伤口。” 她说着,就将手里的拖盘交给云倾月。 “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就交给妹妹了,多谢妹妹替我照顾夫君。” 云倾月此时才终于尝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听着那声夫君,还真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心里发酸。 她点点头,孟钰这才转身出去。 云倾月喂萧景行吃完了一整碗粥,萧景行便开始困了,云倾月扶着他躺下,让他先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先全力养好身体要紧。 萧景行自是知道自己需要先养好身体,因此也不跟她纠缠,闭着眼就睡了过去。 云倾月端着空碗出去。 孟钰和孟皎正在院子里晒药材。 看到她出来,孟钰走过来,问:“他吃完了?” “嗯,吃完了,说是有些累,现在已经睡下了。” 孟钰点点头。 “他受了重伤,精力不济,嗜睡是正常的,等过两天就好了。” “嗯。” 云倾月拿了碗去厨房洗,洗完以后,就出来帮着孟家兄妹伺弄药材。 孟钰见她这么有眼力见儿,顿时也就不讨厌她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聊起外面的世界来。 云倾月知道她们寨闭塞,想必自从八十年前的那场逃难以后,族人除了偶尔到镇上贩点药材,就从来没有出过这个山谷。 因此她尽挑了些轻快好笑的事情跟她说,对于社会上黑暗的那一面,从不提及。 孟钰听着听着,就不由心情激荡。 “如果我也能出去该多好啊,我还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些江南水乡,乌歌蓬船呢,还有那什么天香阁的酥饼,南北铺子的炸油糕,我都没有吃过,听着就感觉很好吃。” 云倾月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外面走走?相信只要你想出门,应该没人能拦得住你?你又有本事,就算去了外面,等闲人也欺负不了你。” 一提到这个,孟钰的脸色就黯淡下来。 “没用的,长老们不会同意。” 云倾月故作不知,“为什么?” “因为……” 孟钰想了想,觉得这个人既然马上就要成为她的小姑子,那跟她说说也无妨,反正目前他们也没法儿离开这儿,以后能不能离开,更说不好。 于是她就将孟氏一族的遭遇跟云倾月说了。 云倾月听完,诧异的道:“所以你们是怕皇帝追杀你们,所以才闭世不肯出谷?” 孟钰点了点头。 云倾月不由笑了笑。 “可外面的皇帝早就换了啊,不仅换了,还换过好几代了,现在的皇帝别说是追杀你们,只怕如果没有人刻意提及,都忘记你们的存在的,你们又何必因噎废食?” 孟钰一听,顿时有些生气。 “你懂什么?中原和南唐的皇帝都很坏!即便现在的皇帝不知道,若是等他知道了,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们是坏皇帝的孙子,那也是坏皇帝,我们才不会相信他们!” 云倾月:“……” 被骂了一通,她一时间有些讪讪的,不好再说什么。 孟钰却满心不喜,冷哼一声,就转头往屋里走去。 晚上依旧是不知道用什么粮食做成的糊糊,和几张烙饼。 倒是孟钰,专门给萧景行开了小灶,煮了一小锅肉粥,里面还放了一些珍贵的药材,端去他屋里了。 这一次,大约是因为下午的事还在和云倾月生气,她也不许云倾月进来喂了,自己端了碗,坐在床边就要喂萧景行。 萧景行将脸撇到一边,不吃。 “孟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喂我吃饭不妥。” 孟钰气呼呼的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今天中午她喂你你就吃了?” 萧景行平静的看着她,道:“她是在下的妹妹。” “妹妹不也是女的?和我有什么不同?” “孟姑娘觉得你和令兄有什么不同?” “你……” 孟钰说不过他,气得眼泪花儿都要出来的。 她其实不傻,并不是看不出来,萧景行不喜欢她。 之前说的那些话,大概率都是骗她,想哄她开心的。 可是她不在乎。 她们孟氏一族的人,向来说一不二,又因为避世多年,就以为只要自己说一不二了,对方也一定会说一不二,哪怕心里不愿意,可他承了她的恩,就要还这个债,除了以身相许,他还能怎么还? 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他心中对她不喜,她相信,这只是因为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等时间久了,他一定会喜欢上她的,到那时,她就要他心甘情愿的娶她做妻子。 可不管心里计较再多,此刻面对男人的拒绝,她还是觉得有些被下了面子,抬不起脸来。 好在这时,云倾月进来了。 “孟姑娘,还是我来。” 孟钰瞪了她一眼,眼眸中有恨,还有一股怨气。 云倾月看得心里“咯噔”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孟钰并没有多说,将碗往床沿上重重一放,就负气的出去了。 云倾月只能走上前,继续喂粥。 萧景行慢悠悠的享受着她的伺候,云倾月低声道:“你何必这样?让她喂你吃一次,你又不会掉一块肉,相反还会长新肉,等你伤口的新肉长好了,咱们才能出去。” 萧景行淡淡乜斜的着她,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撒谎就已经够无耻了,怎么能再做这种小人行径。” 云倾月一噎,没好气的道:“行行行,我是小人,你是大人,要是得罪死了她,咱们俩别说小人大人,只能去地下做一对鸳鸯鬼,到时候你就开心了。” 萧景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云倾月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萧景行沉声道:“就算死了做鬼,你也别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云倾月:“……” 沉默了几秒。 萧景行无奈的道:“我看到她觉得恶心,做不到你说的那样。” 云倾月忽然就鼻尖一酸。 她低下头,委屈的用勺子戳着碗里的粥。 第140章 上门女婿 萧景行也没有说话,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两人其实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他们肯定是要活着离开这里的,但萧景行的尊严让他做不到像她那样对人家谄媚,她不该逼他的。 云倾月道:“那你快点养好伤,最多十天,我们就能离开这儿。” “嗯。” 云倾月继续喂粥,喂完以后,离开房间,就看到孟钰正站在不远处,佝着腰在那儿劈柴。 成年人身子那么粗的木头,她一斧头就给劈开了,那架势哪儿像是在劈柴,分明是想通过柴火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云倾月知道她是在气头上,也不敢惹她,端着碗就要从另一边进厨房,却被孟钰给叫住了。 “喂!站住。” 云倾月只好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孟姑娘。” “你和他真的是兄妹?”孟钰冷冷的问。 云倾月心头一跳,却强自镇定的问:“孟姑娘为何这么问?” 孟钰冷笑,“我瞧着他对你倒是挺有意思,那眼神分明和看别人时不一样,你们该不会是骗我的,说是兄妹,其实是一对逃命出来的野鸳鸯?” 云倾月一僵,勉强笑笑。 “孟姑娘这是说哪儿的话,我兄长性子冷,确实对我要更好几分,但那是因为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又有血缘之情,就比如孟姑娘对外人的态度,和对孟蛟的态度总会不一样,这都是人之常情。” 孟钰轻哼,“你这么说,我就信你了?” 云倾月无奈的道:“那孟姑娘要如何?如果孟姑娘真的怀疑我们,不妨把我们赶出去,我和兄长虽然落难至此,却也没想过要别人为难。” 孟钰一窒。 她当然不想把萧景行赶出去。 她可是看上那个男人了,如果就这么赶走,那她岂不是白救了? 这样想着,孟钰的眼珠转了转。 “行,我暂且就相信你,不过你要答应我,等小郎君的病好了,你就离开这里,我可不管你们是不是兄妹,我的男人心里眼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不许有别的女人。” 云倾月心头不悦。 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毕竟还要依靠他们收留自己和萧景行。 她只能点头。 “好。” 反正不管最后怎么样,先答应再说。 等萧景行的病好了,这些人又岂能拦得住他? 得到她的“承诺”,孟钰的心情好了些,接下来的几天,都是由她替萧景行治伤。 云倾月只能假装看不到萧景行眼里的怨念。 在孟钰的使唤下,她偶尔也会帮他们干点活。 倒是孟蛟对她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好了。 刚开始她还不知道原因,直到某一日,她正在院子里帮忙晒药材,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道声音,正是孟钰的。 “阿哥,你真喜欢她?那要是把她留下来给你做老婆,阿兰姐怎么办?” 阿兰是大长老的女儿,和孟蛟一直都有婚约。 孟蛟搓着手道:“我可以让她给阿兰做小。” 不仅仅是外面一个男人能娶几个老婆,南疆尤甚。 尤其是像孟蛟这样的勇士,更是多的是女孩子喜欢,压根儿就不觉得这有什么。 云倾月却听得暗自冷笑。 这对兄妹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要了“哥哥”不够,还想要“妹妹”。 她微微垂眸,没有打扰他们,悄悄从另一边进屋去了。 屋里,萧景行正靠在床头。 云倾月走过去,查看了下他的伤口,道:“好得差不多了。” “嗯,他们的药很有效。” 云倾月也点头。 不愧是隐世的大族,本事还是很过硬的。 她叹了声,嘟囔道:“也不知道三哥和巫霖哪儿去了,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 萧景行道:“当时大半追兵都被我们引走了,你三哥和巫霖都不是吃素的,逃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云倾月也觉得是。 萧景行道:“再过两天,我们就走。” 云倾月惊讶,“这么快?” 紧接着她又皱眉,“虽说你的伤好些了,但也没有好全,咱们就算要走也不急这一时,不妨再将养一段时间。” 萧景行深目看着她。 云倾月愣了愣,不知道他这么看着自己做什么。 萧景行道:“你难道就没发现孟蛟这两天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吗?” 云倾月一僵,顿时有些心虚。 “有、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萧景行冷哼。 他是男人,最了解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那个孟蛟,看云倾月的眼神赤果果的,若说没有非分之想,他都不信。 萧景行的心里涌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他一个男人,被别的女人看上倒没什么,除了心里膈应些,只要他不愿意,对方总不能强来,可云倾月一个女人就不一样了。 若非他身上的伤势至少也还要再过两天,才能自如行走,他恨不得今天就带她离开。 云倾月不好再说话了。 不过想一想,现在也是该出去了。 毕竟他们这次来南疆的任务是抓金翅蝉,萧景行体内的毒不能再等,越早一天抓到,把毒逼出来,就对萧景行越好。 于是,云倾月答应了。 接下来的两天,孟蛟就时不时的来找云倾月玩。 云倾月也不敢得罪他,只是找借口推托,孟钰懒得管他们的事,一心想着要和萧景行成亲。 萧景行的伤是她治的,她自然也知道,两天后萧景行就能自如下地行走了,因此,孟钰当即就要跟他商量成亲的事。 “我准备在咱们院子里摆几桌,就同寨子的人一起吃个饭,咱俩再拜个天地就行了,你觉得呢?” 萧景行面无表情的道:“没拜宗族祠堂,也没有入族谱,就算不得数。” 孟钰不满的撅起嘴,“那是你们中原的规矩,现在你在南疆,就得依我们南疆的规矩来,你要入族谱,也可以入我们的族谱啊,我们孟家寨也有族谱的。” 萧景行道:“我堂堂七尺男儿,你是要我做上门女婿?” “啊?” 孟钰愣住了。 紧接着,就忐忑的问:“不行吗?” 萧景行:“……” 呵,还真敢想。 他没有说什么,但明显的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悦。 第141章 丢去喂鱼 孟钰心头紧张。 她自小长在谷内,没怎么见过外面的男人,即便出去也只在南疆一带,可身材矮壮的南疆男人,哪有萧景行那般清俊卓绝的风姿?光是站在那儿,便如同鹤立鸡群,让人挪不开眼睛。 所以,她是说什么也要把这个男人留下的。 孟钰咬了咬唇。 “所以,你是不想娶我了吗?” 萧景行看着她,“如果我说不娶,你待如何?” 孟钰浑身僵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所以他是真的有了二心,不想兑现诺言了? 可她忘了,萧景行从始至终也没有给过她什么诺言。 所有的都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孟钰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 她救萧景行就是为了让他当自己的夫君,如果做不到,那她救人做什么?她可没那么好心出力不讨好。 孟钰的脸色冷了下来。 “那我就把你和你妹妹都做成人棍!丢去沼泽里喂鳄鱼!” 萧景行指尖一紧。 身上刹那释放出凛冽的杀气。 他不在乎这个女子对他的态度,可她能说出伤害云倾月的话,已经触碰了他的逆鳞。 孟钰也被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势给吓到了,不过只是一瞬,这个男人就将那股气势收了回去,快得仿佛刚才的感觉都是她的错觉,眼前的男人还是那个文弱无害的商人萧阳。 萧景行沉了沉气,冷声道:“我是中原人,你既然要嫁入我萧家,就得守我萧家的规矩,别的不说,成亲之前,总得先过了明路,带你回去见见我父母 家人才行。” 孟钰眼睛一亮。 “你愿意带我回家?” “当然。” 萧景行的脸色缓了缓,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意,只可惜若是有熟识他的人在场,便会晓得他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可没有半分笑意。 他勾唇笑道:“既要成亲,往后便是一家人,我已见过了你的兄长,你自然也应当跟我回家,见过我的父母兄弟。” 孟钰顿时无比激动。 “可、可我从来没有出过南疆,长老们也不一定会同意。” “他们不是还没回来?” 萧景行的指尖敲击着床沿,淡淡道:“一来一回一个月就够了,用不着等他们,等他们回来时也已经木已成舟,他们根本没办法。” 见孟钰仍旧犹豫,他沉声道:“除非,你不愿意,那就当我这番话没说,以后也必不会再唐突姑娘了。” “我愿意!我当然是愿意的!” 孟钰急急说道,好像生怕他会反悔。 萧景行勾唇。 “既然如此,那就说好了,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两日后就出发,算起来半个月就能到家,见过父母兄弟过后,再陪你回来。” 孟钰瞬间眼圈发红,一时间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行,路上需要什么,我去准备。” “水,干粮,两匹能跑得动长路的快马,另外再准备一些衣物就可以了,银钱我这里有,你无需另外做准备。” 孟钰又是一阵点头。 说好以后,她就满心雀跃的下去准备了。 云倾月得知这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她的心情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明明这事儿是自己挑的头,也是自己胡说八道才把萧景行陷入此番境地,但现在真听着他说出那些话,竟然还是会觉得心中酸溜溜的,又闷又堵。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假的,本就是假的,她又何必为了些虚妄而拈酸吃醋? 一切都是在为他们能够逃出去而做计划。 心里这样想着,她便也不等孟钰进来了,自己觉得困了便沉沉睡去。 殊不知,此时,外面的两兄妹正在吵架。 孟蛟今天一回来,就将孟钰拉到了外面没人的地方。 在这里说话,屋子里的人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孟蛟怒声问:“谁答应你让你跟他走的?你可知我们族中的规矩,终生不许出谷,纵然近十几年为了生活不得不让一些人出谷去换些衣物粮食,可那也是经过长老们认同的,你呢?你却要和他去中原,你疯了是不是?” 孟钰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你不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什么怕我坏了规矩,不许我去中原,说到底,不过就是因为你舍不得那个小娘子,想要娶她当老婆吗?我成全你就是了,你放心,这次我和郎君回去,我会说服他,不让他带上那小娘子,日后你就和她安安心心的呆在这里,做你们的鸳鸯去,谁也碍不着你们。” “你!” 孟蛟被她说得语塞,却是满脸通红,像被戳中了心事,半响也答不上话来。 孟钰见状,心中更加觉得惊奇。 她的这位哥哥她是知道的,眼高于顶,族中多少姑娘对他抛媚眼,塞手绢,他都没有答应,如今却看上了那个远道而来的小娘子。 不过一想到云倾月那张脸,她又释然了。 也对。 那小娘子的皮相长得当真不错,和她的小郎君一样好看。 这样也好,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两个同样好看的人,一个当了她的夫君,一个当了她的嫂嫂,这便是亲上加亲,以后她若是和小郎君吵了架,也有一个人帮着从中斡旋才是。 这样想着,孟钰的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 “阿哥,可要我帮你去说说不?虽说这几日我们都没怎么和她相处,但好歹我和她同住一屋,又都是女人,有些话我来说自然比你说更好开口,怎么样,你要不要?” 孟蛟早就臊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瞪了孟钰一眼,要强道:“不用!管好你自己的人,我的事我自己去说。” 孟钰也不生气,撇了撇嘴,“切,不说就不说,我还懒得操这个心呢。” 两兄妹就这样不欢而散。 孟钰想要离开孟家寨,虽说因为长老们都不在族中,暂时可以不必知会他们,但总要跟族人交待一下的,如今有资格管着这事的正是和他们同住一起的三姥爷。 三姥爷闻言,皱紧了眉,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嗒嗒的抽旱烟。 第142章 心悦之人 孟钰有些急了。 “三姥爷,同不同意你倒是说句话呀!我和小郎君都商量好了,一去一回顶多一个月,等我们成了亲,以后他就随我住在寨子里,再敢不往外去了。” 三姥爷总算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老人家年纪大了,手上脸上的皮肤都像枯树皮一样,皱巴巴的,整个人都透着股沉闷的色彩,这让孟钰心头却发闷堵。 她其实也有私心的。 她之所以那么干脆的同意了和萧景行一起出去,并不完全是为了去见他的家人。 她也想离开南疆,离开空空谷这样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看看书本上繁华的江南,看看北方的大漠,看看京城的热闹,甚至还想去南唐瞻仰一下各国士子们的风采。 她不想一辈子老死在这个地方,就像三姥爷或者她祖祖辈辈的亲人一样,一辈子暗无天日,在这个地方生老病死,从生下来到死去都活得像是一滩死水一样,惊不起半点波澜。 这样的日子,安全是安全,可失了活着的意义。 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不就是为了那未知的明天,为了看更多的人,经更多的事吗? 如果光是为了安全,就失去这些,那岂不是因噎废食? 可这些,她没办法跟族中的长老们说。 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 所以孟钰只能想尽办法,让自己出去。 她虽然嘴里说着一去一回只需要花一个月,可真正出去了,还会不会回来,舍不舍得回来,她自己都不知道。 三姥爷的目光十分平静,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她心之所想。 他又抽了一会儿旱烟,才平静的说:“你若真想出去,没人能拦得住你。” 孟钰心下一喜,紧接着又是一窒。 这意思,是不拦着她出去,却也不赞同了? 孟钰咬了咬唇,终究没有强迫三姥爷理解她的想法。 “行,只要您不拦着我就好。” 她说完,径直转身进了屋。 而另一边,孟蛟也找到了云倾月。 彼此云倾月正在打点离开时要用的行李,孟钰和她说了她要跟萧景行一起回家去见父母家人的事情,云倾月自然也就装作不知的像是他们会带上她。 孟钰也不敢轻易说出要将她撇下的事。 毕竟,此时她阿哥还没有什么动作,若她突然说出这事,先不说云倾月会不会同意,依着小郎君那样爱护“妹妹”的性子,只怕就要不喜。 她是真的很心悦这个小郎君,再不想和他吵架了。 也正因为如此,瞧着云倾月打点行李,她便也随她去,权当不知。 而这边。 云倾月正收拾着行李,看到孟蛟进来,眼皮子一跳,就暗道不好。 这几天孟蛟看她的眼神赤果果的,她要不明白他是什么心意那她就白活两世了,心中郁闷得紧,面上却不得不敷衍的笑道:“孟公子来了。” 孟蛟“诶”了一声,笨拙的搓了搓手。 长年在外威风凛凛的汉子,此时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也觉得词穷,有千言万语藏在心中,原本也打好了腹稿,可此刻当真看到人,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云倾月并不着急,就等着他说话。 孟蛟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才道:“萧姑娘,我、你……” 云倾月拨弄着手边的行李,问:“你什么?” 只是一句话,孟蛟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 云倾月心中暗叹。 这避世的人脸皮就是薄,虽说有勇有谋,却吃了没见过世面的亏,自己和萧景行虽说被他们所救,又挟恩假许婚事,情有可愿,但说到底,确实有些利用人家的嫌疑。 她并不后悔,也不内疚,寻思着孟家寨的人不差银钱,他们的那些珍惜药材就可以换来大把的金山银山。 他们之所以世代龟居在这里,无非就是怕光而太耀,又招来皇室的觊觎而已。 等自己和景行出去了,少不了要把这事帮他们解决解决,当年太祖皇帝和南唐皇帝可是对他们下了追杀令的,虽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接近百年,可追杀令一日不收回,他们的族人就一日不也出去。 南唐那边怎么样,她管不着,但让大渊国的皇帝收回这么一道七八十年前太祖下的诏令,想必也不难。 心里寻思着,云倾月就懒得和孟蛟周旋了,开门见山的问道:“孟公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孟蛟咬了咬舌尖,将自己心中那股澎湃的激动给强行按捺住,方才找回些理智,郑重道:“萧姑娘,这段时间你在谷中住得可还好?” 云倾月淡淡一笑,“承蒙孟公子和令妹照拂,自然是很好的。” “那你愿意以后一直住在这里吗?” 话刚出来,孟蛟就知自己说得孟浪了,连忙摆手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 我什么我?我就是那个意思! 孟蛟否认了自己说的话以后,又找不出更合适的话来代替,一时间急得脑门儿都生了汗,如热锅上的蚂蚁。 云倾月看在眼里,不由再次暗叹了一声,感叹自己和萧景行简直造孽。 “我知晓孟公子的意思,可我不愿。” 云倾月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孟蛟怔在那里,一张通红的脸转瞬变得煞白。 云倾月道:“实不相瞒,我已有了心悦之人,我和兄长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替他求药的,若不是因为他,我不会跑这一趟,可我亦知我在他心里的重要性,若我因跑这一趟丢了自己,那他的病就算治好了,活着也与死了没有两样。” 孟蛟神情怔忪。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感情吗? 她不回去,那人就算治好了病,也与死了无异? 云倾月继续道:“他于我而言,是我可以为之付出性命的人,我于他而言亦是,孟公子,你心悦于我或许是看中我的皮相,亦或许是因为我的性格,可皮相会老,性格也会因为常年守在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身边,而导致性格大变,所以无论最终如何,你都不可能得到一个你喜欢的人,既然如何,为何不放开呢?孟公子是孟氏族人中排名第一的勇士,相信即便眼下没有遇到合眼缘的,在万千蜂拥而来的爱慕者中,早晚也会有一个。” 第143章 被拒绝了 孟蛟滞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他承认,云倾月说的是事实。 他对她的感情,还到不了非她不可,要生要死的地步。 可…… 一想到眼前这个明媚鲜妍的女子,要离开他,离开这里,去往属于她的广漠天地,他就觉得心头发酸,就好像有一样珍宝被弄丢了。 孟蛟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我好歹救了你,你就一点都不……” “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正说着,一道声音就突然从斜刺里传过来。 两人一愣,都回身望去,就看到萧景行站在门口,脸色阴沉沉的。 虽说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不过到底是遭了一回罪,他脸上的气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表情,乌云压顶,风雨欲来,就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两白银似的。 云倾月连忙后退一步,将自己和孟蛟的距离再拉远了些,然后道:“没什么,孟公子得知我们要走,特意来嘱咐我出谷时要注意的事情。” 说着,还对孟蛟挤了挤眼色。 孟蛟还能说什么? 平生第一回表白,就被人拒绝了,这对他的打击可太大了。 此时听云倾月这么说,也只能勉强笑着承认。 “是,空空谷已经很多年没有外人进来了,何况你们这次是去中原,出谷的路也不能走原来那条,另外一条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走过,山路凶险,你们得万分小心才是。” 萧景行没有应他,而是走过来,走到云倾月身边,问:“都收拾好了?” 云倾月点头。 “那就走。” 两人拿着东西离开。 屋外,孟钰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如她所说,准备了两匹快马,还有一些衣物干粮等等。 萧景行当先骑上马,紧接着又伸手要接云倾月上来,孟钰见状连忙道:“萧月,你骑这匹马,我和小郎君共骑一匹。” 云倾月一愣,下意识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沉声道:“抱歉,舍妹不会骑马,若单独骑一匹恐怕会摔倒。” 孟钰面露不满。 “怎么连马都不会骑啊?中原女子就是麻烦!” 无奈之下,只能骂骂咧咧的骑另一匹去了。 萧景行见状,这才没说什么,几人一起打马而去。 谷中的地势果然复杂。 三人七弯八绕,走了大半天才算走出谷,来到外面的一条大道上。 孟钰擦了擦额角浸出的汗,道:“前面有个茶棚,我们去那儿歇一歇,跑这么大半天,马也累了。” “好。” 萧景行和云倾月都没有意见。 两人对视一眼,到了茶棚外下马。 萧景行往腰封里一摸,忽然变了脸色。 孟钰一直注意着他,看到他变了脸,立马问道:“怎么了?” 萧景行紧皱着眉,“我的东西掉了。” “啊?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萧景行看着她,一脸歉意。 “一块祖传玉佩,原本是打算带你回去见过父母之后,再由他们当面给你的,可或许是刚才赶路太急,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祖传玉佩啊,那很重要?” “嗯,是我们萧家媳妇的象征。” 