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贾宝玉:我靠种田逆袭了》 第一章 意外穿越 “这么冷的天儿,哪儿来的什么猫儿狗儿,大奶奶也真是,姐姐们能在耳房取暖,偏让咱们……” 还没留头的小丫头翠儿有些不满的小声嘟囔。 “嘘……里面那位可是西府的凤凰蛋,多少姐姐想接近都难得很,如今让咱们守着,你还不乐意了。” “……” 听着屋外两个小丫头的对话,安蕾用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叫出声音来。 之前她就知道不对劲儿,但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离谱,“宝二爷”“凤凰蛋”,以及脖子上那块怎么也让人忽视不了的通灵宝玉,这是什么地方,她又是什么人,这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贾宝玉!她居然成了红楼梦中的怡红公子贾宝玉,可是天知道,她可是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单身小仙女啊。 安蕾从小跟着年迈的奶奶和残障的叔叔长大,直到她被种花国有名的s大录取,一对陌生的夫妇找来之后,她才得知自己是被奶奶捡来的。在奶奶的眼泪攻势下,她跟了城市父母回了家。 本来以为时间的流逝会弥补错失多年的亲情,结果却发现现实并非如此,父母对她并不关心。 在得知她将兼职赚来的钱寄给奶奶大半之后更是大发雷霆,无意中将当初将她遗弃的事实说了出来,再加上初恋男友的背叛,心灰意冷的她在大学毕业之后就回到了小山村,并且在奶奶死后接手了照顾残障叔叔的责任。 为了能让家中得到更好的生活,她成了一个拍摄山村生活的短视频博主,在拍摄一处人迹罕至的瀑布时,她脚下一滑跌进了深潭。 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没想到再一睁眼,她就到了这里,事情也变成了这样。 想到这里,安蕾又想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小心翼翼的解开腰间的腰带,在看到下半身的情况之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啊!” “怎么了怎么了二爷” 乱糟糟的脚步声,屋门很快被打开,一个十二三岁,长相十分娇美的丫鬟带着两三个同样打扮的丫鬟推门进来,一脸关心的看着他。 “没……没事。” 安蕾,不,应该是宝玉,宝玉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之前看过的那些因为“中邪”被烧死的小说和电视,结结巴巴的说道。 乖乖啊这里可是没啥人权的古代,要是知道她不是原来的芯子,该不会也被烧死,虽然不会到自己怎么突然到了这里,但是总不是来送死的,就算是……就算是已经变成了那样,也得好好的活下去啊。 想到刚刚解开腰带看到的东西,安蕾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她看到了什么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一个无敌美少女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东西 还有那些黄黄白白的东西,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甩也甩不掉的想法:原主……不会是和兼美那个啥啥的时候,精尽人亡了 毕竟据红学家研究,原主发生那个啥啥的时候也才九岁半,这么小的孩子就做了那事,出了意外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是梦罢了,二爷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赶紧打整一番,天色不早了,老太太那边刚还让人催……” 长相娇美的女子摇了摇头,转过身有条不紊的吩咐身后的几个丫鬟:“麝月,你去给二爷取帕子,媚人,你去小厨房那边看看桂圆汤做好了没有,秋纹……” “你们先出去,我再躺一小会儿……” 听着耳边响起一个个炸雷一样的名字,宝玉感觉脑子里一阵阵的眩晕,顿了顿,拿出主子的架势又道: “秋纹在这里侍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秋纹在红楼梦中着墨不多,连副册多没上,接触原身的机会应该不多,他如今这种情况,最好不要有太过精明的人在身旁。 面前这个娇美的女子,看行事作风倒是有些像是袭人,不过不是说袭人长相一般吗这样一想,他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是,二爷。” 疑似袭人的女子淡淡的瞟了秋纹一眼,又柔声叮嘱了几句,就带着剩下的两个丫鬟下去了。 只这一眼,刚刚还有些拿不准的宝玉一下子就确定了,不说长相,只说这城府,好像也只有袭人才有这般深。 “二爷,秋纹侍候您更衣。” 秋纹脸蛋儿红红的,有袭人和晴雯在前,她平日里贴身侍候宝玉的机会极少,眼下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心里的激动就别提了。 宝玉不置可否,趁着秋纹帮她打整衣服的时候又套了一会儿话,秋纹果然心思简单一些,在她拐弯抹角的询问下,总算是将目前的处境给摸清楚了。 之前她猜的没错,她真的……成了怡红公子贾宝玉,而现在,正是贾珍生日,贾母带着荣国府众女眷去宁府赏梅的日子,也就是《红楼梦》中,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的日子,想到刚刚自己的“合理怀疑”,宝玉的脸不由的涨红了起来,正准备再问些什么,门外传来了女子说话的声音。 “袭人,你怎么在外面,宝叔还没醒吗” 声音很是轻柔娇美,听称呼应该是……秦可卿,不过她说袭人……难不成袭人还在外面 “回蓉大奶奶,奴正要进去呢,我们哥儿刚刚被梦魇住了,出了些汗,奴刚刚取了衣袍,正准备让他换了。” 袭人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紧张,不过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她这会儿才十二三岁,能做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 “宝叔醒了就好,你既然来了就快些进去,这得了风寒可不是好惹的,老太太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宝叔如果换好衣服赶紧过去,史家姑姑可是等了他好一会儿了。” 秦可卿的话里带着笑意,又和袭人说了几句就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等到脚步声远了些,袭人推门进来,脸上很是平静的将手里的衣裳递给秋纹,好像刚才被抓包偷听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二爷,刚刚奴注意到爷手心都是汗,想必衣袍也湿了,这是刚从马车上取下来的,爷将就着先换上。” 看了看袭人手中的衣袍,宝玉知道她听到的并不多,也微微放下心来,袭人是王夫人的眼线,要是被她发现不对劲儿,还是比较麻烦的,拒绝了两女要帮他换衣袍的“好意”,自己走到屏风后将衣袍换了下来,强装镇定的将卷成一个球一样的衣袍递给了秋纹,对着两人吩咐道: “走,老太太那边还等着呢。” 第二章 ? 初见众人 要说这宁国府也真的是大得很,虽说前面有引路的小丫头,宝玉还是有些麻爪,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走岔了路,引起后面几个丫鬟的猜疑。 从秦可卿所住的青瓦厢房里出来,又往西走了一段路,再一绕则是一个便门,穿过便门是一个极美的园子。 虽说已经是初冬天气,但是院子里的景色还是极美,散落在园子各处的梅花就不说了,只说路两旁的红叶,就算已经被霜打的变黄了颜色,在假山怪石的映衬下,依旧美的令人神迷。 不过安蕾这会儿也没什么兴致,只略略看了几眼就开始琢磨起待会儿应该如何应对。 几个丫鬟虽说有其他地方口音,但是她都听得懂,不过要说的话……还是有些小小的问题,要想不被发现变了芯子,只怕这刚开始少说多听才更稳妥。 这样想着,一行人已经又绕过了几处屋子,走到一处隐隐有梅花斜出的园子来,想来这里应该就是贾母和王夫人所在的会芳园了。 进了园子,又走过一段颇有情调的穿山游廊,这才走到了一处极富丽堂皇的屋子前,屋子前的台矶之上,坐着四五个十来岁的小丫鬟,一见她们过来,有的起身迎过来,有的打起帘子朝里面回话:“宝二爷来了!” “来了就来了,还让人欢迎他不成,别人都不困午觉,偏爱哥哥困得厉害。” 有些娇憨的女童声从上首传来,再加上刚刚秦可卿说的史家姑姑,宝玉很快锁定,上面穿着红色衣裙有些婴儿肥的女童,应该就是红楼有名的大舌头姑娘史湘云。 这会儿她正挨着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妇人坐着,手捧着下巴看他呢。 “云儿啊云儿,刚还念叨着他,偏他来了,就数你挑理,宝玉,还不见过你湘云妹妹。” 老妇人应该就是贾母,她一边招呼婆子让宝玉坐下,一边笑着打趣儿史湘云道。 这话一出,坐在她左侧的两个妇人都配合的拿着帕子掩着嘴笑了笑,虽说两个妇人动作差别不大,不过安蕾还是很容易的就分辨出了不同。 紧挨着贾母,年纪相对要小上一些的应该是邢夫人,她旁边表情木讷的妇人才是“她”的生母,也就是王夫人。 理由很简单,贾母调笑他和湘云的时候,木讷的妇人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不耐,一副极不喜欢贾母把史湘云和“贾宝玉”牵扯到一起的样子。 果然,在宝玉有些别扭的的跟史湘云见了礼之后,疑似王夫人的妇人就招了招手把他叫了过去,宝玉装作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含含糊糊的回答了几句之后,就被王夫人拉着坐在了她的身旁。 又有丫鬟给他端来了温热的桂圆汤,趁着喝汤的间隙,宝玉又仔细的打量了堂上众人一番,根据路上偷听的信息再结合记忆,倒是将屋子里的人是谁分析了一个七七八八。 贾母右手边空着的座位应该是尤氏的,她下首的美貌妇人眼神锐利,笑声爽朗,再看邢夫人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不难猜出她就是王熙凤,她身边娇娇柔柔的女子,听声音正是刚刚去了厢房催促过的秦可卿。 秦可卿身旁三个套娃一样的女孩子应该就是迎春探春和惜春三姐妹,虽说三人穿着打扮甚至发饰都大同小异,不过大中小个儿差别还是挺大的,还是很好分辨的。 刚他进来时,门口站着的那个十八九岁跟她行了礼的男子,看起来是秦可卿名义上的丈夫,也就是贾蓉,这会儿正在跟婆子交待着什么,他辈分儿小,不需要特意的避嫌。 坐在他身旁和王夫人长相神似的妇人是薛姨妈,不过……传说中的宝钗和黛玉呢怎么好像都不在 又仔细的看了看,发现确实没有其他人了,宝玉虽然也好奇,不过知道多说多错,索性接过袭人递过来的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 “宝玉今儿是怎么了居然这般安静” 可能是贾宝玉这般安静的情形极为少见,和秦可卿的话告一段落的王熙凤转过头,笑着问道。 “凤……凤姐姐说笑了,宝玉刚睡醒,嗓子有些干哑……” 宝玉险些被呛到,干巴巴的笑了笑,用刚想的理由搪塞道。 “哦原来是这样,凤姐姐还以为你是见姐姐妹妹都回去了,这才有些心不在焉呢。” 王熙凤看了迎春三姐妹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 “凤姐姐说的哪里话……” 迎春三姐妹都在这里,凤姐儿口中的姐姐妹妹说的是谁不言而喻,宝玉不敢解释,只是陪着干笑。 一旁的秦可卿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窘迫,很快转移了话题,对着上首的贾母道: “老祖宗,今儿巧,上回跟老祖宗提到我兄弟,宝叔还说要见见他,今儿他就在府里,这会儿应该在书房,要不……宝叔要过去见见” “好……好啊。” 秦可卿的兄弟那不就是秦钟,按照原身的脾性……应该态度很积极才对,那他……表现的兴奋一点儿 迟疑了一下,宝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去见秦钟也好,会少不用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人,身上绷的都快出汗了。 “好生着,忙什么!” 这样的迟疑落在贾母眼中就变了意味,以为他是碍于面子,自身并不愿意,假意呵斥了一句,又笑道: “你才刚睡醒,等醒醒神再过去,别吓到了那孩子。” “老太太说的是,宝玉才刚睡醒,这来来去去的受了风寒就不好了,不过……只看蓉哥儿媳妇就知道,她弟弟指定是出挑极了。 前些日子二叔还说让宝玉去家学,刚好秦小爷业师也辞了馆,如果和宝玉合了秉性,两人同去也自在些,要我说这样…… 蓉哥儿,你去把秦小爷带来,给咱们几个一起看看……” 凤姐儿刚才已经答应了秦可卿,这会儿见贾母有意岔开话题,笑着又道。 “这……” 贾蓉见贾母不说话,态度有些犹豫。 “你婶子让你带来就去带来,不过凤哥儿,你可得收敛着些,蓉哥儿媳妇的弟弟可是斯斯文文的,乍见了你这样的,还不被吓坏了去。” 尤氏也知道秦可卿有意让秦钟去贾家家学念书的事情,也笑着说道。 “收敛什么;老祖宗之前就说过,最喜欢我洒脱的性子,你且叫来看看,看我这样的人能不能吓到了他。” 凤姐儿轻啐一口,一副有贾母撑腰,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倒是引得贾母笑了起来。 “听老祖宗和二婶子的,我就带他来。” 贾蓉这才笑嘻嘻的行了礼,出了门朝外面去了。 第三章 ? 大明王朝 因为要见外客,很快有丫鬟婆子送了屏风上来,三个套娃一样的女子和史湘云很快躲进屏风里,能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形就不好说了。 等到这边事情妥了,贾蓉带进一个竹青色长袍的少年进来,少年看起来十一二岁,长得瘦瘦巧巧的,眉目清秀,粉面朱唇,若只论长相,比刚才安蕾在镜中看到的原身还要强些,不过……或许是太过俊俏,加上他有些羞羞怯怯,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女儿姿态。 “见过老太太,见过两位太太,见过琏二奶奶。” 或许是注意到了他打量的目光,本就有些腼腆的秦钟脸上窘迫的厉害,跟众人行了礼就低下了头,脸上也是红彤彤的。 “比下去了!” 王熙凤喜得推了推他,探身一把携了秦钟的手,就命他坐下了。 “天下竟有这般人物,如今看来,倒是我俗气了。” 虽然不是太欣赏这种阴柔的长相,宝玉还是顺势做出了一副惊喜万分的样子赞道。 也不是他虚伪,实在是……保命要紧,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身边的袭人小心思又多,他需要找一个相对熟悉环境,但是又不是特别熟悉原身的人来接触。 眼前……这个秦钟就非常合适,他是男子,接触的人要更多一些,而且和原身初见,影响了原身导致原身出现了某些“变化”也是说得过去的。 “确实是好,好孩子,过来让老太太看看。” 贾母见他欢喜,又顾忌秦可卿和尤氏面子,也笑着招了招手将秦钟唤了过去,慢慢的问秦钟年纪读书等事。 那边鸳鸯也已经取了表礼交到了贾母手中,宝玉留心看了,好像是一块蓝不蓝绿不绿的布,还有四个梅花形状的小金锞子,加在一起估计得有二三十克。 不知道那布值多少银子,只说那些金子放在种花国的话,怎么也得八九千块钱,这还只是见面礼,怪不得都说: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为马了。 贾母给了表礼,王夫人和邢夫人自然也得紧随其后,她们的表礼和贾母类似,不过要略少一些,王熙凤的就更少了一些,不过也有一块布还有两个印着花纹的小金锞子。 秦可卿忙拉着秦钟谢了,趁着众人高兴,又提到让秦钟去贾家家学的事情,这样的情形贾母哪里好拒绝,再说了,不过是接济一个落魄些的亲戚罢了,只略一思索就答应了下来。 “太好了,宝玉以后能和钟哥儿一起上学读书了!” 见事情敲定,宝玉壮着胆子用书中的语气又道。 “这话可是你说的,要是被你老子知道……” “老太太……” 宝玉配合的苦了脸,引得屋子众女眷又开始笑了起来,屏风后的史湘云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惹得秦钟脸上更红了些。 贾母到底岁数大了,玩乐了这么大半日早就有些累了,又坐了一会儿,就坐了马车回了荣国府。 趁着尤氏,凤姐儿,秦氏等人去了一旁的暖阁抹骨牌,宝玉便拉了时不时偷看他一眼的秦钟出了屋子,又借口和秦钟赏梅,打发了跟在身后的袭人等人,带着他去了刚刚路过的园子。 再说秦钟,他见宝玉长相不俗,又和他很是投缘的样子,早就起了亲近的心思,这会儿见他一副促膝长谈的样子,心中更是欢喜,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是男子,知道的倒是更详细些,再配合秋玟之前类似小道消息的叙述,宝玉总算是将目前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红楼所在的朝代是大明,和……宝玉在种花国接触的大明类似,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成祖朱棣”。 朱元璋传位于皇太孙朱允炆,朱允炆是一个极为有情商的君主,在他的一番操作之下,朱棣对他很是臣服,两人共谱了一曲“叔慈侄尊”的佳话。 也就是说,自从朱允炆和朱棣之后,整个大明的历史都发生了偏移,接任了朱允炆的也是他的子嗣,皇三子朱文圭,也就是秦钟口中的朱诚帝。 所以如今依旧是明朝,建国已经二百六十余载,经历了十三个皇帝,当今武正帝是第十四任。 时间相当于安蕾印象中的明末,相比较安蕾所知晓的明朝,这个大明的皇帝们显然更为给力,每个皇帝几乎都执政十年以上,尤其是朱诚帝的嫡孙明宣宗朱瞻基,非常善于听从臣下的建议,君臣关系融洽,经济快速发展,更是将大明的发展往前推进了一大步,历史上被称为“明仁之治”。 当然历史的进程总是曲折的,朱家的这十三任皇帝也不是全部都精明无比,第十任皇帝,也就是武正帝的曾祖父神宗朱翊钧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不学无术,还喜欢乱指挥,弄得臣民苦不堪言,各地叛乱更是此起彼伏。 不过好在他生了一个还算给力的儿子,也就是太上皇的父亲光宗,在光宗的极力挽救之下,大明……虽说比不上开国初期的安定繁荣,但是至少目前看来,政权还算比较平稳的,也没有灭国的风险。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光宗当初颁布的一系列政令也开始变质,给如今的大明留下了很大的隐患,秦钟虽然没说,不过安蕾知道,原身所处的荣国府,或者说荣国府所处的四王八公就是当初的“隐患”之一。 如今执政的皇帝是朱明远,据说是宣宗的第十代嫡孙,国号武正,五年前太上皇禅位后登基,今年四十岁。 太上皇,也就是秦钟口中的老圣人朱耀武,国号修敬,今年六十岁。 太上皇魏太后,今年五十五岁,虽说和太上皇年岁相仿,但是却并不是太上皇的元后,也不是当今武正帝的生母。武正帝的生母是白氏,已经过世数年。 魏太后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朱明义十四岁那年随侍秋猎时意外坠马而亡,太上皇为了安抚她的丧子之痛,就将当时的甄嫔,如今的甄太妃所出的八皇子抱给了她抚养,所以如今她的膝下除了三公主宝庆公主之外,还有八皇子朱明德。 第四章 ? 献给山神 和种花国记录的大明类似,这个大明最后也选择了迁都北京,也就是秦钟口中的“京都”,所以宝玉的冀北普通话在这里倒是不算突兀,除了要改掉一些官方的称呼,其他的倒是不打紧。 “钟哥儿……前些天我看了一本志异……话本子,里面说有一个人突然会说许多别人不懂的话,你说……要是在咱们这里出现了,会不会被烧死” 心里微微有了底之后,宝玉没忍住,开口问秦钟道。 “你是说……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 宝玉一愣,随着科技的发展,他所处的年代说到更多的是穿越,这借尸还魂的说法已经好久没人提到过了,所以……他属于借尸还魂原身果然死了吗 “宝叔原来也看话本,前些日子我倒是真的听说了一个,那人本是女子,突然发出男子的声音,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 安蕾见秦钟真的听说过,精神一振忙又问道。 “……后来被送到寺庙里找和尚驱邪,然后大和尚念了七日七夜的经文,那女子声音依旧是男声,就被送给了山神。” 知道宝玉也喜欢看话本,秦钟自觉又和宝玉亲近了些,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唯唯诺诺了。 “送给了山神……” 宝玉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明朝的山神可不是什么神仙,而是狼!还是头狼! 想到那些血淋淋的场景,他都没什么心情说别的了,秦钟见他脸色有些惨白,心中也有些后悔不该说这些,又转移了话题说起近来京都的趣事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丰儿就出来找他们了,回去看了凤姐儿等人玩了一会儿牌,与众人一起又用了完善,一行人才回到了荣国府。 本来以为宁国府已经足够奢靡了,可是等到回了荣国府之后,宝玉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见识限制住了,虽说已经是冬日,但是荣国府内雕梁画栋,小桥流水,还是让他大大的开了眼界。 是,种花国确实处处高楼大厦,人工景致也已经做得极美,但是这种美却是漂浮的,缺少了一种……底蕴,而荣国府,作为皇家督建的园林之一,一草一米都精美异常,是一种有根基,历史沉淀的美。 穿过了大半个荣国府,宝玉才来到了贾母和他所住的荣庆堂,大明讲究晨昏定省,他又养在贾母跟前,回来时候自然是要过去见过贾母的,通禀的丫头进了屋子没多久,鸳鸯就掀了帘子出来,笑盈盈的对他道: “二爷,老太太和湘云姑娘用了晚饭已经卸下了,说是让您回去歇着就成。” “麻烦鸳鸯姐姐了,那宝玉就先回去了。” 宝玉松了一口气,跟在抱着他大氅的袭人身后,朝着传说中的碧纱橱走了过去,碧纱橱离贾母歇息的厢房极近,中间只隔了两道“顶天立地”的隔扇门,隔扇门有些类似于种花国室内用的那种隔断,不过却是上接房梁,下接地面的。 与其说这是什么碧纱橱,倒不如说这是一个用蓝绿色缎子加隔扇门隔开的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比宝玉想象中私密性还是要强许多的。 怪不得……原身敢在这里和袭人“偷试”,想到这里,宝玉忍不住又想起了伤心事,朝着“自己”下身看了过去,脸上表情也控制不住的开始扭曲了起来。 “二爷,您怎么还站在这里,都已经戌时三刻了,再不歇着,明日上学耽误了时辰如何是好。” 袭人这会儿已经收拾好了床铺,从里间出来了,见宝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笑着催促道。 “林……林妹妹呢她怎么不在” 宝玉不太适应她的接近,又想到一直没有见面的黛玉,又问她。 “林姑娘这会儿应该已经休息了,午后林姑娘身子有些不舒服,宝姑娘和紫鹃就一起将她送了来,这会儿……估计早就睡着了。” 袭人目光闪了闪,笑着回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林妹妹和贾宝玉一起睡在碧纱橱吗 还有薛宝钗……她什么时候和林妹妹感情这样好了她不是时常给林妹妹挖坑吗 虽说有些疑问,不过眼下也不好多问什么,宝玉走到一旁放置好的铜盆和洗漱架旁,开始洗漱了起来,用原身留下的东西多少有些别扭,不过眼下也不能计较太多,让麝月又送了些热水将东西烫了烫,将就着用也就是了。 袭人本来还想上前侍候,不过想到刚刚看到的东西,涨红了脸,抱着怀里的衣袍出了屋子,朝着换洗衣物的屋子走了过去。 本来以为宝玉对她一向亲近,白日里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宝玉肯定会和她说些什么,可是没想到等到搓着因为清洗衣物被冻红的手回来,却意外的发现他已经歇下了,就连床榻外面守夜的小床上,秋纹也已经铺好床铺躺在上面了。 “秋纹” “袭人姐姐,宝二爷说今日你也累了,就让我在外面守夜,时间不早了,姐姐快些回去休息。” 秋纹兴语气里隐隐带着一丝得意,今日她不知怎得得了宝二爷的眼,更衣让她侍候也就罢了,连守夜这样平日轮不上的活计,今日居然也成了她的,难道……宝二爷终于看到她的好了 这样一想,秋纹的脸热的几乎可以蒸鸡蛋了。 “好……好。” 袭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所在的屋子。 听到袭人关上房门的声音,宝玉微微松了一口气,这袭人野心大,又和王夫人来往密切,最好能把她边缘化才好,想到自己不过才来了不到半天,居然处处都要用心眼子,宝玉有些心累。 又琢磨了一下明日应对的办法,直到外面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溺水的那个深潭,感受到四周铺天盖地汹的潭水,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救命……救命……” 第五章 江南小调 宝玉大喊一声,浑身湿淋淋的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梦里的感觉太过可怕,只是回忆都让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有些恍惚了看了一眼自己明显小了一圈的双手,他的心里乱糟糟的。 “咚” “怎么了怎么了二爷” 睡在小床上的秋纹很快捧着油灯走了进来,她的头发有些乱乱的,身上的夹袄只是简单的披着,看上去是被惊醒了。 “没……没事,作了个梦而已。” 宝玉定了定神,随口敷衍道。 秋纹见状,将油灯放下又出去了一趟,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端来的水递给了他,又道:“估计是白日里太累了,喝些水定定神,如果明日身子还是不舒服的话,就让晴雯姐姐去给二爷请假。” “不必了,明日我已经跟钟哥儿说好了要去家学的,他第一次去,没有熟悉的人在身旁会害怕的,我喝完就歇下了,你自去睡。” 宝玉喝了一口水,心情果然平复了些,又对秋纹吩咐道。 秦钟本来的意思是要过上几日再去家学,不过他担心老在荣庆堂待着会露出马脚,所以极力的怂恿了秦钟,在这个时候他又如何会掉链子。 相比较袭人而言,秋纹确实要迟钝一些,见他喝了水,扶了他躺下就又捧了油灯出去了。 她走之后,宝玉却没有再次躺下,而是披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有些清冷的月光,双手抱膝思索起眼前的事情来。 眼下的情形已经很清楚了,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办才好虽然曹公的原着已经随着历史湮灭了,但是只看前八十回,这位怡红公子只怕后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有……他到了这里,叔叔怎么办 想到因为儿时高烧智力有些底下的叔叔到处找寻他的情形,宝玉用衣袖狠狠擦了擦微红的眼角,抱着膝头小声的呜咽了起来。 “咚咚咚……” 寂静的夜色里,他好像又听到了轻轻敲击的声音,这声音……秋纹进来之前他好像也听到过,这是……黛玉 宝玉慢慢起身,爬到声音传来的方向仔细听了听,果然听到一个有些细软的声音关切的问道: “夜都深了,怎得好好的哭了起来” 声音听起来八九岁的样子,虽说的是官话,但是却带有一些偏苏杭一带的口音,软软糯糯的……应该是黛玉没错了。 之前说起黛玉的时候袭人含含糊糊的,宝玉还以为黛玉早就搬出了碧纱橱了,没想到居然还在这里住着,听声音离宝玉所住的地方不过隔了一个隔扇门。 想想也是,毕竟男女有别,就算贾母再有心将两个“玉儿”拢到一处,也不能让两人同居一室才是,不过……只隔着这么一道门,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又跑偏了,安蕾赶忙回了回神,正琢磨着开口回些什么,黛玉那边又出声道: “不过是梦罢了,都是假的,我一个女子都不曾被噩梦吓到,你又怕些什么” 这……安蕾微微一怔……听黛玉的意思,她应该也作过不少噩梦。 想想也是,黛玉孤身一人远赴千里来到人生地不熟的荣国府,她肯定也是怕的,做噩梦也不稀奇,可是为了能让林如海放心,没有后顾之忧,她不一样还是来了荣国府。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到荣国府的时候,黛玉不过也就六七岁,还是一个极小极小的萝莉,那样一个小萝莉都没有怕,他一个成年人……又在这里矫情什么 至少……她如今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如果能将她落水的水潭找到,她是不是还有回去的可能呢 “如何不说话” 可能是看他半天没说话,以为他还在害怕,隔壁的黛玉小小声又道。 “没……没什么,有妹妹在,我……我不怕,袭人说妹妹身子不舒服,这会儿好些了吗” 宝玉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哑着嗓子又关心道。 “无碍了,午后有些心悸,想来应该是宁府太热闹了,回来之后就好些了。” 黛玉顿了顿,小声回道。 “既如此,妹妹就早些歇下,我……我也睡了。” 见她身子不虞还这么关心自己,宝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又说道。 黛玉听了他的话,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倒是有一首极婉约美妙的江岸小调从隔壁传了过来: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她的声音很是软糯婉转,颇有吴侬软语的意趣,宝玉听得入了神,很快在这样的声音里进入了梦乡,见他这边没有声音了,睡在隔壁的黛玉嘴角弯了弯,也翻过身睡了。 这一觉睡得极踏实,直到耳边传来袭人娇柔的唤醒声,他才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做什么” 宝玉睁开眼,被靠的极近的袭人给吓了一大跳,冷声呵斥道。 “二爷,这会儿已经快要辰时一刻了,您还是快些起来梳洗,待会儿不是还要去家学吗” 袭人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尴尬,有些留恋的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欲语还休的说道。 “知道了,你先出去,让其他人进来帮我更衣。” 宝玉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黏黏腻腻的,几乎都要拉丝了,心里不由一阵恶寒,冷冰冰的又道。 这大早上的,浑身弄得香喷喷的,还好死不死的趴在他的耳边说话,这就是赤裸裸的勾引啊,真是……真是一个女流氓,原身才多大,这袭人才多大…… 再说袭人,昨夜见了宝玉衣裤上的东西,心中自是欢喜,贾母把她给了宝玉多年,她早就将自己看成了宝玉的人。 守候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当初的小男孩如今已经知晓人事,她还以为自己借着这次机会有机会做宝玉面前的第一人呢,谁想到宝玉居然安排了秋纹守夜,一晚上也没有让她过来的意思。 这样一来,她反而有些拿不准宝玉的意思了,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着,这会儿见宝玉又如此,心里倒是生出了几分委屈来,身子一扭,转身出了屋子。 第六章 贾家家学 “袭人……” 担心袭人会到王夫人面前乱说什么,宝玉正打算追上去说些什么,却见秋纹已经喜滋滋的抱着书笔文物从外间走了进来,见他还没梳洗,又殷勤的端来了铜盆等物侍候于他。 “二爷,大毛衣服我已经包好了,待会您出去的时候交给茗烟,学里冷,一定要想着添换,点心给您另外包了一些,吃的时候让茗烟几个热热。” 接二连三的亲近显然让秋纹也起了小心思,学着袭人往日的口气对着宝玉道。 “放心,在外头我自己会看着调停的,你袭人姐姐心情看上去不太好,待会儿……给她送些玫瑰露让她喝了。” “是。” 秋纹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又点点头道。 宝玉看了她一眼,见桌上东西已经准备齐备,提起包裹丢给门外的丫鬟,带着她朝着昨夜去过的贾母房间走了过去。 贾母早就已经起来了,宝玉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和大红衣裙的湘云说说笑笑,身旁还坐着一位浅紫色衣裙的少女。 少女长得极美,白皙透亮的脸庞,线条很是柔和,淡淡的娥眉,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一双眼睛说不上特别大,不过忽闪忽闪的,看上去很是灵动聪慧。 几乎不用朝身边人求证,宝玉就已经能确定,她就是昨夜用江南小调抚慰了他的林妹妹。 果然,等他给贾母行了礼之后,紫衣少女起身回了礼,自称的也是黛玉,想到昨夜的小调,宝玉朝黛玉点了点头,黛玉抿嘴一笑,又朝他眨了眨眼睛。 “爱哥哥居然真的要去家学读书,难不成日头是从西边出来的不成。” 一旁的湘云却没注意到两人的互动,见他身后丫鬟手里的包裹和书袋,心直口快的说道。这话一出,一旁的黛玉也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云儿” 贾母嗔怪的了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孙女,转过身又对宝玉道: “去见见你老子娘,上年是你业师回家去了,你又病了几日,这才让你荒废了些日子,如今你既然已经痊愈,又有了伙伴,自然是要上学的。 去去,也免得他们埋怨我只顾着整日娇惯于你,耽误了你的学业。” “是,老太太。” 贾宝玉点点头,又跟湘云黛玉告了别,这才跟在鸳鸯身后出了屋子,朝着荣禧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虽说没有和黛玉多说几句有些遗憾,不过想想也好,黛玉是个玲珑心思,在没确保自己不会露出马脚之前,还是少和她接触的好。 这大明还真的挺麻烦的,不过上个学而已,像是生离死别一样,从贾母处出来,先去荣禧堂的西厢房求见贾政,被他“之乎者也”的教训了一番,又去了西厢房见了王夫人,她是原身的生母,去她那里倒是不用丫鬟小厮的进去通禀,见宝玉进了门,昨日已经见过的金钏儿朝他嘟了嘟嘴,就掀了帘子引了他进去。 “宝二爷进去看太太,这会儿早课应该快要完了。” 贾宝玉有些无奈,不过这些都是原身留下的烂摊子,他作为继承者,也只能照单全收。 虽然原先就知道王夫人是个佛口蛇心的妇人,可是不得不说,王夫人对于他这个“亲子”还是极为疼爱的,见他主动提出要去家学读书,王夫人自是欢喜万分,细细的叮嘱了几句,又让人叫来了对家学还算熟悉的奴仆,这才放心的让他出去了。 贾家家学离荣国府还是比较近的,坐上马车,出了宁荣街往西,走了大概一里左右就到了。 据说这里是贾家始祖建立的,为的就是让贾家氏族中因为贫困不能读书的子弟能有书读,凡是贾家家族中有官爵在身的,都需要供给银两作为束修,贾赦虽然降了爵,到底是一等将军,加上身为六品官员的贾政,荣国府交上的银两不是小数,这也是秦可卿找了贾母让秦钟入学的原因。 “宝叔,你来了。” 贾家家学门口,秦钟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宝玉带了人来,态度也是十分的热络,他身后只跟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带着的东西也十分的简薄,不过也都有八九成新,显然是特地置办的。 “咱们一样的年纪,以后又在一起读书,千万别说什么叔叔侄子的,你只管叫我宝玉就是了。” 宝玉拉过他的手,笑吟吟的道。 什么叔叔侄子的,直呼名字这样才显得亲近,也更容易套话不是。 “那怎么成宝叔……” 秦钟慌忙摆手,来之前秦可卿可是再三嘱咐过他的,宝玉是荣国府老太太的命根子,让他不要得罪了才好。 “什么成不成的钟哥儿,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先进去,你是第一次来家学,这样……就让李贵,你给钟哥儿好好介绍介绍,也免得他不知道里面的情形。 从贾母和王夫人的口中得知,原身其实没来过家学几次,不过为了避免纰漏,借着李贵给秦钟介绍的时候再了解了解,心里才更踏实。 “是,二爷,秦小爷,两位小爷跟我来,此处是门房……此处是黄班,也就是二爷和您要学习的学堂……” 李贵的口才不错,介绍的也很是清晰明了,显然提前做过功课,在他的介绍下,宝玉也很快的明白了贾家家学的基本情况。 贾家家学刚修建的时候肯定是极为正规完备的,只看还残余的班级构成和家学里的东西摆设就能看的出来,天地玄黄四个班级,天班最高,黄班最低,据说当初天班还请了举人亲自教授。 不过贾府到底是败落了,早就不见往昔的荣光,贾家家学也早就不是当初的人声鼎沸,如今整个学堂也不过十人,班级设置更是只留下了黄班和玄班。 玄班的代课夫子是贾代儒,黄班则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秀才,好像也是贾家的旁支,不过看上去有些迂腐的样子,见李贵介绍他也只是点了点头,连话都没多说一句。 第七章 蟑螂理论 “贾秀才教授黄班……” 贾宝玉重复了一遍,嘴角往上弯了弯,他一开始就对贾家家学没抱什么希望,见到这种情况倒是有些见怪不不怪。 种花国有句话:在生活中,当你表面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背地里已经有无数只蟑螂了。 这贾代儒虽说辈分高,但是读书没什么天分,一辈子也只是个童生,连秀才都没考中的人,居然带的是级别比较高的玄班,反而贾秀才,就算再迂腐,到底也有些科举经验,却被分派去管理蒙童,这还真的像是贾家的作风。 不过……好像在他的印象里,贾家家学只有一个贾代儒代课,难道是……老秀才出了什么事情这才导致了后来贾代儒一支独大 隐晦的看了一眼老秀才,按照他浅显的经验来看,这老秀才身子虽然一般,但是好像也没有到致命或者耽误教书的程度啊。 “宝玉,既然来了就进来,听存周说,你已经读过了《论语》,来玄班,正好能赶上课程。” 听见李贵的声音,贾代儒也从玄班的厢房里走了出来,笑容可掬的对宝玉道。 他看上去六十多岁,长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身上是一件青布直裰,看上去很新,不过只看上面的折痕,就知道这件衣服露面的机会不多,像是为了迎接他这个主支公子特地穿的。 “夫子,宝玉汗颜,虽说之前跟着业师也读了《论语》,但是……却只是略略读过,并不解其意,这次来家学,父亲更是再三叮嘱,一定要夯实基础,所以宝玉的意思是,最好先从黄班读起。” 宝玉拱了拱手,恭敬的回道。 通过昨日和今晨的观察,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初步的掌握了大明交流的习惯和用语,可是贾政的一席话又重新让他eo了,这日常说话……到底要不要“之乎者也”?还是只是贾政的个人习惯 贾代儒和贾秀才对原身都不太熟悉,又是正经的读书人,正好用来熟悉一下明朝的交流方式。 而之所以选择黄班,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成了贾宝玉,想要好好的在红楼世界生存,认识字是顶顶重要的,他虽说在种花国有大学文凭,但是落到这里……他几乎约等于文盲,不说别的,只说简体字和繁体字的差别就是一道沟壑,再加上软笔和硬币的差异,她是看看不认识,写写不会写,从最基础的黄班开始才最最稳妥。 “可是……” 对于他去黄班这件事情,贾代儒显然并不赞同,眉头也皱的紧紧的。 “钟哥儿,我要去黄班,你呢你《论语》读了吗是去黄班还是玄班” 贾宝玉假装看不到贾代儒的欲言又止,转过身兴奋的对秦钟说道。 “是啊,秦小爷呢,秦小爷打算去哪个班” 贾代儒又燃起希望,看向一直没放在心上的秦钟,按照这些纨绔子弟的想法,应该会去一处才是,如果秦钟肯去玄班…… “我……我也去黄班,我《论语》只……只读了一半儿。” 秦钟看了一眼贾宝玉,眼了咽口水,有些瑟缩的说道。 “……难得宝二爷和秦小爷这般年纪就有这等觉悟,如此……两位就去黄班。” 贾代儒干笑着看了秦钟一眼,显然以为宝玉去黄班有几分他的怂恿,不过到底没说什么,抚了抚胸前的长髯,转身回了刚刚走出来的玄班。 “那……那就快些进去,快上课了。” 贾秀才对于贾宝玉回去黄班显然也有些意想不到,迟疑的看了贾代儒的背影一眼,干巴巴的指着黄班说道。 “好。” 贾宝玉点点头,转过身示意茗烟锄红几个,让他们尽快的将他和秦钟的东西送到黄班,这才拉着秦钟跟在佝偻着背走在前面的贾秀才,朝着黄班的厢房走了过去。 “二爷,小的已经打听过了,贾夫子的课程松的很,这贾秀才有些迂腐……您……” 李贵谄媚的笑笑,又凑上来小声的对宝玉解释道。 昨日他得知宝二爷要来家学上学就已经仔细的打点过了,谁知道眼前这位爷居然不按常理出牌,他平日里不是最讨厌做学问吗怎么突然就变了性子。 “你们爷我是来读书的,要课程松做什么再说了,你们秦小爷在黄班,我去玄班做什么。” 贾宝玉瞥他一眼,将去黄班的事情推到了秦钟的身上,秦钟也不算白白吃亏,据他所知,这贾代儒的班里可是有薛蟠的,秦钟这样的要是去了,那菊花可就…… 他都已经帮秦钟把菊花保住了,让他背这么一个小小的锅应该快要的,大不了以后多护着他也就是了。 “是,小的的错,小的多嘴了。” 李贵看了一眼俊俏秀美的秦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涎着脸又道。 黄班只是等级略低于玄班,里面的装饰和桌椅板凳倒是和刚刚看得玄班没有太大区别,指挥着李贵几人把东西放在贾秀才说的桌子上,贾宝玉就将他们几个轰了出去,秦钟有样学样,挨着他坐下之后,也将带来的小童赶出了黄班。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黄班的弟子们就陆陆续续的进来了,大明讲究八岁入学,不过虽说家学补助束修,但是吃用还是自己负责的,所以也不是所有子弟都能按时入学的,宝玉和秦钟两人的年岁,在这些人里面倒是也不算什么。 见人都来了,宝玉和秦钟都从书袋中将书本取了出来,做起了上课的准备,刚把砚台拿出来,面前就走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小娃娃五六岁的样子,在众多八九岁的少年里也是扎眼的很。 “二叔,你怎么也在黄班” 小娃娃歪着头,困惑的看着宝玉道。 “连续几个月没有读书了,之前的忘了不少,先来黄班巩固巩固,兰哥儿,你在哪儿坐着” 虽说没见过贾兰,但是李纨对贾兰要求高,四岁就送来家学这件事情,宝玉还是听秋纹说起过的。 “我在第一排,二叔,夫子来了,我先回去了。” 贾兰看起来极想亲近贾宝玉,不过在看见贾秀才翻开书本之后,还是迈着小粗腿朝着最前面他的座位去了。 第八章 全力以赴 黄班的课程还是比较简单的,如今已经到了腊月,讲课的内容也由简单的《三字经》和《百家姓》,到了略难一些的《诗》,上午的内容是《南有嘉鱼》。 贾秀才的教授方法虽然不算新颖,但是也算中规中矩,先是带着众人诵读整篇,认识一下不认识的生字,等到熟读之后就开始细细的讲解,下课之后的功课也是如此,抄写三遍,熟练的诵读,有余力的通篇背诵,午后的时候会检查背诵。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 在种花国时,宝玉就是全力以赴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在教育资源十分落后的小山村依旧脱颖而出,既然来了家学,他自然也会全力以赴,自觉的将自己归到了有余力的一组。 毕竟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朝代,走科举的路子,都是提升自身阶级最好的办法,没有之一。 “宝叔,快午时了,你不去用饭吗” 见他散了学还坐在原地不动,秦钟也放下了正要装进书袋的书本,走过来说道。 “是啊,二叔,今日母亲预备的是酸笋鸡皮汤和莲叶羹,你……要尝一些吗” 胖乎乎的贾兰也留了下来,咬着手指看着宝玉比他大了近一倍的食盒,眼中闪过羡慕和黯然。 家学中午是不管饭的,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从家中带来食物,在集体的炉子上热上一热,少部分有钱又不喜欢吃剩饭的子弟会选择去周围的饭馆儿。 贾兰岁数小,李纨不放心他去饭馆用饭,又不愿意落人口舌,每每都是亲自准备好了,让小厮提着去厨房热饭的。 今日得知宝玉要来,李贵是从大厨房要了饭菜的,不过按照李贵的猜想,宝玉肯定会带着一起来的秦小爷去饭馆用饭的,这食盒里的东西……大半儿是他和茗烟几个打了牙祭,所以挑的也都是他们自己爱吃的饭菜。 “好啊,这会儿人太多,我还不太饿,李贵带来了饭菜,待会儿让茗烟几个拿过去热热,钟哥儿咱们三个干脆一起用饭。嫂子手艺好的很,我也尝尝看。” 宝玉伸手揉了揉贾兰头顶的软发,笑着对他和秦钟道。 “真的,太好了。” 贾兰到底还是小孩子,不懂掩饰脸上的情绪,见一向极少有机会亲近的二叔居然要和自己一起用饭,别提多高兴了,秦钟也点点头让小厮将食盒给了李贵,拉着贾兰和宝玉三个人围坐在了一起,讨论起贾秀才上午讲的内容来。 “宝玉!宝玉……” 三人正说得热闹,一个衣着华贵,又高又胖的少年带了几个五大三粗的随从从外面闯了进来,扯着嗓子喊道。 “兰儿见过薛家舅舅。” 见少年过来,贾兰有些怯怯的从凳子上下来,乖巧的行了礼,秦钟也从凳子上起了身,有些不安的站在了一旁。 “兰儿啊,怎么今日还在这里坐着。” 薛蟠随意的和贾兰应付了一声,在注意到秦钟的时候倒是怔了一怔,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对着贾宝玉道: “宝玉,昨儿妈说你今日要来学堂,我都让人准备好了,快些快些……待会儿那贾瑞来了,又要跟了你我过去。” “薛表哥好,表哥相邀宝玉本不该拒绝,不过……下午还有课程,宝玉还有一段书没有背完,李贵也帮宝玉带了饭,要不……” 宝玉知道他是个荤素不忌的,担心他对秦钟动了心思,往前一步挡住了他看向秦钟的目光,笑着说道。 “要不什么宝玉,不是表哥要说你,这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走一万里路,你也算长进了些知道来家学读书了,老在内帷里厮混有什么好的,这京都逍遥的地方多着呢,表哥也带你好好见识见识。” 对于贾宝玉的婉拒,薛蟠显然并不买账,上前一步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又要过去拉秦钟: “这位就是东府蓉哥儿的小舅子,倒是个出挑的,怎得跟了我和你宝叔一同出去” “不……不必了。” 秦钟慌忙躲开,脸上涨的更红了,贾兰也退到了一边,眼眶子红红的。 “薛表哥,你先放开宝玉,不是宝玉不跟着表哥出去见识,这午休才多长时间,咱们出去回来的功夫就到了,宝玉刚来,父亲可是还看着呢,要是被他知道了我旷课,再教训我几句,宝玉可不敢保证不把表哥供出来。” 宝玉笑着将薛蟠的手掰开,戏谑的说道。 “那……” 薛蟠幼年丧父,薛姨妈又娇惯的厉害,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骄奢跋扈的性子,不过宝玉也打听过,这位薛大公子平生最怕两个人,一个王子腾,另外一个就是贾政,这两者又以贾政为甚。 宝玉揣摩着:薛蟠指定是怕了贾政的“之乎者也”,别说薛蟠了,他也怕好不好,贾秀才这般迂腐,说话也不如贾政酸腐。 “这样表哥,中午弟弟就跟钟哥儿和兰哥儿在学堂里用了,咱们散学早,等散了学,表哥带弟弟好好逛逛,也让弟弟长长见识。” 宝玉见薛蟠有被说动的迹象,又笑着说道。 就算是薛蟠不来找他,他也是要琢磨其他去处的,躲避荣国府众人还是其次,看看京都有没有类似的深潭才更重要。 薛蟠也是受了薛姨妈的指派才过来找宝玉,之前见他一副不愿无出的样子还担心完不成任务,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乐了,又拍着宝玉的肩膀敲定了时间,就带着几个手下大摇大摆的出了家学。 这会儿李贵也提了热好的饭菜回来了,宝玉招呼秦钟和贾兰坐下用饭,两人对于刚才的“临阵逃脱”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宝玉却没觉得如何,贾兰和秦钟的身份都有些尴尬,不站出来说话也情有可原。 见他如此洒脱,秦钟和贾兰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三人高高兴兴的用了饭,又互相提问了背诵,这才凑到一起开始抄写了起来。 虽说贾兰最小,但是确实抄写的最快的,写的字苍劲有力,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秦钟的字和他的长相类似,也是绵绵软软的,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娟秀的优点。 宝玉就不行了,虽说大学也参加过书法社,但是因为社团和打工时间冲突,他没去过几次就退团了,写倒是能写,就是潦草,再加上有的字缺胳膊少腿,别说贾兰和秦钟了,就是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有些不堪入目。 “二叔,写字握笔讲究“指实掌虚,腕平掌竖”,二叔的握笔错了。” 贾兰写完之后一直在偷偷看他,这会儿见他又取了一张纸,显然对自己写的不满意,忍不住说道。 “那兰儿来教教二叔,好些日子没动笔了,生疏的厉害。” 宝玉脸色微红,笑着又道。 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贾兰走过来握着他的手,很是认真的教了他握笔的方法,又说了一些书写要点,就瞪大眼睛看着他,好像催着他赶紧试试的样子。 宝玉含笑试了试,果然比之前好多了,又笑着夸了他几句。 贾兰应该极少被夸赞,被夸之后竭力想要装的平淡,眼睛还是忍不住亮了亮,趁着转身的时候嘴角又弯了弯,模样可爱极了,秦钟见两人都很认真,也将自己认为写的不好的地方拿出来重新写了一遍。 第九章 逛翠云楼 午后,贾秀才果然按照上午所说的,开始检查起上午布置的功课,不过显然他并没有对宝玉和秦钟能按时完成功课抱什么希望,只看他检查到两人功课的时候瞪大的双眼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简单的点评之后,就开始了午后的授课。 午后的内容是算学,这门功课在科举中所占的比重很小,学生们重视度也不高,不过却极合宝玉的脾性,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回答问题也比较积极,引得贾秀才多看了他几眼。 可能是因为交通的问题,大明散学的时间一般是申时,也就是种花国所说的下午四点,到了申时,贾秀才留了晚间的功课,就带着书本佝偻着背离开了。 见他走了,黄班的学子们也开始欢呼起来,有的干脆连书本都不收了,拉帮结派的就跑出去玩耍了。 “二叔……今日天气太冷,要不你跟薛家舅舅说说,改日再去。” 贾兰让小厮帮忙收拾书本,自己磨磨蹭蹭的到了宝玉桌旁,小心翼翼的道。 “是啊,宝叔,这……” “无事,表哥也是想要照顾我,这样,钟哥儿,你就和兰哥儿一起先回去,我去去就来。兰哥儿,如果祖母问起,你就说薛家表哥带我去吃饭,一会儿就回去。” 宝玉见薛蟠已经来了,将收拾好的书袋交给茗烟,让他跟了贾兰秦钟先回去,也带着李贵迎了上去。 “哈哈,我就知道,宝玉你是个妙的,偏东府的蔷哥儿说你是在哄我,其实早就走了。快些,蔷哥儿今儿可是输了,去翠云楼,是他的东道。” 薛蟠见他过去,就伸出大手拍了他肩膀两下,又指着远处的贾蔷对他道。 “表哥相请,弟弟那里会拒绝,再说了,弟弟还有事让表哥帮忙呢。” 宝玉被拍得险些一个趔趄,咬着牙笑着又道。 “好说好说。” 薛蟠越看越觉得小表弟有意思,又踮起脚尖招呼了贾蔷几个过来,介绍了宝玉不认识的几个人给他认识,金荣,玉爱,贾蔷,贾瑞,再加上他和薛蟠,六个人互相见了礼,分三人一辆马车,朝着薛蟠之前提到的翠云楼走了过去。 薛蟠和宝玉再加上急于摆脱金荣的玉爱坐了前面的一辆,贾蔷贾瑞,金荣则坐上了后面的马车。 “妈昨日说你要来家学,我还以为你去玄班呢,没想到居然去了黄班,那个贾秀才可是烦人的紧。” 见宝玉和自己亲近,薛蟠心里得意,又有些惋惜的对他道。 “弟弟几个月都没碰书了,好多东西都忘了,父亲还说要过些日子过问弟弟的功课,去黄班也是不得已。” 宝玉笑着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是得多用用心思,姨丈那人……” 薛蟠显然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往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 “宝二爷,听说和你一起来的秦小爷是个容色出众的,怎得这次没有跟了一起出来。” 两人正在说话,玉爱突然插进话来,语气也有些酸溜溜的,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朝宝玉眨了眨眼睛。 宝玉的心像是被油煎过一样,瞟了一眼薛蟠,只当是没听到他的话。 “我们兄弟说话,哪里轮得上你插嘴,今儿爷高兴不打你,再唧唧歪歪的,小心爷把你赶下马车。还有,收收你的狐媚样子,我兄弟可不吃你那一套。” 薛蟠被宝玉看得有些心虚,进了京都之后他就被薛姨妈塞进了贾家家学,这玉爱是他这段时间的“新宠”,今日本是不带他来的,偏他听说黄班来了一个容色出众的秦钟,担心薛蟠被勾引了去,说什么也要跟来。 “……” 玉爱被骂了也不敢还嘴,两只手绞着衣服上的衿带作小女儿姿态,时不时还抬起头做泫然欲泣的样子,只把宝玉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冒出无数个“卧槽”。 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马车终于到了翠云楼,从马车下来之后,看着门前搔首弄姿,声声唤着客人的妓子,宝玉又一次对薛蟠的脑回路好奇了起来,这位表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之前他确实觉得翠云楼有些脂粉气,不过见薛蟠敢在家学提起,还敢带了贾瑞,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居然真的如此。 先是领了他和疑似男宠的玉爱同乘一辆马车,又带了他来了这一看就是烟花之地的翠云楼,薛蟠难道不知道王夫人和薛姨妈想把他和宝钗凑成一对 这带了未来妹夫逛窑子的,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再说了,就算不是未来妹夫,原身也才九岁半,这毛都没长齐,来这里做什么看他嫖吗 “薛大爷,您来了,快些里面请,您要的饭菜都准备好了,小桃红也在里面等着您呢。” 薛蟠显然是熟客,见他带了人下了马车,一个青绿色衣裙,长得妖妖娆娆的女子就扭着腰肢走了过来,笑着挥了挥手里的帕子,风情万种的道。 说来也奇怪,宝玉是很确定自己的性取向的,他爱好:男。可是奇怪的是,他是真心对玉爱反感,却难得的喜欢看眼前的漂亮姐姐。 “我可不稀罕什么小桃红,她哪里比的上如云妈妈。” 薛蟠显然也被蛊惑了,夸张的闻了闻空气中残余的香气,攥住了女子手里的帕子,猥琐的道。 身后的贾蔷贾瑞等人也适时的露出了会意的笑容,将如云围住,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夸赞如云。 “奴家都多大岁数了,几位小爷真的爱说笑,奴家啊,早就备好了绝色的姑娘,几位爷肯定会满意的。” 女子将手绢轻轻拉回,又朝几人抛了个媚眼,对一旁绿色衣裙的女子娇声说道:“绿珠,还不带几位爷进去,二楼最里头,薛大爷常用的那间。” “几位爷,里边请。” 虽说薛蟠等人对如云的美貌还有些留恋,但是就像如云说的,她如今已经年过三十,早过了身为妓子的黄金年龄,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委实是有些岁数大了。 跟了绿珠进去,众人很快在二楼最里头的竹韵房坐了下来,又等了一会儿,果然有几位漂亮妓子进来,虽说不上各个绝色,但是也都眉清目秀,温柔小意。 第十章 ? 路见不平 宝玉本来还担心会有什么十八禁剧情,不过很快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薛蟠还是有些分寸的,不仅让龟公们上的酒是不醉人的水酒,就连那几个漂亮妓子,在给几个人敬了酒之后,也很快离开了八仙桌,或横萧,或抱琵琶,或击打扬琴…… 嘴角一个梨涡的妓子也扬了扬帕子,开始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绣阁漾淮水,夭桃灼灼开。抚琴余韵歇,掩卷尾声回。溅血嗔权贵,却奁皈草莱。凛然香扇坠,千古节堪哀……” 几个人推杯换盏,很快房里就热闹了起来,兴致起了,薛蟠还放下酒杯,用他正值变声期的嗓子刺刺拉拉的跟着哼唱起来。 贾蔷贾瑞几个也捧场,不管他唱的怎样,就是一个劲儿的叫好鼓掌,翘着兰花指的玉爱也是一脸痴迷的看着,好像薛蟠唱的比那些妓子还好些一样。 “怎么样宝玉,小桃红不错,哥哥平时最喜欢听她唱曲儿,她也很欣赏哥哥,说哥哥是她的……她的知音,对,就是知音。” 一曲唱罢,薛蟠也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宝玉身边,揽着他的肩膀,用眼神挑了挑梨涡妓子,得意的笑道。 “表哥唱的极好……表哥,宝玉……” 宝玉违心的点了点头,有些犹豫的开口又道。 “说,有什么事情想要表哥帮忙,你放心,只要是表哥能帮得上忙的,绝对不会二话。” 薛蟠松开他的肩膀,端起桌上的水酒看着,一脸早就知道的样子。 “表哥知道弟弟要找表哥帮忙” 他这么一弄,宝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是自然,你小子一直在内帷厮混,这次居然一反常态跟哥哥来这翠云楼……哼哼,这要是再看不出来,哥哥如何在商场厮混,说,看在你帮哥哥赢了这次赌约的份上……” 薛蟠把水酒一饮而尽,又道。 “表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让哥哥帮点小忙,哥哥请看……” 宝玉也没想到被称为“呆霸王”的薛蟠长相平庸,脑子却不平庸,爱好独特,眼光也独特的紧,只几句话就知道他有所求,难得的通透豁达,见他直爽,宝玉也不拖延,从怀里掏出用过午食后描绘的画稿递了过去,又借口曾多次梦见此处,禁不住起了心思,想让薛蟠帮忙找找,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个地方。 “看这山脉的走向和附近的景色,倒是有些像是长安和开封一带……” 薛蟠将杯子放下结果画稿,只略看了看就下了结论。 这话一出,宝玉的眼睛都亮了。中午他也借着考校的机会问了秦钟和贾兰两个,大明是没有河北这一说法的,按照地理位置规划,他当初拍摄的那处瀑布,确实在大明的长安和开封一带。 “……放心,咱们家在那一带还是有些生意的,你把这图交给哥哥,只要是真的有这个地方,最多俩月,肯定能给你具体位置。” 薛蟠被他脸上的钦佩取悦了,自得的拍了拍胸脯,将事情揽了下来。 “那就谢谢表哥了,来,弟弟敬表哥一杯。” 宝玉大喜,拿起薛蟠酒杯旁的酒壶,给自己满满倒上一杯,端起来道。 “好。” 薛蟠目光闪了闪,也倒了一杯酒,和宝玉碰了碰,端起来一饮而尽。 宝玉有样学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谁知道等酒水入了喉,他就有些后悔不迭,这酒和他刚喝的水酒可是大不一样,起码……起码得有六十度,辛辣的酒水刺激他的脸都皱作了一团,眼泪都被辣出来了。 贾瑞和金荣等人见他这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玉爱更是揉着肚子,一副花枝乱颤的样子。 “薛舅舅的酒水宝叔也敢碰,他啊,最爱烈酒,这酒……在整个京都是出了名的烈。” 贾蔷忙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酒菜让他吃了,笑着解释道。 酒水太烈,宝玉又喝的极快,这满满一大杯酒下去,再加上之前的水酒,他整个头都有些晕乎乎的,不过毕竟薛蟠刚刚答应了帮忙,他也不好意思中途离开,正准备让龟公去厨房要些醒酒汤,隔壁的菊枝房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这是做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玩乐了” 薛蟠皱了皱眉,正准备推门出去看看究竟,就听到隔壁的声音好像升级了。 “哐当!” 像是铜镜被摔倒墙壁上的声音,之后就是女子细细碎碎的抽泣声:“妈妈莫要逼我,当初月盈来翠云楼的时候,妈妈就答应过,不会逼着月盈接客,如今……如今……” “月盈,也不是妈妈逼你,这都大半个月了没人来捧你的场了,咱们翠云楼也是要吃饭的,再说了,你今年都十九岁了,接客又如何,说不定还能找一个怜香惜玉的,以后的好日子多着呢。” 有些慵懒的声音,是之前见过那个青绿色衣裙的老鸨,叫如云的那个。 这是……逼良为娼还是出尔反尔 这男儿身到底只是壳子,再加上酒劲上来,遇到这种事情就有些控制不住,起身正打算过去,就被薛蟠几个给拉住了。 “侄儿知道宝叔怜香惜玉,不过京都这样的事情多了,当初她既然选择进了这翠云楼,就应该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如果不想接客为什么要进去浣纱,去染布,还不能赚一口吃的不成。” 贾蔷显然司空见惯,摇了摇头,和薛蟠一左一右的拉他坐下劝道。 “去浣纱去染布早就知道,真是可笑。” 刚刚起的太快,宝玉的头更晕了些,但是想到隔壁的月盈,他咬了牙强撑着又站了起来,拂开两人的手,推开房门就冲了出去,薛蟠几人担心他出什么事情,也赶忙跟了上去。 在种花国做短视频博主的时候,她很喜欢一个叫阿哭的老挝女孩儿,阿哭长得清纯可人,只一个笑容就爆火网络,后来签约了一家经纪公司,不少网友在得知消息之后,对阿哭口诛笔伐,说她没了当初的清纯,搔首弄姿不知廉耻,质问阿哭为什么不回学校好好念书,说阿哭为了钱沾染了社会的“尘埃”。 当初看了那些评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人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阿哭会不想读书阿哭会不知道搔首弄姿不好 但是那又怎么样阿哭的父亲曾经说过,阿哭是他的“财产”,等阿哭十五岁就会拿她换两辆摩托车。 也就是说,阿哭如果不做网红,再过上一两年,她就会被无良的父亲卖掉,拿她做网红有什么不对那已经是她能力范围内最能改善自己处境的办法之一了。 阿哭如此,月盈也一样,她不想浣纱她不想染布清清白白的做人吗只看她进翠云楼时提的条件就能看出来,做妓子也是当初她在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办法旨意了,那她又做错了什么 这样想着,宝玉已经走到了梅枝房的门口了,那个叫月盈的妓子的哭泣声也更清楚了些: “……好日子咱们这样的人,又能有什么好日子,一旦接了客,再往下就是越来越差的嫖客,一双玉臂万人枕……” “那你要如何,我翠云楼是青楼,可不是善堂,更不是养济院,你要守身如玉我不管,交银子啊,只要是每个月有二十两银子,妈妈我也不管你接客不接客。” 如云的语气有些尖刻,还有掩都掩不住的嘲讽和悲凉。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原因,宝玉突然想做一些中二的举动,提起衣摆,抬起穿着皂靴的脚“咚”的一下,狠狠的将房门踹开了。 “这话是如云妈妈说的,只要每个月有二十两银子,妈妈就不管月盈姑娘接不接客” 第十一章 英雄救美 “这位是……” 如云显然没将他记在心上,看到紧随其后的薛蟠,脸上才露出恍然的神色,朝身后的龟奴使了个眼色,娇笑着甩了甩帕子又道: “薛大爷,您看这事闹的,下面的姑娘不懂事,搅扰几位大爷的兴致了。” “如云妈妈也知道搅扰了……薛某带朋友来捧场,这隔壁动静这样大……” 薛蟠上前一把拉住宝玉,打着哈哈想把他闯进屋子的事情圆过去。 不过宝玉可不想就这么回去,指着已经被龟奴制住,用帕子塞住了嘴的月盈又道: “小爷我姓贾,如云妈妈刚才的话可当真如果月盈姑娘能每个月上交二十两银子,妈妈就不逼着她接客” “宝玉,这包养妓子花费多少咱们暂且不说,要是被姑丈知道这事……你我可是都吃不了兜着走。” 薛蟠急了,有些后悔不应该为了面子带了贾宝玉来翠云楼,将他拉到一旁小声劝道。 “表哥放心,宝玉才多大,就算是想要包养也没那么多银子啊,只是看了小桃红的表演,觉得以月盈姑娘的姿色,就算是不接客,每个月赚二十两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 宝玉学着薛蟠之前的样子,也拍了拍他的手,如果说之前他有七成把握的话,在见到月盈之后,他的把握就变成了十成。 怪不得如云妈妈对这月盈软硬兼施,月盈姑娘长得可真是太美了,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动如星,挺直的鼻梁下一张樱桃大小的嘴,嘴唇粉粉的,润润的,眼角一滴泪痣却又有些清丽脱俗的感觉,简直不带一丝烟火气,就像是落入人间的精灵。 “自然是当真……不过这每月二十两……这位贾小爷是现银还是银票” 如云对他的插手有些不虞,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一边思索着京都城姓贾的人家,一边甩了甩帕子,坐在屋子中央的酸枝木凳子上,笑着说道。 “小爷我没银子,不过……” “没银子” “如云妈妈别着急,小爷我虽然没银子,不过却有办法让月盈姑娘就算不接客,也能每个月交给妈妈二十两银子,或者……更多。” 宝玉知道越是此刻越不能露怯,走到月盈面前,弯下腰将她嘴里塞着的帕子取下来,对她道: “月盈姑娘,如果你听小爷的话,小爷能让你赚到银子,你可愿意相信小爷” “愿……愿意,月盈相信这位爷。” 月盈看着宝玉眼里的真诚,不由自主的回道。 她的样子有些狼狈,头发凌乱,脖子上还有因为挣扎被划伤的红血丝,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妨碍,反而给人一种支离破碎的凄美感。 “罢了罢了,如云妈妈,如果这月盈姑娘赚不了二十两银子,我们几个凑凑替她交了就是,妈妈还是再缓缓,这逼得急了,万一人出了事,妈妈也得不偿失不是。” 贾瑞被她的美貌晃了神,难得的不在后面缩着,站出来劝道。 “唉……不是我如云心狠不心疼女儿,月盈六岁就跟了我,我又何尝舍得逼迫于她,不过……几位小爷,你们就算能帮一时,也帮不了一世,她……她早晚会走这一步的。” 如云妈妈作势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 “这月盈姑娘是有赎身银子的,如果小爷我能让她在三年内凑足赎身银子,那也不见得非得走那一步啊。” 宝玉不愿意看她猫哭耗子,也在桌前坐下,对着如云道。 “有是有,每个月交二十两银子不算在内,三年如果能凑到六百两,妈妈我就放她离开。” 每月二十两,三年就是七百二十两,在加上六百两,那可就是一千三百二十两,饶是薛蟠贾蔷几个见过银子的,听到这数目也有些咂舌。 “去人牙子那里买一个貌美的丫鬟才百八十两,这月盈姑娘都这般岁数了,赎身居然要一千三百二十两如云妈妈莫不是看我等年少,就骗我等” 薛蟠气哼哼的说道。 “是啊,是啊。” 身后的玉爱眼睛都瞪大了,看向月盈的眼神也满是打量,凭什么啊,他拼命奉承家学里的那些人,一个月到手也不过一二两银子,这妓子的赎身银子居然要这么多 “两位大爷哪里话,要您这样说,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儿岂不是更便宜,连十两都不到,可是她们会弹琴吗会唱曲儿吗会陪着你交际应酬吗 妈妈我从月盈六岁就开始教养她,不说别的,就只说这些年请过的女夫子,买乐器首饰,做衣裳请婆子,花费的银子又何止这些……也就是她岁数大了,不然这个银子……” 听他们这样说,如云也有些不乐意了,扳着手指数道。 “如云妈妈说这个就没意思了……” 贾蔷哪里不知道她信口开河,这养姑娘确实花银子,不过这月盈也红了好些年了,赚的银子又何止百倍千倍。 “月盈姑娘怎么看” 宝玉直起身,刚刚趁着如云妈妈和薛蟠等人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虽说他有把握,不过这事还得月盈姑娘自己拿主意,她如果立不起来,就算是他筹了银子将她赎出去,以后的日子也不可能一直护着她。 “如云妈妈,月盈愿意试试这位小爷的办法……如果……如果试过了,不行的话,月盈愿意接客。” 月盈姑娘沉思了一会儿,抬起眸子看了看众人,抿了抿唇道。 “这……好,从今日算起,下个月的这个时候,我要拿到银子,只要有银子,妈妈我也豁出去了,不会逼迫月盈接客。” 如云妈妈看了看月盈,点点头,一副拿月盈没有办法的样子,又让人取来了纸笔,让龟奴扶了月盈立下了字据,才扭着腰肢带人离开了。 “月盈姑娘先养伤,宝玉今日饮了酒,等回去之后就让人去准备,最迟明日就会让人将东西送来,再练上一些日子应该就可以上台,时间应该是来得及的。” 宝玉抚了抚额,不知道是不是两种酒掺在一起的原因,他这会儿比刚才还晕乎些,跟月盈交待了几句,就和薛蟠等人回了竹韵房,见他居然揽下这事,薛蟠几人哪里敢让他在喝酒,让龟奴上了能填饱肚子的小食,就匆匆的散了。 见一行人下了二楼,之前带了龟奴离开的如云妈妈居然又回到了梅枝房,不过这次她是一个人,态度也和之前大相径庭。 第十二章 创意和噱头 “乖女儿,之前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怎么好好的突然变卦了,妈妈我可是帮你都安排好了。 兰馨房里的史家大爷,正经的一门双侯,端的是家世显赫,你要是能被他带回去,以后那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如云在桌前坐下,看着铜镜前正小心翼翼上着药粉的月盈姑娘,又是惋惜又是不解的道。 “一门双侯又如何,妈妈,女儿的嗓子都快哭哑了,那人都不过来看看,最是个狠心的,再说了,刚刚那位贾小爷妈妈以为是谁” 月盈姑娘上好药,将身上玫瑰色的洋缎窄肩袄拉上,聘聘婷婷的从凳子上起了身。 “是谁” 如云妈妈满意的看着清丽无双的美人儿朝她走来,好奇的又道。 “妈妈在京都待得这样久了,难道不知道位于护官符首位的贾家如果女儿没猜错的话,刚刚救下了女儿的,是那位坊间传说最是怜香惜玉的宝二爷。” 月盈姑娘在她对面坐下,挑了挑眉,讲答案说了出来。 “女儿是说生而衔玉的那位” 如云先是一喜,又有些不赞同的道:“不过女儿,他就算怜香惜玉,如今也不过才九,十岁,这样的岁数也太小了些,还能纳了足足大了他十岁的你进门不成还不如史家大爷……” “正是那一位,女儿看到了他衣襟滑落出来的玉,史家大爷好是好,不过妈妈,那也得他上心才成。 刚刚那贾小爷的主意不错,依女儿看,比妈妈的主意还要好些,用了他的主意,女儿就算是进不了贾家,给自己找个不错的归宿还是极容易的。” 月盈姑娘无奈的摇头笑笑,又解释道。 “也只能如此,对了,乖女儿,妈妈还没问你,那贾小爷出了什么主意,居然入了我儿的眼。” “总之是好主意,他不是说了吗明日就将东西和计划送来,妈妈啊……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想到之前听到的办法,月盈姑娘弯了弯嘴角,难得的卖起了关子。 她六岁到翠云楼,在这里也待了十多年了,见过的人万万千千,想那位贾小爷那样,张嘴就问她要不要靠自己活着的,还真的是第一位。 再说宝玉,从翠云楼出来,他就被贾蔷和贾瑞几人给围上,非得逼他说出到底有什么法子帮月盈姑娘一个月赚上二十两银子,还有到底是如何说服了她的。 “是哄那妓子的一个月二十两,哪里是这样容易的” 见几人都围着贾宝玉,就算知道他是主支的公子,玉爱的语气也忍不住尖刻了起来。 不过这话除了金荣,其他几个人都没放在心上,贾蔷贾瑞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去去去,不会说话就别说,你自己愚钝,当别人也想你一样不开窍,月盈姑娘久经风月,宝玉如果是随便敷衍她,你当她会相信” 看了一眼因为嫉恨,表情都有些扭曲的玉爱,薛蟠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是谁说男子比女子更可爱,更好“玩儿”的,这玉爱不仅心胸狭窄,还多嘴多舌,哪里比得上香香软软,乖巧懂事的香菱 “薛大爷” 短短半日玉爱就被怼了两次,再加上贾蔷贾瑞等人的调笑,还有几人说起月盈姑娘“一曲红绡不知数”的情形,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罢了罢了,左不过再拖上几日,咱们还是不要说这些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各自回府。” 贾蔷见薛蟠和玉爱这边闹了起来,也没心情继续追问下去,又看了看天色,干脆提议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月盈姑娘长相身段没得挑,之所以近来恩客锐减,我觉得和审美疲劳有很大的关系。 她既然红过很长时间,那些曲儿啊,歌舞什么的,想必听的人也觉得没了新意,只要有新的创意和噱头,京都的豪富那样多,想要赚二十两银子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什么创意和噱头……我也有了些想法,不过薛表哥,这事儿还得你和瑞大哥跟蔷儿帮忙,不知……你们可有兴趣“英雄救美”” 贾宝玉直接将金荣和玉爱两人跳了过去,对薛蟠等人说道。 “那感情好,薛忠,你用马车将他们俩送回去,我跟你们二爷他们去之前我买的宅子坐坐,待会你直接过去就是了。” 薛蟠和贾瑞贾蔷对视一眼,点点头,又随手指了指金荣两个,对马车旁边的青衣仆从吩咐道。 玉爱见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抿了抿唇,一甩衣袖上了马车,金荣也赶忙坐了上去。 见他们走了,薛蟠就带着三人去了城东的一处宅子,宅子不大,不过打整的很是干净,向来薛蟠也花了不少心思。 “表哥这宅子不错,闹中取静,出入也方便。” “我也觉得不错,不过妈不喜欢,妹妹也不喜欢……算了算了,还是赶紧说你的法子,如何英雄救美的。天色不早了,等会儿酒气散了就快些回去,免得姨妈念叨我。” 薛蟠却不愿意多说,很快的转移了话题。 贾宝玉就着刚刚和月盈姑娘说的,将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 他的办法算不上复杂,重要的是后期的氛围打造,把要买的东西交待给了薛蟠和贾蔷,又拉着贾瑞让他帮忙把要唱的曲儿写成谱子抄录下来,一直折腾到了戌时才算是大体弄好了。 “这曲子曲调倒是好听的紧,不过这布料……月盈姑娘是不愿意接客,如果真的穿了软烟罗做成的衣裙……只怕吸引来的恩客也是淫邪之辈,又如何……” 贾瑞将抄录下的谱子又哼唱了一遍,眼睛也不由一亮,不过在看到宝玉让薛蟠采买的布料之后,提出了新的疑问。 “这个啊……弟弟就卖个关子,瑞大哥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宝玉让锄红将贾瑞抄录好的曲谱拿了下去,笑着又道。 语言的描述往往不如视觉冲击更为震撼,而且他回荣国府还有其他的事情,也没什么心情和贾瑞一一解释。 薛蟠和贾蔷倒不觉得软烟罗做衣裙有什么不对,两个人也算经过风月,猥琐的对视笑笑,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贾瑞有些讪讪的,他手里没什么银子,这次都是蹭了来的,到时候……到时候他能不能去就不知道了。 将要做的事情都交待好,薛忠也送了金荣两个回来了,薛蟠和宝玉上了前面的马车,贾蔷和贾瑞上了后面的马车,很快就回了各自的府邸。 打发了锄红去荣禧堂告知他回来的消息,宝玉就匆匆的回了荣庆堂,早上出去的时候,贾母说会等着他回来,这会儿气氛也渲染的差不多了,他得趁早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解决了。 