一听说萧家媳妇,孟钰的脸瞬间就红了。 同时,也跟着有些着急。 “会不会是掉在家里忘记带走了?你仔细回忆一下。” “不会。”萧景行摇头,“出门时我还摸了摸,它还在我的腰封里,可现在就不见了,所以一定不是在家里丢的,而是出来以后丢在了半路上。” 他像是很愧疚的样子,道:“本来这东西应该是你的,可现在……算了,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寻,若我今晚没有回来,你们就在这里将就过一夜,最迟明早,我一定能顺着记忆找回来的。” 他这样说,孟钰哪肯放心? 连忙道:“我陪你一起去。” 云倾月见状,赶紧揪住孟钰的袖子。 “不、不行,我一个人……我害怕。” 萧景行看了眼旁边的两匹马。 “还是我一个人去,山路本就难走,再一来一回,人受得了马都受不了了,你们等着就是。” 他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孟钰哪会愿意? 这出谷的路有多难走,别人不知道,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再加上萧景行不熟悉路,万一走错迷路了,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于是她连忙上前。 “行了行了,你们都不用去,我去帮你找,只要你确定是在路上丢的,我一寸一寸的摸过去,顶多也就两三个时辰就回来了,你先跟我说说你那块玉佩长什么样。” 萧景行见状,也不客气,跟她说了一下玉佩的大致长相。 孟钰记在心里,点点头,“行,那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她说完,骑上马儿离开。 萧景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色微深。 云倾月虽然有些内疚,可她知道,若不用这种方法支走孟钰,她和萧景行是跑不掉的。 眼见着人越走越远,萧景行对云倾月点点头,两人直接翻身上马,迅速离开。 与此同时,镇上的姣姣客栈里。 云襄一把打翻面前的药材,怒声道:“我不干了!” 身后不远处,欧波姣手持着鞭子,冷冷的看着他。 只见眼前的云襄已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骏马貂裘的云襄了。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客栈伙计才会穿的粗布衣服,手上脚边都是被打翻的药材,一脸郁气的样子,活像谁欠了他二百万两银子。 欧波姣冷冷的道:“我救了你,也是你自己答应要做工还债,如今却屡屡推托,怎么,中原的男人就这么说话不算话?” 云襄一窒。 他快步走到欧波姣的面前,软声道:“我不是不还债,而且我都跟你说了,你救我花了多少银子,我会还给你的,可你怎么……你知不知道,我妹妹跟我妹夫现在都毫无下落,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回去怎么见我父兄?” “算我求你了,姑奶奶,你就放我去找他们,我保证,只要我把他们找到,我马上就回来,你要我干多少活我就干多少活,你说我要还多久我就在这儿还多久,绝无怨言,怎么样?” 第144章 回到镇上 欧波姣没有说话,目光清冷的看着他。 云襄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到底答不答应,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答应。” 欧波姣冷冷说完,就转身进屋了。 “为什么?”云襄跟上去,说什么也不肯死心,“你不会是怕我跑路?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自然就会办到,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就放我出去行不行?我再不去找他们,万一他们遇到危险,会没命的。” 欧波姣突然停步。 转头,看向他的目光里没带一丝感情。 “距离你们遇袭已经过去了十天,你受伤过重,昏迷了三天,如果他们真的有危险,早在你昏迷的那三天内就已经死了,更何况是现在?所以,你出去没什么意义。” “你!” 云襄哪里会听这种话。 他不相信他的月儿会死,这个恶毒的女人,只会说些恶毒的话,他不要理她了! 云襄调头就走。 欧波姣也不拦着,只是到了客栈门口,那位其貌不扬的男掌柜就将他给拦下了。 男掌柜温和的道:“老板让公子留下,是为公子好,公子怎么不领情呢?” 云襄大声嚷嚷,“谁说她是为我好?她要是真为我好,就不会拦着我不让我去找月儿!再说,谁又需要她为我好了?我跟她非亲非故,她别想着害我再给我下毒就成,至于好,还是免了,我消受不起!” “公子……” “够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欧波姣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可不知道为什么,云襄莫名的就有些慌。 男掌柜劝道:“老板,云公子救人心切,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云襄心头微窒,心里明明就像男掌柜说的,他确实是急了,这次他奉命保护月儿出来,临了了人没护住,自己倒是安全的回去了,不说他有多内疚,他该怎么跟父亲交待? 欧波姣却道:“何老不必为他遮掩。” 她迈步走上前,盯着云襄的一双眼睛,沉声道:“你在我这里住了十天,十天的住宿加药钱,一共二百两,留下钱,你滚。” 云襄微微睁大了眼睛。 明明之前是想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她的话,心里却怎么都不得劲儿。 他抿了抿唇,看着女人冷漠的面容,忽然也有些负气。 银子早在逃亡的时候弄丢了,此时身上最值钱的,也就一块娘亲留给他的玉佩。 他将玉佩解下来,往柜台上一拍,冷声道:“走就走!这玉不止二百两,剩下的就当欧姑娘这几天的辛苦费了,告辞!” 说完,拔步离开。 男掌柜“诶”了一声,满面发愁的看着欧波姣。 “老板,您说您这是何必?” 他们老板明明是知道了外面的追兵还没撤,才不让云公子出去,以免遭遇危险。 可现在,竟让云公子误会她了。 欧波姣冷淡的道:“无所谓。” 她早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她救人是出于心,放人走也是出于心,他非要作死,难道她还能拦着? 虽是这样想,可心里却仍旧止不住的闷疼起来。 欧波姣皱紧了眉心,将这股令人厌烦的情绪抛开。 这边。 云襄离开姣姣客栈以后,就发现满大街到处都是人。 那些人里面有好几个他都认得,赫然就是那晚追杀他们的人,难怪那个凶婆娘不准他出来…… 想到欧波姣,云襄的心里升起一抹内疚。 他也想对她温柔点的,可他就是心急…… 唉。 算了,回头再找她道歉。 这样想着,云襄便巧妙的避开追兵,往一家成衣店走去。 约莫一刻钟后。 再从成衣店里出来的,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南疆小伙了。 云襄这一手易容的本事,还是从军中的斥候那里学来的,斥候要打探消息,有时候免不得需要混在人群中,多的是一手易容的好本事。 他只学了几成,如今便也够用了。 云襄混在人群中,很快就打听到了那一晚萧景行和云倾月的动向。 虽说那一晚他们遇到刺客时,天色已经很晚了,都到了后半夜。 可那也不是家家户户都睡了,更有打更的,远远瞧见他们追着一匹马驮的两个人,往郊外悬崖边去了,云襄听得一颗心也如坠冰窟,连忙快步往郊外走去。 而另一边。 萧景行和云倾月走了一天一夜,总算回到了镇上。 虽然只是流落到空空谷短短的十日,可两人却都觉得像过了很久。 再加上怕再次遇到刺杀他们的人,两人也不敢在镇上多留,准备找到云襄和巫霖以后,就去采药,然后回京。 却不料,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这两人的身影。 按理说,依他们俩的身手,那晚他和云倾月已经引走了大半追兵,剩下的他们应该能应付得了才是。 可现在……这是出了意外? 果然。 萧景行一打听,才得知那晚除了大渊国交州的边防卫兵,还有许多南疆的武士。 为了能够杀了他,萧泽这次也算是下了血本。 萧景行冷笑。 有人既然想要送死,岂有不成全之理? 这样想着,他便没准备回大渊了,而是直接去找了南疆首领。 南疆这边并没有形成一个国家,而是以部落制。 萧景行查到,这里目前比较大的部落一共有三个,其中两个都是比较亲近大渊国的,一个叫阿木拉,一个叫仓措,另外一个则是更加偏向南唐,名叫槐槐要。 这三个部落又以阿木拉的势力最大,地盘最广,治理之下的平民最富有,所以平时南疆的外交事宜,几乎都是阿木拉说了算。 据他了解,包括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镇子,也是阿木拉的势力范围。 而那些南疆的刺客,据他调查,应该是槐槐要部落的人。 萧景行心头冷笑。 也没有多做什么,只是躲在暗处,悄然杀了几个正在追查他行踪的南疆刺客,然后提着这些刺客的人头,大摇大摆的上了门。 阿木拉部落内。 当有人通禀,说有大渊国的贵使过来时,阿木拉的首领吉吉木都愣住了。 第145章 遥遥无期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谁来了?” 前来禀报的属下话都要说不圆乎了,急声道:“大渊国,贵、贵使,摄政王!就在外面候着呢!” “摄政王?!” 吉吉木瞪大了眼睛,在属下肯定的目光中,发出一个极具内涵的字,“靠!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随我出去迎接!” 外面。 萧景行骑在马上,云倾月则是骑着另一匹马。 那匹马是他们入城以后新买的,一直同乘一匹还是太挤,既然已经入了城,那就没必要委屈自己。 吉吉木则是见过萧景行的。 在数年前,他带着贡品进京朝大渊国的皇帝进贡,有幸在国宴上见到了摄政王一次,从那以后就将对方视为心中的偶像,梦想都是有生之年能再见摄政王一次。 原以为此生若再相见,定会是他统一南疆各部,再次进京朝贡的时候。 却没想到,摄政王竟会亲自前来?! 吉吉木哪还敢耽搁,立马就快步往外走去。 走到外面,就看到了端坐在马上的两行。 吉吉木一看居然还真是萧景行,顿时惊喜得两眼放花,正要说话,却在这时,“砰”的一声。 萧景行将几个血淋淋的人头丢到他面前,沉声道:“萧某远道而来,没带别的礼物,这几个人头就当萧某给阿木拉大王的见面礼,还请笑纳。” 吉吉木顿时都惊住了。 啊这…… 摄政王给他送礼,居然送了几个人头?! 是他们阿木拉做了什么事,得罪摄政王了吗? 那一刻,时间虽短,阿木拉却已经将近一年整个部落里所发生的所有大事全部过了一遍。 确定没有得罪到大渊国或者萧景行的地方,这才忐忑的问道:“摄政王,不知您这是何意?” 呜呜呜……摄政王给他送人头,摄政王不爱他,不护着阿木拉部落了。 若真是那样,那他们以后该怎么办? 没有摄政王的支持, 虽说他们目前还是南疆最大的部落,可要统一就更难了。 简直遥遥无期! 想到这里,吉吉木几乎就在几秒之间就想到了阿木拉最后有可能的结局。 然而,萧景行却并没有如他所想,说出那些绝交的话。 他沉声道:“本王这次来南疆寻药,原本是为了不打扰你们,所以从始至终未透露过行踪,却没想到,行至南疆境内,第一天晚上就遭遇了你们南疆而来的刺客,不仅如此,那些人过了十天还没有撤退,依旧在南疆各地搜寻,对于这件事,吉吉木大王就没听到任何风声吗?” 吉吉木一愣,有些诧异。 “啊这……他们不是说,他们是在追查偷药贼吗?怎么会是刺杀您?” 南疆地热潮湿,森林又多,极易生长出一些天才地宝。 有贪婪的中原客或者南唐客,便过来采药,若单纯的彩药便也罢了,给当地一些好处,人家总不会拦着他们的,可偏偏这些人来人家的地盘上拿东西,好处却不想给,不仅如此,好不容易得到一株极品药材,生怕同行的南疆来人抢,竟是生生将人家全部杀掉灭口。 这样的事情,几百年来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人才对中原客越来越排斥。 萧景行自然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更加清楚,只要对方说是来抓偷药贼的,即便不是一个部落,其余落部的首领也乐得配合他们,大家不管平日有多少龌龊,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同仇敌恺的。 可偏偏,他们撒了谎。 吉吉木也不是个蠢人。 萧景行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要是再不懂,那可就是真笨了。 因此他的脸色白了白,很快便反应过来,道:“天杀的,槐槐要这该死的老巫婆,居然敢骗我!” 萧景行冷笑,“他有没有骗你本王不管,但这事既然发生在你的地界,你总要给本王一个交待。” 此时,吉吉木脸上的汗水都快要流下来了,背上的衣服也早已被浸湿,连忙道:“当然,王爷放心,鄙人就算是和槐槐要那老巫婆彻底翻脸,也一定会把那些刺客全部揪出来,给您一个交待的。” 萧景行点了点头,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 “另外,再去帮我找两个人。”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早在镇上用纸笔画出来的画像,递给吉吉木。 “这两人是本王的同伴,找到他们,把他们安全的带来这里,你可能办到?” 吉吉木认真的看了看画像上的人,重重点头。 “能,王爷放心。” “好,这事若能办好,本王承你一个情。” 吉吉木顿时眼睛一亮。 “下官谢王爷!” 天知道,那可是摄政王的人情,有了这句话,那以后他想求摄政王给他一些好处或者便宜,只要不触到摄政王的底线,应当是都能行了。 吉吉木不由满心激动。 “那摄政王和这位姑娘不妨就先在下官这里歇下,待下官帮您找到同伴,再带到您面前。” 萧景行没有异议。 吉吉木便兴高采烈的安排去了。 没过多久,就安排好了。 因为萧景行来得仓促,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为了不怠慢他,只能将自己所住的宫殿让出来。 萧景行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就进去了。 进去时,吉吉木看了眼云倾月,赔笑,“这位姑娘,呆会儿我让我夫人给您送几套她的衣裳来,真是抱歉,时间仓促没来得及为您做新衣,不过您放心,就算是她送来的,也一定是她之前没有穿过的。” 云倾月倒是不介意这些,低声道了谢。 萧景行却道:“不用叫她姑娘,也不用另外安排房间,她是本王的王妃。” “什么?” 吉吉木又是一阵惊愕。 紧接着,就跪下去,四肢扣地,对她行了一个大礼。 “吉吉木拜见王妃。” 云倾月哭笑不得。 “请起,我和王爷的事还要多亏你帮忙,你不用这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 吉吉木嘿嘿赔笑着,将两人送进了屋,然后,才踩着欢快的小步子迅速离去。 第146章 终于相会 房间内。 自有婢女打来热水,云倾月和萧景行略微梳洗了一下。 又有人拿来点心食物等,一个看上去像是女官的人微笑着说:“部落里只有一些粗茶淡饭,比不得京中的精致华贵,还请王爷和王妃将就着用些,不要嫌弃。” 云倾月道:“是你们太客气了,替我多谢吉吉木大王。” “是。” 待婢女退去,云倾月让屋子里另外两个等着伺候他们用饭的人也退下了,然后又关上门,这才觉得一身都放松下来。 “终于可以放松了,这个吉吉木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他对你挺热络,可信吗?” 萧景行道:“利益牵扯而已,谈不上可信不可信,只是他现在指望我支持他统一南疆,不得不站在我这边,若是将来有人夺得了和我一样的权利,也许他立马就会临阵倒戈。” 云倾月眨了眨眼睛。 “意思也就是说,至少目前他不会背叛我们咯。” 萧景行看她一眼,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就你聪明。” 云倾月吐了吐舌头。 两人坐下来,开始吃饭。 云倾月一边吃就一边觉得发愁。 “你说三哥和巫霖到底会去哪里?要说他们出了事,应该也不会,如果他们死了,京中那边必定会有动静传来,可若是活着,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说着,又有些懊恼。 “早知道我就提前跟三哥说一下,约个记号好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眼抓瞎。” 萧景行道:“早先谁也不知道有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真敢做出刺杀这样的事。” 他说着,顿了顿,忽而冷笑。 “我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等着他动手,如今他当真动了手,我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好让他白忙活一场是不是?我已经传信去了京中,很快皇兄就会知道这个消息,我倒是要看看,他的好儿子派人刺杀他的亲弟弟,这事他管不管。” 云倾月也觉得有理。 “这事还真要报给皇帝知道,否则后面真发生什么事,咱们也站不住脚。” 她说的发生什么事,当然是指萧景行对萧泽的报复。 她了解萧景行,这事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而且不仅仅是他,就连她,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萧泽。 萧景行点了点头。 两人随意吃了些,没过多久,吉吉木就进来了。 他先是在门口敲了两声,得到一声允诺“进”,这才推开门点头哈腰的走进来。 “不知这里的饭菜可还合王爷和王妃的胃口吗?” 云倾月笑道:“和京中的吃食自然是不同的,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大王有心了。” 吉吉木的一张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 “应该的应该的。” 他说着,看向萧景行。 “王爷让我打听的那两个人,已经有消息了,我的人看到他们其中一个去了郊外,奔着悬崖那边去了,另一个倒是一直在城中打探你们的消息,就是样子有些落迫,要我把他们带过来吗?” 萧景行道:“要。” 于是当天下午。 云襄和巫霖两个人就被领了过来。 刚开始,他们听说云倾月和萧景行在这边还不敢相信,直到真正看到他们两个人,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属下拜见王爷,王妃!” 巫霖当即向他们行礼。 萧景行虚虚一抬,将他扶了起来,而旁边,云襄也满脸担忧的打量着云倾月。 “月儿,你没事?这几天你们都去哪儿了?我听说你们掉下悬崖都快吓死了,正准备去崖底下找你们呢,结果就有人说你们来了这儿,要不是亲眼看到,我还以为他们是骗子。” 云倾月笑了笑,“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歇一会儿了慢慢说。” “嗯。” 一行人往屋里走去。 进了屋,分主宾落卒,吉吉木很有眼力见的没来打扰,还把屋子里几个伺候的婢女给带下去了,给足了他们私人空间。 等所有人都走后,萧景行才道:“听说你们两个都受了伤?” 巫霖摇了摇头。 “属下不要紧,一点皮肉伤而已。” 云倾月道:“就算是皮肉伤也不能马虎,呆会儿让他们派医官给你看看。” 她知道,依巫霖对萧景行的忠诚,在没有找到萧景行之前,他一定没有认真治疗过自己身上的伤。 巫霖见云倾月发话了,一时也不好再坚持,看了萧景行一眼,得到萧景行肯定的目光,这才起身拱手道:“是,属下多谢王妃。” 云倾月让人叫来医官,医官带着巫霖去了隔壁房间治伤。 而这边,云襄再次问起他们这几天的去处,云倾月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当听说萧景行差点被人扣下当压寨夫君的时候,他的表情一时间变得一言难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倾月又问起他的动向。 云襄支支吾吾,不好说得太明白,只说自己被一个好心人救了,等替萧景行捕捉到金翅蝉,他还要回去还人家的人情。 云倾月顿时有些好奇。 “救你的人是谁?你是我三哥,既然是救命之恩,自然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还,你说出她的身份和地址,回头我和王爷一起去。” 萧景行也颔首,表示赞同。 云襄哪里会让他们同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和欧波姣没什么,可一想到要让云倾月和萧景行同去,他就忍不住打退堂鼓,甚至还有些心虚。 云倾月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道:“这个人我们认识吗?” 云襄闷闷的点了点头。 云倾月眼不打子一转,大概就猜出来了。 “欧姑娘?” 云襄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 云倾月有些无语。 “咱们来镇上这么久,也就和欧姑娘打过交道,你说认识的人,那除了她还会有谁?” 云襄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哦,瞧我这脑袋笨的。” 云倾月别有深意的笑道:“三哥不是笨,只怕是这会儿心慌意乱,才没有想到。” 云襄一僵。 尴尬的抬头看向她,问道:“我……这么明显吗?” 第147章 心诚则灵 云倾月原本就是随口一说。 未必就没有存着诈诈他的意思。 可没想到,她就这么随意一诈,还当真把他的实话给诈出来了。 她的眼皮跳了跳,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激动,上半身都往前倾了些许。 “三哥,你把话说清楚点,你为什么心慌意乱,你和欧姑娘之间怎么了?” 云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和欧波姣之间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只是他自己少年之心萌动,有些蠢蠢欲动而已。 再加上他离开时,两人闹得很不愉快,这会儿再提起人家,他就不由生出一些内疚来,更别提云倾月还想亲自同他前去拜谢人家,他就更觉得尴尬了。 “呃……我们之间没什么,你别多想,感谢的事儿就不必了,回头、回头我自己找机会去谢她。” 说完,就找借口说自己尿急,然后匆匆出去了。 云倾月看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景行,我怎么感觉我三哥喜欢人家欧姑娘呢?啧,这事儿搞得我有些难办啊,毕竟我还不知道那位欧姑娘自己是什么意思呢,你说就像我三哥这种榆木脑袋,能追到人家姑娘吗?” 萧景行笑:“心诚则灵。” 嘶—— 云倾月转头看着他。 “说得也是哈,行,那这事儿我就不管了,让三哥自己去。” 她说着,坐回原位。 巫霖很快就在医官的照顾下上好了药。 云襄也上完茅房回来了。 两人重新落坐。 四个人分别说起正事。 “萧泽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处理,城中的刺客,有吉吉木出手,南疆这边的人应该这两天就会散了,没有了南疆的武士帮忙,光是交州那几个卫兵成不了什么气候,那我们采药的计划也要提上日程了。” 云倾月点了点头,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舆图。 这张舆图是刚才她找吉吉木要的,比他们之前在大渊国时准备的要详细准确得多。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嘛,既然吉吉木这里有,并且不介意借给他们使用,云倾月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你们看,金翅蝉生活在东边的沼泽区,舆图上显示,我们要去这里,就必须先穿过一片森林,这片森林有多宽,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生物出没我们也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里一定有大量瘴气,所以必须要尽可能的带一些药物。”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转头问萧景行:“如果我们向吉吉木提出要买一些他们部落里的药,他应该会答应。” 萧景行点头,“会。” “那就行。”云倾月笃定的说:“只要有了足够多的药材,配药的事我自己就能做。穿过这片森林,就到了沼泽区域,这边防止沼气的药物我也会一并配制,到了沼泽区域,我们就更要注意安全了,据说森林那边的危险等级如果是五的话,那这边就会是十,尤其是越靠近金翅蝉的地方,凶猛的野兽就会更多,虽然大家都有功夫在身,但双拳难敌四手,如果能不正面碰上我们还是尽量不要正面碰上。” 三人都赞同的点头。 紧接着,他们又商量了下到时要出发的路线,以及注意事项什么的,一直聊到天色擦黑,方才将事情说定。 说好以后,正好有婢女送来晚膳,便一起用膳。 用完晚膳,吉吉木又过来了。 “王爷,下官说听你们要去东边的沼泽?” 萧景行点点头,“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但这个沼泽轻易是不敢有人去的,你们可知道,这片沼泽在我们这里叫什么吗?” 四人都露出好奇的神情。 “叫什么?” “叫不回头,意思就是进去了以后,就难以回头,非是下官故意恐吓你们,实在是那里面太恐怖,这么多年,我南疆三族的勇士不知凡几,却也没有人能从那里活着出来,每次都是派出去多少,就折了多少,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敢再觊觎那里面的东西了,不知王爷进去是想找什么?若是下官这里有的,下官愿意双手奉上,只求王爷不要以身涉险。” 他的心理其实很好理解。 他指望着萧景行扶持他统一南疆三部,当然不希望萧景行出事。 再则萧景行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上,若真出了什么事,大渊国的皇帝算起账来,他也不好交待。 萧景行自然承他的好意。 可惜他需要的东西,只怕他们部落里也没有。 “我需要金翅蝉。” “金翅蝉?”吉吉木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呃……这个下官这里确实没有,好像也没有听谁说有捕捉到过这个东西,下官可以帮您留意,若将来有人捕捉到,届时再……” “本王等不到那个时候。” 萧景行的眉宇微微蹙着,沉声道:“本王现在就要。” 吉吉木:“……”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要是别的药材,他还能帮着想想办法,但金翅蝉是真没有。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下官无能。” 萧景行轻声一笑。 “你没有的东西,本王也没有,若你已是无能,本王岂不成了废物?” “啊这……下官绝没有这种意思!” 吉吉木吓得面如白纸,立马就要下跪。 巫霖好笑的拦住他,道:“我们王爷跟您开玩笑呢,大王尽可不用当真。” 开玩笑? 吉吉木忐忑的看向萧景行,果然看到他的脸上带了些许笑意,并不像认真的样子。 他这才暗暗抹了把冷汗。 这传说中的冷面阎罗摄政王,竟然还会跟人开玩笑,原来他私底下竟是这么幽默的一个人吗? 吉吉木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位风趣幽默还平易近人的摄政王了。 瞧咱们摄政王多好,一点也不像外面传说中的那样嘛。 没有了对萧景行的敬畏,只有尊重以后,吉吉木就更放得开了,可谓是先萧景行之忧而忧,后萧景行之乐而乐。 他恭敬的道:“如果王爷一定要去不回头,那请准许下官派一队勇士跟随,我们南疆的勇士都是独一无二的厉害,就算没办法帮助摄政王拿到金翅蝉,也可以帮您抵挡一下路上的猛兽。” 第148章 初次遇险 这一次,萧景行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行,若这次成功摘药,本王会例行封赏。” 吉吉木大喜过望。 “谢王爷。” 一行人说好过后,就定于两日后的上午出发,这两天时间,云倾月需要准备一些克制瘴气和沼气的药。 好在吉吉木这里的药材很齐全。 配起药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景行趁着这两天时间,帮助吉吉木处理了一些部落里的叛徒。 槐槐要部落派了那么多刺客过来围杀萧景行,吉吉木居然不知道,若说这其中没有人帮忙遮掩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只略微一查,就查到了好几个。 都是吉吉木手底下颇受重用的武士,平常跟在吉吉木身边,可以说是他的亲兵也不为过。 这些亲兵受吉吉木的信任,帮他管理着下面大部分的士兵,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手中的权利很大,在槐槐要的人过来的时候,才能做到隐而不报,欺上瞒下。 吉吉木得知真相,差点没给气晕。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那可是他最信任的属下,居然也能做出这种事情,那这偌大的部落里,他还能相信谁?还能相信谁? 吉吉木一阵头晕目眩。 萧景行却没有管太多。 这是南疆各部落之间的纷争,他帮他揪出内奸,已经是还了这次对方帮忙的情,更多的还需要他们自己去处理。 吉吉木是怎么处理的四人没有过问,也不想知道。 只知道,这几天吉吉木的脸色都不太好,整个人像是被泄了气一般。 萧景行对他这样的状态不太满意。 他的确想在南疆扶持起一支势力,统一南部,作为大渊国的附属国。 以前他很看好吉吉木。 觉得他知进退,很识趣,也懂得双赢的道理。 可现在,若他真的因为这样一件好事就被打击得一蹶不振,那就当他以前看走眼了。 他并无意在南疆扶持起一个多么伟大,多么高瞻远瞩的治世之君,但至少,这个人得够坚强,经受得住打击,而不是像一朵温室里的小花,风轻轻一吹就倒了。 好在,吉吉木最终还是没有让他失望。 两天后,云倾月的药配好了,吉吉木也从被最信任的属下背叛的打击中走了出来。 他亲自率领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队,送萧景行等人进入森林。 虽说他给萧景行的,只有一支二十人的小队。 可这支小队,几乎是整个阿木拉最勇猛的武士了,可以说是阿木拉的精锐,而且对于山林这种地形,用兵原本就是贵精不贵多的。 如果连他们都不行,那即便是把整个阿木拉的军队拉过来,只怕也没什么用。 到了森林边缘,吉吉木对他挥泪拜别。 萧景行嫌弃的让他回去,然后带着那二十勇士,进了森林。 云倾月给每个人都发了一袋自己制作的药粉。 将这种药粉涂抹在身上,可以避免一些蚊虫的靠近。 别看只是一些蚊虫,她在娘亲留下来的游记上看到过,南疆森林里的虫子和北边的不一样,不仅个头很大,毒性还很强。 稍不注意被咬上一口,有性命之忧也不是没可能。 是以,云倾月不敢掉以轻心。 而那二十人一支的精锐勇士队,更是从小就生活在南疆,对这边蛇虫鼠蚁的威力更加了解,都不用她提醒,便乖乖的将药涂抹在了身上,一点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反而是云襄和巫霖,颇觉惊奇。 “月儿,南疆这边真的有巴掌大的蜘蛛,和吃人血肉的蚂蚁吗?” 云倾月道:“我不清楚,都是看书上说的,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还是小心点。” 这时,吉吉木派来的那一队勇士中,有一人开口了。 “是真的有,而且还很常见,两位贵客莫要不当回事,若真的被咬上一口,会疼好大半天呢,血蛛里面还有毒,若是没办法及时找到解药,说不定就被毒死了,还有食人蚁,若真的掉进了蚁窝,哪怕是一头大象也是倾刻间化为白骨……” 云襄听得脸色发白。 “这么可怕?” “嗯,总之公子小心些。” 巫霖见状笑道:“三公子,你要是害怕可以抓着我的袖子,我带着你走,不会嫌弃你的。” 云襄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狠狠瞪了他一眼,“去!” 他快走几步,到了云倾月跟前。 “月儿,你还是走我后面,万一真的遇到那什么吃人的蜘蛛和蚂蚁,我先掉下去,等他们吃饱就不会再吃你了。” 云倾月无语。 白了他一眼,道:“我把这话带回去给爹,你看他怎么收拾你。” 云襄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 “我说真的,这地方遮天蔽日,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来过了,咱们若真遇到什么危险,你们可千万记得躲在后边,别强出头,让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云倾月和萧景行懒得搭理他,越过他就径直往前走去。 却在这时,有人忽然“唉哟”一声。 众人一愣,只见那是走在最前面为他们开山引路的人,此时不知为何倒在了地上,一条腿半隐没在齐膝深的灌木丛里,面露痛苦。 “怎么了怎么了?” “走,过去看看。” 所有人都快步上前。 “别过来!” 那人大声叫道。 只见他的脸因为疼痛而变得煞白,却仍旧勉力不让别人靠近,他看着那被拖到灌木丛中的左腿,咬咬牙举起弯刀一砍,一条腿顿时被砍了下来,云倾月眼疾手快,抓出一把药粉往那一片兜头一洒,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条长相怪异的蟒蛇从灌木丛后拖着断腿迅速远去。 众人这才上前,赶紧将那位勇士扶起来。 “你怎么样?怎么那么傻?腿被咬住了我们可以帮你救回来,怎么能说砍就砍呢?” 一群人心疼不已。 然而,云倾月却道:“他做得对。” “啊?” 众人诧异,不解的看着她。 云倾月看着那位当机立断的勇士,眼睛里流露出一抹赞赏,先是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将药洒在他的断腿处,又替他包扎了,摸出金针扎了几针止血。 第149章 绝不退缩 眼见着那人平静下来,这才解释道:“刚才咬他的蛇其实不叫蛇,是一种上古生物,叫蚺,而他所遇到的这一条,是牙中含有巨毒的赤焰蚺。” “赤焰蚺的毒性一见血液,就会传播得很快,若是他刚才没有当机立断砍下被咬中的那条腿,只怕现在等不急我们救治,毒素就已经传遍身体的所有神经,只需在一刻钟内,必死无疑,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众人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这东西竟然这么凶狠? 此刻,不少人都开始担心。 再也没有了刚出来时的那股意气风发,无惧无畏。 云倾月扫了一眼众人,道:“此行凶险,想必在出门前吉吉木大王就跟你们说过了,众位义士愿意陪同我们前往,吉吉木大王也应该给了你们相应的报酬,或是许了各位令人心动的前程。” “不过饶是如此,我依然要在这里郑重的和各位宣布一声,此行之凶险非同一般,很可能会超出各位的想象,若有不幸受伤或者遇难,我和王爷自然会厚葬各位,照顾好各位的家人,给他们一世安养,但纵然如此,我们仍旧不强迫任何人拿性命做赌注,去赌于你们来说危险大过于希望的将来,所以从现在开始,有想要退出的,离开这里,回到你们的家人朋友身边,还来得及,我们绝不阻拦,也会向吉吉木大王说情,绝不让他为难你们。” 这番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云倾月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她想得很清楚。 她的确不想让一些原本就不想来的,做这种无意义的冒险。 她承认她需要帮手,可她只要心甘情愿跟他们走的,那些内心恐惧和害怕的,她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退缩,离开。 这没什么丢人的。 毕竟,活着是每一个人的本能,能好好的活,绝对没有人想去死。 然而,这群人的忠勇俨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见她这么说,大家并没有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轻松表情,反而个个面色愠怒,仿佛她说了多么十恶不赦的话似的。 “王妃也太小瞧我们了,真当我们阿木拉的汉子是只会退缩的胆小鬼吗?我们既然答应了大王要好好保护你们,自然就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你别以为这点凶险就能吓到我们。” “对,就算我们全部葬身于此,那也是我们甘愿,阿木拉的汉子字典里就没有退缩二字!” “没有退缩二字!” “没有退缩二字!” 所有人都跟着吼了起来。 云倾月不急反笑。 她微微勾唇,对这群人的反应甚觉满意。 不错,看来萧景行没有看走眼,虽然吉吉木的手底下出了一些叛徒,可也有真正忠勇之人。 既然对方如此忠心,她也不能辜负人家。 于是,云倾月抬了抬手,示意大家都安静,然后才道:“大家稍安勿燥,大家的心情我理解,既然各位壮士高义,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接下来的路途还望各位照拂,但我也不会只缩在大家背后。” 她说着,拿出舆图指着上面的一块道:“这一片是被我划出来的已知区域,是我经过打探已经知道消息的,以前也有人出入过的区域,相对来说危险性较低。” “由于事情是我打听的,也只有我对这一片的情况最了解,所以这一片我会走在最前头,为各位开路,尽量降低大家的风险,大家要做的就是万一遇到猛兽袭扰,帮助我们一起击杀猛兽就是。” “至于出了这片区域,到时候我们再定,大家听明白了吗?”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什么?不用他们打头阵了? 他们要自己上? 在场的很多人都伺候过很多不同的贵族,从来都是送死的他们来,享福的那些人去,那些人从来就没有把他们当作人看过,更别提是尊重他们,爱护他们的性命。 在那些人看来,他们既然是被派去保护他们的,那他们是生是死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只要不让他们遇到危险就好。 所以早在出来时,这一行二十人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可现在…… 这个女人,传说中堂堂的摄政王妃,居然说要保护他们? 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受宠若惊?! 一行人呆在那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云倾月没有理会他们,走到那位受了伤的勇士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下他的伤势,眉心紧锁。 “他不能再跟着我们上路了。” “为什么?” 那人一听急了,立马就要站起来,却被云倾月强行按住。 云倾月沉声道:“这能有为什么?你受了伤,需要赶紧送回去养伤,后面的路你就不要走了,我派两个人送你回去,你好好养着就行,我会替你向你们大王请功的。” “我不回去!” 那位汉子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涨红着一张脸,急声道:“我不回去,就算我断了一条腿,我还有另一条腿呢,我既然答应了大王要保护好你们,哪怕我两条腿断了,只要我没死,我也应该遵守诺言才是,而不是受一点伤就放弃了,退缩了,那是懦夫的行径!” 云倾月挑眉,看向四周他的同伴。 只见大家的神色也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可以想见,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她不由宛尔的笑起来。 “有意义的牺牲叫牺牲,无意义的牺牲就是蠢货,你已经用你的一条腿来向你们大王证明了忠诚,无需再搭上一条命,若你真想为我们做些什么……” 她想了想,道:“我听说你们南疆有个山神娘娘很灵,我们这也算是入山了,你不妨回去替我们给山神娘娘上几柱香,也算是为我们祈福了。” 男人闻言,还想再说什么。 萧景行却已经冷声道:“回去!这是命令!” 男人一窒。 对上萧景行深冷的目光,顿时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压迫,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只能怏怏应是。 云倾月很快就点好了两个人,护送他回城。 第150章 你争我夺 送走了伤员,云倾月便招呼大家继续出发。 云襄刚才亲眼看到那位勇士自断一条腿,还有那条巨大的蚺,此时哪还敢让他们走前面? 立马就走上前来,沉声说:“我打头阵,月儿,你把你打听到的消息跟我说说,我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 然而他的话音才刚落,巫霖也快步走了上来。 “三公子身份贵重,这种活儿还是让我来,我以前跟着王爷出入军中,在战场上杀个几近几出,干这点活儿我还是不在话下的,三公子不妨去后边歇着,若再遇到那传说中的蚺,我一定杀一只来给三公子炖蛇羹。” 云襄撇撇嘴,道:“就你上过战场?我没上过?你赶紧滚后边儿去,有人开路就得有人垫后,免得被人抄了尾巴都不知道,快去快去。” “三公子叫我去,何不你自己去?早就听闻三公子一双慧耳能听千里,既然三公子的听力这么好,断后肯定是没问题的。” 云襄瞪直了眼睛。 “什么耳朵能听千里?你当我是神仙呢?那都是外面讹传的,我说了我在前面就我在前面,你赶紧滚滚滚。” “三公子……” 两人你争我抢,互不相让。 云倾月看得烦了,直接道:“你们闭嘴!” 两人顿时一怔。 她没好气的一只手一个,将两人拎到后面,沉声道:“都给我到后头去!” “月儿!” “王妃!” 萧景行弯唇,浅浅一笑,握住云倾月的手大步上前。 “让你们在后面呆着就在后面呆着,再敢多言,就喂你们吃哑药。” 云襄:“……” 巫霖:“……”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甘心的神情。 然而萧景行已经这么说了,他们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萧景行一直都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两人都不想变成哑巴,无奈之下,只得闭上嘴,也不敢再争着上前了,只能警惕的盯着周围,像是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攻击过来似的。 然而,或许是他们幸运,也或许这里只是森林的外围,猛兽什么的并不多,所以一行人走了大半日 ,除了刚开始遇到的那条赤焰蚺,竟然再没遇到什么危险。 一群人顿时松了口气。 没有遇到危险,大家的心思也就活泛起来了,紧绷了一天的心神终于放下,大家开始嘻嘻哈哈的生火做饭。 因为不知道要在森林里走多久,所以云倾月特意让人多准备了些干粮,又有人去打了几只野兔和山鸡,若不是云倾月在那儿拦着,他们甚至还想打头鹿过来烤着吃。 云倾月看着那奔跑逃走的小鹿,觉得这简直就是作孽。 “行了,东西够吃就可以了,我们毕竟是来采药的,万物有灵,刚才那还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鹿呢,能不杀就不杀,免得招来生灵的报复。” 若说以前,她是不相信这些的。 可南疆森林里怪谈众多,她曾经就在游记上看到过有胡乱杀生被报复的事迹,虽说这也有可能是作者杜撰的,但此行凶险,还是能信则信。 那几个勇士见状,果然不再屠杀小鹿。 众人生起了火,开始烤肉煮饼吃。 这次出来,大家都带了干粮,南方人吃的干粮与北方人不同,是一种米粒烤成的干饼,而不是北方人吃的面饼。 云倾月在吉吉木那边住了两天,早就吃惯了他们这儿的食物,因此并不觉得有多难下咽,反倒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她驾轻就熟了烧了锅水,往里面放了一些干饼,又洒了些随身携带的蘑菇粉和粗盐,一碗热腾腾的米饼汤就做好了。 萧景行亲自给她烤了一只山鸡,烤好以后,撕下一只鸡腿给她,云倾月接过,说了声谢谢,便就着米饼汤喝了起来。 吃完东西,天色已经黑了。 其实在这个密林之中,天色黑不黑,他们已经看不太出来。 只因山里的树木长得太茂盛,叶子挡住了天光,在上空长出厚厚一层,云倾月只能从林叶间微弱的缝隙看出天确实要黑了,这才让众人熄了火,准备休息。 在场的人,都是有在野外生存经历的。 哪怕是云襄,当年在云青山的部队里历练时,也曾在野外行军过。 因此,大家也都知道,动物趋光趋热,晚上点火不仅不能给自己带来安全,反而会吸引动物们好奇前来,从而增强危险性的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她命令众人熄火,没有人反对的原因。 不仅如此,巫霖还自觉的清理掉地上所有的食物痕迹,连吃过的骨头都特意丢去了很远的地方,就是怕留下什么味道,引得动物前来。 做完这些,云倾月又特意在周围洒满了能让动物厌恶的药粉,这才裹着被子安然入睡。 夜里自有两两一组分批次站岗放哨。 南方的密林本就潮湿,夜里的山上更加明显,云倾月睡着睡着,就感觉身上冷得厉害,仿佛有寒气自四面八方涌过来,钻进她的皮肤和毛孔。 她不由一个激灵,猛然清醒,却发现已经是白天。 “醒了?走,我刚才派人到前面查探了一下,前面的植被没这么密了,情况要好很多,我们争取今天走出这片森林。” 萧景行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云倾月恍然了一下,点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正要站起来,却在这时—— 脚底忽然一麻。 她动作一顿。 萧景行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坐太久脚麻了。” 说是这么说,云倾月艰难的将脚移开,却还是注意到脚底有一只赤红色的蚂蚁,被她踩死在了地上。 她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迅速移动靴子,将那只蚂蚁碾进泥里。 萧景行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牵住她就带着她往前走去。 出行在外,早餐就没那么讲究了。 云倾月一边啃着从包袱里掏出来的干饼,一边就着萧景行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几口,问道:“昨晚你有没有感觉到冷?” 萧景行摇头,“没有,南方湿热,再加上裹了被子,倒是还好,怎么,你觉得冷吗?” 第151章 诡异的梦 云倾月一顿,若无其事的摇摇头。 “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怕你的伤还没好全,露宿会影响你的伤口。” 萧景行笑了。 显然对她的关心很受用。 “不会,放心。” 他说着,捏了捏她的手心。 云倾月也没有说什么,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带自己往前走。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不那么真实,明明手心触及的手掌是有温度的,男人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是她最熟悉的笑容。 可她就是心里发慌。 像有什么东西坠着似的。 男人牵着她不停的往前走,如他所说,头顶的林叶变得越来越稀疏,周围的光线也变得越来越亮,亮得她甚至双眼都被刺痛,只觉睁不开眼。 耳边忽然传来焦急的声音。 “月儿!月儿!” 谁? 是谁在喊她?! 云倾月下意识就想回头,可这时,身边的人却紧紧的拉住了她。 萧景行转头笑道:“你在看什么啊?” 云倾月脊背一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的脸还是那张脸,那脸上的笑容甚至称得上和煦,可她就是莫名的背上生起一股冷汗,汗毛倒竖。 眼前这个人不是萧景行! 绝对不是! 她甩开他的手就要往回逃走。 然而那人却跟得紧紧的,一把拦住她,道:“不是说好了要为我找药吗?你跑什么?你是不是又想抛弃我,去跟萧泽私奔?之前说的寻些话,你都是骗我的是不是?你根本没有喜欢过我,也不是真心想要嫁给我!你在骗我!骗我是不是?!” 男人握着她的肩膀,不断的晃动着她的身体。 云倾月只觉头晕目眩。 身体下意识想要呕吐,却被她硬生生的给压下去了。 “你放手……放手!” 她勉力甩开萧景行,让他放开自己。 眼前的脸却突然扭曲的笑起来,笑得恶狠狠的,“骗我者死!骗我者,死!” 说完,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啊——!” 云倾月惊喘一声,猛地醒来。 睁开眼,就对上一双焦急而又熟悉的眼睛。 “景、景行?” 她迷茫的看向四周。 只见不仅仅是萧景行,云襄、巫霖,以及还剩下的那十七个武士都围过来了,大家都关切的看着她。 而周围漆黑一片,除了面前燃着的一束火把,什么也没有。 天还是黑的。 云倾月松了口气。 “我这是怎么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只觉肩膀酸痛,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捏过似的。 萧景行深目看着她,沉声道:“你刚才被梦魇住了,嘴里一直在喊放手。” 云倾月动作一顿。 原来刚才发生的那些,都是梦。 可是……真的有这么真实的梦吗? 她只觉不敢相信。 萧景行看出了她的不安和迷茫,沉声问:“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 她说着,看向萧景行,忽然就顿住了。 这个梦里的内容,太私密了。 不适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于是,云倾月摇了摇头。 “算了,没什么,回头再说。” 她挣扎着坐起来。 萧景行见状,扶了她一把,云倾月看到大伙儿都没有睡,不由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才刚过戌时。” 这么早? 这也就是说,她压根儿就没睡多久。 被那个梦一惊扰,此时她也睡不着了,索性对众人道:“你们先去歇着,我来守夜。” 云襄下意识就要拒绝。 却被云倾月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三哥,你快去睡觉,不是说明天要走在前头吗?不养好精神你怎么走在前面帮我们引路?” 云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悻悻的闭上了。 好,月儿说得有理。 他的确要养精蓄锐,为明天的路程做准备。 一群人说好以后,就各自去休息了。 云倾月走到一株大树旁边坐下,萧景行也跟着走了过来。 她知道,她不睡的话萧景行是不可能休息的,因此也没有赶他走,只是关心道:“你身体撑得住吗?” 萧景行颔首。 云倾月皱着眉。 终究没打算瞒着他。 “我刚才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我梦到天亮了,你要带我离开这里,可是走着走着,你突然质问我,问我是不是骗你,是不是还要和萧泽走……” 她说着,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沉声道:“我不会再质问你。” 是的,若说以前他会这样做,那是因为他还不相信云倾月是真的改变。 可现在不会了。 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早就让两人更加了解彼此。 他知道她的心,她也懂了他的情意。 所以那样的问题,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多余。 云倾月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更加确定,梦里的那样男人一定不是萧景行,她才能从那样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她皱着眉道:“我总觉得,我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梦,与其说梦,我觉得它像是一种幻境,或是一种心理暗示。” 萧景行挑眉,倒是来了些兴趣。 “心理暗示?” “嗯。” 云倾月道:“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梦里给我的感觉就是怪怪的,不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做的那种梦,总之我们一切小心,希望真是我多想了。” 萧景行点了点头,将被子给她披好。 “夜里温度还是有些冷,注意别着凉。” “嗯。” 两人依偎着说了会儿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刚才云倾月坐过的那个地方,有几只通体红色的蚂蚁迅速爬走,很快就消失在了草丛里。 好在一夜无事。 后半夜的时候,萧景行和云倾月都去睡了下,换成另外两个人过来放哨。 这一觉,云倾月睡得很踏实。 醒来时,是真的天亮了。 稀疏的光点透过林叶间的缝隙洒下来,在厚厚的腐叶层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晕。 她拉着萧景行的手,根据舆图上的方向一起往前走。 可也不知道是她走错了,还是舆图上的方向标错了,一群人又走了一整天,不仅没能按计划走出森林,反而还返回了原地。 第152章 全员梦境 这是怎么回事? 一群人都挺诧异。 云倾月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将手上的舆图看了又看,确定没错啊。 怎么会走回来了? 她拧紧眉心。 萧景行见状,就知道这其中必有古怪。 但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不管如何也不适宜再继续前进,索性让大家原地休息,先整合一夜,一切都等明天再说。 云倾月无奈,只能依言坐下来。 依旧是有人去打猎,生火。 云倾月坐在火堆旁,看着手中的舆图仍旧不解。 “到底为什么会走错呢?不应该啊。” 萧景行笑着走过来坐下,抢走她手中的舆图,换成一个水壶递到她的手里,道:“有什么不应该的,我们都对这边的地形不熟,走错很正常,明天再重新走就是了,先喝点水。” 云倾月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心里仍旧疑惑。 别人不知道,她对自己识路的本领却是很信任的。 而且这么多人在一起,人人都看过舆图,没道理所有人都认错路。 不过萧景行既然都这么多了,她也没必要再将想法说出来,以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恐慌。 这一夜,大家仍旧是分工合作,一批人休息,另一批人轮流站岗放哨。 半夜,云倾月迷迷糊糊的,好似又做了梦。 但这一次她的梦境很模糊,模糊到哪怕是在梦里,她都看不清自己梦见的到底是什么。 也因此,第二天醒来时,她与正常人无异。 倒是其余人,但凡昨晚睡得早的,也都做了各种不同的梦。 有些人是梦到自己家的爹娘出事了,有些是梦到自己在这次的任务中牺牲了,家里的婆娘卷了大王发现来的抚恤金,跟男人跑了。 还有人梦到自己被一条大蚺吃了,或者被猛兽追的,被老虎咬的,各种各样,不胜枚数。 云倾月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地方有问题! 萧景行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昨晚也做梦了。 梦境非常真实! 梦里是云倾月被人囚禁起来,肆意侮辱折磨的场景。 他在梦里恨得几乎发了疯,举起屠刀将那些欺辱过她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回不来了。 他夺了那个人的皇位,将她抱到了龙椅之上。 他杀得整个朝堂上血流成河,让所有害过她的人都去给她陪葬。 可他心爱的人儿啊,却再也没有对他睁开过眼睛。 萧景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 只是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双眼赤红,周身的戾气浓重得仿佛也像杀了人。 直到云倾月喊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景行,你怎么了?” 萧景行迷茫的看向她。 云倾月眉头紧锁,面露担忧。 “你不会也做梦了?” 萧景行终于从那真实的梦境中脱离出来。 浑身的戾气随着女人的容颜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清晰而缓缓消散,他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云倾月也没有多想。 实在是眼前的情况太过复杂,让她没有精力去想太多。 “大家都做梦了,梦到的多多少少都是让自己害怕的事情,我怀疑这个地方有问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但直觉很危险,所以我们要尽快离开。” 萧景行点了点头。 他对这里的直觉也是危险,所以早点离开总没有错。 于是,一行人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原地。 一群人再次在山林中穿梭。 这一次,为了避免走错,云倾月甚至让所有人都看着舆图一起走,一个人被迷了眼选错了路,总不能人人都选错了,只要有一个人选对,那就没有问题。 然而,当天晚上,他们还是回到了原地。 看着眼前与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场景,云倾月的心态有点崩。 眼前的大树正是她昨晚靠着睡觉的那一颗,不远处的地上,甚至有他们生过火的痕迹,还有一颗小树干上,有巫霖早上离开时,悄悄做下的记号。 一切都标志着,他们确实是迷路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想到过会遇到危险,却没有人想过,他们会在进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类似于鬼打墙一般的问题。 这对于他们的士气,委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云倾月见状,沉声道:“今晚咱们就别歇了,继续走,我就不信走不出这片森林。” “好。” 大家齐声赞同。 然而说是说要走,但也不能这么盲目的走。 一群人各出主意,最终,决定先沿着走过的路做一遍记号,这样但凡遇到他们做过记号的地方,就知道是走过了,只需要避开这些地方,说不定就不会回到原地。 大家说干就干。 记号还是由巫霖来做。 一群人沿着计划中的路线往前走了不知道多走,直到走得又累又饿,才停下来。 有人忽然喊道:“你们瞧,那是不是巫侍卫留下的记号?” 一群人连忙凑过去仔细查看。 一看,还真是。 脸色不由发白。 再回头一看,身后只有一条路,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什么茬路口,他们是沿着舆图上的主道一直走的,却依旧走了回来,这说明什么? 一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萧景行见状,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大家都累了,先坐下歇息一会儿,月儿、巫霖、云襄,你们跟我来。” 他说着,带着三人走到一边。 三人连忙跟了过去。 萧景行沉声道:“这里应该是一个阵法,我们被阵法困住了。” “什么?” 三人大惊。 “怎么会有阵法?不是说这里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出入过了吗?” “对啊,还说这里至少百年没有人出入了,里面野兽横出,等闲人根本不敢进来呢,怎么会有人那么无聊,在这里设阵法啊。” 萧景行淡淡看向他。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这是人设的了?” 云襄:“???” 靠,大哥,大半夜的,你别吓我。 阵法这玩意儿不是人设的,难道还能是鬼设的吗? 一想到鬼,他就不由想到昨晚做的那个梦,梦里欧波姣化身为红衣厉鬼,来找他索命,说他枉顾她的救命之恩,说走就走,说好了等找到妹妹和妹夫就回去还她的债,可现在妹妹和妹夫都找到了,却不见他回去。 第153章 险象环生 云襄的脸都白了。 云倾月一看自家三哥,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不由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道:“胡思乱想什么呢,景行的意思,是这里有可能是天然形成的一个迷路阵,至于因何而成,我们不知道,但这不妨碍我们能走出去。” 萧景行赞同的点头。 “月儿说得没错,如果阵法是天然形成的,自然就有破阵的方法。” 巫霖不解的皱着眉。 “那何为破阵方法呢?” 云倾月道:“既然是要破阵,自然得找到阵眼才行,景行,你能找到阵眼吗?” 萧景行摇了摇头。 “地方太大,我们对这里又不熟,很难。” 另外两次再次垂头丧气。 萧景行却忽然又说道:“不过找不到阵眼,却不代表着一定就找不到路。” 两人又是一惊,两眼放光。 云襄:“这么说你有办法?” 巫霖:“我们要怎么才能走出去呢?” 同时,云倾月也期待的看着他。 萧景行道:“迷榖。” 上古有神树,迷榖以赠之,佩而不迷,四海可达。 几人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我们上哪儿去找迷榖?” 萧景行环顾了下四周。 “一般来说,解药总是生长在毒物的周边,我们四处找找,但凡在这片林子里,总能找得到。” “好。” 三人点头。 萧景行又道:“为了防止遇到危险,我们不要过于分散,也不要走得太远,就分成三队,从三个方向出发,我和月儿一起领五个人,你们各领六个人,以两个时辰为期限,两个时辰内,不管有没有找到迷榖,都要往回走,来到这个地方汇合,明白了吗?” 云襄和巫霖齐齐道:“明白。” 紧接着,萧景行又交给两人一人一支烟火棒。 “如果找到了,就点燃这支烟火,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等着我们过来汇合。” “好。” 四人说好以后,就各自分头行动。 云倾月跟大家阐明了他们的计划,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很快便分好了三个小组,由萧景行和巫霖等人带着各自离开。 云倾月跟着萧景行走入一片森林当中。 她没有见过真正的迷榖,唯一一次,也是在一本游记中见过它的图片,所以有些印象。 而其他人则是完全不清楚,只能由萧景行口头上去形容,然后再根据他形容的特点,慢慢去找。 好在萧景行说得没错。 解药总是生长在毒物的周围。 云倾月刚走没多久,就看到了一株在暗夜里发着淡淡的荧色光芒的树。 顿时满脸惊喜。 “迷榖!是不是迷榖?!” 萧景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看,果然是迷榖。 他不由笑道:“嗯,就是它,我们月儿真厉害。” 说着,还揉了揉她的头。 云倾月身子一僵。 她和萧景行已经非常亲密了,可像是这种揉脑袋的动作,还是很少做。 如今做起来,竟像是早就做过千百回一般,格外的自然。 云倾月清咳一声,敛了敛表情,“走,我们过去把它摘下来。” “好。” 一群人走过去,正要摘下迷榖。 却在这时,一条通体斑斓的黄花大蛇忽然从树后蹿出来,对着萧景行就咬了过去。 云倾月吓得呼吸一滞。 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小心!” 人已经被萧景行拉到了身后,紧接着只听“咔擦”一声,萧景行猛地捉住那条大蛇的七寸,指尖一拧,就将它的身体给拧断了。 一群人吓得面色发白。 “景行,你怎么样?你没事?” 云倾月连忙奔上去,上下查看着他的身体。 萧景行握住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没事,别担心。” 说着,另一只手将那条蛇扔掉,然后道:“现在可以了,采。” 旁边的武士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暗道:不愧是堂堂大渊国的战神,闻名天下的摄政王,这身功夫果然了得。 大王还派他们来保护他,现在看来,是他保护他们还差不多。 不过这种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一来他们没资格让萧景行保护,说出来不免降低了对方的身份,二来,也有堕他们阿木拉勇士的威名。 一群人采了迷榖,也没有往回走,而是按约定就站在原地放了烟花。 没过多久,另外两组人就跑过来汇合了。 “怎么样?你们找到了吗?” “我们也找到了,摘了好多枝呢。” “什么?你们刚才遇到了大蛇?我们也遇到了啊,那蛇通体花黄,就藏在迷榖树的背后,突然蹿出来,吓了我一跳,要不是云公子的剑使得快,我这条手臂恐怕就要像阿扎压的腿一样,被咬断咯。” 阿扎压就是之前被赤焰大蚺咬住腿,当机立断自断一条腿的勇士。 跟着巫霖的那伙人也说道:“是啊是啊,那场面太凶险了,怎么也没想到树后还藏着蛇,要不是有巫副将保护我们,我们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 “巫副将真厉害。” “云公子也不错。” “王爷最厉害了,反应真快。”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交谈恭维着,巫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云襄则是露出一脸嘚瑟的表情,而萧景行,神色始终淡淡的,不见喜怒。 他将手中的一株迷榖举起来,那树枝竟然就像是有了生命力似的,直接飘至上空,好似夜里的一盏小灯,就这样在前方引领着他们往前面走去。 萧景行沉声道:“走。” 众人这才住了嘴,一一跟着前行。 迷榖果然是有用的。 虽说跟着它也走了很久,从深夜走到天亮,又从天亮走到了日上竿头的时候,但是当众人停下来时,总算走出了森林。 走出森林时,众人手中的迷榖也全部耗尽,再回头看向身后的茫茫林海,竟然觉得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让人有种重新活了一次的感觉。 萧景行的心中也不由生起一股痛快之意。 他唇角微勾,沉声道:“走,我们去迷雾沼泽。” 迷雾沼泽,就是不回头的终点,金翅蝉生活的区域,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第154章 迷雾沼泽 迷雾沼泽,坐落在南疆的最南方,更南边没有人去过,因为从来没有人跨越过迷雾沼泽,西南方向是南唐,北方除了南疆的一众部落,就是傲然而立的大渊国。 云倾月只从书上看到过有关于迷雾沼泽的记载,当时便觉得这个地方异常神秘,对它心向往之,奈何此地凶险,非她一个女子能独身前来,这些年她只得将心中的好奇压下。 她也曾经追溯过来过这里的前辈,毕竟外面有那么多关于迷雾沼泽的传说,总是有人见到了,才能有那些传言。 遗憾的是,她并没有追查出来,也无缘拜访他的后人。 就连那本游记,作者也在末尾标记过,书中其他地方都是他双足踏过,亲眼所见的地方,唯有迷雾沼泽,始于道听途说,不可尽信。 至于在哪条道听谁说,作者就没有详细告诉了。 云倾月不由猜想。 连阿木拉的人都没有来过迷雾沼泽,足以说明此地的凶险,那这样的地方,又有什么人会来,并且活着出去将里面的情况告诉大家呢? 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王妃,这里怎么越来越热了?” 巫霖一只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的袖子已经挽了起来,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边给自己擦着汗边问道。 云倾月抬头,看了看天。 确实很热。 热得都不太正常了。 她计算过,即便南地比北地温度要高,可此时才三月末,按理说正是南地天气最舒服的时候,除了梅雨多一些之外,温度应该不是很高。 她知道,夏季的沼泽和森林更加危险,所以特意赶在夏季来临之前出门,抵达南疆,就是为了抢这个时间。 可现在看着…… 云倾月盯着头顶那越来越明亮的太阳,只觉自己好像误入了一个很诡异的地方,这地方明明跟外界一模一样,又哪哪儿都不一样。 云倾月道:“如果大家都累了,就坐下歇会儿。” 这话一出,没有人不同意。 毕竟大家走了半日,也的确是累了。 昨晚连夜寻找出路,又没有睡好,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以后,一个个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再也不想动了。 云倾月以防万一,还是拿出一些防止蚊虫的药粉让大家抹上。 虽说这里出了森林,但沼泽才是最危险的。 好在他们这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沼泽,也不知道是没有到,还是方向又走错了。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萧景行。 “景行,舆图呢?你看过了吗?我们的方向没走错?” 萧景行摇了摇头。 “没走错,就是这个方向。” 他说着,还拿出舆图,指了指上面的地方。 云倾月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再对了对自己所处的位置,这才确实,他们确实没有走错。 按照舆图上的记载,他们再走一天半左右,应该就到沼泽的腹地了。 金翅蝉就生活在那里。 意识到这一点,云倾月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许。 连脸上的光,都洋溢出一种幸运。 “一天半的时间,不算久,咬咬牙就到了。” 她说着,转头跟大家转达了这个好消息。 大家听完,果然心情振奋。 看来这个不回头森林和迷雾沼泽也没传说中那么危险嘛,他们进来以后,除了刚开始被几大蚺吓到,又迷了两天路,时至今日,还没有怎么遇到过致命的危险。 这趟任务,可以用轻松来形容了。 众人的心情都开始放松,有了希望,大家也不怎么拘着了,一个个谈天说地,喝水分食,把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云倾月也从包裹里拿出之前吃剩下的饼,先是闻了闻,确定没坏,才递了一块给萧景行。 萧景行接过,就着手里的水壶咬了一口,沉声道:“我总觉得此行太过简单。” 云倾月愣了下,转念想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觉得前面还会有危险?” “嗯。” 他咽下一口干饼,沉声道:“我虽然没有来过迷雾沼泽,可也听说了,这里生活着不少猛兽,所有进来的人,哪怕穿过了不回头森林,也走不出迷雾沼泽,可你看看,我们进来大半天了,哪里有半只猛兽?别说是猛兽,就连一只兔子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云倾月也发现了。 她转头看向四周。 只见四周的草都长得十分茂盛,地面不见半块水洼,烈日灼空,洒在人的身上,如火般炙烤。 她又用脚蹭了蹭地面,将地面的青草蹭走,露出下面干巴巴的泥土。 却见那泥土又黄又硬,有很多地方都晒得裂开了,别说是虫子,连只蚂蚁都没有。 这不符合常理。 且不说这里是距离沼泽最近的地方,泥土不应该这么硬,这么没有水份,就说这天气…… 实在太反常了。 可饶是这样,她也想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皱着眉,沉声问道:“会不会是传言有误?迷雾沼泽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所有传言都是一场误会。又或者,那些传言都是百年前传出来的,而岁月如梭,这里的情况和百年前早就不一样了,外面的人却不知道,我们只是捡了个便宜而已。” 萧景行摇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所有人类自以为的聪明,都派不上用场。 云倾月沉吟了一下。 “要不,我们先让人去前面探探?这么多人,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一时恐怕很难调头,先派两个人打探一下最基础的情况,确定没什么异常,我们再往前走。” 萧景行再次摇头。 “若没有危险,派人只是浪费时间,若有危险,只怕就算派去了人,他们也回不来。” 不是他不相信这些人的本事。 只是在战场磨砺多年的直觉告诉他,在这个地方,似乎潜藏着一个巨大的危险,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在等着他们靠近,又像是一个非常大的绞肉机,要将他们绞个粉碎。 派人去打探? 只是给人家陡增养料罢了。 第155章 提高警惕 云倾月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由皱起了眉。 “那怎么办?” 萧景行同样眉心紧锁。 他盯了会儿地面,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吩咐大家,别走散,所有人都小心点。” “好。” 云倾月又去叮嘱了所有人一遍。 在场的不乏有野外常识的人,知道越靠近目标就越危险。 别看现在表现得风平浪静的,危险可能就潜藏在附近,因此听她这么一说,也都反应过来,一个个提高了警惕心。 云倾月见大家都听进去了,这才放心。 她走回原处,一行人又歇息了半个时辰,这才动身。 吃饱喝足休息好,继续往目的地行进。 一群人又行了半日。 头顶的太阳渐渐落山,那股令人焦灼的炙烤感总算是慢慢消失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整天晒下来,别说云倾月和萧景行这几个北方人,就是那十七个南疆人都差点受不住。 不过谁也没有抱怨,只是默默的补充着水分。 好在他们出来时,备的水有很多。 但饶是如此,此时水壶也快见底了,若是前面找不到可以补充水源的地方,后面的返程将会很危险。 云倾月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因此当天黑以后,众人安顿下来的第一时间,她就道:“景行,你带着他们在这里休息,我和巫霖去找水源。” 不料她的话音一落,云襄当即站起来说:“不行!要去也是我去,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去?” 他说着,抬手夺了云倾月手上的水壶。 萧景行也道:“他说得对,你坐这儿休息,我和云襄去,巫霖,留下来保护好王妃。” “王爷……” 巫霖想说什么,被萧景行一个眼神给制住了。 他只能将未说完的话收回来。 云倾月见状,就不跟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客气了。 “行,那你们小心点,不管找不找得到,都尽快回来,千万别在外面多耽搁。” “嗯。” 两人又点了几个南疆武士,一起离开。 云倾月拿出火折子,让人捡了些干草过来,点了一堆火。 其余人也照做。 因为水壶里缺水,她也不敢给大家煮汤了,只能就着火照照明,这里不比森林里方便,一路走来,别说飞禽走兽,连只野鸡和野兔子都没有看见,自然也就猎不到动物可以吃,一群人都坐在那儿,沉默的啃着干粮。 就在这时,一个南疆武士犹犹豫豫的朝云倾月走来。 “干什么?” 巫霖顿时上前,将刀一横,面色冷沉的盯着他。 对方吓了一跳。 虽然都是习武之人,但巫霖是跟着萧景行上过战场的,杀过不少人,那周身的气势若全部释放出来,也够唬人的。 来人确实被吓到了,脸色都有些发白,紧接着小心翼翼的解释,“巫、巫大人,我、我有事找王妃禀报。” 云倾月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巫霖,让他过来。” 巫霖皱了皱眉。 不是他不相信这些吉吉木派来的武士,只是王爷即将将王妃的安全交给他,那他就要负责,所有妄图接近王妃的人,他都要仔细掂量,以免对方怀有歹心。 好在那个武士是真的有事要跟云倾月说。 云倾月温和的笑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武士咽了口唾沫,看向她手中的米饼。 云倾月挑了挑眉,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吉吉木特意派人精心准备的米饼,她吃的东西自然和这些普通的武士们不一样,倒不是她自己决定的,而是吉吉木多此一举。 云倾月也没介意,伸手将米饼递给他。 对方一愣,连忙摆手。 “不、不用。” “给你,你就拿着。” 她不由分说,拉过对方的手,一把将米饼塞进对方手中。 对方再次一怔,紧接着有些感动,捧着米饼连声道谢,连眼眶都是微红的。 “谢谢,谢谢,谢谢王妃……” 他捧着米饼,小心翼翼的啃了一口。 不由眼睛发亮。 这传说中的米饼还真好吃。 南方的人虽然在这时候已经开始吃米了,但那只是中上层人士,出来给人当武士的,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没别的活儿干,只能去帮达官贵人们拼命,也因此,这些武士是最不怕死,最不惜命的,却也是身份最低贱的。 他这一辈子没吃过米。 虽然这次得幸被大王选中,能跟着大渊国的王爷和王妃出来,但那是因为他在军中就表现得武艺高强,不代表他的地位真的就很高。 像他这样的人,若有一天被某位贵人看中,那自是他的福气,可若没有,那今天这样的,就是他此生出头的唯一机会了。 任务失败,他牺牲了,大王自会派人将丰厚的抚恤金送到他的家中,他的弟妹和年迈的父母得以活下来。 若是任务完成,他活着回去了,大王自然也会赐予丰厚的奖赏,而他是曾经保护过大渊国王爷和王妃的人,这样的资历哪怕是在军中也不可多得,以后若有机会随侍大王身边,那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很多了。 因此,这些跟他们出来的武士,是真的没有怨言。 甚至在选拔的时候地,明知道危险,却也是争先恐后的。 这个现象,不仅仅南疆如此,其实大渊国或者是南唐国又何尝不都是这样。 云倾月没去猜他在想什么。 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你刚才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你说。” 武士这才想起来正事,连忙道:“是这样的,以前我跟着我们村的老人出去打猎,我们村的老人就说过,越是安静的地方,越是容易有危险,我觉得我们从进入迷雾沼泽开始,这一天走下来,都太安静了,我觉得不正常,所以想来跟您说说,看看是怎么回事。” 云倾月了然。 原来不止她和萧景行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她温和的道:“你还有什么见解?不妨都说来听听。” 那个武士闻言,有些怯懦。 可是对上云倾月鼓励的眼神,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的勇气,胆子又大了起来。 第156章 全是幻觉 他认真道:“我觉得我们尽量不要再分开,哪怕是找食物和水源,因为所有人在一起,力量才是最大的,万一分开,遇到什么危险,就很容易造成伤亡,另外……” 他顿了顿,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我觉得今天的太阳有些过于炎热了,不像我们南疆三月底的太阳,当然,也可能是天气发生了变化,我不知道,总之我们要小心一点。” 云倾月赞赏的点了点头。 “不错,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好了,你放心,我会让大家小心,另外,你如果有什么特殊的发现,或者你的同伴有什么发现都可以来告诉我,我希望我们是一起出来的,也能一起回去,明白了吗?” 那人重重点头。 云倾月眨了下眼,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啊?” 那位武士愣住了,像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问他这个,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妃。 云倾月笑道:“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武士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从来没见过笑起来这么漂亮的女子,压根不敢直视云倾月的眼睛,只低着头答道:“我没有大名,我在家排行老大,大家都叫我孔大。” “好,那我也叫你孔大,孔大,我不会让你白费心,这次回去,我会告诉你们的吉吉木大王,你在这次的任务中表现非常优秀,相信他也会嘉奖你的。” 孔大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 “谢谢王妃。” “嗯,去,好好休息。” “诶。” 孔大满怀兴奋的回去了。 巫霖走过来,好奇的坐到云倾月的身边。 “王妃,您觉得他刚才说的那些,是怎么回事?” 刚才巫霖就站在他们旁边,并没有走远,所以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云倾月漫不经心的用树枝添着火堆,淡淡的道:“你觉得呢?是怎么回事?” “我?” 巫霖愣住,紧接着茫然的挠了挠脑袋,憨厚的笑道:“我不知道。” 云倾月笑看着他,“可以思考一下。” “这个……” 巫霖当真试着思考起来。 只可惜,他这个榆木脑袋,让他拿刀舞剑可以,但思考这事儿…… 他实在思考不来。 他和巫却是亲兄弟,可巫却的脑子就比他好使多了,也正因为如此,巫却才能时时陪在王爷身边,而他只能在外办事,偶尔需要的时候,才会给王爷当当马前卒。 想到这里,巫霖有些泄气。 “我想不出来,我脑子不好。” 云倾月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 “你说什么?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没有人天生脑子不好,只是习惯了不去思考而已。” 她顿了顿,忽然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不回头森林里,做的那些梦吗?” 巫霖点点头。 “记得,当时属下梦见王爷出事了,还梦到您和王爷都……” 他忽然一顿,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神色十分难看。 他不敢说出口,他梦到王爷和王妃都死了,那是他最惧怕的事情。 如果王爷和王妃都死了,那他又活着干什么?还不如同他们一道死了。 可梦里,他分明还活着。 他不敢想象,如果那样的情况发生,自己该怎么自处,怎么回京面对期盼王爷回来的那些兄弟。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察觉出了他的梦境是什么,眼眸微暗。 巫霖,巫却,以及玄策军那数以万计的兄弟,都是完全忠于萧景行的。 在他们心里,萧景行的命只怕比他们自己的还要重要。 可前世,萧景行却因为她的死,自戕在了皇宫里。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划过一抹自嘲。 云倾月啊云倾月,你何德何能,能让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为你至此。 她晃了晃脑袋,挥去脑海中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捡起刚才的话题继续道:“其实从进入森林开始,我就感觉有些奇怪,那晚我是最先做梦的,梦里的内容我就不说了,但第二天晚上,你们也做梦了,而且都是梦到了自己惧怕的事。” “我在想,这有没有可能是一种幻术,这种幻术未必是致命的,却会让人非常难受,就像我们在森林里,做完梦醒来,第二天除了心里不太舒服以外,也没有产生别的后果。” “而现在,我们来到迷雾沼泽,看到了没有任何动物出没的草原,晒到了根本不像是会在这个季节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列日阳光,有没有可能,这也是一种幻觉?” “实际上,我们所身物的地方,与我们身体所感受到的,根本不一样,这一切都是整个沼泽为了阻止我们前进,而对我们施展出的一种幻象?” 云倾月的话太过匪夷所思,巫霖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云倾月不好意思的笑笑。 “当然,我只是随口一说,毕竟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麻烦了,很可能一直都找不到金翅蝉。” 巫霖却摇了摇头。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找到。” 云倾月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他的话激励了自己,还是自己本身就相信这个,也笑着点头。 “你说得对,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一定会找到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没过多久,萧景行和云襄就走了回来。 “你们在聊什么?”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和他们一起去的那几个武士。 云倾月双眼一亮。 “你们回来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他们只是出去找个水源而已,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此刻当真看到他们平安回来,云倾月还是不由感到庆幸。 萧景行点点头,神色却不似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我们没有找到水源。” 云襄也凝重的道:“我们走了大约两里地,但没有看到任何水源,这里到处都长着草,也没有树木,所以站在原地就可以看得很远,我们观察过了,只怕这附近方圆好几里,都不会有水。” 云倾月闻言,也忍不住皱眉。 这时,刚才来找云倾月说话的那位孔大道:“没关系,实在没有水,我们还可以嚼草,你们看,这些草的根茎都是有水份的,咬在嘴里,也能止渴呢。” 说着,就拔了一根地上的草,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第157章 海市蜃楼 云倾月见状,下意识就要提醒他,不要乱吃这里的东西。 但下一秒,另一个人就说了,“王妃放心,我们虽然没有来过迷雾沼泽,但我们从小生活在南疆,对这里的植物还是很熟悉的,这种草没有毒,虽说平常没有人嚼它,顶多是拿回去喂牲口,但实在没有水喝,嚼嚼它也是没问题的。” 云倾月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行,既然如此,那你们小心点,不过现在大家只是水变少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大家还可以再坚持一下,也许等到明天,我们再往前面走一点,到了腹地就有水源了。” “嗯,我们听王妃的。” “好,我们知道了。” 大家纷纷应是。 云倾月也回到萧景行的身边。 几人在火堆旁坐下,萧景行和云襄都吃了几口干粮,便吃不下去了。 云倾月将自己的水壶递给萧景行,萧景行摇了摇头,道:“我不渴,留着你自己喝。” 云倾月见状,便没有勉强,只是自己也没有舍得喝,而是塞上塞子又放了回去。 休息了一晚,翌日,大家重新出发。 烈日还是如昨日一样暴晒在头顶,甚至比昨日更加猛烈。 大家水壶里的水只消半天就喝完了,到了下午,有人已经开始嚼草。 云倾月掏出腰间的水壶,看了看,里面已经空了。 这时,两只水壶一起递了过来,云倾月抬头,看向萧景行和云襄。 云襄的嘴唇都已以干破皮了,嘴里正含着一根草在嚼着,却仍旧说道:“喝我的,我这里还留了一口水。” 萧景行却将他的水壶挡了回去。 “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说着,将自己水壶打开,却见里面还有小半壶,他倒了一竹筒水,递给云倾月。 “喝。” 水已经倒在了竹筒里,云倾月见状,知道不喝就是浪费了,便没再客气,将水喝了下去。 喝完,又将水壶推给他。 “你也喝点。” 她都看到了,萧景行的嘴唇了干破皮了。 男人却将水壶塞了回去。 “我不渴。” 云倾月心头一窒。 有些酸涩。 她哪里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想把水省下来给她喝,可他见不得她受苦,她又何其忍心? 云倾月转头,眨了眨眼睛,没有在这个时候去说那些矫情的话。 她想,一定要尽快到腹地,找到金翅蝉,解了萧景行身上的毒。 然后,再想办法走出去。 这样才不负他们这样辛苦跋涉一场。 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天。 一天下来,谁也不敢停歇,不是因为不累,而是怕一停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到了晚上,却是不得不停。 毕竟这里已经到了迷雾沼泽靠近中心的位置,至少从今天中午过后,他们一路走来,就在路上发现了好几处沼泽,要不是云倾月早就准备,让人一路都用石头和木棍探路,只怕有好几个人都差点摔进去。 沼泽会吃人,真要摔进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面对这样的危险,大家非但没有惧怕,反而个个都松了口气。 有沼泽就好。 有沼泽出现,就代表他们的方向没有错,离腹地应该是越来越近了。 这一晚,因为没有水,大家咽干粮的时候明显都艰难了些。 不过饶是如此,大家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些许进去。 毕竟走这么远的路,最重要的就是体力。 若没有体力,就算遇到了危险,也没有办法应对。 睡了一晚,到了第二天,即便是萧景行给她留下的那支水壶,也完全没有水了。 所有人都不得不跟着一起嚼草根。 好在这草根的味道,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竟然还有一丝丝甘甜。 云倾月嚼着嚼着,又走了大半日,快到黄昏的时候,一片迷雾才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那是不是迷雾沼泽?!”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过去。 只见眼前是一团朦胧的白雾,白雾内依稀可以看见有果树的影子,有飞鸟在其间自由的飞翔。 所有人都惊呆了。 原来这就是迷雾沼泽? 虽说是真的长在一团迷雾当中,可跟他们想象中的危险完全不一样,光是从外面看,也能看出那里面并不吓人。 “终于到了,终于到了!” 有人已经高兴的欢呼起来。 云襄也很高兴,下意识就要过去,却被萧景行一把拉住了。 “别过去,不对劲。” 他眉心紧锁。 云襄一愣,问道:“怎么了?” 云倾月解释道:“你还记得我们从书中看到的吗?迷雾沼泽腹地是一大片绵延数里的沼泽地,那沼泽地的土是黑色的,沼气和湿热带来的气泡翻滚在其中,整个上空就像一片黑暗的地狱,没有半个生机出没,除了万毒不侵的金翅蝉,可你看看,眼前这个地方,哪有半点像是黑暗地狱?那飞着的鸟儿,还有那漂亮的果树,又哪有半点像迷雾沼泽的样子?” 云襄这才反应过来。 立马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所以,我们走错了?” “不,我们应该没有走错,一直按着舆图的方向走的,只是这个地方有古怪。” 萧景行说着,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上惦了惦,然后猛地朝那团迷雾中扔去。 “啪”的一声。 石头扔在了一颗果树上,砸下来一个金黄色的果实。 果实掉落在地,滚进了草地里。 “是真的?不是幻境?” 巫霖惊奇的道。 云倾月也有些惊讶。 刚开始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她也以为又是幻境。 她曾在书中看到一篇记录,那是一位曾远行过沙漠的人记下的,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海市蜃楼,大概就是一个人在沙漠中走得久了,太久没有喝水,所看到的一种幻象。 他会朝着那个幻象一直不停的走,渴望能喝到幻象中的水,可不管他怎么走,都到达不了那个地方,最终只能活活渴死。 而他们现在的情形,跟那人何其相似? 都是缺少水,都是极渴,都是跋涉了很久疲惫不堪,所以当这样一副美丽的场景出现在她面前,她才会觉得不敢相信,才会谨慎的以为,那也是海市蜃楼。 第158章 世外桃源 可现在看来,俨然不是。 那果子竟是直接落下来,掉进了草丛里。 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别说他们几个,那一群南疆武士看着树上的果子,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想拦他们是拦不住的,云倾月不由苦笑。 “走,我们过去看看。” “嗯。” 一群人朝着那笼了层迷雾的果树走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眼前真是一片人间天堂。 不仅仅有果树,还有丰沛的水草,以及一洼清澈的池塘。 池塘的左边连着一条河流,河流蜿蜒驶向远处,并不知终点在何方。 旁边的果树也不仅仅只有一颗,而是大片大片的,每一颗树都隔了三四米远的距离,树上结着各种金灿灿或黄澄澄的果实,外形看上去像梨,又像桃子,甚至还有的像冬瓜,各种各样,纷乱惹人眼。 一群人都看呆了。 有人忍不住,当即就跑到池塘边,掬起一捧水喝。 云倾月想要阻止已来不及,那人喝了水,眼睛一亮,大喊道:“这水是甘甜的!像山泉水!你们快来尝尝。” 这话一出,那些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顿时也都跑了过去。 云襄是他们四人中性子最跳脱的,闻言也跑了过来,跟那些武士一样蹲在地上,掬起水来喝。 他的眼睛也不由亮了亮。 “还真是甜的!” 他抬起头来,叫云倾月和萧景行。 “月儿,王爷,你们也来尝尝!大家都喝了,这水应该没毒。” 云倾月看出来了,那水确实没毒。 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地方有些诡异,这才多了一丝警惕的心理而已。 此刻见他们个个都喝得兴高采烈的,之前因在缺少情况下艰难跋涉而生出的疲惫与困顿也一扫而空。 她不由得想,或许真是她想多了? 性子太过谨慎,反倒成了惊弓之鸟。 萧景行倒是想得更开些。 来都来了,已经身在局中,不管这是个吃人局还是获救局,饱死总比饿死好。 于是,他牵着云倾月的手,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嗯。” 他们都去了,巫霖自然也不再坚持。 于是,一群人喝了水,又有人去摘了树上的果实吃。 那果实竟然也十分美味,虽说看着像桃又像梨,但吃起来却比桃子和梨要美味太多。 再加上他们进来以后,就发现头顶的烈日不知什么时候就消散了,变成了正常的三四月才有的和煦春日。 日光暖融,又有香甜的果子和干净清澈的泉水可以喝,微风拂面,不少飞鸟走兽在草丛间跳跃逃蹿,这才合该是一个百年没有人踏入过的神仙仙境。 或许这世上真有幻境,只是那是之前,他们走过的那烈日炎炎,没有半只飞鸟走兽的地方,而现在他们所身处的,才是真实世界。 一群人都感到开心又满足。 云倾月见着这个情况,一身的警惕也慢慢放松下来。 她笑道:“真没想到,迷雾沼泽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块地方。” 萧景行点了点头,他也感到很意外。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又怎么会出现在迷雾沼泽的深处,但看着大家吃饱喝足,疲惫了几天几夜的身体总算得到暂时的修复,他也感到很满足。 “先在这儿住下,不管怎么说,要补充好干粮和水,也要让大家休息一晚,有什么问题我们明天再说。” “好。” 决定好后,一群人便继续往前走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适合露营的地方暂作休息。 却没想到,他们这一路走来,风景竟是越来越美。 这里不仅仅有漂亮的果树,丰沛的水草,蜿蜒的池塘以及活泼灵动的山间小兽,还有一望无际的花海田野,有参天的竹林,有山河溪涧,瀑布流水深千尺,在山的背面,他们甚至还看到了一面广袤到看不到边的湖泊。 “这真的是湖吗?好大!好爽。” 云襄最没有见识,站在一块临湖的大石头上,张开了双臂,迎着清凉的湖风大声道。 一个南疆武士摇了摇头,满脸疑惑。 “我从小生在南疆,长在南疆,从来没有听说南疆有这么大一面湖。” “我也没有听说过,这会不会根本不是湖,是海啊?” “不可能,海里面的水是咸的,可我刚刚尝过,这里面的水是淡的,这就是湖。” “诶,管他湖还是海,你们都让开,让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鱼,要是有的话,我非得抓几条上来,今晚给兄弟们加餐不可!” 一个人拿着自制的长矛上前,其余人纷纷让开。 还别说,他刚说完,那清澈的湖面,靠近石头的地方就游过了几条鱼,他眼睛一亮,手持竹矛猛地往水里一扎,那条鱼就被他给扎上来了。 “还真有鱼!” “真的是鱼哎!” 南疆的武士们都兴奋了。 他们是南疆的人,本就喜食鱼类海鲜,这几天跋涉过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此刻看到那条被扎上来的鱼,就跟见着了亲人一样亲热。 于是,有了第一个扎到鱼的人,就有了接二连三去做长矛来扎鱼的人。 云倾月和萧景行也没有阻止。 两人让他们注意安全,随后便带着巫霖和另外几个武士往另一条路走去,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比这里更适合露宿的地方。 至于云襄? 他早就跟那群武士打成一片了,要不是云倾月不允许,只怕他都要脱了衣服,整个人扎水里去了,看看能不能摸上来一些鲍鱼贝壳之类的。 这边。 云倾月和萧景行边走边感叹,“这还真是个好地方。” “确实不错,有山有水有湖泊,别说是迷雾沼泽,要说这里是哪位隐世大家的隐居之处,我也相信了。” 萧景行淡淡的说。 云倾月挑眉。 实不相瞒,她也是这个感觉。 说巧不巧,就在两人的话音落下,忽然就看到前面的一片斑驳竹林中,隐隐露出了一间翠绿的竹屋。 两人都不由一愣。 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惊奇。 刚说完就出现……这,会不会也太巧了? 第159章 山间竹屋 可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那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云倾月沉下脸来,道:“走,过去看看。” “嗯。” 一行人靠近那间竹屋。 本来是满怀警惕的,然而,推开竹屋的门,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走进去,只见墙上挂着一些常用的绳索或镰刀锄头等农活用具,屋子的正中央有一方也是用竹子做成的小桌,桌子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也不知多久没人住过了。 再往里,是一方小小的竹塌。 竹塌上没有任何床褥用品,也落满了灰,看得出当时原主人走的时候,清理得很干净。 云倾月道:“这里还真有人住过?” 萧景行眉心紧锁。 “总感觉这里不同寻常。” 谁说不是呢? 光是在传说中的迷雾沼泽里有这么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就足够让人惊奇了,而现在,他们还在这里发现了一间曾有人居住过的竹屋。 云倾月发现这间屋子还有一扇后门,便拉着萧景行去看。 “走,我们去后面看看。” “嗯。” 两人撇下其他人,单独往后门走去。 推开后门,却发现竹屋的后面是一个小山坡,山波是还有另外几间茅草屋,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再旁边就是一片溪流,溪流的源头应该就是那片广袤的湖泊。 前前后后查看完,也没有看出什么危险。 云倾月这才放了心。 “这屋子应该很久都没人住了,要不收拾收拾,今晚就在这儿休息。” “可以。” 这种活儿当然不需要他们亲自来。 巫霖很自觉的接过了他们手上的活计。 “王爷王妃,你们先去喊他们过来,这里交给我们。” 萧景行和云倾月也没跟他客气,让他们留在这里收拾打扫,他们则是返回了湖边。 湖边,云襄带着一众南疆武士,已经抓了不少鱼了。 至少每人都有一条。 云倾月见差不多了,便让他们不用再抓了,就地架火烤鱼。 幸好他们带来的盐还剩了些,将鱼清理干净,再洒上盐,就这么一烤,香味扑鼻,引得一群啃了几天干粮的人食指大动。 “真香!” 云襄撕下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忍不住赞道。 云倾月道:“好了,去把巫霖他们几个叫过来,咱们吃了饭再去休息。” “好。” 当即就有人去喊了巫霖等人过来。 他们见着烤好的鱼,也是两眼放光。 一群人就在湖边吃饱喝足以后,收拾了鱼骨残骸,这才前去竹屋休息。 竹屋并不大,自然不能所有人都住。 最终决定让萧景行和云倾月住屋里,留一半人在屋前守着,另一半人则是去后面小山坡上的茅草屋安顿。 出门在外,大家都没那么多讲究。 茅草屋里铺上一层干草,睡起来总比睡野外强。 一群人当夜就这么安顿了。 深夜。 云倾月睡得迷迷糊糊,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爬。 她还以为是萧景行又趁着她睡着了,偷偷亲她的脸,便只是笑着拂了一下,道:“别闹。” 然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起床。 外面朝阳初升,一群人昨晚都休息得不错,个个精神奕奕。 云倾月对昨晚梦境的记忆也模糊了,便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一群人吃了早饭,又装满了水壶,甚至还有两个人跑去摘了两大袋子果实带在身上,一群人整装待发。 云倾月查看了下路线,确定这里离腹地已经不远。 按照他们的脚程,说不定明天早上就能到。 想到明天早上就可以抓到金翅蝉,一群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云倾月道:“就是不知道腹地的情况怎么样,到了那边,就没有人能帮你了,只能你自己去。” 她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点头。 这一点他很清楚,早在出发前,他们就说好了。 于是,一群人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原本以为,这一片如梦似幻的仙境,应该走一会儿就能走出去了。 却没想到,一直从早上走到中午,再走到黄昏太阳落山,周围都还是这样的美景,和他们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众人不由疑惑。 “怎么回事?怎么我们都走一天了,还是在这里面?该不会又迷路,走回原地了?” 云倾月摇了摇头。 “不会,你看,这周围虽然仍旧有不少美景,却和我们昨天看到的不一样,我们一路走来,所看到的景色都不同,说明我们的确是在往前行进的。” “那是路走错了?” 云倾月皱眉。 她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然而拿出舆图,怎么看都是这个方向,没有走错。 “或许舆图就是错的呢?” 萧景行忽然道。 云倾月一愣,诧异的转头看向他。 只见他看着天边的落日,目光深而远。 “迷雾沼泽本来就只存在于传说中,没有人真正进来过,也没有人亲眼见过,迷雾沼泽的腹地是什么样子,虽然书本上流传出那里方圆十里皆是黑土,生灵绝迹,可那也只是传说是不是?没有人真正见过生灵绝迹的样子是什么,甚至连那金翅蝉,世上到底有没有这样一种东西,是不是生活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 云倾月一阵愕然。 她万万没有想到,只是遇到了一点挫折,萧景行就会这么想。 不过紧接着,她就想明白了。 或许这次出来,萧景行原本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只是看到她殷殷切切,那么想要解开他的毒,所以便配合着她,宠着她,任由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陪着她一起折腾。 他本就是个厌世的人啊。 若不是有她在,只怕他根本就没有非要解毒的想法。 云倾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霎时红了眼眶。 她抿紧了唇角,低下头,半响,才将眼里的酸意忍下去,认真的道:“不会的,萧景行,你想想,如果真的没有迷雾沼泽,那我们这几天所走过的地方是什么?我承认,现在我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可你看,我们现在所走过的路,是正常的路吗?我们看到的东西,是正常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吗?” 第160章 自暴自弃 答案俨然是不是的。 就是因为这里太过不同寻常,才会让她确定,这里真的藏有宝物。 也正是因为这种玄而又玄的诡异,才会让她更加确定,他们没有走错,他们在一个正确的方向上狂奔。 所以,为什么要放弃呢? 她不甘心,绝不! 事实上,不止是她不甘心,萧景行也不甘心。 只是刚才那一刻,莫名的颓废涌上心头,就让他说出了那番丧气话。 而今反应过来,看到她着急的眼神,无尽的自责和内疚就像潮水般淹没了他,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到底在说什么? 在她想尽办法,吃尽苦头,历经千辛万苦为他的性命奔波的时候,他居然在这里自暴自弃? 现在,连萧景行自己都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好在云襄及时站出来,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好了好了,月儿,你也别当真,王爷就是随口一说,瞧你紧张的,说不定王爷是跟你开玩笑呢,对王爷?” 他说着,还不停的给萧景行使眼色。 萧景行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什么。 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 “嗯,他说得对,我是开玩笑。” 云倾月这才松了口气。 “以后这种玩笑不准开!” “好,听你的。” 两人就这么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旁人也没能听到他们说的是啥。 等大家反应过来,云倾月和萧景行已经恢复如常。 云倾月道:“既然天黑了,咱们就先在这儿歇息,不管怎么说先按照地图上的标示走,走到明天本该到达迷雾沼泽腹地的地方,看看情况再说。” “好。”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于是就地扎营,开始休息。 好在虽说没有走出去,但在这里也不赖,至少比不回头森林,以及前两晚他们所处的那大片荒芜草原要好多了。 有清冽的泉水喝,有香甜的果子吃,偶尔还能去捞几条鱼,打几只野兔野鸡什么的,再加上昼夜温差不大,即便是夜里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冷,因此虽然都是露宿,竟然比之前那几晚要好很多。 一群人休息过后,睡着时,云倾月又有了昨晚那种感觉。 脸上毛茸茸的,像有什么东西在触碰她。 她想要睁开眼睛去看,可眼皮就像有千斤重似的,任她费再大的力气也睁不开。 再醒来,又已经到了第二日了。 清晨和煦的阳光从天际洒下来,照在头顶,周身都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云倾月睁开眼睛,金箭般的晨光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过了好半响,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 云倾月点了点头,起身坐起来,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 萧景行连忙伸手扶住她,皱眉,关心的问:“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 云倾月不想让他担心,勉强冲他笑了笑,道:“只是睡久了,有点没缓过来神而已。” 说着,直起身子,不要他的搀扶,又伸了个懒腰,笑道:“你看,这不就好了?” 萧景行果然放下心来。 一行人简单洗漱了下,吃了早饭,便继续往前走。 按照地图上的指示,他们应该在中午左右,就能到达腹地,那片传说中黑色的沼泽地,里面冒着无尽泡沫和沼气的黑色地狱。 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云倾月甚至还提前让大家吃了防止沼气的药丸,就是为了防止沼泽的突然出现,打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 走过了中午。 到了下午。 又到了晚上。 那片传说中的黑色地狱并没有出现。 他们仍旧在这一片美丽风景当中,周围的景色甚至还越来越美了,简直让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然而,此刻再也没有人有心思去欣赏那优美的风景了。 众人望着眼前的美景,都不由感到毛骨悚然。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后知后觉的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这里太美了!不是令人赏心悦目的那种美,而是死气沉沉,明明面上有风,风吹树动,草叶摇晃,鱼跃鸟飞,可就是太刻意了,刻意到都不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像是有人刻意给它规定了一个程序。 所有的东西,万事万物哪怕包括一只小毛毛虫,都在按到既定的程序走,丝毫没有出错,也不显任何凌乱。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已经有人害怕的惊叫起来。 云倾月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突然想到什么,瞳孔猛地一震,对萧景行道:“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回到镇上以后,我给你施的针?” 当时,萧景行身上的伤已经在空空谷里养得好了七八分,但体内的毒还没有解。 为了方便这次出行,她再次用封行针法,替他封住了体内的毒素。 只是由于萧景行之前已经出过一次意外,封行针法的效果就大不如前了,即便是云倾月出手,也顶多能保证他在十天之内无虞。 而这十天,他的掌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出现小黑点。 那是毒素快要无法封印的象征。 一天增加一颗,到了第十天,十颗小黑点全部出现的时候,那毒素就封不住了,只能靠着萧景行自己硬扛。 这也是为什么云倾月那么急着赶路,非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迷雾沼泽腹地的原因。 算起来,从他们回到镇上,到现在,这已经是第八天了。 萧景行的手心里,应该有八颗黑痣才对。 可是她猛地打开他的手心,却发现—— 那上面只有六颗?! 为什么?! 云倾月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萧景行也皱了皱眉。 这一路上,他刻意的没去多看自己的手心,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可现在…… 掌心黑痣的事,只有云倾月和萧景行知道,旁人哪怕是巫霖和云襄都是不知道的。 因此看到他们惊愕的眼神,一个个都觉得纳闷。 “怎么了?你们两个。”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巫霖也好奇的围过来。 两人回过神来,都摇了摇头。 “没有。” 云倾月抿了抿唇,唇色有些发白。 第161章 无人归还 她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只是这个猜想太过匪夷所思,不敢说出来而已。 萧景行默默的看着她。 显然,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无需任何言语,只是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 云倾月抿了抿唇,想到这个地方的诡异,再抬头看向天际橘黄色的落日和晚霞,就觉得一点也不美了,反而像是一副妖冶的画,那红霞如血,正是一只要吞人的巨兽。 她沉声道:“我们可能真的遇上麻烦了。” 众人一惊。 就见她面容严肃,转头看着所有人,道:“这里大抵该是一个幻境。” “幻境?” 众人再次一惊,有人已经不敢相信的嚷嚷起来。 “之前不是说不是幻境吗?而且你们看,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在动,我们吃的喝的看到的东西都是真实的,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幻境,怕不是弄错了?” “是啊,再说这世上哪儿有这么美的幻境,如果真有,那我还宁愿在这幻境里呆一辈子了,这根本不可能嘛。” “就是就是……” 大家七嘴八舌,都不相信云倾月所说的。 其实云倾月自己也没有把握。 她看向天边的浮云。 