第十三章 说服贾母 要说他目前最急于解决的事情是什么那自然是他和黛玉如今还同住碧纱橱这件事情了。 他的芯子是女孩子没错,但是原身不是! 如今的大明比他记忆中的大明确实要相对开放一些,但是就算是再开放,也讲究男女有别,原身可都快十岁了,这样和黛玉比邻而居,让人传了出去,坏的可是黛玉的名声。 “老太太……” 不等琥珀几个掀帘子,宝玉就闷头冲了进去,见贾母果然还没歇下,拉长声音唤道。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学里受了委屈还反了……” 贾母正坐在塌前让身后的鸳鸯给她拆头上的发髻,见他进来,正准备问问今日家学的情形,结果被他红红的眼眶给唬了一跳,惊声问道。 “不……不是,老太太,宝玉想要搬出荣庆堂,宝玉就要搬出荣庆堂……”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宝玉虽说是女孩子,但是从小可没什么机会撒娇,这猛地学原身“拗股糖”,他的心里真是羞耻的厉害。 这表情落在贾母眼里,自动就理解成了窘迫和委屈,不过……搬出荣庆堂,这孩子怎么好好的提到这件事情难不成是王氏的意思 贾母脸色有些微沉,对于王氏插手宝玉的事情有些不虞,手上却将宝玉拉到怀里,柔声哄道: “好玉儿,慢慢说,不是去家学念书吗怎么好好的就要搬出荣庆堂,难不成……是厌了我这把老骨头。” 这样说着,贾母也做出一副羞恼的样子,转过身子去了。 “老祖宗说的哪里话,宝玉和老祖宗最亲近,也最最喜欢老祖宗。” 宝玉忙拉住贾母,强忍着羞耻心,晃了晃她的胳膊,又拉着声音道: “不过老祖宗…… 今日去了家学宝玉才知道,不止玄班那些比宝玉大的子弟们,就是黄班的那些子弟们,也都早早的自己一个人住了,宝玉都快十岁了还跟着老祖宗住,他们都笑话宝玉是奶娃娃呢…… 薛表哥……薛表哥更是在府外买了宅子,宝玉……宝玉……” “奶娃娃什么奶娃娃你才多大,跟老祖宗住又碍着谁了。 再说了,你不是最喜欢你林妹妹吗要是搬出了荣庆堂,你再见你林妹妹可就没这么随意了。” 听他这样说,贾母的心里舒服了一些,将宝玉揽进怀里揉搓了一番,又道。 她不是不知道儿媳王氏对“两个玉儿”的事情有意见,不过在她看来,这不过是王氏一时想不开,黛玉家世好,长得又出挑,以后王氏总会想明白的。 “就……就是为了以后见林妹妹方便,宝玉才要搬出去啊……” 宝玉早就想到贾母不会轻易的把他和黛玉分开,扭着身子,做出一副别扭的样子小声嗫嚅道。 “为了见林妹妹方便才要搬出去……” 贾母微微一怔,又看了垂着头脸色通红的宝玉,脑中灵光一闪,嘴里忍不住重复道。 宝玉……这是开窍了不会是她想的那样若有所思的看了宝玉一眼,贾母的心里也琢磨开了。 宝玉说的也有道理,两个玉儿住在一起固然能让彼此感情更好,可是……也确实于理不合,以后真要是说起两人的婚事,这事儿也确实不好听。 “是……是啊。” 宝玉脸蛋儿红红的,看都不敢看贾母的样子,结结巴巴的承认,见贾母态度缓和,又扭着身子道: “老祖宗,宝玉就搬到外书房的暖阁里,那边离老祖宗这边近,宝玉也能时时过来陪老祖宗说话……老祖宗,老祖宗……” 装不好意思容易,装脸红真的难,好在被贾母拉进怀里揉搓真的让人羞耻心爆棚,要不就宝玉的演技,早就被贾母这个人精子看出不对劲儿了。 外书房旁的暖阁,这是他从李贵和茗烟那里套出来的消息,那里在二门之外,离贾母荣庆堂的距离要比荣禧堂近得多。 他从小在山村长大,自己的奶奶虽然不是这样,但是这种担心亲手养大的孙子亲父母比亲自己的老人他见过很多,应对方法也是琢磨了又琢磨的。 “那……那也得等上两日,让下面人将暖阁收拾收拾啊。” 果然,他的做法是有效的,在将贾母的顾虑一一打消之后,贾母顺利的松口了。 “老祖宗真好,老祖宗最疼宝玉了……” 宝玉心中大喜,也顾不上羞耻了,上前一步抱住贾母的胳膊又晃了晃,贾母对于他的撒娇很是受用,又想到他初初搬出去肯定会有不习惯的地方,拉着他细细的交待了起来。 “姑娘……” “走,咱们回去。” 黛玉脸蛋儿红红的,又看了屋里一眼,带着紫鹃转身回去了,之前听到宝玉的声音还以为他受了委屈,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些。 宝玉这边不知道自己用来说服贾母的借口被黛玉听到了,又听贾母交待了一会儿,见她乏了,才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袭人却不在屋里,侍候他梳洗的也不是秋纹,而是一个眼睛大大,指甲长长,长得很漂亮的丫鬟,有些旧的银红色袄子,眉目间和黛玉有三四分相似,是晴雯没错了。 “二爷看着奴做什么今日家学没有功课吗哭了这么大半日了,有看奴的时间,早些梳洗了赶紧着,要是被二老爷知道了,又要责罚你了。” 丫鬟将帕子递给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脸道。 是晴雯没错,说话直剌剌的,还有些气死人不偿命的直爽和阴阳怪气。 和……和记忆中那个别扭的老太太有些像,宝玉恍了一下神,沉默的接过帕子自己梳洗了,又换了家常的衣服,坐在油灯前拿出书本开始做起功课来。 晴雯也不闲着,也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鞋底开始一针一针的纳了起来,熟悉的场景让宝玉的心里莫名的触动,不自觉的对她亲近了起来。 “晴雯,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亵衣,喏,就是这样的。” 将手里的简略图递给晴雯,宝玉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撒娇。 “就二爷事情多,前儿才刚做的亵衣,今儿又让做。” 晴雯嘴里埋怨着,手却已经把宣纸接了过去。 看了上面的简略图,又是吐槽画的丑,又是吐槽麻烦,不过说归说,她的手脚也是真的麻利,不等宝玉这边功课写完,一件类似于种花国的单独加档的男士内裤就做了出来。 “喏,布是浆洗过的,直接就能穿,怪模怪样的。” 晴雯伸了伸懒腰,将亵裤递给他,又揉了揉眼睛起身出去了。 第十四章 两手准备 换上晴雯给做的内裤,看着终于住上了单独屋子的小东西,宝玉的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这玩意儿虽说不是他想要的,不过既然长在他身上,来回晃荡着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也不知道这内裤能不能推广,它可比之前原主的亵裤舒服多了,至少不会磨的小东西疼。 又对着铜镜照了照,在看到上面的一马平川时,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叹了一口气,穿上衣袍在桌前坐下,拿起纸笔继续写起大字来。 贾秀才留的功课他已经超额完成了,不过这些是不够的。 回去的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就算是找到了,回不回得去也是两说。 所以所他得做好两手准备,最起码保证就算是回不去种花国,至少在大明,他不能就那么随波逐流,随着贾家的大船沉了。 上大学的时候他也听过不少红学家的讲座,虽说后世对于贾家被抄家的原因众说纷纭,不过总结下来无非就是三点: 上面针对,贾家作死,猪对头拉扯。 可是知道归知道,想要解决这里面的事情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别的,就只说原身一直在内帷厮混,整日里口脂红粉的说着,贾赦贾政贾母也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想要拉贾家的大船出漩涡,最好的办法就是掌握贾家的掌舵权,如何得到掌舵权,最简单最直接的就是有出息,有作为,让贾家把他当接班人培养,这样说出的话才有人听。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至少在目前看来,这科举出仕是目前他能想到最直接粗暴的办法之一了,而且,就算是回去了,多学东西总不吃亏就是了,就像当初,他如果不是趁着大学自学拍摄和剪辑,又怎么能随着自己心思回小山村呢。 “吱呀”门开了,晴雯打了个哈欠,抱着空了的铜盆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宝玉还坐在桌前写大字,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开口问道: “这倒是奇了,二爷怎么还没睡。” “你先睡,前些日子落下的功课多,我再写上几张就回去睡了。对了,亵裤很合适,你有时间再帮我做上几条。” 宝玉将手里的笔放下,又看了看自己写的大字,不满意的摇了摇头,又取了一张宣纸,照着书上的字细细的描了起来,晴雯放下铜盆,走过来看了看桌上散落的字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道: “也是,二爷的字好丑,确实该好好练练,今儿有些困了,奴先去睡了。” 宝玉被晴雯说得有些无语,只见她揉了揉眼睛,走到守夜的小床旁,三下五除二的铺好了床,居然真的就这么躺下了,一时之间也有些凌乱。 感情在这姑娘眼里,守夜很的就是守夜,连床铺什么的都不给铺的啊…… 摇了摇头,正准备再写几张自己去铺,就见袭人不知道怎么的进来了,朝他笑了笑就进了里面的屋子,看起来应该是去铺床了。 “呵” 晴雯冷笑一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二爷,床已经铺好了,你也别熬得太晚,明日还要去家学,早些歇下。” 袭人收拾完床铺,很快从里面出来了,见宝玉还坐在桌前,很自然的走过去,帮他把有些松散的衣襟拉了拉,一脸关心的道。 这是……换策略了 “写完这些就歇下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她袭人就是个丫鬟,关心主子也是她应该做的。 宝玉很快做好心理建设,摆了摆手,有些冷淡的说道。 “好,那奴就下去了。” 袭人抿了抿唇,强笑着点了点头,低着头准备出去了,走到门口,不知道是不死心还是怎得,又转过身:“玫瑰露很香甜,谢谢二爷惦记着奴。” 宝玉只当没听出什么,又摆了摆手,袭人这才关了门离开了。 “以后你守夜替我把床铺好,不要再让袭人多此一举了。” 看着小床上抖动的棉被,宝玉有些无奈,这屋门里面是内插上的,晴雯故意不插,这就是知道袭人要过来,故意给她留的门啊。 “知道了。” 晴雯咕嘟一声,用棉被捂住头,又没声音了。 虽说猛地看来繁体字确实要比简体字麻烦些,不过写的多了,宝玉也能发现了规律,繁体字的特点是有寓意有意义,完全可以通过两个字的组合意思来记忆,比如说“龟”“懒”…… 又写了一会儿,大略数数也有十七八张了,宝玉也委实有些困了,简单的又梳洗了一番,就躺在床上准备睡了。 “咚” 墙壁又轻轻的响了一下。 “妹妹还没歇下吗” “早就歇下了,偏你那边热闹,又是斗嘴又是铺床的……” 黛玉软糯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嗔怪,回道。 “是宝玉不好,搅扰妹妹了。” 宝玉有些不好意思,隔扇门虽说不透光,不过离得近了声音还挺清楚的,黛玉睡眠本就不好,因为他的缘故还吵醒了她。 想了想,又道:“林妹妹……明日……明日我就要搬出荣庆堂了。” 他也是忽然想到搬出荣庆堂的事情还没告诉黛玉,她是个水晶心肠的,要是这么搬出去不告诉她,估计心里还得郁结,再病了就麻烦了。 本来还以为黛玉会追问他为什么要搬出去,没想到那边只回了一个“哦”就没声音了,这倒是让宝玉有些不自在起来,又解释道: “表哥瑞大哥他们都笑话我,我想了想也是,我是男子汉,不应该老在内帷里厮混。” “谁问你为什么搬出去了这碧纱橱小的很,你搬出去了我反而自在了。” 隔壁的黑暗里,黛玉的脸蛋儿红红的,嘴上却尖刻的很。 “这就好,林妹妹放心,以后有好东西了,我还给你留着。” 见黛玉确实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虽说觉得有些奇怪,宝玉还是放下了心,又跟她说了今日在家学的一些事情,宝玉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好像还能听到隐隐的声音: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第十五章 贾秀才辞馆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宝玉就起了身,见晴雯睡得香,也没让她服侍,自己洗漱打整了坐在桌前开始忙活起来。 先将昨日贾瑞抄录好的词谱整理了,又拿着回来的路上让李贵从木匠铺子淘换来的铅条,开始一边回忆一边描画起来,之前水潭和山峦可以用毛笔,这衣裙细节多,他还不太习惯毛笔,用铅条顺手些。 忙碌了打半个时辰,总算是弄得差不多了,叫醒晴雯让她去取衣袍,重新洗了手换了衣裳,又去荣庆堂陪着贾母黛玉用了早饭,这才带着茗烟几个朝着家学去了。 “宝叔。” 见他下了马车,秦钟兴奋的朝他摆了摆手。 两个人又说了两句,就一起有说有笑的进了黄班,两人来的都比较早,互相检查了背诵,又写了一张大字,其他的学生才陆陆续续的来了。 贾兰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垂着头一言不发,不但没有像昨日那样乖笑,连看都没看宝玉和秦钟一眼。 “兰哥儿这是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 秦钟还挺喜欢乖巧懂事的贾兰的,见他这样不由有些担心。 “没什么,夫子来了,快些坐回去。” 宝玉看了看外面频频探头朝里看的小厮,也猜到了其中的因由,不过却没告诉秦钟,指了指贾秀才,让秦钟回去了。 之前从宁府回来,送王夫人回荣禧堂的时候,他是见过李纨的,那位嫂子好像对他有什么意见,如果不让贾兰跟他来往,这事儿也说得过去,毕竟原身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秦钟见宝玉这样说,也没什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让前几排的几个学子将昨日午后的功课收了上去,贾秀才就接着昨日的书本开始讲了起来。 贾兰是第一排,不过这次收功课的确实第二排的贾璜,注意到宝玉和秦钟的态度,贾兰抿着唇,用手抠着笔杆上的刻痕。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贾兰果然没有选择跟宝玉和秦钟一同用饭,下课的钟声刚刚敲响,他就忙不迭的推着一脸受宠若惊的贾璜出了屋子,看起来是去其他地方用饭了。 秦钟见状想说些什么,宝玉却将秦钟按了下来,贾兰既然选择听李纨的话远离他,他硬追着要问个究竟只会让贾兰心里更难受。 依旧是等人少了才让李贵几个过去热菜,这边饭菜刚摆好,两人还没拿起筷子,薛蟠和贾蔷就兴冲冲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抱着各种布料的薛忠和下人。 “宝玉,你看这些行不行,都是哥哥店里的,虽说赶不上软烟罗,不过布料也很飘逸,哥哥给你个进货价,保证你吃不了亏。” 薛蟠从薛忠怀里拿出一匹淡青色的布料,轻轻的拉开,示意宝玉过去看。 “表哥倒是好算计,进货价,如果是进货价,宝玉还不如用软烟罗。” 宝玉起身,仔细看了看薛蟠手里的布料,笑着说道。 说心里话,这布料不错,比他房里的软烟罗也不差什么,软烟罗毕竟是贾母年轻时候流行的料子了,珍贵是珍贵,不过不是很得年轻妇人的喜欢。 薛蟠拿来的这匹就不一样了,同样是雨过天青的颜色,手感更好些就不说了,上面流光溢彩的珠光色,让整个布料看起来都华贵奢靡。 “是表哥说错了,是表哥说错了,这东西表哥不要钱,白送给你,白送给你还不成。” 薛蟠见他这样说,也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他看出来了,笑着摆摆手,让薛忠把布料收了,又涎着脸道。 他岁数不大,但是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昨夜他仔细琢磨了宝玉的策划,别说那些都实现,只要能实现物流分,月盈姑娘重新翻红都不在话下。 如果她翻红的时候穿的布料是薛家的,给薛家带来的利益可比把料子卖给宝玉大多了。 “白给这次也用不了,表哥,布料美是极美的,不过和这次的氛围不太契合……” 宝玉摇了摇头,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那款珠光色的雨过天青布料。 “宝玉……” 薛蟠听他这样说,顿时有些急了,眼睛都瞪圆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个要白送,一个还不想要……” 贾蔷在一旁坐下,翘着脚一副看不明白的样子,秦钟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表哥别急,这次虽然用不上,但是下次可以用,月盈姑娘初次演出来的人肯定多不了,下一次……等到打出了名头,再用表哥的布料也不迟…… 宝玉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对面的凳子,示意薛蟠也坐下说话。 “下次还有下次按你的策划再加上月盈的容貌,她就是想不翻红都难……” 薛蟠顺着他的手坐下,翻了一个白眼,气呼呼的道。 “表哥倒是对弟弟很有信心,至于表哥的担心,别着急,有机会,有机会的。” 宝玉又让李贵拿来两副碗筷,招呼薛蟠和贾蔷一起用些。 又让茗烟几个拿上他昨日写的曲谱和薛忠怀里的软烟罗以及其他的布料,让他们送到翠云楼让月盈那边先预备着,下午放学之后他会过去亲自指导。 不是他敷衍薛蟠,他这次的筹划确实用不上薛蟠的布料。 这次他给月盈姑娘准备的是一首唐风的曲子,叫做《丝路花雨》,是种花国中部地区的歌舞剧院,以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和敦煌壁画为素材创作的。 他挑选的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段:歌伎英娘反弹琵琶。 这一段极美,不仅能突出月盈的身段和琵琶技艺,还能给人一种圣洁脱俗的感觉,不会让人生出亵渎的邪念来,对只想靠着技艺过活的月盈最是适合不过。 薛蟠到底不是小气的性子,见宝玉这般小心的赔不是,往肚里灌了半盏鸡汤,也没再说什么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趁着天气暖和,宝玉终于如愿的从荣庆堂搬了出来。 白日里去家学读书,散了学就带着茗烟几个去翠云楼指点月盈姑娘的舞蹈和琵琶,他虽不是都会,但是见过的“猪”比较多,提出的建议和要点,让技艺超凡的月盈姑娘都觉得受益匪浅,对他也日益尊重起来。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谁知道等到翠云楼的舞台快要布置好的时候,家学出事了,贾秀才居然不声不响的辞馆了。 族老们自然是要过问的,贾秀才什么都不说,但是只看贾代儒眼底的冷嘲,和贾瑞有些心虚的样子,宝玉就知道,这件事情和他们祖孙脱不了关系。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难不成以为贾秀才走了,贾瑞就能在家学教书了又或者是觉得贾秀才接收了他这个主支的少爷抢了他们风头了 虽然不明白他们的脑回路,但是贾家家学目前只有贾代儒这么一个夫子这件事情是确定了的,宝玉和秦钟,以及贾兰贾璜等人还是带着自己的东西,并入了玄班。 第十六章 丝路花雨 听了贾代儒的几堂课之后,贾宝玉难得的eo了。 贾秀才教授虽说中规中矩,好歹还有些章法,再加上他仔细认真的性子,做夫子倒是也算合格。 贾代儒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觉得拿着书本一字不落的读下来就是教授了照本宣科也就罢了,这语气平淡的几乎没有什么起伏是如何做到的 偏他自己还不觉得,每每讲完之后还一脸慈爱的看着宝玉,时不时的还抚着长髯作世外高人状,简直让宝玉无语极了。 他一个有自制力的成年人都觉得枯燥无味,更别说其他的贾家子弟了。 贾蔷和薛蟠等人每每都是上课补觉,贾璜和金荣等人没那么大的胆子,将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话本子包上书皮,每次上课都“埋头苦读”,贾兰秦钟强撑着听,不过散了学还是一脸的懵懂。 如此又过了四五日,就连好脾气的秦钟都因为听不懂,有些心烦气躁的时候,家学终于到了放假的日子。 大明的学子们不像种花国那样有周末和暑假,但是除了传统节日放假之外,也有旬假,田假和授衣假。这次放的就是旬假,也就是说每隔十日会休息一天,让学子们也轻松轻松。 下午散了学就各自回去,后日一早再回来继续,放了旬假的贾家子弟都很兴奋,有的相约出去赏玩,有的搭伴去找地方打零工补贴家用,薛蟠和贾蔷等人则是跟着宝玉一起又去了翠云楼。 这次几人没带玉爱和金荣两人,倒是带上了秦钟,本来也不打算带贾瑞的,不过他脸皮厚,硬是装作巧遇的样子在半路黏了上来。 “总算是能过来一睹月盈姑娘的风采了,宝叔,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几日防我跟薛家舅舅跟防贼一样。” 几个人很快到了翠云楼,进了之前就安排好的包房,贾蔷挨着薛蟠坐了,拿起盘子里的松子剥了丢进嘴里,又笑着对宝玉道。 “可不是么,从金陵到京都,爷去过的青楼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了,还没哪个表演这般吊爷的胃口。” 薛蟠拿起酒壶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又瞟了一眼面前厚厚的帘子,对宝玉说道。 “薛舅舅真是见多识广,这……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真的是新奇的很。” 秦钟有些瑟缩的缩了缩脖子,声音细细的说道。 “……” 这话一出,伸着脖子朝幕布里张望的贾瑞,不着痕迹的朝旁边挪了一点儿,仿佛慢了的话,秦钟身上的小家子气就沾染到他身上一样。 “呜呜” 来了!几人正说着,帘子后传出来一声极和缓,凄清的箫声,几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宝玉有些紧张,这一曲《丝路花雨》是他按照记忆哼唱着让贾瑞抄录下来的,里面应该有不少错误。 这些舞蹈他也只记得六七分,剩下的都是和月盈一起商量补足的,这效果能爆他能确定,但是爆到什么程度他就不敢确定了。 箫声悠悠传来,紧接着,厚厚的幕布缓缓拉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缕缕白色的烟雾,烟雾过后,里面出来了两个唇红齿白的小丫头来。 又是悠悠的二胡声,小丫头已经随着箫声和二胡声,开始翩翩舞动了起来。 两人都穿着淡黄色的抹胸裙,银红色软烟罗做成的半臂绕在手臂上,再搭配着高高的飞天发髻和额头郑重的花钿,像是两个落入凡间的小仙女。 “叹叹叹” 又是几声空灵,让人汗毛都竖起来的箜篌声,舞台的角落里慢慢亮起雨过天青颜色的光,又是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白色纱幔,随着风上下翻舞。 “铮” 一个光着脚的女子拽着纱幔轻飘飘的落在光的正中央,女子头上同样梳着高高的飞天髻,和小丫头不同的是她额头正中不是花钿,而是长长细细,缠缠绕绕的眉心坠。 她穿着浅绿色的抹胸,下身则是一条银红色和深绿相间的齐腰裙子,纤细的手臂上是绿色的半臂,又是一条深绿色的纱布从肩部斜斜的绕过,松松的绕过女子的腰肢,将她纤细的曲线显露出来。 这样的打扮异域风情十足,再加上脚上一动一响的玉铃铛,让人感到一种快要窒息的美感。 “铮铮” 女子身子前倾,左手拿着琵琶绕过脖子后面,右手臂稍微弯曲,作琵琶的动作,右腿抬起,小腿微微端平,左腿绷紧站直,跨步向斜后方轻轻一跃,整个身子完成曲线,这样的舞姿让她看上去美的不可方物。 “铮铮” 又是两声琵琶的响声,哀怨的二胡声,清脆圆润的琵琶声,忧伤多变古筝,悠扬婉转箫声…… 各种乐器依次响起,不过却不繁乱,反而让人繁华兴盛的感觉。 女子的身体随着琵琶的状态左右旋转,上下舞动,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疲惫,她的舞姿柔美中带着力量,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观者的心尖儿上。 不知何处的光打过来,女子的动作一停,突得又朝左迈出一步,纤细白嫩的脚丫带着齐腰裙子都跟着飞舞起来,细长的,仿佛一碰就折的手指在琵琶上飞快的又拨了两下,身子轻轻一转,几近透明的缎带跟着舞动,交织,旋转…… 仿佛世间的万物都不在她眼里了,只要是见到她的人都会被她蛊惑,就连时间都像是没有意义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曲已经演奏完毕,厚厚的幕布也缓缓的落下了,又过了一会儿,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坐在桌前“呼呼”的喘起气来。 “我……我看见仙女了……” 秦钟喃喃的说道。 一旁的贾蔷和薛蟠也连连点头,就连之前对他很是看不上的贾瑞也没反驳,端起桌前的酒一饮而尽,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因为明日才是正式演出,很多东西还没预备好,像那些纱幔啊,还有光什么的还需要调整,不过大体就是这样了。 怎么样月盈姑娘就算不卖身,一个月赚二十两银子,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宝玉也没想到这些搭配起来效果会这样好,端起茶水轻啜了一口,又笑着问薛蟠几个。 “何止不是难事,哥哥我都怀疑,这要是被哪位达官贵人看上,大手一挥,这月盈姑娘卖身的银子就出来了。” 薛蟠将目光从幕布上收回,用手一拍大腿兴奋的又道: “宝玉,我可不管,你之前答应过我的,怎么也得想办法将我那匹赛仙人给我推出去,喏就这个效果就成,你再想点其他花招。” 他这会儿倒是理解为什么宝玉之前不用他的料子了,这场舞蹈走的是大气古朴的路子,那雨过天青的软烟罗也没穿在身上,而是用来打光了。 他的那匹料子太过华美,用来这里确实不太合适,整个调子都会变了。 “赛仙人” 宝玉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薛蟠这名字取的,还真的是直白的很啊。 第十七章 鸠占鹊巢 “是啊,宝玉,你不知道,这料子本来我是打算送进宫的,不过最近内务府那边传来消息说中间出了问题,料子不用了,只收咱们家的宫花,宫花那东西有什么赚头,如果不是为了……的名头,我才没兴趣做呢。” 薛蟠凑近宝玉,小声的把最近的事情说了。 原来这种被薛蟠命名为“赛仙人”的珠光面料,是他花了重金让江南有经验的师父研制出来的,为了就是保住这次进上的份额,没想到中间不知道被谁截了胡,份额被挤得只剩下宫花不说,这上百匹赛仙人也被压在了手里。 “表哥放心,以后应该还有机会,不过表哥,这月盈姑娘演出宣传的事情……” 宝玉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八仙桌,笑着对薛蟠道。 “放心放心,那些正紧的读书人哥哥我接触的不多,可是这京都城能玩会玩爱玩的爷们,哥哥我哪个不认识。” 听宝玉这样说,薛蟠爽快的答应了,又笑着道: “再说了,就算我不认识,不是还有蔷哥儿几个吗对了,冯紫英和卫若兰呢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们了,他们认识的大老粗多,也让他们过来看看,这青楼也不只能玩女人,还能……” 薛蟠有些卡壳,他一向对读书没啥兴趣,只觉得美,但是怎么形容,除了脏话他还真的说不出来。 “还能让人心向往之,心应弦,魂应舞,弦舞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美极美极,当浮一大白……” 贾瑞抚了抚因为新换上衣襟还有些硬褶的锦袍,酸气十足的道。 “对对对,就是这,还是读书人好,爷只会说“好看的爆了。” 薛蟠狠狠的拍了拍贾瑞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贾瑞弓着身子看上去很是谦和的样子,不给眼中飞快闪过的轻蔑还是落在了宝玉的眼中。 冯紫英和卫若兰 薛蟠不提,宝玉都差点把这两人给忘了,不过话说过来,他来了这里都有七八日了,好像一直没有见过这两人,也没听身边的人提起过他们啊。 回去的路上问了茗烟才知道,原来冯紫英前些日子去了通州,卫若兰则是被他父亲带去了军中。 “二爷要联系冯爷和卫大爷吗卫大爷在军中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不过冯爷好像昨日回来了,要不……二爷给冯爷下个帖子,邀他明日一起去翠云楼欣赏欣赏。” 茗烟看着宝玉的脸色,殷勤的提议道。 “行,让人把帖子送过去,对了,让他直接到翠云楼就成。” 既然是原身的发小,又是原着中难得的好人,宝玉自然不能躲着不见,与其被动等着还不如主动出击,约在翠云楼热闹些,出了纰漏借口都好找一些。 “二爷擎等着请好,茗烟待会儿就去。” 茗烟乐滋滋的答应了。 以前他是宝玉跟前最得重用的小厮,什么给宝玉买话本子解闷啦,给袭人几个丫鬟买零嘴儿点心了,这些都是他的差事,他也能从中拿一些跑腿费,让那些小丫鬟们喊几声“茗烟哥哥”。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二爷变了不少,上学散学都忙忙碌碌的,回去的时候不是在写大字就是在涂涂画画,除了去贾母那里坐坐,根本很少在内帷里待着了。 跑腿费,喊不喊“茗烟哥哥”的还是其次,他如今十分怀疑,自己要“失宠”了。有了这次机会,还能不拼命抓住。 再说宝玉,打发了茗烟去送帖子之后,就回了自己如今住的暖阁。 暖阁位于甬路旁边,和外书房是一个小院,除了能住人的四五间之外,还有耳房门房杂物房,加在一起大大小小也有十几间,住着一点儿也不紧巴。 出入方便就不说了,景致还极为雅致,也就是如今天气冷了,如果天气暖和的话,学累了还能在门口的鲤鱼池坐坐,那可真的是美坏了。 把棉披风解了,换上了家常的衣袍,又将麝月送上来的桂圆汤喝了,宝玉就拿起地理志开始细细的看了起来,这是他路过书店的时候买来的,能让他更好的了解大明的风土人情,毕竟这里和他知道的大明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二爷,平儿姑娘来了。” 袭人掀了帘子进来,见宝玉又在看书,放下手里的热水,柔声说道。 “平儿她怎么有时间过来,让她到旁边的外书房候着,我换件袍子就过去。” 宝玉有些诧异,自从他搬出荣庆堂之后,除了偶尔回去见见贾母和王夫人,其他时候几乎不管二门以里的事情,跟凤姐儿也好些日子没见过面了。 如果是普通丫鬟倒也不用这样麻烦,平儿虽说是丫鬟,但是早就是贾琏的人,他以后是要走仕途的,不能在这种小事上被人说道。 “是,二爷。” 袭人目光闪了闪,又偷偷的看了宝玉一眼,就掀了帘子出去了。 宝玉也注意到了袭人的眼神,不过如今他不是刚来的时候了。 通过这些日子他的铺垫,贾母和王夫人慢慢的接受了他的改变,而且还觉得十分的欣慰,别说袭人不一定能发现什么,就算是她真的发现了什么,王夫人和贾母是信他这个贾家子嗣还是信一个丫鬟 打整好衣袍过去,平儿已经等不及离开了,只留下话说是凤姐儿有事找他,让他有时间过去一趟。 择日不如撞日,反正衣袍也换了,宝玉干脆也不再另挑时间,迈步朝着凤姐儿和贾琏的小院走了过去。 两人住的小院离暖阁还是有些距离的,出了门口沿着甬道往北走,穿过贾母所住的荣庆堂,又绕过一个不算大的园子,荣禧堂的正西方就是了。 这里几乎是宝玉暖阁的两倍大,不过要论起舒服程度来,恐怕是比不上他那里的,贾琏和凤姐儿毕竟是成了亲的,加上大姐儿,陪房和小厮丫鬟,确实有些挤了,更被说两人住的还是冬凉夏暖的倒座房了。 这么看着,宝玉忽然有些心虚了起来,好像……贾琏和凤姐儿才是荣国府正经的袭爵人,他们一家算是鸠占鹊巢了 第十八章 叔嫂谈话 “进来,前儿姑母还念叨说你长大了,凤姐姐只是不信,今日一看确实是大了些,进姐姐的院子都知道要通禀了。” 略等了一会儿,头上带着紫色昭君套的王熙凤就带着丫鬟婆子迎了出来,笑盈盈的对他道。 她上身穿着桃红色的小袄,下身是大红色的银鼠裙子,外面还系着石青的披风,粉光脂艳,端的是光彩照人。 “凤姐姐又笑话弟弟,弟弟之前年岁小,如今入了家学,又交了同龄的友人,自然要比之前懂事些的。” 凤姐儿略过了她戏谑的语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把之前原身的行为归结道了不懂事的原因上了。 “外面怪冷的,咱们快些进去。” 王熙凤被他苦着脸故作窘迫的样子给逗笑了,引着他朝着贾琏的书房走了过去。 书房是平儿从暖阁回来之后让婆子新收拾的,之前王熙凤还觉得多此一举,不过这会儿想想,倒是觉得平儿心细了,她一直拿宝玉当亲弟弟看,对弟弟“长进懂事”又如何会阻拦。 很快两人就带了人来了贾琏的书房,虽说叫书房,不过因为贾琏不喜读书,倒是没多少书本画集,不过笔墨纸砚倒是齐全的,看来也一直有人用着,和王熙凤分主客坐下,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很快捧了香茗进来。 宝玉伸手接过,又问王熙凤: “之前听袭人说,凤姐姐让平儿去找弟弟,不知道所为何事” “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你今儿放旬假,想着咱们姐弟好些日子没见,就想找你过来说说话……” 王熙凤也端起茶盏,又问了他近些日子读书的事情,才佯装无意间想起的试探道:“前几日东府的蓉哥儿过来,说你入了家学之后跟你薛大哥哥和蔷哥儿走的极近……”” “是啊,弟弟入了家学之后,薛家表哥和蔷哥儿担心弟弟不习惯,带着弟弟去外面用过几次饭。” 宝玉心里暗暗琢磨着王熙凤的意图,笑着点了点头,回道。 “是这样啊。” 王熙凤点了点头,顿了顿,又对宝玉道: “你薛家表哥和蔷哥儿自然是个好的,不过他们到底比你大上不少,相处起来会不会有什么隔阂” 隔阂宝玉这会儿也明白凤姐儿的意思了,这是……不愿意让他跟薛蟠和贾蔷来往啊。 原身性子天真,所以不知道薛蟠和贾蔷的名声,他却是知道的。 一个“呆霸王”一个陷身桃色新闻,都是臭狗屎一样的名声,和这样名声的人相处久了,自己的口碑都要被沾染一层污垢。 虽说王熙凤这是插手他的人际交往,但是宝玉心里却并没有什么反感的意思,之前搬出荣庆堂的时候他就发现,王熙凤对他很有几分姐弟之情,如今看来,这份姐弟之情比他之前想的还要深厚些。 “还好,薛表哥虽说喜欢扮猪吃老虎,不过一向针对的都是外人,蔷哥儿更是个懂事的,凤姐姐是不是听了下面婆子嚼舌根子的话,那些啊……都是别人编排起糟践人的,宝玉之前也差点相信了。” 自古只有真心换真心,这会儿屋子里只有几个平日里跟在王熙凤身边,像是心腹的丫鬟婆子,宝玉也没顾左右而言他,老老实实的回道。 这也是他和薛蟠贾蔷两人相处下来的切实感受,说句心里话,一开始他只想让薛蟠帮忙找水潭,没什么和他深交的意思。 不过因为月盈姑娘的事情,才和两人的接触频繁了一些,不过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也琢磨出了一点儿意思。 薛蟠和贾蔷两个热的名声这样不堪,只怕里面另有隐情。 就拿薛蟠来说,只从他待客和“赛仙人”的事情上就看得出来他非但不呆,反而还有些商人的市侩和精明,这“呆霸王”的名头,恐怕七八分都是他自己的手脚。 薛父早亡,死后不久各地掌柜就敢在账目上做手脚,逼得他们不得不进京都寻求庇护,如果薛蟠还谦和有礼做事宽容,只怕早就被那些掌柜和供货商给吃了。 薛蟠显然是要在商贾的路上走得,这人呆嘛,做生意做事情就容易认死理,遇到这样的人一般人都不会太过分,免得撞上“呆霸王”的木仓口上,能从中得到好处,“呆霸王”就“呆霸王”呗。 至于贾蔷和秦可卿桃色关系的传闻,之前他还在琢磨这是谁动的手脚,贾蓉迫不及待的跳到王熙凤这里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倒是把自己给暴露了出来。 这可不是宝玉的随意臆测,贾蔷这人长相俊美,聪明机灵,之前见他整日在课堂睡觉,散了学就满大街的晃荡,宝玉还隐隐觉得可惜了,后来有一次因为找箜篌的事情,他和薛蟠一起去了贾蔷的宅子,薛蟠不小心碰倒了书架,结果从上面居然掉下来写的端端正正的功课。 虽说贾蔷解释是晚上睡不着写来消磨时间的,不过他不怎么相信。 贾蔷可是宁国府的正派玄孙,这么说,如果他的父母不死,宁国府轮不轮的上贾珍还是两说呢。 “你啊,就是这单纯的性子让人不放心,你说都是表兄弟,你是这样的性子,你仁大哥和你薛表哥又是那样的性子,真是……” 凤姐儿显然不太宝玉的话当真,伸出手指虚点了点他,又道: “罢了罢了,你也长大了,总是要被人坑一坑才变聪明,与其让外人坑,还是你薛表哥他们,到底是嫡亲的表兄弟,总不会太过分才是。” 王熙凤口中的仁大哥应该是王仁,这位表哥宝玉还没见过,不过只看原书和凤姐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省心的。 又跟王熙凤说了一些家学读书的趣事儿,宝玉又问她道: “凤姐姐,前些日子听袭人说,咱们府里来了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家” “你是说刘姥姥袭人的消息倒是灵通,都跟着你到了二门外,还知道我这边的消息。” 王熙凤想了想,随口又道。 第十九章 寻找刘姥姥 “哪儿啊,是袭人在二门碰上了周瑞家的,还说那小小子好玩的紧,搂着他祖母的大腿,说什么也要一串糖葫芦呢。” 宝玉有些失望,这些日子他正在将袭人逐渐边缘化,自然不会和她太过交流,刘姥姥的事情也不会从她那里得知的。 不过没关系,他看过原着啊,本来想着跟王熙凤这里套套话,想着有机会见一见这位心善的老人家,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已经来过了。 “那小小子这般有趣那倒是怪了,之前他来我这里,可是连话都不敢说,只躲在他祖母身后,连个称呼都不知道怎么打呢。” 王熙凤放下手里的茶盏,顺手拿起小铜火箸儿,拨了拨炉内的灰,不在意的又道。 “想来是小孩子认生,凤姐姐可记得这位刘姥姥家住在什么地方” 宝玉笑着问道。 “怎么好好的对刘姥姥感兴趣了,刘姥姥家……好像就在京都附近的庄子,叫什么来着叫……平儿,你还记得那位姥姥说的是什么庄子吗” 一个无关紧要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王熙凤显然没怎么把刘姥姥放在心上,略想了想,又见宝玉很感兴趣的样子,又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屋子,在门外不知道和人说什么的平儿问道。 “回奶奶,平儿记得姥姥说是王家庄,就在城南三十里,潘家庄附近,奶奶忘了,刘姥姥的女婿跟咱们家连了宗的,那一支的都在城南王家庄。” 平儿将来人打发走,掀了帘子走进来,怀里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什么东西,见凤姐儿看她,还朝凤姐儿使了个眼色。 “哦,对了,是王家庄,王家庄,宝玉,你还没说问刘姥姥家在何处要做什么呢” 王熙凤用涂了红蔻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前额,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问贾宝玉。 “就是看她那小孙子机灵,想着如果可能的话,想着让他过来给我当个书童,嫂子也知道,茗烟几个岁数都大了,又是素来不喜欢读书的,比不上那……叫板儿的。” 宝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两人,又笑着解释道。 “那只怕不成,二爷不知,刘姥姥对他那孙子疼爱的紧,只怕不会愿意将他送到府里为奴为婢的。” 平儿又从书房内间端出一盘子红枣出来,摇了摇头不是很看好的回道。 “没说让他为奴为婢的,小厮随从我多了去了,就像找一个聪明机灵会读书的,我如今搬到了二门外,他陪着我住也不妨碍什么。 也不用他出什么束修,只要成绩优异,就当咱们家资助人才了,凤姐姐帮我让人去问问,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宝玉注意到她胸前的东西不见了,心里有七八分确定,心中微沉,又对着王熙凤道。 他是觉得像刘姥姥这样心善的人应该得到好报,不过两人素不相识,他使劲儿砸银子好像也有些古怪,如果能把板儿放在身边,培养培养未必不能成事。 就算是他找到水潭回去,也可以就近给板儿谋一条出路。 虽说施恩望报有些太过市侩,但是他好歹也作过一段时间的贾家子弟,帮帮有良心的人,也算是替贾家结一份善缘了。 “这倒是可行,明日我让旺儿去帮你问问,不过这事儿得你自己去跟姑母和老太太说,咱们这边定了板儿,回头老太太不乐意,这不是耍人玩么?” 不过是让人跑个腿儿罢了,王熙凤显然也没当回事,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眼见着到了用晚饭的时辰了,贾琏也回来了,婉拒了王熙凤和贾琏的留饭,宝玉带着碧痕麝月出了两人的院子。 平儿刚刚的表现很不自然,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想被他发现一样,她怀里鼓鼓囊囊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印子钱。 之前他还以为放印子钱是修建了大观园之后呢,没想到这样早的时候王熙凤就已经开始了,而且……有很大可能还是受了原身母亲的蛊惑。 看王熙凤和平儿的样子,也不像不知道印子钱不好的样子,要不然也不会避着人了,只是目光太过短浅,只顾着眼前,一点儿也不为自己将来的子嗣考虑。 宝玉一边回暖阁,一边琢磨这,他向来是“你对我好三分,我还你十分”的性子, 不管是王熙凤是对原身也好,对他好也好,如今他用了原身的身子,就默认这一切善意都是给他的。 更何况这事情也不是王熙凤一个人的事情,私放印子钱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他记得好像也是后来荣国府被定罪的原因之一,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能让王熙凤和王夫人这么折腾下去。 如何说服两个人呢 他倒是想要直接提出,但是原身社交范围有限,如何解释他知道印子钱,还知道凤姐儿放印子钱的事情呢 还有王夫人,大明讲究“子不言父过”,王夫人到底是原身的生母,根本就不会听他一个小孩子指挥好吗 想要自己说话管用,还得尽快的扭转原身在众人眼中的形象,看来还得多多努力,至少想把秀才的名头拿到手。 想到科举的事情,宝玉的心情更郁闷了,还算认真的贾秀才辞了官,虽说他自己也能自学,但是总是没有夫子教导学得快。 按照原书来看,贾家的时间也就几年了,他得想想办法,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强大起来,这样才能在风雨侵袭的时候保住小命。 因为这个原因,暖阁的烛火又亮了几乎大半个晚上,直到打更的更夫敲了三下,又看了看身边厚厚的一沓大字,他才满意的睡了。 再说翠云楼,有了薛蟠贾蔷的人的呼朋唤友,大加渲染,再加上宝玉花了铜板让小叫花子到处传唱的歌谣,月盈姑娘演出当日,翠云楼果然人声鼎沸。 优化了细节之后,月盈姑娘的演出更是惊为天人,不仅台下文人武人均是一脸痴迷,就连翠云楼的姑娘和龟奴都极为震撼,幕布拉下众人还是鸦雀无声。 第二十章 赔不是 “妙” 直到一位月白衣衫的中年男子抚掌一笑,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再看台上,厚厚的幕布已经拉上,刚才圣洁如同仙子的女子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格老子的,这舞蹈真他娘过瘾。跟老子几年前去西北看到的舞蹈有些相像,不过……更……总之,真他娘的好看!”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妙极妙极” “此女只应天上有,哪的人间几回闻这以往的表演真是白看了。” “也不知道下一次演出的时间是什么,我一定提前来看,一点细节都不能错过。” “……” 或粗俗,或雅致的声音纷纷从台下众人方向传出,疯狂的不止是文人武士,就连久经风月的纨绔们都一脸痴迷。 不过大抵是氛围的关系,虽然人声繁乱,却几乎没人像以往那样大呼小叫的喊价或者是追问什么时候开苞,反而不约而同的追问起下次表演的时间来。 “郑某愿意花一百两银子和月盈姑娘……” 一个打扮的暴发户气质十足的男子跳出来,不过这话说到一半就转移话题道: “……探讨舞蹈,探讨舞蹈。” 不是他畏缩,实在是因为周围的人眼神太犀利了,尤其是最初发出赞叹的那个武人,仿佛他如果再敢说什么,就会挥着拳头暴打他一顿一样。 “各位公子,各位老爷,这次是咱们月盈姑娘的首演,也是……唯一一次演出,以后翠云楼会陆陆续续推出类似的表演,不过《丝路花雨》仅此一次,这也是设计了这次演出的高人最初的时候定下的。” 如云妈妈双手往下压了压,又瞥了一眼坐在二楼包间含笑看着台上情况的宝玉,有些惋惜的说道。 “什么高人怎么还有这样的条件,老子没看够。” “这就好笑了,你们翠云楼难道还放着赚钱的银子不做小爷我出银子,一百两不够就二百两……” “二百两我们老爷出价五百两,五百两如果不够的话,就八百两,或者如云妈妈直接说……” 逐渐攀升的缠头让如云妈妈心头刺痛,简直像是要滴血一样,脸上表情也不由带出了几分。 不过这是之前就谈好的事情,再说了,这银子重要,月盈的事情更重要,这样想着,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咬死了之前的话,这是高人的条件,他们翠云楼只能听从。 “这样的表演已经是人间罕见,我等有幸能见过一次已是幸运,又何必强求呢!整个大明……如我等这般有运气的人委实不多了。” 见众人纷纷乱乱,月白衣衫的中年男子笑着将手里的酒杯往旁边一掷,朗声一笑,洒脱的又道。 这话说的倒是让在场众人心里舒坦了起来,是啊,就这一次又怎样,没有见到这样惊为天人演出的人多着呢 换一个思路想想,他们这群人可是唯一见过这样演出的人,这样的认知居然让众人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激得众人开始脑子发热,打赏的缠头更是像雪花片一样朝着负责的龟奴砸了过去。 这些缠头不仅数量多,而且一个个都极为风雅,非但没有以往的淫词艳曲,反而是一首首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的赞诗。 中年男子的话极有水平,引得宝玉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思绪就被冯紫英给拽了回去。 这是他和冯紫英的初次相见,见了冯紫英之后他就明白,为什么这位神武将军冯唐之子虽然在原书中出场次数不多,却给人留下很深刻印象的原因来。 和京都常见的粉头油面的纨绔公子不同,冯紫英长得不算精致,但是极有精神,有一股子军人气质,说话做事也潇洒不失风度,相处起来极为舒服。 这位冯公子心思还很缜密,如果不是和原身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又被台上的表演分去了一些心思,贾宝玉也不敢确定会不会被看出什么。 不过这反而激起了贾宝玉结交的心思,这位……一看就是好的夫婿人选,家里的姐姐妹妹多着呢…… 因为演出大为成功,翠云楼难得的不到亥时就上门歇业了,送走了意犹未尽的看客,四五个龟奴仔细的点算了这次收到的缠头,等到终于点算完成,如云妈妈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薛蟠的推测还是保守了,仅这一次,月盈姑娘收到的缠头就有数千两,哪怕刨除了宝玉等人的投入,以及如云妈妈看效果确实好重新搭建舞台的花费,也有两千多两。 如今的银两还是很值钱的,之前在地理志里也有简单的描述,一两银子可以购买大米两石,一石约等于种花国的两百斤左右,按照宝玉穿来的时候的米价计算,一两银子差不多就是七百块。 两千多两银子那就是一百四十万,换句话说,如果月盈姑娘想要赎身的话,只这一次的收入就足够了,嗯剩下的银子如果要求不高的话,还能置办一个小院子。 正感叹着不管什么时候艺术都是无价的的时候,月盈姑娘从二楼缓缓走了下来,这会儿她已经换下了之前演出的装束,换上了一身淡绿色的对襟褂子和洋绉裙,清丽的像是露出水面的小荷。 “月盈谢谢贾小爷,如果没有贾小爷的谋划,月盈不会有今日,同时再给贾小爷赔个不是,月盈之前骗了贾小爷……” 她没有在小山一样的缠头旁边停留,径直走到宝玉面前,微微屈膝行了个礼道。 “月盈……” 如云妈妈见她突然这样说,也顾不得再看什么缠头,走过来急急的唤道。 “……” 宝玉嘴角含笑,只是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看两人目光交流,并不说什么话。 “如云妈妈,贾小爷早就看出来咱们的把戏了。” 月盈姑娘朝如云妈妈摇了摇头,又转过身盈盈一拜,对宝玉又道: “妈妈从来没有逼月盈接客的意思,之前……之前那些只不过是月盈和如云妈妈作的一场戏,想给月盈找一户好人家罢了…… 月盈的娘亲名叫艳翠,曾经也是京都有名的妓子,和如云妈妈也是知己好友……后来她遇到了我爹爹,用了多年攒下的银子赎了身…… 第二十一章 看破心思 可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爹爹很快厌弃了我娘亲,娘亲熬不住,一道白绫悬了梁……娘亲死后,爹爹对月盈非打即骂,后来还想将月盈卖到扬州,多亏了如云妈妈……” “说这些做什么真是个傻孩子,我跟你娘是什么关系,哪里会看着那个畜生那般对你,也是妈妈没别的本事……不能好好的将你养着,让你跟着妈妈一样,在这烟花之地讨生活……” 如云妈妈捏着帕子擦了擦腮边的眼泪,向前一步屈膝跪下,又对宝玉道: “贾小爷,这事是如云的谋划,跟月盈没什么关系,当初的事情如云也不是针对贾小爷……不过错了就是错了,这件事情是如云的不是,还望贾小爷放过月盈,如云就是做牛做马……” “妈妈,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 看着跪在地上哭作一团的两人,宝玉却只是笑笑,依旧什么话都不肯说。 他又不是原身那个懵懂的性子,什么事情都往简单了想,就算是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酒饮多了一时没想那么多,等到酒醒之后,他也能发现这里面的破绽。 大明妓子的黄金年龄在十三到十六岁,如果如云妈妈真的想要逼如云接客,又怎么会拖到十九岁 而且当日梅枝房里一片狼藉,月盈的脸上却一点儿伤痕都没有,脖子上的划痕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这龟奴控制的也太好了些。 还有,他从梅枝房里出来的时候瞥见了一个熟人,像是接了湘云回去的史家大公子。 那位公子因为边境的事情一直没有成亲,听说身边干净的很,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才是如云妈妈和月盈的目标。 “贾小爷……” 两人又哭了一会儿,见宝玉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不禁怀疑起之前打听来的消息来,不是都说这位贾小爷最是惜花吗怎么好像传闻有误的样子。 “两位哭累了哭累了就起来,这一环接着一环的,你们不累,小爷我都有点儿累了,早知道,小爷刚刚就跟着走了……” 宝玉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打了个哈欠对两人道。 “贾小爷这是什么意思”两人胡乱擦了擦眼泪,不可思议的看向贾宝玉。 “什么意思月盈姑娘和如云妈妈是觉得爷年纪小,那这种哄孩子的话来应付小爷我 如果小爷我没记错的话,月盈姑娘如今已经年近二十,之前几年一直没有从良的想法,怎么突然起了这份心思还搞得这般着急,连下套英雄救美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 宝玉从椅子上起身,背着手又问两人: "另外,月盈姑娘既然知道小爷我看穿了你们的把戏,为什么要等到演出之后才站出来致歉不就是想着知道姑娘的人多了,小爷我不方便扯破脸么。” “……” 月盈姑娘和如云妈妈都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很是吃惊,还有一些纠结和欲言又止。 “罢了,两位既然不想说,就当小爷之前的话白问了,那曲《丝路花雨》就当送给两位了,贾某告辞!” 见他都说的这样清楚,两个人还在顾左右而言他,宝玉也没什么耐心说下去了。 他确实有心收拢了如云和月盈等人,但是却不想强迫她们,摇了摇头,就打算带着候在门外的茗烟几个离开梅枝房。 “贾小爷莫走,月盈……月盈确实是有苦衷的……” 月盈姑娘和如云妈妈对视一眼,膝行几步又跪到宝玉身前,将内里的事情说了。 之前两人说的事情也不是撒谎,只不过是隐下了重要的事情没说,两人之所以这样着急让月盈从良,是因为遇上了有人逼嫁,或者说是逼纳,那人名声太差,如云一向待月盈如亲女,自然十分舍不得,这才有了之前的事情。 “京营节度使的侄子” 宝玉的语气有些玩味,说来也巧的很,昨日才听凤姐儿说到原身的这位表哥,今日居然就在这里听到他的消息了。 不过逼纳…… 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没品呢,对王仁的人品发自内心的鄙视之后,宝玉也想明白了两人的心思,他不是圣人,自然也会生气,一甩衣摆,有些嘲讽的又道: “所以……你们想办法将我留下来,不仅是为了《丝路花雨》,还是想着等王家待会儿来人的时候激得我出头,妈妈和月盈姑娘倒是好算计。” “贾小爷息怒,贾小爷息怒,月盈……月盈实在是情非得已,月盈蒲柳之姿,如果王大爷只是要月盈,跟了去也没什么打紧,可是王大爷不仅要月盈,还想要翠云楼,翠云楼是妈妈多年的心血,还有那么多姐妹……” 月盈姑娘显然也没想到宝玉只从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就看出了真相,心里对他又敬畏了些,应对也变得慎重坦诚了起来。 原来这王仁不仅逼着月盈做妾,还打的将翠云楼收入名下人财两得的主意。 “……非是月盈挑剔,几年之前王家大爷也收过通州那边的湘锦楼,楼里那些愿意卖身的姐妹还好,那些淸倌儿和进楼之前就签了合约只卖艺不卖身的,不是被逼着接了客,就是被丢给地痞流氓糟践…… 我等虽说都是烟花女子,但是也不是人人自甘堕落……之前想着月盈能进了史大将军府断了王大爷的心思,后来……公子误打误撞了进了来,月盈这才……总之,是月盈的不是,月盈知错。” 月盈姑娘哭得很是哀怨,一旁跪着的如云妈妈的眼泪也像是擦不干净一样。 “这……” 贾宝玉有些犹豫,如果事情真的像月盈姑娘所说,那她们确实情有可原。 正准备让茗烟去找李贵问问具体的情况,房门开了,七八个燕瘦环肥的妓子走了进来接连跪在地上,为首的正是第一次跟着薛蟠前来见到的梨涡美人小桃红。 “贾小爷,我等愿意替如云妈妈和月盈姑娘作证,王大爷他…… 贾小爷,实际上就算是愿意卖身的姐妹们,也是不愿意跟着王大爷的,他只看银子,不管什么客人都接,湘锦楼的姐妹们如今患上花柳病的比比皆是,病重了王大爷也不给医治,将她们……将她们丢到破庙里自生自灭。 明珠楼的姐妹们和咱们都去送过吃食,不过都送不到她们手里,就被王家的恶奴给抢了去……” 小桃红咬着唇,一笑就出现的梨涡也不见了踪迹,屋子里除了跪在地上小声啜泣的妓子,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截胡王仁 “你们……你们就不怕小爷我跟你们口中的王大爷是一伙儿的那可是小爷我嫡嫡亲的表哥。” 宝玉心中微叹,重新坐回紫檀木椅子上,有些好奇的问这些妓子。 她们显然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但是……他却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敢于这样做,毕竟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可是京都人尽皆知的事情。 “奴愿意相信贾小爷,奴不相信能创作出那么空灵圣洁曲子和舞蹈的人会是奸逆小人,如果……如果奴看错了人,奴认了!” 小桃红眼睛红红的看了看月盈姑娘和如云妈妈,又磕了一个头,对贾宝玉道。 “奴也认了!” “我霓裳也认!” “不过是命罢了,赌输了大不了一死。” “……” 不知道是风月之人都极义气,还是义气之人更容易投身风月,这古往今来在青史上留名的女子,如红佛女,柳如是……都比男子还要义气,果断。 看着眼前的月盈,小桃红,如云等人也是如此。 “吱呀” 梅枝房的房门又一次开了,一个缩头缩脑的龟公探出头来,看着跪成一片的妓子们,显然也很是惊讶,正犹豫着要不要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贾宝玉已经带着茗烟迈步走了出去。 “贾小爷……” 小桃红和如云月盈对视一眼,也很快从地上起身,越过满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龟公,跟在宝玉身后追了过去。 等到宝玉到了前厅,果然见上首坐着一个和凤姐儿有五六分相似的男子,男子看起来二十三四岁,满脸的玩世不恭,嘴角的笑容还带着几分暴虐。 这……这就是王仁倒是和宝玉之前所想的“无能废物”大相径庭,这样的人需要找王熙凤借银子这样的人会无能到把外甥女都卖掉 宝玉的心里有一百个问号,不过面上却不露,拱了拱手,笑吟吟的对着上首的王仁道: “大表哥,都这个时候了,表哥怎么过来翠云楼了,难不成也知道弟弟这边出了彩,过来替弟弟高兴不成” “宝玉你怎么在这儿” 王仁没想到会在翠云楼见到宝玉,脸上闪过疑惑,不过很快扬起笑脸,从上首的椅子起身走过来拉了他的手道。 “自然是因为月盈的演出,表哥难道不知,这翠云楼是弟弟跟薛表哥新近盘下来的表哥不知道这件事情,那来这里是……” 他的笑并不达眼底,就像敷在脸上的壳,笑得宝玉打了个冷战,歪了歪头,佯装不解的问道。 王夫人管原身管得严,原身又没什么额外的收入,说翠云楼是他的,王仁也不能相信,薛蟠是薛家的掌事人,虽说大宗银两要经过薛姨妈,不过手里挤挤两三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之前表哥确实没听如云妈妈说起过,来这里也是想着……对了宝玉,蟠哥儿就算了,你才多大岁数,怎么好好的也掺和到这些事里来了。” 听他这样说,王仁的目光闪了闪,有些阴狠的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如云妈妈,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如云妈妈一脸的赔笑,甚至隐隐的发抖,月盈姑娘和小桃红也像是被饿狼盯上一样,身子僵硬的厉害。 “大表哥也认识如云妈妈难道……之前如云妈妈说的贵人是大表哥那倒是弟弟截了大表哥的胡了,大表哥也别怪她们,这回的事情也是弟弟硬压着。” 宝玉先是有些困惑的看向她们三人,又恍然大悟的起身作了个揖,见王仁还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又开口道: “大表哥可知道蟠表哥“赛仙人”的事情他为了这件事情可是吃吃不下,睡睡不着的,弟弟看他实在没办法,就给想了一个,今日看着……效果确实不错,不过没想到居然是大表哥先看上的,倒是弟弟的不是了。” 薛家丢了皇商衣服料子份额又积压了大量“赛仙人”的事情,在四大家族之中不算什么秘密,王仁显然也只是到了,知道宝玉要翠云楼只是碰巧,他的脸色也和缓了些,又笑道: “咱们兄弟,有什么先看上后看上的,不过这月盈……表哥怎么好像没听人说,这次月盈姑娘穿了什么名贵精巧的料子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如果就这么简单的将“赛仙人”拿出来,又如何能卖的上价钱,以后……表哥等着看就好,肯定能替蟠表哥挽回损失。” 宝玉只当听不出来王仁讨要月盈姑娘的意思,又是神秘,又是臭屁的拍了拍胸脯,一副他另有妙招的样子。 “你倒是大了,居然都能提你蟠表哥出主意了,怎么莫不是要讨好他,好让你薛姨妈把你宝姐姐许配给你” 得益于原身过分单纯的性子,王仁虽说有些无奈,倒是也没怀疑什么,手捏了捏下巴,调笑着又道。 “大表哥……宝姐姐比宝玉还大两岁,再说了,她可是要当公主侍读的人,哪里看得上弟弟弟弟……弟弟对宝姐姐也只有姐弟之情。” 冷不防听王仁说到薛宝钗,宝玉心里有些窘迫的摇了摇头。 之前他还奇怪薛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带他来翠云楼,这几天才闹清楚,薛蟠不是好像不知道,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薛蟠,薛宝钗,甚至是薛姨妈如今的心思还都在宝钗进宫当侍读的事情上,根本没把他这个荣国府的心头肉看在眼里。 他啊,之前是纯纯的自作多情了,人薛蟠只把他当小表弟,一点儿也没把妹妹嫁给他的意思,自然也不会在乎他去什么地方找乐子。 这些日子之所以没有见宝钗,也是因为宝钗本身就不在荣国府,而是去了宫中进行遴选。 “公主侍读小姨妈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好高骛远,薛表妹如果能作公主侍读,“赛仙人”的料子又怎么会被退,王福昨儿回来还说,薛表妹今明两日就要被放回来了。” 王仁斜乜了宝玉一眼,冷笑一声又道。 第二十三章 吹沙得金 “那倒是可惜了。” 贾宝玉听王仁对薛姨妈毫不掩饰的蔑视,也没说别的,只是附和的回道。 时间委实不算早了,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王仁就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 虽说荣国府的发展和王家相比如今已经初见颓势,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荣国府在四王八公里的地位还是和王家不分伯仲的。 同在一个利益集团,两府又有姻亲,如今贾宝玉已经将翠云楼揽在麾下,王仁就算心里不满意也不能再表现什么。 等王仁终于走了,宝玉也松了一口气,坐在桌前狠狠的灌了半茶壶的冷茶水,心里才算是踏实了。 之前他能和薛蟠贾蔷等声名狼藉的人相处融洽,就觉得在大明继续生活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情,可是刚才和王仁的一番交流,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衣服都要打湿了。 如果说薛蟠和贾蔷等人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王仁就是一直择人而噬的孤狼,作为凤姐儿的嫡亲哥哥,这位的心眼子真的不是一般的多,而且没啥好的,一个个都往外咕嘟着黑水。 “如云(月盈,小桃红)谢谢贾小爷的救命之恩。” 三女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携手上前朝宝玉跪拜谢过。 “谢什么谢,小爷刚刚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这翠云楼小爷我截胡了,还是没现银的那种,嗯,除了去之前那位薛大爷那里扣点,剩下的估计要打白条了,你们……” “妈妈……” 月盈姑娘拉了拉身旁如云妈妈的袖子,示意她快做决定,如云妈妈了然的点点头,招招手让身边的小丫鬟去拿来了什么,双手举过头顶,语气坚定的道: “翠云楼是如云母女这些年攒下的家私,如云愿意双手将它奉上,奉贾小爷为主,一切听从贾小爷指派。” 小桃红她们说的是一个原因,刚刚宝玉的心思灵敏细致,处事圆滑又是另外一个原因,王家势大,她们总是要找势力依附的,有实力有底线,不管怎么看,眼前的少年也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想好了丑话说在前头,小爷我以后是要走仕途的,你们跟了小爷我,以后这青楼就不能开了。” 贾宝玉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如云三人,好半晌才开口道。 他其实并不太想沾染这个,之前也只是想要收拢了月盈作自己的耳目,没想到事赶事就到了这一步,他本身就是穷苦人家出身,看着眼前三人眼中的希翼,又想到原书中零落成泥的巧姐儿和湘云,还是心软了起来。 “我等愿意,既然决定奉贾小爷为主,自然听贾小爷调遣。” 这次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之前防备心最强的月盈姑娘,如云妈妈和小桃红也紧随着点点头。 宝玉这才让茗烟将翠云楼的地契和房契以及翠云楼里三十几位姑娘的卖身契收了,又指了一旁的几个圈椅,示意她们坐下说话。 “妈妈和月盈小桃红有些积蓄,自然可以这样做,不过我等……敢问贾小爷,翠云楼如果不开下去,我等又以何为生……” 梅枝房里的妓子们这会儿也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之前自称霓裳的妓子拧眉问道。 “月盈,还记得小爷之前是如何对你说的吗” 宝玉不避不闪,双手背在身后踱到月盈面前,认真的看着她问道。 “主子说……能让月盈靠自己生活……” 月盈姑娘脱口而出,旋即张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不过五尺高的少年,心儿忍不住一阵急跳。 “今日小爷我还是一样的想法,月盈的演出众人觉得如何如果……如果翠云楼不再涉足风月,而是倾力打造一个展示舞蹈,谱曲,各种乐器的艺术团,大家以为如何” 贾宝玉笑笑,又坐回椅子上,问围过来的妓子们。 “艺术团展示舞蹈谱曲和各种乐器” “就像……就像月盈今日的这样” “我们……我们真的可以吗” 霓裳等人先是一喜,又有些不确定不自信的问道。 “你们各个容色出众,又都有一技之长,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们没想过靠自己生活吗 放心,你们赚到的银子翠云楼只收三成用以维持楼里的运转,剩下的七成都归你们,你们攒够了银子,愿意留在楼里养老收徒也好,愿意赎身从良也好,都随你们。” 宝玉见妓子们这样踌躇,又抛出一个炸弹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奴愿意。” “奴也愿意。” 按住惊喜万分纷纷表示愿意的妓子们,宝玉又道: “先别急着说愿意,这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你们能赚到银子,今日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不靠卖身就得靠技艺,远超他人的技艺,让人赞叹不已的技艺。 月盈今日能成功,除了小爷作的曲子和舞蹈,更多的是她的积累,她多年苦练打下的舞蹈功底,你们想要走这样的路子,就得多学多练。 当然,如果你们觉得这样的挑战太大承受不了,小爷我也接受,在京都这么久,你们也是有相熟的花楼的,这样,你们的赎身银子小爷我只收五成,承受不了的转楼也好,赎身也好,小爷我都不拦着。” 五成赎身银子如云妈妈焦急的往宝玉的方向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样子。 因为今日早早歇业的关系,翠云楼里能叫得出名头的妓子们这会儿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人的样子。 说实话,月盈作为之前的头牌,赎身银子也才千两白银,除了霓裳,她们这些更次一等的,赎身银子就更少了。 今日翠云楼收入颇丰,如今又投了新主子,减免五成的赎身银子虽说不少,倒是也不算伤筋动骨,可是这重要的是人心。 如果人心散了,人人都选择离开,没有了姑娘又哪里来的表演,那主子口中的“艺术团”不就成了空话了吗 宝玉也能猜出如云妈妈的心思,不过却并不着急,他既然敢说这样的话,就已经有了应对,而且不管什么时候,这吹沙得金的过程也必不可少。 “真的只收五成银子,那我……我能自己赎身,和柳郎成亲了!” “梅娘岁数大了,还是习惯平淡无波的日子,没什么心思熟练什么技艺了。” “是啊,是啊,我等都是残花败柳了,又不是月盈,这守身如玉的又给谁看啊。” “前些日子明珠楼的赵妈妈还来找我,我……” “……” 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改变的,再加上宝玉年少,不了解不相信他的妓子比比皆是,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决定留下的妓子算上那些还没出头的,也不过只有半数。 第二十四章 宝钗落选 “小爷,这可如何是好” 看了留下人的名单,不仅是如云妈妈急了,月盈姑娘和小桃红也都面色凝重。 翠云楼在京都属于中等规模的青楼,如果不是位于城西,又紧邻宁荣街和朱雀大街,姑娘技艺也好,只论规模的话,在中等规模的青楼里也得吊车尾。 本身姑娘就在精不在多,如今又因为身价银子的事情大半儿有了去意,只说人数,就连低等青楼的腰部都要稳不住了。 “无碍,告诉下面的人,只要是交了身价银子的,不用拦着,不过这丑话也得说在前头,翠云楼不会阻拦她们离开,可是这离开容易,再回来可就难了,我翠云楼可不收吃回头草的马儿。” 眼看着就要宵禁了,宝玉也没时间和她们细说,只说已经有了想法,吩咐她们不用拦着想走的人,就带着茗烟几个匆匆忙忙的回了荣国府。 因为事情突然起了变化,之前他给月盈姑娘设计的“独美”a方案估计要废弃,“团偶”b方案之前因为他嫌麻烦只是简略的写了个大纲,如今接手了翠云楼的事情,他得把方案完善一下。 又是折腾到了大半夜,直到晴雯半夜睡醒见他还在书案前忙碌,强硬的将烛火捧到了外间,宝玉才无奈的笑笑,将东西简单的收拾了躺在了床上。 晴雯说的也有道理,原身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整夜整夜的这么熬着,就算是精力上允许,身体也是扛不住的,毕竟这身子可是远远比不上种花国他到处爬山涉水拍摄素材练出来的好身板儿的。 少年的身子果然比较嗜睡,本来还想着早起锻炼一下身体的,谁想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比平时晚了很多了,等他着急忙慌的去了梨香园的时候,已经临近辰时了。 本来还以为去的晚了来不及和薛蟠串口供,没想到薛蟠居然还没去家学,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昨夜薛姨妈和他已经得了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宝钗公主侍读没选上,今日让他们过去接人。 “怎么会好好的落选了呢之前公主可是几次赏赐宝钗,看上去非常喜欢她啊。” 薛姨妈一副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的样子。 “落选就落选,哪儿有什么“怎么会”,之前儿子就跟您说过,这皇宫里的水深着呢,是您和妹妹非要趟那趟浑水。” 薛蟠倒是极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喜闻乐见的意思。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薛姨妈被他混不吝的样子气得捂住胸口,冲着他道。 薛蟠像是被念叨的多了,只在一旁无所谓的笑,根本不辩解什么,薛姨妈念得累了,又见宝玉坐立难安,像是有事要和薛蟠说的样子,直嚷着头疼,交待了薛蟠到时间去接宝钗,就回屋歪着去了。 “怎么今日你也不去家学了大早上的就过来找我” 薛蟠让人送了薛姨妈进屋,又带着宝玉到门外,一边看着马夫重新擦洗马车,一边问宝玉道。 宝玉将昨日收了翠云楼的事情挑能说的说了,又对薛蟠道:、 “仁表哥问起的时候,我担心父亲听到了风声会责骂,所以……说的是这翠云楼是咱俩盘下的,仁表哥心思细,再问起的时候,你可别给弟弟说漏了。” “宝玉啊,你这话中间跨度有点儿大,是不是有什么没跟表哥交待的。” 薛蟠双手抱臂,身子微仰,将贾宝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嘿嘿,还是表哥懂弟弟,也是弟弟走了狗屎运,总之……是沾了仁表哥的光了,如果不是他,就老祖宗私下补贴弟弟的那点银子,只怕也拿不下翠云楼。” 宝玉半真半假的说道。 “得了,放心,这事儿哥哥给你兜住了。” 王仁喜欢眠花宿柳插手青楼之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在内宅的王熙凤都有所听闻,更别说薛蟠了。 又见宝玉说的隐晦,还以为是担心贾母私下补贴他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所以也没再问什么,随口就答应了下来,见他如此,宝玉又许诺道: “表哥仗义,弟弟也没二话,最多一个月,弟弟我就帮表哥把那批“赛仙人”给解决了。” “宝玉已经有了好法子说来听听” 薛蟠一喜,《丝路花雨》的大获成功让他对宝玉的策划极有信心。 那上百匹的“赛仙人”都是最好的丝和最好的织女绣工,不说本钱就得上万两,只说这东西的销路如果打不开对薛家的信誉打击,就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弟弟都已经安排好了,大表哥就请好,不过大表哥,这是生意就得有投入,表弟的银子都投到了翠云楼里,这银子的事情……表哥是不是支援弟弟一些 表哥放心,也不要多了,有个一万两就成,弟弟还能给表哥一个“独家赞助”的名头,表哥那些绫啊罗啊的,都可以拿到弟弟这里做个推广,保证表哥在后面赚的盆满钵满。” 宝玉狡黠的笑笑,又道。 种花国给一个普通节目挂个独家赞助都得几百万,大明虽然之前没有,不过以后可以有嘛,毕竟艺术家也是要活着的,艺术团的艺术创作更是样样都离不开银钱,只靠情怀是没有未来的,想要让手下人死心塌地,除了会画饼,还得有切实的收益不是。 也是原身的行事太过荒诞,有那么一个当家太太的生母,还有一个把他当眼珠子疼的祖母,手里的现银居然只有几百两,剩下的不是随手散给了丫鬟们,就是让小厮随从给买了什么脂粉配饰。 “一万两你还真的敢开口,你薛姨妈将哥哥我看的多紧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哥手里铺子不少,这银钱……委实不算多啊。” 薛蟠嗦了嗦腮帮子,他也是做熟了生意的,也明白宝玉说的没错,自然也不会质疑宝玉要银子的事情,不过……示意宝玉再等一会儿,他转身进了屋子。 因为冬日少了火炭要换气的关系,屋子里的窗子并没有完全关上,透过间隙倒是也能看到屋子里的情形。 第二十五章 破茧成蝶 之间薛蟠正在拉着一个身材高挑,只看背影就知道是美人的女子说了几句,女子先是摇了摇头,薛蟠又说了几句什么,女子才为难的点点头进了里屋,又过了片刻,女子出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薛蟠。 可能是感受到了窗外的视线,女子有些疑惑的瞟了过来,额头郑重一粒鲜红的观音痣让宝玉恍然大悟……这是香菱。 香菱见窗外果然有人在偷窥,先是脸上一红,又是有些羞恼瞪了薛蟠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哐”的一下将窗子关上了。 薛蟠掀了帘子出来,见宝玉傻愣愣一脸懵逼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宝玉有些无奈,他总是忘了如今自己已经是男子的事情,这么冒失的盯着香菱看,指不定是被当成登徒子看待了。 薛蟠知道原身的痴性子,倒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笑够了,随手把银票丢给宝玉,又道: “这是八千两,你先拿去用着,我上午要去接你宝姐姐,等午后腾出时间,再让薛忠给你送两千两。” 宝玉也没客气,又托薛蟠替他跟薛宝钗问好,就把银票收好,带了人出了梨香院。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时间已经晚了,等马车到了贾家家学的时候,里面都已经开始上第二堂课了。 听着班里贾代儒毫无声调起伏的授课声,宝玉觉得好像听与不听也没什么差别,再想到昨日让如云妈妈打听的事情,干脆直接去了翠云楼。 之前他只觉得月白衣衫的中年男子极有风度,是一个很有气质的美大叔,这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这一看,居然觉得美大叔眼熟的很。 等到人群都散了才想起来,美大叔居然是大明有名的大儒--文先生,也是之前他看得那些地理志的作者,只是因为美大叔本身的长相和书里的画像有些差别,他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这位文先生是修敬帝中后期的状元,据说不仅长得风流俊秀,文韬武略更是无一不精,进了翰林院之后更是被看成殿阁大学士的候选人。 本来前途一片光明,但是谁也没想到进了翰林院之后没几年,这一位居然选择挂靴而去,辞馆四处采风去了。 有传言说他当初的离去和修敬帝唯一的嫡公主宝庆公主有些关系,不过宝庆公主早已成婚,如今子嗣都七八岁了,想来也只是传言而已。 之前宝玉看的那些游记和地理志就是他在路途之中撰写的,因为文笔好笔触细腻真实,在大明的文人之中也颇受推崇。听闻他这些年一直在四处游历,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回了京都。 不过不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既然被他给装上,那就得想办法先下手为强给请回来,他可是听说,之前国子监特地派人去四处寻文先生,就是想要请文先生去国子监授课的。 可惜的当时文先生已经离去了,他的行踪一向成谜,后来还是冯紫英提醒了,那些缠头上一般会写明住址,这也是他昨日会答应将翠云楼揽在麾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么想着,他也已经到了翠云楼,翠云楼是青楼,白日里是不开门的,不过因为昨晚五成赎身银子的事情,所以今日门口倒是人来人往。 如云妈妈和月盈姑娘站在二楼,看着下面搬着东西陆陆续续离开的妓子,像是在说着什么,小桃红站在一旁,手里捧着纸笔,时不时的在上面写写画画。 见他上楼来,三人都福了福,跟在他身后朝着二楼最里面的竹韵房走了过去。 据小桃红记录的情况来看,选择留在翠云楼的妓子不多,三根台柱子更是只留下了霓裳一人,其他的妓子也以没长成的淸倌儿和年过二十的过气妓子为主。 让龟公将她们都唤来,又听如云妈妈把她们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宝玉心里也有了底,说实话,他目前还是很满意的,这些人大多有一技之长,就算没有的,也都已经看好了练习的方向。 让年岁小的淸倌儿们先回去,留下霓裳和相对年长些的妓子,宝玉就将昨夜熬夜做的策划拿了出来。 “二爷是说要设擂台” 听他说完,小桃红惊叫出声。 昨日如云等人决定奉他为主之后,众人就改了称呼,如今都成她为二爷。 “算是,准确的说,我们的定位是二十以上的女子舞台竞技,我的计划是在京都集结三十位女子来进行比赛,在专业的女先生和夫子的指导协助下,一起完成突破自我,为看客们呈现精彩舞台的过程,我也给它命名为“破茧成蝶”。” 宝玉点点头,将自己策划的理念说了,如果说他给月盈姑娘设计的是“一舞封神”的独美之路的话,他给这些所谓的“过气”妓子设计的就是一场“破茧成蝶”的蜕变之路。 这个理念不算新颖,几乎完全脱胎于种花国某果电视台的一档女子过气翻红综艺,不过用在这里也算恰如其分。 他还不信了,那些跳舞跳舞不成,唱歌唱歌跑调的演员们都能翻红,这些真的有技艺在手的妓子们会做不到 “二十岁年岁会不会太大了些” 如云妈妈有些犹豫,几个年长的妓子们都没说话,不过看向宝玉的眼神也满是希翼和不自信。 “二十岁大吗你们自己也这么认为吗你们过了二十岁是不会跳舞了吗是唱不了曲儿了吗还是连琵琶箜篌也演奏不了了 女子的美在于岁月的沉淀,在于时光的雕琢,什么时候变成了用年岁来定义女子了 有个女词人曾经说过,若有香气藏于心,岁月何曾败美人你们以为如何” 宝玉挑眉笑笑,又拿出一套词来蛊惑她们。 这次他熟悉啊,后世的短视频这样的词儿多得是,也就是大明的女子才会有这种担忧,放在种花国,年过五十自称宝宝的大有人在。 再说了,二十岁正是最好的年岁,怎么会大了呢她来之前可是都二十八了。 “年岁倒是次要的,二爷,小桃红听你的意思,参加这什么竞技的好像不止是妓子” 小桃红摇摇头,抓住另外一个重点问道。 第二十六章 鸿升巷访客 “自然不止是妓子咱们的目标是艺术团,咱们以后是堂堂正正靠着技艺吃饭的,为什么要把舞台限制在花楼 当然,我也不是排斥花楼,我的意思是不管来参赛是什么职业,杀猪也好,卖鱼也好,只要她们有超凡的技艺就可以参加比赛,赢了也一样有五千两白银的奖金。” 宝玉赞赏的朝她点了点头,又给众人灌起了鸡汤。 不过话是这样说,宝玉心里也明白,至少在短时间内,来翠云楼参赛的只会是妓子和穷苦人家的女孩儿,那些大家闺秀是绝对不会来的。 “五千两” 已经被接二连三的鸡汤灌得有些迷糊的妓子们眼睛更亮了,眼中的惊喜掩都掩不住。 翠云楼确实已经承诺了她们做得好能帮她们养老,但是这白花花的银子又有谁会嫌多呢,还有《丝路花雨》的珠玉在前,她们如果也能一跳而红,以后的日子不是更有依仗吗 “没错,月盈姑娘,待会儿我会让人找画师为你过来画像作为宣传,你就是咱们这次大赛的发起人和形象代言人。 霓裳姑娘,你年岁小,不能参加比赛,给你安排的是开场的表演嘉宾,你是咱们这次活动能否顺利的关键,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水平。 小桃红最擅长交际和宣传,心思细腻胆子还大,这宣传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具体的宣传方案在这里,相信凭你的优秀才智,不会让你们二爷我失望的。 至于其他的姐姐们,有的擅长舞蹈,有的擅长乐器,我当然是希望你们有能力的话都参加比赛,不过具体参加不参加还看你们自己的想法。 放心,就算是不参加,也可以跟着小桃红做化妆和宣传,总之,留在咱们翠云楼,荣华富贵二爷我不敢保证,不过这不受歧视有饭吃,二爷还是能做到的。” 见妓子们都已经动了心,宝玉再接再厉,又针对性的给她们打了一圈的鸡血,就让她们下去准备了。 “二爷是想问文先生的事情” 如云妈妈人老成精,见宝玉只将她一人留下,心里也有了数,试探的问道。 “可有文先生住处的下落” 宝玉本就为了此事,也没什么避讳,问如云妈妈道。 “奴昨夜和马三几人将那些缠头都点算查看了,只找到了这张,应该是文先生留下的,不过这上面好像没有住处的信息。” 如云妈妈从怀里掏出一张极为素雅的花笺,将它递给宝玉。 “对檐疑燕起,映雪似花飞——文启山。” 文先生,字启山,果然是他! 不过花笺上只有一句诗词,说月盈姑娘舞技高超,如燕起雪飞,诗词写的极好,但是确实没有文先生的住址。 又仔细的翻看了看花笺,宝玉的目光落在了上面的诗词上。 “茗烟,这附近可有名字带“燕”或者是带“飞”的巷子如果没有,意思相近的也可以。” 薛蟠和贾蔷等人应该是不认识文先生,如果认识的话,昨日他问起的时候就会告诉他了,剩下的文人和武人……只怕也请不来文先生,想来想去,文先生自己摸上门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住在这附近的可能性就非常大,这两句诗看上去是在赞美月盈姑娘,可是如果把他理解成一个指向性也未尝不可。 文人嘛,就喜欢一语双关。 “带“燕”或者是带“飞”的巷子这附近……” 茗烟有些为难,抱着脑袋苦思。 “二爷是说鸿升巷” 如云妈妈到底对着附近更熟悉一些,听宝玉这样问,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鸿升巷在这附近吗” 宝玉琢磨了琢磨,还很的有几分像,鸿雁鸿雁,飞升飞升,鸿升巷也确实像是文人居住的巷子。 “离此处不算远,往西走一炷香的时间,再往北一拐,从云溪坊的后面穿过去就是了,那里比较安静,平日里经过的人也不多,茗烟小哥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如云妈妈笑着又道,担心宝玉他们找不到,干脆让机灵又熟悉路的马三带了几人过去。 鸿升巷不算太长,地上的麻石板干干净净,进去之后里面也只有孤零零的一户人家。 门紧紧的关着,虽然还没看见人,只看着墙头上斜斜伸出的竹子,和门口文采斐然的对联,宝玉就已经有七八分确定,这里就是那位文先生的住所。 “文先生在吗” 宝玉上前一步,站在石阶上,轻轻的扣响了门,小声的问道。 吱呀 门开了。 “谁呀” 一个五六岁的童子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细微的不耐烦,还有……黑黑的像是墨一样的东西。 “在下姓贾,是慕名来拜会文先生的,请问这位小哥,文先生在家吗” 宝玉忍了笑,只当看不到他的窘态,拱手恭敬的道。 “怎么走到哪里都能被人找到。” 童子小声咕嘟了一句,很是烦恼的样子,不过很快就知道自己“失态”了,挺了挺胸脯,作彬彬有礼状,又对宝玉道: “我们先生出去了,短时间之内回不……” “童儿,怎么又出去了,我要的墨磨好了吗” 没等童子把话说完,一个儒雅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童子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他飞快的将门掩上,之后就是跑远的脚步声,和他跟文先生对话的声音。 宝玉也不着急,又等了是数息,木门再一次打开了,这次开门的正是之前在翠云楼见到的文先生。 “童儿贪玩,怠慢贵客了。” 文先生显然也记得宝玉,只顿了顿,就笑着将宝玉带了进去。 “先生客气,是宝玉唐突了,宝玉也是因为仰慕先生才华,偶尔得知了先生的住处,这才……没能提前递上拜帖,是宝玉失礼了。” 在大明如果拜会是需要提前送上拜帖的,不过鉴于文先生行踪不定,担心下一次能不能找到,宝玉才忽略了这一步,厚着脸皮找了上来,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才又在文先生下首坐了。 之前的童子这会儿也走了出来,手里颤颤巍巍的端着茶盘,上面是两盏沏好的香茗。 第二十七章 被婉拒了 “无碍,这些年文某在大明四处游历,冒昧上门的事情做得多了,小友既然擅长羁縻之地的舞蹈和曲风,想必也了解那边的习俗,算不得什么的。” 文先生笑着说道。 看起来确实没放在心上,一边说一边从童子的手里将茶盘接过,又递了一盏茶放在宝玉面前。 文先生口中的羁縻之地指的是大明在边远少数民族所设的州县。 类似于种花国的民族自治州,由当地的首领管理,朝廷不派官,也不直接管理,也就是说类似于附属国,边陲之地。 “先生如何知道那舞蹈和曲子出自宝玉之手” 宝玉起身谢过,又好奇的问文先生。 “猜的,不过看小友的反应……文某猜对了。” 文先生眨了眨眼,温和的笑笑,又解释道: “昨日在翠云楼看月盈姑娘表演的时候,文某就注意到小友了,在场的人众多,但是像小友那般古井无波的却没几个。 再加上如云妈妈时不时看向小友,还有小友今日的拜访,文某猜出来好像也不是太难。” “宝玉狂妄,让文先生笑话了。” 听文先生这么一说,宝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昨日为了收拢如云和月盈几个,他确实刻意的作了高深的样子,没想到居然都被文先生看在了眼里。 “小友说的哪里话,也是文某作不出那样的曲调和舞蹈,如果能的话,只怕文某比小友还要狂妄十倍不止。” 文先生先是一怔,旋即也明白了宝玉的意思,笑着又道。 或许是四处游历人生经验丰富的原因,文先生很健谈,天文地理可聊,市井闲话也搭得上,说的话也深入浅出,让人很容易就放松了心神。 也就是宝玉的芯子是个成年人,如果真的是原身,只怕就这会儿时间,连原身吃过几个丫鬟的口脂都被他给套出来了。 话题很快就回到了羁縻州的风土人情,文先生应该是对那里很是推崇,满目的赞叹和惋惜。 又聊了一会儿,宝玉就主动提出了这次的来意,本来觉得两人也算相谈甚欢,文先生又和他很是投缘的样子,还以为拜师的事情也算水到渠成,不过现实很快给了宝玉一个耳光,文先生他…… 拒绝了! “按说小友大才,文某应该一口应下才是,可是文某这些年醉心山水,已经很多年没收过弟子了。 如今大明的考试内容变化也极大,文某委实力不从心,为免耽误了小友的前程,小友还是另寻名师更好。” 没错,虽然文先生说的很是客气,但是确实是拒绝的意思没错。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事情变成这样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宝玉有些瞠目结舌,直到被小童偷笑着送出了门,都还有些回不了神。 “二爷……二爷别难过,那个文先生说的也没错,如今的考试内容和老圣人那会儿变化还是很大的,他是真的力有不逮也说不定。” 茗烟扶了大受打击的宝玉上马车,又媚笑着安慰道。 不过这话还不如不说,说了只能让宝玉觉得膝盖上又中了一箭,暗自把几乎要吐出来的血咽回去,宝玉去附近的饭馆儿胡乱的垫了垫肚子,就坐了马车回了家学。 进了玄班,下午的课程已经开始了,贾代儒对他的“逃课”还是比较宽容的,在得知他也跟了薛蟠去接姐姐之后,只交待他把功课补上就让他回座位了。 “宝叔。” 见他回来,秦钟的脸上也轻松了许多,上午他不在,玉爱和金荣两个可是没少阴阳怪气,只差没指着秦钟的鼻子说他出卖色相,是宝玉的“男宠”了。 “男宠”……秦钟下意识的瞟了宝玉一眼,脸上也不由的变得滚烫了起来。 依旧是毫无起伏的授课,就在宝玉控制不住,也要跟着睡着的时候,终于到了各自温习的时间了。 “钟哥儿,上午的笔记你记了没有,借给我看看,有一些句子我有些不理解。” 宝玉还没从被婉拒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倒是没注意秦钟一下午的不对劲儿,恹恹的用手肘碰了碰秦钟,又道。 “夫子讲的太无趣了,我……我没记。” 感受到他的动作,好不容易把绮思压下去的秦钟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那算了,我找其他人问问。” 宝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秦钟向来爱做小女儿姿态,所以他也没说什么。 这会儿是各自温习的时间,贾代儒早就回去了,贾瑞单手托着下巴,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 又问了几个人,发现他们都记得驴唇不对马嘴的,宝玉也有些无奈,只好拿着书本回了自己的位子。 正琢磨着要不要先放着,回去之后找贾政的清客问问,就发现桌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字迹清楚的笔记本。 打开一看,正是上午的笔记,再看前排和别人说话是不是偷瞄过来的贾兰,宝玉嘴角翘了翘,因为被文先生拒绝有些低落的心情也好了些。 雁过留痕,付出还是有用的,不是吗 而且,他就要这么放弃吗刘备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更何况他呢。 朝贾兰晃了晃笔记,见贾兰像是受惊的胖兔子一样耳根红红的坐了回去,宝玉忍不住笑出了声。 又过了七八日,日子也正式的进入了十一月。 大明还是以畜力和人力为主,因为路上花费的时间不好掌控,回京述职的官员,回乡过年的商贾,往京都送孝敬银子的游子和下官……进入了十以月之后,都开始陆陆续续的涌入了京都。 随着这些人的不断涌入,整个京都都变得更加热闹喧闹了起来。 这些日子里,宝玉几乎每日都会去鸿升巷报到,有的时候文先生在,会一边侍弄花草一边随意的和他聊些什么。 更多的时候文先生不在,宝玉也不以为意,还会在童子的白眼里泰然自若的拿出功课开始写,不明白的写成小纸条放在书案上,偶尔还能得到文先生的指点。 与此同时,由翠云楼主办,薛家绸缎庄和薛家首饰店冠名的“破茧成蝶三零一”,也在京都如火如荼的开始“预热”了起来,京都有些名气的教坊,花楼,戏班子都接到了邀请帖。 第二十八章 大赛预热 主事的人刚开始并不太乐意,毕竟年前这段时间不管是花楼也好,戏班子教坊也好,都是生意最好最赚银子的时候。 把自家的姑娘推到别家去参加什么大赛,给别人制造热度,脑子只要不是太糊涂估计都做不出来。 不过送帖子的小幺儿和小厮都是经过小桃红仔细培训过的,将邀请帖送上之后,先把奖金数额点出来,再“不经意”的透露某某楼已经应下了,某某楼觉得名额有些少…… 见别家都这般重视,又得知邀请帖邀请的对象都是年过二十,芳华已逝的姑娘,大多数的主事都被说的有些动摇。 前些日子翠云楼折腾出来的动静不小,也就是月盈姑娘如今不肯出来演出,如果肯的话,就凭她一舞倾城的《丝路花雨》,出场银子百八千两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谁家还没几个过气儿的老人儿,这些老人儿曾经都是自家的台柱子,给自家创造过利益和价值,可是随着年岁的增大,她们的作用越来越小,慢慢的变成了累赘,负担。 让她们去参加比赛也好,赢了固然好,输了也不吃亏,没看上面说吗有专门的的舞蹈编排,就当把姑娘送去培训了,更何况最高奖金还有五千两…… 见主事们动了心了,小幺儿再适时的补上一句:只要是参加比赛的,翠云楼就负责车马和饮食,进了复赛还有二两银子的奖金。 不用交报名费,赢了还有银子拿,有的舞蹈编排还啥事都不用管,这……去啊! 至于赢了之后,去参赛的姑娘会不会选择留在翠云楼 怕什么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攥着呢,赢了就想走成啊,赎身银子翻倍,还不得再以之前的艺名挂牌。 心里那笑翠云楼的新东家傻,给别人做嫁衣,脸上却笑吟吟的将事情答应了下来。 不算那些暗娼私妓,京都城在籍的上等花楼有八家,中等花楼去除翠云楼还有十五家,下等花楼十二家,再加上出名些的戏班子和教坊,大大小小也有上百家。 每家一到两张邀请帖,很快,在十一月初八这一天,数十位姑娘就被陆陆续续的接到了翠云楼,也就是如今的翠云赏艺院。 “翠云楼怎么变成“赏艺院”了难不成换了新东家,你们还改行了不成” 年岁相仿,又同在京都多年,姑娘们彼此熟知也不是什么怪事,一个青色衣裙,长得极美的姑娘拉着小桃红笑道。 “自然是换了,青羽姐姐难道没看到,咱们赏艺院变得可不止这些呢。” 小桃红笑盈盈的拉着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跟她介绍如今翠云赏艺院的变化。 经过数十位工匠日夜不停的赶工,如今的翠云赏艺院已经和之前的风格迥然不同。黑底金字的瘦金体招牌将之前软绵绵的招牌替了下来。 舞台变得更大更梦幻,楼上的包间儿也变成了一处处的雅座,或纱幔,或珠帘,或竹屏……不一而足,风格百变的同时,又出人意料的统一,让人觉得大气雅致的同时,又非常的舒适放松。 原先的后院经过改建之后变成了如今的住宿区,比之前的住处是小了些,不过布局更为合理,来参加比赛的多是属于“被当成了活马的死马”,倒也没什么人觉得不满。 进入了复赛固然好,没能进入复赛的姑娘也没什么损失,小桃红刚刚也说了。 赏艺院不但如之前承诺的那样提供车马和饮食,姑娘们参赛的话,薛家绸缎庄子还会针对性的给缝制衣裙,这些衣裙比赛完也是归了各人的。 “确实是不一样了,不过……你们东家也挺奇怪的,这营生都变了,怎么翠云两字反而舍不得改,听着……挺艳俗的。” 听了小桃红的话,青羽的眼里闪过向往和自惭形秽,好半晌才又道。 “艳俗什么我们妈妈和艳翠姑娘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东家说了,如云朵般皎洁,如翠玉般通透,不论是多唯美的诗句,多锦绣的文章,都及不上多年不变的友情。” 小桃红瞥她一眼,语气掩不住的自豪和骄傲。 “……” 青羽心中一动,又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匾额,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转眼到了之前说好的报名截止时间,去四处接参赛姑娘们的车马也都回了赏艺院。 经过月盈姑娘和小桃红等人的仔细核对,最好决定来参加比赛的一共是六十五家,每家或一人或两人,一共七十七人,加上翠云赏艺院推举出来的薛涛姑娘和玉京姑娘,以及得到消息自主报名的一位姑娘,一共是八十人。 五十七人为妓子,十八人为戏子,还有四人来自教坊,自主报名的姑娘是一名和离的少妇,据说年少时跟着父亲学过西洋乐器。 之所以这次邀请的姑娘比之前预想的数目多了一倍不止,也是宝玉结合了月盈姑娘和小桃红提出的意见,根据大明的实际情况进行的调配。 大明不如种花国信息传播速度快,这又是第一次举办赛事,出于对内容精彩程度的保证和避免开天窗的考虑,邀请帖适时的多发了一些。 也就是说,这是本土改良版,虽然大赛的名字叫“破茧成蝶的女子”,实际上是某创101和某风某浪姐姐的糅合版。 先召集远超数量的姐姐,然后经过初选,挑选三十名有代表性,有记忆点的女子留下来,再进行针对性的物料和其他宣传。 每四个人一间,一共二十间,每间配四个小丫头,两个龟奴或者婆子,整个后院都满满当当的。如今住着是挤了点儿,不过经过初选就能筛掉不少人,到时候就方便管理了。 “紫英,这次的事情可真要多亏你了,要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么多靠谱的人帮忙呢。” 又看了看围在后院的守卫们,宝玉对着一旁长得挺拔英武的冯紫英拱了拱手,诚心的谢道。 之前是他考虑不周,本来是打算临时去镖局雇人,被提醒了才想起来,镖师可不是种花国的保安,没人引着,贸然雇佣的话,以后麻烦事情多着呢。 还是冯紫英说他能找来之前从战场上退下的残疾军士,这才解决了这次大赛守卫的问题。 “咱们兄弟有什么好客气的,再说了,他们都是我父亲之前的手下,身子有疾,年岁又大了,家里倒是能送些吃食,可是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你愿意雇佣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冯紫英说着,也朝宝玉一揖到底,郑重的说道。 见他这样,宝玉心里忽然划过一道什么,不过那东西闪的太快,没等他想明白就消失无踪了。 第二十九章 比赛开始 又和冯紫英说了一会儿这几日守卫的事情,宝玉就带上板儿和茗烟去了鸿升巷。 初赛的日子定在姑娘们集结后的第三日,也就是阴历的十一月初十。 这一日也是贾家家学,同时也是附近不少学堂的旬假,年少慕艾,相信有了这些学子们的参与,赏艺院的这次初赛也会一鸣惊人。 初赛的日子已经近了,他得亲自把贵宾函给文先生送过去,文先生去不去的倒是其次,这态度他得拿出来,毕竟文先生虽说没有答应他拜师的事情,但是也没将他拒之门外不是。 板儿是前儿来的,刘姥姥是个目光长远的,知道板儿跟着宝玉才对他最好,虽然心里也舍不得他,还是硬逼着王狗儿将他送到了荣国府。 主仆几人道了鸿升巷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文先生这次倒是在家,接了宝玉的贵宾函果然没说去与不去的事情,闲聊了一会儿,又带他去看了新得的兰花儿,就让童子送客了。 “板儿,你下次再来找我,我还留点心给你吃。” 可能是因为年纪相仿,童子看宝玉处处不顺眼,跟板儿却是十分要好。 “知道了,观言,下回我二爷再过来的时候,我就过来找你。” 板儿咽了咽口水,忙不迭的答应了。 他到底是个乡野长大的孩子,初来的时候还有些拘谨,这两日已经开始逐渐露出本性了。 观言看了一眼有些魂不守舍的宝玉,难得的没有出言讽刺,又叮嘱了几句,就将他们送了出去。 两日时间转眼即过,道了初赛这日,不止是薛蟠冯紫英等人,之前看过月影姑娘演出的宾客也来了大半儿,再加上学子和邀请来的评委,也幸好是赏艺院修整了,要不然还不一定能容得下呢。 冯紫英和退伍军士,以及薛蟠和宝玉的小厮侍从们都充当了守卫,冯紫英和刚回来不久的卫若兰招待那些公子哥儿,小桃红和如云妈妈月盈姑娘等人也各司其职。 赏艺院虽说喧闹嘈杂,人来人往,但是还算竟然有序。 宝玉负责舞台效果和总领全局,检查了舞台,确定了没什么纰漏之后,他就和薛蟠一起先回了特地留给众人的素梅雅座。 叫来小厮问过,得知对面的玉簪雅座依旧空无一人,摆了摆手,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紧挨着他坐下的薛蟠这会儿没什么心思关心他的低落,因为宝钗落选的事情,这些日子薛蟠除了去铺子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梨香院哄妹妹开心,这还是赏艺院修整好第一次过来。 看了大变样的前厅和后院,再看雅座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摆设和装饰,他脑中的小算盘飞快的扒拉着,不过越算越心慌,声音都有些打颤: “宝玉,赏艺院整修花了不少银子再加上姑娘们的住宿,吃食,车马,还有这些丫鬟婆子龟公的月钱,一万两银子还……还剩多少” “还剩多少大表哥,除了你我的银子,蔷哥儿,紫英,还有如云妈妈可是都砸了不少银子进去,估摸着怎么也有三万两。对了,这还不包括最后的那个五千两的奖金。” 宝玉回过神来,直接戳破了薛蟠的自我催眠,一万两一万两连整修前厅和宣传都不够。 “三万两!不对,三万五千两!” 薛蟠惊得都从凳子上蹦起来了,眼睛瞪的溜圆,指着宝玉又道: “昨儿你姨妈还说我花银子买药方子是败家子,真应该让她看看你,那可是三万五千两,都快赶上我薛家所有铺子半年赚的银子了。” 宝钗进来只说郁闷难舒,他可是打听了不少地方才找到的一个药方子,才花了三千两,就被薛姨妈唠叨了好几日了。 “大表哥别急,之前宝玉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有投入才有产出,慢慢来,策划书紫英和蔷哥儿也都看过了,能赚银子的。” 之前几个人也没想到会花这么多银子,可是修整房屋就是这样,门换了觉得窗不配套,修了前院,就觉得后院不顺眼,好在实际花费也在之前指定的最高标准之下,所以宝玉还算镇定。 “能赚什么银子刚刚我可是都问过了,除了咱们二楼所在的雅间收银子,一楼雅间坐的是评委是不收银子的,大厅里的学子们只需五个铜板就能进来,就算是点些茶水点心,又能赚多少银子” 他这么一说,薛蟠更急了,气呼呼的坐下,板着手指开始一笔一笔的算了起来。 “这只是预热,后续还会有其他方面的进账的。对了大表哥,之前让你帮我打听的水潭有消息了吗” 这模式在种花国可是无往而不利,又经过如云妈妈的认证,宝玉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想到之前和文先生说的事情,又把话题转移到了水潭上面。 “这才不到二十日,派过去的人还没回来呢,你放心,有哥哥在,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就是。” 薛蟠瞥他一眼,又瓮声瓮气的小声吐槽:“你啊,有时间关心那劳什子水潭,还不如跟哥哥说说如何进账,你那业师也真是,既然跟你提了,就把准确的所在告诉你不就得了。” “业师也是偶然提起,算了……不说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宝玉有些怅然若失,文先生也曾在大明四处游历,所以他也取了重新画过的水潭画稿给他看了。 本以为多多少少能有点儿线索,谁想到文先生看过之后就告诉他,山他是见过的,就在长安以东四百里的太行山脉里,但是他十分笃定,周围并没有深潭。 再说楼下大厅,这会儿气氛更热闹了,又是一阵锣声,穿着桃红色绣花小毛皮袄,白色撒花绣花面裙的小桃红和一个长相隽秀的龟公一起上了舞台。 两个人已经排练了很多次了,主持起来也是游刃有余,先是和来观赏的客人们互动,感谢他们的赏光,然后就是对赏艺院如今的定位和特色进行了简单的介绍,之后就开始介绍起了大赛的主办方和比赛的具体规则。 第三十章 学子闹事 规则还是比较通俗易懂的:来参加比赛的姑娘们可以选择合奏,也可以单独表演,最高组队不超过两人。 用特制的沙漏来记时,换算成种花国的时间一段表演大概是三分钟,双人表演四分半钟,因为参加人数比较多,初赛分为上午场和下午场。 每场比赛的时长差不多是一个半时辰,抓阄来确定表演的顺序和场次,每场选出十五位晋级。 为了增加这次大赛的参与性和互动性,扩大宣传的范围,一楼雅间的“大众评委”是从京都各处的茶楼,饭馆儿,绸缎庄和首饰店随机邀请的。 一共有一百人,每场比赛每人有三支绢花做的梅枝,每枝代表一票,属于保障性投票。 除了这些“特邀”的“大众评审”之外,大厅和雅座的看客们也可以花银子购买梅枝,一枝是一钱银子,这就属于刺激性投票了。 坐在大厅的客人每场最多买两枝,雅间客人最多买五枝,购买数量只有最高限制,没有最低限制,也就是说,你完全可以一枝都不买,花几个铜板看全程。 每场比赛所有姑娘们全部表演完之后开始进行投送选票,票数高的前十五位晋级,如果遇到票数相同就加投一轮。 “一枝才一钱银子,三万多两得卖多少枝才能赚回来何况那些大众评委的票还不花银子,只靠这些学子和雅间儿的客人…… 对了,你还设购买上线,人家愿意买就不错了,没准儿人人都白看,一枝都卖不出去呢。” 听到还有花银子投票的项目,薛蟠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不过到底还是觉得收益太少,又小声吐槽道。 宝玉但笑不语,只看不买怎么可能! 人与人的喜好各不相同,自己觉得好的出彩的,偏偏被一群不懂装懂的人贬的一文不值,你却是能在一旁干巴巴的看着。 这样的刺激几个人能受得了受不了就得投票。 再说了,只是一钱银子而已,大明能读得起书的,最次也是小康之家。两钱就能表明自己的态度,划得来啊。 规则介绍完,小桃红和龟公就相携下了台。 随着她们下了舞台,黑色洒金的幕布缓缓拉开,月白衣裙的霓裳姑娘素手轻挑,一曲《高山流水》缓缓流出。 如山涧泉鸣,又好似环佩铃响,空灵的让人仿佛走在溪水旁,身旁满是悠然开放的兰花儿,又仿佛乘着这样的古曲,御风在高高的彩云之上。 在这样美妙的古曲之下,刚刚还说说笑笑,没有正形的学子和宾客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一曲弹罢,佳人翩然离开,舞台上方传来一个似水如歌的美妙声音:“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个出场的是寻芳阁的迷夏姑娘,她表演的是数年前火遍京都的软舞《绿腰》,是一段极美的独舞。 能看出来迷夏姑娘花了心思,虽说有些微微的紧张,但是瑕不掩瑜,舞姿轻盈柔美,婉若游龙,再搭配赏艺楼独特唯美的舞美和灯光,一出场就赢了一个满堂彩。 对于重返舞台的舞者来说,没什么比这更鼓舞人心的了,迷夏姑娘深吸一口气,紧张的情绪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舞姿由慢转快,也格外的挥洒自如了起来。 看客们眼中由欣赏转为惊叹,直到表演结束,整个赏艺院才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我又能跳舞了。” 下了台,迷夏姑娘忍了半天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走到角落里默默的用帕子擦着眼泪。 当初她也是寻芳楼的头牌,凭着绿腰红极一时。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大,新人的辈出,来看她跳舞的人越来越少,再加上她只卖艺不卖身,如果不是还有一手化妆的好手艺,在寻芳楼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了。 这次也是她从龟公那里得到了消息,主动请缨,又送了老鸨一支银簪才能过来的。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进入复赛,不过迷夏姑娘觉得,就算是不能,能在有生之年,再在这么多的人面前再跳一次自己的成名舞蹈,这次来参赛就已经很值了。 “天儿冷,这是我们东家让备下的,迷夏姐姐快些坐下用些。” 小桃红推门进来,假装没看出迷夏姑娘的异样,语气欢快的说道。 她是负责姑娘们的日常的,也能猜出这些姑娘们的苦楚和遗憾,二爷说的没错,没有一个喜欢舞台的人会甘心被迫远离。 “谢谢你们东家了,如果不是……总之,他真是一个好人。” 哭过之后,迷夏姑娘明显轻松了,见后面一个表演者也进来了,擦了擦眼泪坐下了。 上午一共有三十六场单人表演,两场双人表演,姑娘们或击打乐器,或翩翩起舞,或轻吟浅唱……不能说各个精彩出众,也称得上是诚意满满。 最出彩的一组双人表演,莳花馆的青羽姑娘和四海班的玉书姑娘,两人一人弹琵琶,一人表演剑舞。 琵琶声声,如同一张时松时紧的网将聆听者密密缠裹在中间,剑舞行云如水,犹如长虹游龙破网而出,英武洒脱,刚柔并济,将整个比赛都推上了高潮。 到了巳时三刻,所有的姑娘们都表演完了,开始进入了最紧张的投票环节。 四十人之中有十五人晋级,晋级难度并不大,不过这规则促狭的紧,每个人的票数都是有上限的,就算是雅座里的客人,面临的选择也是四十选五。 “这么多表演都很出彩,最多只能投两票,这也太难为人了。” 贾璜从人群中站起身,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道。 “是啊,是啊,那些专门邀请来的评审就算了,凭什么雅间里的客人能投五票,咱们却只能投两票” 很快有人附和道。 “就是,不过是几钱银子罢了,都不够小爷买盘菜,还担心小爷掏不起不成” “没错,这规则是谁指定的,这是不是看不起吾等读书人” “……” 见大厅众人闹了起来,薛蟠翘起二郎腿,斜乜了宝玉一眼,一副看他如何应对的样子。 雅座的纨绔子弟们给贾蔷和月盈姑娘面子,又得了好处,倒是不会怎样,那些酸腐学子们可就不一样了,他们自卑又自傲,如果解释不清楚,这大赛就别想顺利进行。 第三十一章 女子不易 “诸位公子稍安勿躁,请听月盈一言。” 似水如歌的声音再次响起,身着青绿色月华裙的月盈姑娘从重新打开的幕布之后款款走来,施了一个我见犹怜的万福礼。 “月盈姑娘……” “姑娘还要说什么是想劝吾等将这不公平咽下去吗” “还说什么赏艺院,艺术面前人人平等,不一样是银钱至上,捧着那些雅间里的豪富吗” “也怪吾等,只是一贫如洗的读书人罢了。” “……” 学子们还有些义愤填膺,薛蟠对他们的看法很准确,自卑又自傲。 他们自傲于自己的读书人身份,又自卑于囊中的不宽裕,如今被这样“针对”了,心里能舒服就奇了,也就是月盈姑娘这会儿出来,换了其他人,恐怕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公子们误会了,鄙主人平生最是敬重读书人,又如何会看不上读书人呢,之所以制定了这条规则,也是因为有感而发,为的是让公子们以后能常来赏艺院。” 月盈姑娘又施了一礼,又对众人道。 “月盈姑娘莫不是当吾等都是小孩子” “是啊是啊,这规则这么针对咱们,目的居然是为了让咱们常来” “有感而发,不知道月盈姑娘说的是……” “……” 学子们也都不是好糊弄的,纷纷对她的说法提出质疑。 “月盈知道,公子们或许觉得这理由可笑,不过这确实是鄙主人真正的想法。鄙主人曾经有一挚友……” 月盈姑娘并不着急,认真的点点头,讲了一个因为贫富差距,挚友失之交臂的故事,又对众人道: “……月盈知道,公子们之中不乏出身豪富,千金在怀之人,但是想来安贫乐道,固守初心的人也不在少数,都说君子之交于心不与物。 但是鄙主人觉得,要想情谊历久弥新,平等舒服的交往才是长久之计。鄙主人不愿意让这样的事情再度重演,也不愿意苦心经营的赏艺院变成争豪斗富的地方,所以才坚持设置了消费上限。 不止今日,以后赏艺院也是如此,为的就是能让有才华的公子们能毫无负担的结伴前来。” 这话一出,不少学子都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就像月盈姑娘所说,自己习以为常的花销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就是一个负担,我拿的多,你拿得少,时间短了还好,真要是长此以往,彼此的心里又如何会没有一点儿隔阂呢 “至于公子们说的捧雅间里的客人,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公子们进来的时候,不知可曾注意到大门东侧的石屏” 月盈姑娘见学子们都冷静下来,心里也轻松了些,接着又道。 学子们纷纷点头,那块石屏只雕了花边,并没有什么文字,看上去有些空荡荡的,给人的印象很深刻。 “那块石屏是鄙主人命人特地刻的,鄙主人曾言:女子生来不易,其中又以被遗弃的女婴为甚,她们陷身泥沼,没有什么自我救赎的能力。 雅间的盈利,在刨除了点心,茶水,以及丫鬟小厮们的人工等基本费用之后,剩下的银子都会被送到养生堂,专门用来救助那些被遗弃的女婴。 具体的花费,每月都会在石屏上进行公示,这些也是雅间里的公子们定座的时候就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啊!” 雅座里的宾客这会儿也有人想起来了,惊呼道。 之前定雅座的时候小厮好像确实说起过,不过他们只当是噱头,根本没当一回事,没想到这赏艺院居然真的当一回事办了。 所以……自己定雅座也是在间接的做好事了居然感觉还不错! 学子们也没想到那石屏是这般用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了羞惭之色。 “如此说来,倒是我等误会雅间里的公子们了。” “贵主人真是良善,不知我等可有缘和贵主人一见” “……” “但是……但是这雅座里的人还是比我们多三张选票啊” 一个有些痴肥的学子从人群中挤出来,拧着眉头又道。 这话就有些强词夺理了,赏艺院已经表明态度了,雅座赚的银子都捐了,自然没有捧着他们的道理,雅座里的人知道捐款,还多花了银子,多得一枝梅花不是应该的吗 学子们见他这般榆木脑袋,连解释都懒得和他解释,纷纷解开荷包,从一旁服饰一致的小厮们买起梅枝来。 投票,点票,公布结果,十五位姑娘很顺利的被选了出来。最先出场的迷夏姑娘,还有最出彩的青羽姑娘以及玉书姑娘都在晋级名单之中,不过宝玉已经不怎么关注了。 赏艺院的“院设”算是立住了,不枉费他费了这么多心思。 没错,跳出来挑刺的贾璜是他安排的。 赏艺院以后是要走曲高和寡,阳春白雪的路子的。这次的大赛确实是为了赚银子和推广“赛仙人”,但是也是为了甄选人才和重新建立众人对翠云赏艺院的看法。 目前来说,效果很不错。 得知就这么几个银子还要捐出去不少,薛蟠已经彻底摆烂了,瘫坐在凳子上,根本连话都懒得和宝玉说了。 “大表哥,你怎么老是这么着急,放心,结果肯定能让你满意,对了,之前让你准备的禁步和首饰什么的准备好了吗还有那些衣服,做出来了多少了” 事实胜于雄辩,见薛蟠这样,宝玉反而不急着将策划书拿给他看了,又笑着问道。 “禁步和玉佩都做好了,一共五百枚,首饰和衣裙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过宝玉,不是哥哥要着急,之前哥哥给你的银子就是香菱从你姨妈那里偷偷拿的。 还有这些首饰衣服什么的,要是做好了卖不出去,你表哥我的耳朵都要出茧子的。” 薛蟠凑上前,苦着脸又对宝玉道。 宝玉莞尔,正准备问起薛姨妈和宝钗的事情,之前问过话的小厮推门进来了。 “二爷,玉簪雅间的客人已经离开了,这是他让我交给二爷的。” 文先生来过了 宝玉急急的起身,一把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字画,一边朝着玉簪雅座走去,又问小厮: “客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之前怎么不过来回话。” 第三十二章 平安州 “那位客人说如果小的过来回话,他立刻就离开,小的……表演开始没多久客人就来了,投完票才离开的,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了。” 小厮显然也被宝玉的慎重给唬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回道。 玉簪雅座内紫烟袅袅,香炉之中还有没燃尽的熏香,人已经离开了,再追问其他的也是枉然,宝玉摆摆手让小厮出去,打开文先生留下的字画看了起来。 大明的画讲究的是意境,需要的是“大写意”,这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同样的,也不是他这种半吊子能短时间之内就能理解和欣赏的。 空白的宣纸上,三个像是核桃大小的圆圈,每一个圆圈外面都套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框框,有点像是种花国的下水道口。旁边的字他倒是认识,但是不确定是在夸他还是讽刺他。 “尚算良善” 是说他不够善良的意思吗 本来想着趁着中午厚着脸皮蹭过去问问的,谁想到去了之后直接吃了一个闭门羹,文先生不在家,据说要过两日才会回来,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带了人想回来。 再说赏艺院,薛蟠本来还担心学子们闹事的事情会影响下午的比赛,谁想到用完午膳回来发现,来赏艺院观看比赛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之前更多了。 不光是大厅里挨挨挤挤的坐满了人,就连二楼的只容纳八人的雅间,如今也塞了十七八人,也幸好这次重新装修拆除了不少用不上的隔板之类的,要不然估计坐都坐不下。 “宝玉,快跟大表哥说说,这是怎么做到的” 看了看明显比上午还要多出一倍不止的看客,薛蟠又是兴奋又是诧异。 “上午大表哥不是也在吗就……就是那样呗。” 宝玉有些心不在焉,还在思索着文先生留下字画的用意,随口说道。 “那样是什么样儿你是说往养生堂捐银子的事情吗那才多少银子再说了,跟这些学子们也没什么关系啊” 薛蟠有些不满意宝玉的回答,又追问道。 “薛表舅这就不懂了,对于学子而言,捐银子的多少是次要的,他们更注重的是“心”。 如今月盈姑娘的话已经传遍了大半个京都,赏艺院有这样精彩纷呈,高潮迭起的大赛的事情也已经被更多的人熟知。 参赛姑娘们的生平遭遇,新东家和挚友令人扼腕的友谊,以及限制最高消费的良苦用心等等,往养生堂捐银子的事情只是画龙点睛罢了。” 贾蔷也将目光收回,走到薛蟠坐下,笑着对他道。 他之前所在的雅间里挤进去不少人,他索性找了个理由溜到宝玉和薛蟠这边透透气。 “什么“心”不“心”的,也就那些酸腐的书上才会相信这样的话。” 薛蟠撇撇嘴,一副理解不了的样子。 两钱银子很少吗去一般的茶楼坐坐还用不了这个数这些学子们是不是都是吃露水长大的,想要省银子在家待着嘛…… “薛表舅又猜错了,下午来的可不止学子,附近书院的夫子和教官,朱雀大街和锦荣大街那边的铺子都有人过来,对了,侄儿刚还看到李家铺子的掌柜一个劲儿的朝咱们雅间看,看来是动了心思了。” 贾蔷指了指刚刚自己看的方向,对着薛蟠道。 “哪儿呢果然是他,李掌柜可真的是精明……” 薛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见李掌柜频频看过来是身影。 午膳的时候他也问过贾蔷和冯紫英,知道宝玉是打算走“商家赞助”的路子了,这会儿见果然有人感兴趣,也很是兴奋,又兴致勃勃的跟贾蔷说了一会儿赞助的事情,才又问贾蔷: “对了蔷哥儿,之前你宝叔不是给你安排了差事,让你帮着卫家哥儿招呼雅间的客人吗你一直在这边待着,他一个人扛得住吗可别出了什么乱子。” “薛表舅放心,卫叔早就想到可能出现这个情况了,见冯叔带过来的人,也弄了一批人过来,据说也是卫国侯当年退下来的老部下呢,总之,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贾蔷笑笑,一边殷勤的提起茶壶给薛蟠续水,一边又道。 说到这个,一旁神游天外的宝玉也回过神来,拉着贾蔷小声的问道: “宝叔正想问你呢,蔷哥儿,紫英和若兰家里都有老部下,怎么没听咱们家有人说起呢难不成当初祖父他们没有老部下吗” 中午卫若兰提起也带人过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之前和冯紫英说话时脑中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什么了。 冯家,卫家,还有荣国府都是军功起家,荣国府也是因为功劳更大被封为国公,如果他们两家都有老部下,那荣国府也应该有老部下才对啊。 那……荣国府的老部下在哪儿,又有多少人,和荣国府被抄家真的有关系吗 中午他也是急着去鸿升巷找文先生,所以才能仔细问清楚,这会儿人少,正好能问问贾蔷。 “怎么会没有当初太祖父和叔祖父杀退大金,立下盖世功业,若非……都是有可能的,现在咱们两家虽然不掌兵,但是太祖和叔祖当初也是留下不少忠心耿耿的老部下的,后来……” 原身之前一直住在内帷,不知道这些也能说得过去,都是贾家人,贾蔷也没多想,索性详细的跟他讲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四十多年之前,东北的大金进兵也攻打过大明,当时作为太上皇朱耀武心腹的荣国公和宁国公,豁出命的浴血奋战,几次几近死亡,这才大败了大金,立下了“盖世之功”。 宁国公和荣国公的脑子也清楚,自然明白“功高盖主”四个字,在朝堂平定,得了国公称号之后,就立刻的上交了大部分的军权,准备都文武双线并举是大的路子。 太上皇也没亏待他们兄弟,不但给了他们“一门两国公”的最高封赏,还将经营节度使的兵权交给了贾家。 不过作为继任者的贾敬对于继承爵位没什么兴趣,让位给了贾珍,贾珍又不够争气指挥不当出了错。 出现人才断层之后,京营节度使就暂时轮转到了贾家的姻亲,王家的王子腾身上了,按照贾蔷的话,王子腾只有一个女儿,等贾家这边有了接任的人手之后,自然还是要回到贾家手里的。 至于贾家的老部下,除了随着京营节度使的职位给了王子腾一部分之外,剩下的都在宁荣两府起家的平安州。 第三十三章 赞助银子 “平安州……” 宝玉的嘴里呢喃着,脑子像是被滚雷炸过一样。 看原着要追溯到他上高中的时候了,因为年代久远,除了一些重要的,有意思的情节,其他的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平安州除外。 这个地名虽然对于原着主线故事影响不大,但是却不止出现过一次:贾琏为了胡太医谋“军前效力”是在这里,接了孙绍祖银子去”帮他某一个前程”的地方也是平安州。 如果贾家的旧部真的在平安州,那荣国府作死的清单上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还得加快进程,趁着荣国府还没作大死,尽快的把自己的威信建立起来,这样才能在后面插上话。 文先生这字画什么意思,到底自己还有没有希望拜入他的门下要不……等文先生回来再试一回,不行就先找个靠谱的书院借读一段时间 “宝叔,宝叔,想什么呢大赛都结束了。” 见下面表演都结束了,贾蔷推了推宝玉,众人一齐朝舞台上看了过去。 虽说午后多了大量的看客和学子,但是因为上半场和下半场是分别进行的,能否顺利晋级取决的也是名次,所以也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之说。 加上上午脱颖而出的十五位姑娘,三十位姑娘都被请到了台上,姑娘们也都换上了由薛家提供,带有蝴蝶图案的衣裙,开始接受小桃红等人的采访,讲述参赛的“心路历程”。 久违了的欢呼和掌声,让姑娘们一个个都心潮起伏,讲述起之前已经被捋顺了的内容也是感情充沛,让现场的气氛又掀起了一阵热潮。 等到采访结束,小桃红适时的宣布,下一个旬日,赏艺楼会进行三十进十五的复赛: “……在这十日之中,我们翠云赏艺楼会根据姑娘们的特质,让大家为她们量身打造舞蹈和表演,相信下一个旬日,会让诸位见到更美,更有自我风格的她们。 当然,这些日子赏艺院也会正常迎客,每日会有三个姑娘上台表演,不管是雅间也好,大厅也好,每个桌子上都会放有建议薄,也希望公子们能多多留下墨宝,提出宝贵意见。” 总结了这次比赛的亮点,又将下次比赛的时间和内容简单的介绍了,小桃红的话里没有什么感谢鸣谢,独家赞助的广告词。 大明讲究含而不露,将高雅的艺术明晃晃的车上银钱,只会适得其反。 桌子角不起眼的“薛”字,茶壶杯子上薛家特有的花纹和标识,姑娘们身上款式类似,风格各异的衣裙,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喜欢的人自然会注意这些小细节,不注意的人也不会是薛家的目标顾客。 比赛完之后确实有四五位找上门来谈“赞助”的,不过最终也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笔墨铺子交了八千两银子,确定了“赞助”,剩下的都持观望态度。 薛蟠等人有些失望,宝玉却不怎么着急。初赛刚结束,怎么也得发酵一两日,等到那些掌柜看到了效果,再来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果然,发酵了一两日之后,“破茧成蝶的女子”成了京都最受关注最有讨论度的赛事,翠云赏艺院也几乎日日爆满。 沦落青楼的姑娘们谁没一些凄惨的过往,了解了这些女子们的遭遇,又看见她们的“挣扎和努力”,文人们难得没像往日那样对她们大加挞伐,反而对她们很是怜惜,写了不少替她们发声的诗篇。 又有赏艺院的由来和这次比赛被命名为“破茧成蝶”的用意传出,就连在内宅里的女子们也纷纷支持起这场赛事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薛家推出了“破茧成蝶,涅盘重生”的系列衣裙和首饰,这些衣裙和首饰款式新颖又唯美,还有着那么美好的寓意,很快就彻底出圈,风靡了整个京都。 男子们也不甘示弱,在得知薛家同时还推出了限量款的蝴蝶禁步和蝴蝶玉佩之后,也都纷纷买来,或自己佩戴,或赠与佳人。 如此一来,京都各处的薛家绸缎庄和首饰铺子几乎每天都宾客盈门,之前提前备下的货品都有些不够用了。 这样明显的宣传效果让之前就已经蠢蠢欲动的商家们也都坐不住了,急急的赶到赏艺院才发现“赞助”居然还要填表和审核,看着争先恐后要“签约赞助”的商家们,薛蟠乐得嘴巴都歪了。 “宝玉,你可真的是商业奇才,你是不知道,这几日我薛家的生意,那可真是……只靠卖那些衣裙和禁步玉佩就赚了一万一千两。 要是照这样下去,等你的这个比赛办完了……哥哥我都不敢想了。” “之前就说过的,表哥,你那个赛仙人改色的事情怎么样了也不用全部改了,选上颜色最好的几匹,我最后要用。” 宝玉将这两日趁着贾代儒授课时画的画稿和效果图给如云妈妈,又问了问赞助的事情,转过身对薛蟠笑道。 大头的银子还得是金主爸爸,大明不是种花国,粉丝投票只能是聚拢人气,立人设拉赞助相对容易操作一些。 “放心好了,不会耽误你的事情的,对了宝玉,这次招商……谈下来不少银子。” 薛蟠见状,朝宝玉这边挪了挪有些壮硕的身子,又问。 “除了第一个,剩下的都是如云妈妈去谈的,好像是谈下来四个,剩下的都推掉了,怎么表哥是想把赞助的银子撤回去” 宝玉笑了笑,促狭的又道。 第一场三十进十五,同时开启场外投票,第二场返场二人,十七进十,第三场踢馆两人,十二进六。第四场也是决赛,时间正值腊月初十,京都最热闹的时候,直接决出冠亚季军。再推一个霓裳的化蝶表演,给整个大赛一个happye di g。 这些都是之前就规划清楚了的,如今最困难最容易出错的初赛和招商都完成了大半儿,除了将赞助融入表演,还有霓裳的化蝶表演,剩下的琐碎事情他都打算交给月盈和小桃红去操办。 不懂用人,你就得自己累到死! 这是他大学时的导师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之前是没条件,现在手下这么多人,他得慢慢学会把合适的事情交给适合的人去做。 如云妈妈和月盈她们在群狼环伺的京都这么多年,肯定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子,之前她们做的也不错,他不觉得自己这个“移民”会比这些“土着”更厉害。 第三十四章 贾政动怒 四个赞助,一家绣品铺子,一家脂粉铺子,另外两家是老字号的乐器铺子和香料铺子,都是一万两的赞助银子,加上之前谈下来的笔墨铺子,就算是薛蟠的银子还了,也还有三万八千两。 更何况,按照目前大赛的火爆情况和薛蟠的精明性子,他肯撤回去才怪。 薛蟠果然摇了摇头,又提到京都稻米香李掌柜不愿意掏赞助银子,但是可以成本价供货两年的事情。 赏艺院的确需要用到大量的点心,不过翠云楼之前留下的厨娘们做的挺好。 就算是忙不过来,宝玉也更倾向于卖那些孤苦无依的女子,毕竟是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外人也不是那么放心,再加上赞助的事情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出了这么一个先例也不好跟其他掌柜交待,所以还是拒绝了。 将赏艺院的事情大略的处理完,又去了一趟鸿升巷,文先生已经回来了,不过刚刚又出去了,观言也说不清他又去了什么地方,等了一会儿,眼见着天色有些暗了,宝玉也就带了板儿和茗烟几个回了荣国府。 忙活了十几日,难得现在有时间,换上了家常的衣袍,宝玉就打算去荣庆堂见过贾母,这位可是他在荣国府的“粗大腿”,对他也是真心疼爱,适当的抱一抱还是很有必要的。 对了,还有黛玉,这几日两人都只是早上草草见过一面,话都没说几句,这样想着,宝玉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穿过大厅,刚转过屏门,就和从外面回来的贾政迎面撞上了,正准备像往常一样问了安离开,就听贾政大喝一声:“孽障!给我过来。” 宝玉脚下一滞,心里闪过一丝不妙。 这词好熟悉啊,好像是原身每次挨打都会听到的那套词。 可是自从他主动提出要去家学读书,又从内帷搬出来之后,贾政对他的态度不是比之前好多了吗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父亲。” 宝玉偷偷朝茗烟板儿几个使了个眼色,就乖乖的跟着贾政进了一旁的小厅。 “哼!” 贾政见他这般乖觉,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是怒火中烧,冷哼一声,狠狠甩了衣袖,走到上首的黄杨木椅子上坐了。 要说贾政为何如此生气,这事儿还要从午后说起,因着前几日无意得到的一副王沐的真迹,他特意约了几个知交好友去了京都的怡然居。 因为怡然居的对面就是翠云赏艺院,几人赏玩了画之后就不免说到了翠云赏艺院和这次的“破茧成蝶的女子”的赛事。 他本就酸腐,在得知这个京都大热的赛事居然是在妓子和戏子中举办的,更是嗤之以鼻,对其大加鞭挞,结果呢,这边话音还没落地,他就看到了刚从赏艺院出来的小儿子。 又想到当时那些好友或调侃或奚落的眼神,贾政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手里的茶盏一个忍不住,就朝着宝玉就飞了过去。 “啪!” 茶盏重重落地,碎成了好几瓣。 “父亲……” 宝玉被唬了一跳,慌忙往旁边一闪,将将躲了过去。 妈耶,这便宜爹脾气也太大了,什么都不说,直接就往上砸吗宝玉拍了拍胸脯:幸好没砸到脸上,要不可就破了相了。 “政公息怒,政公息怒,小孩子嘛,知道那边热闹去凑凑热闹也是有的。” “是啊,政公,那赏艺院只有歌舞和乐器演奏,还是很雅致的。” “对啊,就算那些妓子们也早已经重新做人了,小公子才多大岁数,不会和她们有些什么的。” …… 跟在贾政身后进来的几个清客也被吓了一跳,忙上前劝道。 这是知道自己去赏艺院的事情了不过这些清客们,尤其是那个叫程日兴的,你确定你是在劝架吗怎么好像是担心贾政揍不到他身上一样 “父亲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说!今日你都去了哪儿” 贾政果然被刺激到了,推开几个清客,铁青着脸又问道。 “去……去了赏艺院,父亲,那里如今已经不是花楼了,儿子是过去和同窗看看歌舞,谈谈诗词……” 贾政明显已经知道了,再避而不答根本没意义,宝玉索性硬着头皮回道。 这些日子他对自己这个便宜爹也算有些了解,酸腐,顽固不化,虽然知道解释也是白解释,但是不解释就这么干等着挨打…… 茗烟几个已经去摇人了,他得坚持坚持,至少得坚持到贾母过来救命。 老天爷啊,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莫名其妙穿到这里变成一个男子就算了,难道还要当着这么多糙老爷们的面被打屁股吗这未免也……太残忍了 “看看歌舞谈谈诗词你才多大,就跑到那花楼里面看歌舞了” 贾政显然没有因为他的承认火气就小下来,使劲一拍桌子,指着他又道。 “父亲,儿子已经说过了,赏艺院如今不是花楼,那里的姑娘们都是干干净净的表演技艺,儿子也是……” 虽然知道贾政酸腐,宝玉还是没忍住,小声的辩解道。 “不是花楼不是花楼去的怎么都是男子不是花楼那些姑娘们在台上抛头露面不是花楼为什么传出来的都是靡靡之音,不是花楼……” 贾政见他居然还敢回嘴,眼都红紫了,又道。 “父亲,真的不是花楼,那些姑娘们都是签过协议的,她们只是参加比赛,不会在赏艺院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见贾政这么一口一个花楼的质问,宝玉也忍不住了,声音也比之前大了一些。 “小公子,别说了,就算是不是花楼,那里来往的都是三教九流,公子何等尊贵,还是少去为妙。” 程日兴一副看不得父子生隙的样子,将宝玉拉到一旁劝道。 “……” 宝玉有些奇怪的看了程日兴一眼,没说什么。 之前他还只是怀疑,这会儿几乎能确定了,这个程日兴就是在拱火,可是……为什么呢,自己好像都没见过他几次,没等他琢磨出来什么,贾政已经攥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掌板朝他这边走过来了。 第三十五章 宝玉被打 “你们几个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按住!” 贾政铁青着脸喝令一旁站着的小厮。 “是,老爷。” 小厮们不敢违拗贾政,不过到底顾忌宝玉是贾政唯一的嫡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边吆喝着,一边缓缓的朝宝玉围堵了过去。 “儿子说了,儿子去的只是赏艺院……那里的姑娘清清白白,父亲又何必一口一个花楼,既贬低了那里的姑娘,又往儿子身上泼了一盆脏水!” 宝玉却不是原身那个怯懦等着挨打的性子,从面上劝解暗里却对他再三拦截的程日兴的胳膊下一钻,很灵活的就跑出了围堵的圈子。 “小公子……” 程日兴看着鱼儿一样滑出去的宝玉,有些傻眼。 “清清白白都已经是做过妓子的人,又哪里会有什么清白可言,都是一些人尽可夫的女子罢了,真的知廉耻懂礼仪,就算是穷的要饭,也不该卖身到那种地方。” 贾政并不买帐,冷笑一声,话也说的十分尖刻。 “知廉耻懂礼仪谁又给过她们这个机会,就拿赏艺院的霓裳姑娘来说,她被卖进花楼里的时候才五岁,还是她爹娘亲自卖了去的。 一个五六岁的女娃,父亲让她如何知廉耻懂礼仪这样“何不食肉糜”简直可笑。” 跑到厅门口,见厅门已经被堵上了,宝玉也无法,只得又转回身围着柱子来回闪躲。 贾政这话比当初说阿哭的那些网友还可笑,他虽有心忍耐,终究还是没忍住,反驳出了声。 “何不食肉糜就凭你也配说这话,也不怕让人听到笑掉了大牙。” 贾政被他的话气了个倒仰,黑着脸又道: “就算那些妓子或许情非得已,她们这些年在花楼难道连赎身的银子都没攒够,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从良,偏要去那个劳什子赏艺院,搔首弄姿,卖弄姿色。” 又来了,怪不得原身性子那么“单蠢”,原来是因为遗传因素导致,宝玉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又对贾政道:“那父亲说说,她们从良之后又该何以为生另外,父亲又如何知道她们搔首弄姿,卖弄姿色了 儿子去了这好几次,每次她们都是安安静静的弹琴或者唱曲儿,又碍着别人什么了” 大明可不比种花国,适合女子的工作少之又少,妓子们做不来家中琐事,被闯出了头的男子们丢弃的比比皆是,月盈姑娘的妈妈艳翠不就是这样吗 “就算对别人没有妨碍也不成!她们既然有条件赎身,就应该尽快赎身找人嫁了,贩夫走卒也好,落魄书生也好,安安分分的在家中相夫教子,这才是女子的本分! 她们好好在家安分守己,夫婿又哪里有不管她们死活的道理。” “好一个女子的本分!那父亲的意思是,她们除了嫁人,还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了,就算是被始乱终弃也只能含着眼泪活血吞了” 宝玉被贾政的酸腐和顽固给膈应着了,一边往旁边闪躲,一边又道: “靠着自己的技艺生活,儿子并不觉得应该被人歧视。” “什么技艺不技艺的,为父看你是被那群妓子给灌了迷魂汤了。” 见宝玉如此“冥顽不灵”,贾政眼都红紫了,再见一旁小厮出工不出力,狠狠瞪了一眼,从他们手里夺过一块大板,朝宝玉的方向就掷了过去。 “啪” 大板落到地上,屋子里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见贾政果然气恨了,小厮们没有办法,只得打起精神认真起来,这样一来,宝玉能闪躲的范围立刻就小了一半儿,处境也立刻变得艰难了起来。 小厅本就不大,宝玉刚刚因为闪躲大板,速度又慢了下来,绕着柱子转了两圈,就被几个小厮给按住了。 贾政示意小厮们将宝玉按在凳子上,走到一旁捡起大板,朝着宝玉走了过来,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要吃人一样。 "就算是去花楼又如何李太白,杜子美,柳耆卿……这些文人雅士,谁还没去过花楼就连当朝大儒文先生前几日也去了赏艺院,父亲年轻的时候就一次也没去过吗” 反正也要被打了,宝玉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索性破罐子破摔,又对贾政道。 “李太白杜子美你这个孽障居然敢拿自己和这些才子比较!还有文先生,那样的大儒又如何回去那等藏污纳垢之地。” 贾政见他这会儿还敢满口胡言,论起大板就朝着他的后背和屁股狠狠打了四五下,他正在气头上,这几板子也是实打实的,就算宝玉穿的厚实,头上的虚汗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宝玉更是羞愤难耐,咬着牙又道: “有什么不敢比较的,儿子比他们少什么了,文先生去了就是去了,不信父亲去问问不就知道了,父亲觉得儿子说谎,无非就是觉得儿子没出息罢了。 父亲等着,总有一日,儿子给父亲拿一个举人回来,父亲才知道儿子的能耐。” “这话是如何从你口中说出的,我都要替你羞死了,依我的话,你只要好好在家里待着,不要出去在花楼里厮混,仔细脏了我贾家的门庭。” 听了宝玉的话,贾政都要被气笑了,举起板子又要再打。 “老太太来了。” 眼见着板子就要落下来了,门口传来鸳鸯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窗外颤巍巍的声气说道: “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外祖母,你小心些……” 是贾母跟黛玉的声音。 “老太太……” 终于来了! 宝玉都要泪流满面了,使劲从小厮手里挣脱开,走到门口和黛玉一左一右扶着贾母,哽咽的说道。 “见过老太太。” 清客们见内宅妇人出来,行了礼都垂下头站到了一旁,免得冲撞了。 “外面天气怪冷的,母亲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只让丫鬟们唤了儿子进去吩咐就是。” 贾政瞪了宝玉一眼,伸手想将贾母接过,却被贾母用力挥手拂开,忙赔着小心道。 第三十六章 ? ?贾母来了 “你原来是在和我说话!我倒是有话吩咐,只是可怜我一个老太太,又没养个听话的好儿子,却是不知道应该把这话和谁说去!” 贾母见宝玉不像是受伤太重的样子,也放了心,拍了拍他的手背,冷声又对贾政道。 “母亲莫气,当儿子的教训儿子,也是为的光宗耀祖。母亲这话,我做儿的如何禁得起” 当着这么多清客的面被老母亲这般数落,贾政也有些下不来台,嗫嚅着为自己辩解道。 “我说了一句话你就禁不起,你那样下死手的板子,难道宝玉就禁得起了你说教训儿子是光宗耀祖,当初你父亲怎么教训你来!再说了,我的玉儿哪里不好,刚刚进门我还听他说要考个举人回来……” 贾母啐他一口,又看了看一左一右站在身旁的“两个玉儿”,心里满意极了。 “母亲……不是当儿子的看不上他,儿子回来时特地去家学问过了,自从他去了家学之后,就时不时的迟到早退,今儿儿子和几个至交好友去酒楼闲坐,还看到他从……走了出来。” 贾政掩面,一副羞于提起的样子。 “祖母,家学里的功课玉儿都做了的,而且要背的文章和要学的算术也都掌握好了,祖母可以随便提问,之所以迟到早退……也是因为夫子讲的课程太过无趣,宝玉这才另外找了人请教。” 见贾母看过来,宝玉忙开口解释道。 不枉他刚刚硬撑着疼给自己立的人设,看,这会儿不是就顺理成章了嘛。 “要背的文章要学的算术掌握了就能到处游荡了还有课程无趣,你都掌握了怎么会还觉得无趣,再说你找人请教,你找的什么人请教,……的客人吗” 贾政听他还敢狡辩,冷不住嘲讽道。 “祖母,你听玉儿说,玉儿说的是真的,赏艺院……” “什么要紧的事情!小孩子年岁小,喜欢新鲜古怪的玩意儿,又愿意到处认识人,哪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私人都打这么过的。 再说了,宝玉之前不是也说了吗那么多文人雅士都去,还能是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啊,这脑子比为母的还要迂腐些。” 贾母打断了宝玉即将要说的话,瞄了一眼看起来有些懵懂的黛玉,将宝玉拉到身前,又问: “好孩子,疼是不疼,你父亲也是气急了,打伤了我们未来的举人老爷,那可就麻烦了。” “是啊,表哥无碍。” 因为周围有不少清客,黛玉也没有像内宅一样称呼他名字,眨了眨眼,抿嘴笑问。 “无碍,无碍,祖母来得及时,宝玉只被打了四五下,还是背,是背。” 宝玉被黛玉戏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的小人不住的在呐喊,刚刚真的打的是背,是背,不是屁股啊! “母亲……” 贾政见贾母就这么将事情揭过去了,既无奈又有些憋气的道。 “怎么我还说不得话了也是,我猜着你也是厌烦了我们娘儿们几个,什么打宝玉啊,只不过是打给我看罢了,既然你觉得我们几个这般不对,不如我们早早离了京都,也免得你看着不顺眼。” 见他打了贾宝玉还如此不依不饶,贾母也动了气,吩咐跟在身后的鸳鸯去看轿马,又拉着宝玉和黛玉两人道: “你们也各自去收拾行李,咱们回金陵去,对了,再让人唤上你太太,也免得留在这里惹了你父亲的眼。” “母亲如此说,儿子又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贾政被唬了一跳,忙在地上跪下,一边叩头一边又道。 “分明是你让我们祖孙没有立足之地,不过是小孩子一时贪玩,你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会儿倒是反赖起我来了。” 贾母冷笑一声,将劝慰她的黛玉揽在身后,又对着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的王夫人道: “正说到你,还不赶紧着,把妆囡收拾了,咱们一起走了,也让你们老爷心里清净清净,也免得看见我的玉儿就想动手。” “母亲……” 贾政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老太太,何曾到这个地步……” 王夫人见宝玉站在贾母身后,不像有什么的样子,也松了一口气,开口劝道。 “哼,你也不必劝我,也是宝玉如今年岁尚小,你疼他,等他长大了……” 贾母见贾政服了软,语气也缓和些了。 “等玉儿长大了,就给老祖宗考一个举人回来,也让父亲看看,玉儿才不是信口胡说,是要替咱们荣国府光宗耀祖的。” 贾母的话一听就是气话,反正也是走不了的,宝玉索性打了个圆场,也免得惹出其他事情来。 贾政固然迂腐,但是对原身倒还是全心疼爱,要不然也不会特地跑到家学询问他在家学里的情形了。 “母亲莫要伤感,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一时兴起,他既然如此说了,儿子盼着便是,往后再不打他了。” 贾政这会儿也不迂腐了,又朝贾母叩求认错。 贾母这才消了气,又拉了宝玉,对王夫人等人道:“平日里你们总说我偏心着他,如今你们自己看看,他对老婆子事事贴心,又如此有志气,我又如何不心疼于他。” 王夫人和凤姐儿黛玉等人又凑趣儿了几句,厅里气氛才好了些,到底还有外男在这里,几人见事情了了,正搀着贾母要出去,就见外面又推门进来一个穿着银灰色褙子的婆子。 “二老爷,外面有一个自称文先生的人前来求见。” 文先生这下小厅里众人都是满脸惊讶,想到之前宝玉提到过文先生的人更是将目光看向了他。 “还不快请,请到……请到荣禧堂大厅,王氏你赶紧过去,让下人们准备好茶和好点心……” 贾政一边走,一边对着王夫人吩咐道。 他也疑心文先生前来和宝玉有关,但是又觉得自己是在异想天开,心里倒是一时之间乱糟糟的。 不过就算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一个在文人心目中地位颇重的大儒登门拜访,他也得恭敬的捧着。 “父亲……” 宝玉和贾母说了几句,也朝贾政走去。 “跟着,一会儿别乱说话。” 第三十七章 黛玉解密 黛玉之前对他可都是直呼名字的,这次居然叫起了表哥,显然是生气了。 “好好的怎么生气了是我的错,前些日子我是真的在忙,家学那边整日要温书,散了学还有赏艺院那边……” “表哥这样忙还过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什么赏艺院你愿意去尽管去好了,那里姑娘们多,有会唱的,有会念的,还有会跳舞的,比我这个没嘴的葫芦强多了。” 这话可惹怒了黛玉,一扭身子又道。 她平日里极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是看书,或者是和探春惜春等人做针线活,除了偶尔湘云过来听一些外面的消息,其他时候对外面不怎么关注。 “林妹妹,你听我说,赏艺院那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宝玉知道她是误会了,正要开口解释,结果话说到一半,又被黛玉给截了过去:“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又是那个样子再说了,表哥又如何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意思” “等妹妹平静些了,我再给妹妹解释……” 宝玉被堵得有些无奈,干脆落后两步,想着等黛玉气消了些再解释,可没想到这举动倒是让黛玉更委屈了些,手捏着帕子,眸子里也有了泪光,偏嘴上不服输: “表哥又解释什么,我历来是个小性儿的,表哥这是厌烦了我。” “怎么会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可是把妹妹当成一家人看待的,妹妹不知……” 见黛玉如此,宝玉不由心软了起来,之前他只顾着担心身份暴露,确实和黛玉疏远了很多,后来搬到二门外,两人除了早膳时草草见上一面,几乎没有其他交集。 黛玉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女孩儿罢了,本身因为性子敏感,玩伴就不算多,如今和自己同吃同住一起长大的表哥还不知道什么原因远离了她,使点小性子也是因为安全感缺乏 想当初,他跟了城市父母回城市的时候都十五六岁了,不是一样因为心里难受,夜里偷偷哭过很多次吗还有之前,他初来大明惶恐无助,夜里安慰他鼓励他的可都是黛玉。 看凤姐儿和王夫人等人扶着贾母已经走得远了,宝玉急走两步,将黛玉拉到路边,小声的把赏艺院发生的事情说了,又道: “我也是欣赏如云妈妈和艳翠的情谊罢了,我虽糊涂,却分得清远近亲疏,不过是偶然遇上的可怜人罢了,又哪里比得上妹妹重要。” “……” 听他这样说,黛玉脸蛋儿有些红红的,低着头一语不发,半日才道:“这样的事情你到今日才说,显然是和我不够好了。” “是我的不是,我也是想着,等事情办完了,给妹妹一个惊喜,妹妹如果不愿意,我就在不管了,以后散了学就回来,和妹妹下棋写字。” 宝玉虽然不明白黛玉为什么脸红,但是也知道她心里这是舒服了,忙又拍着胸脯道。 “既然给了人希望,又何必将这希望收回来呢,那些姑娘……也是可怜的很,能帮一把算一把。” 黛玉性子良善,又如何会阻碍宝玉帮人,叹了一口气,又问宝玉:“对了,你说当初你帮那些姑娘和那位文先生有关,那位文先生是不是就是京都有名的大儒文启山” “林妹妹也听说过文先生妹妹不知道,家学里的夫子无趣的很,讲的东西平铺直述,好多人根本听不懂,我就琢磨着能把文先生请回去。 结果缠了好些日子了,一直没能得偿所愿,前些日子赏艺院大赛,我就……” 见黛玉心情好了许多,宝玉又笑着将和文先生相识以及后来的事情说了。 “三枚外圆内方,核桃大小的东西,还有四个字” 黛玉轻咬樱唇沉吟片刻,忍不住捏着帕子抿嘴笑了。 “妹妹还看我笑话,我是真的弄不明白文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说要收我为徒,每次说到他都顾左右而言他,可是说不收我为徒,我每次去文先生都会允我进门。 宝玉见她笑了,苦着脸又道。 “你啊,是个脑子糊涂的,文先生不是已经答应当你先生了吗还定了拜师的日子和时辰,幸好你问了我,要不这时辰可就迟了。” 黛玉眨了眨眼,有些傲娇的对宝玉道。 “妹妹说的是真的妹妹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没发现,那上面只有那三个图案,没看见写着什么日子啊” 宝玉回忆了一下那副画,简直要怀疑自己智商了,这两日他几乎都在琢磨它,怎么就没看出来黛玉说的东西啊。 “我猜……你之前肯定无意间做了什么让文先生厌恶的事情了,不过事情不大,所以文先生知道了你为赏艺院做的事情,才会给你提了“还算良善”四个大字。 至于给你画那三个外方内圆的图案,是觉得你差强人意”,图案外方内圆,结合之前你说的事情,是说你虽然有些棱角分明,但是内心还是比较柔软,是个还算善良的人。 文先生既然给了你这样的评价,又特地给你留了字画,显然是答应了你拜师的事情。” “然后呢” 这点宝玉也猜到了,不过还是没发现这些跟日子和时辰有什么相关。 “这三个外圆内方的代表天圆地方,也就是告诉你三日之后,至于时辰么,自然也是过了子时再往后数三个时辰了。” 黛玉见他样子呆呆的,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忍不住一笑,又道。 “原来是这样!妹妹可真是厉害。” 宝玉恍然大悟,这也不怪他想不出来,毕竟在种花国他接受的可是“地球是圆的”,自然也没理解天圆地方代表日期的意思,种花国采用二十四小时计时法,也没有时辰这个说法。 三日之后,过了子时之后的三个时辰,那不就是明天早上七点嘛。 “还呆在那里做什么,把这件事情告诉外祖母啊,你该不会是想一个人空着手就把那样的大儒请回来” 见他还在那里傻乐,黛玉有些不忍直视,又提醒道。 第三十八章 宝玉拜师 大明讲究尊师重道,对于拜师收徒这种事情是非常看重的,还有一套专门的拜师礼仪。 身为弟子要向先生送六礼束修: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为苦心教育;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 有父母或者是长辈陪同,带着这样的六礼,在师傅指定的时间登门拜访,行跪拜礼,双手献茶,听恩师训话……等等等等。 总之,像宝玉之前那样一个人空着手,就那么直接上门拜访说要拜师的,按照大明的习俗来说,真的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幸好遇上的是文先生这样宽和的性子,要是遇到了性子迂腐的,比如说贾政这样的,直接被赶出门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再说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得知宝玉有可能拜师文先生,简直大喜过望,又是安排周瑞家的去置办六礼,又是让鸳鸯等人给宝玉准备衣袍,就连马匹和马车都是检查了又检查,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母亲,你们这也……” 贾政狠狠的瞪了一旁傻乐的宝玉一眼,斟酌着要不要劝贾母别抱太大希望,他送离了清客们才刚刚躺下就又被叫了起来,再见贾母和王夫人都是这般慎重和兴奋,心里无奈极了。 他是真的不相信宝玉遇见文先生的事情,更不相信文先生那样的大儒居然会愿意收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做徒弟。 “也什么,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别说了,明日跟了宝玉去就是了。” 贾母正拉着宝玉小声交待着拜师的事情,见他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眉头一拧,直接将他要劝说的话给堵住了。 王夫人也只当是没看到,又将六礼什么的检查了又检查,确定没什么纰漏了,众人这才各自回去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父子俩就都被催了起来,换上崭新的衣袍,提了预备好的六礼,做上马车,就朝着鸿升巷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宝玉紧张的拳头都攥紧了,不时的挑开车帘往车窗外面看看,这也算是他到了大明之后的一大进展了。 “你祖母那样高兴,看你如何收场。” 