这真的是幻境吗? 如果是,这两天真实的感受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那么萧景行手心的黑痣为什么没有变化?他们走了这么走,又为什么迟迟到不了迷雾沼泽的腹地? 云倾月不明白。 她觉得,眼前的问题于她来说,显然早就超纲了。 倒是萧景行显得镇定得多。 “先别慌,咱们即来之则安之,至少目前我们在这里没有发现任何危险,既然如此,反正找不到目的地,不如就先在这里住下来,慢慢找,总会找到破解之法的。” 这个提议,大家倒是没有任何意见。 如果要住下来,自然是昨天住的那间小竹屋更适合。 于是,一群人又返回去,来到了那间竹屋前。 昨天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大家一个人就像斗志昂扬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可现在,只不过过了短短几个时辰,再回来时,个个都犹如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唉声叹气。 云倾月让人将东西放下,然后便对萧景行道:“我们出去走走。” “嗯。” 萧景行也正有此意。 反正目前的情况,是暂时离不开这里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胆子大一点,到四处看看,先不跟着地图上的方向走了,就随意转,走到哪儿算哪儿,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其余人听他们这样说,也觉得有理。 于是,大家把东西收拾好以后,也都决定出去寻找线索。 一群人从四面八方不同角度出发,皆三两人一群,云襄原本是想跟着云倾月的,可看到她和萧景行手牵着手走在前面,莫名就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嘴狗粮,嘴里发苦,也就不愿意再跟了。 索性拉了巫霖一起,往另一边走去。 云倾月和萧景行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两人手牵着手,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这中间淌过河流,经过果林,完全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夜幕降临,如碎银般的星子升上夜空,两人走累了,索性在一个山坡上坐下来。 望着朗朗夜空,云倾月靠在萧景行的肩头,问:“你说,我们会不会就这样出不去了?” 萧景行摇头,并没有因为安慰她,就对她说出否定的答案。 只道:“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这里不仅仅是云倾月未知的领域,于他而言亦是。 云倾月眯着眼,忽然笑起来。 她笑着说:“其实不出去也好。” 萧景行挑眉,诧异的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云倾月道:“你想啊,你掌中的黑点没有再继续增加,这也就意味着,时间停止了流动,既然时间停止了流动,那我们的状态就会一直保持在我们进入这个地方的时候,换言之,就是我们不会老,也不会死,那这样岂不是很好?不用再去寻什么解药了,也不用再去找金翅蝉,我们就能成为两个不老不死的活妖精,岂不是很好?” 萧景行被她这番话逗笑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能这样解释。 他也来了几分兴致。 “嗯,你说得对,与其出去面对那些令人心烦的人和事,倒不如和你在这里做一对活妖精。” 云倾月咯吱咯吱的笑起来。 笑完了以后,又忽然摇头。 “不行。” 萧景行挑眉,“怎么不行?” “我们在这里倒是没有问题,可三哥怎么办?他还没成亲呢,要是跟我们一起呆在这里,岂不成了老光棍?你说万一以后能出去了,他出去的时候,是仍旧是现在这副年轻的样子呢,还是已经老了的样子?如果是已经老了的样子,那岂不是很遗憾,这一辈子什么都没做,就陪着我们在这里孤独终老了,爹和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落下来。 萧景行的心中也一阵抽痛。 他知道,云倾月是想起她的亲人了。 如果他们真的就这样被困在这里,他是真的无所谓,这辈子他忙忙碌碌,为别人,为大渊国做的事已经够多了,哪怕余生都只和自己心爱的人偏安一隅,他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而这个世界上,真正在乎他的人,无非就一个云倾月罢了。 她已然在他的身边,那他还有什么好牵挂的呢? 可她不一样啊。 她有家人,有父兄,云青山和云帆云祁都是真心实意的为她好,如果知道她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会有多难过?他不敢想。 萧景行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手臂用力,将人抱得死死的,像是要揉进他的血肉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半响,才闷声道:“放心,我们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总会出去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出去。” 是的,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带着她,带着所有人走出这个鬼地方! 两人在山坡上没呆多久,就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有一部分人也回来了,但也有一部分还在外面,没有回来。 两人也没有多想,只当他们也是一样出去寻找出路了,找不到就会回来的,可没想到,他们等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这些人也没有回来。 第162章 结界轮回 云倾月不由一惊。 “确定他们都没有回来?还是走得太远,直接宿在外面了?” 其中一人摇了摇头。 “不会的,如果是宿在外面,他们肯定会派一个人回来说清楚,免得我们担心,这是军中的规矩。” 云倾月想了想,觉得也是。 若说以前她和这些人不熟,还会觉得他们没有规矩。 可这几天相处下来,却知道,这真的是阿木拉部落的精锐。 出门在外,又是这种处处布满陷阱的危险地方,一夜未归却连招呼都不打,确实说不过去。 她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我们收拾一下,然后兵分几路一起去找。” “好。” 安抚好下面的人,云倾月找到萧景行。 将这件事和他说了。 萧景行也是和她一样的看法。 不过他也有别的见解。 这个地方本就古怪,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幻境当中,时间是停滞的,他们想要出去却寻不到破局的方法,那几个失踪的人,说不定会是一个突破口。 当然,也有可能是通往地狱。 在这种地方,原本一切就是未知的,所以两人也没什么犹豫。 收拾好东西,就带着大家一起去寻找。 因着已经失踪了一批人,所以云倾月也不敢让大家再分成几批人去找,所有人都聚拢在一块儿,若遇着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只可惜,找了大半日,也没找到半个人影。 或许是他们走的地方还不够远,云倾月仍不死心,就这么带着他们又走了半日,眼看着夜深了,一群人才不得不找地方宿营。 所有人心里都有些发沉。 巫霖燃了一堆火,让云倾月和萧景行坐在火堆边。 萧景行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树枝,沉声道:“我们再这么盲目的找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不用他说,云倾月也察觉到了。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 那些人只是出来探探情况而已,根本不会走这么远,可他们这一路行来,却压根没看到那些人,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有来过这儿! 早在路上,他们就出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的脸色更加冷峻。 连萧景行的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严肃的表情。 云倾月道:“如果这是一场局,那我们现在就是局里的困兽,轻则撞得头破血流,重则丧命。” 萧景行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半响,忽然道:“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云倾月问道:“什么可能?” 萧景行看向头顶广袤的苍穹。 他曾经注意过,这头顶苍穹看似与外面的一样,但实际上,每颗星星的位置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虽说按照天象学,星辰位置确实有数,可也没有每晚都是亮的同样那几颗的道理。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里的云、山、水、风,甚至是气候、地理,天象,都是有人专门精心布置的。 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布置这些? 只有一个可能。 是的,只剩下了那一个可能。 萧景行沉声道:“天丘。” 云倾月瞳孔一缩。 “你是说千年不外出,身负异能的天丘一族?” “对。” 萧景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 “你发现没有,我们自从进到这里,除了出不去以及时间不再流动,并没有遭遇什么危险,这很符合天丘族人的行为,我曾在一本古籍上面看过关于他们的传说,他们会一种法术,叫做结界,生活在结界中的人类会忘记时间,长生不老,只是在那个结界里,日月轮回都有定数,并不会改变,也就等于,他们用术法将那个世界封存在了同一天,所以他们看似过了很多年,其实都只是在那一天以内不断循环轮回而已。” 云倾月听得瞠目结舌。 天丘一族的名号她是听说过的,却是第一次听到,关于他们的具体的传说。 因为天丘族是五洲大陆的禁忌,每一任帝王,甚至是每一位百姓都很忌讳他们,觉得他们是异数,是妖族。 否则,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真有人长生不老,真有人能做到如此术法? 而今听萧景行说起来,她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的东西并不是假的,这世上还真有这么一群族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也是天丘族人设下的一道结界?” “应该是。” “那失踪的那些人……” “我不知道。” 萧景行眉心紧锁,他不想让云倾月失望,却也不能为了凸显自己的才学而说出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的话。 只能沉思了一会儿,说:“好的情况,是他们触发了某种机关,被弹出了结界之外,所以我们找不到他们,坏的情况,那就不得而知了。” 云倾月听得也不由心里发沉。 如果真的如萧景行所说的那样,那他们就太被动了。 天丘、结界,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知范围以外,就算想要出去,只怕也无从着手。 两人都没再说话。 心中的感受,想必都是一样的。 倒是云襄,没有听到他们说话,还是那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在那儿招呼大家打猎烤肉,吃得满嘴流油,一副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云倾月都有些羡慕她三哥这没心没肺的性格了。 想不到解决方法,也不能逼死自己,这一夜,云倾月和萧景行仍旧就地安歇,只是晚上都没有睡好。 萧景行隐约记得,自己以前在某本古籍上,看到过关于天丘结界的事。 只是因为天丘是世人的禁忌,那些古籍也属于禁书,他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太仔细,如今回想起来才万般艰难。 那本古籍上,应该是有记载天丘结界如何破解之法。 想想……一定要再想想…… 翌日。 云倾月醒来,没看到身边有萧景行,找个人一问,就听说萧景行一大早就带着巫霖离开了。 她心里一惊,沉声道:“怎么没告诉我?就他们两个?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那人挠了挠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如实解释:“王爷说了,他们就在附近,不走远,而且马上就会回来,我们想着王爷本领高强,再说还有巫副将跟着,便没多想。” 第163章 湖下猫腻 云倾月的脸色却不好看。 在这种地方,谁跟着都没有用。 真遇到危险,那几乎都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会担心。 她和萧景行是一人生则同生,一人死则同死,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没勇气再活了。 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云倾月沉声道:“我去寻他。” 众人一惊,正想说什么,却见这时,旁边的人忽然叫道:“王爷!是王爷他们回来了。” 云倾月愣了一下,抬头望去,果然看到萧景行带着巫霖往这边走来。 晨光中,男人的面容是那么清俊,她眼眶一热,下意识就朝着他跑了过去。 “你去哪儿了?” 萧景行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有这副反应。 心里不由一暖,他抬手牵住了她的手,沉声道:“我想起了一些东西,带着巫霖过去证实了一下,事实证明我猜得没错,这里就是一个结界,而结界的中央,就是那片看起来广袤无垠的湖泊,那群人应该就是到了那里,不知道是无意中掉进去,还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总之,他们应该是从湖泊中心出去了。” 云倾月一惊,这可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确定。” 萧景行重重点头,“我确定。” 之所以这么确定,也是因为他想起了古籍上的记载,记载上说有一种结界叫水结界,施术者以水为媒,能将相距千里的两个世界连接起来。 这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其实也是真实的,只是这个地方原本应该在千里之外,但被天丘一族的人利用水结界给搬运到了这里,形成一个特有的第三空间。 而要想离开这个空间,就只有找到源头,也就是那面一望无际的湖。 云倾月听他如此笃定,便也相信了他。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嗯。” 所有人都来到湖边。 萧景行扒边湖边的草丛,沉声道:“我之所以这到确定,也是因为早上和巫霖再次过来确认过,之前我们找到过这里,看到这些脚印,还以为是上次我们一起到这边来时留下的,可是你们看。” 他说着,指着最靠近湖边的那个脚印道:“这几个脚印是新的,因为那天夜里涨了潮,湖边的脚印早就被冲淡了,而这几个却很清晰,可见是后来留下的,所以我才断定,他们应该是下去了。” 云倾月凑近一看,发现还真是。 这么明显的线索,他们之前居然没有发现。 她皱眉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萧景行道:“跳下去。” 云倾月:“啊?” 旁边的人也惊了,“跳、跳下去?” 萧景行:“对,跳下去。” 他的神色很认真,看起来压根儿就不像是在开玩笑,一群人面面相觑,云倾月自然是相信他的,咬了咬牙,沉声说:“好,我先跳。” 萧景行挑眉。 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染上了一抹笑意。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发,笑道:“别急,我们一起。”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随后重重点头,“好。” 巫霖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他们。 “王爷,还是让我先。” 他是王爷的近侍,有危险的事当然应该是他先来。 云襄见状,也连忙上前道:“还是我来,这下面不知道有什么,你去也不一定能对付。” 巫霖无语,“三公子,我的身手不比你差。” 云襄挠了挠脑袋,“那咱们一起下去?” 巫霖:“……” 两个气氛破坏者,最终还是决定一起下去了。 湖水很凉,两人在跳下去之前,心里都有些发怵。 也不知道这湖深不深,里面有没有怪兽什么的。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咬咬牙,将眼睛一闭,“噗通”一声跳入了湖中。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 虽说大家都比较信服萧景行,可他之前的分析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大家虽然都跟过来了,但也不是个个都信他说的,出口就在这湖中。 此时看到巫霖和云襄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个个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他们真就这样跳了。 因为震惊,此时大家也顾不得尊卑了,所有人都奔至湖边,弯着腰看湖里的动静。 云倾月和萧景行也紧紧盯着湖面。 只见那湖面荡漾起一卷卷波纹,远远散开,消失不见,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云襄和巫霖两人跳下去,就像直接沉入了湖底似的,半丝反应也无。 这不科学! 云倾月心头发紧,忍不住大声喊道:“三哥!三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还好吗?” 湖面寂静,没有半点声音传来。 云倾月的脸色变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云襄出了事自己该怎么办。 萧景行也皱紧眉心。 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像是生怕发出什么声音,会妨碍彼此听到对方的回音似的。 终于,湖面有轻微的动静传来。 紧接着便是云襄那没心没肺的大嗓门。 “我在!我好着呢!” “月儿,这里面真的别有洞天,你们快下来。” “这里面好黑啊,你们记得多带几个火把下来!” 云倾月一愣,心生惊喜的同时看向萧景行。 火把? 这能行吗? 这湖里面可是水。 萧景行点了点头,道:“用油。”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次出来做了万全的准备,火油自然也准备了,之前点火把就已经用过,此时听他们这样一说,立马将东西拿出来,应道:“好,马上准备。” 没过多久,一群人就点好了火把。 只是举着火把跳湖,这也是平生第一次,一个个都不由啼笑皆非。 最终,还是萧景行一声令下,“跳。” 一个个就像下饺子似的,往湖里跳去。 云倾月跳下去的时候,只觉天旋地转。 想象中被湖水窒息的感觉并没有涌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晕眩感,就像是从百米高空往下坠,心脏有片刻的失重感,只是下一秒,便只觉屁股一痛,狠狠摔在了地上。 第164章 走出幻境 云倾月痛得“哎哟”叫了一声。 紧接着,便听到四周此起彼伏的哎哟声,所有人都掉了下来。 “唉呀,这是哪里?” “我去,真这么黑。” “这什么玩意儿?云三公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唉哟这不是巫副将吗?您这脸是刚从煤炭堆里出来?” 只见云襄和巫霖两个人赫然就站在旁边,满身满脸都是黑灰,当真是从灶腔里钻出来的似的。 云倾月原本还有些疼,此刻看到他们这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云襄皮笑肉不笑。 “你再笑,再笑看看你们自己,不也和我们一样?”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是哦,这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过了,黑色的灰积了厚厚一层,此时大家摔下来,每个人的身上脸上或多或少都蹭了灰,就像一群跳大神的似的。 大家都不由得笑起来。 云倾月转头看向四周,问道:“这是哪里啊?” 没有人回答。 因为大家都不知道。 幸好经过云襄的提醒,他们带了火把进来,此时将火把对着旁边的墙壁一照,只见墙壁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而他们所在的地方,俨然是个十字岔路口,头顶上方还有一个圆圆的大洞,显然就是他们刚才掉进来的地方。 云倾月看着那两条岔路,问:“我们应该往哪边走?” 萧景行闭上眼,静静的感受了一下耳畔的空气流动。 片刻,指了一个方向,“这边。” 众人点头,也不问他为什么,径直跟着走就是了。 这条洞穴蜿蜒起伏,很长,而且高低不平,宽的地方可以一性次容纳两个人并排走,窄的地方却连一个人直立行走都不行,只能尽量缩着身子弯着腰才能勉强通过。 云倾月是女子,身量比较小,还较为好受点,其余男子,尤其是那些练得肌肉很壮实的南疆勇士可就遭殃了。 他们被卡了几次,一个个都憋得满脸通红,尴尬不已。 好在大家都很能吃苦,即便被卡得浑身难受,有好些人还被坚硬的石壁给卡到擦伤了,却都没有喊一声,更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歇息,所有人都闷头往前走去。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 终于,前方传来一阵极轻的水流声。 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 “有水流!我们找到出口了?” “不一定,先过去看看。” 萧景行嘴里说着不一定,却也是心生希望,不仅仅是因为水流声,还因为他能感觉得到,越往前走,空气流动得越快了。 这其实已经说明,前方很可能真的有出口! 众人来不及再说太多,卯足了劲快步往前走去。 一丝亮光终于出现在人们的眼中,云襄和巫霖当先走在前面,伸手一扒洞口的树枝和藤蔓,“咚”的一声跳了下去。 其余人连忙跟上。 跳下去以后,才发现这是一片很茂密的树林。 厚厚的腐叶就踩在脚下,头顶是遮天蔽日的大片林叶,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熟悉。 众人惊愕的盯着眼前的景色,都不敢置信。 “我去,这不是……” “这不是不回头森林吗?我们又回来了?” 云倾月此时也发现了。 眼前的树林赫然正是他们之前在不回头森林休息的地方,也就是,他们发现自己迷路了,决定去找迷榖的地方。 他们怎么会回到这儿? 众人正惊愕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诶,是他们,是他们回来了。” 抬头看去,就看到一群人疯疯癫癫的从不远处跑来。 赫然正是失踪的那批武士! “怎么会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有人问道。 那些人解释道:“不知道啊,我们当时不小心掉进湖里,就顺着密道过来了,我们还寻思着该怎么告诉你们呢,我们到这里之后,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也没办法联系你们,幸好你们现在找过来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呢。” 众人一听,发现果然如萧景行说的那样,他们是通过湖泊出来了,再看向萧景行的目光就不由更加钦佩。 云倾月反倒是没关注那些,只问:“你们过来以后,有查看过附近是什么情况吗?” 其中一人点点头,道:“我们都看过了,这里就是当时我们迷路的地方,但很奇怪,因为一直没有等到你们,我们也试着离开这里,去寻找出路,或者是再次进入那个地方的入口,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而且我们也没有迷路,我们甚至已经找到了真正的迷雾沼泽。” 众人狠狠一震。 云襄惊讶的道:“你说什么?你们找到了真正的迷雾沼泽?这么说我们之前去的地方,是假的?” 那人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太复杂了,最主要的是,他刚才也就是那么一说,实际上,那到底是不是真的迷雾沼泽,他还不能确定。 想到这里,他热切的看向萧景行和云倾月,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萧景行沉吟了半响,点点头。 “我们之前去的地方,确实不是迷雾沼泽,而是一个幻境。” “之前我还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此行如此顺利,传说中的不回头森林竟然这么轻松就通过了,现在我才明白,我们其实一直都没有走出去过,在我们迷路的那天晚上,其实我们就已经进入了幻境,你们还记得你们曾经做过的梦吗?” 众人都点了点头,“记得。” “我们都记得,那晚做了好可怕的梦呢。” 萧景行点了点头,道:“那晚做的梦,应该是和后面的幻境相辅相成的,一个是恶,一个是善,一个是地狱,一个是天堂,有的人历经磨难,没能逃过心中的梦魇,永坠地狱,有些人却放不下当下的享乐,被眼前的幻境迷了眼,永留天堂,但无论是哪一种,只要他们沦陷了,就走不出来,就会永远停留在那里,这才是不回头森林真正可怕的地方,也是它真正能让人不回头的原因所在。” 众人恍然,这才明白原来真相是这样。 第165章 抓金翅蝉 之前他们只觉得那森林里处处玄妙,却说不出究竟玄妙在什么地方,后来到了那个神秘的幻境,又觉得那里太过于美好,美好得都不真实了。 现在再回头看来,方才知道,原来这才是隐藏在那玄妙和美好之下的真相。 大家都不由觉得毛骨悚然。 “太可怕了,老实说,之前在幻境里的时候,我真有过就此留在那里的念头。” “我也是啊,还有那晚做梦,我梦到了我最难以释怀的事情,当时差点就走火入魔了,幸好我及时克止,才没有误入歧途。” “原来这才是不回头森林,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根本就没有走出去过。” “镜中花,水中月,原以为我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其实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唉,这当真玄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因为这场经历,个个都似心有感悟。 云倾月也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那晚她做的梦,也算是她心中的魔障,而后来在那幻境之中,她也未尝没有过等萧景行的毒解了,他们就避世隐居到那里的念头。 幸好。 幸好她还一直有个念想,那就是要解了萧景行的毒。 要不是因为心中藏着这个执念,可能她也着了道了。 云倾月默默的将此事记在心底,暗暗想着以后若再遇到这种事,可不能再上当了。 这时,就听云襄问道:“诶,你不是说你找到了真正的迷雾森林吗?那咱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 云倾月也点了点头,道:“对,我们得赶紧到达腹地,找到金翅蝉,之前我们在幻境中呆了两天,我不知道那个时间在出来以后是不是仍旧会不算数,如果算数的话,那我们就没剩什么时间了。” 萧景行道:“算数,黑点已经回来了。” 云倾月一惊。 她连忙抓起萧景行的手,只见他的手心里,赫然已经有了九颗黑点! 真的回来了! 她的脸色蓦然间变得惨白。 “最后一天……只剩最后一天了。” 