贾政受不了他白日做梦的样子,冷嗤一声,索性也不再看他,斜靠在车厢的柱子上假寐了起来。 “……” 宝玉有些无奈,贾政这人对于原身还真的是没啥期待,这会儿都要去拜师了,居然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不过罢了……宝玉偷瞄了一眼贾政,想到他待会儿见到文先生的窘态,紧张的情绪居然意外的平复了。 鸿升巷本来就离荣国府不远,贾母和王夫人担心误了事情又催的极早,也就卯时三刻,荣国府的马车就已经到了云溪坊。 再往里走巷子就有些窄了,马车倒是可以进去,调头却有些困难,索性也不远,宝玉干脆禀了贾政,自己提着包好的莲子红豆,又让板儿和茗烟几个抱着剩下的东西,在巷子口下了马车。 贾政探着身子看了看,见巷子里只有一户人家,大门也还紧紧的闭着,更是万分不相信宝玉的说辞。 但是这会儿他都来了,不进去的话回去也没办法和贾母王夫人交差,无奈抿了抿唇,也跟着下了马车,不过拜师礼他是不管的,非但自己不管,也不让李十儿他们管。 宝玉这会儿已经到了文先生门外,看着闭着的门,宝玉咽了咽口水,轻轻叩了两下。 虽说黛玉推测的极有道理,但是这事情一刻没有确认,他总觉得像是有些不踏实一样。 “吱呀。” 门开了,开门的正是观言。 见只宝玉一人,观言正准备翻个白眼说些什么,就瞥见了后面一脸惊讶的贾政,忙行了礼,恭谨的请了两人进门。 “好……好。” 贾政看了看已经迈步朝里面走的宝玉,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难不成……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说的是真的只看这小童子的气度好像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养的出来的,这样想着,他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快了些,几乎和宝玉前后脚迈进了院子。 “你们来了。” 文先生这会儿也从房里走了出来,见他们父子进来,温声说道。 “启……启山兄,真的是你。” 贾政的面上又惊又喜,也顾不上一旁的宝玉了,将他挤到一旁,朝着文先生作了一个长揖。 文先生回了一个平辈礼,笑道:“存周,倒是多年未见了。” 便宜爹和文先生居然认识这下宝玉也有些惊讶了,见两人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宝玉端端正正的行了礼之后,就退到了贾政的身后。 毕竟是人家的便宜儿子,这长辈在先,好像也没他这个晚辈插话的余地。 文先生和贾政又寒暄了一会儿,见宝玉一副很是乖顺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弯了弯,又道: “存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继续仪式。” 贾政见他这样说,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将宝玉从身后薅出来,就准备开始正式带宝玉进行拜师礼仪。 “先生,宝玉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先生能否答应宝玉。” 宝玉迟疑片刻,还是掀起衣摆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对温先生道。 “你这孽……孩子,什么事情等拜完师之后再说。” 贾政见文先生挑眉看宝玉,心里又气又急,拽了拽他的衣袖,简直有一种再将他拖回荣国府拿上大板再揍一次的冲动。都在这节骨眼上了,有什么不情之请,真要是有什么事情,确定了师徒情分之后再说不是更稳妥吗 宝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跪在地上抬着头看向文先生。 “你是……想请我去贾家家学教书。” 文先生叹一口气,撩起袍子前摆在椅子上坐下,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此事一般。 “先生……” 贾政攥着宝玉袖子的手也松了些,满脸纠结的转头看向文先生,他这会儿撕扯极了,既想让儿子顺利拜师免得出了纰漏,又盼着文先生应下去贾家家学教书的事情,把这样一个大儒请回贾家家学啊,这……这真的不是异想天开吗 第三十九章 顺利拜师 “正是如此,先生,宝玉之前听过一句话: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吾家先祖建立贾家家学,不仅不收束修,还对子弟多加补贴,为的是激励我贾家子弟读书上进。奈何如今事与愿违,整个贾家家学乌烟瘴气,子弟们浑水摸鱼有之,仗势欺人有之……长此以往,我贾家危矣。 又有言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弟子知道此乃不情之请,但是却是宝玉不得已为之,还望恩师能念在宝玉一片诚心,答应了。” 宝玉点点头,很是坦诚的把自己的说法说了出来。 贾政的意思他也明白,这件事情固然能放到拜师之后再提起,但是将心比心,他并不觉得文先生会想要看到那种情况,犹豫再三,还是在拜师之前提了出来。 贾家这艘大船已经积重难返,他不觉得只靠他一个人就能把贾家从旋涡之中拉出来,大明宗族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撑得起来的。 就算是这次他靠着先知的能力带着贾家躲过一次,贾家只要内里没有改变,总是会有下一次的。 剧情变化之后他也一无仰仗,到那个时候怎么办呢想到机会渺茫的水潭,他的眼神更诚恳了些,把文先生请回去,一定要把文先生请回去。 就算贾家的内里已经溃烂流脓,也得想办法割疮放血,哪怕……哪怕是为了自己将来往上爬的时候不被拖后腿也好。 “我文启山的弟子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文先生见他点头称是,狭长的双眼闪了闪,居高临下的说道。 这是……被拒绝了 宝玉心里微微发苦,在这之前他每次来鸿升巷都会有意无意的提到贾家家学的情况,见文先生答应了他拜师的事情,还以为……是他太异想天开,自以为是了吗 忍不住抬眸又看文先生一眼,见他虽然眉头紧锁,眼神犀利,但是嘴角却微微上翘,这是……宝玉愣了一下,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文先生好像处处喜欢给人设谜题,之前留地址是谜题,拜师还是谜题,那去贾家家学会不会也是谜题呢 之前自己已经暗示过那么多次,文先生应该心中有数才是,要不然刚刚也不会一张口就点明了他的用意所以…… “你这孩子,为父来之前就嘱咐过你,不可胡言,家学有什么事情自然有你珍大哥和父亲,你只要好好念书就好,还不快些……” 贾政见气氛骤然冷了下来,忙又开口道。 “先生,贾家子弟并非先生弟子,只是山夫子的弟子,宝玉才是先生的弟子,以后取得功名,继承先生衣钵。” 不等贾政絮叨完,将之前情形思索了一遍的宝玉眼睛一亮,飞快的又磕了一个头,对着文先生朗声道。 之前文先生在和贾政闲聊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宝玉取的功名之前不允许他用“文先生弟子”的名头出现,那自然也不会以文先生的名头去贾家家学。 “准备拜师礼。” 文先生朗声大笑,观言也很快捧了拜师茶上来。 “这……太好了。” 贾政傻傻的看了看文先生,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捧着拜师茶的宝玉,激动的脖子都红了。 文先生生性洒脱,拜师仪式也并不繁琐,献了六礼,喝了拜师茶,又勉励几句,给了宝玉一套文房四宝,拜师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你还有一个师兄,不过不在京都……有缘的话,你们早晚会遇上的。” 拜师仪式的最后,可能是担心同门不相识,文先生还是略略的提了一句。 “知道了,先生,弟子会和师兄好好相处的。” 宝玉知道文先生的性子,什么事情他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你,不想说就算是追问他也不会说什么,见他这么说,也什么都没问,认真的点了点头应下了。 眼见着已经到了巳时,因为不想将宝玉拜师文先生的事情大家宣扬,倒是不方便去外面酒楼用饭了,从附近的云溪坊叫了些素净的饭菜,用了饭,贾政就带着宝玉告辞离开了。 “既入何以言,知之乎?” 或许是觉得在鸿升巷的表现不够稳重,贾政回来的路上除了宝玉主动挑起话题一直比较安静,等马车拐进了宁荣街,才抚了抚长髯,酸溜溜的道。 既入何以言,知之乎?你进入之后应该怎么说还知道吗 “知……知道了。” 宝玉偷瞟贾政一眼,自己默默的在心里把贾政酸溜溜的之乎者也给翻译了。 便宜爹也真是的,之前在鸿升巷说话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刚回到荣国府又开始满口的之乎者也了,这也太酸了,跟自己儿子还来这一套,也不知道累不累。 “你祖母年岁大了,说话委婉一些,你先进去,为父还要去东府一趟,对了,之前你在鸿升巷说的都是真的代儒世叔真的像你说的老而昏聩吗” 或许是宝玉眼神里的嫌弃和无语太明显,贾政脸色微红,又沉声问宝玉。 “父亲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请文先生来家学胡诌的儿子……午后家学还要授课,父亲过去一听便知。” 宝玉见他说话正常了一些,也松了一口气,回道。 “回去。” 贾政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见马车继续向宁国府走去,宝玉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耷拉着脸进了荣国府。 府中下人见宝玉下马车,本来还想上来讨个喜,可是看他如此沮丧,也只远远的行了礼,就都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宝玉心中满意,这也是他刚刚在路上跟贾政建议的,荣国府人多嘴杂,既然问徐先生不想被人知道他在贾家家学教书的事情,倒不如直接不告诉贾母她们,免得她们到处宣扬惹了其他的事情。 贾政只是酸腐又不是傻,自然也是一口答应,想到这里,宝玉的脑中又浮现起文先生谈起此事意味深长的样子,文先生真是太聪明了,仿佛能看清楚他心中的不安和惧怕。 很快,宝玉就被丫鬟婆子们引着进了荣庆堂,或许是之前拜师的事情传了出去,满堂的女眷,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儿,黛玉,迎春姐妹,就连因为公主侍读落选,许久在梨香院中窝着没出来的宝钗,都陪着薛姨妈一起过来了。 见他进来,纷纷涌上前问起了拜师的结果。 “可能是我醒悟过来的太晚了,先生已经去云游了。” 宝玉进屋之前一直在憋气,这会儿倒是看着眼泪汪汪的。 “也算不得什么,做学问的人性子怪,说走就走也正常,再过些日子咱们再去就是了。” 凤姐儿见他脸色颓废,笑着劝解道。 第四十章 田黄石印章 “也对,咱们这样的人家,倒也没必要非走什么科举的路子,宝玉啊,听大伯母的,好好在家学读书也就罢了,莫要异想天开做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了。” 邢夫人觑了凤姐儿一眼,又笑容可掬的对宝玉道。 这话一出,荣庆堂众人俱都脸色一变,小辈儿只能当作没出来的样子,王夫人木讷的脸上也罕见的露出了气愤的神色。 “知道了,大伯母。” 宝玉抬眸看他一眼,点点头应了下来。 这些日子他也发现了,邢夫人对于二房意见好像挺大的,时不时的就会次刺上两句,不过这也情有可原,谁家老人把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作子嗣的能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老大媳妇儿,都快午时了,老大是不是要回来了,他脾气大,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赶紧回去,也免得他和那些丫头们胡闹。” 贾母对于这个把心思都摆在脸上的大儿媳妇也没什么办法,淡淡的丢下一句,就又拉着宝玉的手小声劝慰了起来。 “是,老太太。” 当着这么多小辈儿的面被婆母打了脸,邢夫人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抿了抿有些刻薄的唇,狠狠的瞪了一眼凤姐儿,就告退起身离开了。 贾母到底是年岁大了,强撑着等了这么大半晌早就乏了,如今结果不得意,又生了邢夫人的气,跟众人说了这么一会儿子话,就让各自都散了,回房歇着了。 担心宝玉“意志消沉”,午后贾母也没让他去家学读书,而是把他留在了荣庆堂。 黛玉如今也搬到了荣庆堂后面的小房子里,见贾母歇下了,宝玉索性去了后面的花厅找她说话,这里是三春和黛玉待客的地方,也不怕下人嚼什么舌根子。 “你果然没有请到文先生” 见他过来,黛玉也不吃惊,放下手里的九连环,小声问道。 “妹妹看出来了” 宝玉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点点头承认了。 “自然,以你的性子,真要是出了那样的事情,只怕连荣庆堂都不会回来。” 黛玉得意的眨眨眼,又催宝玉:“快些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倒确实是原身的性子,把什么不好的事情推到别人身上,自己做错了就借托鬼神,假作没发生过,最是个没担当的。 宝玉心中一叹,不过见黛玉兴致盎然的样子,也不忍扫她的兴,把上午拜师的过程详详细细的说了,只把黛玉听得用帕子捂着嘴笑。 见黛玉这么高兴,宝玉心情也好了些,两人笑了一会儿,继续拿出九连环来玩。 正玩的兴起的时候,周瑞家的挑了帘子进来了,草草行了礼,只对宝玉道: “二爷果然还在这边,怪不得宝姑娘说了。” “宝姐姐说什么了周妈妈过来有什么事情” 宝玉看黛玉一眼,冷着脸打断了周瑞家的话。 “二爷,姨太太说二爷心情不好,着我送了一副蝴蝶玉佩给二爷玩,说是寓意好,戴着喜庆。” 周瑞家的有些诧异,也没再提宝钗说了什么,只从锦盒取出一副很是通透的玉佩递给宝玉,笑着说道。 蝴蝶玉佩红楼梦中有这么一出吗好像是有的,不过不是宫花吗还是送给他的,不是送给黛玉 之前他也试探过薛姨妈和薛蟠几次,两人好像并没有亲上加亲的意思,这突然来这么一下,是动了心思了还是真的只是为了安慰他 这样的转变让宝玉有些想不明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周瑞家的已经离开了。 “怎么还舍不得放下了不成” 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黛玉忍不住心中微酸,开口刺道。 “妹妹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奇怪,我跟蟠表哥日日都见,姨妈怎么让周瑞家的送过来了,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宝玉摇摇头,作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黛玉知道他这样说以哄自己的成分居多,心里倒是放下了些,又见宝玉从衣襟里又摸出来一个东西,对她道:“说起这个来,我也有样东西要送给妹妹。” “是什么” 黛玉心中微甜,伸出手将宝玉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 却也不是别的,而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田黄石印章,印章的材质极好,细腻莹润,雕工也很出色,印鉴是四个篆体字:平安喜乐! “这是我找人专门给妹妹刻的,听说能保平安,妹妹可收好了,千万别丢了。” 宝玉又嘱咐道。 这印章确实是他专人找人定制的,但最贵重的却不是印章本身,它只不过是大明最大钱庄取东西的印鉴罢了。 虽说存在钱庄里的东西如今还算不上多,但是他以后可以慢慢积攒。 这些不仅是给黛玉的底气,也是给贾家留下的另外一条活路,毕竟以黛玉良善的性子,如果贾家落难,是肯定会想办法救助的。 黛玉和原身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也时常互送一些小东西,但是这小印却是第一次收到,本来觉得过于贴身,黛玉还打算开口拒绝,但是在看到宝玉恳切的眼神之后,拒绝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了。 再说贾政这边,这会儿也从宁国府出来了,文先生去贾家家学教授的事情,贾政父子连贾母和王夫人等人都没告诉,自然也不会透露给贾珍。 好在贾珍对于谁在贾家家学教书并不怎么在意,贾蓉早就不去家学读书了,宁国府也没什么其他子嗣。虽说有些奇怪一向不管事的贾政突然提出插手家学的事情,但是也只以为是贾宝玉在家学遇到了什么事情,只简单的问询了几句,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从宁府回来贾政也没回荣国府,而是带了人去了家学。 除了想去看看家学是不是真的如宝玉说的那样荒诞,还带了人去打理房舍,文先生是准备住在家学的,怎么也得提前打整好,这才不算失礼。 因为宝玉午后没去家学,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只看贾政回来之后铁青的脸色,也知道他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果然,翌日一早他们父子接了文先生去了家学之后,就没有看见贾代儒和贾芸,显然是被辞退了。 第四十一章 花匠石涛 家学的房舍已经仔细收拾过,文先生又不是注重花用的性子,除了一箱子书籍加上他得来的十数盆花花草草,其他的衣服家伙什带来的并不多,仆从更是只有观言和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花匠。 “宗族那边我也打过招呼,没什么事情,不会有人随便过来家学这边的,一切就都拜托启山兄了。” 贾政指挥着下人们将文先生的东西都归置好,又把家学具体的情况详细的介绍了,眼见着到了学子们上学的时辰,就带了人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昨日贾政大发雷霆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对于新夫子还不够了解,所以还算是收敛。 总之,贾家子弟们见了文先生的第一面还都是十分的乖巧的,俱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副十足听话乖宝宝的样子。 文先生也不废话,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就让宝玉将准备好的卷子分发了下去,自己则端起了茶水,坐在一旁悠闲的品起了茶。 “这……” 习惯了放纵的贾家子弟哪里见过这样的,接过卷子之后,都有些一头雾水。 “这什么有那时间还不赶紧写,格老子的,爷居然没几个会做的。” 见贾璜和几个平时嬉闹惯了的像是要炸刺,薛蟠胖胖的身子一扭,瞪了他们一眼的道。 “……” 贾璜几个都像是看鬼一样的看着薛蟠,仿佛在确定他还是不是之前那个满脑子浆糊,一说就炸的“呆霸王”。 薛蟠也不理他们,趴在桌子上仔细的研究起那些认识他但是他不认识的考题来,他可是贾家家学里,除了宝玉之外唯一知道文先生身份的人了。 这样的大儒教授自己这么一群草包,如果还不好好学,那可真的是夭寿了。 试卷不算太难,有传统一些的诗词背诵,文字释义,有稍微难一些的作诗写词,八股应试,也有少见的实际应用和算术运算,甚至还有一些常识问题,五花八门,无一不足。 想要将这些东西都写上难度有些大,但是要是说自己一点儿也不会,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毕竟……谁还没点特长了。 见薛蟠宝玉等人都是一副极为认真的样子,其他子弟也不敢再说什么,纷纷拿起笔墨开始写了起来。 当然,也有不把薛蟠和文先生等人当回事的,比如说玉爱,这段时间他找到了“好营生”,早就不把家学里的那点儿补贴银子看在眼里了。 这会儿见众人都是一副唯宝玉和薛蟠马首是瞻的样子,心里更是不服气,提起笔来也不写字,只一笔一笔的画起了华服美人。 很快,原定的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文先生让人将试卷收起,开始一张一张当面批改了起来,一边批改,还一边细细的讲解错误的原因和以后应该注意的方向。 并不是一味的斥责,对学子们某一方面的特长和优点,他也不吝夸奖,就连薛蟠都被他找出了算学不错的优点,见自己大半张都空白的卷子被夫子这般郑重对待,还有些廉耻的贾家子弟们都不由红了脸。 卷子很快批改到了玉爱,见到上面栩栩如生的华服美人,众人面面相觑,这画是画的不错,不过挑衅的意味也太强了些。 “用笔还算细劲圆润,设色也妍丽明快,若是这里,用的不是重笔,而是细笔根根的描绘而出,再间以浓淡的变化,让它形成雾动云涌的感觉,应该更加幽深清丽。” 文先生却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开口点评了起来,边说便动手,只寥寥几笔,玉爱画的华服美人居然像是活了一般,更加的仙逸清丽。 “太神了!” 贾家子弟倒抽一口凉气,纷纷开口赞道。 他们也不是天生的浪荡子,最初来家学也是抱着好好读书,恢复祖辈荣光来的,但是随着日子的推移,这种初心渐渐的就没了。 可是如果有这个机会呢这样一想,众人看向文先生的眼神也变得火热了起来。 玉爱更是如此,他自小就喜欢画画,也曾经求过家中想要拜师学画,但是奈何家中贫困,家学里不收束修,还补贴银子,他根本没得选。 进了家学之后,因为长得俊秀,他整日里被人各种揩油,久而久之,索性破罐子破摔,沦为了那些浪荡子弟的玩物。 昨日也是他幸运因为家中有事没来家学,要不然被赶走的可不止是玉怜和金荣几人了。 卷子讲解完也到了散学的时间了,文先生根据考试的情况将学子们分成了三组,制定了各自小组授课的具体时间和需要准备的书籍用品就让他们各自回家了。 “先生是想要再招其他夫子来管理吗” 等到其他人都回去了,宝玉一边帮着在写着什么的文先生磨墨,一边好奇的问道。 三组学子,每组大概是十二人,贾家家学原本的学堂和桌椅都还在,如果分开授课的话倒是容得下,就是这夫子,只怕一时半会儿不怎么容易找到。 “不用,石涛就可以,他虽然只是秀才出身,但是性子谨慎认真,可以负责初级班。” 文先生摇了摇头,指着窗外正在拾掇花草的花匠道。 只是秀才出身 宝玉看了看外面的花匠石涛,忍不住暗暗咂舌。 如今他可不是刚穿来的时候了,越是对大明的科举制度的进一步了解,他越是觉得自己之前想法太过天真。 之前他一直认为秀才相当于高中,举人相当于大学,自觉以自己九八五大学的学历在大明求一个举人身份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现在想想,也只能说一句自己无知的厉害。 种花国一年有多少大学生大明一科又有多少举人。 就拿上一次科举来说,一甲三人,二甲九十人,三甲二百六十人。一共取仕三百五十三人。 这可是整个大明的取仕人数,对了,还不是每年都有,三年一次。 秀才虽然相对举人的数量要多一些,但是每个县城也不过百八十人。 这样的人在文先生这里只能做一个花匠,他都不得不又一次感叹自己的好运,居然靠着死缠烂打成了文先生的弟子。 第四十二章 秦可卿病了 不过……仅仅是因为死缠烂打吗 宝玉偷偷看了一眼文先生,心里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文先生这样的大儒,每日里哭着喊着要当他学生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如若不然他也不会隐姓埋名住在鸿升巷了。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死缠烂打,那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文先生透过现象看本质,看出他骨骼清奇了 终于还是忍不住,宝玉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为什么收你为徒” 文先生手里的笔顿了顿,抬起头笑吟吟的看他。 “对啊,先生,弟子实在是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丝路花雨》吗弟子解释过了,那是弟子黄粱一梦,之后和月盈一起完善的,靠着弟子一人,根本不可能完成。” 宝玉拧眉看向文先生。 “那只是一个原因。” “先生,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宝玉又问道。 “……” 见文先生好半晌没说话,宝玉正待要问,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有人将树枝踩断了。 “谁是谁在外面” 石涛在后院拾掇花草,观言又在里面打整行李,宝玉放下研磨到一半儿的墨条,正准备推门出去看看。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说话。” 文先生伸手将他拦住,又对门外道。 “夫子知道……学生要来” 门外悉悉索索好一会儿,才有人推门进来了,却是玉爱。 他身上还是日常船的衣袍,但是却不像平日里那样为了露出纤细的腰肢绑的紧紧的,脸上的脂粉也被擦的干干净净,倒是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来。 宝玉有些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应当,今日玉爱看向文先生的眼神,满是期盼和胆怯。 想必是纠结了很久,这才趁着其他人都走了才寻了过来。 “很喜欢画画” 文先生笑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指了指一旁空着的酸枝木椅子,又问他。 “很喜欢,从小就喜欢。” 玉爱使劲抿了抿唇,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说完还不忘偷偷看宝玉一眼,见他眼中没有嘲笑之意,紧绷的肩膀才松懈了,又抬头眼睛亮亮的看着文先生。 “那就好好学,你很有天分。” 文先生又让观言取了一支用来勾勒细线的狼毫细笔给他,又道:“我看你的笔大多是用来写字的,这枝细笔是我之前用的,就送与你。” “夫子真的不嫌弃贾珏,还愿意教授贾珏吗不觉得……不觉得贾珏只喜欢画画,不重科举是不务正业吗” 贾珏紧紧的盯着观言手中的细笔,但是却不敢伸手接过来。 “……” 贾珏听他这样称呼自己,宝玉倒是有些愣怔,他刚来的时候,家学里的人就称呼玉爱为玉爱,就连他自己也会这样称呼自己,却原来这根本不是他的本名。 贾珏,珏者,玉也,想来贾珏父母对他还是很看重的。 “大明如此之大,科举出仕只是其中一条比较宽敞的路罢了,你选的路或许崎岖一些,但是为师觉得,只要你坚持走下去,不见得就走不出去。” 文先生淡淡一笑,走过去将细笔递到他手里,又道。 “真的贾珏……真的可以吗但是学生之前……” 贾珏的眼睛亮亮的,看了看文先生,又看了看一旁的宝玉,眼里都是紧张和不确定。 “自然是真的,夫子的话还能有假贾珏,往事不可追,什么时候重新开始都不算晚,咱们好好一起努力,肯定能像先生说的那样走出去。” 宝玉上前一步,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道。 不管贾珏之前如何,他既然有勇气散学之后找过来,那就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他已经有决心想要改变,这……不正是宝玉想要见到的吗 “我……我一定努力,不辜负夫子。” 贾珏将细笔攥的紧紧的,又抬眸看了看含笑点头的文先生,声音颤抖的说道。 “一定会的,我那里还有些不错的宣纸,用来学画画应该不错,走,我拿给你试试。” 宝玉知道如今的贾珏正需要别人的支持和鼓励,又想到昨日贾政一高兴给了他一些不错的生宣,干脆和他一起拜别了文先生。 看着两个少年嬉笑着远去的身影,文先生叹息一声,又拿起笔开始慢慢的写了起来。 为什么收了宝玉为徒 或许是为了他那句话!女子不易。如果他能早一些醒悟,明白这个道理,她……应该过得比现在幸福一些 平淡无味的教授和引人入胜的教授差别还是很大的,有了文先生的循循善诱,整个贾家家学的学习气氛焕然一新。 刚开始还有初级班的学子不服气石涛的教授,不过几日下来,他们发现石涛的教授细致耐心,虽不及文先生那般精彩纷呈,但是却极适合他们这些基础打得不牢靠的人查漏补缺,也就愿意了。 宝玉作为文先生的亲传弟子,对于自己的要求还是更高一些的。 每日早起半个时辰温书练字,午后散了学还会在吴先生的小院进行加学,这样的努力再加上文先生的引导和指点,半个多月下来,他感觉自己对于科举取仕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与此同时,“破茧成蝶的女子”的大赛也在京都进行的如火如荼,随着场外投票的开展,不仅在京都,就是临近的通州和津沽,各处也都是讨论大赛的声音。 更多的文人墨客慕名而来,赏艺院的表演几乎场场爆满,甚至到了正式比赛之时,整条大街都是人山人海的。 当然,这样的红火也引来了不少其他麻烦,比如说有的花楼临时改变想法,想要将那些送来参赛的女子们带回去,给自家酒楼去炒热度。 不过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别说那些姑娘们自己不愿意回去,就算是想回去,她们来之前赏艺院和花楼也是签了协议的,想仗势压人,倒是也行,只要你不怕犯了众怒就成。 要知道,如今赏艺院的铁杆粉丝,可不止是学子文人,还有不少青年才俊和贵女。 就连当今的宝庆公主,据说都带了人去薛家那边买了一枚蝴蝶禁步,还留下了一句诗:蝉蜕尘埃外,蝶梦水云乡! “你姐姐病了” 这一日正值旬日,宝玉正准备约了秦钟薛蟠几人一起去赏艺院看表演,没想到居然从秦钟那里得到了秦可卿病重的消息。 “姐姐前一阵子就不大好,不思饮食,精神倦怠,四肢酸软,找了不少大夫来看,都说查不出具体的病症,这几日更厉害了些,人也消瘦的厉害。” 秦钟恹恹的点头,对秦可卿的病情一筹莫展的样子。 第四十三章 十二进六 “你又不是大夫,你姐姐病了,你过去宁国府也没什么用啊……” 薛蟠挠挠头,欠欠儿的把话接了过去。 “……” 这话一出,别说宝玉秦钟,就连不爱说话的贾蔷都转头看向了他。 这会儿他是有脸说别人了,之前宝钗“不舒服”的时候,他可是整日整日的在梨香院窝着,除了铺子上的事情,家学也好,赏艺院也好,可是都凑不凑一下的。 “我……我也不是别的意思,我是说,你去没用,还不如赶紧托付着人,找一个靠谱的大夫。” 薛蟠被三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道。 “哪里还有不请的,我姐姐病了之后,宁府的大老爷,还有我姐夫,不光在京都城里请了有名的大夫进门,就连御医都想办法找了两三个了。” 秦钟难过的将目光收回,又道。 “那大夫们都是怎么说的” 别人不知道内里情况,宝玉却是知道一些的,秦可卿的身份很有问题,她患病的事情多半跟贾珍和贾蓉有关,让这两个人去请大夫,还不如直接找人下毒,至少还能死得痛快些。 “大夫们都说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需而无神……辨不出是病是喜,我爹爹整日里发愁,几日都茶饭不思了。” 秦钟见宝玉这么关系,心里也是十分感动,细细的告知了秦可卿的病因和脉案。 “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需而无神……” 宝玉默默的把脉案记在心里,琢磨着待会儿去找个懂医的打听打听。 这事儿到底是内宅妇人的私事儿,也就是他们三个和秦钟交好,这才多嘴问了几句,平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告诉外人的。 因着秦钟这边待会儿要去宁国府探望秦可卿,宝玉三人又安慰了他几句就先行离开了。 如今“破茧重生的女子”大赛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十二进六了,整个京都都像是沸腾了一样,如果不是之前让如云管事特地给留的雅座,他们就是站都找不到地方站。 经过一上午激烈的角逐,最后赏艺院的薛涛姑娘,莳花馆的青羽姑娘,四海班的玉书姑娘,西洋乐器的果儿姑娘,教坊的诗诗姑娘以及松竹馆的思凡姑娘脱颖而出,成了破茧六强。 看着台下人山人海的观众,感受着掌声雷动,六强的姑娘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就像她们之前所说的,她们来之前是忐忑的,是破釜沉舟的,但是这次大赛真的让她们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虽然她们并没有获得很多很多钱,但是她们还是很满足,很幸福,就算是和一起比赛的姑娘们在一起简简单单的吃几道素菜,也感觉心里是满满当当的。 赏艺院特别聘请的舞蹈大家帮她们度身编排舞蹈,还有很多很好听很古怪的曲子,最有文采的文人墨客自愿为她们撰写填词,就算是当初她们最当红的时候也没有这种待遇。 错!这根本就不能拿到一处作比较,她们如今获得的是尊重,是鼓励,之前…… 为什么要想从前呢如云管事说了,她们如今就已经是新的自己了,她们破茧成蝶,涅盘重生了。 对了,她们还有粉丝,虽然不知道这个词汇的是谁提出来的,但是她们很喜欢,青羽姑娘的粉丝叫“青团”,玉书姑娘们的粉丝叫“玉米”,思凡姑娘的粉丝叫“饭粒”…… 这样想着,她们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几分,底下的粉丝们见到姑娘们的笑容变得更加的热情,尖叫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雅座的掌柜们也都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当初他们找赏艺院赞助可没少被其他铺子说是“傻子”。 如今呢那些掌柜的可要把肠子都悔青了,经过台上姑娘们不显山不露水的“带货”,他们的生意可是那些人拍马都赶不上的了。 “那些粉丝都像是疯了一样,我说宝玉,还是你有先见之明,要不是当初不顾成本用了最好的改建材料,只怕这赏艺院没举行一次大赛就得重新整修一回。” 见识了来看比赛的人的热情,薛蟠忍不住感叹道。 随着来看比赛的人越来越多,赏艺院居然还能变换舞台,那些工人们只要按照图纸,只需花半天时间,就能将楼下大厅通往后院的地方打通。 姑娘们如今都住进了有专门守卫的院子,不管是安全性还是隐私性都比在赏艺院住着的时候好多了。 “是啊,还是宝叔有先见之明,我听如云掌柜说,自从开启了场外投票之后,收到的银子可是又有几万两了,宝叔真的要用这些银子替那些愿意留在赏艺院的姑娘们赎身吗” 贾蔷蹭了蹭宝玉,又问。 他之前是真没看上那一钱半钱的银子,可是没想到聚少成多,积沙成塔,只靠这些不起眼的打赏,居然就积攒了六万两银子。 京都如今差不多是八十万常住人口,加上回京述职的外官,来京都做生意的客商以及回京祭祖等等原因进京的人,估计差不多也有一百一十万人口。 场外投票也是设了上限的,每人每天可以投两票,也就是两钱银子,八万两银子,那就是说足足有三十万人次投过票、 这才交通不算发达的大明来说,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了,几乎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这也足以说明“破茧成蝶的女子的女子”在大明受欢迎的程度。 “什么你说什么” 宝玉看起来有些恍惚,顿了顿又问就贾蔷。 “我说给姑娘们赎身的事情,宝叔,你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 贾蔷笑着问道。 “哦,那件事情啊,如云妈妈如今正在谈,只要是姑娘们技艺好,有决心彻底脱离原来的生活,赏艺院都是欢迎的。 我也是在想夫子昨日留的课业,里面说是让我设计题目,我还没什么思路呢。” 宝玉想了想,随口找了一个理由敷衍了过去。 贾蔷和薛蟠倒是没怀疑什么,自从家学换了新夫子之后,宝玉就一门心思的扎在课业上,平日里学习的劲头儿他们也不是没见过。 又随口劝了宝玉几句劳逸结合,就又兴致勃勃的将目光又转回了舞台上面。 每段表演的时间都是固定的,随着参赛人数的越来越少,“破茧成蝶的女子”也适当的增加了其他的环节,这会儿正在进行的“云起雪飞”就是最受人欢迎的环节之一。 “云起雪飞”说的通俗一些,就是根据特定的旋律来填诗作词,因为赏艺院提供的旋律都极为特别动听,所以吸引了很多文人的关注。 获得头名的文人不但能拿到丰厚的赏银,写出的诗词也会随着这优美的旋律火遍京都,可谓既有名又有利,参与者甚众。 第四十四章 合理怀疑 再说宝玉,他这会儿可没什么心思看什么“云起雪飞”,正一心琢磨着应该想什么办法将秦可卿给救下来。 倒不是因为他圣母心作祟,想要逞英雄,而是因为他怀疑荣国府后来之所以被抄家,和秦可卿的死有很密切的关系。 种花国的红学家对于秦可卿的身世普遍存疑,得出的结论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怀疑她是先朝余孽。另外一种认为她是被圈禁的先太子之女。 可惜的是,这两种可能在宝玉来到大明之初就已经排除掉了。 太上皇只立了武正帝一个太子,根本没有先太子,自然也没先太子之女的说法,大明没有清军入关,前朝要追溯到几百年前,先朝余孽的说法也根本站不住脚。 不过有句话叫:无风不起浪,这两种结论也不算是全无根据。 按照他这段时间得到的消息,根据原着的合理推论之后,他得出结论,秦可卿极有可能是当今武正帝的兄长——义忠亲王的外室女,也可以说是义忠王府的余孽。 之所以这样推断,除了因为义忠亲王的身份适配,年龄相当之外,也是因为宁国府对待秦可卿的态度变化,和义忠亲王的荣衰关系太密切了。 义忠亲王是太上皇的庶长子,生母是一位不知名的才人,在他出生后不久就患病去了。先太后白氏怜惜他幼年丧母,将他养在膝下,所以他也是和武正帝一起长大的。 有了这层情分,两兄弟的感情一向颇好,武正帝甚至在登基之后的第一年就将义忠亲王封了王爵,如今颇受重用的忠顺亲王,当时也都没封号,在一众皇子堆儿里打混呢。 也就是在义忠亲王封王不久,宁国府爆出消息,替嫡长子贾蓉求娶秦氏为正妻。 秦氏是秦业从养生堂抱回来的女孩儿这件事情,在当时的功勋人家当中可不是什么秘密。贾珍父子的做法也在四大家族内部引起轩然大波。 不少人出面规劝贾珍,但他只是充耳不闻,不但大肆操办了贾蓉迎娶秦氏的婚礼,等秦氏进了门还立刻将管家权交给了她,在外也是对她极为称赞。 公婆疼爱,夫妻和睦,这应该也是秦可卿在宁国府过的最舒心最快乐的日子。 事情很快发生了变化,大概四年前,也就是秦可卿嫁入宁国府的第二年,义忠亲王奉命去江南巡查,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始谋逆。 虽说因为准备不足这场动乱很快被镇压了,义忠亲王也被斩杀于刀下,但是武正帝还是被气得的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就下了旨意将整个义忠亲王给圈禁了。 与此同时,一向顺风顺水的秦可卿在宁国府的处境也变得艰难了起来,不仅贾蓉找借口搬出了两人新婚的厢房,关于她和贾珍,贾蓉,甚至贾蔷的桃色新闻也是满天飞,就连马夫焦大都敢拿出来说了。 要知道,当时贾蔷不过才八九岁,只是一个未长成的少年罢了。 这次秦可卿病重的事情……如果宝玉没猜错的话,应该和今年年初,义忠亲王唯一的子嗣锦荣世子的暴毙有很大的关系。 贾珍父子或许是觉得锦荣世子走了,秦可卿没有依仗了或许是觉得锦荣世子的死是当今下的手,是对义忠亲王赶尽杀绝了不管是哪种认知,总之他们朝着秦可卿下手了。 杀了秦可卿既能彻底的断了和义忠亲王的关系,也能腾出嫡长媳的位子更好的和其他家族议亲,这怎么看都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唯一可惜的,估计就是貌美如花,无辜枉死的秦可卿了。 可是事情真的如贾珍父子所想吗 恐怕不见得!贾珍只看见义忠亲王谋反,以己度人,觉得太上皇是被“气得大病一场”,可是如果不是呢 如果义忠亲王谋反这件事情另有隐情,武正帝杀义忠亲王是不得已而为之呢从贾家最后被抄家来看,这种可能的可能性极大。 是,武正帝确实在病好之后下令圈禁了义忠王府,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是不是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义忠亲王的子嗣。 至于锦荣世子的死,宝玉可不认为是武正帝下的手。 大明如今朝局稳定,锦荣世子一直在义忠王府圈禁,对大明根本毫无影响,武正帝根本没杀他的必要,再说了,武正帝真的要杀他的话,为什么不在当初他羽翼未丰的时候动手呢 “你们先在这里少坐,我找如云妈妈问些事情。” 宝玉起身,告知了薛蟠和贾蔷一声,就推门出了雅座。 如果他的推测是真的,贾珍贾蓉对秦可卿动了手,那可就是犯了武正帝的大忌讳了。 “宝叔怎么这几日都怪怪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宝玉出去了,贾蔷有些担心的问薛蟠。 “你也发现了前几日我派去长安那边找他说的那个水潭的侍从回来了,说是只寻到了图画上的山,根本没有什么水潭,之后他就这样了,昨儿我妈糟了些鸭爪他都没去用。” 薛蟠看贾蔷一眼,又对他道。 “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贾蔷不觉得一个梦到的东西找不到有什么可发愁的,又问薛蟠。 “应该不会咱们三个整日待在一处,他除了荣国府,家学,就是来赏艺院了,没见他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薛蟠想了想又道。 “也是,可能真的像宝叔说的,是在发愁功课。” 贾蔷也想不明白,又见下面一个书生做出的诗词颇为精妙,忍不住起身叫了一声“好”。 “别说你宝叔,蔷哥儿,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功课认真了不少啊怎么不怕被珍大哥他们发现你“扮猪吃老虎”的事情了” 薛蟠提起紫砂壶给贾蔷倒了一杯茶水,又挑眉问道。 两个人厮混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彼此什么样子又怎么会一无所知,只不过之前看他不说所以薛蟠也不提罢了。 “想知道那薛家表叔先告诉我,山夫子到底是什么人你要是告诉我了,我就告诉你。” 贾蔷眨眨眼,又凑到薛蟠身旁问他。 第四十五章 香玉丸 “别别别,侄儿表叔的,都要把我绕进去了。” 薛蟠端起茶盏,用含糊不清的语调这么说了一句。 这话虽说什么都没说,但是和薛蟠平日里爽直的性格大相径庭,也等于间接承认了“山夫子”的身份确实非同一般。 “薛表叔也别为难,侄儿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之前表叔问我珍伯父和蓉哥儿的事儿,只怕是不知道宁国府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们且没时间管我呢。” 贾蔷也不傻,听薛蟠这样说,笑着又道。 “就因为钟哥儿姐姐的事情不会,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影响珍大哥和蓉哥儿连你这个眼中钉他们都顾不上了” 薛蟠有些惊讶,把茶盏放下,一脸不相信的看着贾蔷。 “也不单是因为她,前些日子我听说珍大伯母不知道因为什么和珍大哥闹腾过一阵儿,后来好不容易好了,珍大伯母的继母又带了两个妹妹来宁府投奔,如今啊……珍大伯母忙着呢。” 贾蔷笑笑,也半遮半掩的将话透给了薛蟠。 “珍大嫂子挺舍得啊。” 薛蟠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琢磨出味儿来也不由有些咂舌。 之前他只当贾珍和秦氏的桃色新闻是下人编排的,毕竟连三年前就搬出了宁国府的贾蔷都有,可是听贾蔷说的意思,这事儿倒是有几分是真,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见一向自诩见多识广的薛蟠都这般震惊,贾蔷嘴角微翘泛起一丝嘲讽,又端起茶盏不说话了。 尤氏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不过是继母带来的两个拖油瓶罢了。 对了,贾珍即将得手的那个,据说还是有婚约的,先给贾珍玩一阵子,等到岁数大了贾珍没兴趣了,再添些嫁妆嫁人就是了。 又观赏了一会儿,眼见着台上各项环节都已经结束。 人群也开始在守卫的安排下一波一波的退出了赏艺院,宝玉也从如云妈妈那里回来了。 回来之后的宝玉看上去不像之前那样心事重重,跟薛蟠贾蔷说了一会儿话,婉拒了两人约他一同用午饭的邀请,就带着茗烟几个回了荣国府。 他这么着急回来,也是有原因的,之前他去找如云妈妈,本意是想要找一个靠谱的大夫看一看秦可卿的脉案。 谁知道无巧不成书,等他把脉案一说,如云妈妈居然脸色大变。在他的追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当初月盈姑娘的娘亲艳翠在临死之前也是这个脉案。 如云妈妈告诉宝玉,当时她陪着艳翠找了不少大夫,但是都一无所获。 等到后来艳翠死了,月盈的爹才说漏了嘴,这根本不是病,而是一种毒,叫做“香玉丸”,是功勋世家里拿来对付不听话的小妾的。 据说这种药丸的药方数十年前已经失传了,仅有的药丸和解药大多捏在功勋世家的主母手中,当初为了哄艳翠拿出作妓子攒下的银子,月盈的爹可是托了不少人才从一个落魄的贵女手中买了一丸回来。 香玉丸。 玉殒香消。 倒是一个极贴切的名字,只是太过恶毒。 服下香玉丸之后,患者先是精神萎靡,身子懒懒的,先是有喜一般,两三个月都不来月薪,之后就是下身流血不止,服药针灸都止不住。 这么几个月下来,整个人枯萎萎靡,直至玉殒香消。 因为患病的都是妇人,患病之后又因为男女有别治疗不够及时,所以很多都稀里糊涂的死在了它的手上。 贾珍和贾蓉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不得不说也是够狠心的了。 宝玉之所以急匆匆的从赏艺院赶回来,也是怀疑贾母手中应该也有这种香玉丸。 荣国公当初也是有数房小妾的,但是一直到他离世,膝下也只有贾赦贾政和贾敏兄妹三人,这种事情放在其他功勋人家也是不多见的。 “宝二爷来了。” 刚进了荣庆堂的院子,站在廊下喂鹦鹉的玛瑙,放下手里的鸟食,走过来笑道。 “今日怎么是姐姐喂葫芦,琥珀姐姐呢” 宝玉见迎出来的是她倒是有些奇怪了,又问玛瑙。 葫芦是贾母鹦鹉的名字,取的真是“福禄”之音,一向很得贾母喜欢,平日里都是琥珀在喂,轻易不肯假手于人的,没想到今日居然换了二等的玛瑙来喂。 “今日老太太去了南安王府,说是陪着老太妃打牌去了,鸳鸯姐姐和琥珀姐姐自然是跟了去服侍,所以喂葫芦的就换成了奴,不过这葫芦挑嘴的很,怎么喂都不肯用呢。” 玛瑙笑着指了指葫芦,又对宝玉解释道。 “可能是麸皮多了些,它肠胃有些不太好,你去小厨房取些精细的,少次多量喂给它试试。” 宝玉走过去,抓了一把鸟食随意看了看,又对玛瑙说。 “还是宝二爷有办法,玛瑙这就去找。” 玛瑙见宝玉出了主意,欣喜的捧了他一句,就急急的朝着荣庆堂后面的小厨房走了过去。 不管这办法有没有效果,既然作为贾母心肝宝贝儿的宝二爷说了,她照着这个样子去做总不会被责罚的太狠才是。 至于看守院子的事情,这不是有宝二爷在吗老太太好久之前可就说了,这荣庆堂的东西以后都是留给宝二爷的,有他看着,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见玛瑙果然去了后面的小厨房,宝玉又跟小丫头随口说了几句,就挑了帘子进了贾母的屋子。 这屋子原身之前是常来的,他来大明之初也来过几次,搬出二门之后倒是来的少了,不过就算是少,因为贾母对他并不避讳,在他的细心观察之下,还是能猜出贾母的贵重物品存放的地方。 摆了摆手,只说他有些累了,要在这儿歇上一会儿,就把跟进来献殷勤的小丫头打发了出去。 见人都走了,宝玉小心的走到贾母的拔步床内,走到最东边中间的位置蹲下,掀开上面铺的绫罗,果然发现了一个暗格,拔下头上的发簪,朝里小心的拨弄了几下,暗格果然被打开了。 这还是他在种花国做小视频的时候学的呢,满意的将发簪插回去,宝玉小心翼翼的将暗格打开了。 第四十六章 惩治恶奴 暗格不算大,大概也就两个巴掌的大小,食指那么深的样子,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两个一大一小的玉瓶,几封有些泛黄的书信,还有一把很厚实的钥匙。 钥匙之前宝玉就看见过,鸳鸯那里就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应该是贾母私库的钥匙。书信没有火漆,信封看上去不怎么新了,应该是家信,时间不算短了。 伸手将玉瓶取出来查看,大一些的写着“香玉丸”,小一些的写着“解”,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小心的把从如云妈妈那里得到的大补药拿出来,找了大小颜色相近的几粒将解药换了出来,想了想,又找了几粒,将香玉丸也换了出来。 只把解药拿了,万一贾母把这东西给了谁……这东西留着也是祸害,说不定就把谁害得送了命,索性都给换了。 这大补药还是之前如云妈妈开翠云楼的时候剩下的,补肾养精的,吃不死人,女人吃了肾虚还能养颜呢。 正准备将暗格恢复原样,宝玉的目光落在了最上面的那封书信上,看清楚了上面的署名,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将那封信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 慈母贾门史氏福启不孝女敏敬上。 贾门史氏应该就是贾母,那这个不孝女应该就是贾敏了。 贾敏写给贾母的家信,还被这样慎重的保存,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才是,这样想着,宝玉已经将里面的信笺取了出来,仔细的看了起来。 “母亲福启: 不孝女贾敏,至今已离京都数年,终不得反,殊为思母,亦忆京都…… 奈何已为人妇,不时归省,女幼身弱,,念其长与俱归。及长,敏有子……今以念子之故,终夜不寐,辄不久矣。 敏之一世,父母爱之,公婆护之,夫妻和睦,唯子之不顺者,女曾子全,奈何今独有黛玉…… …… 虽儿女之缘分皆由天定,但黛玉年幼,儿唯恐如海另娶,苛待于她,又恐幼年丧母,耽搁其终身,惟求母亲操心劳累替儿教养…… 母曾言,兄长之子宝玉聪颖好学,,乃佳婿也,女亦称意,然……如海已幼与定婚,女虽不愿,然亦不可使负誓言者,今其家虽有恶事,女尚愿待数年,虽未必果,而女…… 不孝女贾敏敬上。” 又将信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宝玉惊讶的简直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他的理解没出错,贾敏不愿意让黛玉嫁给宝玉,这点儿他是知道的,黛玉初入家学的时候也提到过,贾敏认为原身“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闱厮混,外祖母及其溺爱,无人敢管”。 让这样的人当自己女儿的夫婿,只要脑子没什么大病的,基本上都不会答应。 可是谁能告诉他,黛玉幼年定亲是怎么回事和她定亲的人又是谁信里怎么没有提到“出了恶事”是什么事情 既然定了亲,那这个定了亲的夫婿为什么后来没有出现是反悔了,还是遭遇了什么不幸,或者是出现了,但是贾家给赶走了又或者这是贾敏婉拒贾母的一个借口 正想得满脑子浆糊,门外传来了一道软糯的女声: “咦,不是说外祖母去南安王府了吗这么冷的天儿,你们几个怎么还在这里守着,不去耳房暖和暖和” 是黛玉,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应该是从后面的花园回来,怜惜小丫头才有了这一问。 “咱们哪里比得上林姑娘,不过是小丫头罢了,姑娘有事快些回去,别耽搁了……” 回话的小丫头语气硬巴巴的,显然没把黛玉的好心放在眼里,紫鹃有些忍不住,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之后小丫头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这是…… 宝玉皱了皱眉头,将信笺重新叠好放回了信封里,又将暗格重新恢复好,起身打理了一下衣袍,就推门走了出去。 “……紫鹃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林姑娘多余这份好心咱们又说什么了” 小丫头正插着腰,瞪着眼睛,跟紫鹃讨要个说法的样子。 “说什么你自己都忘了吗这又是在问谁。” 宝玉挑眉看她,嘴角微弯了弯。 好啊,他和黛玉才从碧纱橱搬出去多久,这些小丫头们就欺负上黛玉了是觉得他和黛玉生疏了还是觉得贾母不疼爱黛玉了 “宝二爷,您……您醒了,您不知道,紫鹃姐姐……” 小丫头见宝玉出来吓了一跳,不过见他嘴角上翘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眼珠一转。 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几句话就把刚刚的事情颠倒了一个黑白,她到底不敢太过分,只说紫鹃扭曲了她的意思,没敢提黛玉如何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紫鹃姐姐误解了你的“好意”,你本意是在关心林姑娘咯。” 宝玉瞥了紫鹃一眼,笑着又问小丫头。 “宝二爷明鉴,冬儿一片忠心,天日可鉴,都怪紫鹃姐姐……” 小丫头叫冬儿,是贾母院中一个三等的小丫鬟,平日里就有些踩高捧低的。 之前就知道宝玉是个“怜香惜玉”的,这会儿见他满脸笑意,胆子不由又壮了些,不仅点了点头,还添油加醋的说了几件紫鹃平日里“仗势欺人”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确实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好心……都是为了你林姑娘好……” 宝玉点点头,一副很是赞同的样子。 这话一出,冬儿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她果然猜的没错,宝二爷和林姑娘果然生疏了,否则搬出二门之后,怎么就和林姑娘来往少了呢,还有近来的传闻…… 想到这里,她又朝着紫鹃扬了扬下巴,作出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来。 “姑娘……” 这下可把紫鹃给气了个倒仰,正准备上前辩解一二,就被黛玉给拦了下来。 “……” 黛玉将怀里花瓶抱得更紧了些,只看着宝玉什么都没说。 “你放心,你林姑娘可不像你紫鹃姐姐那般糊涂,她是不会误会了你这番好意的。” 宝玉拍了拍冬儿的肩膀,接着又道: “这样,你既然对你林姑娘这般恭敬,你林姑娘那边还缺一个洒扫的粗使丫头,你就过去先做着,我会亲自跟祖母提起的。” 第四十七章 粗使丫头 “宝二爷……” 冬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宝玉。 粗使丫头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负责的事情又脏又累也就罢了,往上升迁的路子也是基本绝了的。 这么说,一等二等三等的丫鬟做的好了,能涨月钱涨等级,主人家高兴了还能另外给赏钱,粗使丫鬟根本凑不到主人面前,就算是做的再好,最后也就是随便配个小厮,放到庄子上去料理农事。 “噗嗤” 见冬儿一副咽不下吐不出的样子,紫鹃忍不住笑出了声,黛玉也忍不住捏着帕子笑了起来。 “林妹妹,咱们走。也好几日没有见过姐姐妹妹了,今日刚好有空,也过去看看她们。” 宝玉看都没看冬儿,走到黛玉身旁,将她手里的花瓶给接了过来,黛玉个子小小的,看着怪危险的。 “就你促狭,我跟你说,我可不要她,我还担心她弄脏了我那里。” 黛玉抿嘴一笑,一语双关的道。 “我自是知道,妹妹放心,有她去的地方,只是看不惯她卖弄口舌,诬赖妹妹,哼!” 宝玉斜乜了冬儿一眼,抱着花瓶跟在脸蛋儿红红的黛玉身后,朝着荣庆堂后面的小院走了过去。 冬儿被宝玉看得身子一软,险些摔倒。 等宝玉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又和已经回来了的玛瑙告了假,慌里慌张的不知道哪里去了。 “妹妹这是去做什么地方了,这么大的花瓶,也不说多带一个婆子。” 等到了姐妹几人白日里会客的花厅,宝玉一边小心的将花瓶放下,一边又问黛玉。 “听紫鹃说梅园里的腊梅开得好,本来想要剪几枝给祖母插瓶,担心剪了不合适,干脆带了类似的瓶子过去搭配。” 黛玉走了这么一会儿,也有些累了,解下披风递给紫鹃,微微喘着气道。 “那腊梅呢妹妹莫不是挑不到好的” 宝玉指着空着的花瓶,笑着又问黛玉。 “这倒不是……” 黛玉笑笑,走过去将花瓶小心的放回原处,确实不说什么了,还是一旁的紫鹃解释道: “我们姑娘去了之后见了那些腊梅就道“这花儿还是长在树上好看些,硬要是把它剪了下来,又开不了几日,未免折辱了它”,然后就带着奴回来了。” “这啊,倒是林姐姐能说出来的话。” 在旁边屋子的探春可能是听到了两人说话,也掀了帘子出来,笑着说道。 “三妹妹笑话我,二姐姐四妹妹呢怎么只有你一人。” 黛玉看了看花瓶,觉得方向和感觉都对了,又问探春。 “二姐姐被大伯母唤去了,四妹妹觉得西北角的红梅开的也不错,让入画拿了画架子,说要画一幅白雪红梅图,都还没回来呢,不过这里也并非只有我一个……” “还有我,林妹妹,宝玉,好些日子没见了。” 是宝钗,她的手里还拿着没做好的绣活儿,显然是过来找探春作绣活儿的。 “宝姐姐终于舍得出来了,快些坐下,身子好些么没有” 黛玉见是宝钗,忙上前将她扶住,又问她道。 宝钗是个要脸面的,对于她落选之事,薛姨妈瞒得也紧,对外只说宝钗患了风寒,在梨香院养着呢。如果不是王夫人和薛姨妈是亲姐妹,宝玉又和薛蟠来往颇多,只怕他也是不知道的,黛玉就更不会知道了。 “早就没事儿了,就是哥哥紧张,非要我在梨香院多待几日,直到今日才放我出来,倒是让林妹妹担心了。” 宝钗向来多疑,听黛玉这样说笑得有些勉强,又像炫耀又像埋怨的说道。 “宝姐姐没事就好,如今天气冷,宝姐姐还是多注意身子,别再受了风寒就好。” 黛玉心思敏感,倒是也听出了里面有刺,不过只当自己想多了,笑着又道。 “林妹妹,上次玩到一半儿,咱们接着玩,也等姐姐妹妹们回来。” 宝玉不愿意她的真心被宝钗当成“驴肝肺”,又捧出九连环,笑着对黛玉道。 宝钗看了两人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和探春凑在一起又说起绣活儿来。 又过来半柱香的世间,迎春和惜春也从外面回来了。 迎春的脸色不太好,看上去有些憔悴,强笑着和几人打过招呼,就带着司棋回了自己的屋子,惜春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不过可能是室外待得久了,小脸儿都有些冻白了。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 惜春接过黛玉塞给她的小手炉,朝她感激的笑笑,又问探春。 “能是怎么,又被大伯母骂了。二姐姐也是,也不怪大伯母骂她,就她那屋子里,要是换了我……” 探春将迎春的事情说了,原来是迎春又丢了东西,据说还是邢夫人前不久才给了她的耳坠子。 “那王嬷嬷是丁姨娘给二姐姐选的,二姐姐也是舍不得。” 惜春和温柔敦厚的迎春相处比较多,对她的想法还是比较了解的,小声对黛玉道。 丁姨娘是迎春的生母,在迎春出生之后不久就过世了,王嬷嬷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迎春对她一直很是依赖,虽然也知道王嬷嬷时不时偷她的东西去典当,也只当不知道,实在过分了也只说上几句,倒是纵得她越发放肆了。 黛玉听惜春这样说,不由也想到了王母,眼圈隐隐有些发红。 “不说这个了,四妹妹,听说你去画白雪红梅了,能不能让咱们看看,最近家学里来了一位新夫子,画的画好极了,我也学了些,拿来拿来,做哥哥的给你指点指点。” 宝玉和黛玉对面坐着,自然看出了她情绪的不对劲儿,又见惜春情绪也有些低落,开着玩笑又道。 “是啊,四妹妹,我和探春也好奇着呢,快些取来。” 宝钗只是心思多,也不是本性恶毒的,见她二人如此,倒是多了几分同病相怜,也跟着宝玉转移了话题。 “那行,不过宝二哥,你才学了多久,就说要指点我,也太大言不惭了。” 惜春晃了晃头,一边指挥着入画将画取来,一边又对宝玉道。 第四十八章 贾母的鹦鹉 “我帮四妹妹。” 黛玉心思玲珑,也明白众人是在迂回的安慰他,心里暖暖的,也站起身来,和惜春入画一起将她之前画的白雪红梅图展开了来。 惜春果然对绘画极有天赋,白雪红梅图画的极好,用墨线圈成的梅花,茂密清新,似有暗香袭人,枝头上既有含苞欲放的花蕾,也有绽放的花朵火红的花瓣,淡黄的花蕊,雪片落到花瓣之上,仿佛能让人闻到沁人心脾的梅香一般。 当然,惜春年纪小,有没有正经的绘画夫子,画中的不足之处也是比较明显的。 线圈不够流畅,构图也很有问题,用色浓淡也有些小瑕疵,不过瑕不掩瑜,只这画的灵气,就是其他人学不来的。 宝玉根据文先生讲的内容,拣合适的词把惜春夸了又夸,又根据自己的理解将里面的不足之处点出了四五分,就截住话头,作出一副超脱世外,世外高人的样子来。 也不完全是为了逗几姐妹开怀,毕竟原身的性子就是那种做了什么事情,很不得天下人都知道的,他也不能一下子变得太多,免得崩了人设。 “宝二哥果然有见底,点评的居然和我心中所想一般无二。” 惜春瞪大眼睛,一副刮目相看的样子。 “听哥哥说宝玉最近功课学的好极了,之前只当是他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倒是他说的少了。” 宝钗也多看了宝玉一眼,笑着说道。 “我看也是,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算是信了。” 探春笑着附和道。 “瞧姐姐妹妹们说的,把他夸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要说我,他这叫……照着老太太的鹦鹉画……” 黛玉见他得意的样子,娇俏的朝三人眨眨眼,拉长声音道。 宝钗和探春很快反应过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手里的绣活儿都险些扎了手。 惜春还小些,心思也在画上,等她们笑开了才反应过来了,揉着肚子笑着指着宝玉道:“老太太的鹦鹉……葫芦!宝二哥,林姐姐这是笑话你是照着新夫子的话,依葫芦画瓢呢!” “林妹妹……” 宝玉装作又气又急的样子,跟着黛玉又是一阵歪缠,倒是让屋子里三人笑得更欢了。 迎春的屋子离得不远,也能隐隐听到这边的笑声,将被子又往头上蒙了蒙,她的眼泪流得更急了,哭累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到醒过来,发现司棋正坐在她的床尾打络子。 “几时了。” 迎春从榻上坐起,问司棋。 “姑娘,快申时了,您好些了吗中午饭就没用,要用些吗” 司棋扶她起来,又端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递到她手里。 “谁送来的” 迎春确实饿了,拿起汤匙用了一小口,只这一小口她就品出了不同。 这粥味道极好,里面还有白嫩的藕片,甜滋滋的,却一点儿不腻,跟她往日用的大不相同。 “林姑娘让紫鹃送来的,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对了,宝二爷也让人送过来一幅画,神神秘秘的,说是谁也不让看,就给姑娘呢。” 司棋将随着粥送来的画取了来给迎春,笑着又道。 迎春又用了几汤匙藕粥就放下了,打开宝玉送来的画一看,不由有些愣神。 画不大,线条也极简单,不过画法很特别,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鼠正趴在一个玉瓶上吃着什么,玉瓶纯净剔透,居然还有鼻子有眼,表情看上去像是哀伤,又像是痛苦。 这是…… 迎春将画看了又看,也没让司棋动手,小心翼翼的将画卷了收到了床头的匣子里,眼里一闪而过的,好像也不止是木讷了。 再说宝玉,这时候也已经回了二门外的暖阁,小心的将香玉丸和解药都妥善的收好,又让晴雯取来纸笔,就伏在书案上开始忙活了起来。 半晌过去了,将刚刚写的东西又检查一遍,确定没什么纰漏了,才小心的将它们装进了信封,交给了一旁的茗烟,让他想办法送到扬州去。 “多花些银子不要紧,记得不要让人知道这封信是咱们这里出去的,明白没” 宝玉有些不放心,又嘱咐一句。 “二爷放心,茗烟明白,茗烟在赏艺院的时候认识一个镖师,肯定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茗烟这阵子跟着宝玉也算涨了见识,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之前板儿来了,他心里还有些忐忑,担心板儿顶了他的位子,后来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板儿和他的路子一点儿也不一样。 不过这也给他敲了一个警钟,想要在主子面前得到重用,只靠着巴结献媚是不行的,得有些自己的真本事,所以这些天也没闲着,趁着宝玉去赏艺院的功夫结识了不少人。 他本身就极聪明,要不然也不会被王夫人给了宝玉,如今把路子板的正了,倒是一个可用的。 “板儿,我记得你家是不是就在京都附近,不知道那边交通发达不发达,有没有什么危险的凶猛野兽什么的” 宝玉想了想,又问一旁写大字的板儿。 “回二爷,板儿的家在王家村,那边的路不怎么好走,不过离山上远着哩,也没什么凶猛野兽。” 板儿看起来虎头虎脑的,但是性子却最机灵,见宝玉问起,认认真真的回道。 宝玉又问了问王家村的具体情况,才又坐回书案前,拿出一张宣纸,开始画画写写了起来。 虽然拿到了香玉丸的解药,但是这只是秦可卿的第一步,贾珍和贾蓉既然想要借着秦可卿的事情跟上面表忠心,这次不成肯定也有下一次,秦可卿没背景没靠山,继续待在宁国府,几乎是他们砧板上的肉。 想要彻底把秦可卿拉出火坑,将她从宁国府里救出来是唯一的办法。 又过了一会儿,事情总算是琢磨出了一些眉目,宝玉正准备起身松松筋骨,秋纹掀了帘子进来通禀,说是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过来传话,让宝玉没事儿的话过去一趟。 “太太今儿不用做下午课吗好好的怎么让姐姐唤了我去。” 宝玉放下手中的笔,走出屋子,笑着问门外和麝月说话的金钏儿。 第四十九章 水漫金山 “金钏儿也不知,二爷过去了不就知道了,太太可还等着呢。” 金钏儿只是笑,瞟了一眼坐在熏笼前面做针线的晴雯,又催促他道。 王夫人的这个大丫鬟对原身颇有几分意思,平日里可没少引吃什么“嘴上的胭脂”,这样的拿腔拿调,颇有几分等着他去纠缠,好给晴雯这个贾母给的“准姨娘”上眼药的意思。 宝玉心中有数,既然对金钏儿没什么绮丽的想法,还是不想继续撩拨她,免得事情愈演愈烈,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带着秋纹跟在金钏儿身后朝着荣禧堂去了。 对于他这样的“疏离”,金钏儿显然不太习惯,一路上好几次引了他说话,他也只是淡淡应着,并不搭话。 眼见着三人进了荣禧堂,金钏咬了咬唇: “奴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荣庆堂的冬儿过来了,跟太太说了好一会儿话。” 说完就先他一步进了耳房,跟王夫人回话去了。 宝玉自然是之前的态度见了效,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摇了摇头,琢磨着她透露的消息,也进了王夫人礼佛的耳房。 怪不得冬儿那丫头那么足的底气,一个三等的小丫头就敢可以针对黛玉主仆,想来,难为黛玉的事情和原身的这位“太太”又很大的关系。 “……按理说,十日才又一个旬日,你想要做些什么,太太是懒得管你的,不过宝玉,太太听说你那会儿去了荣庆堂……” 果然,王夫人在问了宝玉近来的作息和功课之后,话题转到了刚刚的事情上,话里话外都在点他,让他离黛玉远一些,少出入内帷厮混。 “母亲这话从哪里听得儿子确实去了荣庆堂,本意是看望祖母,谁知她应邀去了南安王府,儿子扑了空,又想着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姐姐妹妹了,这才去跟她们说了几句话,怎么到了母亲这里,就成了儿子又回内帷厮混了” 宝玉只装听不懂,蹙着眉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又问王夫人。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称呼王夫人为“太太”,这称呼虽然听起来尊贵,但是却透露了一股子陌生。 他还是希望王夫人少做“太太”,多做“母亲”。 “去见姐姐妹妹,这么说,你不是特意……” 见他说得不像是假话的样子,王夫人也不像得知他又去找黛玉那般生气了,又问他。 “特意什么母亲莫不是觉得儿子之所以去荣庆堂,是特意去见哪个姐姐妹妹了宝姐姐还是林妹妹” 见王夫人冷静下来了,宝玉想了想,索性把事情摊开了说,也免得王夫人三番四次针对黛玉。 “母亲听那小蹄子乱嚼舌根子,不管是宝姐姐还是林妹妹,儿子可是一直都把她们当成嫡亲的姐妹来看待的,又哪里有什么“特意”的说法。” “我的玉儿说的是真的你没有在荣庆堂和那病秧子拉拉扯扯” 王夫人见他敞开说了,心里又舒服了些。 宝玉养在贾母膝下,两人虽为母子,却总有一层隔阂,如今宝玉肯唤他母亲,又肯把事情拿出来说,显然是和她更亲近些。 “母亲说的都是什么是不是冬儿那丫头,母亲不知道,之前儿子去荣庆堂见祖母……” 宝玉将自己在荣庆堂“歇着”偶然听到外面冬儿和黛玉对话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又对王夫人道: “儿子当时都要气疯了,林妹妹明明是好心,偏她阴阳怪气,这要是被林姑父知道了,祖母和儿子之前做的不都……” 话到这里,宝玉掩住嘴,作出一副话多有失的样子,不肯继续了 “不都怎么了被你林姑父知道又如何我的儿,你连母亲都要瞒着吗” 王夫人眼睛闪了闪,又拉过宝玉的手,温和的问道。 “儿子……儿子……” 见他眼神闪躲,王夫人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打发走,又哄了他半日,宝玉才“不得不”把事情说了出来。 “你是说,你之所以对你林妹妹好,是因为你祖母说你林姑父能帮你走仕途可是你不是近来才动了心思要科考的吗” 听了他的话,王夫人的脑子有些乱糟糟的,难不成是她理解错了那老太婆的心思老太婆真的不是为了把她那个病弱的外孙女儿塞给自己的宝玉 “祖母说:“你林姑父是二品大员,又得太上皇看重,等以后回了京只怕还要升任,我的宝玉就算不走仕途,有这样一门显赫的亲戚,对你的将来也是大有好处的。”” 宝玉学着贾母的语气,又对王夫人说道。 “原来是这样,宝玉,你……你之前不是跟母亲说,最喜欢林妹妹,想让你林妹妹一直住在咱们家吗” 王夫人迟疑片刻,又装作打趣儿的问他。 “母亲休要再提,儿子那会儿才多大,林妹妹又不是没有家,怎么能老住咱们府里,就算是林姑父愿意,难道林妹妹以后还不嫁人了不成” 宝玉心里暗骂原身满脑子江湖,又作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对王夫人道。 “你不是最喜欢你林妹妹吗那就让你林妹妹嫁到咱们……” 王夫人显然是有些相信了,肩膀都松垮了一些,又笑着道。 “母亲别逗我了,儿子如今又不是小孩子了,另外,儿子听说过高嫁低娶,还从没听说过哪家二品的大员会把嫡女下嫁……六品文官的呢。” 宝玉见王夫人又问,索性直接戳了她的痛处。 “什么六品文官,咱们家可是国公府,你除了……还是国公府的嫡出少爷呢,难道还配不上她一个病弱的丫头……” 王夫人果然脸色一变,手里一直转的平缓的佛珠也陡然变得快了一些。 “母亲莫怪,是儿子说错了,非是儿子配不上,是儿子压根不想娶,林妹妹是长得不错,才情也出挑,但是只她爱哭的性子,儿子就敬谢不敏。 当妹妹哄着也就罢了,要是娶回家来,儿子房里还不得水漫了金山,说不准睡觉都要在旁边放一艘船。” 王夫人木讷的脸难得的露出了笑意,虽然对于宝玉“贬低”自家有些不满,不过见他确实对娶黛玉很抵触之后,她还是很满意的,又拉着他道: “你能这样想,母亲就放心了,你不知道,当年你林姑母也是如此,时不时的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有时母亲不知道说了什么,她那边就伤春悲秋上了……” 第五十章 见贾敬 当初只看书,宝玉还有些不理解王夫人为何会对黛玉那般不满,可是如今站在王夫人的角度上来看,反而有些理解了。 试想想,你少女怀春,却被告知只能在四大家族中进行联姻,好不容易战胜了家里的姐姐妹妹,嫁进了联姻之中最兴盛的贾家。 你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偏巧这家里有一个处处远超于你的小姑子,长得好,有才情,还深得你公婆夫婿的疼爱。 衣裙钗环远胜过你也就不说了,因着贾家的规矩你还得捧着她,她坐着,你站着,她吃着,你伺候着,时不时还要拉着你夫婿说一些你根本听不懂的诗啊词啊的,让你夫婿觉得你木讷不够风情。 你佯装听懂她戳穿你,你明着说你不懂,她同情你。 好不容易熬到她也嫁了人,谁想到居然不用和你一样家族联姻,挑了一个长得好才学好,样样出挑,远胜于你夫婿,前途一片光明的帝皇心腹。 这也就忍了,更让人生气的的是嫁妆,十里红妆,几乎搬空了你半个夫家,你说你气不气你说你讨厌不讨厌她 应该讨厌炸了! 种花国有句话“爱屋及乌”,这话反过来也一样,“恨屋及乌”。 王夫人看贾敏不顺眼,看待和她颇为神似的黛玉更不可能顺眼,再见自家小儿子鬼迷心窍一样作“舔狗”,对黛玉这般厌恶也就不难理解了。 “以前是儿子年岁小,让母亲操心了,母亲放心,儿子如今长大了,之前跟父亲说得也是儿子心中所想,早晚考一个举人为母亲争光添彩。” 宝玉提起茶壶,给王夫人到了一盏茶,又将一旁的帕子递给王夫人,柔声劝道。 他本就是女子,自然明白王夫人此刻需要的根本不是辩解和反驳,只是同仇敌忾而已,他虽然做不到和王夫人一起诋毁一个亡人,但是却能站在她的立场安慰她。 “好孩子。” 王夫人见他这般贴心,再想到贾敏早早患病而去,膝下更是只有一个孤女,心情果然平复了很多。 伸手抚了抚他的头,眼神也比以往温柔了些,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眼前着天色不早了,宝玉也准备回暖阁了。 “起风了,穿上暖和些。” 王夫人让金钏儿取来一件棉披风,亲手给他披上又叮嘱道:“对了,后日是你敬伯父生辰,你珍大哥说是一早想让你跟蓉哥儿一起去山上,你去的时候也坐马车,听到没有,强撑着骑马,受了风寒可不是小事。” 后日就是贾敬的生辰这可真是太好了。 宝玉十分欣喜,之前他还正琢磨着找凤姐儿,从贾蓉那边下手呢,如果贾珍生辰的话,计划实施起来更容易一些,想了想,又问王夫人: “母亲,冬儿……” 他是极讨厌冬儿那样前倨后恭的做派的,不过王夫人的心狠手辣可是有先例的,他只想惩罚冬儿,没想过要了她的命的。 “你不是都说了吗让她去做粗使丫头,你林妹妹那儿就算了,探春妹妹那边倒是少一个专门倒夜香的。就让那个小丫头过去。” 王夫人诉了半日苦心中的戾气下去不少,听他问起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没好气的道。 “母亲真是秉公处理,持家有方。” 笑嘻嘻的又捧了王夫人几句,见秋纹已经提了灯笼过来了,宝玉也就别了王夫人,回了二门外的暖阁。 因着贾敬是贾家唯一的举人老爷,又是族长贾珍的生父,他生辰的事情在贾家也是大事,贾家子弟都是要去帮忙的,所以贾家家学也放了一日的事假。 到了贾敬寿辰当日,一大早宝玉就被换了起来,和贾蓉贾琏等人,一起将贾珍预备好的捧盒送到了铁槛寺。 “太爷,我父亲遵太爷的话未敢来,在家里率领何家上下都朝上行了礼了。” 贾蓉跪在地上,学着贾珍来时交待的话对贾敬道。 “我早就非尘世中人了,你父亲又何必这么多礼,去,不要再来了。出了什么事,我也是管不得了。” 贾敬闭着眼,看都不看贾蓉,摆了摆手道。 “孙儿谢太爷教诲,太爷惦记叔婶兄长们,孙儿是知道的,肯定会叮嘱他们,如此孙儿就先去了。” 贾蓉像是没听到贾敬说了什么一样,自顾自的笑着点了点头。 “唉,既然不肯听我所言,又来这里装模作样作甚,罢了,你父主意甚笃,我也说不得他……让他将那《阴骘文》刻出来,印一万张散人就是了。” 贾敬睁开双眼,淡淡看贾蓉一眼,起身正准备离去,目光扫过宝玉身上却顿了顿,问道:“你的玉呢” “回敬伯父,宝玉如今去了家学,那边人多杂乱,宝玉就将它收了起来。” 宝玉拱了拱手,笑着答道。 可能是看过原着的原因,他对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通灵宝玉”没什么好感,搬出二门之后,没有贾母和王夫人盯着,他也没有整日里都戴在身上了。 “不带也好,也免得……” 贾敬点点头,沉吟片刻又问宝玉:“如今家学之中的夫子是谁还是代儒世叔吗” “贾夫子体弱,主动请辞了,如今是外聘的夫子,叫山夫子。” 宝玉觉得贾敬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又回道。 “山夫子……” 贾敬蹙了蹙眉头,抬起手,纤长的手指飞快的掐算了几下,脸色变了变,又掐算了几下,面色复杂的看了底下几人一眼,居然就这么离开了。 “……”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明白贾敬的意思,又跟铁槛寺的主持捐了香油钱,正准备乘了马车回宁国府,却见马车前等了一个小道士。 “宝二爷,这是居士让我交给二爷的,说是送给二爷赏玩。” 小道士将手里拳头大小的盒子递给宝玉,又施了礼,就转身回去复命了。 “太爷倒是极喜欢宝叔,这还是他出世之后第一次赠人东西。” 贾蓉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见盒子里只是一个极小的玉兔子,只当贾敬的痴性子又犯了,笑着将事情揭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 粉饰太平 “方才我去给太爷送吃食去,并回说我父亲在家中伺候老爷们,款待一家子的爷们,遵太爷的话并未敢来。太爷听了甚喜欢,说:‘这才是’。叫告诉父亲、母亲好生伺候太爷、太太们,叫我好生伺候叔叔、婶子们并哥哥们。还说那《阴骘文》,叫急急的刻出来,印一万张散人。” 回了宁国府,宝玉跟着贾蓉去见了贾珍贾赦等人,又是一番回话。 不过贾蓉的回话倒是让宝玉愣了愣,之前他还以为是他和贾琏跟了去,贾敬才那般态度。 如今想想,极有可能贾敬态度一向如此,之前也不过是贾珍和贾蓉在粉饰太平而已,贾敬说“既然不肯听我所言,又来这里装模作样作甚”,显然是和贾珍有分歧,而且分歧应该不算小,见贾蓉充耳不闻,又让贾珍刻《阴骘文》。 这《阴骘文》是什么是道教劝善书之一种,以通俗的形式劝人行善积阴德,久久必将得到神灵赐福。也就是说贾敬是觉得儿孙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过送他玉饰做什么总不会真的让他赏玩这么简单,贾敬好歹也是老圣人时期的举人,行事会这样简单随性 按常理说宝玉如今也快十一岁了,理应和贾琏贾蔷等人在外面替贾家招待客人,但是他心里揣着事儿,只当不明白厚着脸皮跟在要去跟尤氏王夫人回话的贾蓉身后,也进了二门。 回话都是粉饰过的,女眷们自然听不出来里面的官司来,尤氏又问过宴席的事情,就让贾蓉出去招待客人了。 “蓉哥儿,你且站住。你媳妇今日到底是怎么着” 凤姐儿刚从尤氏那边得知秦可卿病了,正皱着眉头想什么,见贾蓉要出去,又喊住他问道。 “不好么,婶子回来瞧瞧去就知道了。” 贾蓉皱了皱眉头,说完就掀了帘子出去了。 “太太们在这里吃饭啊,还是在园子里吃去好小戏儿现预备在园子里呢。” 对于贾蓉生硬的态度,尤氏也觉得有些尴尬,只当没听见,又起身对邢夫人,王夫人道。 “我们索性吃了饭再过去罢,也省好些事。” 王夫人木着脸看了凤姐儿一眼,眼神闪过一丝轻嘲。 自家这个侄女是个跋扈的,在自家也就罢了,居然使威风使到了别人府邸,真是太出格了些。 “很好。” 邢夫人僵笑了笑,也附和着回道。 因为贾母“贪吃了桃子”没来,等邢夫人,王夫人和尤老娘在上首坐下,宝玉就和凤姐儿尤氏侧席坐了,众人说笑着用毕了饭,漱了口,净了手,才说要去院子里。 “我回太太,我先瞧瞧蓉哥儿媳妇,我再过去。” 凤姐儿不知宝玉为何提议去就见秦可卿,不过她和秦可卿交好,本就是这样想的,也不顾被贾蓉驳了面子,笑着说道。 “很是的,我们都想去瞧瞧她,又怕她嫌弃闹得慌,你去看看也好,说我们问她好罢。” 王夫人含笑看了一眼脸色变了的邢氏一眼,又道。 “凤哥儿……” 邢氏顿了顿,正想开口,没想到宝玉也开口附和上了:“母亲,儿子也想去看看蓉哥儿媳妇,听钟哥儿说,她不太好呢。” “……” 这下邢夫人不说话了,只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夫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似乎在嘲笑王夫人,我儿媳妇跋扈,你儿子好像也不怎么懂礼数。 “好妹妹,好孩子,媳妇听你们的话,你们开导开导,我也放心些,你们快些过园子里来。” 尤氏虽然有些迟钝,但是也觉得气氛有些古怪,站起来又打圆盘道。 “既然如此,你看看就过去罢,那是侄儿媳妇。” 王夫人倒是不好说什么了,抿了抿唇,又瞪了宝玉一眼才道。 “是,儿子省得,儿子就是替钟哥儿发愁,母亲不知,钟哥儿整个人都瘦了。” 宝玉也明白这是怕西府桃色新闻沾惹上他,讪笑着安抚王夫人。 王夫人无法,又叮嘱了几句让他快些去会芳园会合,就和邢夫人尤老娘等人先一步去了,等她们都离开了,宝玉和凤姐儿方和贾蓉到秦氏这边来了。 秦氏正在榻上斜靠着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了她们进来,就要从塌上下来,不过像是没什么力气,晃了晃险些摔倒。 “快别起来,看起猛了头晕。” 凤姐儿紧走了两步,拉住她的手扶着她坐到褥子上,又道:“我的奶奶!怎么几日不见,就瘦得这么着了!” “是啊,快坐下。” 宝玉也有些骇然,上次他见秦可卿还是大概两月之前。 当时秦可卿虽有些憔悴,但是还算齐整,是一个极出挑的美少妇,谁想到今日居然和往昔就判若鸿沟了。 面色青白不见一丝血丝,眼睛深陷,双目无神,和黛玉颇有几分相似的薄唇也仅有淡淡的粉色,整个人像是一束失水的小白花儿,憔悴的让人心疼。 不过好在看印堂颜色还没完全变灰,毒素应该还没有侵入五脏六腑,调养些日子,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快倒茶来!婶子和二叔在上房还未喝茶呢。” 贾蓉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看都不看秦可卿,只张罗着宝玉在对面的圈椅上坐下,又嘱咐下面的人赶紧上茶。 “这都是我没福,这样的人家,公公,婆婆……” 秦可卿瞥了他一眼,又拉过凤姐儿的手,强笑着说了一通“有福没福”的话。 “蓉哥儿媳妇说的什么话,你才多大年纪的人,略病一病,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宝玉将贾蓉递过来的茶盏接过放在桌上,又开口劝道。 之前他选择救秦可卿更多的是为了保住自己和贾家,可是见到秦可卿之后,倒是真的有几分心疼这个姑娘了。 不说别的,就只看她刚刚的表现和说的那些话,只怕她对于自己的处境也心知肚明了,之所以还原因陪着贾蓉往下演,想来一部分原因是不愿意凤姐儿和他担心,另外一部分就是为了秦业和秦钟了。 第五十二章 见秦可卿 “你宝叔说的是,你啊,就是心思太多,想这么想那么的,这不是给自己添了病了。” 凤姐儿眼窝子浅,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也哑声劝道。 “我也是这样说的,她这病也不用别的,只是吃得下饮食就不怕了。” 两人都这样说,贾蓉不说些什么倒是显得不合适了,干笑了笑,也附和着说道。 “说到这个,蓉哥儿,我倒是想起一个吃食,简单的很,只是这东西要你亲手去做,求得就是一个心诚。” 宝玉像是想起来什么,对贾蓉说道。 “亲……亲手去做……罢了,宝叔说说,侄儿去试试就是。” 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秦氏貌美,又懂风情,如果不是身份实在特殊,哪怕她真的只是抱养的女儿,贬妻为妾也就是了,贾蓉又如何舍得了。 又想到秦可卿根本不是病,吃什么都是于事无补,迟疑片刻也就答应了下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吃食……” 宝玉作出欢喜的样子,又详细将吃食的做法说了,确实像他说的,这吃食极简单又好克化,最是适合病重之人,当然,那个亲手做是宝玉自加的。 “倒是麻烦相公了。” 秦可卿眼中闪过一丝安慰,难得的没有开口阻拦,让身旁的宝玉引了他去了院中的小厨房。 “平儿,咱们也过去,看看你们蓉大爷是如何做吃食的。” 凤姐儿是个人精子,见宝玉先是主动提出要过来看秦可卿,又特意支走了贾蓉,哪里不知道他是有话要说,虽有心想问他和秦可卿何时这般熟悉了,但是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时候,带着平儿去了小厨房拖着贾蓉去了。 “蓉哥儿媳妇,时间紧迫,咱们长话短说,我知你非病而是中了毒,这个与你,记得要用茶水送服,用了之后别显露什么,你放心,我和钟哥儿有办法救你。” 原身和秦可卿来往并不多,宝玉也根本无法解释他是如何猜出秦可卿是中毒不是患病的事情,索性借了秦钟的身份说话,秦可卿既然愿意为了他和秦业父子甘心赴死,应该对他们感情十分深厚才是。 “这……钟哥儿……钟哥儿也知道了,父……父亲……” 秦可卿樱唇颤了颤,之后就挣扎着要下床,青白的脸上满是泪水,又惊又急的样子。 “你父亲也知道了,整日整夜的愁的睡不着,如果不想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是秦伯父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解药,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们一定有办法的。” 宝玉将她拦住,又交待她道: “具体的办法来不及交代了,我写了信,具体怎么做,这毒接下来会有什么症状,你都要记清楚了,待会儿我们走了你趁没人的时候就看,看完之后记得烧掉,别被人发现了。” “我,宝叔……就让可卿去了。” 秦可卿眼中闪过希望,惊讶,感动,痛苦,最后浸满了绝望,哽咽着又道。 “去什么去,秦氏,我知道你是担心钟哥儿和秦伯父,我告诉你,你这么不声不响的死了,钟哥儿和秦伯父才最危险,还有我,我可不愿意替贾珍那两个蠢货背锅,你好好的服药,放心的等着,会尽快带你离开的。” 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宝玉忙扶秦可卿躺好,又坐回了对面的椅子,作出酒足饭饱也有些困意的样子。 他给秦可卿的除了信和香玉丸的解药,还有一丸从如云妈妈那里得来的假死药,秦可卿聪颖机敏,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可卿,我扶你起来用一些。” 贾蓉果然亲手做了吃食,虽不够精致但是也能入口,秦可卿边用边落泪,惹得贾蓉也面色戚戚,凤姐儿和宝玉又劝解了一番,尤氏那边就打发人过来请了。 “你好生养着罢,我过几日再过来看你,合该你这病该好,所以才有人荐了这个好大夫过来。再也是不怕的了。” 凤姐儿见待了这么一会儿,也确实该回去了,起身对秦可卿道。 “婶子说的极是,就是看着婶子和宝玉,可卿也不能就这么躺着,多用些,兴许就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治得了我的病。” 秦可卿半撑着身子,喘着粗气,笑着又道。 “这就是了,你好生养着罢,我和你宝叔就先去园子里了。” 凤姐儿红着眼圈,拍了拍她的手,又叮嘱了贾蓉几句,带着宝玉和平儿几个,去找尤氏她们去了。 初来大明之时宝玉就来过这里,对这一带还是比较熟悉的,从秦可卿的屋子出来,绕过一个便门,就到了之前宝玉拉着秦钟说话的园子了,这里人少寂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说,怎么和蓉哥儿媳妇这样熟稔了” 王熙凤摆摆手,平儿和其他几个丫鬟自动落下两步,远远的坠在了后面。 “凤姐姐,宝玉能来宁府几次,如何就跟蓉哥儿媳妇熟稔了,不过是之前在这里午歇,落了一篇诗词在这里,想问蓉哥儿媳妇看见没有……” 宝玉脸色通红,有些扭捏的道。 他是真的羞愧,之前看原着的时候,他就最厌恶原身时不时拿林妹妹做挡箭牌,替别人开脱的事情,谁想到这次自己居然也要这样做了。 真是……不过他保证,他肯定不会像原身那样把林妹妹往火坑里拉,肯定会把林妹妹保护的好好的,以后的日子都是幸幸福福的。 诗词,谁的诗词会让宝玉这般小心,还得背着贾蓉才问凤姐儿只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又气又笑道: “你啊,知道她较真,还敢偷拿她的诗词,自己拿了还不放好,要是被她知道了,看她还理不理你!蓉哥儿媳妇也是够倒霉了,身子都病成这样了,还得撑着给你找,可找到了” “找到了,蓉哥儿媳妇知道是我的东西,放的好好的。好姐姐,回去可千万别说漏了。” 宝玉朝着王熙凤作了一个揖,涎着脸又道。 “放心。” 凤姐儿嗔怪的瞪他一眼。她素来喜欢黛玉,又知道黛玉宝玉两小无猜,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正准备再调笑几句,就见两三个婆子脚步匆匆的寻了过来。原来是尤氏等不及,又唤人过来催了。 两人便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婆子去了天香楼,和众人一块儿热热闹闹的看了戏用了饭,方才回了荣国府。 如此又是四五日,这一日,见宁国府后院的方向果然飞起了一只孔明灯,宝玉松了一口气,那解药果然有效,看起来能继续下一步的动作了。 第五十三日 叶大姑娘 这一日,正是京都关注度最高的大赛“破茧成蝶的女子”的决赛,也是这场持续了一个多月的赛事决出优胜的日子,人数众多的看客加上不少慕名而来的客商和旅人,把整条大街都堵的严严实实的。 赏艺院表演的门票也是一票难求,别说雅座了,只说大厅的看票,如今在黑市的价格都被炒到了二两银子,看客们对于视觉效果最好的雅座门票更是虎视眈眈。 幸好翠云赏艺院早有应对,不光走了门路疏通了兵马司派来守卫,还在兵马司的监督下,将雅座的门票通过抽签的方式送了出去。 不论贫富,不分贵贱,只要是中了签,你就可以用原价进入雅座观看,这样的举动无非又为赏艺院拉了一波好感。 兵马司也不亏,拿了负责安全的银子不说,如云妈妈拿出来抽签的雅座只占八成,剩下的两成可是随他们拿去送人情的。 对了,还能在宝庆公主跟前买好儿,坊间传说这一位对于这场赛事很是关注,说不定会带了小世子一起过来观赏,又朝专门给宝庆公主留着的凌波雅座看了看,兵马司的张副指挥眼里闪过一丝热切。 同样关注着凌波雅座的可不止兵马司的副指挥一人,坐在芰荷雅座的贾蓉也同样如此,不过他关注的却不是宝庆公主,而是宝庆公主的侄女。 准确的说,是宝庆公主夫婿,叶大将军的侄女,叶大姑娘叶瑾儿。 叶瑾儿今年十七岁,她自小父母双亡,跟着叔父长大,及笄后许了兵部尚书的嫡次子,奈何天有不测风云,成婚当日新郎突发恶疾,连洞房都没来得及入就一命呜呼了,叶瑾儿自然也就成了寡妇。 宝庆公主怜惜她命运多舛,派人将她从尚书府接回了公主府,是除了小世子叶清欢之外,公主府唯二的小主子,据说也是这“破茧成蝶的女子”的粉丝,极有可能陪了宝庆公主同来。 这样的家世和经历,如果他贾蓉还没有成婚的话,自然是可以光明正大的上门求娶的。可是大明讲究继室的身份低微要低于原配…… 秦可卿身份太过低微,想要将叶瑾儿娶到手,只怕还要用些手段才是。 对着茶盏里的残茶照了照,见里面的男子依旧丰神俊朗,贾蓉弯了弯嘴角,仰头将残茶饮了下去。 “大爷,凌波雅座来人了。” 一个灰衣小厮鬼鬼祟祟的溜了进来,小声回道。 “叶大姑娘可来了” 贾蓉一喜,又问小厮。 “……大爷放心,叶大姑娘来了,就在素梅雅座陪着宝庆公主说话呢,管事儿那边也收了银子,待会儿指定能安排大爷上台,叶大姑娘见了大爷的英姿,肯定会对大爷芳心暗许的。” 小厮将打听来的事情详细说了,又笑着恭维道。 “那就好,那就好。” 贾蓉起身又整了整衣袍,从怀中取出一张花笺,小声的又默背了起来,上面的诗词是他找高人捉刀的,家里的幕僚也说文采非常,今夜能不能成事,就要看它了。 台上的比赛如火如荼,霓裳姑娘的化蝶舞让人独树一帜,引得喝彩声连连,但是贾蓉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好不容易熬到了宣布名次之前的“云起雪飞”,站在后台准备的他手心紧张的都冒汗了。 想要一鸣惊人俘获芳心,自然要在关键的时候出现,眼见着前一个文人作了一首差强人意的诗词,贾蓉掀起衣摆正准备上台,宁国府的大管家赖二掀了幕布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大爷,大爷,不好了,大奶奶吐了血,眼见着不成了,太太说让我寻了您快些回府里去。” 赖二还算有些眼色,见周围俱是高装巾子的书生,也不敢大声喧哗,附到贾蓉耳边将事情说了。 “这是怎么回事前几日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贾蓉脸色一变,眼睛直直的看向赖二。 他和贾珍确实想拿秦可卿做文章,但是这事儿得慢慢来。义忠亲王当年手下众多,秦可卿的身份虽然隐秘,但是也不保证没有其他人知道。 他们的计划是拖上一段时间,至少要过了年,所以才用了香玉丸,这种药物只流传于世家,非常隐秘。之前一直都挺顺利的,谁想到怎么就起了变化,贾蓉心里有些揣揣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脱出掌控的样子。 “……从前儿开始就不太好了,吃什么吐什么,宝珠拿出来的小衣都是鲜血,老爷只说是正常的,就没告知您,刚刚用了一些米粥,突然就吐了血,眼见着没了呼吸了,大爷,您还是快些回去。” 赖二被他看得出了一头的汗,小声又催促道。 “好,我们先回府。” 贾蓉犹豫片刻,将手里的花笺揉了,带着赖二等人走出后台,准备离开赏艺院回宁国府去。 “诸位,很高兴大家关注咱们“蝶女大赛”……同时,也很遗憾的告诉大家,这届的“蝶女”也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次比赛……” 听着舞台上小桃红激情飞扬的介绍,贾蓉的脚步不由的慢了下来。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是什么意思前景这样光明的大赛没有下一届了吗这翠云赏艺院的新东家如此目光短浅 像是为了解答他的困惑一般,坐在楼梯旁边几个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 “……赏艺院的新东家傻只怕比咱们都要聪明些才是,这次大赛赚到的银子倒是小事,你们看来赏艺院的这些文人,这些以后都是什么人……” 年长些的书生卖起了关子。 以后都是什么人贾蓉顺着年长书生的话往下一想,身上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些学子这些书生,以后那可都是朝堂中人,这么官宦聚在一起……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这次也算赏艺院聪明,请来了兵马司的人过来看守,又事先表了态,除了用来给想来赏艺院的姑娘们赎身,剩下的七成都会捐出去,这才让大赛顺利进行,要不然……哼哼。” “可是,宝庆公主不是……” “宝庆公主岂是那种只顾风月之人赏艺院捐献的七成银子可是都进了西北军了,不过…… 也只有这一次了,咱们这位长公主精明的很,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给别人的,所以说,这大赛咱们是且看且珍惜,看一次就少一次喽……” “大爷,咱们走……” 从柜台会了钞的赖二也回来了,见贾蓉只站着不走,又出言催促道。 “你先回去,让太太先操持着,就说我这边还有事情……半个时辰……办完之后我立刻回去。” 贾蓉沉吟片刻,一甩袖子,转身又回了后台。 第五十四章 泼辣的尤三姐 “这……这怎么成呢,那……” 眼见着贾蓉头也不回的进了后台,赖二简直要焦头烂额了。 “大总管” 身后的小厮推了推赖二,又瞅了瞅已经到了台上的贾蓉,寻求着赖二的下一步指令。 “咱们先回去。” 贾蓉都已经决定了,赖二能怎么办,只得咬咬牙上了马车。 本来还想着让大夫用些人参什么的拖延些时候,可是没想到马车刚刚转入宁荣街,宁国府的云板就被敲响了! 秦可卿死了!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赖二头上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秦可卿是小辈儿,上面的公婆还健在,按照大明的风俗来说,为了避免冲撞到长辈的寿数,死后是需要立时入殓的。 但是如今贾珍醉酒无法理事,贾蓉那边又在赏艺院没回来,以后贾珍尤氏健健康康还好,但凡是身体有点不舒服,倒霉的可就是他这个没办好差事的赖二。 “叮铃铃叮铃铃……” 正在心慌意乱之时,恰巧一阵清脆的马铃声从身后传了过来,赖二脑中灵光一闪,慌忙下车将这辆挂了荣国府标识的马车给拦了下来。 “来总管,你怎么还在这里,刚刚我好像听到你们府里的云板响了,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宝玉见只有赖二一个人,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佯装好奇的问道。 “原来是宝二爷……” 赖二本来还以为是贾琏,谁想到居然是宝玉,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宝玉虽说是男丁,但是年岁尚小,又是西府那位老太太的心尖尖,要是因为办丧事被吓到了,可有的是麻烦呢,旁边的小厮见他犹豫了,小声又劝: “大总管,时辰要紧,只让宝二爷看着,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赖二想想觉得也确实如此,连忙跪下来又对宝玉道: “宝二爷,小的求二爷救命,求二爷一定要帮帮小的,大奶奶去了,大老爷饮了酒,大爷又遍寻不着,眼见着要误了入殓的时辰了,您老人家帮个忙,也不用您帮别的,在旁边看着就好,咱们尽快让大奶奶入了棺。” “这……” 宝玉赶忙将他扶起,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等赖二求了又求,才“勉强”跟在他身后进了宁国府。 “你们大爷呢怎么是来得是你们宝二爷” 尤氏这边都要急疯了,好不容易见赖二回来了,结果带来的居然是宝玉,头都要疼起来了。 赖二忙上前小声将事情说了,尤氏对于风俗还是比较相信的,见事情如此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对宝玉谢了又谢,这才引了他去了秦可卿尸身所在的屋子,开始操办起了入殓仪式。 秦可卿这边早就由丫鬟婆子穿戴好了,身上层层叠叠的穿了十九层衣物,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旁边则是临时安放用于小殓的棺椁。 尤氏过去和那些专门负责给女子入殓的正仪婆子交待了几句,仪式就正是开始了。 先是梳头洁面,这些其实之前已经做过了,这里也不过是由担任“孝女”的宝珠将秦可卿头上的钗环摘下来,头发束在头顶上。 正仪婆子则是先在棺椁中铺了席子,然后是绞,再指挥着丫鬟婆子将穿戴好的秦可卿用被子裹住,然后再盖上一层被子,又让宝珠取来一碗温水,用一块新棉花,蘸着水,在秦可卿的眼上擦了擦。 十九层衣服代表多福多寿,头发束高代表节节高升,洁面擦眼则是无牵无挂,转世之后耳聪目明。 紧接着是正仪婆子诵读经书,叽里呱啦的,宝玉也没听清楚到底是什么经书,读完之后棺椁就被虚盖住了,如今只是小敛,是不需要钉住棺木的。 宝玉要做的也很简单,就是在棺椁被合上的时候绕着棺椁正转三圈,倒转三圈,再点上三炷香,为的是让亡人放心,不要在阳间过多的停留。 宝玉依言照做,趁着屋子里烟雾缭绕,众人低头默哀之时,飞快的将一枚烟卷粗细的铜棒塞到了棺椁的缝隙之中。 假死药只是看上去没了脉搏,其实还是需要呼吸的,他之所以让赏艺院那边拦住了贾蓉,除了因为贾蓉更精明担心被他看出破绽之外,也是为了给秦可卿留下呼吸的缝隙。 仪式到这里也算是差不多了,又来了十数个婆子,将小敛的棺椁抬到了离大门不远的偏厅。 棺椁放置好没多久,贾蓉就回来了,自然是对宝玉千恩万谢,只说自己和友人相聚忘了时辰,得到消息晚了,宝玉只做伤心难过状,又提醒他快些敲响云板,操持灯笼人员,就又回了荣国府。 大明的云板也有讲究。先三下是告知众人府中有事。后四下表示大致的事情处理晚了,可以过来吊唁帮忙理事了。 这会儿虽然已经是亥时了,但是贾珍是贾家族长,云板响了没多久,贾家各家的人就陆陆续续的朝着宁国府赶了过来。 众人显然都没料到秦可卿的死信儿,知道是她殁了,长一辈的想她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她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她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她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到处都是流泪痛苦的人。 再说宝玉,将接下来的事情又交待了茗烟之后,就换了衣袍又回了宁国府,先去了停灵的偏厅,见棺椁没有移动的样子,心里也落稳了些,吊唁了一番退了出来,又去见了尤氏,贾珍。 贾珍还躺在榻上,看上去酒还没完全清醒的样子,尤氏心焦,偏又不敢催,只坐在一旁暗自抹眼泪儿。 她身后站着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劝她,一个洒脱爽利,一个弱质纤纤,想来应该就是尤二姐和尤三姐姐妹。 “宝玉,这次的事可真是亏了你了,快坐快坐。” 尤氏见宝玉,脸上又羞又愧,低着头抹干眼泪又再三谢道。 “珍大嫂子,珍大哥这是……外面的叔伯们可是都快来了。” 宝玉将目光从尤氏姐妹身上收回,又问尤氏。 “已经灌了两碗醒酒汤了,不知道是和谁喝的这样多……” 宝玉正准备提议让丫鬟们取了水给贾珍用冷水敷一敷,就见疑似尤三姐的女子推开窗子用手往外面一捞,走过去拉开贾珍的衣襟就将一块冰棱放了进去。 “嗷” 贾珍被冰的打了个激灵,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破足道人 贾珍的酒劲儿早就散的差不多了,被尤三姐这么冰了一下也算是彻底的情形了。 “这……” 别说尤氏了,就算是自诩见多识广的宝玉都被尤三姐如此行云流水的动作给惊呆了。 这姑娘是不是彪啊走过去拉男子衣襟塞冰这事儿,真的是明朝的女子应该做的事情吗就算是真的要做,是不是也应该考虑背着人他可是还在屋子里站着呢。 “瞧,这不是醒了” 尤三姐双手轻轻拍了拍,看都没看尤氏和尤二姐,揉了揉宝玉的脑袋就出了屋子。 “……” 这是被当小孩儿看了 宝玉有些无语,虽然原身不大,不过在大明也算是少年了,尤三姐怎么像是在哄猫崽子 “看我,都不知道宝兄弟什么时候来的,饮酒误事啊。” 贾珍的脸色由红转青,好歹顾忌他还在屋里,僵笑着找补了几句,甩开一旁要扶他下榻的尤氏和尤二姐,用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就率先出了屋子,尤氏见状也忙跟了出去。 “别怕,不是为着你。” 尤二姐见两夫妻出去了,又对宝玉道,她的声音细细的,和她的长相倒是十分符合。 宝玉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也掀了帘子出了屋子。 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有他自己的判断。 平日里贾珍表现的对荣国府马首是瞻的样子,可是只看他刚刚的表现,也能看出他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顺从,想想也是,宁荣街,宁在前荣在后,贾珍作为宁国府的掌事人,又如何愿意一直屈居人下呢。 这会子贾家的男丁也来的差不多了,老一辈的贾代儒,贾敕、贾效、贾敦、贾赦、贾政……小一辈儿的贾芬、贾芳、贾兰、贾菌、贾芝等等都来了。 趁着贾珍和来人寒暄,宝玉也混进了和他同辈份的子嗣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们闲聊着,如今正是关键,他得守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也能尽快想办法协调和补救。 如果只两个男子聚在一起,还能说说心事聊聊诗词,但是这么多男子聚在一起,那就只能是三个字:聊女人。今日才决出结果的“蝶女”,自然而言的也就成了贾家子弟们畅聊的话题。 “不知今日的决赛月盈姑娘露面与否” 众人正说得兴起,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却说这声音是谁 正是自从被赶离家学之后,久未露面的贾瑞。 “呦,瑞大哥居然没去看,那到是有些可惜了。” 贾芝瞥了他一眼,眼里藏不住的嘲讽。 “芝哥儿,你就少说一句,瑞大哥如今做工都做不过来,又哪里有时间看什么蝶女。” 贾芳轻飘飘的瞪他一眼,假意斥责道。 “也对,我前儿还见贾夫子去书斋送抄书,去看蝶女,只怕要连续抄一个月书才够” 贾芝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对众人道。 当初贾代儒管理家学之时,贾瑞可没少仗了身份敲诈和整治这些贾家子弟,如今他被赶出了家学,贾家子弟们又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我……” 贾瑞倒是很想有骨气的起身离开,但是自从离开家学之后,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去过赏艺院了,想到当初翩若惊鸿的月盈姑娘,他坐在远处一声不吭。 “都是自家人,说那些做什么,瑞大哥莫生气,他们和大哥说笑呢。” 宝玉目光闪了闪,笑着打圆盘道。 众人见宝玉出了面,也不好继续针对贾瑞,又重新热热闹闹的说起了蝶女,只不过每个人说的时候都会刻意的看上贾瑞一眼,个中含义就要贾瑞自己去体会了。 “瑞大哥如今在做什么营生贾夫子呢找到新的学堂了没有” 宝玉将贾瑞拉到一旁,小声问道。 他之所以这样做自然不会是单纯出自好心,说心里话,宝玉其实对贾瑞没什么好感,甚至还有一些……厌恶。 原着里贾瑞对貌美的凤姐儿动了心思,趁着她去看望秦可卿的时候几番挑逗,凤姐儿大发雌威,用了计策关了他一夜,再加上其他的一些事情,他就一命呜呼了。 后世有红学家说王熙凤狠毒,觉得她只因为贾瑞的几句话就要了他的命,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但是宝玉却不这么觉得,大明可不是种花国,这里对于贞操很是看重,王熙凤但凡和贾瑞有什么,传出去就是一个死。 在这样的社会大环境里,贾瑞对于王熙凤的“勾引”,那就是想要她死,王熙凤给予反击也没什么错,甚至在宝玉看来,王熙凤只把贾瑞冻了一夜已经足够慈悲了。 至于贾瑞的死,却不完全是因为王熙凤的惩治,和后来贾蓉的几番逼讨,以及破足道人给的“风月宝鉴”都有很大的关系。 而后者,正是宝玉主动接近贾瑞的目的,那位破足道人虽然怪异,但是却有些本事,薛蟠派去找水潭的人一无所获,他想要试试能不能从破足道人那里下手试试看。 贾瑞对于宝玉的刻意接近有些受宠若惊,几乎没有什么隐瞒,就将自己从贾家家学离开之后的际遇一五一十的交待了。 贾代儒当日离开家学之后,也想过去其他人家教授,但是他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年岁又大了,哪里会有人聘请他,一家三口坐吃山空,不得已就去各个书斋抄书。 抄写一本书半钱银子,抄错弄脏都需要进行赔付,这么说,这一个月以来,祖孙俩别说赚银子了,之前攒下的银子都贴补进去大半儿。 “宝玉……能不能给二老爷求个情,让我们祖孙重回家学,我保证,以后肯定勤勤勉勉,不会……” 贾瑞见宝玉一副所有所思的样子,咬牙拉下脸小声求道。 “只怕是晚了,家学那边夫子已经足够了,不过……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差事,不过……” 宝玉看他一眼,拉长声音道。 “二爷尽管说,小的指定赴汤蹈火……” 贾瑞没想到宝玉真的愿意帮忙,忙拍着胸脯道。 这些日子他真的是受够了,吃穿用度样样掉档不说,之前捧着他的那些学子们也都不拿正眼瞧他,最重要的是……月盈姑娘,他整夜整夜的想,心肝儿都要疼了。 第五十六章 风波又起 宝玉附到他耳边将要他做的事情说了,又道: “这事儿不着急,等蓉哥儿媳妇的丧事办完,明年二月三月开始,花费的银两我会让茗烟给你送去,事情办成了还有另外的打赏,要是办不成……” “二爷放心,贾瑞一定照办,一定一定!” 贾瑞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宝玉会让他故意装病,但是这也是贾瑞最后的救命稻草了,他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宝玉见他答应了,又嘱咐了几句,就又回了花厅,花厅里这会儿正热闹,贾珍正说的唾沫横飞: “两位伯父,侄儿问过钦天监,打算将秦氏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之后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 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对坛按七作好事。两位伯父以为如何 七七四十九日谁家公婆还活着,儿媳妇要停灵这么久的 贾珍这是也顾忌义忠亲王有可能留下人手,想着给秦可卿这位“郡主”作脸呢!啧啧,还真的是当了女表子还立牌坊! 宝玉心中冷嗤一声,并不着急,之所以选择让秦可卿这么快“亡故”他也是经过仔细的谋划过的,如今已经是腊月二十了,这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谁家会停灵“两年”,这可是坏了氏族风水的事情。 “放肆!珍哥儿,你是不是酒还没醒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父亲还健在,按说我这个当叔父的不应该说什么,但是……如今是什么时候,眼见着就要大年了,难不成为了你宁府的事情,还要搭上我们整族的风水” 贾政果然怒了,“噌”得从椅子上起身,用手指着贾珍道。 几位族老也脸色阴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二老爷息怒,我父亲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日子定得这样急,来不及通知亲友们前来吊唁,失了礼数。” 贾蓉匆匆从外面赶了过来,拱了拱手对众人解释道。 “蓉儿说的对,是侄儿疏忽了,叔父莫气,侄儿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贾珍是真的把这事儿给忘了,如果料理秦可卿的丧事他可是之前就考虑好了的,如今居然样样不顺心,不由在心里又骂了秦可卿一回。 觉得她这人晦气,先是克了生父,之后又克了亲弟,如今自己死都挑不到好时辰。 又恨贾政当着这么多人面就将事情挑出来,一点儿面子也不给自己留,不过到底不敢说什么,垂着头一个劲儿的赔不是。 “珍大哥放心,家学已经休了年假,我们兄弟都在家待着,这样,珍大哥将要送帖子的人家列出来,我们分散了送去就是。” 宝玉眼珠儿转了转,站出来说道。 贾赦荒诞,贾政迂腐,但是好在胆子都不算大,也作不出太过分的事情。 宁国府就不一样了,社会交际面广,认识的人也多,还有非常多的小心思,趁着这次送丧贴,先捋捋他这边的关系也好。 “也还能如此了。” 贾珍和贾蓉对视一眼,无奈的点头答应了。 不知道是秦可卿前交待了,还是瑞珠没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总之,她没有碰柱,而是和宝珠一起,给秦可卿作了义女,承担下了替她摔丧捧灵的任务。 时辰确实有些晚了,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将第二日要做的事情大概的分配了,只留下守灵之人,其他的人也都各自回去了。 因为情况比较特殊,只需要守这么一个整夜,所以留下守夜的贾家子弟还是比较多的。 下一辈儿的贾蔷、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等等,都留了下来,在偏厅旁的暖阁守着,宝玉借口陪着秦钟,也跟着留了下来。 贾兰也想留下,不过李纨担心冲撞了,说什么也不应,他只好又跟着回去了。 宝珠和瑞珠则是按为嫁之女的礼数,在秦棺椁前哀哀哭泣,趁着下面人给众人送炉火和热水的时候,宝玉也让茗烟给两位“义女”送去了一些,毕竟棺椁里可是还有秦可卿呢。 众人说说笑笑,一夜时间很快过去了。 或许是觉得头一日被贾政训斥失了面子,次日一早贾珍就开始折腾了起来。 明明只停灵一两日,偏指挥着重新搭了更排场的灵棚,又借口贾蓉没有官身,灵幡经榜上写时不好看,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给贾蓉买了一个五品龙禁尉的官职。 不过是为写时好看,还是为了试探上面的想法,这事儿就见仁见智了。、 或许还有为贾蓉继娶做准备的意思,毕竟当初迎娶秦可卿,贾蓉的身份不宜过高,可是要迎娶新人,他的身份就有些低了。 因为丧事办得急,别说尤氏身子没病,就算是真的有病也不好窝着不理事,有她在,自然也就没了凤姐儿协理宁国府那一档子事了。 宝玉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顺顺利利的进行下去了,不想天亮之后,随着众人纷纷前来吊唁,居然又出了幺蛾子。 “我们木店里有一副,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在还封在店内,也没有人出价敢买。你若要,就抬来罢了。” 好不容易送完丧贴回了宁府的宝玉,看着偏厅里和贾珍侃侃而谈的薛蟠,心态都要崩了。 薛蟠是装“二傻子”上瘾了吗还是这些日子赚银子赚的飘了,居然又提出了将义忠亲王的棺椁给了秦可卿用的事情。 “善,赖二,你带些人去薛兄弟家的木店把他说的那副棺椁抬来,让爷们儿们瞧瞧,能用的话咱们就用了。” 贾珍兴奋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迫不及待的对着赖二等人道。 对啊,排场不够可以用棺椁来凑,用义忠亲王的棺椁,秦可卿这个“郡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眼瞧着赖二带了几个人出了门去,宝玉的眼前一黑,这可咋办 且不说这棺椁逾制不逾制,是不是罪证啥的,这劳什子樯木可不是秦可卿小敛的杉木板,能不能有机会将铜棒塞上去暂且不说,就算是塞了上去,只怕这样重也是要压扁了的,隔绝了空气,秦可卿可就真的死翘翘了。 第五十七章 野心勃勃 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宝玉急匆匆的出了偏厅,满院子的搜寻去他的便宜爹和便宜伯父来,贾珍虽然辈分小,但是身份高啊,在场有资格劝又能劝得住的,恐怕只有贾政和贾赦了。 “李十儿,父亲呢” 好不容易找到了贾政的随从李十儿,宝玉急忙问道。 “二爷,二老爷在花厅,正在接待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三家,二爷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十儿扶住喘着着粗气的宝玉,殷勤的问道。 花厅宝玉眼睛一亮,越过李十儿就要冲进去,没想到又被门口的程日兴等人给拦住了。 “你们快些让开,我找父亲有事相商,急事。” 宝玉急得嗓音都变了,几位清客都面面相看,偏程日兴不依不饶,只拉着他一句一句的哄着,仿若他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宝玉几乎要绝望了,正悔恨万分之时,身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玉儿,你这是在闹什么” 宝玉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缓缓转过身子,身后站着的居然真的是他刚刚遍寻不至的贾赦。 “怎么了有事儿告诉大伯父,莫要在此大声喧哗。” 贾赦拧了拧眉头,看着自己简直要喜极而泣的大侄子,一脸的莫名其妙。 “大伯父,见到您太好了,您听侄儿说……” 宝玉将贾赦拉到一旁,将贾珍要给秦氏用义忠亲王棺椁的事情说了,又道: “……大伯父莫怪宝玉危言耸听,宁府和荣府同为贾家,这要是真的让珍大哥用了那棺椁,贾家逾制的名声可就洗不掉了,贾家一帆风顺还好,真要是……” “这话你是从何得知的” 贾赦向来浑浊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直直的看向宝玉。 “这还用人教大伯父该不会以为侄儿整日都是去家学玩乐的,书上写了,夫子教了,侄儿自然就明白了。” 宝玉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贾赦这是起了疑心,不过也顾不得什么了,又催促道: “大伯父快些,珍大哥已经派了人去了薛家木店了,那棺椁真要是被送到了宁国府,别管最后有没有用,被有心人知道了,可都是实打实的罪证。” “你在这里等着。” 贾赦深深的看了宝玉一眼,从一旁的王保善手里接过马鞭,朝着宁国府外面去了。 “呼” 看着出了宁国府的贾赦,宝玉松了一口气,觉得膝盖都有些软了。 赏艺院和家学的顺风顺水让他有些飘了,这次操持这样重大的事情居然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幸好他回来的及时,要不然…… 想到后面有可能造成的结果,宝玉一身冷汗,又将板儿和墨雨两个唤来,确定之前吩咐两人办的事情都办成了,才微微放下了心。 回了偏厅旁的暖阁,宝玉正准备找条板凳坐下歇歇,一个胖乎乎的手将他扶住了。 “无碍是不是昨夜守夜太累了,怎么看着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薛蟠关心的问道。 “为什么脸色不好蟠表哥,我问你,那劳什子樯木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想起那东西了,知不知道那可是有规制的,宁府是什么府邸,够不够资格用那东西” 宝玉简直要被气疯了,又见薛蟠一副无知无畏的样子,将他拉出暖阁低声呵斥道。 “什么规制不规制那樯木蓉哥儿媳妇不能用吗表哥不是这样说的…… 薛蟠被他着急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辩解道。 宝玉心中一凛,又问薛蟠:“表哥哪个表哥你是说仁表哥” 对啊,薛父亡故的早,薛姨妈又是万事不管的性子,对于做生意和进贡的事情薛蟠还能懂些,什么逾制不逾制的,薛家一个皇商都快要保不住的落魄家族,需要懂那些吗 “怎么……怎么了你也知道,那东西值不少银子,我也是随口说给了表哥,表哥说让我找珍大哥问问,还说那东西也就王府和侯府可以用……” 薛蟠见宝玉如此激动,也知道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老老实实的将他和王仁对话的情形说了。 “你是说仁表哥知道这棺椁之前是义忠亲王的” 宝玉思索片刻,又问薛蟠。 “自然,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忘了说,刚刚我跟珍大哥说的时候也说到了的。珍大哥也真是,我不懂他也不懂吗居然真的敢用。” 薛蟠对于宝玉居然怀疑他“人品”很是气愤,忍不住又吐槽起了贾珍。 “那东西确实是王府和侯府可以用,但是宁府早就不是侯府了,那东西之前还是义忠亲王的,当今对义忠亲王……罢了,我已经告知了大伯父,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多问问旁人,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宝玉也没心情继续跟他说什么,伸着脖子朝着宁国府外又看了看,脑子里也飞快的分析着眼下的情形。 都说四大家族同气连枝,那为什么王仁明知道这东西逾制,还指使薛蟠将东西东来宁国府呢这总不会是巧合再想到贾蔷之前提到的王子腾只是“暂时接替”贾家成了京营节度使的事情,宝玉心中泛起一丝凉意。 按照贾蔷的说法,王家之所以能称为京营节度使以及目前的九省统制,其实是当今和贾家的一个默契,可是如果王家想要打破这个默契呢 那想办法让贾家有了“瑕疵”或许就是其中一个比较好用的办法,再阴暗一些,王家是不是想要掌控贾家在和贾家的关系之中彻底的翻过身来 “宝玉……宝玉,你在想什么呢你大伯父都回来了。” 薛蟠见贾赦回来了,也松了一口气,又晃了晃看上去魂不守舍的宝玉道。 “蟠表哥,你之前打死冯公子的事情,一开始是不是也是舅父解决的” 宝玉攥住薛蟠的手,试探的问道。 “怎么好好的又说起他来了,我都说过很多次了……我是真的没想过要打死他,我就是随手一推,谁想到他那般不中用……居然刚好摔倒石头上……” 薛蟠有些讪讪的,他虽然骄纵,但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他又如何会当无事发生。 第五十八章 磨砂通灵玉 “我没问这个,我是问表哥,之前的事情是不是舅父帮着处理的” 宝玉打断了薛蟠的絮叨,很是认真的问道。 “是……是啊,妈找了姨母和二舅父,姨母给金陵那边写了信,二舅父则是让了三舅父去了金陵……宝玉,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薛蟠想了想,有些疑惑的又问宝玉。 “自然是想要确定一件事,对了,蟠表哥,之前嘱咐你去金陵销案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听薛蟠这样说,宝玉的心里更沉了。 果然不是自己想多了啊,王夫人是内宅妇人,王家对于女子教养又不够上心,想的事情简单也可以理解。 但是王子腾和王子胜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王家的嫡子,从小接触的就是这些,王子胜既然亲去了金陵,又如何会给薛蟠留下那样大的隐患 没错,就是隐患。 上告,调查,判决,执行,销案。前四阶段固然重要,这最后一阶段也必不可少。 没有销案的话,这个案子就等于没有完成,以后要是被翻出来,薛家出一大笔血是肯定的,严重的甚至会要了薛蟠的命。 之前他只以为是薛蟠一时糊涂给忘了,这才提醒了他,可是现在听薛蟠这样说,倒是觉得王家当初的做法就很耐人寻味。 “我又让人去送了一千两银子,你也知道最近因为赏艺院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 薛蟠见宝玉又问起此事,有些讪讪的。 之前宝玉确实提醒过他两次,不过他眼下生意正忙,就想着明年有闲暇时间了再去解决。 宝玉将事情细细的又解释给了薛蟠,这俩月接触下来,他觉得薛蟠到不是什么坏人,小心思确实有,但是却极有义气,做生意也很有一套。 另外,作为王子腾的另一个外甥,见薛蟠这么被王家设计,他真的是有些唇亡齿寒。薛蟠也是听人劝的,很快就决定了明年正月就前往金陵销案的行程。 虽说秦可卿的丧事办得很急,但是来参加她丧礼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四王八公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也都让人送来了祭礼,宁国府门前的街上白花花的一片,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官员。 出殡前的一夜被称为“伴宿之夕”,宁国府准备了两班小戏以及耍把戏的给亲朋和堂客们伴宿,烛火也是明晃晃的亮了一夜,子弟们喝茶饮酒,只是百般热闹。 等到次日鸡鸣过后,择定的吉时也到了,数十位青衣上前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灵柩”。 宝珠瑞珠执未嫁女之礼,摔丧驾灵,哭得梨花带雨的。 看着小敛过的秦可卿被“请”到了之前贾珍准备的杉木板里,宝玉的心终于放下了,这块杉木板被板儿和墨雨做过手脚,就算是盯上了棺材钉,也是能够呼吸的。 在道士和尚的诵经中,大殓也完成了,众人抬起棺木,奏乐也随之响起,送葬正式开始了。 送殡的人还是很多的,总得数起来也有七八顶大的轿子,二三十顶的小轿子,连带着女眷们坐的马车什么的,也有差不多六十七辆,再加上各色的执事,陈设,还有耍把戏的人,浩浩荡荡,也摆满了整个宁荣街。 如此多的人,贾珍还有些不满意,只说不少亲戚古旧来往不及,葬礼办得有失体面。 宝玉撇撇嘴,低下头只不说话。是葬礼人少不体面,还是被抄家关进牢里不体面真是不知所谓,这样的人居然是贾家的族长,贾家危矣。 送葬队伍继续往前走,前面是四座用彩绸搭起来的祭棚,每一个上面都挂着王府的牌子,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祭棚,第四座是北静郡王祭棚。 看了四座祭棚,宝玉都不得不佩服这四家人的速度了,昨日才得了通知,既要来拜祭,又要搭彩棚,很时间管理大师了。 想到原着里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宝玉的头垂的更低了,这四家最后应该都没什么好果子吃,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不过他不想归他不想,该来的事情总还是要来的。 见水溶亲至,贾珍忙于贾政贾赦叫停了送殡队伍,三人同去谢了礼,又过了一会儿,贾政就满头大汗的寻了过来,一边让他将孝服唤了,一边又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回话。 父命不可违,宝玉也只得跟在贾政身后朝着第四座祭棚走了过去。 怪不得不少同人文都把黛玉和水溶写成一对儿,这水溶果然长得俊美非凡,面如美玉,目似明星,个头更是比原身高上三寸有余。 “宝玉见过北静王爷。” 宝玉上前见了礼,又缩在贾政身后,并不说些什么。 “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 水溶倒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又笑问:“衔的那宝贝在哪里” “回王爷,在这里。” 在贾政快要吃人的目光注视下,宝玉讪笑着将衣襟内的通灵宝玉取了出来,递给了水溶身旁的侍卫。 这东西他本来是不打算戴的,奈何王夫人说秦可卿年少横死,阴气重,如果他不戴根本不允许他去宁国府。 水溶从侍卫手里接过来,放在手心里仔细一看,夸赞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不停吐槽,什么宝玉什么流光溢彩什么天生就,镌着文字贾家的人脑子不会有什么毛病这灰里糊涂的东西就是宝玉 见水溶脸色变了数变,贾政也忍不住凑了过去,看清了水溶手里的“通灵宝玉”,他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光彩夺目的通灵宝玉怎么变成这样了整个都变得黯淡无光就不说了,上面的文字更是被磨得几乎看不到什么了。 这也是贾政没见过“磨砂”,如果知道了,肯定也会很“欣赏”这种工艺的。 第五十九章 前途不可限量 普天同庆加更 “我……我也不知道,它好好的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兴许……兴许它本来就是石头。” 宝玉一副闯了大祸不知所措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道。 原身有通灵宝玉的事情早就被宣扬的沸沸扬扬了,这会儿说没这回事可就是明晃晃的打北静王的脸了,既然不能这样说,那就只能委屈通灵宝玉“变”个样子了。 通灵宝玉坚硬的很,天知道他弄成这样想了多少法子,担心被王夫人发现拿起修复,这几日他可是一直塞进衣襟里,一直没敢拿出来呢。 “王爷恕罪,这通灵宝玉之前并非如此,小犬……” 贾政虽然又气又恨,但是好歹还记得眼前的是他的亲儿子,使劲瞪了宝玉一眼,忙向水溶请罪。 “无碍,吾曾听闻,玉石乃是活物,佩戴的时间越久越变得温润通透,令郎的这块是好些日子没有佩戴了,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只是可惜了……” 水溶显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将通灵宝玉拿在手里又看了看,就将它递还给了宝玉,又笑着问他年岁,读了什么书,平日里的喜好等等的话。 “宝玉今年十岁,不是,是快十一了……” 宝玉故意回答的语无伦次,丝毫不顾忌贾政快要吃人的眼神。 水溶嘴唇弯了弯,很是宽和的又对贾政道:“令郎真乃龙驹凤雏,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前途不可限量。” 前途不可限量 宝玉在种花国时也见到过不少满口胡沁的官员,但是还是对水溶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还是大感佩服,就自己刚刚那个“二傻子”一样的表现,水溶都能说出这样的评价来,他才真真的是“前途不可限量”。 “犬子岂敢谬承王爷赞赏。” 贾政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黑,干巴巴的陪着笑道。 水溶淡淡一笑,又提出北静王府时不时有寒第高人的聚会,邀请宝玉有时间过去谈会的事情,贾政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水溶想了想,又从手腕上解下了一串念珠,将它递给宝玉道: “今日是你我初会,仓促之下竟无敬贺之物,这串瑚雕夔龙福寿纹手串是我平日所戴,就赠与你了,权且当做贺敬之礼。” 瑚雕夔龙福寿纹手串不是那劳什子“圣上亲赐鹡鸰香念珠”了 宝玉瞄了一眼水溶手腕上的另外一串朱红色的手串,上前将瑚雕夔龙福寿纹手串接了,作出兴冲冲的的样子将它戴在腕上,又十分嘚瑟的朝着贾政晃了晃。 贾政气了个倒仰,脸都憋得青了,贾赦倒是颇有深意的看了宝玉一眼,又招呼了旁边低着头有些不忿的贾珍,和贾政一起上前请水溶回舆了。 水溶倒也洒脱,又勉励了家家众人几句,就起身回舆去了。 “孽子,知不知道你刚刚闯了多大的祸,通灵宝玉为何会变成那般模样” 贾政快走几步回到送殡队伍里,强压怒火问宝玉道。 “闯……闯了什么祸儿子都说了,那玉自己就变成那样了,和儿子有什么相干” 宝玉仗着这会儿人多,壮着胆子驳道。 “和你有什么相干你真的要气死为父吗我……” 贾政几乎要绷不住了,正准备将宝玉拽到一旁,贾赦也回来了,王夫人和邢夫人也忙过来劝。 “你且等着。” 到底担心丢了面子,贾政丢下一句狠话,狠狠一甩袖子前面去了。 送殡队伍继续前行,又在城门口和贾赦贾政贾珍等人的同僚属下见了面,很快就出了城,朝着铁槛寺的大路行了过去。 凤姐儿也得知了刚刚的事情,担心宝玉在郊外纵性逞强,再惹了贾政不快直接面子也不给了,所以让了旺儿过来唤他,宝玉自然乐得不用骑马,在贾政依旧阴沉的目光中钻进了凤姐儿的马车里。 送殡队伍极长,又有不少披麻戴孝的丫鬟随从和“孝子贤孙”,等到了铁槛寺,时间已经临近隅中了。 铁槛寺的僧人早就在门外候着,见送殡队伍到了,忙引着众人进了庙宇,秦可卿的棺椁也被送到了远离人群的内殿偏室内安置了,等合适的时间才会被送回金陵入土为安。 贾珍和尤氏在外款待一应的亲友故旧,也有扰饭的,也有不扰饭仪式完了就离开的,一起一起的散去,道了晌午大错时分大部分人都散尽了。 只有几个亲戚是至近的,如王熙凤,李纨,贾菖媳妇儿、贾菱媳妇儿……她们是要陪着做完头三日的安灵道场才会离开的。 贾珍和尤氏是公婆,没有给儿媳妇守孝的风俗,又谢了留在这里的几人一回,就和王夫人邢夫人等年岁大些的回去了。 王夫人一开始并不赞同宝玉留在铁槛寺,不过耐不住宝玉百般恳求,也怕他回去真的挨了打,只得将他交给了贾琏,想等贾政消气了再接他回去。 凤姐儿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虽说这次不是她主事,但是在得知铁槛寺住宿条件不便之后,还是谴人去了水月庵,让净虚腾出了两间房子作为下处。 等到安灵道场的和尚作完了功课,奠过晚茶,便嘱咐了贾琏几句,带着几个贾家的媳妇子回了水月庵。 贾琏向来嫌王熙凤管得严,这会子见她走了也放开了些,又拉着贾蓉贾菱几个去了一旁的屋子,让道人们准备了些素酒素菜,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又喝了起来。 宝玉用了一些饭菜,又听众人天上地上的聊了一会儿,就推说自己困了回了带着小厮回了屋子。秦钟也跟了他回来,本想着和他秉烛夜谈的,谁知道才转眼功夫就见屋子里的灯熄灭了,也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明朝的素酒是用葡萄或者是大米酿造的,只是酒精度数低一些,饮用的多了一样会醉。 又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眼见着贾琏贾蓉等人都醉醺醺被各自的下人扶了下去,宝玉才悄悄打开房门,带着茗烟和锄红小心翼翼的朝着秦可卿棺椁所在的偏室摸了过去。 第六十章 深夜倾诉 “吱呀” 门开了。 清冷的月光之下,一具珠围翠绕的华美棺椁映入眼帘,棺椁的前面还有几盆已经燃尽了的纸灰,被门带起的风一吹,纸灰悠悠的飘了过来。 “咕咚” 宝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白日里偏室人多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儿深更半夜的,这里又只有他们主仆三人,他的心里不免有些毛毛的,在心里念了几句佛号,又招呼着茗烟和锄红上了前。 茗烟和锄红也很害怕,不过来之前他们也演练了几次,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就从怀里掏出预备好的工具,开始按照原先设想的步骤开始行动了起来。 锄红大一些,祖上又有做木匠的手艺,所以由他来撬棺材钉,茗烟负责在旁边拿着火折子照明,宝玉帮着两人找到了棺材钉的所在位置,就在门口蹲了下来小心的戒备着,有什么意外情况也好及时的提醒两人。 一枚,两枚,三枚…… 正常的棺材一般只有四枚棺材钉,不知道是不是贾珍贾蓉心虚,秦可卿的棺椁之上钉了足足有七枚。 好在锄红带了专门的工具,动作也算麻利,一盏茶的功夫就将棺材钉全部撬了起来,宝玉从门口站起身来,正准备过去和他们两人一起将棺材盖推开,偏室旁的内殿突然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宝玉心里一紧,赶忙朝锄红茗烟打了手势。 茗烟也飞快的吹熄了火折子,三人蹑手蹑脚的藏到了棺椁后面的帐子了,这是以防万一提前就看好的藏身之处,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扑通!扑通!” 随着脚步的越来越近,宝玉的心也越跳越快,这可是他第一次做这样刺激的事情,真的是……挺刺激啊!茗烟和锄红也又惊又怕的样子,贴着墙壁动都不敢动。 “吱呀” 偏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一个男子提着写了“奠”字的白纸灯笼,歪歪斜斜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孝服的小厮。 “你……你们先回去,这里用不上……你们……” 是贾蓉,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像是饮了很多酒一样。 “是,大爷,小的……小的们待会儿过来接大爷。” 两个小厮有些为难,不过见贾蓉坚持,也只好先行离开了。 等到脚步声远了,贾蓉将偏室的门关上,又找了一个地方将手里的灯笼放下,之后就“咚”的一下坐在了地上,盯着秦可卿的棺椁发起了呆。 贾蓉这是要做什么来这里忏悔吗 宝玉有些心焦,他从如云那里得来的假死药效期并不长,一枚也就只能坚持一整日的时间,为了大殓不被看出破绽,秦可卿又提前用了。 贾蓉在这里待一会儿就走还好,要是待得时间长了,秦可卿那边发出了什么动静,那乐子可就大了。 正琢磨着能不能趁着贾蓉酒醉将他敲晕了事,就听贾蓉开口了: “可卿,是我对不住你……” 宝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不是对不住么,到底夫妻一场,为了所谓的“前途”,就杀了同床共枕的妻子,真是…… “……可是我不后悔,可卿,咱们成亲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想要前途……你……你了解我,肯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贾蓉转坐为爬,往秦可卿的棺椁爬了几步,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又道: “你又凭什么怪我呢你要想怪,就怪你父王…… 对,你就应该怪他……好好的……作王爷不好吗好好的……为什么要谋逆呢还有……你弟弟,如果他好好的……嗝……活着,那老畜生也不会……逼着我杀了你……” 贾蓉的话证实了宝玉之前的推测,秦可卿真的和义忠亲王有关系,。 不过对于贾蓉话里的意思,宝玉不由冷嗤,秦可卿一个外室女,有什么资格干涉义忠亲王谋逆不谋逆 还有贾蓉说贾珍逼着他杀了秦可卿的事情,宝玉就更不相信了。 不说别的,只看这几日贾蓉和贾珍的相处模式,他对于贾珍就不是真心顺从的,又如何会因为贾珍的指令就选择杀妻呢还有叶瑾儿,难道也是贾珍逼着贾蓉去接近的 说到底贾蓉只是一个小人罢了,明明自己也动了心思,偏偏把过错都推到贾珍身上,做出一副情非得已被逼无奈的样子,真的是令人作呕。 偏贾蓉自己还不觉得,用自以为深情的语气又道: “……不过也好,你死了也好,你那样温顺贤惠,那样风流袅娜,我不止一次的看见那老畜生让姬妾扮作你的样子……可卿……我是被逼着离开你的,我……我是真的不得已的…… ……我知道你肯定是怪我的,你怪我不肯给你一个痛快,你怪我让你空欢喜一场,但是可卿……我怕我不给你用药,那老畜生真的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你的贞操……就没了……” 呸! 宝玉忍不住又在心里啐了一口,锄红和茗烟也露出气愤难平的神色来,什么为了秦可卿的贞操,真要是为了秦可卿的贞操,难道不是更应该待在她身旁吗 贾蓉既不愿意秦可卿失身于贾珍,又不愿意和贾珍为了一个女人撕破脸,所以干脆搬离了秦可卿的屋子,又给秦可卿下了那样的毒,对了,还是以“爱”的名义,真不是男子所为! “……我知道你是放不下……我的,可卿,你要真的念……在我们夫妻一场,那就保佑我,等以后我袭了爵,有了子嗣,肯定会将他们抱一个养在你的膝下的……” “……可卿,我知道你孤单,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秦业和秦钟……送下去的,他们侍候了……你那么多年,你也习惯了,有他们在,你也不会孤单的……” 或许是压抑的时间太长了,贾蓉居然有将心中所想一次性说完的样子。 宝玉见他絮絮叨叨有些忍不住,朝手拿工具的锄红使了个眼色,锄红会意,慢慢的朝着贾蓉身后摸了过去,贾蓉不知是沉迷倾诉还是酒意未醒,一点儿察觉的样子都没有。 “哒哒” 眼瞧着贾蓉近在咫尺了,内殿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宝玉忙朝锄红打了个手势,三人又各自找了帐子藏好。 第六十一章 救下秦可卿 来人的脚步又轻又急,间或还有环佩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一个女子。 “可卿是你吗” 贾蓉扶着棺椁站起,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惊疑不定的看向门口。 呵 贾蓉刚刚还在倾诉衷肠,转眼就拔刀相向,还真的是“痴情”啊。 吱呀 门再一次被推开,一阵香风飘进来。 宝玉和茗烟锄红的眼睛都不由的瞪大了,来人的装束,打扮……如果不是确信秦可卿还躺在棺材里等他们解救,说不定他们真的会以为来人就是秦可卿。 “你……” 贾蓉的身子僵了僵,手里的匕首也攥的更紧了。 “大爷……” 来人抬起头,也看清了贾蓉手里的匕首,被唬了一大跳,慌里慌张的跪在地上,娇声唤道。 “宝珠你怎么过来了。” 看清了来人,贾蓉松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匕首放下,蹙了蹙眉,开口问道。 宝珠 宝玉这才看清了,来人竟然是秦可卿的贴身大丫鬟,做了秦可卿义女的宝珠。 不过,她深夜来找贾蓉做什么看上去还和贾蓉颇为熟识的样子,对了,还作了秦可卿的打扮。 “大爷,宝珠……宝珠不想在这里待三年,宝珠想陪在大爷身边,想和大爷在一处,求大爷带宝珠回宁府……” 宝珠又磕了个头,衣襟因为动作往下滑落了些,露出里面嫩粉色的裹胸。 “带你回去做什么” 贾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宝珠,目光掠过她胸前的白腻,嘴角微微翘了翘。 “是啊,大爷,您不是最喜欢看宝珠作大奶奶的打扮么…… 宝珠也愿意陪在大爷身旁,看着大爷,守着大爷,做个粗使丫头也使得。” 宝珠见贾蓉笑了,心中一定,往前膝行几步,搂住了贾蓉的腿轻轻蹭了蹭,衣襟因着动作又往下了些,几乎要露出来了。 她的身子早就给了贾蓉,之前提出做秦可卿的“义女”,也是想要继续留在宁府。作义女又怎么了又不是亲的,父女相称在那个啥啥的时候,还能多些情趣哩。 她早就打算好了,等秦可卿的丧礼之后就跟了贾蓉回去,暂时没名分也没关系,大爷早晚是宁府的主人,内里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她是大奶奶的贴身侍婢,对大奶奶的喜好最最熟悉,大爷之前不就因为这个才屡屡招她过去服侍的吗 等日子久了事情淡了,新奶奶进了门,她再讨好些,说不定还能混一个姨娘当当哩。 想到这个,宝珠忍不住又咬了咬牙。 心里把瑞珠骂了又骂,都怪那个该死的,跟自己争这个“义女”的名分就罢了,还主动提出要在铁槛寺替大奶奶守孝三年,害的她也只能照做。 她如今可是都十五了,再过三年就十八了,到那时候早就成了明日黄花了。 “做粗使丫头也使得” 贾蓉被她的伏低做小取悦了,伸出手摸了摸她几乎要跳出来的白兔,挑了挑眉道。 他又不是和尚,给秦可卿用了药之后,那个老畜生是碰不到了,他也一样吃不到,那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兴之所至,找一个替代品也很容易理解不是。 再想到秦可卿就在棺椁之中躺着,贾蓉诡异的产生了一股子兴致。 “自然……只要大爷舍得……” 宝珠特意作了秦可卿的打扮,本来就是过来勾引贾蓉的。 这会子见贾蓉眉角泛红,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纤长的手指熟练的就摸了过去。 呃 呃呃 呃呃呃呃 宝玉简直理解不了变态的想法 这两人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想法,宝珠居然真的将贾蓉的亵裤给拉开了,然后……头埋进去了…… 宝玉目瞪口呆g 如今可是寒冬腊月,就算是之前为了安灵仪式点了三四个火盆,这会儿也早就熄了,天寒地冻的,两人居然还有这份兴致,真的是……强! “二爷……” 茗烟也傻眼了,轻轻的拉了拉宝玉,用气声唤道。 他比宝玉大上一两岁,也算是知道些风月了,但是同样理解不了。 妻子尸骨未寒,让贴身侍婢作了妻子打扮,然后在妻子的棺椁前面那个啥啥,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锄红的三观同样被刷新了,攥着工具的手比划了比划,像是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给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人两下的样子。 “……” 宝玉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也想让锄红把这两人痛打一顿,但是不行,之前只有贾蓉一人,锄红出手成功率比较高,如今加上宝珠…… 如果没有确切的把握就贸然出手,不管是贾蓉还是宝珠发出了声音,铁槛寺其他的人都有可能赶过来,到时候贾蓉固然会身败名裂,但是想把秦可卿及时救走也就不可能了。 香玉丸的毒虽然解了,但是秦可卿中毒日子久了,对于身子还是很有影响的,她靠着几块小点心在棺椁之中待了三日已经是极限,继续待下去很容易发生意外。 可是如果不出手……眼前的情形又实在太过辣眼。 正当宝玉忍着恶心,想要闭着眼等着两人赶紧搞完的时候,没想到门再!再!再一次被推开了。 谁 谁进来了 刚才主仆三人都被眼前的一切给震惊了,根本没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祖……祖父。” 贾蓉见门忽然开了也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楚了来人,身子猛地一哆嗦,从宝珠半裸的身上翻了下来。 一身白色长袍,头戴道冠,手持拂尘,居然是贾敬。 “大爷……” 宝珠正在关键时刻,根本没听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小贾蓉猛地变小,忍不住娇声嗔道。 “滚开!” 贾蓉见她还敢缠过来,狠狠一脚将她踹到了一旁。 “拿上衣服,跟我出来。” 贾敬冷冷说道。 “是,祖父。” 贾蓉胡乱的将衣袍穿上,脸色煞白的跟着贾敬出了偏室,贾敬虽然不管宁府诸事,但是只是他不愿意管,而不是不能管。 宝珠也从剧痛中回了神,不敢在偏室继续待下去,抱着衣袍也出了门,不知道哪里去了。 “快,快些,不要再来人了。” 宝玉总觉得贾敬临走之前的眼神怪怪的,好像知道屋子里有人一样,不过眼下也顾不得多想什么,招呼着锄红和茗烟,合力将棺材盖推开,将里面嘴唇殷红的秦可卿背出来。 趁着没人注意,将她送上了藏在铁槛寺不远的马车之上。 第六十二章 颇有手段 再说贾蓉,被贾敬从偏室带到了修行的小院之后,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 本来还以为贾敬会像之前那样对他耳提面命,谁想到贾敬却只是让他站着,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自顾自的跪坐在蒲团之上诵经。 直到天快亮了,才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让他自己回去了。 没有被贾敬斥责,贾蓉的心里并不好受。 他知道,祖父之所以不说话,不是因为已经原谅了他,而是因为已经彻底的放弃了他,就像当初祖父得知了伯父贾珁真正的死因,就放弃了他父亲贾珍那样。 揉了揉因为跪的久了有些麻木的小腿,贾蓉推开门,一瘸一拐的迈出了贾敬修行的小院。 放弃就放弃了! 他虽然时不时在心里暗骂贾珍是个老畜生,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和贾珍是同样留了肮脏血液的嫡亲父子。 一样的毫无人性,一样的对荣华富贵无法割舍。 “大爷,您总算出来了,出大事了!” 见他出来,候在院门口,急得像是热锅上蚂蚁一般的小厮忙不迭的迎了上来,满脸焦急的说道。 “出什么事情了” 贾蓉拧了拧眉,冷然的开口道。 “大爷,您听小的说,昨天夜里……” 小厮看了看周围,附到贾蓉耳旁将秦可卿尸身不见了的事情说了,又道: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蟊贼,不仅偷走了大奶奶的尸身,还将这个丢得到处都是,琏二爷,宝二爷,钟舅爷这会儿都在您房里等着您过去商谈呢。” 小厮一边说着,一边摊开了手心,里面赫然是贾蓉找茅山术士专门定制的朱砂镇魂钉。 贾蓉脸色变了数变,脚步匆匆的去了偏室,仔细查探之后又对小厮耳语几句,才朝着他的屋子去了。 “姐夫,你这是去哪儿了是不是姐姐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见他进了屋子,脸色苍白的秦钟急急的起身问道。 “是啊,蓉哥儿,那东西怎么跑的到处都是,大清早的可不是要吓坏了人。” 贾琏揉了揉因为宿醉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挑眉看向贾蓉。 “刚刚我和钟哥儿要过去偏室那边看看,下面的人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过去,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了” 宝玉附和的点点头,也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咱们这么多人可是都还在铁槛寺呢,怎么会出什么事儿,不过是下面人将之前剩下的钉子乱放,才引起了这样的误会。 偏室那边之所以不让过去,也是担心影响了道人们做安灵早课,这不,刚做完我就过来了。” 贾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三人一番,笑着说道。 他的样子极为真诚,简直和昨晚那个变态判若两人。 “真的那我就放心了,既然早课结束了,咱们也过去看看。” 秦钟和宝玉对视一眼,明显有些不相信,他很确定,他们两个人过去之时根本没听到什么早课的声音。 “自然可以,估摸着琏二婶她们也快过来了,咱们等会儿和她们一起去偏殿看看可卿。” 贾蓉点点头,又对秦钟道。 四人又饮了一盅茶,王熙凤果然带了丫鬟婆子,以及几个贾家媳妇子过来了。 贾蓉也没有再推辞,带着几人朝着偏厅过去了。 华美的棺椁,一盆盆即将燃尽的纸钱,已经被擦干净的墙面,井然有序离开的道人…… 宝玉看上去松了一口气,实际上却对贾蓉起了忌惮的心思。 秦可卿是宗妇,等过了年路况变好,是要将尸身送往金陵安葬的,她被救走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 宝玉也没想过要瞒,让茗烟把棺材钉放到各处,又刻意在墙上留下了隐晦的世子专用标识,除了混淆视听,也是为了震慑贾蓉,免得他对秦钟秦业父子痛下杀手。 他一直让锄红关注着贾蓉那边,贾蓉被贾敬带走了一整夜,回来不过才半柱香的时间,这么短时间就将事情给掩盖住了,不管是心性还是手段都不能寻常视之。 “那些下人真是太马虎了,那样的东西也敢乱丢,姐夫要好好处置他们。” 秦钟拉着宝玉绕着棺椁仔细检查了一番,也放下了心,又对贾蓉道。 “放心,已经处置了。咱们先过去用早膳,待会儿还有一场法事,估计做完都要中午了。” 贾蓉宽和的笑笑,又招呼两人道。 “好。” 秦钟刚刚只顾着揪心,这会儿放下心来,也确实感觉饿了,拽了宝玉的袖子就要往外走。 “哎呦” 宝玉被拉得“咚”得撞到棺椁上,嘴里发出一声痛呼。 “都怪我,都怪我,宝叔无碍。” 秦钟被唬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拉宝玉被撞了的手。 贾蓉和贾琏也转身看了过来。 “无碍,吓唬你的!” 宝玉将手藏到袖子里,做了个鬼脸,朝着贾琏贾蓉走了过去。 秦钟摇摇头,也跟在他身后,朝着用早膳的屋子去了。 素菜素饭果然都预备好了,趁着王熙凤指挥着丫鬟婆子摆放碗筷,宝玉借口要去整理衣衫回了自己的屋子。 关上门,看着手上的血渍,宝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只是被轻轻一拉,这血迹自然不会是他的,秦可卿这会儿都到王家庄了,自然也不会是她的。 棺椁里还有人,而且看这血迹,只怕人刚死没多久,估计是因为之前他让墨雨板儿在棺椁上动的手脚,血才顺着缝隙滴落了出来。 想到昨晚之后就没露过面的宝珠,里面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贾蓉……真的是条会咬人的狗! 不过他既然有这样的手段,为什么不直接对付贾珍,而要拐弯抹角的做这些事情呢总不会还以为他和贾珍有什么父子之情 别管宝玉想的明白想不明白,三日时间转眼即过,宝玉也和凤姐儿秦钟等人离开了铁槛寺,回到了京都城。 因着临近年节了,又有贾母下的死命令,宝玉倒是躲过了一顿打,贾政只让他绷紧皮子,莫要再出什么差错,否则双罪并罚,一并处置。 第六十三章 ? ?想要试试 “都卖出去了,那么多“赛仙人”都卖出去了,宝玉啊,这可真的是多亏了你了,表哥终于能好好的过一个年了。” 赏艺院的雅座之中,薛蟠狠狠的拍了拍宝玉的肩膀,兴冲冲的说道。 