如果一天之内,萧景行没有服下解药,那他必死无疑。 萧景行倒是看得很开,现在腹地的位置已经找到了,只需要抓到金翅蝉,就可以入药解毒了。 因此,大家便没再耽搁,收拾好东西以后,便往迷雾沼泽的腹地走去。 走出不回头森林,再看到的风景,就不再是之前他们所看到的那样了,而是一大片一大片黑色的沼泽。 尽管大家都事先服了药,但还是被那浓烈的沼气迷得睁不开眼。 更别提这中间还有不少堪称陷阱的沼泽在等着他们,一个不注意,脚就会陷进去,那就再难拔出来了。 好在大家都很小心,而这里离沼泽腹地委实不算远,也不过走了两个时辰 便到了。 前方就是一大片黑色的沼泽。 那沼泽竟然比传说中的还要大上许多,抬眼望去看不到边际,而沼泽的中心,正有一群黑色飞点在空间飞舞着,黑点的下方是一株通体洁白,泛着宝玉一般光泽的白色莲花。 “是极地莲!那里居然有株极地莲!” 云倾月眼睛微亮。 萧景行皱眉,问:“极地莲不是生长在北方吗?据说是北方极苦寒之地,怎么会在这里?” 云倾月解释道:“极地莲并不是完全只生活在北方,事实上,它分成两种,一种是北方苦难,一种是南方炎热,我一直以为南方炎热的地方不会看到它,却没想到,这里都有,其实这里的天气算起来并不是特别炎热,但也可能是有沼泽的原因,沼泽下面的温度高,沼气滋生出来的极地莲,很可能无法用药,但一定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说不定将来有用。” 萧景行挑了挑眉。 毒,有用? 他这位夫人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既然她说有用,那摘来就是了,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这样想着,他开始思考从这里过去,捕捉到金翅蝉后再回来该用什么路线。 而这时,巫霖却皱起眉头。 他忽然问道:“王爷,王妃,你们看这个地方,有没有觉得,这片沼泽的样子给我们的感觉很熟悉?” 云倾月一愣,看向他,又看了眼面前的沼泽。 还别说,巫霖之前没说的时候,她还没发现,他这么一说了,她立马就反应过来了,确实是有点熟悉,这沼泽的形状,怎么那么像他们在幻境里看到的湖泊呢? 该不会就是…… 不止她一个人有这个想法,想法滋生出来的时候,转头看向萧景行,就看到对方也同样盯着自己,俨然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云倾月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这个地方到底是哪位世外高人所设下的机关?居然能如此逼真。 之前他们还以为,是天丘一族的人以水结界将千里之外的景色搬到这里来,形成一副逼真的幻境,可现在看到眼前的沼泽,他们才不得不承认,或许并不是那样,对方就是利用现有的东西,只是将它们美化了而已。 有了这个想法,再看向四周的景物。 可不是?跟幻境里的位置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山清水秀,一个枯槁如荒漠。 云倾月咽了口唾沫,道:“我们拿了东西就赶快走,这里不能再多留了。” “嗯。” 萧景行点头。 他撩起袍裾,将衣服的下摆扎进腰带里,又接过云倾月递过去的一个陶瓷罐子,那是她准备用来装金翅蝉的,云倾月特意又跟他嘱咐,一定要抓活的,死了没用。 萧景行自然照做。 没过多久,他就飞到了腹地中央。 只见他一靠近,那些黑色小点立马就朝他攻击过来,萧景行只能不停的辗转避开,而这时,沼泽池里开始有黑色的泡泡涌动,像有什么巨兽即将苏醒。 云倾月脸色一变,大声道:“快抓!有东西要醒来了。” 萧景行听到她的声音,心头一凛,也不敢再逗留,随手抓了两只,临走前还不忘隔着袖子摘下那株极地莲,一并放入罐子里,盖上盖子,这才飞了回来。 第166章 林中解毒 就在他飞回来的一瞬间,黑色的沼泽池里黑土翻滚涌动,巨大的臭气冲天而起,无数泥土飞溅,有什么东西像一辆巨大的游轮般沉在泥里,飞快的朝他们奔来。 众人脸色一变。 妈呀!那是个什么东西? 那怪物的体型非常大,居然占据子大半个沼泽池,飞奔起来的动静足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众人哪还敢逗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跑”! 一个个都纷纷往远处跑去。 没有人敢回头。 因为身后地动山摇的动静,表示那头怪兽已经追过来了。 云倾月也不敢回头,只能被萧景行牵住,不要命的往前跑,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远,只觉得肺里的氧气都被用光了,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撅过去似的,身后那股地动山摇的感觉才停下来,那东西仿佛也追累了,放弃了。 云倾月这才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累得像一头牛,纷纷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汗水从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却都没有人有心情去擦。 云倾月还惦记着萧景行抓来的金翅蝉,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便艰难的坐起来道:“快,给我看看。” 萧景行将陶瓷罐子递给她。 云倾月打开那罐子,一看,不由愣住。 “咦,我记得你把那株极地莲也放进来了,东西呢?怎么不在?” 萧景行一惊,也坐起来,接过去看了看。 却见那罐子里空空如也,除了一只趴在罐子壁上的金色背黑腹的小飞虫,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其余人闻言,也都好奇的看过来。 发现极地莲不见了以后,个个都摆手。 “不是我,我没有拿你们的极地莲。” “我也没有,我连罐子都没有碰到过。” “会不会是在路上跑丢了?” “丢了也不能再回去捡,刚才太危险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你们看清楚没有?” 众人都摇了摇头。 那玩意儿太大了,没有人敢回头看,自然也就没有人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连云倾月,也只是远远的瞥见一眼,好像是一头外型酷似犀牛,但要比犀牛大上几百倍的东西。 反正不管是什么,能够在迷雾沼泽的腹地里生存,并且是在他们偷走极地莲和金翅蝉以后才出来的,说不定会是那里的镇守神兽什么的。 她只是想拿东西救人,并无意冒犯他们,所以也不想去追究,只要他们没事就好了。 这样想着,云倾月便道:“行了,我们快走,这里始终不安全,不宜久留。” “嗯。” 大家点点头,一行人便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去。 萧景行只剩下一天时间了,严格来说,其实只有半天。 要回到镇上去再解毒是不可能了,到了不回头森林里,云倾月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让大家先停下,道:“就在这儿,那东西应该追不过来了,巫霖,你去帮你弄几壶干净的水来,三哥,麻烦你带着人将四周包围起来,洒上药粉,一定要给我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我就在这里帮景行解毒。” 两人都严肃答应。 随后,他们各自去忙。 很快,云襄就带着人将这里包围成了一个圈,巫霖端来干净的水,云倾月让人脱了外衣垫在地上,让萧景行就地躺下,看着他道:“我要给你施针,然后放毒,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难熬,你忍着点。” 萧景行朝她笑了笑,道:“你放手去做。” 不管什么样的,他都能受得起。 云倾月知道他能忍,遂不再多说什么,脱去他身上的衣服,就开始施针。 施针的过程中,无人打扰。 整个密林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巫霖就站在不远处,守着他们。 云倾月一点一点利用针法将毒素推行至足底,然后摸出一把匕首,吩咐巫霖点燃一个小火堆,在上面烤了烤,确定消好毒以后,这才对着萧景行的脚底划了下去。 脚一划开,黑色的血立马流了出来。 巫霖就站在旁边,见状眼皮一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云倾月却显得十分镇定,她拿出那只陶罐,将盖子打开,放出里面的金翅蝉。 金翅蝉长年生活在沼气熏天的迷雾沼泽中,对于毒性有种天然的本能的喜爱,因此闻到那鲜血的味道,立马就附着在他的伤口上,大口的吸了起来。 两人亲眼看着,那只小小的金翅蝉吸得肚子饱涨,整个腹部被撑开像一只小小的晶亮的圆灯笼。 云倾月怕它给撑死了,将它拿开,在旁边将黑血排出去,然后才放回到伤口上让它继续吸。 如此反复,大概折腾了十几次。 最终,饶是百毒不侵的金翅蝉,也有些受不了那黑血中的毒性了。 它整只蝉都变得有些恹恹的,喝到最后,甚至都不想再喝了,开始消极贻工。 云倾月倒也没有勉强。 因为此时流出来的血已经没那么黑了。 虽说毒素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但萧景行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后面只需要再用同样的方法,清理几次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她便没再为难金翅蝉,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以示安抚,然后将它放回搪瓷罐子里休息,这才摸出一块布条,将萧景行的脚给包扎起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萧景行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不行。 豆大的汗珠将他鬓边的头发浸湿,可全程他硬是一声都未吭,甚至都没有抖动一下,躺在那里就像是没有知觉一样。 事实上,若没有知觉,又怎会是如此脸色,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只能说这个男人太能忍罢了。 云倾月看得心疼不已。 “你感觉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好点?” 她关心的问。 萧景行睁开眼睛,虽是虚弱着,可这个男人天生就有一股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帅气,他笑了笑,道:“好多了。” 他没有撒谎,是真的感觉好多了。 虽然身体很虚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累,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像瞬间被人放干了精气神似的。 但他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像此刻这样轻松。 第167章 劳烦夫人 因为中了毒,以前虽然他也强迫自己练武,且武功造诣不俗,但他总是能感觉到,不管自己怎么练,四肢都像灌了铅般的沉重。 在那样的感受下,他还能练得一身绝世轻功,可见他的不容易。 然而,现在那股沉重的感觉却消失了。 身子前所未有的感到轻盈,干净,像沉积在身体里多年的淤堵都被清理干净,整个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所以,此刻他是真的感觉很好。 云倾月见他这样说,便放下了心。 “那就好,你现在还不能走路,我让巫霖背你?” “嗯。” 云倾月叫过来巫霖,让他把萧景行背上,又叫来云襄,示意他这边已经好了,可以收拾东西回镇上了,一群人这才收拾收拾,准备上路。 赶路赶了一天一夜。 到了第二天下午,总算回到了阿木拉部落中。 自从他们进入不回头森林中以后,吉吉木的心就一直悬着,他生怕萧景行在他的地盘上出什么事,到时候大渊国的军队压境,别说是阿木拉部族,整个南疆恐怕都要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 好在老天保佑,摄政王一行人安全出来了! 当得知这个消息,吉吉木兴奋到不及,也顾不得什么了,快步跑出来,却看到萧景行趴在巫霖的背上,闭着眼睛,生死未知。 他只觉眼前一黑,顿时天旋地转,就要倒下去。 “啊……摄政王,摄政王您这是怎么了?您受伤了吗?啊王妃,这……” 云倾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慌张,解释道:“王爷没有受伤,只是我在路上替他解了毒,他现在有些虚弱,还请吉吉木大王为我们准备一间干净的房,再让人烧些热水来,麻烦了。” 吉吉木一听萧景行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只觉人又活过来了。 他连忙点头,“不麻烦不麻烦,我们很乐意为王爷和王妃效劳,之前的房间都还为你们留着,就先住那里好不好?” 云倾月当然没有意见。 她又指了指身后的那一批武士。 “这些人这次跟我们一起去,立了很大的功劳,还请大王能酌情奖赏他们。” 武士们顿时精神一震,都感激的看向云倾月。 虽然他们这次能平安回来,肯定少不得奖赏,但大王主动给的,和大渊国王妃为他们求来的,那意义可不一样。 可以说,他们这次算是入了贵人的眼。 以后在大王面前,也有几分薄面了。 吉吉木自然无一不应允,都一一应下之后,云倾月这才带着萧景行进屋去休息。 热水很快就打来了。 萧景行现在还不能洗澡,所以云倾月只是用热毛巾替他擦了擦身子,然后对巫霖和云襄道:“三哥,巫霖,你们也累了好些天了,都回房去休息,我们已经出来了也安全了,不用再时时刻刻守着。” 云襄点了点头,巫霖却仍旧有些担心。 “王爷他……” “他有我照顾,放心。” 她给了巫霖一个安心的眼神。 巫霖见状,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没过多久,便有婢女拿了精美的饭食进来。 萧景行现在也不方便吃太多大鱼大肉的东西,但完全喝粥什么的,又没有营养,好在云倾月看到他们端来的饭食中有一只素烤鸡,干脆亲手将那只鸡的肉撕下来,撕成鸡丝拌在粥里,喂给他喝。 萧景行靠在床上,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她的伺候,全程嘴角淡淡勾起,似乎能得她一回伺候,中这场毒也值了。 云倾月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用力瞪了他一眼。 萧景行笑。 云倾月便不想理他了,将碗递过去,“你自己吃。” 萧景行无力的道:“我是病人,端不动。” 云倾月瞪大了眼睛。 “你伤的是脚,又不是手,怎么就端不动了?” “没力气,真的。”他说着,还晃了晃自己虚软无力的双手,笑道:“夫人这次把我的精气血都给放空了,只怕要养好一段时间才能养回来,这段时间,就劳烦夫人伺候了。” 云倾月被他一声又一声的夫人叫得耳热。 她的脸红了红,微微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谁是你夫人。” 虽说是很小声的,可男人还是听见了。 轻轻的“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充斥着不悦的味道。 云倾月顿时心里一紧,只觉头皮发麻。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大魔王萧景行! 她抿了抿唇,舀起一勺子粥,递到他的嘴边,装作无事发生,“快喝粥。” 萧景行却闹起了脾气。 “不喝了。” 他将头扭到一边,像是生气了。 云倾月一愣,觉得有些惊奇。 好端端的,他也会生气? 她悄悄的凑过身子,去看他的脸,却见男人的脸紧绷着,漂亮而菲薄的唇绷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透着一股冷冽的弧度。 这是真不高兴了。 云倾月顿时有些心虚。 暗暗拍了下自己的嘴,她心里明明不是那样想的,怎么就这么嘴贱呢? 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好了,还不是得自己来哄? 这样想着,云倾月无奈的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原以为以这个男人的高冷程度,肯定不会理她。 却不料下一秒,还不等她的话说完,男人就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她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云倾月:“……” 夭寿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问题就是你是什么意思,和你错哪儿了? 她真就是嘴快胡说八道而已,她哪有什么意思啊? 然而此刻男人问起,她总不能这样回答,那未免显得太敷衍了,这个男人肯定不会答应。 只好小心翼翼的赔笑道:“我、我的意思是,我就是你的夫人,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应该共同将矛头对准敌人才是,绝对不能内讧,你说呢?” 萧景行淡淡眯起眼睛。 那双光华内敛的眸子里,升起一股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哦?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在撒谎?你心里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刚才你说的才是你的真心话,是不是?在你心里,并没有真正把我当成你的丈夫,所以你也不认可你是我的夫人,对不对?” 第168章 父子之情 他说着,身子微微倾上来。 一双如月光灼华般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 云倾月只觉呼吸微窒,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她支支吾吾,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心头的思绪被他那双眼眸一盯,便滚成了一团乱麻,理不清楚头绪。 最终,云倾月只能叹了口气,说:“你误会了。” 萧景行没有说话。 那眼神明明是傲娇的,可云倾月却看得有些心疼。 她咬了咬牙,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然后附在他耳边又说了两句。 萧景行的眼眸这才淡淡眯了起来,像一只得逞后餍足的狐狸,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乖,不着急。” “只要那个人是你,我等得起,多久都行。” 云倾月的脸再次红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行人就在吉吉木的部落里养伤。 大约七八天过后,萧景行体内的毒就解得差不多了。 至少不用再放血。 身体里虽有些微余毒,只需要用药物调理,慢慢清除就可以了。 云倾月又给他检查了遍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解完毒,就要启程回京了。 临走前,萧景行可没忘了要把当初萧泽派刺客追杀他们的证据带回去。 毕竟,这么好的能扳倒萧泽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呢? 刺杀当朝摄政王,还是自己的皇叔,等同于谋逆! 即便是皇帝,这次也保不住他了。 二十多天后。 一行人回到京城。 回到京城的当天,萧景行就将得到的证据给呈了上去。 果然,皇帝见了那些证据,龙颜大怒。 也顾不得皇后还在场,当即命人捉了萧泽前来问话。 皇帝是萧泽的养母,虽说没有多少母子情,但萧泽若出了事,她也脱不了干系,因此当下心里十分慌乱,只恨这老四太蠢,动谁不好居然动到了摄政王的头上。 摄政王是那么好惹的吗? 殊不知连她这个皇后都要想着法儿的讨好摄政王妃,他的眼睛是瞎了,看不见吗? 然而不管皇后有多生气,做过的事情就已经是做了,再也无法弥补回来。 最终,皇后只能尝试着向皇上求情。 毕竟养子也是子,他再怎么不济,也在她膝下呆了这么多年,平常也称得上是孝顺,最重要的是,如果真求不了情,她也得想办法将自己从这件事情当中摘出去,别让这个大逆不道的人影响了她和她的母族。 果然,皇帝一听说她想为萧泽求情,脸立马拉了下来。 “皇后,皇宫不得干政,你这是想借机干政吗?” 皇后脸色一白,连忙解释,“臣妾没有,只是臣妾听闻了老四的做法,深感惶恐,所以才来向陛下请罪而已。” 皇帝的脸色缓和了些许,问:“他犯的错,你请什么罪?” 皇后艰难的道:“老四自小是养在臣妾宫中的,虽说及冠之后就出宫建府了,他做的那些事臣妾也全然不知,但到底是臣妾教养无方,才导致他变成今日这样,都是臣妾的错。” 皇帝沉声道:“照你这么说,朕是他的父亲,他今日所犯之错,也是朕没有教好的原因了?” 皇后一怔。 抬眸惊愕的看着他。 紧接着瞬间变了脸色,跪地恳切道:“陛下,臣妾没有那个意思,陛下忙于国事,日理万机,平日里对皇子们已经是颇为照顾,又岂能面面俱到?老四犯了错不要紧,若是因此连累陛下自责,那他就是罪上加罪了。” 皇帝听了她的话,心中那股子沉郁到底消散了些。 他缓声道:“好了,朕没有责怪你,你也别动不动就急着把脏水往自己身上背,老四都这么大了,犯了事有他自己承担,旁人谁也怪不了。” “平常他们怎么小打小闹的争不要紧,这次景行的事是他做得太过分了!朕绝不容许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还要刺杀朕的皇弟!哪怕是朕的儿子也不行!” “传令下去,四皇子萧泽忤逆犯上,不懂仁德,特令废除四皇子之位,贬为庶人,收回府邸,钦此!” 皇后狠狠一震。 什、什么? 贬为庶人?! 虽说刺杀摄政王是大事,但摄政王不是没死吗?现、现在就贬为庶人? 要知道,一个皇子被贬为庶人,那将来的日子会是很难过的。 简直比赐死还要难受! 皇上竟如此不念父子之情吗? 此刻,皇后再一次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的脸色愈加苍白,这会儿是真的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只跪在那里,看着皇帝身边的近侍大太监常喜在那里拟旨。 圣旨拟好了,常喜拿过来给皇帝过目。 皇帝看完,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取了圣印在上面盖了章,萧泽的未来就算是定下了。 “行了,拿去给他。” 皇帝没什么好气的道。 常喜躬身应是。 等他出去以后,皇后才直起身来,行礼道:“皇上,若没有别的事,臣妾也先告退了。” 皇帝没有看她,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皇后这才识趣的退出。 四皇子府。 当萧泽知道刺杀行动失败,萧景行不仅没有死,还解了毒回到京城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萧景行居然如此命大。 他不仅派出了自己手上所有的精锐武士,还找了很多南疆的人,就是为了能够一击必杀,弄死萧景行。 可现在……他们居然跟他说,失败了? 这怎么可能?! 萧泽急得如锅边的蚂蚁,团团转。 而后院的厢房里,云倾柔得知了这件事以后,气得摔碎了一个茶盏。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他还妄想跟萧景行为敌?他拿什么跟人家为敌?简直就是废物!废物!” 她气急败坏。 旁边的丫鬟见了,都吓得不敢出声。 烟儿好声劝道:“皇子妃,您请息怒,这事儿摄政王虽然告了状,但皇上的圣旨还没下来呢,四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总不能只帮弟弟不帮儿子?即便四皇子犯了错,小惩大戒一番也就罢了,还真能要了四皇子的命不成?只要四皇子是安全的,您就是安全的,所以您放心,咱们府上都不会有事的。” 第169章 庶人之妻 话是这么说,但云倾柔怎么可能安心? 自从嫁进四皇子府后,她的性命早就和萧泽绑到一起去了。 如果萧泽没有好下场,那她还能落着好吗?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后果,云倾柔就忍不住心头发慌。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皇子妃!皇子妃不好了!” 云倾柔眼皮一跳,下即沉下脸怒骂道:“有什么不好的?我现在好好的,你少乌鸦嘴!” 那丫鬟见状,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不是……不是您不好,是四皇子!皇上的圣旨下来了,说是要把四皇子贬为庶人,收回咱们现在所住的府邸!” “什么?!” 云倾柔惊呆了。 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贬为庶人,收回府邸…… 那她以为岂不就成了一个庶人之妻? 庶人之妻也是庶人,那她以后还拿什么跟云倾月斗?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她踩在脚下,永远也翻不了身了? 那一刻,云倾柔只觉天旋地转。 来不及等她反应,那头,萧泽就已经领着人匆匆走了过来。 云倾柔心头一凛。 不管怎么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已经嫁给萧泽了,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哪怕是庶民,只要他一日是她的丈夫,她就得好好听他的话,为他打算。 因此,云倾柔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正准备给他行礼,不料—— “啪!” 一个耳光,狠狠落在她的脸上。 云倾柔被打得跌倒在地上,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泽。 “你疯……” 她想说你疯了? 可话到嘴边,触及对方阴冷而愤怒的眼神,却硬生生的给咽下去了。 她不能说出这种话。 否则,萧泽若是休妻,那她以后就更没地方去了。 于是云倾柔敛了怒色,转而换上一副泪眼盈盈的样子,凄声道:“四皇子,不知道臣妾犯了什么错,惹得您如此生气?” 萧泽冷笑。 “犯错?你不犯错就已经害得本皇子失去皇子之位,被贬为庶民,你若是犯了错,本皇子岂不是会直接被你害死?!” 云倾柔心头一惊。 萧泽是真的被贬为庶民了! 她不敢再乱说话,只能道:“四皇子,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不管您是庶民还是皇子,臣妾已经嫁你为妻,那自然是事事都要为您着想,生死相随的,你怎么会觉得是我害了你呢?” 萧泽一窒,冷冰冰的盯着她。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份怒火,多多少少有些迁怒了。 当初虽然有云倾柔的怂恿,但要派人刺杀萧景行的决定是他自己下的,主意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要真怪,还真是怪不到她头上。 他只是恨。 恨她如此没用,竟然给不了他半点助力。 若他当初没有被迫娶了她,若他当初娶的人是云倾月,那现在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想到这里,他的心都不由滚烫起来。 云倾柔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萧泽想到什么,盯着她的目光到底还是缓了缓,冷声道:“你先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云倾柔抹着眼泪起身,恭顺的立在一旁。 萧泽沉着脸问:“我现在已经不是皇子了,府中的人包括你我,都必须马上搬出府,父皇因为刺杀的事是彻底厌弃了我,所以即便离开这里,想必也不会给我安排太好的住处,而你不一样。” “你是云家的女儿,若是我遣你回云家,你可有把握重新获得云家人的信任?” 云倾柔微微一愣。 诧异的看着他。 让她回云家? 他会这么好心,在这个时候放过她,与她和离吗? 似乎早就明白她在想什么,萧泽弯下身,冷笑道:“和离的事你就不用想了,虽说夫妻本事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你曾经说过你钟爱于本皇子,刚才不也还说,要和我生死相随吗?” “既然如此,这个时候你怎么能与我和离呢?