不怪他这般激动,这几年薛家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今年绸缎上供的路子又断了,积压的“赛仙人”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好在如今事情是彻底的解决了,不但库存的都卖了出去,他还拿到不少明年春上预定的单子。 仅这一项,薛家铺子的净利就有几万两。 加上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这一个多月薛家铺子的收益就有足足十万两。 如今才是是腊月二十五,他打算二十八歇业,到时候怎么也有十二三万两,他估摸着怎么着也有十一二万两,就算不算之前几月的收入,这些也是以往薛家好几年的收益。 “卖出去了就好,对了表哥,今儿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蔷哥儿呢” 宝玉被打的咧了咧嘴,又问薛蟠。 这两日他一直在处理赏艺院就接下来的事情,给愿意来赏艺院的姑娘们赎身,重新签订劳务合同,还要让人将那些要捐出去的东西敲锣打鼓的送过去什么的。 他不是慈善家,既然做了好事就得让人知道。如今赏艺院的关注度正高,趁着这个时候加大宣传才能事半功倍。 赏艺院的口碑确实改善了不少,不过这还不够,想要完全的扭转它给人的印象,仅靠着一场比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不过也没关系,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总能将赏艺院的底子洗白,让那些姑娘们以赏艺院为荣的。 而且他以后还要走仕途,如今的大明虽然不限制学子和官员经商,但是对于沾染了烟花之地的生意还是有忌讳的。 “去丽春楼了,宁府那边盯得紧,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这边了。” 薛蟠朝宝玉努努嘴,语带轻嘲的说道。 他们都不是傻子,几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哪里不知道他人的性子,说话倒是比之前敞亮多了。 “原来是这样,这是我托人找来的历年的童生卷子,我觉得挺有用的,表哥替我交给蔷哥儿。” 宝玉有些心虚,从书袋里取出一叠卷子递给薛蟠。 贾蓉心思多,不知道怎么琢磨的,居然因为铁槛寺的事情怀疑到了贾蔷身上,这些日子一直派人跟着他,贾蔷无奈,只好继续流连花丛,连文先生那儿都不敢去了。 “这马上都要过年了,你们也不轻松几日,还看这童生的卷子,难不成你们明年要参加县试不成” 薛蟠随意翻了翻,好奇的问宝玉。 “我是打算试试看的,蔷哥儿怎么想的不太清楚,不过之前我在他那儿见过童生的卷子,估摸着他可能也动了心思,怎么表哥也打算试试看吗” 宝玉一边将剩下的东西往书袋里装,一边又问薛蟠。 他是真的打算试试的,贾家的时间不多,能早些拿到功名,他的心里也踏实一些。 他仔细研究过了,作为科举考试的第一场,童生试并不算太难,一共有五场。 第一场为正场,第二场为初复,第三场为再复,第四、五场为连复。前两场考诗赋,第三场考算学,第四、五场考对《四书》《五经》的讲解,以及默写《圣谕广训》百余字。 诗词他确实写得一般,但是在种花国时,他出于兴趣背过不少明清大家的诗词,那些都是能流传后世的,应付童子试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算学,那就更没问题了,好歹他也是985毕业的大学生一枚,大明试卷只需要誊抄结果,他难道还算不出来不成。 唯一有些难度的就是四书五经的讲解,不过他有成人的思维和逻辑方式,理解起来应该不太难才是。 文先生没有妻小,过年也待在贾家家学,他打算每日都过去请教,到明年二月份还有两个多月,他觉得经过四个月的认真学习,通过考试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当然,这也是他很乐观的想法,至于考不中……考不中就考不中,荣国府也不差那些找人作保的银子。 “算了,我连《四书》都没读完,还是不去丢人了。” 薛蟠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嬉笑着又道:“如果只考算学我倒是可以去试试看。” 他实在是对四书五经没啥兴趣,如今的进度还是因为文先生教授有道,如果换了之前的贾代儒,他兴许还在读《千字文》呢。 眼下正是京都最热闹的时候,薛家的生意也忙,薛蟠又和宝玉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小厮离开了赏艺院,临走前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对他道: “你姨妈说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了,让你有时间过去梨香园,她糟了不少鸭爪,说是你指定喜欢。” “知道了,表哥放心,我有时间就去看姨妈。” 宝玉点点头,笑着答应了。 这两个月他忙着读书,赏艺院还有秦可卿的事情,别说薛姨妈了,就连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没见过几面。 眼下快过年了了,家学只需要每日去半晌,赏艺院这边也快要歇业了,他索性让人将如云母女和小桃红唤来,把接下来的事情交待了,就带着板儿回到了荣国府。 回来自然要先去荣庆堂见过贾母的,跟她说了会儿近来的所见所闻,见贾母乏了就从荣庆堂退了出来。 每逢佳节倍思亲,宝玉本来想着和黛玉说说话,宽慰一下她的思乡之情的,没想到黛玉居然没在自己的院子,雪雁也说不清楚她去了什么地方。 宝玉想了想,让晴雯准备了一些吃食和点心,带着板儿朝着梨香园的方向去了。 薛姨妈是原身嫡亲的姨妈,又一直借宿在荣国府,眼下快要过年了,就算是薛蟠不唤他,按照礼数来说,他也该上门看望。 且说宝玉到了梨香园,薛姨妈正坐在炕上和丫鬟们做针黹,听外面说宝玉来了,也赶忙穿鞋迎了出来,又见他提了点心吃食,笑说: “这样冷的天气,我的儿,难为你想着姨妈,还带了吃食,快些上炕上坐着。” 说着将点心接过递给一旁的人,拉着宝玉进了屋子,又吩咐丫鬟倒了暖身的姜茶过来。 “前些日子一直在忙着读书,倒是来看姨妈的时间少了,如今有了时间来看望姨妈,姨妈莫怪宝玉才好。” 宝玉挨着炕边坐了,双手接过姜茶,笑吟吟的道。 第六十四章 改变心意 “都是自家人,说那些就生疏了,你也是,银钱用了就用了,硬要给什么利钱,要不是你表哥千叮咛万嘱咐的,我非得跟你太太好好念叨念叨。” 薛姨妈又让人端了一些干果和点心上来,笑着对宝玉道。 之前薛蟠要铺货,银钱一时没有补给香菱,后来就被薛姨妈给发现了。 薛姨妈岁数大了,万事求稳,薛蟠担心她知道事情到处折腾,就借口将银子借给宝玉买庄子了,等到赚了银子又还了回去,还给加了半成的利钱。 这事儿之前薛蟠就打过招呼,为了补偿和感谢他,还给他介绍了京郊一处极不错的庄子。 “宝玉还得谢谢姨妈,要不是有蟠表哥帮忙,宝玉还不一定能买到那样价格位置都合适的庄子。” 宝玉笑笑,又对薛姨妈道。 蝶女大赛的赚头不小,除了修缮赏艺院,给姑娘们赎身以及捐到各处的银子,他手里还剩下差不多七万两。 拿了三万两给如云妈妈作为明年开春赏艺院的周转,剩下四万两,两万两存进了钱庄,一万七千两买下了薛蟠说的庄子,剩下的三千两放在手边以备不时之需。 “我听你表哥说那庄子在京郊,应该值不少银钱……你用咱们自家的也就罢了,可莫要去借其他人的……真要是借了,先从姨妈这里拿了银钱还了,莫要让你太太……老太太知道了着急。” 薛姨妈摆摆手让丫鬟婆子下去,只留下贴身侍候的,又东一句西一句的对宝玉道。 如果这会儿站在薛姨妈面前是原身那个呆的,指不定被薛姨妈说的云里雾里,感激涕零了,不过如今芯子换了,宝玉正太的外壳之下是一个成年人,很容易就听出了薛姨妈话语中的试探之意。 薛姨妈这是在打探他买庄子的银钱是何处得来的了,薛蟠果然够意思,真的没将他的事情到处宣扬,就连薛姨妈都没告诉。 “姨妈放心,宝玉……宝玉……总之,老太太是不会着急的。” 宝玉挠挠头,像是有口无心的说道。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只说了贾母,没提王夫人,里面的意思就让薛姨妈自己琢磨去。 “那就好,你可要把地契好好收好,莫要被其他人发现了。” 薛姨妈果然自己脑补了情节,了然的笑了笑,又下炕穿了鞋,对宝玉道: “你好些日子没过来了,今日来定要陪姨妈用晚食,里面屋子烧了火龙,比这里暖和些,你先过去,我收拾收拾过去和你说话。” “这……” 宝玉正要推说要回去看贾母,薛姨妈已经掀了帘子出了屋子。 无奈,他只好跟着新进来的小丫头,朝着里面的屋子走了过去。 “宝玉,你怎么过来了” 宝钗正穿着半旧的家常衣裳坐在炕上做针线,见他进来,把针线放下,起身含笑道。 他来了可都好一会儿了,又和薛姨妈说了半晌的话,这里离薛姨妈的屋子只隔了两道墙,就算是听不到声音,来来往往上茶端点心的丫鬟婆子宝钗也没看见 还有,宝钗过了年可是都十四了,不会不知道穿着家常衣裳见外男是很暧昧的事情这是改了心思,想要那劳什子金玉良缘了 这么琢磨着,宝玉垂了头不看宝钗,又道: “好些日子没过来看望姨妈了,今日刚好有空闲,就想过来看看她老人家,没想到宝姐姐也在,倒是弟弟唐突了。” 一边说,一边掀了帘子就要退出去。 “不……不碍事的,外面冷,你在这里坐,我……我先把针线收拾了。” 仿若刚刚才发现身上衣裳不适合见客,宝钗脸蛋儿红红的,抱着针线筐子进去了。 如此一来,宝玉反而不好直接离开了,原身是个怜香惜玉的,他要是丝毫不顾忌宝钗的面子,人设可就崩得稀碎了。薛姨妈到底和王夫人是姐妹,两人又来往颇多,还是不要惹其他麻烦才好。 进了里屋,在下首的客椅坐了,又端起丫鬟捧上的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又过了一小会儿,宝钗才又回来了,身上果然换了齐整些的衣裙,在炕沿儿坐了,先是问了贾母王夫人,又让宝玉替她问姐姐妹妹好。 “成日家听别人说起你的玉,一直没有细细的赏鉴,今儿倒要瞧瞧和其他有什么不同。” 宝钗朝宝玉这边挪近了些,像是对通灵宝玉极感兴趣。 “倒是要让宝姐姐失望了,前些日子那玉被我不小心伤了,母亲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这些日子正忙着修复呢。” 宝玉扭了扭身子,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通灵宝玉被他摧残成了那个样子,就算修复了,上面的文字也毁了,没有了那神神叨叨的词句,那玉也算不上什么稀奇。 “那样的奇玩,伤了确实可惜了,哥哥认识的人多,姨母想要找修复师傅,可以让哥哥帮忙。” 宝钗有些失望,手无意识的绕着腰间配饰上的络子。 “已经找到了,宝姐姐的心意弟弟心领了。” 宝玉端起茶水,只当没看到那块配饰是一块金麒麟,丝毫没有问起的意思,宝钗的丫鬟莺儿像是好奇,从她身后探出身子,又问道: “宝二爷,奴没见过那玉,听说上面是嵌有字的,不知……” “莺儿,时间也不早了,你过去问问妈,饭菜都做的如何了” 宝钗打算莺儿的话,声音里有一丝并不明显的恼怒。 “是,姑娘,莺儿这就去。” 莺儿抿抿唇,很快下去了,宝玉和宝钗又尬聊了一会儿,薛姨妈一直没过来,眼看就要没话说了,就听见外面的婆子进来禀道: “林姑娘来了。” 这边话音刚落,黛玉已经摇摇的走了进来,一见了宝玉,笑着道: “我猜对了,你果然在这儿。” “妹妹怎么过来了,天气这样冷,滑了摔了可如何是好” 宝玉见黛玉披风上带有雪珠儿,上前替她掸了,满脸的不赞同。 黛玉和宝钗见了礼,又道: “哪里就那么容易摔了,雪雁说你去寻我,我担心你是有什么事儿,去寻你你偏不在,又听晴雯说你出来没拿披风……” 她一边说,一边将从紫鹃手里接过的披风轻轻丢到了他身上。 第六十五章 退而求其次 可能是黛玉来了,也可能是因为宝玉之前的不解风情,宝钗倒是恢复了之前的端庄做派,没有再刻意的接近宝玉了。 好半天没露面的薛姨妈也从厨房出来了,得知黛玉送了披风就要走,自然是万般挽留,宝玉不愿意和宝钗母女单独用饭,也偷偷朝她作了个揖。 黛玉抿嘴一笑,倒也真的留下来用了饭,饭后又陪着薛姨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和把宝玉一起离开了梨香院。 “钗儿,你是怎么了之前妈不是就叮嘱过你吗要放下架子,莫要一副长姐的做派,那个男人会想不开,想要迎娶一个姐姐进门呢” 见宝玉黛玉走得远了,薛姨妈带着宝钗回了自己的屋子,拧着眉对宝钗道。 “妈……” 宝钗脸上微红,看了薛姨妈一眼不说话了。 “钗儿,我知道你看不上宝玉,觉得他一团孩气,但是你想想,如今……过了年你可就十四了,总是要成亲的。宝玉这孩子虽说孩气了些,但是长大好,性子好,还是荣国府的公子,你要是嫁过去,婆婆就是亲姨母,总不会委屈了你才是。” 薛姨妈叹一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 自家女儿什么都出挑,就是心气儿抬高,公主侍读落选之后被气得大病一场,好不容易好了,她也不敢说的太重。 “妈,宝玉算什么荣国府的公子,赦大伯父有两个儿子,以后的爵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如今老太太还活着,姨丈姨母还能在荣国府待着,等老太太没了,姨丈一个六品闲职,只怕连吃穿用度都成问题。” 宝钗忍了忍,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啊,只看到了表面,宝玉是袭不了爵,不过你当宗妇是好当的,咱们家的身份……还不如图个实惠。 我听你哥哥说,宝玉前些日子可是在京郊买了个庄子,京郊的庄子最少也得一万五千两,你说这银子从哪儿来 还有你姨母,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你凤表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有她在,就算是你姨丈被分出了荣国府,谁拿大头谁拿小头还不一定呢。” 薛姨妈摇摇头,又凑近女儿小声的说道。 宝钗咬着嘴唇不接话。 “钗儿,妈知道你是还没死心,不过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就算是真的当了公主侍读又如何 你大表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你姨母求了多少人才将她送进了宫,结果呢,只是一个女史,这一晃几年,眼看着只能等三十五岁出宫了,到那时候这荣国府还有她的位子,不送到水月庵就是她的命好了。” 知女莫若母,薛姨妈自然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思,叹一口气又道。 “妈,你说的女儿都省得,之前女儿确实按照妈说的做了,不过宝玉并不愿意女儿的亲近,女儿觉得,宝玉心里只怕有人了……” 宝钗被薛姨妈说的心中有些悲凉,将刚刚的事情告诉了薛姨妈,又道: “如果是旁人还好,如果是林妹妹,她和宝玉从小一处长大,家中又……女儿不愿意夺人所爱” “你说宝玉喜欢林妹妹那你就猜错了,你姨母之前就问过宝玉,他只是想要借着林妹夫的势,对黛玉不过是兄妹之情罢了。” 薛姨妈失笑,又将宝玉之前如何劝说王夫人的话说了,又道: “我的儿,这件事情根本不值得担心,就算是你姨母和宝玉都愿意迎娶林妹妹,人家林妹夫可是二品大员,能把独女嫁给六……” 话还没说完,薛姨妈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再看宝钗,果然已经变了脸色。 “妈,我自诩无论长相,容貌还是为人处世都远高于林妹妹,难道你忍心逼着女儿嫁给一个她都不要的男人吗” “钗儿……” 薛姨妈只恨的差点扇自己一个嘴巴。 “妈,你不要再说了,女儿过了年才十四,还有时间,女儿之前听王家表妹说,如今皇子都大了,皇上或者明年或者后年还会再选一波秀女,真要是不成了,女儿再……” 见宝钗眼眶子都红了,薛姨妈又想到宝玉过了年才十一,让宝钗再拖上两年倒也使得,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再说宝玉,这会儿根本不知道宝钗只是把他当成“退而求其次的其次的其次”,还为了自己摆脱了宝钗的亲近高兴呢。 “宝玉,你白日去找我做什么” 黛玉见他对于离开梨香院这样欢喜,心里也很是高兴,又问宝玉。 “也没什么事情,就想着快过年了了,给妹妹送一些江南那边的吃食,慰藉一下妹妹的思乡之苦,对了,妹妹呢妹妹白日里去哪儿了又如何猜到我去了梨香院” 宝玉将因为夜风刮落在黛玉前面的枯树枝踢开,笑着问黛玉。 “白日里去……你拿了糕点又没穿披风,自然只能去梨香院。” 黛玉的脸蛋儿红红的,自从她收了宝玉送的玉饰之后,就一直琢磨着要还礼,不过想来想去都不知道送些什么。 前些日子无意间得知原先侍候贾母的赵嬷嬷有一手双面绣的手艺,就想着学会了给宝玉和林如海每人绣一个双面绣的摆件。 这几日也一直在忙这件事情,可是今日午后刚开始学不久,就听到了几个小丫头凑在一起说什么“金玉良缘”,她的心里闷闷的,就提前回去了。 等回了自己家的院子得知宝玉去过了,心情又好了些,追去了暖阁又踩到宝玉有可能去了“金玉良缘”的“金”那里,双脚就不听使唤的就又去了梨香院。 再想到自己为了面前的人心情几度变化,还做出了没有提前知会就过去拜访的事情,黛玉觉得自己的脸蛋儿都要烧起来了。 “妹妹是不是冷这么冷的天,你让人将披风给我送来就是,何苦跑这一趟,滑了摔了冻坏了……真是……都怪我。” 宝玉知道黛玉身子一直不好,见她脸蛋儿红红的,不由懊悔道。 “呆子。” 黛玉脸蛋儿更红,眼见着已经到了荣庆堂,嗔了一句,就进了屋子。 第六十六章 忙忙碌碌 本来想着文先生过年不会离开京都,他可以每日都过去请教,不过很快宝玉就知道是他想的天真了。 大明新年的习俗实在是太麻烦了,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大家族,从腊月二十七开始,京都下面庄子的庄头儿管事,贾家在金陵那边的旁支子弟,贾政贾赦的下属同僚等等,都开始陆陆续续的上门拜访了。 宝玉每日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贾政和贾赦身后见很多的人,据说这还是因为贾府刚办完丧事之后的简略版本。 怪不得之前他说起每日都过去上半晌课程的时候,文先生会那样笑着看他了。 “还不快些!还等着作甚”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贾政皱了皱眉,不耐烦的又催促了一句。 “是,父亲。” 宝玉刚刚只顾着在心里吐槽,根本不明白是要做什么,从贾政手里把一个黄色的布口袋接过来,转身想要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你在做什么” 贾政怒视着他,声音也不由大了些。 “我……” “父亲,儿子来,二哥估计是走神了。” 一个个子娇小的少年从他身后挤进来,伸手想要从贾政手里把口袋接过来,不过手还没有碰到,就被贾政给看得讪讪的垂了下去。 “哼!” 贾政冷哼一声,也没有再看他,将手里的口袋西又放回宝玉手里,道: “不会做不会看吗浑浑噩噩的是在想什么。” “父亲息怒,是儿子的错。” 宝玉这会儿也看明白如何做了,有些同情的看了贾环一眼,学着贾蓉的样子,取出黄布口袋里的银子,然后将口袋丢到宗祠的大炉里焚了。 这个口袋据说是礼部祠祭司发放,是圣人赏赐给宁荣两府的春祭赏,代表的是皇家对于两府的恩宠。 虽说没有硬性规定一定要由嫡子焚烧,但是为了表示对皇家的尊重,大家族还是约定俗成的由嫡子或者是最有出息的子嗣亲手焚烧。 之前是贾珠和贾琏轮换,后来贾珠去了,宝玉还小,就一直是贾琏,今年是他第一次参与。焚烧了黄布口袋,又在贾珍贾赦等人的带领之下叩谢了皇恩,仪式也就大概的完成了。 就在宝玉打算随着贾环贾兰等人一起离开宁府之时,一旁正在和王熙凤说着什么的贾蓉却朝着他走了过来:“宝叔莫走,侄儿有事想问问宝叔。” 宝玉心中一紧,脸上却露出好奇的神色,停下步子问贾蓉:“蓉哥儿有什么事要问” “……宝叔在铁槛寺的头一日晚上,可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贾蓉作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将宝玉拉到一旁小声的问道。 “不寻常的动静蓉哥儿可莫要吓我。” 宝玉缩了缩脖子,眼睛也瞪的大大的。 “宝叔想到哪里去了,当日侄儿和琏二叔都饮多了酒,后来醒了之后发现丢了不少配饰和金银,这才想着问问宝叔,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人或者事情” 贾蓉失笑,又对宝玉道。 “古怪的人或者事情” 见贾蓉不像是怀疑到自己身上的样子,宝玉微微放了心,作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贾蓉也不敢打扰他,只站在一旁等着。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日我睡得早,大概快要子时的时候,门外好像有人走动的声音,当时我还以为是你们,所以没当一回事,如今想想,那步子轻快,确实不像是人饮酒多了。” “那大概有多少人呢宝叔知道不知道” 贾蓉没想到宝玉真的有线索,忙又问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听脚步怎么也有五六个人我也是迷迷糊糊的。” 担心说多了露出破绽,宝玉只把事情往义忠亲王世子的身上引了引就不再说什么了。 “那宝叔确定是子时吗” 贾蓉有些失望,又问宝玉。 “估摸着是,我有半夜喝水的习惯,那一日茗烟给我倒得水还没凉透,不过我也不太确定。” 宝玉想了想,一副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又问: “蓉哥儿丢的东西很贵重吗要不……报官试试,总不能让它白丢了。” “不……不用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就是之前可卿送侄儿的配饰,侄儿打算留作纪念,宝叔没看见什么人就算了,侄儿想其他办法找找看。” 贾蓉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又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二叔,咱们回去,侄儿还有几道题目不太懂,二叔在马车上教教侄儿。” 贾兰见两人说完话,笑着催促宝玉道。如今他和宝玉达成了默契,在荣国府内只当不熟悉不亲近,让李纨安心,出了府门两人还是好侄儿好叔叔。 家学放假之后他一直被李纨揽在房里,积累了不少的问题,正打算请教宝玉呢。 “好,你环三叔呢” 宝玉回过身没看见贾环,又问贾兰。 “环三叔早就走了,之前祖父让你上前不让他,我看他气坏了,不敢冲着祖父和你,估摸着回去又要朝三姑姑撒气。” 贾兰朝宝玉眨眨眼,人小鬼大的道。 贾环被赵姨娘宠坏了,有什么不顺心的拿探春撒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连年纪尚小的贾兰都有所耳闻。 “你环三叔年岁也大了,开春我就跟你祖父说,把他也送到家学去读书。” 见荣国府接两人的马车来了,宝玉将贾兰抱上车辕,也不用人扶,一纵身也跃上了马车。 “宝叔可真厉害,这样高一跳就上来了。” 贾兰眼睛亮亮的看着宝玉,一脸艳羡的样子。 “你还小,等你大些也可以。” 宝玉也弯腰坐了进去,笑着对贾兰道。 虽然说上恭房,洗浴,以及每日清晨的早!勃让宝玉难以接受,但是穿成男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矫健的身手还有远胜女子的体力就让他很满意。 这些日子他除了用功学习之外,身体的锻炼也没放松,每日早上绕着外书房跑上四五圈,晚上还会打半小时军体拳,身体素质相对于原身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 贾兰眸子暗了暗,什么都没说,母亲是不会让他做这样危险的事情的。 宝玉也想到了这一点,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暗暗琢磨着一定想个办法扭一扭李纨的想法。 第六十七章 姐妹来访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在王夫人和凤姐儿的操持下,荣国府过年的事情都操持的差不多了。 荣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灯,点得两条金龙一般。 从主子到奴才俱都是从头到脚的一身新,铺子上预备的奇花异草,庄子上送来的果蔬和特产,库房里取出来的珍奇异宝…… 不管是荣庆堂荣喜堂,或者是贾赦的东院,贾琏的屋子,都布置的十分华美,俨然一副富贵人家的样子。 宝玉的暖阁也重新洒扫整理了,他还特地给暖阁取了个名字:梦宏居。 “雪落梅园香入梦,状元今日披花红。” 黛玉抬眸看了匾额一眼,用帕子掩着嘴笑了。 明日就是除夕了,各家来拜访的人也少了许多,宝玉这里离二门不远,黛玉和探春姐妹也趁着没什么人过来做客了。 “随意写的,姐姐妹妹快些进来,宝玉搬来此处,姐姐妹妹们还是第一次一起过来呢。” 宝玉有些难为情,当时他也是豪兴大发,本来还想着这诗冷门,谁想到黛玉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姐姐不说妹妹都没看出来,雪落梅园香入梦,状元今日披花红,这诗词委实不错。” 惜春惊讶的看了匾额一眼,也笑着说道。 “确实,这“香入梦”用的极好,只是不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探春默念了一遍,接过惜春的话道。 或许是原身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探春姐妹只拿着诗词说话,并没说什么状元不状元的事情,宝钗笑了笑,也温声说道: “未斟却已醉千盅,怪得新词似酒浓。雪落梅园香入梦,状元今日披花红。这首绝句,相传是先唐郑奉正所作。” “先唐郑奉正” 听宝钗这样说,宝玉倒是愣了愣,他在种花国也就是一个“小镇做题家”。 这首诗还是他在某本试卷上看到的,他记得作者好像叫做郑颢,不知道这个什么奉正是不是他的字 “是啊,据说是宣宗年的状元,后来以驸马之身做到了河南尹,是先唐有名的贤臣,” 宝钗朝他点点头,又解释道。 “我还以为宝二哥也知晓呢,原来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啊。” 惜春用帕子捂着嘴笑,又对宝玉道。 “……” 宝玉有些尴尬,有心解释他只是不知道作者的字,想了想又咽回去了。 惜春说的也没错,他不知道这个郑奉正的生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状元,只知道他的名,还有这首诗的意思而已,这……又如何算知晓呢。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尴尬,黛玉笑着又道:“倒是也没必要知晓于他,他这个人文采确实不错,也颇有才干,但是人品很是一般。” “林姐姐怎么说” 惜春和探春都有些好奇的问道。迎春也朝她看了过去。 “此人名叫郑颢,字奉正,是先唐宣宗时的状元,自小和卢氏定亲,后来被万圣公主看中,之后就毁了婚约娶了公主。是一个背信弃义,始乱终弃的小人。” 黛玉瞟了一眼宝玉,又细声说道。 … 宝玉没想到自己只是无意间取了个名字,就用到了一个渣男的诗,心里也有些膈应。 “林妹妹说的也没错,不过当时郑颢父母以及家族都希望他迎娶万圣公主,为了家族和父母,他也没什么其他办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郑颢也确实为难。” 迎春点点头,很是理解的样子。 “是啊,是啊,他也有家族,不能毫无顾忌。” 惜春看迎春一眼,也开口附和道。 “卢氏……” 黛玉正待要说什么,就听见宝玉道: “他娶了万圣公主,确实对得起家族对得起父母,但是却对不起卢氏,万圣公主夺了卢氏的相公,这个奉正却要了她的命。” 顿了顿,宝玉又对一旁的晴雯道:“让刘婆子搬梯子过来,把这匾额摘了。” 按黛玉和宝钗所言,郑颢颇有才干,又早有婚约,真要是有心拒婚,宣宗或许会不喜,却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但是如果他不拒婚,卢氏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差,当朝公主“枪”了她的丈夫,又如何会放过她。想来“病逝”是卢氏最最后的下场了,就像……当初的黛玉一样。 想到原身和黛玉宝钗剪不乱理还乱的关系,宝玉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宝玉,明日就是除夕了,今日将它摘了,明日这里就要空着,倒不如暂且挂着,等过了年有时间了再让下面人换过。” 探春见宝玉立刻就要让人摘了,笑着打着圆盘。 “梦想缤纷,宏图大志,这一层意义也极好,倒也不必要将它换了,只你在心里记得就好。” 黛玉见他和自己心意相通看法相同,心里甜甜的,也开口说道。 “林姑娘说的是,二爷也心疼心疼奴,这好不容易才找了人挂上去的,外面太冷,咱们还是进去。” 晴雯也嘻嘻笑着说道。 她这话说的恭敬有礼,但是宝玉和她相处久了,却知道她是真的懒得动弹,摆了摆手: “罢了,先挂着,等过了年再说。” 说完又招呼姐妹几人进了暖阁。 落在最后的宝钗看了晴雯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这还是姐妹几人第一次结伴来他这里,到处看了看,又品评了宝玉这些日子写的一些诗词,才在小厅坐了下来。 “姑娘们请用茶。” 见几人坐下了,一个水红色袄裙的女子很快奉了茶上来,却是袭人。 奉茶的事情向来都是小丫头负责的,袭人还真的是能“纡尊降贵”,只是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宝玉看她一眼,眼中闪过轻嘲。 这是想着黛玉宝钗她们在,自己不会当着这样多的人给她难看 本来还想着若是她老老实实做个丫鬟,就不折腾她了,看来还是不珍惜啊。 “二爷,这是您的茶。” 正想着,袭人也走到他身边,将一盏茶茶放到了他面前。 第六十八章 豁然开朗 “是,二爷。” 本来还以为袭人会借机做些什么,没想到她只是将茶放下,就低着头退了下去。 这倒是引得宝玉多看了她一眼,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简单。 “宝二哥的诗词确实比之前工整了一些,不过好像失去了一些灵性,尤其是起承转合,总是有些生疏和怪异。” 惜春将喝了一半儿的茶盏放下,接着刚刚的话题道。 迎春几人没有说什么,但是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应该也是十分赞同她的说法。 “四妹妹说的有理,之前山夫子也是这样点评的,只是我刚开始适应科举试,还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一下。” 宝玉回过神来,点点头说道。 虽说有不少明清的诗词打底,但是考试么,也不可能完全按照他记忆中的那些诗词出题,为了能应付突如其来的变化,他也在努力学习诗词。 不过他不是原身,种花国也没什么作诗的氛围,如今需要重新学起就有些力不从心,又想着县试没多长时间了,他的做法难免会急功近利些。 采用的也是他当初在种花国考大学时的那套学习办法,惜春的话已经足够委婉了。用文先生的话来说,那就是“不解其意,盲目的词藻堆积”“匠气十足”“诗词大忌”。 他明白自己这样做的问题很大,也有心改正,但是一直不得其法,这两日没能去文先生那儿请教,好像诗词之路走的更歪了些。 “我们是闺阁女子,对于科举考试的要求倒是不那么懂得,姨丈身边的清客不少,你要是没时间去家学,去找他们请教一番也未尝不可。” 宝钗将手里茶盏放下,笑着提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便宜爹的清客 宝玉在心里摇了摇头,物随主人形,那些清客们都随了贾政的性子,酸腐有余灵气不足,找他们去请教,只怕往下走的路不只是难走,直接就夭折了。 “我倒是觉得宝玉诗词错的不是平仄韵脚那些能请教的,而是意境……” 宝玉将之前从书案上拿到的诗词看了又看,抬起头说道。 “……” 宝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又端起茶盏,像是没听到黛玉的话一样。 刚刚匾额的事情就让她隐隐的不舒服,这会儿黛玉又驳了她的话,这让她的心里更是不满,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除了亲近之人,别人倒是看不出什么。 当然,这事儿也有例外。 那就是探春,探春虽然不了解这位宝姐姐,但是她在王夫人手下讨生活久了,对王夫人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宝钗的做派和王夫人有几分相似。 这种认知让她的眉心不自觉的跳了跳,捏起一旁桌上的点心,笑着说道: “我啊,也不懂林姐姐说的什么意境,不过倒是觉得晴雯这丫头做的点心极好,不止是颜色好口味好,就连名字都独树一帜,叫什么“梅花雪”,让人都舍不得用了。” “三姑娘喜欢就好,是二爷说的法子,奴试着做的,这才是第二次做。” 晴雯见探春喜欢,笑着说道。 “第二次就如此精致,你这丫头果然是个好的,快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做的,也让入画和司棋两人学学。” 惜春尝了一口点心,眼睛也是一亮,歪着头说道。 晴雯看了若有所思的宝玉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也笑着走过去,和探春惜春姐妹说起了点心的做法。 迎春的诗词差强人意,对点心方子倒是比诗词更上心些,见她们说的热闹也凑上前去。 见她们姐妹都一副对诗词没兴趣的样子,宝钗的嘴角弯了弯,也凑过去和她们分享起了儿时正在金陵见过的南方点心的做法。 说到底她并没对宝玉起什么心思,之所以不舒服也是觉得被黛玉抢了风头,隐晦的里看了被落在一盘的黛玉,心里的郁气也消散了些。 黛玉心思敏感,这会儿也感觉到了宝钗的可以针对,不过也没说什么,抿了抿唇坐下了。 “林妹妹,你说的意境是什么能否再仔细说说。” 宝玉只顾着琢磨黛玉的话,倒是没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总觉得黛玉说的方向是对的,但是思来想去总觉得像是蒙了一层纱,见黛玉坐下,放下吃了一半儿的点心凑过去问道。 黛玉见他凑过来,还以为他是特地来安慰自己,心里甜滋滋的,想了想又道: “与其说是意境,倒不如说是你的心境,你的心境对诗词很抵触,就像是将门紧紧关住一般,给人一种局促感。 这样的局促就很容易导致彷徨,在起承转合之间就容易遵循守旧,采用最稳妥的处理办法,这样一来,就很容易失去了灵气。” 说到这里,黛玉也觉得有些奇怪,又问宝玉: “你之前每日待在二门以里,心境倒是开阔,如何如今时常出府交际,作诗倒是保守了许多” 对诗词抵触,用词用典不够自信,总是挑选最稳妥最常见的转承启合…… 黛玉的话简直如醍醐灌顶,让一直摸不到诗词门径的宝玉豁然开朗。 文先生没见过原身写的诗词,倒是总结不出他的这些变化,病症摸不清楚自然无法针对性的指正,反不如黛玉,很直接的就说出了其中的不同。 诗词讲究真情实感,讲究有感而发,他一味的注重形式和拿分点,用种花国的“题海战术”来套模板,想要做出灵气十足的诗词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当然,这也不是说非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像黛玉,她虽然每日在深宅待着,但是她的心灵很自由,照样能做出文采飞扬的诗词。 自觉找到了要领,宝玉的手痒痒的,走到书案前,想要用原本的题目重新作上一篇。 迎春姐妹和宝钗几个见他起身站起,也对视一眼,和黛玉一起走到书案前,围站到了一旁,看起他作诗词来。 这篇题目为《咏梅》,是文先生给他留的年假功课之一,他试着作过四五篇,之前黛玉看得是其中他相对满意的一篇。 提起笔来,宝玉仿若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字一句的开始写了起来: 琼姿只合在瑶台, 谁向江南处处栽 雪满山中高士卧, 月明林下故人来。 写完,宝玉忍不住又小声的读了一遍,心里微微满意,这才将手里的羊毫笔放下了。 一旁的惜春大为惊异,又看一眼,笑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相信了,宝二哥的诗词突然好了许多。” “虽说还不尽如人意,不过确实比之前好多了,起承转合也极为顺畅。” 探春点点头,赞同的说道。 “林妹妹跟宝玉说了什么,确实……咦,宝玉,你手上是怎么了” 第六十九章 苦肉计 迎春正待要夸赞几句,眼角到过宝玉的手,没忍住惊叫出声。 宝玉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起了许多的小疙瘩,那些疙瘩并不大,也就米粒大小,不过很多,层层叠叠的,红通通的,看上去可怕的紧。 也就是宝玉没什么密集恐惧症,否则也得被吓一大跳。 “该不会是痘疹” 莺儿惊叫出声,拉着宝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痘疹也就是种花国所说的水痘,是一种比较常见的传染性疾病,这种病在种花国不算什么大病,但是在医药缺乏的大明却称得上是谈之色变。 症状轻一些会发烧,痛痒难忍,挠的话还容易留下疤痕,严重了的话甚至会夺了性命。 迎春姐妹也被唬了一跳,忙招呼晴雯和麝月赶紧请胡太医过来,又有小丫头去了荣禧堂,看起来应该是去请王夫人去了。 “不是痘疹,痘疹比这个大些,也没这样快。” 黛玉上前一步,用帕子捏了宝玉的手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柔声安慰他道。 “我觉得也不像是水痘,姐姐妹妹莫要担心,应该是吃错了什么东西,都先坐下。” 宝玉对黛玉的说法很赞同,他在种花国也长过水痘,确实比这个个头大一些,而且发出来之前还会烧上几日,他这几日除了有些无聊之外,身子倒是没什么不舒服,不像是出水痘的样子。 又仔细的看了看小疙瘩,这小疙瘩起的极快,这会儿功夫不止是手上,连胳膊上身上,甚至脸上也开始有了痒痒的感觉。 这样一来,宝玉反而放下心来,在种花国时他就有花生过敏的情况,接触了花生之后几乎每次都是这种症状,严重的时候甚至连嘴唇上都会长这种小疙瘩。 也不严重,远离了过敏源,打上一针过敏的针剂两天就缓过来了。就算是不用针,最多一个礼拜也就没什么事情了。 “都是你,乱嚷什么,胡太医还没来,你就确定是痘疹了” 宝钗嗔了莺儿一眼,戳了戳她的额头。 “是奴看错了,或许不是痘疹。” 莺儿缩了缩脖子,又扶了宝钗坐回了凳子上。 只是不知是她自作主张还是宝钗的意思,两人的位子离宝玉倒是比之前远了些。 黛玉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在宝钗原来的位子坐了,一双含情目又瞟向了宝玉。 正在几个人焦急的等着晴雯请了胡太医过来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后面跑了出来。 “二爷,二爷,您没事,奴刚下去没多久,二爷怎得就成了这样了都怪奴……” 袭人的鼻头红红的,眼珠儿也是一串一串儿,一副像是愿意为他生为他死的样子。 宝玉心中一动,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之前他就觉得袭人怪怪的,不过见她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就下去了,还以为是自己神经紧张想多了,这会儿袭人忽然又跳出来,这不得不让他怀疑,自己身上的这些小疙瘩就是她搞的鬼。 “无碍,请跟去请大夫去了,一会儿让大夫看看,上些膏药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语气柔和的说道。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或许是没想到他这般镇定,袭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干巴巴的又道。 说话间,王夫人已经带着金钏儿玉钏儿从荣禧堂赶了过来,她正在准备明日宫宴的朝服,猛然得知儿子这边出了意外,也很是心急如焚,又见宝玉满身红通通的都是小疙瘩,眼泪“啪啪”的往下掉。 一边硬拉着宝玉回屋子里躺下,一边又催金钏儿去催大夫。 “二爷这不是痘疹太太没有发过痘疹,还是离远些好。” 玉钏儿年岁小,不如金钏儿那样会看眼色,见宝玉满身小红疙瘩,担心的将王夫人拉到一旁,小声劝道。 “胡说什么担心传了你就滚远一些。” 王夫人脸色一变,厉声呵斥玉钏儿。 “太太莫气,二爷指定逢凶化吉,奴愿意贴身侍候二爷,给二爷端汤送药,直到二爷彻底康复。” 袭人泪水涟涟的跪在地上,又对王夫人说道。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袭人打的什么主意,宝玉心中冷嗤一声。 苦肉计啊,只是不知道袭人是如何下的手,她虽然还拿着一等丫鬟的月例银子,但是这阵子做的却是三等丫鬟的活计,自己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她样样都接触不到,难道是刚刚那盏茶 不应该啊,刚刚的茶水没有什么古怪的气味,不是他小瞧大明的制药业,实在是因为技术确实有限,想要制造出无色无味的药品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是有,袭人一个小丫头估计也拿不到。 而且袭人这人小心思多的很,又如何会留下这么一个明显的把柄 再说王夫人,这会儿正一脸欣慰的看着袭人呢:“好丫头,就是有你这样的丫头侍候在你们二爷身边,我才放心些,这样,你二爷这边……” “来了来了,胡太医来了。” 晴雯这边也引了府里负责主子的胡太医进了暖阁,口里急急的念叨道。 “咋咋呼呼的,什么体统!” 王夫人脸色一沉,将要说的话咽下,带着玉钏儿就要朝外走去。 袭人咬了咬唇,有些懊恼,眼见着太太就要将照顾二爷的事情重新交到她手里了,这个晴雯…… 不过也好,接下来的事情有她好受的,想到这里,她的美眸中闪过了一丝得意。 她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自己的表情被躺在榻上的宝玉看了一个一清二楚,担心晴雯吃了亏,宝玉忙道: “母亲,儿子难受的紧,还是不要管那些了,晴雯也是太担心儿子,还是快让大夫进来。” 胡太医很快被请了进来,仔细检查一番,斟酌的对王夫人道: “夫人,依照老朽看来,小公子的病症却不是痘疹,更像是癣。” 大明是没有“过敏”的说法的,比如各种花粉草木之类引起皮肤变化的过敏在大明就被称做癣,比如说桃花引起的过敏就被称为桃花癣。 “癣可是……” 听胡太医说宝玉不是痘疹,王夫人也放下了心,又问胡太医。 “正是,老朽说的癣类似于桃花癣,却又不是因为花粉树木引起,不知今日小公子都用了些什么 胡太医抚了抚胸前的长髯,又问道。 第七十章 六安瓜片 没一会儿,几个婆子就将今日宝玉用的饭菜和点心什么的都送了一份上来。 因着连日来荣国府都在操持过年的事务,所以饭菜和往日相比并不算多,不过也有四道份例菜和一盅鸽子汤,加上点心茶水和干果也有满满的一桌子。 胡太医仔细查验过去,越看眉头皱的越厉害,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这些都是以往二爷常用的饭菜,小的们也都用的是往常的食材。” 大厨房的张婆子这会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媚笑着陪着小心。 “这几道菜确实是二爷平日里用的,二爷用过之后也没什么不舒服。” 麝月上前查看一番,朝着王夫人点了点头,恭敬的回禀道。 “如果是平日里常用的,倒是可以排除,毕竟如果真的是这些引发的“癣”,之前肯定出现过。” 胡太医又检查了一遍那些饭菜,目光落在了今日的茶果和点心上。 暖阁之中落针可闻,丫鬟婆子们都缩着脖子,黛玉和迎春几个也是一脸揪心的样子,直盼着胡太医赶紧把引发宝玉“癣”的东西找出来。 正在这时,迎儿突然从宝钗身后探出了身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胡太医的意思是得是平日不常用的食材了倒也不是没有,今日这道“梅花雪”听说之前晴雯就很少做,会不会……”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晴雯,确实,这桌子上的菜品她们都熟悉,大厨房出品,每个月总有四五次都是它们,如果真的是它们引发的“癣”,之前宝玉应该早就发现才是。 “可是我们刚刚也用……” 黛玉站起身想要解释。 不过王夫人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朝着站成一排等候发落的暖阁丫鬟看了过去: “晴雯哪个是晴雯没做过几次的东西就敢端上来让主子用,难道忘了府里的规矩不成” 大户人家向来是有这种规矩的,往上送的点心和菜品都需要做多几次厨娘们尝过无事之后才可以的,为的就是一个安全。 “太太……” 晴雯素来知道王夫人最厌恶娇妆艳饰的人,本就不敢出头,这会儿见事情居然落到她头上,吓得脸色一白,“啪”的跪在了地上。 想要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为什么又将话咽了回去。 见她如此,王夫人更是信了事情和她有关的事情,又见她杨柳细腰,眉眼又和黛玉几分相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虽说宝玉之前再三保证他对黛玉只有兄妹之情,但是王夫人对于黛玉的厌恶却不是一下子就能消了的。 想到自家儿子居然要向那个小贱人的女儿示好,她的心里就憋火,这会儿见到和黛玉有几分相似的晴雯,哪里还控制得住,转头看向周瑞家的,厉声说道: “周瑞家的,还不赶紧把她……” “母亲,那点心不是出自晴雯之手,乃是儿子所作。” 宝玉掀了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这会儿他满脸满身的小红疙瘩都起来了,看上去层层叠叠的,怕人的很,就连对他一向颇有好感的金钏儿都忍不住侧了侧眼,一副不敢看的样子。 “宝二哥……” 黛玉和惜春探春几人也是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二爷……” 晴雯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美眸也不由瞪的大大的。 “你出来做什么,难道还要护着这小……不成,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儿了,明日就是除夕,不少亲友故旧都要前来,你这样……” 王夫人越说越气,看向晴雯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 “母亲,儿子说了,那点心是儿子亲自动的手,之前也实验过几次,不是它引发的“癣”。” 宝玉走过去将晴雯揽在身后,又看着王夫人道。 “你让开,这小丫头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这样的事情还要往身上揽……” 王夫人哪里肯信,看向晴雯的眼珠子都快要红起来了。 宝玉抚了抚额,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王夫人被唬了一跳,也顾不得发火了,赶忙将他扶住,又对着玉钏儿问道:“不是去煎药了吗怎么还没让人送来。” 宝玉就着王夫人的手将药喝了,趁着她的关注点还在他身上,又解释道: “母亲,儿子没事,只是太着急了,您听儿子说,这点心确实不是晴雯做的,是儿子亲手做的,不过是借了她的名头罢了。 方子也是儿子托人找的,在府里确实是第一次做,但是之前在家学夫子那里可是用了很多次的。 更何况这点心可不止儿子一个人用了,宝姐姐,二姐姐,三妹妹,林妹妹和四妹妹都是用了的,真要是它引发的“癣”,倒霉的又怎么会只有儿子一人。 您先冷静一些,让胡太医仔细检查检查,兴许弄错了也未可知。” “是啊,(母亲)二舅母,这点心我们几个都用了,确实没什么问题。” 几姐妹也忙开口劝道。 这样一来,王夫人倒是有些迟疑了,自家这个小儿子确实和其他的王孙公子不同,喜欢调制脂粉,喜欢筹花斗草,那喜欢洗手作羹汤好像也十分有可能。 胡太医见王夫人不像之前那样激动了,上前拿了一块“梅花雪”仔细的检查了检查,又放到嘴里尝了一小块,朝王夫人摇了摇头。 “虽然在外面做过,但是拿到府里来做也得提前报备,这是没出问题,真要是出了问题……” 虽说已经证实此事和晴雯无关,王夫人还是冷冷的看了晴雯一眼,又对宝玉道。 “儿子明白,这样,胡太医,午后我出了这点心还用了这六安瓜片,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因为这茶水引起的。” 宝玉赶忙想王夫人保证,又让麝月取了之前用剩下的半盏茶递给了胡太医。 “二爷……” 袭人像是很伤心,嘴唇都变得苍白了起来。 宝玉只当没看到,袭人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应该想到有可能遭到反噬。 本来想着袭人的美人皮会被剥开,谁想到胡太医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居然也摇了摇头:“也不是,这茶是上好的六安瓜片,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不过……” 第七十一章 给个教训 “母亲,兴许是上午在宁府那边用了茶和点心的缘故,儿子这会儿觉得好多了,还是不要继续追究了,以后儿子不再外面乱用东西就是了。” 想到一种可能,宝玉打断了胡太医的话,笑着说道。 胡太医的药确实很有效,服下之后才半盏茶的功夫,他身上的刺痒就几乎感觉不到了,脸上的红肿也消了些。 王夫人见他确实好了些,也松了一口气,又道: “如此也就罢了,不过……这丫头连话都说不清楚,不能再在你身边侍候了,把她降成二等的,你贴身的……还是袭人,忠心柔顺,对你也是一心一意,这个叫……叫麝月的,也提成一等。” 宝玉看了看面露喜色的袭人和麝月,不置可否。 袭人这么做就是为了重新回到他身边,如今也算得偿所愿,至于麝月……只看刚刚她和王夫人的互动,应该也早就是王夫人的人了,之前一直在暗处,如今调到明面上也不算什么。 明日还要进宫朝贺行礼,王夫人也没有时间在暖阁多待,又叮嘱了宝玉好好用药,就带着金钏儿玉钏儿回去了。 几姐妹初次前来暖阁做客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继续在这里多待,见王夫人走了,安慰了宝玉几句,也相携离去了。 “晴雯,之前是莺儿那丫头嘴太快,我代她向你赔罪了,还希望你能原谅她的有口无心。” 宝钗落在最后,拉了莺儿,盈盈的朝着晴雯行了一个赔罪礼。 “宝姑娘别这样说,当时的情况也不怪莺儿,就算是怪她,也是我和她的事情,哪里要让姑娘赔礼了。” 晴雯本来也有些暗怪莺儿将事情牵扯到她身上,这会儿见宝钗如此,心中的气倒是散了大半儿,莺儿也忙上前赔罪,晴雯只略说她两句,就半推半就的接受了她的赔罪。 宝玉在心中暗暗摇头,这姑娘,和黛玉真的有几分相像,只记得别人的好,那几句好话就能哄了过去,怪不得明明是贾母的人,却被袭人一个半路来的打压下去。 “二爷,这次多亏了您了,您想吃什么,晴雯给您做去。” 将人都送了出去,晴雯喜滋滋的又跑了回来,俨然是把她已经是二等丫鬟的事情给忘了。 “不用了,今儿天气冷,你将外面的那些花儿搬过来,放到熏笼的西边,免得冻坏了。” 宝玉脸上淡淡的,指着一旁的花草对晴雯道。 荣国府丫鬟的等级还是很明确的,一等丫鬟一般负责主子的饮食起居,铺床叠被,陪主子聊天解闷儿,顺便指使小丫鬟做事什么的。 二等丫鬟负责将大丫鬟的话传下去,按照大丫鬟的吩咐做些浇花种草烧水,主子房内打扫卫生,抹桌子等等的事情。 “是,奴现在就去。” 晴雯有些不解,又有些委屈,瞥了宝玉一眼,赌着气出去搬花了。 “二爷,您还是快些躺下的,这满身满脸的,吹了风沾染了脏东西就麻烦了。” 袭人见晴雯被宝玉撅了,心中更是欣喜,和麝月一同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了宝玉回了房。 翌日是除夕,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这些有品级的,都穿着诰命朝服,坐了八人大轿,带着丫鬟仆从进宫赴宴去了。 宝玉因为身上的癣还没下去,自然没有跟了去,不过他也不觉得可惜,他的身份在荣国府是不需要时不时磕头跪拜的。 但是皇宫可不同,他这样没什么功名的纨绔子弟,就算是进去了也是最底层,要是不小心惹了什么麻烦,说不定连脑袋都会莫名其妙的没了。 “二爷,小的问过胡太医了,二爷猜的没错,胡太医看了“梅花雪”的方子,发现其中的羊脂和六安瓜片一起服用,确实容易引发“癣”,症状也和二爷身上的相符。” 茗烟一脸佩服的看着宝玉,又道:“小的按照您说的,也叮嘱过胡太医了,这件事情不会告诉夫人。” “好,你下去。” 宝玉摆摆手,让茗烟下去了。 当时胡太医在梅花雪和六安瓜片之中都没找到引发他“癣”的东西,他就想到了“食物相克”的上面。 花袭人就是花袭人,一招接着一招,看来是蓄谋已久了。 原主最喜六安瓜片,他来了之后为了防止其他人看出破绽,一直用的也是六安瓜片,袭人作为原身最喜欢的大丫鬟,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而羊脂,据茗烟说,是晴雯听从了某个小丫鬟的建议,为了改善“梅花雪”的口感,特地添加的。 王夫人正忙着朝贺的事情,本身就有些焦躁,等知道他起了“癣”,而导致这一切的是她素来看不惯的那种灵巧女子,气恼之下必然不会深究,晴雯被赶出荣国府也就成了大势所趋。 就算是王夫人耐着性子调查了,这六安瓜片是提前奉上的,后来端了“梅花雪”的晴雯自然也跑不了。再加上袭人之前“忠心护主”的做派,倒霉的还是只有晴雯一人而已。 所以他主动提出了自己有可能是在宁国府用错了饭食才导致的“癣”,这样虽然不能将袭人揪出来,但是晴雯好歹能留下了。 只是这丫头的性子委实太直,不过是昨日让她搬草浇花儿,今日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不过他要说些什么吗自然不会,袭人固然狡诈,晴雯的不设防也是她被算计的原因,得让她多做些粗活,这样等知道了原因才能更好的吸取教训。 这样想着,宝玉又把麝月叫了进来,让她去吩咐晴雯,将暖阁内外重新洒扫一遍,也免得“起尘”。 大明的宫宴一般下午的未时,也就是种花国的两点左右开始,大概持续两个时辰,到了戌时,贾母等人已经坐了轿子回来了,不过却没回荣国府,而是去了宁国府。 宝玉也被唤了去,宫宴为他递了牌子,是担心他的样子吓坏了皇亲,祭宗祠却是少不得他的。 这还是宝玉第一次进到一个家族的宗祠,跟在贾政身后,献帛,捧香,拜祭,焚帛,奠酒…… 主祭的贾敬一个口令一个步骤,每个人的脸上都极为庄严,鸦雀无闻,只余铿锵叮当,金铃玉佩微微摇曳的声音,并起跪靴履飒沓的响声。 看着宗祠上首黑压压的祖宗排位,宝玉双手拈香下拜:贾家先祖曾为大明浴血沙场,为了子孙后代也谋划良多,如若真的在天有灵,就保佑贾家能顺利躲过这一场灾祸。 一拜,两拜,三拜…… 像是在回应他一般,西斜的阳光在他面前展开,仿若一条一往无前的金光大道。 第七十二章 师徒交心 因为宝玉脸上的“癣”几日未退,之后的请年酒,去亲友家贺节之事,他一概推却没有参与,贾政虽然有些不喜,但是见他每日不是在暖阁苦思作诗,就是拿着诗作找黛玉探春姐妹请教,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眼见着到了初五,脸上的“癣”慢慢的消了,宝玉也带着茗烟和板儿提着礼品上了鸿升巷,给文先生拜年顺便请教学问。 “古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为师如今方是醒了,你这诗词已经初窥门径,如果照这样下去,二月的县试倒是可以勉力一试!” 文先生拿起他的诗作又仔细看了一遍,抬头看他。 “先生说的可是真的,学生可是会当真的!” 宝玉大喜,盯着文先生的眼神也熠熠生辉。 年前他几次跟文先生提出想要去参加今年的县试,但是文先生一直但笑不语,他虽然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思,但是见文先生如此,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没想到今日文先生突然告诉他,他可以“勉力一试”,按照文先生的性子,既然他这样说,那就是看好他最少能够通过县试。 “自然是真的,不过宝玉,为师很好奇,你好像对于获取功名很是急切,如果为师没记错,过了年你才十一,完全可以再夯实一年,明日冲一个案首。” 文先生从书案前起身,走到一旁的熏笼前拨了拨火,像是不经意的说道。 冲一个案首宝玉心中苦笑,别说他确实是急着拿到功名,就算是不着急,他也没打算拿什么案首,按照如今荣国府的情况,拿一个案首,那不是福,是把荣国府架到火上烤。 宝玉略一思索,站起身来,一揖到底,认认真真的回道: “先生大才,想必对我荣国府如今的处境也知晓颇深,如今荣国府……已经背离了初衷,宝玉心急如焚,但是幼时胡闹惯了,在家中并无威信。 不瞒先生,宝玉想要尽快的取得功名,除了能更好的报效大明,也是为了能引得荣国府找回初心。” 大明的师徒关系和种花国可是大不相同的,尤其是文先生和他这种正经拜过师,被当做关门弟子的。 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些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在伦理道德上来说,文先生几乎和贾政拥有同样的权利,对于他将来的仕途,前程,甚至是婚娶都能插得上话。 历史上方孝孺被明成祖诛灭十族,九族是父四族、母三族、妻二族,这里的第十族就是“门生”,也就是他的弟子。 这样的关系宝玉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撒谎,而且他明白,文先生当初既然答应了收他为徒,对于贾家的处境应该也是了解过的。 “难得你有这份觉悟,不过报效大明,找回初心这又谈何容易。” 文先生的手顿了顿,并没有抬眸看他,喟叹一声。 “正是因为不容易,宝玉才想要尽力去做,总不能就这么看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如今看着确实光鲜繁盛,但是之后呢,宝玉不敢想。” 宝玉自然也知道不容易,大明建立之初四王八公哪一家不是战功赫赫,对皇家忠心耿耿,但是随着他们手中的权利越抓越多,生活越来越奢靡,难免就起了其他不应该有的心思。 如今让这些人把已经拿到手里的权利或者财富让出来,无异于天方夜谭,文先生听了他的话,又沉默了半晌,终于抬起眸子看他: “当初……这些东西和权势也都是皇家赏赐的,如今他们要收回,你真的以为你掌控了荣国府,你的亲族们就会这样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有句话说的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宝玉虽然迟钝,但是也明白此一时彼一时,异性为王已经影响了大明的发展,大明想要发展,想要强盛,将权利收回朝堂也是大势所趋。 宝玉不想让荣国府成为螳臂当车中的“螳”,而且……” 宝玉摇了摇头,不甘心不甘心又能如何,荣国府之所以敢在朝堂搅风搅雨,也是以为太上皇这位旧主是他们的后盾。 想着太上皇不满当今,以后朝堂的归属为未可知,可是这根本就是皇家父子布的局,荣国府不过是两人用来引出四王八公野心的一个诱饵罢了。 不过如今太上皇和当今还没露出这方面的意思,他也无法解释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有跟文先生说起。 显然他说的这些,已经超过了文先生对他的认知,文先生又看他一眼:“而且什么” “而且学生以为,就算是荣国府将权利上缴,只要大明发展的够快够好,学生的亲族一样可以过得顺心如意,衣食无忧。” 宝玉定定的看向文先生,信誓旦旦的道。 “这又……” 文先生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走回书案,提笔写了一会儿,将写好的东西塞进信封递给他: “罢了,之前为师就说过,在你未中举人之前,咱们的师徒身份不宜让太多人知道,这封信交给你父亲,他看了之后会找人为你作保。” “先生!” 宝玉接过信封,满脸的喜意。 去参加县试需要找廪生作保,原身在内帷胡闹惯了,他请来文先生来家学教书也不过大半月,这样的情形之下说要去参加县试,贾政不给他“之乎者也”的臭骂一顿才怪。 之前他还琢磨着要不要花些银子去找人结保,没想到文先生居然肯给贾政写信,这样结保的事情就不用他操心了。 毕竟这结保之事事关重大,自己想办法去找廪生只是下下之策。 “别高兴的太早,以你的水准去参加县试还是差些火候,既然是我的弟子,哪怕如今不能用我的名头,吊了车尾也是坠了为师的名头。” 见他这般欣喜,文先生嘴角弯了弯,又沉下脸轻斥。 “宝玉明白,先生放心,宝玉一定全力以赴,不给先生丢脸。” “你明白就好,这样,自明日起,每日卯时来鸿升巷,至于何时回去……那就要看你的进度了。” 不想再看他傻乎乎的样子,文先生一甩衣袖出了屋子。 第七十三章 小镇做题家 卯时来鸿升巷,那最晚寅时三刻就要起床,也就是种花国的早上四点,如今还是初春,寅时出门几乎还是满天繁星。 这个要求对于远山那个公子哥儿来说,或许难如登天,但是对于如今的宝玉来说,却让他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怀恋。 种花国地域辽阔,教育资源难免分配不均,就拿原身生活的小城来说,整个县城只有两所高中,连各科的老师都配不齐,数千名学生十数个破旧的教室,别说实验室了,就连教辅书籍都是学校发一本,大家轮着抄。 在这样贫瘠的教育资源之下,每年能考取本科的学生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能考上重点985的更是凤毛麟角,要不然当初他考上大学也不会被当地新闻连番报道,引来了原身的父母了。 那在这样的环境下如何才能脱颖而出呢做题,疯狂的做题刷题,可以这样说,整个高中,他几乎都没看到过教室外面的太阳。 早上四点背上一整天的馒头和咸菜,在教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饿了吃馒头就咸菜,渴了就着水管就是一阵猛炫,等到出了教室,外面都已经是明月当空了。 被谈什么素质教育,他不懂,也不明白,虽然考上大学之后,他依然被嘲笑是“小镇做题家”,但是他不觉得丢人,甚至还觉得是一种荣耀、 也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当初那样疯狂的刷题做题,他永远,一辈子也别想走出那所小城。 至于文先生没有说完的话,他心里其实也清楚:就算是他真的考取了功名,荣国府也愿意将掌舵的权利交到他手中,太上皇和皇上愿意不愿意放过荣国府,也是一个未知数。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知道前面路有荆棘就躺平摆烂吗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当初的他根本不会到这里,早早的就嫁人生子去了。 不过文先生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仅靠着科举或许能让他尽快的掌控荣国府,但是却不能让太上皇和当今改变对荣国府的看法,而且就算是成了举人,也不过是几百人之一,可替代性还是太高了。 想要不被舍弃,那就一定要体现出自己的特殊性。 到底要如何做呢先不想了,马上就要县试了,还是预备县试更重要。毕竟不管是想要做什么,至少要有敲门砖,不然被人轻松摘了“果子”,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贾政果然不看好宝玉能通过县试,就算是收到了文先生的信,也只以为文先生是想让宝玉试试,练练胆子。 不过好在他虽然不抱什么希望,却对文先生的建议很是听从,到了正月十三这日,果然带了宝玉和一个和贾家有故的廪生以及其他四个想要报考县考的子弟去县署礼房报了名。 县试的报名流程相对于种花国来说,还是比较复杂的,除了考生的姓名,年岁,籍贯,体格容貌,以及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之外,还需要取具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 之后还要让廪生具保,保证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 这些都完成了,才可以报名,贾政也算靠谱,其他的四个子弟并不全是贾家子弟,看上去也颇为稳妥,想来是精挑细选过了。 之前是因为“癣”不能出门交际,如今县试报了名,宝玉更不出门交际了。 贾政担心丢了脸,所以并没有把他报名参加县试的事情告知其他亲戚,只说宝玉病情未愈替他把外出会友都给婉拒了。 每日卯时出门,一直到戌时才会回荣国府,整日里在鸿升巷泡着,宝玉自觉对于科举考试的认知又深刻了一层。 在种花国学历史的时候,他对于科举考试的八股文定式是抱批判的态度的,毕竟课本都说了,八股文题目,格式,内容都限制的太严,很容易扼杀了作者的创意。题目限于经书,束缚了读书人的思想,程朱义理之学在科举制度的引导下逐渐僵化等等的。 但是如今轮到他写八股文,却对这种限制很是满意,至少他不需要漫天漫地的去搜寻资料,而且谁说资料一样,见解就会被束缚僵化呢 龙生九子还子子不同呢,能从有限的经书中写出不同来才是他这个“小镇做题家”最擅长的事情。 正月十五之后,文先生也带着观言和石秀才回了贾家家学,宝玉依旧保持着原本的节奏,在文先生的教授之下更加认真的苦学,不过身边也多了一个人,那就是贾蔷。 秦钟知道宝玉准备参加县试,也有想要参加的意思,但是他到底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跟宝玉这个“天山童姥”还是大不相同的。 秦家和贾家的情况也不相同,荣国府搬到京都已经有三代,户籍什么的也都在京都,秦业却只是进京任职,如果秦钟要参加科举,却是要回原籍考试的,而且还得有在原籍入学半年的学习经历,今年委实是来不及了。 因为要忙着县试,赏艺院那边自然是没时间管理了,不过有如云妈妈和小桃红,接下来的计划也是之前就指定好了的,倒是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冯紫英这段时间没什么外派任务,因着赏艺院接受了一批退伍的伤残将士,他也时不时的会过去看看,也能帮上照看一二。 至于薛蟠,过了初五之后就被宝玉赶着去了金陵,估摸着处理完冯渊的事情,再料理些那边的货品,怎么也得过了二月才能回来。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 转眼日子就到了二月初十,大明的县试一般定在二月中旬,眼见着离县试只有几日了,为了能更好的适应科举考试,宝玉也调整了作息,早上自然还是卯时出门,不过晚上回来的时间却提早了很多。 袭人和麝月她们知道他忙着预备县试,倒是也不敢作什么妖,未经传召连他的书房都不敢擅自入内。 “二爷,四姑娘和林姑娘过来看您了。” 这一日,宝玉正在书房作截搭题,正写到得意处,就听见书房之外,麝月娇声禀道。 第七十四章 不够庄重 “还不请你们四姑娘和林姑娘进来。” 宝玉急忙将刚想出的两句写上,放下笔从书案后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袍。 “忙什么呢怎么磨磨蹭蹭,我还以为宝二哥不欢迎我和林姐姐呢。” 惜春掀了帘子进来,娇俏的眨了眨眼睛,身后是笑意盈盈的黛玉。 “四妹妹说什么,不过是正写到得意处,舍不得放下笔罢了,两位妹妹快些坐下,这里书本杂乱,倒是让两位妹妹笑话了。” 宝玉笑着引两人坐下,又让秋纹去取点心和茶水。 “确实有些杂,不过说不上乱,听你说刚刚正写到得意处,可取了让我和四妹妹瞧瞧。” 黛玉和惜春一同坐下,又瞥了一眼屋子,笑着说道。 “那就劳烦两位妹妹多提宝贵意见了。” 宝玉笑笑,走到书案前将之前写的文章取了,递予黛玉和惜春两人。 惜春年纪小,又没什么耐性,只略看了看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没了耐性,在书房里随便找了一个话本子翻看了起来。 黛玉却看得入了神,她素来聪慧,虽说没正经学过八股文,但是从小跟在林如海身边,自然也有所浸染,对于八股文倒是有她独特的见解。 之前或许还抱着鼓励的心思去看,这会儿仔细的看了,忍不住叹道: “见解独到,破题新颖,除了文笔略显生疏,的确称得上“得意”二字。” “妹妹谬赞了。” 宝玉又是兴奋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可是黛玉啊,才华横溢,睿智异常,是多少人心目中的才女,女神。 刚刚她夸赞自己了对不对在文章上面夸赞他了“见解独到,破题新颖”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简直有种冲动把这八个字写好裱起来。 “瞧宝二哥的样子,被林姐姐这么一说,整个人都兴奋了,简直像是小娃子一样。” 惜春抬起头,正好见他如此,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四妹妹乱说什么,你要是夸上他几句,他也是如此的……” 黛玉脸上像是红霞一般,偏嘴硬的辩解道。 这样一来宝玉倒是有些尴尬了,以拳抵唇轻咳几声,又问两人:“刚刚只顾着说文章了,倒是忘了问两位妹妹,夜深露重,这会儿过来是……” “哎呦,你要是不说我都给忘了,喏,这是二姐姐亲手做的笔袋,这是三姐姐送的砚台,她们没过来,我都给带来了。这是我的,这个羊毫笔还是之前父亲给的,据说是当年他亲手做的,送与你,希望你能顺利通过县试。” 惜春轻轻拍了拍脑袋,又让入画拿过来一个小包裹,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来。 “这……我要是……” 宝玉看着这些东西,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笔袋做工极精细,想来迎春花了不少的心思,砚台也得不少银子,探春一个庶女,能攒下这些银子可不容易,还有惜春,贾敬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铁槛寺,留给她的东西并不多,更何况是他亲手所作,对惜春的意义更是不凡。 “要是什么,少说其他的,还不看看林姐姐给你送了什么” 惜春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又指着黛玉道。 “这是……” 黛玉从紫鹃手里接过一个荷包,正准备说什么,就听见一个声音笑道:“却是我来晚了。”紧接着提着灯笼的莺儿掀了帘子,宝钗低着头从外面进来了。 黛玉敛了笑,垂下头将手里的东西攥住,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宝玉淡淡的看了跟在宝钗身后的袭人一眼,他都不知道他这暖阁什么时候姓了“薛”,黛玉和惜春进来需要通禀,宝钗倒是可以长驱直入了。 “刚刚袭人要进来禀告的,我想着这会儿来的都是姐姐妹妹,所以就拦了她,宝玉不会因为这个恼了她。” 宝钗笑着拉着袭人说道。 “怎么会宝姐姐过来我欢迎还来不及呢,快些坐。” 宝玉笑笑,请宝钗坐下,又对袭人道:“还不下去,给你们薛姑娘去倒茶。” 他把“你们”两字咬的极重,袭人身子一颤,很快答应一声低头下去了,惜春看了看宝玉黛玉,又看了看宝钗,笑着问她: “宝姐姐怎么来了难不成也是知道宝二哥要参加县试,特地过来看他的。” “四妹妹猜对了,再过几日就要县试了,我就想着送宝玉些什么,原本想送文房四宝,又怕和二姐姐你们冲突了,后来又想送针线,到底觉得不够庄重,想来想去,就让哥哥找人做了一个考篮,也不会到能不能用得上。” 宝钗说着,转身从莺儿手里接过一个竹编的考篮,考篮的做工很精美,上面还编织了最近大热的“蝶女”元素。 在大明,科举考试的时候,书箱是没有办法带进考场的,按照官方的规定,考生只能带考篮进场,是用来放置各种文具,考场布置用品,和生活用品的一种容器,也是科举考试必不可少的装备。 宝钗的礼物送的很是讨巧,也极为实用,但是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中听了,送针线不够庄重是针对黛玉的按照宝钗的城府,估计早就摸清了黛玉要送的礼物,这样说可是在打黛玉的脸了。 瞥了一眼脸色有些泛白的黛玉,宝玉仰起笑脸,十分感激的对宝钗道: “这考篮真的是太漂亮,做工好,样式也好,真的是谢谢宝姐姐了,不过……可惜了,夫子知道我要参加县试,所以送了我一个考篮,倒是用不上这个了。 也不要紧,袭人之前还念叨,说是暖阁少了一个食盒,这个就刚好能用。 至于针线,外人送自然是不够庄重,不过姐姐妹妹们这些亲近的人送,那就要另外说了。” 听了他的话,宝钗脸上的笑意忽的僵了下,不过很快就看不出来了,笑着又道:“你说的也是,倒是我庸俗了,这考篮你喜欢就好,随便你做什么,能用得上就是我的心意了。” 宝玉含笑不语。 宝钗若无其事的和惜春黛玉又说了一会儿话,很快找借口离开了,见宝钗和莺儿走了,时间也委实不早了,惜春和黛玉也顺势提出了告辞。 “拿来,我都看到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送礼物送到一半儿收回去的。” 趁着惜春去找话本子,宝玉走到黛玉身旁,把手掌一摊,笑着说道。 第七十五章 柿柿如意 “偏你眼睛尖,这是我前些日子找人学的,你和爹爹一人一枚,你这个是“事事如意”,爹爹的是“竹报平安”。” 黛玉见他果然来讨,嘴角弯了弯,从袖子里掏出一枚荷包递给他。 荷包小小的,也就巴掌大,不过做工十分精致,正面是几枝柿子纸条,上面挂满了指头大小的柿子,红通通的,圆滚滚的,看上去既喜庆又新鲜,十分惹人喜欢。 反面则是用瘦金体绣的“事事如意”四个字,看上去是临摹了徽宗赵佶的字,很是灵动绰约。 “太精美了,事事如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林妹妹的手真巧。” 宝玉有些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正要系在腰上,就听紫鹃笑道:“就这样就精美了,这里面……” “紫鹃,咱们走。” 黛玉嗔她一眼,见迎春入画也过来了,又和宝玉说了几句就离开暖阁回去了。 再说宝钗,这会儿也回到了梨香院,薛蟠去了金陵还没回来,整个梨香院也就只有她和薛姨妈两个主子,倒是比以往更冷清了一些。 或许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她的脸上并不像往日在荣庆堂那样满是笑意,坐在铜镜前一言不发。 “钗儿,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去给宝玉送考篮了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薛姨妈放下手里的茶水,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没什么。” 宝钗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摇了摇头。 “到底是怎么了” 薛姨妈有些着急,摆了摆手让正在给她捶腿的香菱下去,走过来拦住了女儿的肩膀,薛姨妈的亲近和安慰非但没有抚慰到宝钗,反而让她更委屈了些,眼眶红红的依在薛姨妈的肩头落下泪来。 “钗儿,你到底是怎么了快告诉妈,是不是宝玉欺负你了我去……” 薛姨妈更着急了,本想说要去教训宝玉,不过到底还是把话咽下去什么没有继续往下说。 宝玉是她给自家女儿找的退路,在女儿没有更好的前程之前,她不想破坏两家的关系。 “妈,你别着急,不是宝玉,是女儿,女儿只是觉得遗憾,为什么二舅父家的奕欢表妹和姨母家的元春表姐就是贵女 为什么探春一个妾生女比我的身份还要高为什么林妹妹一个病秧子,宝玉还要那样维护她巴着她 为什么爹爹那么早就死了,为什么哥哥不能出息些考一个功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 这世间不止黛玉一人漂泊异乡,宝钗亦如此。 在过去的正月里,看着荣国府惹人闹闹,而自家只能关闭门户在梨香院过活,宝钗的心里已经很难过了,今日在暖阁的遭遇只是一个引子罢了。 “钗儿……钗儿……都是妈的错,是妈的错啊……” 见一向端庄稳重的女儿如此伤心,薛姨妈的心都要碎了。 她又如何不后悔呢,她和二姐都是王家的嫡女,如今一个是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一个是已殁皇商的鳏寡妇人,这天差地别的地位…… 当初如果不是她看中了薛涵人品出众,精明强干,也和二姐一样找一户官宦人家嫁了,如今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妈,你不要哭,是女儿不好,是女儿不好。女儿……女儿只是想哥哥了。妈,你也别哭了。” 自从薛父过世之后,因着薛家族人的逼迫,薛姨妈身体一直不是太好,见她难过,宝钗也忙收了声,取出帕子给薛姨妈擦眼泪。 “妈不哭了,妈也是想你哥哥了,他这一去十数日,也不知道如今他在金陵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薛姨妈听宝钗说起薛蟠,用帕子也给宝钗擦了擦眼泪,哽咽的说道。 “那边有三舅父和大姨母他们,事情应该很顺利才是,妈还是想想香菱,哥哥如今也快十五了,也该……” 宝钗是个女儿家,能给薛姨妈提醒,却不能直接管哥哥房中之事,所以话只说了一半儿。 “我哪里不想有了屋里人也能给他套个笼头,也免得他到处瞎逛,不肯在家安生的待上一日。 之前他是趁着我没注意就扒拉香菱,我想着香菱岁数小,又想着不能让他轻易得了免得不珍惜,日里也防着夜里也防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防的太紧了,这些日子他居然对香菱彬彬有礼起来,就连我年前主动提出让他收了香菱他都没答应。 说什么男子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女人只能拖慢他赚银子的脚步,真真是气死我了。” 说到薛蟠这事儿,薛姨妈就是一肚子气,拉着宝钗又吐槽了他一回。 她们母女在屋子里边说着贴心话儿,捧了茶盘要进去的香菱却是脸上羞红一片,无声的退了出去。 原来夫人之前动过让大爷纳了她的心思,只是……大爷之前不是喜欢过自己吗怎么好好的又把事情拒绝了呢 香菱的脑子乱乱的,脚下的不止也有些凌乱。 原来夫人之前动过要把她给了大爷的心思,只是……大爷不是说过喜欢自己吗怎么好好的又拒绝了 香菱的脑子懵懵的,脚下的步子也有些凌乱。 当初薛蟠将她从荤素不忌的冯渊手里买下了,她对他感激居多,后来到了薛家,薛蟠爱护母亲,疼爱妹妹,虽说有时候性子会有些呆,但是从来没有强迫过她。 薛蟠对她也和其他丫鬟不同,时不时的花儿朵儿,有时候给宝钗带的脂粉和钗环也会给她戴上一些。 香菱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情窦初开的女孩子罢了,时间久了,一颗芳心倒是悠悠的栓到了他的身上。 这段时间薛蟠的变化薛姨妈都发现了,香菱又如何会一无所知呢,再想到前段日子偷看她的那位宝二爷,她的心里有些不安了起来。 宝玉这边估计打死都想不到,香菱不仅把他看成了登徒子,还把他看成了她和薛蟠之间的隔阂。 如此又过了几日,县试的日子终于就在眼前了。 贾政这边对于宝玉通过县试几乎不抱什么希望,自然也不会亲自去送他参加考试,非但他不去,还不允许王夫人前去,说是怕丢了脸面。 王夫人拗不过她,只得把送他科考的事情交给了凤姐儿和贾琏,贾琏和凤姐儿自然是拍着胸脯答应了。 提前一日去看了考场,考场离荣国府不太远,是县学署临时搭建的大考棚,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不能靠近,以防有人作弊。 第七十六章 考场惊变 在县学署宝玉倒是遇见了贾蔷,可能是怕引人注意,他没穿以往那些骚包的锦袍,只一件青白书生服,远远的朝宝玉点了点头,又看了一下考场,很快的就离去了。 二月十五日,县试当天。 宝玉感觉自己好像刚刚才合上眼,茗烟就已经过来了。 起身洗漱了换上衣袍,又亲自打点了一遍考篮,略用了几块点心,去荣庆堂见过贾母和王夫人,就坐着马车,和贾琏王熙凤一起朝着县学署去了。 按照县试的规定,也是为了能让考试按时的举行,考生们需要在四更末的时候开始入场,也就是种花国的凌晨三点左右。 这个时间段是整个夜晚最冷的时候,幸好王熙凤有准备,不光准备了汤婆子,小手炉,还在马车上放了两床很厚实的锦被。 “盖上些,你再眯一会儿,到了学署我再把你唤起来。” 凤姐儿把小手炉塞到他手里,柔声说道。 “谢谢凤姐姐,还是不眯了,担心睡过了头。” 宝玉把锦被拉开了些,小手炉也放到了一旁。 待会儿他总是要进学署的,反正要冷,提前适应一下也好,而且暖融融的,他也怕自己进了考场一脑子浆糊。 “宝玉也不是小孩子了,让他自己决定,你也莫要太过操心。” 贾琏打了个哈欠,乜了一眼王熙凤道。 “不想眯就别眯了,东西再点验一遍,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王熙凤看都没看贾琏,又小心的将考篮提过来,和平儿一起照着单子点看着。 “看那些做什么你们王家都没人参加过县试,你知道缺些什么东西吗” 贾兰瞟一眼考篮,像是故意引着凤姐儿和他争吵一般。 王熙凤依旧低着头点看不看他,一旁的平儿抬起头:“二爷,你如果知道自己有不是,就痛痛快快的承认了,这样故意裹乱,我和奶奶哪里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蹄子,真要是不明白还说这句话,起开,二爷亲自跟你们奶奶说。” 贾琏桃花眼一撇,用脚尖儿将平儿拨到一旁,凑到凤姐儿跟前小声陪起了不是。 “那些腌潵的事儿且回去再说,今儿是宝玉的大日子,我可不想听二爷说那些有的没的。” 凤姐儿脸色微红瞪他一眼,伸出葱白一样的手将他朝一旁推了推。 贾琏见她肯说话了,涎着脸又说了几句好话,到底知道如今不是说其他的时候,朝宝玉挑挑眉,没有继续再说什么了。 宝玉哪里猜不出是贾琏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被凤姐儿抓住了,白了贾琏一眼,低着头默默背起了诗词。 马车很快驶到了学署所在的街道,找了一个空闲的地方,马车就停了下来,前面人太多,步行更快一些。 凤姐儿和平儿留在马车上,贾琏和茗烟提着灯笼食盒,和宝玉三人一起朝着考棚走了过去。 考场外面,穿着皂服的衙役提着灯笼在维持这秩序,再往前家眷们就不能进去了,考生需要排成两队,从东西两个辕门进入考棚。 “凤姐姐这样好的嫂子,琏二哥也真是……” 宝玉似是打趣儿似是劝说的道。 “我这不是图个新鲜嘛,以后不会了,你是小孩子,莫要管那些。” 贾琏老脸一红,将手里的考篮塞到了他手里。 “弟弟也是好心劝二哥,二哥要是不听,以后有什么事情,二哥可莫要哭着来找弟弟。” 宝玉似笑非笑的又看他一眼,提着考篮朝着考棚西边的辕门走了过去。 那边是贾政找的另外四个学子,如今已经来了三人,又等了一会儿,人凑齐了,五个人排着队进了辕门。 这处考场是京都西城是八个分试点之一,整个考场大概有五百余人,进入辕门之后,就被分成了八支小队,每队约有七十人。每一队的最前面都有四个衙役,两个负责查验考篮,两个负责搜身,主要是防范夹带小抄。 衙役们都绷着脸,很是认真负责的样子,凡是有可能又夹带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就连红枣大小的点心都被捏碎了。不过好在不需要脱衣服,只要保证身上的是单衣,不能夹带就好。 人群有序的往前移动,很快就轮到了宝玉。 不知道是宝玉天生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还是他身上衣袍的精细让衙役们高看了一眼,总之他的检查还算宽松,只略翻了翻,就摆手让他进去了。 “且慢,你腰上的荷包取下来看看。” 正当他要迈步进去的时候,一个国字脸,留着漂亮山羊胡的中年文人从旁边走了出来,指着他腰间的荷包说道。 “是。” 宝玉有些诧异,从腰间将荷包解下,递给了中年文人。 他今日佩戴的荷包正是黛玉所送,因着上面的图案吉利,所以被他带了进来。刚刚那些衙役们也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中年文人将荷包翻来覆去的看,就连后面的人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 中年文人的眼睛一亮,指着宝玉对刚刚检查过他的两个衙役道:“将他抓住,舞弊。” 一旁的其他几个衙役也围了上来,一副想要立刻将宝玉立刻擒住的样子,几个和宝玉结了保的学子更是如丧考妣,大明朝的作弊就是犯罪,除了留下黑档案,还要挨板子游街,这辈子就算是毁了,和他结了保的四人同样如此。 “大人,你说学生舞弊,不知可有证据。” 早在中年文人要走荷包的时候宝玉就提高了警惕,这会儿见果然猜对了,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又作了一个揖道。 “证据,这荷包就是证据!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抓起来。” 中年文人将荷包高高举起,一副持天子以令诸侯的样子。 “且慢!”宝玉站直身子,朝着一旁的衙役轻呵一声,又道:“大人说荷包是证据,那就将证据公之于众。” 荷包是黛玉送给他的,他是百分之一万的相信里面肯定没什么手脚的。 中年文人一口咬定他舞弊,那就必须让他当面拿出证据,别以为他没看到,之前这文人几次试图朝怀里拿些什么,后来发现荷包有异常才熄了动手脚的意图。 第七十七章 路转峰回 “没错,张教渝,你既然觉得这位学子舞弊,那就将证据拿出来。” 一位皮肤白皙,身着七品官服的大人带着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正堂的方向走了过来,看向张教渝道。 “老夫既然敢说,那就肯定是有证据,诸位请看,那位学子做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荷包会采用这样精美的双面绣” 张教渝用眼角瞟了毛大人一眼,像是要证明自己,将荷包举得高高的,两手一翻: “这正面是图案,反面……反面……” 荷包被整个翻了过来,露出了里面的图案,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静静的停在一束带着红珠子的小花上,旁边还有一只茧,构图十分生动,绣工也颇为精美。 这有什么问题 学子们都有些好奇的看向张教渝,张教渝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暗暗后悔刚刚自己不应该察觉到荷包的异常就断了动手的念头。 不过也没什么办法,刚刚那位学子死死的盯着他,他就算真的想要动手也很难啊。 “反面是什么张教渝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毛大人从傻了眼的张教渝手里接过荷包,又让衙役们拿着展示给了下面的学子。 “是啊,张教渝,朝廷只规定不准携带有夹层的荷包,没说不能带反面也有图案的荷包这荷包有什么问题吗” “破茧成蝶!这图案有什么问题吗我就知道贾兄是不会舞弊的,他可是荣国府的少爷。” “对啊,这图案怎么了难不成普通荷包就不能绣双面绣了” “张教渝这样大张旗鼓,我还以为抓到什么要命的证据了呢。” “没错,不过是一场县试罢了。” …… 几个和宝玉结了保的学子们这会儿也活了过来,纷纷开口为宝玉撑腰。 这事儿放到往日,面对掌管着考场的教渝,他们或许还不敢说什么,但是今日却不同,张教渝刚刚可是差点毁了他们的前程。如今知道是被冤枉的,他们又哪里肯轻轻的揭过。 “学生贾珘,请大人还学生一个公道。” 宝玉撩起衣摆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恭恭敬敬的说道。 贾珘,珘,古代玉名。是原身的大名,据贾母说最初是想要叫贾珏,后来发现重了名,才改了“珘”字。 虽然出现了突发的情况,但是到底是科举试,处理结果还是很快的就出来了的,那位张教渝被剥夺了监考的权利,很快被带离了考场。 处理结果出来,学子们继续按照顺序入场,没多大会儿,全部的考生都顺利的进了考棚,又是十数个廪生进场。毛大人双手压了压,径直走回正堂坐下。 “验明身份,开始。” 一个衙役重重敲了一下铜锣,扬声喊道。 廪生们取出自己作保的学生的名单,开始念名字,每念到谁的名字,这位考生就要到正堂前核实身份,确认无误之后,毛大人就会用笔将他的名字写上去。 轮到宝玉之时,他趁着廪生查验他身份抬头看了毛大人一眼,不像毛大人也在打量他,见他抬头,含笑朝他点了点头。 宝玉一怔,很快回过神来,捧着卷子和一叠厚厚的草稿退到了一旁。 拿到了卷子之后就开始入场,卷子的侧边有卷子号,按照卷子号去找相应的座位坐下就是,按照进辕门的顺序,每一百人为一个考场。 宝玉进来的不早不晚,被分到了第三考场。卷子上标注的是“戊午”,也就是第五十五号。 每一列是十人,也就是第五排的中间位置,不前不后,虽说太阳出来或许会有些晃眼,不过也无碍,毕竟才是二月,晒一下倒也没什么所谓。 找到自己的座位,将拿到的卷子和草稿小心的放好,这些卷子上面并没有考题,需要等待会儿正是开考才会公布考题。 趁着学习们陆陆续续的进来,宝玉小幅度的转了转头,并没有发现贾蔷的身影,应该是没有和他一个考场。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天色已经越来越亮了,辕门慢慢关上,县试的第一场考试正式开始了。 宝玉的心脏怦怦直跳,脸上也是绯红一片,终于开始了,小镇做题家的逆袭,就看今日了。 县试的第一场考试被称作“正场”,一般情况下是在四书五经之中各取两题。 随着一声锣响,两个衙役推着一个带着轱辘的小车,小车上面是一个牌子,牌子上贴着的正是这次正场的题目:“皆雅言也,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 考场上此起彼伏都是吸冷气的声音,前三道题目都还算中规中矩,但是第四道居然是一道让学子闻风丧胆的截搭题。 虽说夫子们也会教授这些,但是一般默认到府试才会正是考校。谁也没想到今日只是县试,居然就出现了这样难的题目。 宝玉倒是觉得还好,所谓截搭题,就是从四书五经原文的上下句,各截取几个字接起来凑成的题目,如果没有参透书本,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出处,也就无法准确的描述文章的主旨。 这么说就有些复杂,说通俗一些,就是从一个问题,得到一个原本不是它的答案,类似于议论文。 比如说这一题目,“皆雅言也”出自“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的后半句。“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则来自《“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人将至云尔”的首句。 你只需要把两者的中心思想确立了,然后根据逻辑或者是理解将两者扯上关系,进行有理有据的叙述就可以。 难吗难! 不难吗如果你知晓来处出处,也真的说不上难。 至少宝玉觉得,这种截搭题,要比种花国那种“本手妙手俗手”简单的多了,至少之前他是接触过的。 宝玉沉了沉气,先将试卷小心的收到预备好的试卷袋中,又取了一旁的草稿纸开始打起了草稿。 一篇,两篇,三篇……到了巳时,他已经顺利的解答出来三道题目,只剩下了最难的截搭题。、 第七十八章 不想活了 仔细的将解答好的三道题目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大的错误,没什么该避讳的字号庙号没有避讳,他就将草稿放到一旁,用镇石压住,提起桌子上的食盒开始用起饭来。 今晨起的太早,折腾到这会儿他早就前心贴后背了。 嫂子李纨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又有贾珠科举的经验,所以饭食是她盯着大厨房那边张罗的,因着刚刚衙役的手下留情,倒是都还有大概的轮廓。 不过到底是凉了,和平日里用的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宝玉心里念叨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开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虽说县试没有明确规定用膳食的时间,但是学子们会默认集中在午时左右用,宝玉这边儿吃的欢实,可是苦了周围的学子们。 哪怕他动作幅度不大,也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饥饿会把人的嗅觉和视觉放大,见他用的这般香甜,周遭的学子们也觉得腹中开始“噜噜”得叫了起来。 察觉到这样的状态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正式考试,学子们幽怨的朝宝玉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纷纷拿出食盒开始用起饭食来。 宝玉这边却已经用的七八分饱了,因为担心污了卷子,所以这些饭食都是干巴巴的,将食盒收拾了,又就着竹筒喝了些水,他就趴在桌子上小憩了起来。 阳光暖暖的,晒到身上也不热,正好适合养神,顺便也捋一捋思路,看最后的题目应该如何作答,考试有足足六个时辰,时间充足的很。 毛大人和师爷以及学署代表们这会儿也巡视到了第三考场,见大部分人不过巳时就开始用午食也有些诧异,又往前走了几步,见这会儿居然还有人小憩更是无语了起来。 “大人,我去唤他起来。” 师爷摇摇头,准备上前将小憩的宝玉唤醒。 “不必,一脉相传罢了。” 毛大人摆了摆手,淡淡的笑道。 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取了用镇纸压着的草稿看了,抚了抚长髯,虽然没说什么,眼角却都透露着满意。 旁征博引,文采斐然,中心明确,立意高远,不错,确实不错,师爷仿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对这篇题目的评价。 “走。” 将草稿放下,一行人继续前行,等他们出了考场,宝玉也从桌子上抬起了头。 之前他还有些怀疑张教渝那般针对他是因为荣国府,但是等到那些和他结保的学生称呼他为“贾兄”,点明他是荣国府少爷之时,那位张教渝明显是诧异的, 这就说明张教渝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之所以针对他也荣国府没什么关系。 想想也对,不过是一个童子试罢了,当初贾敬是进士,贾珠是秀才,不都没见太上皇和皇上做什么吗或者就是做了,至少也允许他们考中了不是。 还有毛先生的话,一脉相传…… 按照贾政清高迂腐的性子,在考场小憩这件事情指定是做不出来的。 如果不是他,那就是……文先生。 怪不得刚刚毛大人离得近了,他身上的熏香闻起来那样熟悉,想一想,这熏香虽然和文先生的不是完全相同,但是也能闻得出来大同小异。 保了他的是文先生的旧友,那对付他的只能是文先生的宿敌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卷子还没写完,宝玉取了竹筒饮了些水,又取了帕子擦了擦手和脸,继续拿出试卷开始奋战了起来。 一个时辰过后,宝玉停下手中的毛笔,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面前的草稿纸上,已经整整齐齐写了个满满当当了。 将几张草稿纸又取出来逐一又检查了一遍,改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宝玉就从试卷袋中将试卷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 正式的试卷是绝对不能涂改的,等将试卷都抄写完,二月的天气,宝玉也忍不住出了一层薄汗。 摇铃交卷,宝玉的第一场考试终于结束了,走出考棚,他深吸一口气,朝着等在辕门外的家驾马车走了过去,王熙凤倒是开始和贾琏说话了,不过语气还是冷淡,看上去余怒未消的样子。 宝玉也没问两人怎样了,县试虽然不需要夜里在考棚过夜,但是却需要连考五日,每日一场。今日只考了一场就让他有些疲惫,也没什么心情过问这件事,反正他也知道,这两夫妻离感情彻底破裂还远着呢。 县试前一场的成绩会在第二场考完之后张榜公布,发榜也极有讲究,学署会将考生的名字写成一个圆圈,以示考试排名不分先后,也被称为“圆案”或者是“发案”。 前三场宝玉的名次都在第一圈,照着这个趋势,他通过县试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不过或许是上天看不惯他这样顺利,到了第五场,也就是最后一场考试,宝玉正拿着草稿欲往试卷上誊写之时,他的肚子居然隐隐的疼了起来。 疼! 越来越疼! 甚至比他前世姨妈来了还要疼! 宝玉脸色一白,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颤抖着举了手示意要去上茅厕。 县试是可以去上茅厕的,不过需要两名县兵随同,每人每场也只能去两次。 他对于自己变成男子这件事情已经认命了,但是对于两名陌生男子陪同上恭房这件事情还有些接受无能。 县试这几日的饮水也一直有所控制,前四场就没有去过一次考棚的恭房,没想到这最后一场了…… 两名县兵很快就走了过来,宝玉弓着身子,捂着肚子,带着满脑子“不想活了”的想法,在他们的陪同下朝恭房走去。 学子们也有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的,见他这般狼狈,心里又是同情又是庆幸,有些心里还有一些微微的欣喜,毕竟这是考试,少一个人参与,大家的录取率还能高一些。 宝玉没心情注意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在县兵的陪同下好不容易捱到了恭房门口,他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大……大哥,能稍微背点儿身不” 他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就怕下身会随时喷泉喷发。 “都这样了还害怕人看,当你身上那玩意儿谁没有一样” “别说了别说了,真要看他喷出来也挺恶心的。” 或许是见他到这种地步还惦记着这一点儿,两名看起来不好说话的县兵居然真的侧转了身子。 宝玉使劲的咬了咬牙,夹着双腿迈了上去,双手使劲的抠着恭房两侧的墙壁,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第七十九章 明年再试 “我是男子,我是男子,我是男子……” 一阵天崩地裂之后,宝玉颤抖着双腿终于从恭房里走了出来,一边回座位,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不过他很快就没心思再注意这些了,因为他发现刚刚那一次好像并没有完全解决问题。 紧咬着唇继续作答,在誊抄了大半之后,他又一次举起了手,没办法,实在是太疼了,根本就写不下去,他也怕疼出来的汗珠污了卷子。 两名县兵很快又走了过来,却没有立即带他去厕所,而是按照规定问他要不要继续答题,需要不需要提前交卷,毕竟他现在还是有知觉的。 “多谢,不必了。” 宝玉摇摇头,又颤抖着身子朝着恭房走了过去。 县兵也没有继续再劝他,这都是第五场了,放弃的话也确实太可惜了。 这回两人也没说什么风凉话,没等宝玉提出自己就侧过了身子,在宝玉脚软几乎站不起的时候,还伸手拉了他一把。 宝玉谢过两人,又强撑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担心还会有什么,也顾不上什么就继续开始誊抄了。 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又去了两次恭房,他的眼前都是金花四溅,或许喝点水会好一些,但是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是不敢喝了。 好在肚子虽然还是疼,但是却没有之前那样疼了,把卷子誊抄完,又大致的检查了一遍:他!提前交卷了!这可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提前交卷。 科举考试自然不是交了试卷就能离开的,得等到一定的事件,攒够了一批人才能一同离场。 宝玉硬撑着出了辕门,见到贾琏和茗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眼前一黑,华丽丽的的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虽说屋子里没有点灯,但是通过屋子里的熏香和锦被也能知道他并不在暖阁。 外面有些乱糟糟的,像是有很多人的样子,宝玉正打算开口唤人,就听见外面“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掼在了地上。 这是…… 宝玉从榻上缓缓坐起,看来应该是有人给他用了药也喂了粥的,虽说还有些头晕晕的,但是没什么大碍。 “二爷,您醒了” 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人,听声音像是金钏儿。 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金钏儿已经兴奋的跑了出去,片刻,外面屋子的人就都涌了进来。 最先进来的是王夫人,扶着她的是宝钗,王熙凤探春跟在她们二人身后,走在最后的是低着头拉着贾兰的李纨。 “我的儿,你总算是醒了,可吓坏母亲了。” 见他果然醒了,王夫人将他抱住,眼泪簇簇的往下落,王熙凤也松了一口气,和探春一左一右的安慰起了王夫人。 “母亲,儿子没事,就是听见外面乱糟糟的,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宝玉其实还有些虚,索性也不为难自己,斜靠在迎枕上问王夫人。 其实他对外面发生的事情还是心里有数的,别的不说,只李纨一身的汤食饭渣就能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县试的饭菜都是李纨准备的,如今出了事,想来王夫人是把事情怪罪到了她的头上。 “没什么,我的儿,你安心的养着,那些腌洒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王夫人狠厉的瞪了李纨一眼,又转过身柔声对宝玉道。 “腌洒事情母亲……母亲知道儿子贪凉喝了隔夜茶的事情了” 宝玉缩了缩脖子,装作又惊又怕的样子。 “隔夜茶什么隔夜茶” 王夫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抬头朝这边看过来的李纨,狐疑的问道。 “母亲莫要生气,都是儿子不好,可能是昨晚的晚膳用的咸了,半夜儿子起来就用了半盏残茶,儿子……儿子已经完整的把卷子都答完了。” 宝玉低下头一副不敢看王夫人的样子,小声的嗫嚅道。 这话当然是假的,他对县试极为重视,哪里会在节骨眼上用什么残茶。 倒也不是为了和李纨缓和关系可以替她开脱,之所以把事情揽过来,也是觉得李纨是受了无妄之灾。 李纨负责给他准备县试饭食的事情可是王夫人指派的,她要是这时候动手脚不是太傻了吗而且真想要做什么,也没必要等到最后一场。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李纨没什么动机,他们到底同属二房,如今贾家没分家,他们根本没什么利益冲突。 李纨虽说不喜欢贾兰和他来往,但是却只是管着贾兰,从来没对原身做过什么,她只是冷漠,自扫门前雪,远远达不到恶毒。 眼下他的身子还虚,没力气也没精力去调查真相,任由王夫人不分青红皂白责难了李纨,才只会让两人本就不睦的婆媳关系雪上加霜。 倒不如他把事情先揽到身上,等身子好些了再慢慢的查,总不会让那人跑了才是,想到他被害的那样狼狈,他也忍不住在地里暗暗磨牙。 王夫人见他这般虚弱还在说什么卷子,才止住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说什么卷子,当初母亲就不应该让你去考什么县试,咱们这样的人家,要那些虚名做什么,等你大些……” 王夫人正准备说等他长大也如贾蓉贾琏捐个官职就算了,就见贾政掀了帘子从外面进来了:“等他大些作甚慈母多败儿,他如今好不容易才长进些,你莫又要说什么丧气的话。” “老爷,我这不是……” 王夫人取出帕子,擦了擦眼泪道。 “父亲说得对,这次是儿子的错,下次指定不会如此了,儿子说过,以后要给母亲考个举人回来呢。” 宝玉撑着身子,趁着贾政没注意晃了晃王夫人的衣袖。 “我的儿……” 王夫人见他乖顺更是心疼的厉害,几乎忍不住要开口劝说他放弃科举了。 “母亲莫要再说了,儿子说过了,卷子答完了,儿子觉得答得还不错呢。” 宝玉知道王夫人对原身一直宠溺,忙笑着又道。 “净拿好听的糊弄你母亲,明知道考试还喝什么残茶,还不是为了……” 贾政本来是打算斥责他的,这会儿见他这样,倒是说不出什么了。 这到底是他唯一的嫡子,他又如何不心疼,顿了顿又道:“罢了,你好好将养着,明年再试也就是了。”” 第八十章 贾珠之死 宝玉有些无奈,明明前三场他的成绩都在内圈,但是荣国府众人好像都不相信他能通过县试,或许是原身给人的印象真的是太深入人心了。 时间不早了,贾政离开没多久,王熙凤和探春宝玉又和他说了几句话,也起身离去了。 “还愣着做什么把隔壁的床铺好。这些事情还需要我教不成” 王夫人的语气硬邦邦的,瞪了一眼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李纨道。 她不放心宝玉回暖阁,今夜这样晚了,自然是要留他在荣禧堂的,好在荣禧堂这边空房间比较多,倒是能住得下。 “是,母亲。” 贾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李纨给拉住了,两母子很快退了下去。 “母亲,大嫂身上是怎么了” 宝玉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一脸惊讶的问王夫人。 “没什么不小心蹭到罢了。你怎么样要不要上恭房” 王夫人的手段有些阴狠,但是对唯一的儿子还是极尽疼爱的,说起话来也柔声细语。 “母亲又把我当小孩子,是不是因为大嫂帮我准备饭食的事情,母亲,我这次的事情根本和大嫂无关。” 宝玉见王夫人顾左右而言他,干脆直接将事情点破。 “无关怎么会无关她那样晦气,你不过是喝了残茶罢了,会那么难受说不定就是她妨的你。当初我就说不让她碰你的事情,是你父亲非说她有家学渊源,又懂那些,我才……都是我,害的我儿如此。” 王夫人脸色一变,声音也不由尖刻了起来。 “母亲,子不语怪力乱神,我的事儿和大嫂真的没什么关系,母亲莫要将两者混为一谈,大嫂膝下还有兰哥儿,母亲这样说大嫂让下人听了让人如何看待兰哥儿。” 宝玉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耐心的对王夫人解释道。 因着贾珠的死,王夫人对于李纨很是看不上,不过贾兰到底是贾珠唯一的子嗣,王夫人总是要多看顾些的。 “兰哥儿要不是因为兰哥儿,你以为我会让她好好的待在府里,早就将她送到庄子上去了,你不知道,你哥哥……” 王夫人咬着牙,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母亲,哥哥是一病而死,又和大嫂有什么相干” 宝玉拿着帕子给王夫人擦了擦眼泪,又小声劝解道。 这几个月他也侧面打听过贾珠的死因,但是得到的消息都是贾珠一病死了,这也是他觉得王夫人和李纨关系可以调和的原因之一。 “你不知,你哥哥的死就是她害的,她就是个害人精,是个晦气的!” 或许是今日宝玉生死不知的样子让王夫人想起了贾珠,她居然难得的撕裂了往日里木讷呆板的菩萨像,咬着牙说道。 宝玉有些诧异,只看王夫人这样,贾珠的死好像真的另有隐情,到底是因为什么呢犹豫了一下,宝玉又试探的问道:“母亲……哥哥……” 不是他非要揭王夫人的伤疤,伤疤如果没有愈合好就化了脓,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脓包挑破,再重新上药愈合,不知道里面的原因,他根本无从下手。 烛火下真的更容易攻破人的心防,王夫人犹豫了片刻,居然真的开口说了: “当初你哥哥十四岁进学,何等的聪明俊秀,后来你父亲就为你哥哥求娶了那个晦气的……一开始倒是还好,跟你哥哥也算是举案齐眉。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晦气的就开始时不时和你哥哥争吵,我想着床头打架床位和,又想着她家里到底对你哥哥仕途有帮助,也没多管他们。 谁知道……等那个晦气的生下了兰哥儿居然变本加厉,或许是因为受不了她的胡搅蛮缠,你哥哥那一段时间经常出门。 那一日,你哥哥回到家,那个晦气的没多长时间又和你哥哥争吵了起来,之后她就哭哭啼啼的去找了你父亲,你父亲大发雷霆,将你哥哥痛打一顿,你哥哥身子本来就不好,居然就那样一病去了……”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如果让宝玉来看,贾珠是因为贾政的责打太重才一病而死的,贾政的责任明显更大。 但是站在王夫人的角度来看,贾政是她的夫婿,大明以夫为天,她既然不能去恨贾政,导致贾珠被责打的李纨自然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王夫人也没说谎,就看她对待那些丫鬟的手段,如今还留着李纨确实已经看了贾兰的面子,对了,只怕还有李纨娘家的面子。 “母亲,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当初……当初大嫂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您……您就别伤心了。” 宝玉到底没敢劝王夫人原谅李纨,李纨虽然没有直接导致贾珠过世,但是确实和他过世有关系。 王夫人是个执拗的,他这时候劝说,非但解不开婆媳俩的心结,还有可能越劝越糟,让王夫人更加针对李纨。 怪不得王夫人和贾政夫妻关系那样冷淡,虽然同住荣禧堂,但是一个东边耳房,一个西边耳房,几乎没什么往来,贾珠的事情只怕也是两夫妻之间的一个心结。 他们母子在屋里说话,收拾完床铺的李纨一脸苍白的站在门口,身子像是深秋的落叶一样轻颤。 “大奶奶,当初……” 她的贴身大丫鬟素云显然也听到了屋子里人的对话,一脸不忍的看向李纨。 “没什么当初!兰哥儿也乏了,你去抱了他,咱们回去。” 李纨像是饿狼一样狠狠的叮嘱素云,见她不敢继续说了,才咬着唇转身离开了。 主仆两人被带来的时候急,根本就没有拿灯笼,荣禧堂的丫鬟婆子看人下菜碟,知道她们被王夫人不喜,只给她们准备了一盏不怎么用的旧灯笼。 旧灯笼长久没用,上面的油纸都昏黄了,虽说能看路,到底不怎么能看清。 等主仆两人轮换着抱着贾兰回了房,已经差不多是亥时了。 “母亲,咱们回来了。” 贾兰揉了揉惺忪的眼,抬起头问李纨。 第八十一章 荷包风波 “兰儿,既然醒了,起身自己去梳洗了。” 坐在桌前看着烛火的李纨从恍惚中醒过神来,柔声对贾兰道。 “嗯,兰儿知道了。” 贾兰点点头,懂事的自己从榻上爬下来,迈着小短腿儿朝着盥洗的地方走去,没走几步,又有些迟疑的停了下来。 “兰儿” 李纨不解的看他。 “母亲,二叔肚子疼不是因为喝残茶,他是想护着咱们。” 贾兰转过身,满脸认真的说道。 见儿子说的这样认真,李纨叹一口气,走过去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母亲知道,兰儿,你二叔是个好人。” 听贾兰说,因着县试的关系,家学连续两日都在将应试技巧和饮食禁忌,自家小叔子对县试何等看重,这一个月来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又如何会犯那等低级错误。 “母亲,那兰儿能不能跟二叔一同去家学……” 贾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的渴望。 他虽然早慧,但是过了年也才六岁,还不太明白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是喜欢宝玉,不想让李纨误会宝玉而已。 “兰儿……” 李纨抿了抿唇,有些不忍的看着儿子。 虽说小叔子刚才在婆母面前替她说了话,但是他和婆母毕竟是嫡亲的母子,听了婆母的话,说不定会对她们母子敬而远之。 “兰儿明白了。” 贾兰的小脑袋垂了下来,有些恹恹的继续朝前走去。 到底是舍不得小小的人儿这样难过,李纨张了张嘴,还是开口道:“你二叔县试出了点问题,要和你一起去家学也得过些日子,如果他愿意的话……” “二叔愿意,二叔最喜欢兰儿,二叔还给兰儿买点心……” 贾兰的小脑袋支棱起来,话说到一半儿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白藕一样的小手飞快的把嘴巴捂住了,见他如此,李纨心肠软了又软,笑着又催促道:“时间不早了,赶紧去洗漱了。” 贾兰到底是个孩子,私底下和他二叔的接触又如何能瞒得住,她不过是见他高兴,一直没有戳破而已。 自家小叔子年少时确实荒唐,酷爱在内帷中厮混也就罢了,还听不得劝,当初她好心劝说一次,还被他“迂腐”“不合时宜”的说了一通。 之前她之所以反对贾兰和他接触,也是怕贾兰沾染了坏习气,走了他父亲的老路。 不过现在看来,自家小叔子确实是长大了,不仅知道朝仕途上使劲儿,对待贾兰也十分有当叔叔的样子,如此倒也不必硬拦着不让他们叔侄接触。 再说宝玉这边,到底是年轻,身子底子好,不过是吃了些药睡了一夜,身子就好了大半儿,收拾梳洗完去见了王夫人,就又去荣庆堂见过贾母。 贾母岁数大了,他在考场外晕倒的事情并没有告知她,昨日还能用考累了休息的说法敷衍过去,今日再不过去只怕她会多心。 王夫人也知道贾母对他是真心疼爱,虽然心疼他身子刚好就到处游走,但是也没说什么。只叮嘱他坐一会儿就回去,莫要待得时间太长,好好将养生两三日。 到了荣庆堂,贾母果然在偏厅等着他,黛玉和迎春姐妹也陪坐在一旁,她们应该从探春那里得到了消息,见他进来,眼神里都是担心和关切。 宝玉朝她们偷偷摆了摆手,见过贾母,又拣了有趣儿的考场小事跟她说了一回,把她逗得地笑颜开,几姐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众人又乐呵了一会儿,南安王府的太妃就派人来请贾母,说是请她过去打牌。 等贾母走了,几姐妹将他围住问起了事情的缘由,那样丢人的事情宝玉自然不愿意详说,插科打诨的敷衍了过去。 “宝二哥没事就好,以后一定要注意,下次可就不见得这样幸运了。” 惜春了然的眨眨眼,用手拨了拨垂到胸前的小辫子,笑着说道。 “你才好了些,还是快些回去歇着,我跟四妹妹约好了,也要先回去了。” 迎春轻轻推了推探春,温婉的笑道。 “是啊,宝二哥,你好生养着些。” 探春像是回了神,看了看今日话格外少的黛玉,也扯了扯嘴角,跟着笑道。 说着话,几人已经到了荣禧堂的后院,迎春拉了惜春让她帮忙画花样子,探春说要去花园看看花开了没,宝玉将黛玉送到她院子的门口,又叮嘱紫鹃注意黛玉的身子,就打算回暖阁了。 之前他就怀疑这次的事情和贾环赵姨娘有关,再加上探春刚刚的异常,他觉得非常有必要让人去赵姨娘那里查查看。 “我给你绣的荷包呢” 见他要走,黛玉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问道。 “荷包在……我刚刚换衣服好像忘了戴了,林妹妹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宝玉心中一惊,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的。 在考场的时候荷包被那个张教渝不小心给扯坏了,他虽然想办法要了回来,但是还没来得及修补,这会儿还藏在他的袖子里呢。 “我想再绣一个,忘了一个针法,这会儿索性也无事,就和你一起过去取了来。” 黛玉抬眸看他一眼,带着紫鹃率先朝着暖阁的方向走了过去。 “林妹妹……” 宝玉有些无奈,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刚刚他就觉得黛玉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这会儿见她这样,也猜出她是知道了什么,黛玉心思细腻敏感,他也怕再扯谎,让她更加难过。 黛玉被他拦下,鼻尖儿红红的,朝他伸出了纤白的小手:“拿出来。” 宝玉无法,只得从袖子中将被扯坏的荷包拿出来递给她,赔着笑道:“前儿拿着赏玩不小心弄坏了些,妹妹别生气。” “……” 黛玉低着头攥着扯坏了的荷包,一言不发。 “妹妹别难过,都是我的不是,晴雯针线好,我回去就让她给我修补了,保证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见她眼眶鼻子都红了,宝玉忙又劝道。 “还撒谎,这明明是那位张教渝扯坏的,都怪我……明知道你要带去考场,还用什么双面十字绣,险些害了你。” 黛玉声咽气堵,又汪汪的滚下泪来。 这几日宝玉参加县试,她老是揪着心,就同惜春迎春去了凤姐儿那边去打听消息,凤姐儿不知道她曾经送过宝玉双面绣,就把考场有学子用双面绣荷包险些被抓起来的事情当趣事儿说了。 第八十二章 愚不可及 “妹妹说的什么话,这事情和妹妹毫不相干,妹妹听我说……” 见黛玉哭得身子都轻颤了起来,宝玉心疼极了,忙将她拉到一旁,将他的怀疑仔细的说了,又道: “说起来我还得感激妹妹,若不是妹妹的双面绣荷包,那张教渝估计还得生出其他的事情,妹妹都没看见,他的手好几次往衣襟里探。” 宝玉说的也是事实,他真的觉得很庆幸,如果没有黛玉的双面绣荷包,那位张教渝估计还有其他的手段。 虽然他一直盯着,那些手段也不见得能害的到他,但是麻烦指定比双面绣荷包多,说不定还会误了县试也说不定。 “你说的是真的……” 黛玉抬起洇湿的眸子,半信半疑的道。 “自然是真的,我会这样的事情哄骗妹妹吗我也问过老师了,那位张教渝几次代表国子监去鸿升巷请老师出山,都被老师给拒绝了,估计是怀恨在心,又不知道在哪里得知了我拜师的事情,这才刻意刁难。” 宝玉点点头,急急地又解释道。 文先生惊才绝艳,总会阻了一些人的路,张教渝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罢了,他以为文先生没有官职就可以拍扁揉圆,殊不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那为什么……” 黛玉见他急得脸都红了,不由又相信了几分,心里也不似前几日那般焦灼了。 “我也是怕妹妹胡思乱想,再说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就是可惜了那个荷包……” 宝玉指了指黛玉手里攥着的荷包,有些惋惜的道。 黛玉送的那枚荷包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这样毁了确实可惜,想了想,又道:“妹妹将荷包给我,晴雯……” “一事不烦二主,这荷包我也修的,过些日子再还与你。” 黛玉用帕子拭了拭泪,将荷包塞进了袖子里,脸蛋儿红红的道。 再说探春,辞别了黛玉宝玉等人,却没像她之前所说去逛什么花园子,而是朝着荣禧堂赵姨娘的偏院寻了过去。 王夫人和贾政关系不睦,王夫人住在东边三间耳房,贾政住在西边耳房,赵姨娘的偏院则是在贾政耳房的后面。也可以这样说,贾政离赵姨娘的住处要比王夫人近多了,这也是赵姨娘的得意之处。 “呦,这不是咱们三姑娘吗今儿是刮得什么风,居然把您给刮来了。” 赵姨娘正坐在炕上,跟小丫头用零碎绸缎湾角粘鞋,见到探春掀了帘子进来,动也不动,语带轻嘲道。 “姨娘何必如此说话,女儿是来找环儿的,可不想听姨娘冷嘲热讽。” 探春摆摆手让小丫头下去,也在炕边坐下,捏起一片巴掌大的绸缎,蹙了蹙眉又道:“前两日女儿不是才让侍书送来一块料子么如何不用,要用这些。” “环儿出去了,你来找他作甚” 赵姨娘目光闪了闪,将手里的粘了一半儿的鞋放下,态度也好了些。 “姨娘莫要转移话题,那块料子呢不会又让舅舅拿回家去了” 探春那里不知道老娘的性子,又追问道。 “那块料子……颜色暗淡的很,又不是什么好的,我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姨娘,用那样的料子不得让人笑话,姑娘若是心疼我,就弄些好的来,粉色也好,水红也好,弄那样素淡的料子来恶心谁” 赵姨娘刚开始还有些心虚,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对,语气也开始尖刻了起来。 “粉色娇艳,姨娘都多大岁数了,不说我,环儿如今都快八岁了,姨娘穿那样娇艳,我和环儿如何自处” 明知道赵姨娘在胡搅蛮缠,探春还是被气得一噎,缓了缓又道。 “我多大岁数了我多大岁数也就是个妾,不是有那个“娶妻娶贤,纳妾纳……纳什么的说法吗我如何就穿不得新鲜的颜色了” 赵姨娘听了,鼻子里笑了一声,一边穿鞋子一边又道。 “姨娘,太太素来……” 探春强忍住气,想要继续劝说赵姨娘。 赵姨娘走到门前,掀帘子向外看看无人,转过身扶了扶自己的鬓发,得意的道:“姑娘莫说那些有的没的,太太素来喜欢稳重我就要稳重吗太太倒是稳重了,可是老爷去过她房里吗” 探春被气得说不出话,只盯着她看。 赵姨娘被探春这么一看,也老大不自在,扭着腰肢走到铜镜前坐下,又道:“罢了罢了,你不是说是来找环儿的吗他和你舅舅去街上了,待会儿才回来,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他回来我告诉他。” “他又出去了?” 探春“噌”的从炕边站起,忍了又忍,问赵姨娘:“环儿不在也好,姨娘告诉我,环儿前儿从外面带回来的点心放在哪儿就是小指头大的那种。” 宝玉去参加县试的第四日,她过来陪赵姨娘说话,无意间在贾环那里看到了一小盒点心,当时贾环的脸色很慌张,她还以为是小孩子护食,所以也没多想什么。 昨日宝玉晕倒,她也跟着去了荣禧堂,见到了王夫人掼到地上的食盒,那食盒里滚出来的是同一款点心。 她昨日就打算过来的,到底是心肠软了些,担心被王夫人发现了端倪,这才佯装淡定的拖到了现在。 “姑娘问那些做什么” 赵姨娘眼神有些游移,气势也萎靡了许多。 探春见赵姨娘这样,哪里猜不出来她也知情,头晕了晕,扶着桌子,冷笑一声又道:“做什么姨娘,你该不会不知道宝玉昨日去参加县试晕倒的事情” “他晕倒关环哥儿什么事情你莫要把什么屎盆子都往环儿身上扣,他不是都说了吗他是饮了残茶……” 赵姨娘眼珠子转了又转,到底不敢再大声喊,低声咕嘟道。 “这话老爷太太相信,你说珠大嫂子相信不相信宝玉他自己相信不相信” 探春简直要被赵姨娘的愚蠢给气得要晕过去了,咬着牙根子又道。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知道的时候环儿都已经换了,宝玉也已经去了考场了,探儿,你跟宝玉关系好,你劝上一劝,他反正都一力担了,你就让他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好了。” 第八十三章 小奶狗贾环 赵姨娘捏着帕子,偷眼看着探春作无能为力状。 “当没事发生姨娘说得简单,那可是县试,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如今宝玉是没将事情闹出来,真要是闹出来,母亲知道了会那么轻易的放过环儿吗” 探春深吸了一口气,又问赵姨娘。 “探儿……” 赵姨娘被说的有些害怕,小心的站起身,真要再问,就见贾环掀了帘子从屋外走了进来:“三姐姐又何必吓唬娘,这事儿也只有三姐姐知道,三姐姐不说,宝二哥又如何得知。” 他一边说着,还甩了甩手里拿着的大红鸳鸯戏水的荷包,很是春风得意的样子。 “是啊,探儿,你不……” 赵姨娘想想也对,收了眼泪,又是期盼又是讨好的看向探春。 “姨娘!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环儿是什么性子,这府里谁不清楚如今宝二哥转了性子,环儿做的事情根本经不起推敲。” 探春瞪了一眼贾环,又疾首蹙额的对赵姨娘解释。 赵姨娘本就是没什么注意的愚人,被儿女这样一拉扯,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只用手抵额,做出头疼的样子来。 “娘莫着急,儿子又不是亲自下的手,宝二哥怜香惜玉,查不到儿子身上。” 贾环混不在意,将荷包丢到一旁的妆囡里,笑着又劝赵姨娘。 赵姨娘能被迂腐板正的贾政纳为小妾,自然是长得不差的,桃花脸,绿鬓朱颜柳叶眉,是一个明艳挂的美人。 探春还有四五分随了贾政的长相,贾环却是七八分都随了她,唇红齿白形容娇美,如果不是身量未足,行为瑟缩,说不定还能更出挑些。 “探儿,你弟弟既然这样说,那你就当没看见,可莫要说出去,免得给你弟弟惹来祸端。” 赵姨娘见贾环说的笃定,不由又偏心了他几分,站起身又要劝探春。 “姨娘,你这样娇惯于他,早晚会纵得他惹出祸来。” 探春见亲娘和胞弟都这般糊涂,知道继续说下去他们也听不进去,索性也不与他们口舌,丢下一句话转身想要离开。 快走几步,到底不死心,回身又道:“环儿,宝玉和兰哥儿都去了家学,家里的私塾估摸着也不会办了,你收拾收拾,过几日也去家学读。” 贾环挑挑眉,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又安抚了找姨妈几句,让她不要担心,贾环就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考篮中的点心确实是他想办法找人换的,为的就是给宝玉一个教训。 之前他就很看不上自己这位二哥,仗着老太太的宠爱,整日里在内帷里厮混,擦脂抹粉,还时不时的追着那些大丫鬟要吃她们嘴上的口脂。 这也就罢了,如果这位二哥就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他也懒得计较那些,他看重的和宝玉不同,向来是父亲的关爱。 想到这里,他的手忍不住紧紧的攥了起来。 以往父亲提到宝玉都是唉声叹气,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这种情况居然少了,正月里为了宝玉参加县试的事情还奔波了好几日。 宝玉有嫡子的身份,又有太太和老太太的关爱,为什么不继续撒娇卖痴,非要出来和他争夺父亲的关注呢 又想了一会儿,他居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红莲,什么时辰了” 贾环从榻上坐起,问坐在一旁替赵姨娘缝合鞋子的大丫鬟红莲。 他是庶子,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红莲和紫苏。 “三爷,您醒了,这会儿差不多是申时了。” 红莲咬断了线,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回道。 申时都申时了 贾环探身看了看,也顾不得埋怨红莲,趿拉着鞋去衣服箱笼里翻了翻,找出一件月白的长袍,着急忙慌的换了,又对着镜子简单的理了理头发,就准备出门去。 “三爷,中午您睡得实……” 紫苏端了点心进来,险些被冲出门去的贾环给碰的洒了,正要嗔上两句,就见贾环一阵风似的又跑了回来。 “紫苏姐姐真好,这点心非常松软可口。” 贾环将从妆囡里拿出来的荷包塞进袖子里,取了一块点心用了,又急匆匆的出去了。 紫苏被贾环带小钩子一样的桃花眼瞟了两眼,之前的气恼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满脸通红的将点心放在了桌子上,又拿出给贾环做的长袍开始做了起来。 贾环这会儿却已经跑到了南大厅旁边的小花园,钻进里面的假山开始找寻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跑的太快了,他隐约觉得自己肚子有些坠坠的,正琢磨着找不到人就先回去,就见不远处一个不粉面桃腮的小丫鬟朝他招了招手。 “娇翠姐姐。” 贾环咬了咬牙,仰起笑脸迎了上去。 “三爷……” 小丫鬟的脸蛋儿红扑扑的,眼神也一瞟一瞟的看贾环。 她看起来十一二岁,眉眼长得不错,不过嘴有些凸,只能算是中等姿色。 身上的衣服是青蓝色的,如果此刻有荣国府的下人经过,应该很容易就认出她是李纨院中的粗使丫头娇翠。 两人躲到这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来,自然不只是为了说说话。 等到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贾环觉得肚子更疼了,也顾不得再甜言蜜语的哄人,将荷包里的耳坠子给了娇翠,问她:“娇翠姐姐,大嫂子那边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什么不对劲儿宝二爷不是将事情都揽了下来吗” 娇翠没发现贾环的不对劲儿,她虽然比贾环大些,但是素来爱贾环相貌出众又嘴甜如蜜,说着话又朝贾环偎了过去。 虽说娇翠说李纨那边没什么动静,贾环倒是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忍着腹痛问娇翠:“娇翠姐姐,换下来的点心可妥善处置了,莫要被什么人发现了。” “三爷放心,那些点心娇翠当夜就用了,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咦,这是什么味道。” 娇翠往贾环身上又靠了靠,白嫩的手臂将贾环整个环住,正准备再说什么,忽然闻到了一股子恶臭。 第八十四章 蛛丝马迹 “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过几日再和娇翠姐姐说话。” 贾环的脸整个爆红,手推了推,想要从娇翠的手臂之中挣脱出来,奈何他的大部分力气都用来控制自己的括约肌,手上根本没什么力气。 “三爷……” 听贾环要走,娇翠也没心思继续纠结臭味的来源,又环住贾环,有些幽怨的看他。 “噗” 贾环只觉得生无可恋,娇翠也僵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贾环。 “噗噗” 也许是觉得娇翠知道了所以破罐子破摔,也许真的是已经控制不住,响声接二连三,恶臭也一股子接着一股子。 “我……大奶奶那边还有事,娇翠先回去了。” 娇翠的手像是触电似的收了回来,却又嫌弃的不肯收到身边,手臂架架着,像是被喷上了屎,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丢下一句话,飞快的转身离开了。 “娇翠……” 贾环在后面又唤了她一声,却不是为着之前的绮思。 这会儿的他只想让娇翠想办法找大夫,至少也想办法送一套衣服回来,刚刚那连珠炮的“噗噗”,他已经感觉到身后袍子被浸湿了。 娇翠却已经走远听不到了,或者她也能听到,只是不愿意回去。 毕竟就算是再惹人爱的小奶狗噼里啪啦来这么一通,也是非常让人难以接受的。 眼见着娇翠手脚麻利的下了假山,又逃也似的出了小花园,贾环只觉得羞愤难当,眼前也是一黑。 不过很快一阵更猛烈的腹痛袭来,他的羞愤就变成了后悔。 后悔来私会娇翠所以没带小厮,后悔来这处极少有人来的园子,后悔穿山上月白色的衣袍,后悔…… “三爷,三爷……” 贾环这边正在悔不当初,就听见又有两人从外面进了小花园。 听声音却不是别人,正是他近一段时间正在勾搭的彩云和彩霞,也是他嫡母身边的大丫鬟。 俩丫鬟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颇有几分面子情都不顾的样子。 贾环疼的冷汗都下来了,却没出声应和她们,而是硬撑着朝假山里的山洞挪了过去。 他如今这样太过狼狈,只看刚刚娇翠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彩云和彩霞是嫡母身边的大丫鬟,为了接近她们,他可没少花心思,送吃的用的,因着这个,赵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好几个月都没发过月钱了。 如果寻来的人是别人也就罢了,如果是她们,他宁可疼着,反正也快黑了,等待会儿没人注意再想办法回自己的屋子就是。 “三爷,三爷……” 不过眼下根本不是他不应声就能解决的,彩云和彩霞像是知道他在哪儿,一声一声的朝着假山的方向寻了过来。 “彩云妹妹,你还是先回去,你在此处,三爷都不好出来了。” 彩霞一边提着裙子往假山上走,一边对彩云道。 “彩云怎么听不懂彩霞姐姐在说什么,三爷明明是邀了彩云过来,又哪里有不好出来这一说。” 彩云抚了抚有些乱了的鬓发,针锋相对的道。 “邀了你也是,三爷在信里确实说了,你整日缠着他,要当着我的面和你说清楚。” 彩霞有些气结,顿了顿又道。 “你胡说,三爷说了,是你缠着他,我才是……是什么怎么这么臭” 彩云也很生气,她刚下了值,就收到贾环让小丫头给她送的信,约她酉时来小花园一叙。 她对贾环本就有好感,梳妆打扮好了,才刚出了门,居然就遇到了彩霞。 两人都在王夫人处任职,关系本就微妙,同路走了一会儿才发现两人的目的地都是小花园。 忍不住就互相试探了起来,等到说起信里的内容,你一言我一语都起了火气,堵着气一起寻到了小花园,想要让贾环给两人一个说法。 彩霞也闻到了那股子恶臭,只恨不得赶紧离开此处,回荣禧堂去。 不过她和彩云争执了半天,都没分出胜负,彩云只捂着口鼻并未说走,她也不愿意弱了气势。 彩云也是这般心思,见彩霞不走,咬了牙继续找。 …… “二爷是没见,彩云捂着口鼻往荣禧堂跑,一连撞了几个婆子,那些婆子好奇顺着彩云的方向寻了过去,结果正碰上彩霞抱着从小花园下人房寻来的衣袍,让三爷赶紧换呢, 三爷的脸啊……婆子们又想笑又不敢,还有那些小厮和小丫头……” 茗烟捂着肚子,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说出来的话也是颠三倒四的。 “真的有那么多人看到了” 宝玉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之前被贾环算计的郁气也消散了大半儿。 雁过留痕,娇翠和贾环到底岁数都不大,又如何会一点儿痕迹都不留呢,尤其是娇翠,自觉入了小奶狗贾环的眼,可是没少在丫鬟婆子之中炫耀。 如今贾环这样……也不过是自食苦果罢了。 想到这里,宝玉也有些庆幸,幸好当日他被晒的有些头晕,胃口不太好,小点心只用了一口,要不然…… 只要想想自己差点儿就在那么多学子面前丢了那样大的丑,他就恨不得再痛扁贾环一顿。 要不是…… 宝玉瞥了一眼探春送来的鞋子和衣袍,要不是探春借了其他借口送来了这些,贾环今日丢的丑可就不止这些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也不算都是坏事,中午小侄儿贾兰还捧了奶皮子过来看他,说是以后可以和他同乘马车去家学上学了。 想到贾兰瞪着大眼睛一脸心疼的样子,宝玉的心情也好了些。 至于李纨和王夫人之间的事情,他总觉得没有那样简单。 不说别人,只说贾政和贾母,如果贾珠真的因为李纨被责打致死,他们对待李纨的态度不会这么的……容忍。 没错,就是容忍! 李纨虽然入不了王夫人的眼,但是除了王夫人房里的丫鬟婆子,其他的下人却不敢欺凌与她。 她院子里的吃穿用度也远超他人,甚至比起当家奶奶王熙凤也不妨多让。 要知道王熙凤和贾琏如今还住在倒座房,李纨却能有单独的院子。 她院子里的下人甚至还不看他这位贾二爷的脸色,李纨说不让贾兰接触他,那些下人就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李纨的父兄已经离了京都去外地任,就算是他们还在京都,只怕荣国府也不会将他们看在眼里。 黛玉是荣国府正经的表小姐,父亲还是二品大员,不一样被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吗 如果不是忌惮,那就只能是容忍……亦或者是愧疚。 贾珠死了几年了,他也不清楚里面究竟有什么事情,不过他已经派人去找贾珠当初被遣散的两个姨娘了,想来总会查到蛛丝马迹。 宝玉想了想,又问茗烟:“对了,贾瑞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第八十五章 话里有话 “回二爷,瑞大爷那边已经开始了数日,不过一直没有见您说的那个什么破足的道人,倒是叔太爷,因着瑞大爷的病,看着比往日要消瘦了些。” 见宝玉问起其他的事情,茗烟也收了笑,殷勤的回道。 “待会儿让人过些银钱过去,只说是尽同窗之谊,继续让人去四处宣扬,如果……如果到了三月中旬还没消息,就把这事儿停了,把贾瑞安置到赏艺院那边去给赵掌柜打下手。” 宝玉想了想,叮嘱茗烟道。 如今事情好多都起了变化,破足道人也不见得会出现,贾代儒岁数大了,真要是急出病来也是个问题。 “是,二爷放心。” 茗烟点点头应下了。 日子很快到了县试放榜这日。 因着正好赶上了家学的旬假,宝玉和贾兰也都不用去学堂,荣国府众人虽然对于宝玉通过县试不抱什么希望,但是也都齐聚在贾母房中,乐乐呵呵的等着报喜的人前来。 毕竟宝玉过了年也才十一,敢参加县试已经比大部分人强了,更何况他还参加了第五日的考试。 “听说光是京都报考的人就有将近三千人,能参加最后一日考试的只有一千人左右,说是三取一也不为过。” 薛姨妈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着对贾母恭维道。、 当初她从王夫人处得知宝玉要参加县试,虽然嘴上不住的夸赞,不过也只当是小孩子逞强,不过是一轮游的事情,没想到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 又瞟了一眼身旁举止娴雅的宝钗,心里有一次盘算上了两人的婚事。 “就是他非闹着要去试试,按照我说的,岁数还笑呢,像……十三四岁再参加县试也使得。” 贾母哪里看不出薛姨妈的意思,不过她虽然看不上宝钗,却对薛姨妈夸赞宝玉很是得意,笑着说道。 “老太太说的是,我跟琏二在辕门外守着,那来来去去参加县试的学子大多都是十五六岁,三四十,五六十的大有人在,像宝玉这般年岁,能考到第五场的,几乎是凤毛麟角。” 凤姐儿这几日也不是在考场外枯等,关于县试的趣闻轶事也打听了不少。 “凤姐姐,我听说这县试通过率极低,不知道大概是多少取一” 探春笑着凑趣儿。 贾珠参与县试的时候,她年岁还小,根本记不得这些了。 “我就是个破落户,哪里懂这些,让来旺家的去打听,那些人说是差不多“七取一”,宝玉已经考到了第五场,比绝大多数人都强多了。” 凤姐儿笑着卖弄着之前打听的消息,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 “七取一那就是说将近三千人,能通过县试的也只有四百余人了这也太难了。” 惜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惊叹的说道。 “如此低的通过率,怪不得都说科举难。” 迎春颔首,也笑着附和道。 “县试就这样难,那考上探花状元,岂不是要“百取一”“千取一”了?” 探春转过头,问捏着帕子强作镇定的黛玉道。 如今在荣国府,对科举考试了解最多的,也就是黛玉和李纨了。 王夫人不喜李纨,她自然不会刻意和李纨亲近,再说了,黛玉的父亲当初可是探花出身,是荣国府所有亲眷之中科举成就最高的了。 “听爹爹说,府试乡试约莫着都是这个通过率,院试和殿试通过率会高一些,具体是多少,山夫子应该会仔细讲。” 黛玉朝着正对王夫人频频点头的宝玉撇了撇嘴,笑着道。 “山夫子说,院试的录取率大概也是七取一,殿试是排名,不淘汰人的,林姑父当年是探花,林妹妹哪里不知道这些,非要让我班门弄斧。” 宝玉被王夫人的“劝慰”弄得哭笑不得,听黛玉说起,笑着回道。 当日他是第一批出辕门的学子,又晕倒了些时辰,王夫人估摸着已经把他没通过当成定局了,一直拉着他的手给他鼓劲儿,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辩解。 ““七取一”县试府试院试殿试……” 凤姐儿听见,嘴里不停碎碎念,手指更是飞快的捻算,很快得出一个让她瞳孔张大的数字:“千余人取一,宝玉,你要是能参加殿试,那可真的是给咱们荣国府争了大光了。” 她这话一出,更是如一滴冷水落入油锅,整个屋子都热闹了起来。 “凤丫头说的有理,这样低的录取率,能通过真是太难了,今年如若考不中,宝玉年岁小,明年再考也就是了。” 邢夫人乜了“彩衣娱亲”的儿媳妇一眼,酸溜溜的开口说道。 众人虽然都在说科举试不容易,也确实有“未雨绸缪”想着宝玉如果不通过,就被这事儿往上推的意思。但是这事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如今宝玉能否通过还为未可知,邢夫人就这样直剌剌的把事情点明,倒是让屋子里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了。 “大嫂……” “大伯母说的是,宝玉如今才十一,就算是后年再去,也才十三,不着急,不着急。” 宝玉按住脸色难看的王夫人,笑得一脸的天真。 他这话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仔细琢磨起来就有些绵里藏针了。 荣府众人也都知道,贾赦除了贾琏和迎春之外,还有一个庶子叫贾琮,一直养在邢夫人膝下,今年正好十三岁,据说读书的进度才到《四书》。 意识到宝玉话里有话,原本紧绷着身子作护食状的王夫人嘴角泛起笑意,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菩萨样儿。 邢夫人略迟了些也明白了过来,有心发火,偏宝玉也没说其他的,她是长辈儿,自然不能为着这样的小事计较,脸上一时又难看了起来。 她也不怪自己嘴贱惹来事端,只狠狠瞪了凤姐儿一眼,觉得她没眼力见儿,不知远近亲疏。 凤姐儿正在和迎春惜春说着话,根本没注意这边儿的事情,猛不丁的被邢夫人眼刀子甩了一身,不由有些莫名其妙。 “老大媳妇儿,老大说的事情你也赶紧操办起来起来,如今可都快三月了。” 正和薛姨妈说着什么的贾母转过身,警告的看了邢夫人一眼,面带笑容的说道。 “是,母亲。” 邢夫人咬牙,没敢再给凤姐儿脸色看了。 贾赦之前就提到要将贾琮送到家学,她一直拖着,总担心好不容易养熟的庶子会脱离掌控,眼下……早知道刚刚就忍了一时之气,邢夫人有些后悔,低下头不说话了。 没了邢夫人的阴阳怪气,屋子里的气氛又融洽了许多。 第八十六章 ? 意料之外 眼瞧着已经快要巳时了,府外还没什么动静,贾母和王夫人也不免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邢夫人倒是觉得理所应当,跟薛姨妈说着话,还不忘一眼一眼的瞟宝玉,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宝玉只当没看见,在荣国府久了,他对自己这个大伯母也有些了解。 怎么说呢嘴巴确实尖薄,却不是什么心思狠毒的。 时不时的让人将迎春叫去东院骂上一通,也多是因为对她怒其不争,贾琏凤姐儿和王夫人亲近,她心里不痛快,对于巧姐儿却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还有贾琮,按照如今的情形比较,贾琮读书的进度确实比他慢了,但是和原生比,和贾家其他子嗣相比却又领先不少。 过年祭祀的时候贾琮也提到过,邢夫人在他读书上面,可是没少花心思。 又等了一会儿,就在众人琢磨着如何安慰宝玉,如何不着痕迹的离开之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李贵有些嘶哑和兴奋的声音:“中了,中了,宝二爷中了!” “我……我好像听到李贵的声音了。” 凤姐儿从凳子上起身,有些兴奋的道。 县试只是科举考试的第一场,这里又是京都,自然不会像乡野县城那样敲锣打鼓的送喜报,荣国府这边也是一早就派出了李贵茗烟几个去学署门口蹲守。 “没错,就是李贵,快些让他进来。” 贾母和王夫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都神色激动的站起身,眼巴巴的瞅着门外。 “哎!” 凤姐儿喜形于色,很快挑了帘子出去,进来回话的却不是出去打探消息的李贵,而是茗烟。 “老太太,宝二爷中了,还是案首,县案首!” 茗烟整个脸都是红的,看上去像是被蒸熟的螃蟹,身上的衣服虽然整理过,还是有些拉拽撕扯的痕迹。 “县案首!” 这会儿却没人注意他的“失仪”,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他刚刚说出的话上。 “是啊,老太太,咱们宝二爷是县案首,京都西城三区的头名!小的……小的和李贵一时兴奋忍不住欢呼了几句,结果就被那些学子们给拉住了,塞了不少帖子说是想要结识二爷,小的费了半天的劲儿……李贵的袖子都被扯掉了。” 茗烟解释着,从怀里掏出一沓子帖子,身子抽动着,居然忍不住抽噎了起来。 妈耶,县案首,县案首啊。他茗烟祖坟上是冒青烟了,居然让他这个没福气的,成了县案首的心腹小厮。 不是,自己都已经是县案首的心腹小厮了,又怎么会没福气茗烟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众人。 众人却像是被按了静音键,都僵直了身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向宝玉。 宝玉有些愣怔,说实话,这五场考下来,他对于自己能通过县试那也是很有把握的。 前几场的四书五经也好,后来的诗词歌赋和算学也好,他都觉得挺得心应手的,就算是第五场遭了贾环的暗算,但是草稿也是之前就已经打好了,只是誊抄而已,对结果影响不大。 不过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按照文先生的说法,他也就是将将过线而已,怎么就成了县案首了 “老祖宗……” 黛玉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推了推贾母。 “赏!府里所有人大赏。每人三百,不,五百大钱!” 贾母脸上的褶子几乎要笑成了花儿,又指着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茗烟道:“你跟李贵,每人三身衣袍,就当府里补偿你们了。”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王夫人也回过神来,拽着宝玉的手,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一向木讷的脸上也满是喜意。 “宝玉是个好孩子,真是……真是……” 薛姨妈也激动的说不出话,捏着帕子擦起眼泪来。 邢夫人既惊讶又羡慕,心里还有些微微的后悔,脸上的表情别扭极了。 这样大的好事,宝玉自然要前去告知贾赦和贾政,又和贾母王夫等人说了几句,就起身去了贾赦的院子,贾赦自然是满口子的夸赞,看向他的眼神也和往日很是不同。 又去了荣禧堂,贾政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板着脸“谦招损满受益”的教训了几句,但只看他翘起的胡子就能看出他的满意。 王夫人有些后悔,虽然之前宝玉几次保证自己能通过县试,但是她一直以为是在劝慰与她,早知道是真的,就应该让周瑞家的把宴席预备上。 好在中午虽然来不及,晚上也是可以的。 她这边欢欢喜喜的操持着晚上的宴席,宝玉却已经带着板儿茗烟,朝着家学的方向去了。 “先生,先生,我考中了!” 才刚跨进月亮门,宝玉就忍不住高声道。 “考中了就考中了,咋咋呼呼的也不怕人笑话。” 文先生拿着书从旁边的屋子走出来,挑眉看他。 “先生,学生这次考得可是一个县案首,没给先生丢脸。” 宝玉不管他的冷脸,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嘚瑟的又道。 “案首” 文先生这会儿倒是有些诧异了。 他确实刻意的打压了宝玉的气焰,但是也对宝玉的实际水平有自己的衡量。 按照宝玉往日的成绩,他能进县试前十名是没问题,但是距离案首确实差那么一截,想了想又道:“把你在考场上的诗赋写下来我看看。” 前两场他都是让宝玉默写下来看过的,算学宝玉向来擅长,背诵和杂记这些宝玉也都没什么问题。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这次的诗赋远超往日,他之前没看也是不想打击宝玉,如今倒是要看看,这次的诗写了些什么,如何就入了一向铁面无私又苛刻无比的师弟的眼。 “是,先生。” 宝玉也不是傻子,从文先生的表现也知道自己的水平确实达不到“县案首”的水准,刚刚还有些翘起来的小尾巴,也忍不住缩了回去。 大明的诗赋考试沿袭自唐朝,受"帖经"﹑"试帖"影响而产生﹐也被称为“赋得体"。大多采用五言六韵或八韵的排律,内容大多直接或间接歌颂皇帝功德﹐并须切题。 第八十七章 鸟尽弓藏 惊雉逐鹰飞 百中虚文囿,苍鹰掠地归; 如何惊雉影,翻逐鸷禽飞; 色木罹罗避,心偏窜野违; 多因魂未定,不识计全非; …… 文先生仔细看了看宣纸上的诗词,在这一首试帖诗上停了下来。 心里默念了一遍,意外的抬头看向宝玉,这首试帖诗确实写得极好。 题目惊雉逐鹰飞,出白庚信《冬狩行应沼诗》之"惊雉逐鹰飞,腾猿看箭转",百中虚文囿,苍鹰掠地归;是为破题。如何惊雉影,翻逐鸷禽飞;是为承题,不仅对仗工整,用典也十分巧妙。 诗中甚至还带有"未乏风骨,则雉窜文囿”的意思,称得上是宝玉平日里作的那些试题中最好的,没有之一。 要说缺点也有,为了用韵的规整,里面的一些用词刻板了一些,略失了一些灵气,但是总的来说,瑕不掩瑜,宝玉这次的诗赋考试完全是超水平发挥了。 “先生觉得如何” 宝玉美滋滋的,这四首试帖诗中,他也最满意这一首,见文先生所见略同,美滋滋的问道。 文先生深深的看他一眼,忽然开口问道:“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何如” “先生……” 宝玉诧异的抬眸,见文先生一副问个究竟的样子,思索片刻道:“先生之意,学生甚是明白,先生放心,学生识之,所为诗词亦尽出于心。” 听到他这样说,文先生有些沉默,放下手里的宣纸,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冒出新芽的枝条,好半晌才又道:“今主上鸟尽弓藏,荣国府初亦有大功,卿真肯继此朝乎?” 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大明讲究“子不言父过”,更别说这样直剌剌的抨击当朝皇帝。 不过宝玉并不觉得意外,作为文先生的入室弟子,文先生在他面前并不刻意遮掩自己的某些看法,几个月下来,也足够让他对文先生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严格上来讲,文先生不是传统意义上忠君爱国的士大夫,不管是从学识,见解,政见等等方面,他都有一种悲观的自由。 他热爱大明,愿意花费几年十几年的时间走遍大明的山山水水,为大明各地撰写地理志,却又不是盲目的热爱,或许是见的多了,他有自己的思想,能看出大明的不足,能看出执政者在某些方面的纰漏。 但是他不愿意去改变,或者说他曾经尝试过想要改变,失败了,之后就一直抱着这种比较消极的想法。 他今年不过三十有八,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再次出仕,在朝堂上做出一番作为,但是他不愿,宁愿隐居在鸿升巷闭门不出。 宝玉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觉得,文先生不应该这样暮气沉沉,更不应该被打击一次就放弃尝试。 不过既然是文先生自己的选择,他也没想过主动发表什么意见,当然,眼下文先生主动问起,他也愿意告知文先生他自己的看法:“学生愿意。” 听到这四个字,文先生身子一颤,转过身直直看向宝玉:“是何也?能言之乎?” 宝玉抬眸看他,目光不闪不躲,既然决定说了,那就要说清楚: “先生,学生曾经听过一句话:如果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沾沾自喜,放弃追求,就会丧失前进的动力,半途而废,目标落空。 荣国府确实为大明立下过功劳,但是朝廷也曾论功行赏,数不尽的珠宝田地,令人眼红的恩宠和职务。 一门两国公,何等威风。接受了这样的恩赏,必然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荣国府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配不上当日的赏赐。 明知如此,荣国府还紧抓着不放,甚至结党营私,妄图获取更多的赏赐,那当今想要收回,又如何称得上是“鸟尽弓藏”” 通过这些日子的学习,他其实也能像贾政一样,满口的“之乎者也”,但是他总觉得,想要直抒胸臆,还是种花国的表达方式更适合自己。 “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沾沾自喜……” 文先生的脸白了白,嘴里嗫嚅道。 “没错,荣国府如今的作为就是如此。学生以为,想要避免所谓的“鸟尽弓藏”,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弓”做好,而不是一味的依靠当今的“宽慈仁和”。” 宝玉点点头,这也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琢磨出来的结论。 “那如果当今已经确实不需要“弓”了呢” 文先生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又开口问道。 “那就不做“弓”,做他最需要最看重的那一种,只要体现了自己的价值,让他看重,让他舍不下,让他觉得“值得”,就永远不会有“鸟尽弓藏”的一天。 