你合该陪着本皇子同生共死才对。” 云倾柔微微一颤。 被他那话里的阴柔和病娇给刺激到了。 只觉整个脊背都在冒冷汗,低下头根本不敢再看他。 “那你的意思是……” 萧泽却没有急着回答。 他的目光微微往下,瞥在了她的肚子上。 虽说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有宠幸云倾柔,但云倾柔的肚子却没什么动静。 可没有动静,不代表他不能弄出什么动静。 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笑道:“告诉我,云家人仁慈,若是他们知道你身怀有孕,又露宿街头,无人照管,一定会把你接回去好生照料的对不对?” 云倾柔一惊。 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他怎么会知道…… 没错,云倾柔确实有了身孕,才两个月不到,因为时间还太早,按照太医说的,现在还不宜声张,所以她便没有告诉萧泽。 可现在…… 萧泽对上她的眼神,微微挑眉。 “你还真有了?” 云倾柔:“……” 敢情她有没有孕,他心里没数? 心里那点热情顿时被尽数浇灭,云倾柔低声道:“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实在是看到如今的萧泽,再不敢把所有希望全部放在他的身上。 他已经被贬为庶人了,想要再登上大宝是不可能了,甚至连富贵一生都难以保证,既然如此,那他又凭什么当她孩子的父亲,凭什么继续让她为他当牛做马呢?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这个孩子的存在,不能让他知道! 这样想着,云倾柔便道:“四皇子可是有什么吩咐?你刚才说,让我回云家……” 她咬了咬唇,说:“他们只怕是不会接受我的。” 萧泽一听说她没有怀孕,刚升起来的那股子热情劲儿,顿时又消散下去了,冷淡的道:“他们不会接受,你难道不会想办法让他们接受吗?我知道,你一向很有办法,更何况云家还有个事事以你为先的老太太呢,你打动不了其他人,搞定她总没有问题?” 云倾柔一惊。 云老太太对她确实是言听计从,但上次的事情过后,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就已经大不如前了,要不是她机智,用失忆这一招糊弄过去,只怕到现在老太太还没有原谅她。 第170章 一颗万情 而现在,又要她再次去骗取老太太的信任…… 云倾柔咬了咬唇。 虽说不太愿意再继续为萧泽效力,但萧泽的话,倒是给了她一个新的思路。 她的孩子,绝不能成为一个庶人之子。 那如果是云家的小公子或小小姐呢? 那身份地位,是不是就又不一样了? 即便因为身份的原因,他\/她以后不能成为达官贵人,但有云家的庇佑,富贵一生总是没问题的。 所以,这个云家她必须得回,只是不是为了萧泽,而是为了她自己。 这样想着,云倾柔便道:“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该怎么做,还有,如果我回到云家,那肯定要名正言顺才行,可我现在是你的妻子,哪有女子嫁出去以后,抛弃丈夫不管,却独自回娘家的道理?哪怕因为这个,他们也一定不会收留我的。” 她说着,咬了咬唇,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果然,就听萧泽说道:“这个没问题,你放心,我会给你一纸休书,就说我已经厌恶你了,将你赶出家门,到时候你无处可去,被娘家人接回去,不就在情理之中了吗?” 云倾柔松了口气。 虽说休书听上去没有和离那么好听,但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是萧泽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她的。 他遣她回云家,一定是有另外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这样想着,她便善解人意的问道:“四皇子,你让我回去,是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萧泽“嗯”了一声,道:“我要你把藏在云家的边防布阵图偷出来,你能做到吗?” 云倾柔狠狠一震! 边防布阵图?!那不是…… 虽说云倾柔出身低微,有很多东西都不懂,但她好歹也在云家生活了十几年,身为将门之后,耳濡目染也应该知道边防布阵图是什么。 那是关系到大渊国的命脉,是大渊国南北边疆所有的布置情况。 如果这东西落到了敌军手里,可以说,那就是直接把整个大渊国的命脉交到了敌人的手中,敌人随时都可以选择进犯,到时候整个大渊国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驻守在边关的将士,也将会受到致命的威胁。 虽然不知道他要边防布阵图做什么,但云倾柔感受到了危险,便本能的想要拒绝。 然而。 拒绝的话才到嘴边,萧泽就道:“这是我能翻身的唯一的机会,也是你能翻身的唯一机会,你不会就此想要放弃?我认识的云倾柔,可不是那么心慈手软的人。” 云倾柔微惊,瞳孔微微放大。 “你、你想做什么?” 边防布阵图,若非有了叛国之意,绝对需要不上这个东西! 萧泽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也不怕告诉她,反正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若死了,她也讨不了好处。 因此他微微笑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父皇有负于我,我是他的亲生儿子,到头来却没有一个狼子野心的弟弟重要,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要忠于他,忠于大渊?只要我拿到边防布阵图,和南唐合作,到时候大军压境,不怕他不禅位于我,而那时,你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怎么样?这个位置可还值得你冒险?” 云倾柔眼前一黑。 她没有萧泽那么天真,不会觉得他这个计划真的可行。 退一万步来说,纵然可行,可是皇后?一个国破家亡的皇后吗? 那她当来又有什么意思? 云倾柔连连摇头。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 “诛九族?哈哈哈哈哈哈……” 萧泽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你别忘了,我姓萧!他们也姓萧,他们要诛我的九族,那就先砍了自己的头!如今我已经孑然一身了,就算不这么做,最后也难逃一死,既然如此我何不拼一把呢?还是说你不愿意陪着我冒险?”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 几乎可以预见,如果云倾柔敢说一句不愿意,他会立马掐断她的脖子。 云倾柔啊还敢拒绝? 吓得她连忙点头,“我、我愿意,只要能帮到你,我自然是愿意的。” 萧泽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 他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瓷瓶,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递给她。 “吃下去。” 云倾柔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萧泽道:“你吃下去,我再告诉你。” 云倾柔心里打鼓。 可是面对他冷漠的眼神,却不敢违逆,只能接过那颗药丸,吞了下去。 她吞下去以后,就见萧泽也拿起另一颗药丸,咽了下去。 云倾柔只觉呼吸一顿,心脏处顿时如被蜘蛛啃咬般牵引着难受,她不由捂住胸口,白了脸色。 “夫、夫君,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为什么我的心脏会这么难受?” 萧泽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却冷漠的笑道:“难受吗?难受就对了,这就是我此刻的感觉,我刚才给你喂下的是万情丹,顾名思议,一颗生万情,情丝缠心间,从今往后,你就和我彻底绑在一起了,我若是难受,你也会跟着难受,我若是死了,你也会跟着香消玉陨,怎么样?是你自己说的你要和我同生共死,我让你如愿以偿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云倾柔露出惊恐的神色。 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泽。 这个疯子! 这就是个疯子!!! 她弯下腰,拼了命的将手指往喉咙里伸去,努力的想要将那颗丹药抠出来。 然而,那丹药早就吃进腹中去,又哪里能抠得出来? 最终,只换来一阵干呕。 萧泽见状,痛快的哈哈大笑起来,此时状若癫狂的样子哪还像个皇子?分明就是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萧泽冷声道:“别费劲了,那丹药入腹即化,此刻早就经过了你全身的经脉,入了心脏,你就算再怎么费力,也吐不出来的,从今往后,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若你不想跟着我一起死,就最好尽心尽力的为我办事,我答应你,等我飞黄腾达了,绝对会给你留下皇后之位,也不枉你与我共患难一场了,明白了吗?” 他一把掐住了云倾柔的下巴。 第171章 回到云家 云倾柔的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萧泽这真的是要拉着她,让她陪他一起死! 事到如今,她就算不想帮他也不可能了。 她就说,萧泽怎么会那么好心,在这样的关头愿意休了她,让她回云府,他怎么就不怕她回去了以后就再也不帮他了,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在这儿等着! 云倾柔满心绝望。 萧泽看着她绝望的眼泪,心中越发痛恨。 凭什么? 凭什么好的都被萧景行夺去了,云倾月变了心,现在连这个贱人也想抛弃他,他不允许,绝不! 萧泽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眼泪。 明明是很亲密的动作,可此刻,云倾柔却只觉得恶心。 就听他在她耳畔低声道:“休书呆会儿给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夫人。” 云倾柔轻轻一颤。 萧泽猛得松开她,大步往外走去。 没过多久,一封休书就被人给送过来了。 云倾柔看着那封休书,再次泪如雨下。 送休书来的是萧泽的贴身婢女,和萧泽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的,平日里就很瞧不起云倾柔,没少对她阴阳怪气。 原本以为她也是个眼高手低的,却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对萧泽如此忠心,倒是个护主的。 见云倾柔一脸颓丧的坐在地上,婢女冷笑道:“你也不用做出这副样子,四皇子到底是皇家血脉,就算今天被废,难保哪天不会再爬起来,这世上没有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的道理,你若是帮四皇子办好了事,你就有从龙之功,是他的头号功臣,你若是办不好,四皇子身死,你的下场只会比他更惨,所以该怎么选择,想必不用我告诉你了,云二小姐。” 云倾柔轻轻一颤,抬头看向她。 一双盈满了泪光的眼睛,逐渐变得坚定。 “我明白了。” 她说得没错。 就算不为了萧泽,为了她自己,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必须要这样做。 所以,就只能对不起你们了,云家人。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冷厉的色彩。 婢女见状,这才满意,将东西扔给她以后就出去了。 当天下午,云倾柔就被赶出了四皇子府。 因为要被抄家,所以她嫁过去时所带去的那些嫁妆,一样也没能要回来。 不仅如此,因为萧泽肯在这个关头给她写休书,反倒是令旁人大为改观,都说他这是仁义之举,自己落难也就罢了,皇权之争,本就难分对错,端的是一个成王败寇而已。 可在自己失败以后,还不愿意连累妻子,连夜给妻子写了休书,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因此,因为这件事,萧泽在朝堂上的声誉不仅没有下跌,反而还被抬高了一层。 当然,这其中有没有他残存的党羽的推波助澜,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这边,摄政王府。 云倾月得知了这个消息,也是一阵愕然。 直觉告诉她,萧泽不会这么好心,更不可能在自己被废,贬为庶人的时候给云倾柔写休书,他压根儿就没那么高尚的人品。 可事实摆在面前,又由不得她不信。 她有些头疼。 “云倾柔呢?她既然接了和离书,总该有个地方去,她去哪儿了?” 春桃想了一下,道:“不知道,这个奴婢还没来得及去打听。” “那你打听看看,看她去了哪儿。” “好。” 春桃出去寻消息了。 云倾月坐在那里,想了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萧泽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放云倾柔走?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她皱起眉陷入沉思。 云府。 云襄这次能安全回来,云家人都很高兴。 萧景行身上的毒解了,这也就代表着,他和云倾月在一起再无后顾之忧,云青山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替皇上忧心。 因为萧泽派人刺杀萧景行的事,不仅仅是皇上知道,满朝堂的人也都知道了,更别说手握兵权的云青山。 再加上,云襄回来以后,将这次南疆之行的具体细节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一家人对于萧泽的行为都感到愤怒。 好在他的目的没有得逞,否则云家人只怕要恨死。 可庆幸的同时,又不觉为皇帝担心。 毕竟他们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他的儿子,私心里来说,云青山当然希望他能惩罚萧泽,但从大局来看,这些年萧泽在朝堂发展出了很多心腹,若在还没有完全解除他的势力时就贸然对他做出惩罚,只怕会引来这些势力的反扑。 云青山对现今朝堂上的局势很不乐观。 然而,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那边皇帝的处置就下来了。 居然是贬为庶人?! 别说是云青山,整个云家都震惊了。 云襄原本还对萧泽所做之事愤恨不已,听到这个结果,也只能呐呐两声,不好再说什么。 一个皇子被贬为庶人,离皇位那个位置更遥远了不说,此生都再也抬不起头来。 老太太周氏忽然想到什么,白着脸道:“萧泽被贬为庶人了,那倾柔呢?她现在去了哪里?她要是跟萧泽一起被贬为庶人,那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就难过了?这、这怎么行?” 云家一众人面面相觑。 老太太这话,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答才好。 云青山叹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初萧泽还是四皇子的时候,不曾短她半分吃穿,如今萧泽落了难,她自然要跟随才是,又岂有抛下夫君独自享乐的道理?” 一向不怎么开口的苏钰也点了点头。 “将军说得是,母亲若不忍心,回头我让人寻一下他们如今的住处,让人悄悄送些东西去就是了,虽比不得以前大富大贵,总也不会太差。” “是啊,祖母,您就别操心了,她自己选的路难不成还有人逼她?而且他们现在就是被贬为庶人,天底下的庶人这么多,也没见着都死了,您别太惯着她。” 老太太一噎,心知孙子说得有道理,虽然心中仍旧不甘,却不好再说什么。 却在这时,一个丫鬟快步往里走来。 “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 第172章 祖孙相认 老夫人眼皮一跳。 惊得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平日里就唯老夫人马首是瞻,在府中的待遇也还不错,此刻见着老夫人,顿时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一般,惊惶的道:“二小姐,二小姐她回来了!” “什么?!” 这下不仅是老夫人,云家所有人都站起来了。 云倾柔回来了?! 她回来做什么? 云青山和三个儿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好的预感。 老夫人却十分高兴。 “倾柔回来了?你赶紧让她进来啊,还愣着干什么?” 丫鬟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云青山道:“有话你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 丫鬟吐出一口气,无奈的道:“二小姐不肯进来,还跪在咱们府门口,说她现在是戴罪之身,无颜再进将军府,此番过来只为报答过往的养育之恩,所以前来拜别祖母和爹娘,今日过后,她自会带着腹中孩子去寻一清净之处自我了断,绝不会连累家人。” 所有人都狠狠一震。 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什么?腹中孩子? 云倾柔怀孕了? 她还要带着孩子自我了断? 老夫人只觉眼前一黑,再也坐不住了,摆摆手道:“快!快带我去见她。” 云家其他人见状,动了动嘴唇,可最终还是没有把阻止的话说出来。 云倾柔怀孕了,是个孕妇。 如今跑过来只是为了最后见一面家人,他们总不能不许。 于是,一群人来到云府大门外。 只见大门外,云倾柔赫然跪在那里。 她的面前摆着一份休书,休书的内容早在路上丫鬟就跟云家人说过了,无非就是萧泽主动休妻,云倾柔现在无家可归等等。 看到云家人出来,云倾柔的脸上淌满了泪水。 “祖母,爹、娘,大哥二哥三哥,谢谢你们还肯出来见我。” 初夏的天气还算不上太热,云倾柔却穿得十分单薄,再加上她现在全身素稿,头上没有一根钗环,便更加显得她清丽脱俗,楚楚可人。 云老太太一看到她这副样子,顿时便觉得心都要疼死了,快步上前要将她扶起来。 云倾柔却摇了摇头,道:“祖母,倾柔本无颜再见你们,今日厚着脸皮过来,无非是想给祖母和爹娘磕几个头,您就如了我的愿。” 说着,一个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云老太太顿时泣不成声。 “柔儿,你这是做什么呀?你这样祖母可怎么受得了?” 云家其他人却是面面相觑。 瞧着云老夫人和云倾柔这样子,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亲祖孙。 殊不知老夫人的亲孙女另有其人呢,而且还是萧泽这次派出去追杀的人。 想到这里,云家人的心肠冷了冷。 虽说这事若真怪到云倾柔的头上,难免有些迁怒,但联想到上次掳人事件,他们很难将云倾柔和萧泽分开来对待。 这样想着,云祁就当先上前,将老夫人扶了起来。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呢?大庭广众的,也不怕折了您的颜面。” 云青山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他看着云倾柔,沉声道:“你早已嫁进四皇子府,也与我们云家脱离了关系,今日此举实在是大可不必,不管你将来是富贵也好还是平淡也罢,那都是你的事,我们云家无意沾染,也都和我们云家没有关系。” 他的话让云倾柔脸色一白。 老夫人不赞同的说道:“青山!你在胡说什么?倾柔是从我们云家嫁出去的,永远都是我们云家的女儿,你现在说这种话,也不怕寒了人家的心?” 云青山面色微僵。 他就知道,不管他做什么,自家老娘总要在后面扯后腿。 云青山有些无奈。 “母亲……” “好了,别说了,让我先同柔儿说几句话。” 她说着,不由分说的将云倾柔拉起来。 云倾柔小心翼翼的瞄了云青山一眼,低声道:“祖母,父亲不喜欢我,要不我还是走,我今天来,真的就是想最后看你们一眼,早知道我的到来会惹得父亲如此不快,我也不该来。” 说着,低头垂泪。 老夫人皱着眉,叹了口气。 “你别胡思乱想,你父亲就是这个牛脾气,别理他就是了,先告诉祖母,你这张休书是怎么回事?四皇子怎么会忽然休了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子,你真的怀孕了吗?” 云倾柔点了点头。 “嗯,四皇子休了我,是因为他现在被贬为庶人,不愿意连累我,再加上我怀孕了,他怕他被贬之后,他的政敌会针对我,对付我腹中的孩子,所以才让我来找你们,他说回娘家休养总比呆在外面要安全些……” 说到这里,云倾柔又连忙摇头。 “不过你们放心,我没有答应,虽然我不得不接下这份休书,但我知道,我是已经和云家脱离关系的人,以前尚还富贵的时候都没资格再认你们,现在落得这般田地,又怎么好意思回娘家来拖累你们呢?所以我真的就是来见你们一面,就准备离开。” 老夫人听得心酸不已。 “离开?你一个弱女子,离开云家能去哪里?” 云倾柔惨淡一笑。 “三尺白绫,毒酒一杯,总有我的归处,我不怕找不到地方去。” “你说什么?” 老夫人脸色大变。 云家其余人也皱紧了眉头。 云倾柔这是想寻死? 云倾柔倒是一脸坦荡的样子,看向他们,连脸上的笑容也带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和煦和温柔,记忆中,她还从来没有这样温和平淡的笑过。 记记中,云倾柔的笑总是小心翼翼的,带着寄人篱下的讨好。 尽管,云青山跟她说过很多次,不用讨好。 可她却仍旧我行我素,最终,云青山也只好不管她了,任由她去。 而今想来,才觉得或许从一开始,云倾柔的根儿就不正。 她从没有真正把他们当作过家人,也从来没有真正打心眼儿里觉得,即便她不讨好,他们也会像对待家人那样一视同仁的对待她,导致她的思想越来越偏激,这才犯下诸多大错。 第173章 以退为进 思及此,云青山暗暗叹了口气。 云老夫人红着眼眶道:“何至于就走到那一步?我们云家的女儿,虽不说保你富贵终生,一条命总能保得住的?再说你都已经被他休了,难不成还要为了他去付出自己的命不成?你糊涂啊。” 云倾柔泣不成声。 云青山见这祖孙俩抱着站在云府门口哭成一团,实在不像样。 周围已经有很多路过的行人频频朝这边看过来了。 要不是顾及到这里是将军府,大家不敢公然围过来看热闹,只怕这会儿都围不少人了。 云家三兄弟也颇觉得丢脸。 无奈祖母在这儿,他们也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让祖母颜面无光,只得劝道:“行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再说,别站在这儿了。” 云倾柔听着心下一喜。 寻思着她来之前所盘算的果然没有错。 她现在是无所谓,但云家人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只要在云府的门前跟老夫人来这么一通泪眼婆娑的祖孙相认,云家人肯定会受不了,只能请她进去。 现在事实证明,她算对了。 云倾柔委委屈屈的跟着云家人进了府。 老夫人心疼她心疼得不得了,只恨不得能把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之前那些不快的经历全都消散了,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云家人看得十分无奈。 云老夫人劝道:“你也别想太多,再怎么说,你也是从我们云家出去的,时至今日你无家可归,我们总不能不管,你先跟祖母说说,你和四皇子……现在应该直接称呼他为萧泽了,你们真的断干净了吗?” 云倾柔咬唇,低声道:“要说断干净,又怎么可能?我腹中还怀着他的胎儿,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孩子的父亲,将来等孩子长大,他们若是想见面,我总不会拦着的。” 老夫人道:“这倒无妨,你曾嫁给他为妻,你怀上他的孩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想必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多责难你什么。只需要你能保证,从今往后你和他再无情意,私下也不再见面,这样你就不会有事了。” 云倾柔点了点头。 “我是被他休弃的,若说情意,当初我和他成亲,原本就是姐姐和王爷做的主,我从未主动想要嫁给过四皇子,而今他既然能休我,我自然也对他再无半分夫妻之情,我们唯一的关系,就是这个孩子罢了。”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同时,责怪的看向云青山。 “听到没有?柔儿根本就不喜欢四皇子,当初要不是你们听信月丫头的怂恿,都要把她和四皇子撮合成一对,她哪至于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说到底,柔儿之所以会沦落到今日,你们都有责任,就这,你们还不肯在她无家可归时,给她一个栖身之所?” 云家父子四人都懵了。 怎么也没想到,这居然也能扯到这上面。 当初哪儿是他们极力撮合云倾柔和萧泽? 当时云青山明明问了她的意见,她自己说愿意嫁给萧泽的好不好? 不过当着老母亲的面,云青山没胆子反驳。 他只能低声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母亲您若觉得可以,您做主就是。” 嘶—— 云家三兄弟都给了自家老爹一个愤怒的眼神。 云青山目光闪躲,只能装作看不见。 瞪什么瞪? 有本事你们自己去跟你们祖母说啊。 别什么事都让我顶在前面,我也怕的好不好? 三兄弟一个比一个精,哪儿会真那么傻,为了这种事和祖母过不去。 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万一真闹出个什么毛病来,还不是他们三兄弟背锅? 无奈之下,还是最为稳重的云祁出声劝道:“祖母,非是我们不留云倾柔,只是天子之怒,非我们一般人能够承受,若我们收留她,来日被有心人看到,报到皇上那里,虽说她已经被休了,但到底和萧泽有过那么一段关系,若真的追究起来,只怕我们很难逃脱干系。” 云青山连连点头。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冷漠的道:“这么说,你们就是要让她大着个肚子流落街头,放任她在街上被饿死冻死了?” “呃……这,这倒也不至于。” 云青山尴尬的道。 老夫人一看他们不赞同的神色就来气。 她愤怒的一拍桌子,冷声道:“行了,我知道你们都在害怕,不就是觉得柔儿身家不清白了,怕她拖累你们吗?行,你们怕被拖累,我不怕,从今天起,我就带着柔儿住下乡下的庄子上去,你们不必再认我当母亲和祖母,我也没有你们这些个儿子和孙子。” 她说着,起身拉着云倾柔就要往外走。 一群人脸色大变,连忙就要劝。 “祖母,您这是做什么啊?” “母亲,您言重了,儿子没有那个意思。” “祖母……” 云倾柔见状,也连忙拉住老夫人,劝道:“祖母,您且慢,孙女今日回来,是为了报答您和爹娘以及哥哥们的养育之情,绝不是为了让你们内讧,导致家宅不宁的,如果真是那样,那倾柔的罪过就大了,今天还不如不回来。” “我知道爹和哥哥们的担心,虽说我已经被他休弃,哪怕是从大渊律法上来讲,他所犯的罪也沦不到我来承担,不过哥哥和爹都在朝为官,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你们放心,我绝不连累你们,我这就走,你们就当我今日没有回来过,也不要再和祖母吵架了。” 她说着,就要离开。 老夫人见状,哪还肯放她走。 拉着她就在那里又哭又闹,说什么儿孙不孝,贪生怕死之类的。 云家父子四人皆叹了口气,都很无奈。 老夫人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要是再拒绝,还指不定人闹出什么幺蛾子。 最后,还是苏钰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道:“将军,要不这样,先让倾柔留下来,以后就住在母亲的安宁院,那边还有好几间空出来的厢房,母亲信佛,平常很喜欢念佛抄经,刚好也能让倾柔跟着学学,说不定心境开阔了,会有不一样的见解,而且离母亲住得近,她来日养胎或者生产,也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