作为臣子,不能只看自己能为大明做什么,还得要看大明需要自己做什么。” 宝玉目光炯炯的看向文先生。 文先生张了张嘴,想要斥责他的异想天开,想要告诉他这些都是徒劳的,但是不知道为何,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良久,他摆了摆手,等宝玉被观言带下去了,文先生坐回书案前,看着桌上的诗赋发起了呆。 当初他之所以愿意收宝玉为徒,出了宝玉的那一句“女子不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觉得宝玉如今的处境和他当年颇为相似。 数年前,文家也曾是大明有名的世家,文先生的祖父官拜二品,门生故旧遍地,对大明也是忠心一片,后来一次宫宴之上,更是为救老圣人遇刺身亡。 老圣人对文家也颇为看重,不仅破格晋升文父为殿阁大学士,还让文父兼任翰林院掌院学士。 他是文家的嫡次子,非常得老圣人和皇太后喜爱,甚至还专门赏赐了他出入皇宫的腰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结识了当初的宝庆公主。 一个是文采斐然的官场新秀,一个是娇俏秀美的皇家帝姬,春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就在他满心欢喜的谋划着想要跟老圣人求娶宝庆公主之时,文家出事了。 文父被人以“勾结司礼监太监,截留地方官员上书”的罪名给参了,虽然上头经过调查,并没有查到明确指向文家的证据。 第八十八章 警告凤姐 但是文父还是在不久之后上表辞官,带着妻小仆从,黯然回乡。 当时他已经入了翰林院,文父并没有带他离开,还一再叮咛,让他尽忠职守,用心辅佐太子,效忠大明。 他虽无奈,也只能听从父命,但是没想到,文父在回乡之的路上就因为郁郁寡欢,一病去了。 如果说文父的死让他如鲠在喉,那在得知老圣人有意为叶大将军和宝庆公主指婚的消息之后,他更是无心朝堂,选择挂印而去,在大明四处游历。 一晃数年,他早就不是当初的懵头小子,这些年的所见所闻,也让他明白当初的事情并非他看到的那样简单。 在离开京都的十年之后,他终于鼓足勇气回了京都,经过一年多的调查查证,当初事情的真相也浮出了水面。 文父当时确实对勾结司礼监太监一事一无所知,但是文家绝不冤枉,他的好大哥文启明用了文父的名头,截留了地方官员的上书。 想到当初自己好大哥在父亲死后,痛哭流涕的告诉他“狡兔死走狗烹”的样子,文先生一阵恶心,当初的自己真的是天真,怎么就那么傻乎乎的相信了 目光落在了书案上的试帖诗上,自己这个小弟子明显要比自己清醒的多。 如果当初自己也有这份清醒,是不是就不会蹉跎这么多年,不会和宝庆…… 想到在赏艺院惊鸿一瞥的宝庆公主,文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时过境迁,悔之晚矣。 再说宝玉,估计他也没想到,不过有感而发的一番话,就勾起了文先生的伤心往事。 这会儿的他已经又回到了荣国府,带着小厮朝着凤姐儿和贾琏的院子去了。 之前他忙着准备县试,把很多事情都往后压了压,没想到超额完成任务,居然考了一个县案首。 对于别人来说,过了县试,还有府试那个大门槛,不能提前放松。但是县案首是不一样的。 按照大明的考场潜规则,县案首代表的就是府试必过,院试只要没有大的差错,也是必取的。 整个县城的第一,如果府试和院试没有通过的话,那可就是打了录了他的知县的脸。 除非是有什么天大的过节,不然这个脸面,知府和提学官大人都是要给的。 也可以这样说,得了县案首的学子,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秀才,考学压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当初贾珠十四岁考中秀才,整个荣国府都把他捧成了眼珠子。 他如今才将将十一岁就成了预备秀才,想来在贾家的话语权也大了一些,不过这个话语权得在他办成一些事情之后才能慢慢的体现。 当然,考中了县案首之后他也不是没有事情了,隔一日的面覆他还是得去参加的。 不过也不着急,原身别的不说,这一副皮囊真的是没话说,唇红齿白,面若秋月,结合了贾政和王夫人的优点,是一个极养眼的小帅哥。 倒是贾琏和凤姐儿这边,需要处理的事情要着急一些。 之前从铁槛寺回来,他就让扫红和墨雨注意着凤姐儿这边的情形。当日他忙着救秦可卿,自然无法同时顾及凤姐儿和净虚这边儿。 按照凤姐儿嗜钱如命的性子,很容易就被净虚那个老尼姑给说动了。 本来正月里没什么动静,他还以为是时间点变化,凤姐儿手头儿没那么紧,所以没动那个心思,没想到这几日,凤姐儿居然就和净虚那边勾结上了。 再结合县试那几日贾琏和凤姐儿的状态,他估摸着,凤姐儿很有可能当时是答应了净虚的。 不过回了荣国府之后就忙着过年,忙着走亲访友,再往后就发现了贾琏偷腥的事情,所以事情才拖到了现在。 想到一个自缢一个投水的苦命鸳鸯,宝玉的脚步又快了些,因着几千两银子,凤姐儿不仅害死了一对有情人,还把本就危险的荣国府又朝深渊中拉了一步。 贾琏这会儿也在家,正和凤姐儿说起家中出了一个县案首的事情,见宝玉带了茗烟前来。 起身拱着手,戏谑道:“不知是县案首前来,倒是慢待了,还不快上些水酒,请县案首赏光共饮。” “琏二哥笑话弟弟,不过是侥幸罢了。” 宝玉有些不好意思,又和凤姐儿问了好,这才在贾琏对面坐下了。 凤姐儿见两人像是有话要说,带着平儿下去张罗酒馔去了。 “不是说后日还要面覆吗怎得这会儿还有时间来我这里。” 又说笑几句,贾琏开口问道。 “不瞒琏二哥,弟弟是遇到了事情,不知如何是好,这才求到了琏二哥这里。” 宝玉站起身,拿着茶壶给贾琏倒上一盏茶,笑着说道。 “这倒是奇了,你小小的人儿,又有什么难办的事情求到我这里,说来听听看。” 贾琏挑眉,并不立刻应承,似笑非笑的看他。 “这事儿还得从年前弟弟在京都赏艺院结识的一位好友说起。” 宝玉看了明显对赏艺院更感兴趣的贾琏,心里无奈的摇头,坐下继续道: “我这位好友的表弟是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他从小和本地大财主的女儿金哥定了亲。 两人感情甚笃,就和凤姐姐跟琏二哥一样,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是一对璧人。” 说到这里,宝玉艳羡的看了贾琏和已经掀了帘子进来的凤姐儿一眼,接着又道: “本来如此甚好,谁想到金哥某次为她父亲去庙里求平安,意外遇上了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 “长安府的李衙内” 凤姐儿没有听到前情,听宝玉说起李衙内,脸色倒是变了变,朝着宝玉看过来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是啊,李衙内一心看上金哥,回去就哭着闹着要娶金哥,府太爷的夫人不忍弟弟难过,就朝守备家中施了压。 守备已经卸任,人走茶凉,居然就被这李衙内给逼上了……“ 宝玉却不看她,只看着贾琏接着道。 贾琏也注意到了凤姐儿的异常,不过也没多想,还以为她是觉得意头不好,心里倒是多了几分愧疚,拍了拍她的手,又问宝玉: “那你的意思是” “我这位好友也没其他的想法,就想着找人说和说和,莫要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就好。” 宝玉意味深长的也看凤姐儿一眼,开口说道。 第八十九章 成全之恩 凤姐儿没想到兄弟俩会说起这事儿,心中有些不自在,也不出去了,走到一旁,看上去像是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实际上却关注起两人的动静来。 “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也难为你特地跑这一趟。” 贾琏有些啼笑皆非,顿了顿又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家和守备府的公子既然定了亲,哪里是李衙内想拆散就拆散的。这里面只怕还有什么其他的缘故。” “真是瞒不住琏二哥,如果只是李衙内,守备虽说卸了任,但是亲友故旧也还是有一些的,自然不会怕了他。” 宝玉一副对贾琏很是敬佩的样子,又解释道:“奈何这李家不知道如何说动了张财主,两家狼狈为奸,居然凑了五千两银子,来京都走门路,想要压着守备府悔了婚事。” “五千两” 凤姐儿手下一顿,铜火箸碰到手炉上溅起一些火星子。 贾琏对她的冒失有些不虞,瞥了她一眼,才又道: “这银子倒是不少,不过为了这么几千两银子,就作出此等有损阴司的事情,倒是不值的了。能看上这银子的管不了,管得了的看不上这些银子,守备府却是不必太过揪心。” 贾琏这人虽说有些荤素不忌,但是做事还算有自己的底线,只看他不肯为了几把破扇子害了石呆子就能看出一二。 “如果所有人都像琏二哥这样就好了,总是有些人不相信阴司报应,所以……弟弟才求到了二哥这里。 二哥不知,那守备公子和金哥都是痴情的,两人知晓了此事,私下商定了,真要是被那李衙内拆散了,他们就殉情而死,不然我这位好友也不会这样着急了。” 宝玉苦笑着摇摇头,又对贾琏说道。 “殉情而死哪里就至于如此了。” 凤姐儿大吃一惊,放下手里的火箸,急急的走了过来。 “弟弟也这么觉得,不过这世上总有那些把情谊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凤姐姐以为呢” 宝玉抬起眸子,看着凤姐儿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 凤姐儿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了。 “宝玉说的有道理,如果真的因为几千两银子就害了两条性命,那可真的是造了大孽了,说不得还得有碍子……” “琏二!” 凤姐儿脸色一白,打断了贾琏的话。 “凤哥儿,今儿你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贾琏皱着眉头,困惑的看向凤姐儿。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两人可怜的紧,你有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快些想想办法,兴许那李衙内已经想了办法托了人了。” 凤姐儿强笑着说道。 她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她是不相信什么阴司报应,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哪怕是不相信,她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女沾惹上这样不好的事情。 “这倒也是,既然得知了消息,就不能耽搁。” 贾琏很是认同,思付片刻道: “倒不是什么难事,长安节度云光当初能升任和咱们府上的支持不无关系,这点子小事,哥哥我修书一封,应该很快就会办妥,不过……” 宝玉把话接过来道:“弟弟明白,这人情越用越薄,我那好友说了,他表弟家虽然卸任了,但是凑凑也能凑出千两银子……” “瞧你说些什么,你我兄弟,你的好友就是哥哥的好友,哪里能用那些腌洒物来衡量。” 贾琏这样说却不是为了银子,不过是看宝玉如今前途一片大好,想要他承情罢了,如今达到了目的,佯装恼怒道: “我是想着,既然已经定了亲,为免惹出其他事端,还是让那金哥和你那好友的表弟早早成亲才是。” “倒是做弟弟的糊涂了,琏二哥说的有理,等这边的事情了了,弟弟一定叮嘱他们快些成亲,也让他们有机会来看看琏二哥……和凤姐姐,谢谢你们的成全之恩。” 宝玉站起身作了一个揖,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凤姐儿。 他把话说的都这样明显了,凤姐儿哪里还不知道宝玉是为了她而来,嗔怪的看他一眼,站起身去张罗那些丫鬟婆子尽快送酒馔上来了。 贾琏不是拖沓之人,既然已经答应了,立时就让下人取了笔墨,洋洋洒洒的修书一封,派旺儿快马送去了长安县。 他这边派的人刚走,下人们也将酒馔送了上来,凤姐儿既是嫂子又是表姐,倒是不必要避嫌,陪坐在贾琏身旁,三个人边说边乐呵的用起了酒菜。 酒过三巡,贾琏提起酒壶给宝玉倒上,笑着道:“宝兄弟这般岁数就中了县案首,还有赏艺院的份子钱在手里,真的是让二哥羡慕极了。” 宝玉对于贾琏知道赏艺院和他有关的事情并不意外,当初他是从王仁口中夺食,王家一直对贾家心怀叵测,得知了这样的事情,不透露给贾琏才是奇怪。 好在当初他就有所准备,对外宣称的一直是他和薛蟠在经营,占一半的份子,另外一半的归属另有其人。 为了让事情更逼真些,他还特地让人去茶楼市井散布传言,加上赏艺院这边一直忌讳莫深,所以大部分人都闹不清楚赏艺院背后之人还有谁,一说是宝庆公主,一说是太上皇,一说是忠顺王爷。 不过不管背后的人是谁,摆在台面上的他和薛蟠也算是世家子弟,只看他们,一般人也不敢动赏艺院的心思。 “都是些散碎银子罢了,不值得说什么。” 宝玉捏了捏眉心,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散碎银子我可是听人说,光是年前赏艺院就赚了几万两呢,结果放到弟弟这里,居然成了散碎银子。” 贾琏目光闪了闪,又给宝玉倒上,试探着又问。 “是赚了几万两,不过修缮赏艺院就花了大半儿,还有那些姑娘们的吃穿花用,护院以及小二的月钱以及采买乐器还有……总之,把这些银钱都刨了,也就赚了不到三千两,……拿了一半儿,我和蟠表哥拿一半儿,到手也就几百两。” 宝玉眼神有些迷离,掰着手指头给贾琏算起账来。 第九十章 过河拆桥 “几百两啊……” 贾琏大失所望,这段时间他时常听人说起赏艺院,知道赏艺院和宝玉薛蟠有关,还琢磨着能不能也跟着入个份子呢。 “不过也不要紧,……说了,去年是因为修缮费用,今年总会盈利的,虽说不能举办大赛,但是好好经营,四五千两还是没问题的。” 宝玉像是喝的有些糊涂了,毫不防备的就把赏艺院的收入透露给了贾琏。 四五千两 干干净净的来路,这些钱也不算少了。 不过贾琏倒是没怎么在意,毕竟他要是掺和进去,还得再分一份,到手也就三千两银子。 按照宝玉的说法,薛蟠和他都出了修缮的银子,他要是参与进去,多少也要出些,这样一来不但看不到银子,说不得他还得拿出来些。 正准备再问什么,就看见宝玉端起桌上满满的酒水,一仰脖子都灌了进去。 “作什么死之前就劝你不要喝的这样快,仔细明日起来头疼。” 凤姐儿坐在一旁正不知道想些什么,见宝玉这样也赶忙上来夺了他的酒壶,狠狠瞪了贾琏一眼,说什么也不让宝玉继续喝了。 “凤姐姐莫管我,弟弟高兴,我跟姐姐说,等到年下赏艺院那边分了银子,弟弟还有一个……嗝儿,还有一个赚钱的好事儿,到那时候……嘻嘻那些才是正经的银子。” 宝玉拂开凤姐儿的手,神神秘秘的又道。 “正经的银子能有多少” 贾琏眼睛一亮,拨开凤姐儿又凑过来问。 “他饮多了酒,胡乱说的,这话你也信,他才多大的人儿,哪里寻得什么赚银子的办法。” 凤姐儿见贾琏还不死心,忍不住柳眉倒竖,往前一步,扶住歪歪斜斜几乎要坐不稳的宝玉,气哼哼的看向贾琏。 贾琏讪讪的摸摸鼻子,凤姐儿说的也有道理,他也是听王仁说宝玉赚了不少银子,这才动了心思。 仔细想想,宝玉不过是孩子,瞎猫碰到死耗子有一个赚钱的项目就算了,哪里能有那么多。 “凤姐姐……你……嗝儿,你别瞪琏二哥,弟弟……弟弟真的有路子,是……嘻嘻不能说,不能说。” 宝玉勉强站起身子,又打了个酒嗝儿道。 “不能说就别说了,快些坐下,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你琏二哥灌醉了你,还不知道怎么骂他呢。” 凤姐儿只当他是喝醉了,和平儿一左一右的将他扶住,就想要把他扶到客房去躺下。 “凤姐姐,不……嗝儿不能说是哪里来的路子,不过一年少说也有七八万两,嗝儿这还是少的,那人说了,操持好了,一年十几万两都是有可能的,弟弟……” 宝玉甩开平儿,又道。 “十几万两” 这下不止是贾琏,就连凤姐儿都不由惊呼出声,将信将疑的看向宝玉。 “没……” 就在两夫妻对视一眼,打算再问问宝玉到底是什么路子之时,宝玉两眼一闭,居然开始打起鼾来。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正准备让人扶宝玉回客房休息,等他清醒些在想办法追问,晴雯那边却已经寻了过来,见他醉了,又张罗了软轿,只说王夫人找来为他量体裁衣的人到了,硬是带着他回去了。 这样的事情悬在心头,贾琏和凤姐儿哪里还能睡得下,商量到大半夜,翌日一早凤姐儿就带着平儿朝着暖阁寻了过来。 进了暖阁却没见到宝玉,只袭人和碧纹在四处翻找什么东西,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宝玉一早就出了门,说是和县试结识的学子去赏艺院那边看表演去了。 “二奶奶,您找二爷是有什么事情吗不妨告诉袭人,等二爷回来我再告知与他。” 袭人放下手里的箱笼,殷勤的说道。 她如今虽然也算王夫人的人,但是县官不如现管,凤姐儿如今还是荣国府的当家奶奶,属于她的直属上司。 不过再等几年就不是了,等以后宝二奶奶进了门…… 袭人的脸上绯红一片,王夫人虽然没直说,但是也暗示了会将她和麝月抬成姨娘。 “没什么,你们宝二爷昨日去好你们琏二爷喝酒,落下一点儿东西,想着他或许有用,我就给他送了过来。” 凤姐儿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从平儿手里接过荷包递了过去。 “原来是忘在了琏二爷那里,可把奴吓坏了。” 袭人一喜,忙接过来,将里面的通灵宝玉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碧纹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通灵宝玉被“折磨”成那个样子,王夫人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将它恢复了,虽说上面的文字没了,但是玉石通透,又是伴生而来,找高人祈了福之后,又交还到了宝玉手里。 “怎得不用项圈挂了,要放在荷包里面。” 凤姐儿也没想到自己随手留下的一个“借口”,里面居然放的是通灵宝玉,顿时被唬了一跳,又问袭人。 “哪里还敢让他带着磨,放在荷包里,也能妥帖些。” 袭人也有些奇怪,之前这通灵宝玉戴了那么多年,一直没出什么问题。 可是上次出了事之后,只要是让宝玉戴上数日,肯定会磨损一些,她也是被吓怕了,这才做了荷包保护起来。 宝玉虽然没在,但是凤姐儿却没急着走,又和袭人麝月等人说了一会子话,才带着平儿离开了。 “袭人姐姐,你有没有感觉今日琏二奶奶怪怪的。” 送了凤姐儿回来,麝月有些困惑的问袭人。 “估摸着是咱们二爷中了案首,想要拉拢一番。” 袭人也觉得凤姐儿有些奇怪,不仅追问了宝玉这几个月的行踪,还特意问了有没有结识什么达官显贵。 年前侍候在宝玉身旁的一直是晴雯,她又哪里知道这些,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将事情敷衍了过去。 再说宝玉,他之所以清早就出了门,却不是为了见什么新结识的学子,除了要处理赏艺院这边积累的事情之外,也是为了吊吊贾琏和凤姐儿的胃口。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他年岁小,真要是拿出什么和凤姐儿贾琏合作,他也怕被两人过河拆桥。 第九十一章 招兵买马 不过任由贾琏和凤姐儿两人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也不是办法,尤其是凤姐儿。 王家人没揣什么好心思,嫁到贾府的王夫人也好,凤姐儿也好,都是胆大妄为的,不仅手段阴狠,还毫无顾忌,就连律法都能当做无物。 虽说从昨日处理金哥的事情上,能看出凤姐儿良心未泯,之所以答应净虚包揽诉讼的事情,也是因为没想到事情会那样严重,但是人都是有底线的。 一旦这个底线被突破了,人就会变得毫无底线,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后面想收都收不回来了。 就像凤姐儿,这次金哥的事情或许会让她有所触动收了手,但是如果这样的事情多了,麻木了,她就不会有什么感觉,后面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还有印子钱,这个可是荣国府被抄家的一大罪证,趁着这次一并解决了,也免得再费手脚。 不过这事儿不能着急,急了就容易出错,凤姐儿和贾琏都是聪明人,大房和二房又有嫌隙在前,他做什么事情都得小心些,免得这两个人没管束住,还惹出其他的事端来。 前些日子宝玉忙着县试的事情,也没多少时间花费在赏艺院上面,好在如云母女和小桃红都是能干的,把堆积的账目大致看了看,穿着青白管事服的小桃红就捧着茶盘走了进来。 “人牙子来了吗” 宝玉放下账本,抬头看向小桃红。 “回二爷,已经来了,带来了四五十人,这会儿都在后院,等着您过去挑人呢。” 小桃红将茶盘放下,笑着回道。 她和月盈姑娘如今一个教技艺,一个管人事,都是赏艺院的核心人物。 按理来说,这种端茶倒水的事情是不需要她亲自来做的,但是每次宝玉来赏艺院,她都会主动上前侍候。 宝玉也说过几次,她嘴上答应的痛快,下次还是照旧,宝玉无奈,又见她眼中更多的是坦荡的敬佩,也就由着她去了。 “走,咱们过去看看。” 既然人来了,宝玉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她和茗烟朝着后院走了过去。 板儿这几次都没跟着过来,他年岁小,贪玩的紧,读起书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宝玉之所以把板儿带在身旁也是为着刘姥姥的好心肠,可不是把人家好好的孙子给带歪的,所以一狠心给他下了死命令,明年如果还不能进到中级班,就将他送回乡下,再不管他。 板儿虽贪玩,却也知道宝玉是为了他好,这些日子也下了苦功,石夫子都说他进步颇快。 “公子爷,您来了,这些都是我带来了,不说其他的,都是经过调教的,懂事勤快的紧。” 那人牙子是个胖胖的夫人,看上去得有一百三四十斤,腰腹都是赘肉,偏还穿着一身银红色的锦服,见宝玉看过去,肉肉的脸上堆起笑意。 据小桃红介绍,妇人是京都有些名气的人牙子,姓郑,人称郑婆子,虽说要价高些,但是手上的人都是干净的。 大部分都是自卖自身,或者是家中实在贫困才被卖了的,和那些坑蒙拐骗,拍花子弄“货”的人牙子还是很不同的。 “郑大娘别客气,将你带来的人介绍一下。” 宝玉朝她笑笑,温声说道。 他虽然厌恶人口买卖,但是也不是“何不食肉糜”之人,郑婆子也算难得有良心的人牙子了,他能平常心相待。 赏艺院只靠着其他花楼淘汰下来的妓子倒是也可行,但是如果可能的话,直接免去那些女子落入风尘,在她们坠入深渊之前给她们多一个选择不是更好吗 进了赏艺院不但可以学唱歌跳舞弹琴作画,还能学一些绣花,修补,化妆,乐器养护等等的技艺。 这些对家境贫寒,不得不自卖自身的姑娘来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不用担心会被逼着卖身,攒够了银子就可以赎身嫁人,有了一手谋生的手艺,就算是嫁了人也能靠自己的技艺混一口饭吃。 当然,这也是她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们才会有这种想法,赏艺院的老人儿们可不想嫁人。 尤其是小桃红和霓裳姑娘她们,见多了那些男子们朝情慕楚和薄情寡义,她们只想在赏艺院里好好表演,好好赚银钱。 二爷可是说了,就算她们不再嫁人,只要是在赏艺院认真表演,耐心授徒,就算是徒弟们不帮她们养老,赏艺院也会照看她们的。 “公子爷请看……” 见宝玉好说话,郑婆子也松了一口气,笑着介绍起带来的那些人来。 她做这一行也有十几年了,和她同时开始做人牙子的都已经买房买地了,只她不同,当初她也是被父母卖到夫家的,后来相公患了病,她不得已才做了这行。 因着这个缘故,她对这些被卖的姑娘下人们就多了一份怜惜,每每卖人也会尽力不把她们往脏地方卖。 卖价高,还要求多,如果不是她会调教人,估计这生意连糊口都困难。 这些日子她相公的病更严重了些,她也急切的想要赶紧把手里的人出手,赏艺院这边算是顶好的去处了,她也希望这些苦命的姑娘能被留下来。 至于其他的人,既然是赏艺院的主人要,肯定也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地方,有其他的造化也说不定。 如若不成,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 想到这里,她看向宝玉的眼神更热切了些。 “你们之中可有识字或者精通算数之人” 因着他的要求,这次郑婆子带来的不止是十几岁的女孩子,还有几房人家,一眼看过去,虽说面黄肌瘦的居多,但是也都干干净净,确实像郑婆子所说,都是调教过了的。 “公子爷……” “让她们自己说。” 见郑婆子想要说话,宝玉打断她道。 之前还算安静的人群中顿时躁动了起来,能看出来他们都有些踌躇。 也是,如今这年头,不是小康之家,谁家能供得起读书写字,大部分人都是不识字的,偶尔有些因缘际会认识了些字,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达到这位公子爷说的“识字”的标准。 宝玉也不急,接过小桃红递过来的茶水,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 “回公子爷,奴认识字,奴也会写。” 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小丫头白白净净的,虽然看上去还有些害怕,但是总体表现也算落落大方。 “这丫头今年十一,家里曾经是……” 郑婆子见有人站出来,也忙小声介绍起了情况。 小丫头叫轻娘,父亲是一个秀才,不过在她八岁的时候就一病去了,娘亲再嫁之后,她就跟着叔父婶娘生活。 叔父前段时间意外摔了腿,婶娘谋算着将她许了大她三十岁的鳏夫换银钱,小丫头意外得知,求了郑婆子,自卖自身,将银子给了叔父治病。 看她能将《千百字》认个大概,宝玉心中满意,又问了些算学和遇事如何处理的问题,就命小桃红将她带到了一旁。 见轻娘被收下了,人群之中躁动片刻,又有几个识字的人站了出来,一个拉着小娃娃的少年,一对带着老母幼子的夫妻,还有一个四十出头自称做过账房的男子。 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宝玉就让人也将他们带到了一旁。 “公子爷,既然……” 见宝玉一出手就要了八个人,郑婆子的心里也敞亮了些。 她的要价高,往日里一次卖出五六个人就是不错了,如今的状况她已经很满足了,至少她相公几个月的药钱是不用担心了。 剩下的人显然也知道往日的情况,也都有些灰心,不过他们也确实不识字,只得垂着头又站成一队,打算跟着郑婆子回去。 “这些人之中可有会操持田地之人” 宝玉奇怪的看了郑婆子一眼,又问她。 郑婆子见他还有意买人,顿时大喜过望,不过还没等她说什么,剩下的人之中会操持田地的人已经规规矩矩的站了出来。 和之前识字的人相比,自觉会操持田地的人显然要更多一些。 “轻娘,赵账房,你们去看看,这里面可有人冒充。” 宝玉没有像之前挑人那样再去一一查看询问,而是转过身子对站在一旁的轻娘和赵账房说道。 “是,公子爷。” 轻娘和赵账房对视一眼,很快从人群之中站出来,朝着剩下的人走了过去。 又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轻娘和赵账房也都各挑出了五六人,挑中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孤身一人也有携家带口之人。 宝玉让人将轻娘和赵账房带进屋里去写他们挑选这些人的原因,自己也开始逐个询问其这些人的经历,特长,以及和轻娘赵掌柜的关系和评价。 等到问的差不多了,又让轻娘和赵账房各自捧着自己写的理由出来,轻娘和赵账房都很是紧张,生怕自己出了什么纰漏。 “你们几个过去,你,你,还有你,留下。” 宝玉看了两人写的理由,又结合自己刚刚的问话,从两人挑中的人之中,又点了几个人让他们站到一旁,就转过头示意小桃红去挑人。 这些人都是他要用的,赏艺院那边的人还得小桃红和月盈去挑,她们在京都久了,自然有自己挑选人的办法,他没打算插手参与。 “公子爷……” 看着被宝玉点出来的几个人,轻娘脸色煞白,赵账房也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赵账房,你也过去。” 宝玉看了一眼赵账房,淡声说道。 赵账房心头一颤,自然也明白自己是因为什么被点了出来,踉跄了一下,朝着被宝玉点出来的几个人走了过去,到底不死心,转身跪下又对宝玉道: “公子爷,赵某不服,轻娘……” “轻娘也徇了私,她挑选的人之中也有并不精通农事之人。” 宝玉看了一眼赵掌柜,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轻娘,开口说道。 “公子爷既然知道,那为什么……” 赵账房的脸上有些灰败,不过很快又露出一副愤愤难平的样子。 “公子爷,云娘她……” 轻娘抿抿唇,想要开口解释,不过话说到一半儿又咽回去了,不管如何解释,此事是她错了。 “云娘虽然不会农事,但是只看她手上薄茧的位置以及她身上的针脚就能知道,她也是做惯了活计的。 而你选的那些人呢,看上去五大三粗,但是只看他们的手就知道,他们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在田地里,都是不怎么干活儿的主儿, 还有那个秀儿,一副招子一点儿都不老实,老是往我们少爷身上瞟,小爷我都恨不得……” 茗烟这些日子跟着宝玉和如云学了不少东西,如今分析起事情来也头头是道。只说的赵账房整个人都萎靡了起来。 “招子小爷” 等赵账房那些人被带了下去,宝玉乜了一眼茗烟,嘲道。 茗烟是家生子,老子娘是王夫人的陪房,虽说不及周瑞家的得宠,不过也是王夫人的心腹。 仗着这个关系,在宝玉小厮里也算是头一份的体面,宝玉在红楼立稳脚跟之后倒是整治过他一番,也算是灭了他些气焰,如今估摸着是觉得宝玉成了县案首,又有几分想要扎翅。 “唔……二爷,二爷,是小的错了,小的嘴贱,嘴贱……” 茗烟被唬了一跳,赶忙涎着脸讨饶。 不说之前的罚抄书罚写字,只说当初在铁槛寺,他不过是看有个小尼姑貌美多说了几句话,就被二爷给整治得差点儿下不了床,如今哪里还敢胡来。 宝玉知道如今他已经改善良多,也没有执着罚他,冷哼一声就将事情揭了过去。 “二爷,轻娘错了,轻娘不该擅做主张。” 轻娘颇有眼色,见茗烟这样称呼宝玉,也跟着改了口。 “这件事情也不是你认了错就能揭过去的,这些日子你跟在小桃红身边,端茶倒水捶背揉肩,等她满意了再来找我。” 总的来说宝玉对轻娘还算是满意,能认会写,知恩图报,有勇有谋,有私心但是有底线,年后他又给黛玉买了两间铺子,加上之前的庄子什么的,也需要有人打理,小桃红管人管事都很有一套,轻娘跟着她磨些日子也能用。 “是,二爷。” 轻娘乖乖的点头应下,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云娘一眼,才跟着被买下的人一起走了。 第九十二章 细细谋划 “你有些小聪明,不过错看了别人。” 宝玉将刚刚轻娘写的理由递给茗烟,示意他将上面写的字读给云娘听。 “录用云良:什么良,好学,日对我有一饭之什么……” 茗烟接过来,红口白牙的就念。 宝玉眉心忍不住一跳,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原身整日在内帷厮混,虽说有几个小厮,但是一直都是放养,不出门几乎都不理他们,又如何有耐心教他们读书写字,茗烟能认识这些字,还是板儿不甘心只自己“吃苦”,硬压着他一起认得。 说话间茗烟已经将轻娘写的理由读完了,舔着脸看着宝玉讪笑。 “回去把《千字文》抄一百遍,抄不完明儿就换墨雨前来侍候。” 宝玉瞪他一眼,见他面色苦楚,又转过头看向云娘。 虽说茗烟读的磕磕巴巴,白字还多,不过云娘是个聪明的,看起来也已经明白了那纸上的意思。 云娘确实明白了,此刻她的心中满是悔恨,她以为宝玉要不了那么多人,又艳羡轻娘被留了下来,所以在宝玉问话的时候刻意透露了她和轻娘的关系,还暗示了轻娘人品有问题,有撒谎成性,任人唯亲的前科。 如果轻娘真的撒了谎,她的“诚实”和“深明大义”就很有可能被主家看重,就算是不能……至少也能将轻娘拉回去和她“作伴儿”。 要是早知道……早知道眼前的公子爷要这么多人,她就不会这样心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还有轻娘,真是个傻的,当初她只不过是看她饿狠了,随手给了她半碗饭而已,哪里就当的“善良”“一饭之恩”了。 事已至此,云娘深吸了一口气,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公子爷,云娘知错,不应该在公子爷面前耍小聪明,云娘现在就回去,只求公子爷能好好对待轻娘,她……她是一个极好极其记恩的女子。 如果有可能的话,唠叨公子爷跟她说一句:是云娘对不住她。” 说完就起了身,头也不回的朝着那些没选中的人走了过去。 不过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慢着。” “公子爷……” 云娘回头,眼中闪过错愕。 宝玉纤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几下,抬头看向云娘:“我买了你,却不会将你和轻娘以及其他人放在一处。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不会强迫你卖身,也不会把你送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只要你帮我照顾一位小姐,将她身边别有用心的人肃清。 等她出了嫁,就放了你的自由身,你是嫁人也好,用赚来的银钱做小生意也好,都随你。你如果愿意,就留下。” 贾家三春之中,探春精明,惜春通透,只有迎春性子绵软,敦厚,被身边人拿捏。 她身边那两个丫头倒是忠心,不过司棋性子爽利不够细心,绣橘又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 再加上两人都是邢夫人给的,迎春心中抵触,久而久之才会对那奶娘和她姨娘留下的人依恋纵容。 云娘是富户里被主母卖掉的庶女,见识非一般丫鬟可比,又懂内宅争斗,刚刚的表现虽然自私,但是也算识时务,有决断,有她在身边护着,调教着,迎春的性子就算改不了,也不至于被那些旧人拿捏糊弄。 最重要的是,云娘不是家生子,在荣国府没有掣肘,想要日子过得舒坦只能依靠迎春,这样才能一心一意的为迎春谋划。 “云娘愿意,云娘愿意!” 云娘喜不自胜,忙磕头跪下。 能在闺阁小姐身边做事,比在外出头露面好多了,来之前郑婆子可是已经说过了,如果这次赚不到足够的银钱救她相公,她就不能保证下次把她们卖到什么地方了。 这位公子爷虽然买了不少人,但是那郑婆子的相公病得厉害重,能不能治愈还是两说,这样的情况之下,当然是早些被买家买了最为稳妥。 况且听公子爷说的,那位小姐是个好相与的,要不然也不会让她护着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也不用这么快表态。” 宝玉站起身,围着云娘转了一圈:“我虽然会把你送到她身边,但是却会将身契留在手里,如果被我发现你借着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也不会留什么情面。 别以为被卖到脏地方就是凄惨,估摸着你也听过塔克拉,那边的守备军……哼哼。” 宝玉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只这些,也让云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塔克拉是大明西北的军事重镇,周围数百里都是守备军,这些守备军常年为大明看守疆土,朝廷对他们也很是看重,为了稳定军心,常会将犯人,奴婢赏赐给她们。 将她送给那里的守备军,多半是要被他们折磨而死的。 就算是不死,听说那边女子颇少,往往都是几个人一个妻子,不过是发泄欲望延绵子嗣的工具罢了。 “云娘答应,云娘愿意。” 云娘虽然害怕,但是也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沉思片刻就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既然如此,那就去找如云管事,她知道如何安置你。” 宝玉对她的表忠心不置可否,想了想又道:“你在那小姐身旁,也不用处处护着她,在安全不妨碍她名声的情况下让她吃些苦头也使得。” “是,二爷。” 明白这位二爷不是让她当“全职保姆”,云娘的心里又放下些,恭恭敬敬的应下,就跟着小桃红下去了。 那携了老母幼子的夫妻在经商上有些手段,不过是时运不济,遭了火灾欠下不少货款不得已才卖身,略调教调教,以后可以用来操持店铺和货品买卖。 那小娃娃和少年是兄妹二人,少年叫武一,识字,有些身手,妹妹叫武小小,只一两岁,可爱懵懂,拽着哥哥的小手指很是害羞腼腆的样子。 宝玉最开始看中的是那少年,不过觉得将他们兄妹二人分开安置有些残忍,一直有些拿不定主意。 恰巧月盈和如云妈妈知道他买人来凑热闹,一眼就相中了武小小,又问了武一,武一知道自己妹妹不用卖身为奴,哪里会有什么不愿,当即就让妹妹磕头认了月盈为干娘,如云自然也就成了干祖母。 至于那些懂农事的人,则被宝玉安置在京郊新买的庄子上,那里他让人预留了上百亩良田,眼下已经快到二月下旬了,眼见着也要忙起来了。 第九十三章 赚钱的营生 “公子爷真是有眼光……这些人能跟着公子爷,那可真的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加上赏艺院那边要用的人,这次差不多买了二十多人,直把郑婆子喜得见眉不见眼,好话是一串接着一串。 “以后有什么不错的人还可以往赏艺院来送,不过我的要求你是知道的。” 宝玉按下她层出不穷的恭维话,语带敲打的道。 “公子爷放心,郑婆子我别的话不敢说,经手的人百分之百干净,绝对不会做出什么逼人卖儿卖女的缺德事。” 郑婆子拍了拍胸脯,说得真情实意。 她不是什么贪心的,这次赚的银钱能好好的给家里的看看病,日子能过下去,她也不愿意做那些亏心事。 宝玉不置一词,他如今手下也有不少人,郑婆子不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也罢,真要是做了什么,他也不会就那么干看着。 让人送走了郑婆子,又跟如云母女和小桃红说了说赏艺院接下来的打算。 “蝶女”是不可能继续办下去了,不过吸引人来赏艺院消费的手段也不止那一种。 他接下来的打算是出一个介绍大明各地风土人情的专场,大明地域辽阔,按照省份划分的话,有十五个省级单位。 每一个省级单位分为三场,用歌舞,戏剧,舞台剧等等方式来介绍各个省的山水,饮食,风俗,还可以联系各省在京都的办事处,从他们那里拿到物美价廉的特产作为推广,合作共赢,共同发展。 每三日为一场,十日为一个周期,整个计划完成大概需要一百五十日。 大明也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说法,有条件的学子和文人也会通过“游学”“游历”来增长见闻,拓展见识。 但是游历游学的花销巨大,根本不是人人都能有这个条件的。 就算是经济实力能达到,但是时间,精力,安全……在这样的条件下,根本就不可能走遍大明的山山水水。 把大明各地的风土人情搬上舞台,既能扩大学子们的认知见识,还能培养爱国情感,促进学子们对于大明文化和精神的认同,是“既红又专”的事情,朝廷非但不会阻止,还会大开绿灯。 如果做得好了,赏艺院的名头还能更进一步,坐稳京都“清雅和新意兼备的艺术场馆之最”。 不过这样的好事做起来委实也不容易,大明地域辽阔,赏艺院的姑娘们虽然来自山南海北,但是总有她们不熟悉不了解的省份。 近一些的省份还好说,姑娘们就算是自己不熟悉,总认识相熟的姐妹,可以多学多看多了解,偏远省份就有些麻烦了。 只凭着想象来策划节目,很容易就做出四不像的东西,到时候别说名头更进一步了,说不定还会被各地文人鄙视,觉得赏艺院徒有其名,只做表面功夫了。 好在如今赏艺院还有年前“蝶女”留下的余温,也不急于短时间内就推出新的节目,这事儿可以慢慢的策划准备,宝玉的打算是七月中旬开始,延续到十二月中旬。 半年的时间准备,还是比较充足的。让姑娘们去各地采风这事儿不太现实,不过那些省份总不会没人待在京都 赏艺院既然答应帮各省的办事处推广特产,想来他们总不好什么都不付出 也不用他们做什么,只要他们每个省派五六个当地出身的仆妇来帮几天忙,这事儿总不算难。 还有冯紫英卫若兰等人带来的伤残兵将,他们可都是来自边塞,京都只怕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哪里的风土人情了。 又讨论完善了一些细节,宝玉就带着买来的云娘和武一一起回了荣国府。 不过是买两个下人罢了,王夫人本来还有些看不惯云娘,担心宝玉被拐带坏了,得知云娘是给迎春的之后,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气死小爷了!……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塞人给我。” 赵姨娘的院中,遍地的狼藉,贾环面色铁青的站在被撕坏的宣纸和字画之中。 不过还算有些脑子,知道贾政的耳房就在前面,也不敢真的谩骂出声。 “你瞧你,这样生气作甚,不过是个小厮罢了,你父亲也是心疼你才将他给了你。” 赵姨娘见他平静了些,才敢上前将他拉住,又见他手背之上被划出一个口子,一边催丫鬟取药,一边劝慰道。 贾环将丫鬟取来的药夺过来,胡乱在手上一按,也忍不住痛呼出声,不由更气又道:“什么心疼我那个叫武一的根本不是爹爹给的,是东边那对恶毒的母子捣的鬼,舅舅白日还见那小厮跟在宝玉身后,呲” “就算是她们给的又如何,一个下人罢了,你愿意用就用,不愿意用就让他坐冷板凳就是。” 赵姨娘更心疼了,嗔他一眼,拉过他的手重新上了药,又哄道。 “娘,您根本就不明白,我那好二哥不知道给父亲灌了什么迷魂汤,硬要塞这个小厮给我,说是识字,能敦促我读书,他会这样好心 再说了,之前我也跟您提过,如今我找到一个赚钱的营生,他在我身边,我还如何操持” 贾环有些烦躁的将赵姨娘推开,脸上露出愤愤的神色。 “什么赚钱的营生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探春掀了帘子进来,她只听了个尾巴,正准备好好问问,就瞥见满地都是撕破的纸张和字画,不由粉面微寒:你要撒火光明正大的撒火就是,摔些碗碟,摔些瓷器,我也算你有志气,糟践这些纸张字画作甚” “我乐意撕纸就撕纸,乐意摔碗碟就摔碗碟,左不过我那银钱补上就是,又与三姐姐何干” 贾环有些不自在,他又不傻,那些碗碟摔坏了要去公中报备不说,声音还容易引来父亲,他才没那么傻呢。 “与我何干环儿,你是长进了,听你的意思,是连我这个三姐姐也不打算认了” 听他这样说,探春更气,扶着赵姨娘坐下,斜眼看贾环。 “不认就不认!反正三姐姐眼里也没我这个弟弟,就连鞋子衣服都没得一双,还不如那些隔了肚皮的“兄弟”亲近。” 贾环的语气酸溜溜的,扭过身子不看探春。 “什么隔了肚皮的“兄弟”环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姨娘也听出里面有故事,看了看贾环,又看了看探春,顿时也气不打一处来:“正经的兄弟,鞋搭拉袜搭拉的没人看见,且与别人作这些东西。” 第九十四章 句句如刀 探春本就是个嘴硬的,见什么还都没说就被赵姨娘这般数落,索性也不解释了,沉着脸冷声道: “姨娘这话就糊涂了,环儿难道没有份例吗没人给他做衣裳是衣裳,鞋袜是鞋袜,丫头婆子一屋子,怎么抱怨这种话,是给谁听呢 我不过是闲来无事说个一双半双的,爱给哪个哥哥兄弟,随我的心,谁敢管我不成。”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分不清里近亲疏,那宝玉就算是和你再要好,也是隔着一层肚皮的,能有你兄弟和你亲近。” 赵姨娘被气得脸色青紫,拉过探春朝她胳膊肩背锤了几锤。 “我倒是和他亲近,可他呢,之前我求了嫡母好久,好不容易她才答应让环儿去家学念书,结果呢,他说不去就不去了。” 探春紧紧咬着嘴唇,也不躲,满脸的倔强。 年前他去宝玉的暖阁就看出了不同,花了不少水磨工夫才说服了嫡母,结果呢,贾环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想到嫡母当时似笑非笑的眼神,探春只觉得无地自容。 “去什么家学三姐姐还真的是天真,莫不是真以为宝二哥能考中县案首,是因为家学里那个山夫子教得好的缘故。” 贾环将赵姨娘拉到一旁,冷笑着对探春道。 “自然,宝玉之前的进度是如何你不是也知道,环儿,你听三姐姐的话,你还下,莫要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营生,乖乖的去家学念书,等以后……” 探春诧异的看了看贾环,苦口婆心的劝道。 “以后如何以后跟你一样,跟在宝二哥身后摇尾乞怜三姐姐只怕还不知道,今年县试宝二哥之所以通过,是因为他和监考的县令熟识的缘故。” 这样说着,贾环的眼中闪过嘲讽和不忿。 “和县令相识环儿你莫要胡说……” 探春脸色一变,厉声呵斥住贾环。 “你那么大声音做什么你弟弟说的不对你慢慢说与他就是,做什么这样横眉冷对的。” 赵姨娘拉了拉贾环,又瞪了一眼迎春,开口劝道。 探春只不理她,眼睛死死的盯着贾环,一副他再胡说就要着急的样子。 贾环咽了咽口水,又压低声音道: “我如何就胡说了,当初宝二哥去家学的时候是什么进度,不过是将将读到《四书》罢了,四个多月而已,三姐姐真的相信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脱胎换骨” 见他还算知道好歹,探春深吸一口气,又耐心的解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宝玉如今刻苦的紧,听袭人说,他每日寅时起,夜间也要苦读到亥时……” “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宝二哥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他最是讨厌仕途经济,又如何肯在上面花心思,兴许是点着烛火看话本子也说不定。 三姐姐如何就不肯承认,宝二哥确实是走了门路,他的这个县案首得来的本就不正。” 没等探春说完,贾环就冷嗤了一声,又开口道。 “环儿,你莫要胡说,父亲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要是真的肯走什么门路,当初珠大哥……” 探春深吸一口气,又耐着性子解释道。 “就算是父亲不愿意,那王家的人呢王家舅父如今升了九省统制,只要略透露些意思,又如何用得上父亲了。” 贾环仿若是亲眼所见一般,语气里也满是嫉恨和酸涩。 烛火的映衬之下,他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原本清隽的脸上也泛着些许的刻薄和狰狞。 “不是,环儿,年前我和黛玉她们去看过宝玉的诗赋,他是真的写得极好……再说了,母亲本来就不愿宝玉走仕途,又如何会帮他走什么门路。” 探春看着贾环,只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了,整个人看起来无力极了。 “母亲她算你哪门子母亲不过是一个恶妇罢了,如果真的把你当成女儿,你讨好了她那么多年,她怎么不肯把你记到她的名下。” 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在嫡母眼中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后路,贾环只觉得整个心脏都像是被按到了百年陈醋之中,说话也尖刻了起来。 “环儿……” 探春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向贾环。 “三丫头,你也莫怪你弟弟说的鄙薄,娘知道你心气儿高,不过那王氏心狠,你琢磨的事儿根本不成……你以后也莫要讨好宝玉,环儿才是和你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 赵姨娘见姐弟二人闹成这样,上前一步开口劝道。 不过她不开口还好,话说出之后,探春眼中伤痛更甚:“姨娘也以为女儿讨好母亲是想要记在她的名下” “娘你说那些作甚你觉得她和我一母同胞合该亲近,只怕她心中不愿,照我看来,她何止想要记在太太名下,若是能的话,她只怕恨不得托生在太太腹中才好。” 最熟悉亲近的人才知道往什么地方戳刀子更疼! 贾环自己心里不痛快,这会儿见探春面色苍白,心里反而痛快了些,说出来的话也是句句如刀,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环儿!” 赵姨娘是偏心儿子,但是对女儿也有几分真心疼爱,见探春脸上几乎血色退尽,呵斥了贾环一句,转过身又对探春道:“你弟弟不会说话,你莫怪他,回去给他做上一身衣袍和鞋子,此事也就揭过去了。” 探春咬了咬牙,挺直脊背看向母子二人:“给他做衣袍鞋子做梦!” “三丫头!” 赵姨娘见她冥顽不灵,也不由动了气,瞪着眼睛气鼓鼓的看她。 探春却不看她,只看着贾环道:“你也算说对了,若是我托生在太太腹中,别的不好说,至少没有事事拖后腿的兄弟,也没有是非不分只懂打扮的姨娘。”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愣了。 “我……我……” 赵姨娘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懊悔,伸手想要拉住探春,却被探春躲了过去。 第九十五章 你有兄长 “……” 探春闭了闭眼,深深看了两人一眼,什么都没说,掀了帘子出去了。 “探儿……” 赵姨娘想要追出去,却被贾环一把给拉住了。 她又是后悔又是着急,被贾环拦着也出不去,只得捏着帕子坐在塌边,小声的呜咽了起来。 “娘莫要唤她,她既做得出,我们又如何说不得,如今就任由她去讨好太太,等到什么时候碰了钉子,才知道谁才是真心为了她好。” 贾环抬眸看向窗外,见探春已经带了侍书出了院子,又气又恼的对赵姨娘道。 再说探春,这会儿也已经出了荣禧堂,朝着荣庆堂后面自己的院子走了过去。 她的步子已经慢了下来,看上去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脸上的笑容疏朗大气,遇上了从贾母房中出来的宝玉和黛玉,也是笑语晏晏,应对得宜。 “林妹妹,你这诗赋心得写得颇为精妙,我回去就开始抄录体会,过些日子再送还给你。” 三人往前又走了一会儿,眼见着到了黛玉的院子,宝玉晃了晃手里的手抄本,笑着对黛玉道。 虽说他如今也算预备秀才,但是就像文先生之前所说,他这个当代大儒的关门弟子,怎么也不好给先生脸上抹黑。 县试他是超常发挥,在接下来的府试就算是拿不了府案首,至少也得前十名。 那些《四书》《五经》的八股文,有着文先生的精心教导,加上他超前的认知和见解,只要掌握了写法和应用,注意一些避讳和用词,他觉得为还是不打的。 他的短板就是诗赋,毕竟议论文和歌功颂德的文章种花国常见,诗赋却已经临近湮灭了。 更何况这会儿他手里拿的可是黛玉对于诗赋的心得和体会,这位“心较比干多一窍”的绛珠仙子在诗词上的成就可是鲜有人及。 “能用得上就好,我还怕会带歪了你。” 黛玉又看了探春一眼,眸中闪过担忧。 “哪儿会,县试如果没有妹妹的指点,别说县案首了,夫子能不能允许我参加考试都是问题。” 宝玉朝她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可要把三妹妹送回去。” 黛玉见他心中有数,心里也微微放下,又和探春说了几句,就带着紫鹃进了院子。 她到底是客,从碧纱橱中搬出来之后,贾母给她单独分了一个院子,离三春的院子极近,两个院子还可以通过月亮门来往。 不过这会儿有些晚了,月亮门已经关上了,守门的婆子也不知道去哪里躲懒去了,想要回三春的院子就需要绕路,不算远,大概也就一百米不到的样子。 “宝二哥不必送我,这会儿月色正好,离得又近。” 见宝玉继续往前走,像是要送她的样子,探春忙笑着说道。 “不想笑就别笑,莫不是往日里说把我当哥哥是哄我不成。” 宝玉瞥她一眼,丢下一句话,继续朝前走去。 “……” 探春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紧走两步,低着头跟在宝玉身后。 宝玉却没有带着她回三春所住的院子,而是拐了个弯,又走了十几米,在一处游廊停了下来。 这里再往后不远就是贾母的私库,因着有些忌讳,除了守夜的仆从,其他丫鬟婆子都很少过来,免得沾惹了事端,四处又通透,不担心有人偷听,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坐。” 宝玉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铺在游廊旁的座位上,对探春说道。 “宝二哥……” 探春看了看披风,又看了看宝玉。 这披风是贾母给的,里面是大块的银狐毛,一看就知道值不少银子。如今就这么大喇喇的铺在木制的座位上,不免有些暴殄天物。 “看什么,难不成要坐地上。” 宝玉笑笑,索性率先坐下。 探春迟疑了一下,才挨着披风的边儿坐下了。 披风极大,就算是四五个人也能坐得下,两人分坐两边,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身位,就算是下面人看到了,也不能说出什么来。 探春有些紧张,强忍着不去做那些搓衣角玩络子的“小家子气”行径,正襟危坐的等着宝玉问话。 “今儿的月亮好像真的还不错。” 宝玉没着急说什么,抬起头看了一会儿,喟叹出声。 如今已经是二月下旬了,一轮玲珑的弯月挂在梢头,氤氲的月色透过树叶儿,洒在游廊前面的大片的空地上,看上去静谧又温柔。 探春怔了怔,也抬起头看向天空。 她是谨言慎行的庶女,极少夜间还在室外游走,就算是有,也极少有机会,有心情仰起头这样的看着夜空。 深蓝的,满是繁星的夜空。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仰头看着夜空,好半晌,宝玉身子轻微颤抖,随即发出一阵笑声,对探春道: “之前我听人说,想要流泪的时候,抬头看向天空,那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了,不过试了才发现,眼泪确实真的不会流了,不过脖子酸的厉害。” 一边说着,还搞怪的揉了揉脖子。 “噗嗤” 虽然明知道宝玉是故意逗她,不过探春还是被他呲牙咧嘴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 “笑了就好,小小的女孩儿,做什么宠辱不惊的样子,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更何况……” 宝玉转过头看向探春,温声道:“更何况你还有哥哥。” “哥哥……” 探春眼中有些酸涩,抬起眸子看向宝玉。 如果可能的话,她真的希望有一个哥哥,这样她就不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挑在自己身上,可是……她真的能有吗 看着面前鼻头微红,满眼希翼的小女孩儿,宝玉突然很想揉一揉她的脑袋,脑子里想着,手就真的覆了上去:“是啊,你有哥哥,不需要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身上,大哥虽然没了,但是你有二哥。” 宝玉的声音很是温和,他能理解探春的心思。 当年才五岁的她跟着奶奶顶着大太阳下地抢收,跟着残障叔叔满山满城的捡破烂寻野菜的时候,她也渴望有一个哥哥。 哪怕这个哥哥只能替她一会儿,哪怕这个哥哥只能在她辛苦的时候抱她一会儿,安慰她一会儿。 第九十六章 给个机会 这样想着,眼前的探春仿佛和当年那个满脸汗水,却只能咬牙坚持的小丫头重合在了一处,以至于宝玉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安慰探春,还是在安慰当年那个小小的自己。 其实就算没有种花国的经历,只说大明的习俗,贾珠死了,宝玉既是嫡子又比贾环探春年长,理应担负起兄长的责任。 不过原身一直在贾母膝下养着,被娇惯的有些自私天真,贾政和王夫人又因为长子早亡,对他颇多怜惜不忍斥责。 以至于久而久之,众人都忘了他其实是探春和贾环的兄长,也忘了他是贾家二房下一代之中最应该撑起门户之人,照顾探春,教养贾环,这些本身就是他身为嫡兄应该担负起来的责任。 “……” 探春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宝玉刚刚的举动按规矩来说,其实是有些过分亲密的。但是她只从他眼里看到真诚和怜惜,心中生不出一丝不好的感觉来。 见她一副想要相信,又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样子,宝玉的心更软了些,略想了想,收回了手,从怀里掏出一张身契: “武一确实是我通过父亲的手给了环哥儿的,他被人带的有些歪,武一身手不错,我把他给了环哥儿,也是希望他能保证环哥儿的安全,注意不要让他行差踏错。 我把他的身契给了你,你是自己拿着也好,给赵姨娘也好,都随你的心意。” 眼前的小丫头和黛玉同岁,甚至月份还要更大一些,这样一个孩子,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不靠谱的姨娘,被教歪的胞弟,整日里跟在他们身后收拾烂摊子,心里应该很累了。 至于武一,探春是个性子舒朗,极有分寸的,就算是把武一的身契给了她,也不用担心她会对武一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二哥!” 探春的肩膀轻轻的抖动,长长的睫毛上也沾满了泪水。 “拿着。” 宝玉笑了笑,将武一的身契朝她的方向又递了递,他能听出来,探春的这声“二哥”明显比往常真心的许多。 多傻的一个孩子,自己不过只是陪她坐坐,只说了几句话而已,居然就相信了他。 探春的手抬了抬,很快又收了回去,咬着唇使劲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二哥是为了让我安心,不过这身契还是不要给我了。 环儿被姨娘教的歪了,又有舅舅时不时的撺掇,不好好管教早晚是要出事的,我对外面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也担心自己的心软会害了他。 二哥是我们的长兄,管教弟弟也是理所应当的。” 探春说的是真心话,环儿对于宝玉让他在丫鬟婆子面前丢了大丑的事情耿耿于怀,她却知道,宝玉在这件事情上是留了手的。 不然根本不需要什么“以牙还牙”,只要他将环儿陷害他的事情说给王夫人和贾母听,贾环就吃不了兜着走,送到庄子上将养也不是不可能。 环儿自诩做事干净不留手脚,但是哪里就那样容易了,不然素云也不会特地去暖阁送什么东西去了。 还有太太,宝玉确实是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就太太的精明性子,能没有一点儿怀疑,这些事情还不都是宝玉一一替环儿挡了下来。 “三妹妹真的舍得我可不会像三妹妹那样,把月钱都拿去给他收拾什么烂摊子。” 宝玉微微挑眉看她。 “我……我也不会再给他收拾什么烂摊子了。” 探春微微有些不自在,这些年她总是埋怨赵姨娘娇惯贾环,其实她自己也不妨多让。 贾环哄了厨房赵婆子女儿的月钱,她借着打赏的名头还了; 贾环偷了看守花园的李妈妈的镯子,她拿出攒了几个月的月钱给补上了。 …… 之前贾环还小,犯的错大多是哄了小丫头的铜钱,偷了厨房的点心,她俭省些,倒是也勉强够用。 如今贾环年岁大了,惹出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只靠着她每个月的二两银子月钱,不免也有些捉襟见肘,这也是她们姐弟争吵愈加频繁的原因之一。 想到贾环和赵姨娘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宝玉一眼就看穿了,探春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偷偷又看宝玉一眼,见他还在看她,咬了咬唇:“二哥,我说的是真的,环儿犯的错越来越多,我也收拾不了了……” “那好,既然三妹妹这样说,那这身契我就先收着。” 见探春说的真心实意,宝玉也就将身契收了回来,想了想又道: “环哥儿的性子三妹妹也清楚,今日面覆已经过了,接下来我要忙着府试的事情,也腾不出手来。 等我这边事儿了了,总要想个主意好好的掰掰他的性子……” “二哥放心,环哥儿的事情既然托付给了二哥,妹妹就绝对不会再插手。” 不愧是探春,在下定了决心之后,很痛快的就给了保证,今后对于贾环的事情不再插手。 实际上就像宝玉所说,贾环的聪明乖戾,探春并非一无所觉。 也知道他如果得不到足够的教训,是不可能乖乖就范的,不过了解归了解,要让她狠下心来管教,她到底是有些不舍得,也是因为这样,才纵得贾环愈加变本加厉。 好在……如今有兄长在前,她也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同时也给兄长和贾环一个机会。 等到身后的脚步远了些,探春才转过身子,看着宝玉的背影默默发起了呆。 时间过得极快,过了烟花三月,春光一泻千里,四月的脚步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府试的前一夜,宝玉将第二日府试需要用的东西都清点了一遍,又在麝月的服侍下洗漱了,不到戌时就上塌休息了。 临近府试的一个多月,他又恢复了县试之前的作息,每日安排的充实又紧促,明日就是府试了,他没打算继续熬夜。 大明的府试和院试都是三年两次,错过了这一次就要再等上一年多,时间紧迫,宝玉也不想因为休息不好影响了府试的发挥。 第九十七章 府试前夜 因着贾代善身子有恙的缘故,贾瑞那边的事情不过三月中旬就停下了,自然也就没有得到破足道人的消息。 宝玉倒是说不上失望,毕竟这事儿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贾瑞被安排到了赏艺院的后院,宝玉也没难为他,给他安排的活计并不算累,每日指派下人们打水喂马就可以,算是一个管杂物的小管事。 贾代善得知孙子病好了,还有了不错的差事,心情一好,病也好了大半儿,可到底是岁数大了,这一病就落下了腿脚不便的毛病。 宝玉也不觉得亏心,贾代善不是什么好人,当初刻意针对贾秀才就能看出来。 另外他身子如何周瑞心里是最清楚的,明知道贾代儒身子有恙还硬要计划继续,如果不是宝玉让茗烟通知他停下,估摸着贾代善一病去了的可能都是有的。 还有贾环,这段日子他也没少折腾,哄了赵姨娘和几个丫鬟的银子去外面做生意,倒买倒卖的,倒是也让他撞大运一般赚了几百两银子。 不过这些银子都没暖热乎,就被赵国基给忽悠着带去了赌坊。 十赌九输,就贾环那几百两银子,进了赌坊不过三两日就输了个精光。 他不死心,又偷了赵姨娘和紫苏她们的月钱去捞,结果还是填了窟窿,几番打击之下,他就起了歪心思,在赌坊使了老千。 他这样的雏儿,哪儿瞒得过那些身经百战的赌徒们,他们也不认什么荣国府公子的身份,把贾环围住就狠狠的打了一顿。 赵国基见事不好早就撒丫子跑了,若不是武一护着,他只怕连命都要丢掉一半儿。 偏他耳根子还软,逃出生天之后就被赵国基用“去找人帮忙”的理由给哄了回去,好在也没彻底傻的不透气,对武一倒是不像之前那样颐指气使了。 赵姨娘的月钱可以不还,紫苏她们的月钱可是要还得,贾环要面子,也拉不下面子赖账,只缠着赵姨娘让她想法子。 赵姨娘一个家生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钱,将这些年攒的首饰卖了大半儿,还是没能完全堵上,她倒是想要都卖了,可是再卖她连出门的首饰都没了,贾政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的出来。 为着这个,赵姨娘也去找探春哭诉过几回,探春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了,只装着听不懂她的意思。 实在烦了就躲到贾母那里去,赵姨娘哪里敢让贾母知道,只在她的院里又哭骂了几回。 至于黛玉那边,三月里也收到了扬州那边送来的花用,却不像以往那样直接给了贾母没入了公中,而是派了林府的管家亲自交到了黛玉手里。 随着银子送来的还有给两位“舅老爷”的信,信里对于荣国府将黛玉照顾的周全是谢了又谢,直言每年五千两银子的花用实在是“简薄的很”。 也是这时候众人才知晓,林府每年派人前来拜见贾母,根本不像王夫人所说,单是为了“问候贾母的身子”,还送来大笔的寄养银子。 五千两银子也不是银票,而是一锭十两的雪花银,整整齐齐装了两大箱,倒是把薛家寄居荣国府的三千两“花用银子”衬得可笑极了。 就连之前嚼舌根子最狠的王嬷嬷都忍不住咂舌,直言“到底是二品大员,就是比那些商贾人家大气,一大家子才三千两,看人家,五千两银子,只养这么一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 说话时那酸溜溜的样子,只恨不得自己也有一门这样的亲戚才好。 也不知道是林如海交待的,还是黛玉自己悟出来的,那银子只在黛玉的院子晃了晃,就又送到了荣禧堂。 以往众人不知道,王夫人还能打马虎眼,现在事情都摆到台面上,就算是王夫人敢,贾政也不会让她做的那样过分,最后和薛家一样,也收了三千两。 剩下的两千两让贾琏去换了银票,凤姐儿亲自送还给了黛玉。 黛玉也聪明,知道这银钱留在自己手里太惹人眼,只留了两百两花用,剩下的都用“让外祖母代为保管”的名头交到了贾母手里。 贾母人老成精,自然也明白自家女婿突然行事作风大变,很有可能是听说了什么,心里老大的不自在。 不过她也知道黛玉整日待在荣国府几乎从不出门,家信也是通过贾母这边的人送出去的,倒是也不曾怀疑是黛玉告状。 宝玉趁机哄了她派人去查原因,消息从哪里传出去的没查出来,倒是查出黛玉连喝一碗“火肉白菜汤”都因为“食材不够”喝不上的事情。 对此贾母大为光火,这些年她是不管什么事情了,但是嫡亲的外孙女儿被下人们这般慢待,她哪里还忍得下去。 叫来王夫人和凤姐儿很是敲打了一番,慢待了黛玉的大厨房众人也被发卖了十数人,一时间就连迎春探春等人也受益良多,至少不用因为一碗鸡蛋羹都要给大厨房那些人几个大钱儿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宝玉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好不容易迷糊了几个时辰,就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也不敢再睡,披衣从榻上起身,看看外面,残月西垂,夜色寂寥,约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正准备唤人过来侍候,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袭人捧了铜盆,麝月手里则是洗漱的青盐和刷牙子进来了。 见他站在窗前,袭人忙将东西放下,走过去将窗子关上,嘴里念到:“如今虽然四月了,到底不是那样暖和,怎得好好的就起身了,也不将衣袍穿好。” 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侍候他穿衣。 宝玉没有拒绝,甚至还主动站好配合她的侍候。 别说,袭人不愧是原主房中丫鬟的第一人,刻意讨好人的话真的能让人熨帖到心里去,绝不是种花国那种贴身管家可比的。 这些日子宝玉的吃穿嚼用,穿衣用水都是她和麝月侍候,宝玉有时候都觉得,如果这两人只这样老实的做她们的大丫鬟,他都愿意私下里给她们多发些月钱。 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只看袭人就知道,当初他只是将袭人边缘化,并没有将她降成二等丫鬟。 拿着大丫鬟的银钱,却不用做贴身侍候的活计,袭人如果真的甘心只领月钱过活,当初就不会用那样的计策回到他身边。 如今之所以这样乖觉,也是知道他对府试很是看重,不敢在这时候闹出幺蛾子罢了。 第九十八章 猪豕皆能登第 见又被袭人抢了先,麝月咬了咬牙,将手里的青盐和刷牙子放好,扭着腰肢去帮宝玉收拾床铺去了。 “二爷,这宝贝您可要好生的戴着,莫要像上次那样再给丢了。” 袭人眼中闪过得意,又从妆囡里取了挂了通灵宝玉的项圈,小心的给宝玉戴了,娇声叮嘱道。 县试时发生的事情把王夫人给吓坏了,如果不是宝玉中了县案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秀才,估摸着她都不想让宝玉继续参加府试。 如今倒是没说什么不让参加的疯话,只是硬压着让他考试的时候一定要带着通灵宝玉,说是这样才能逢凶化吉。 宝玉拗不过它,又想着如今这玉上也没有了那些神神怪怪的篆字,也就答应了下来。 “二爷,这考篮需要奴再帮您清点一遍吗免得有什么纰漏。” 麝月收拾完床铺,扭头见袭人一双眼睛媚得都要出水了,心里暗骂一声狐媚子,走过去提起考篮又笑着问宝玉。 “也好,袭人,你过去和麝月一起检查,你心细,检查完还按照原本的顺序放好。” 宝玉嘴角微翘,瞥麝月一眼,又转过身对袭人道。 “是,二爷。” 袭人心中更喜,躬身答应,摇曳生姿的走了过去。 麝月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投靠了王夫人,她虽不及自己贴心周到,但是年轻貌美,又有靠山,倒是比那个徒有美貌不长脑子的晴雯要难对付多了。 这些日子麝月一直跟她在二爷面前争宠,今日能一连压她两次,袭人的心里可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宝玉也不怕她们使什么手段,两人都有所求,在他考出功名之前是不敢做出什么让他不喜的事情的。 坐在桌前稳了稳,等两人清点清楚,就带着她们朝着荣庆堂走了过去。 贾政明显比县试之时重视多了,这会儿和王夫人也在荣庆堂等着,等贾母和王夫人都叮嘱完了,才端起架子道: “此番不比从前,汝之成就为父甚知,不过是县试头名而已,有师若此,虽猪豕皆能登第……” 虽猪豕皆能登第 宝玉嘴角抽了抽,贾政这也太能瞎比比了。 照他的意思,自己能通过考试完全是因为先生的原因,上下嘴皮子一嗒,自己数月来的辛勤苦读就变成了“猪豕”也能轻易做到的事情了 嫉妒,嫉妒,这绝对是红果果的嫉妒! 别以为他不知道,贾政自己不好意思,可是偷偷托了门客几次将文章送去了家学请文先生“斧正”。 就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文先生一直把他的文章当成反面教材,教观言修改病词病句,也不知道心中会作何感想。 宝玉心中暗暗发笑,脸上却是一副恭敬认同的模样,倒是让贾政看得又满意了几分,觉得都是自己慧眼识人,为自己的混账儿子求来了那样好的夫子。 这会儿他早忘了,文先生是宝玉自己想办法求来的,他不过是跟着走了一遍仪式而已。 跟县试一样,府试也要卯时唱名入场,府试的学宫离荣国府很是有些距离,眼见时间不早了,贾政意犹未尽的又酸了几句,让贾琏将宝玉接了出去。 可能是醒的太早了,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宝玉居然又有了几分睡意,斜靠着车厢的柱子打起了盹儿。 贾琏急的险些要抓耳挠腮的,只恨不得上前一把将宝玉推醒,还是凤姐儿朝他使了几次眼色,才勉强按捺住了,他也明白府试可是宝玉的大事情,要是在这时候说什么赚银子的事情,难保不会惹得他心中不喜。 一路走来,穿街走市,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了位于城西中央的府学学宫,这一片的建筑和县学署附近差不多,文庙,学宫,府衙,城隍庙依次排列,只是规模更大了一些。 再往前走,车马就渐渐的多了起来,找到提前看好的停车位子,荣国府的马车就停了下来。 宝玉踩着马凳下了马车,贾琏也提着灯笼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两人加上茗烟旺儿提着灯笼拿着用具继续朝前走。 带着考篮的考生渐渐多了起来,大家都默默赶路,并没有什么言谈,贾琏几次话到嘴边都又咽了回去,只能一眼又一眼的看宝玉。 “琏二哥放心,那铺子是咱们兄弟二人的生意,弟弟哪里会不放在心上,等府试这边事情了了,总会给琏二哥一个说法才是。” 宝玉又不是瞎子,贾琏做的这样明显,他哪里会看不出来,叹了一口气,又对贾琏道。 “这倒也不必,生意嘛,有赚就有赔,哥哥明白,哥哥也懂。” 听他这样说,贾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 之前宝玉下的“饵料”太香,他又哪里舍得下不去吞,凤姐儿几次堵人没堵到,他干脆亲自出了马,在家学门口连续守了三日才堵到了宝玉。 又接着提前庆祝自己生辰的名头将宝玉拽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故技重施的想要将宝玉灌醉套出话来。 宝玉却说什么也不肯喝了,倒是变着花样恭维他,只把他说的心慌怒放,不自觉的就喝多了,什么话都没掏出来不说,还头疼了两三日。 好在自家媳妇儿是个精明的,又有嫂子和表姐的双重亲戚加成,倒是把事情给问成了一半儿。 说实话,在得知要做这赚钱的营生,不但要戒酒,还不能和那些纨绔子弟来往之时,贾琏的心里不是没有疑心过这是自家媳妇儿联合宝玉设的套。 不过在宝玉将那营生透露了一鳞半爪之后,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可是宝庆公主,当今最宠爱的皇妹,老圣人唯一的嫡公主。 她的消息还能有错 宝玉的要求也不过分,不过就是不要和那些混账的来往而已,能赚几万两十几万两银子不说,能攀上宝庆公主,以后害怕没人巴结他 更何况,宝玉也说了,如今虽然还没到时间做那赚钱的营生,但是可以先领他们夫妻俩趟趟路子,赚些“零散银子”甜甜嘴。 第九十九章 场外遇贾蔷 铺子已经买了,因着宝玉忙着府试一直没有过问,如今见宝玉给了准信儿,贾琏的心里也轻松了些。 说实话,铺子倒是不怎么值钱,两家二一添作五,一家也就掏了三千两左右,不过贾琏看重的倒不是这些,而是这生意是不是像宝玉说的那样赚钱,或者说,宝玉有没有吹牛,是不是真的得到了那个消息。 眼见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宝玉也没有和贾琏多说,提着考篮朝府学学宫走了过去。 如今的府试和老圣人那时候相比,录取率还是比较高的,约摸着有四取一的样子,不过对于众学子来说,压力并不见得变小,毕竟在真正出结果之前,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是被录取的那幸运的四分之一。 和那些神情凝重的学子相比,宝玉的心情其实要轻松的多,又紧走了几步,就到了昨日提前看过的府学学宫。 此刻依旧是夜幕低垂,无数的人影走来走去,有赶考的学子,也有随行送考之人,还有赶早来做小吃买卖的小商贩,不过却也说得上是杂而不乱。 毕竟有大批的衙役维持着秩序,偶尔有需要说话或者呼喊的时候,也都被府学学宫威严的气氛压得低了三四分。 “宝叔!” 宝玉正在人群中寻找着他籍贯所在的溧水县,耳旁突然就传来了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 “蔷哥儿!” 循着声音看过去,宝玉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人群之中见到连县试都没见到的贾蔷。 此刻贾蔷的脸色很是萎靡,身上的衣袍也被划开了两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亵裤来,手里虽然拿着考篮,但是只看外面的破洞就能看出来,里面的笔墨纸砚也只剩下大个儿的砚台罢了。 “宝叔,我……” “先别说其他的,先跟我来。” 宝玉抬头看看,已经有学子开始验身进考场了,也没有多问什么,拉着贾蔷扭头朝外跑去。 贾蔷县试是通过了的,甚至成绩比大部分上榜的学子多要好上那么一些,毕竟他不是痴人,这些年也没有真正的将学业落下,再加上文先生的名师指点,能通过本身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不管是宝玉还是薛蟠,都知道在没有彻底考取功名之前,通过县试对贾蔷来说,只能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一些。 县试成绩出来之前,他们还想过如果县试通过的话,就想办法送贾蔷去外地躲一躲,但是等找到了他家中才得知,在考完县试之后他就已经收拾了包裹离开了。 这两个月一直没有他的音讯,也不知道他是躲到了什么地方,但是只看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就知道,贾珍父子并没有完全的放过他。 “宝叔,来不及了……” 贾蔷被他拽得有些踉跄,狭长的凤眸也隐隐泛红。 “来得及,我担心出了什么意外,让人在马车上多准备了一套考具,马车就停在城隍庙大门外偏东的位置。” 宝玉拽着他逆着绕开人群,鱼儿一样朝着贾琏停靠马车的地方摸了过去,如今只希望贾琏那边磨蹭着些,还没有来得及赶回荣国府才好。 听他这样说,贾蔷的眼中也迸发出希翼,反客为主拉着他朝着城隍庙的方向赶了过去。 说到底,贾蔷也还抱着一丝希望,不然也不会在府学学宫前面唤住宝玉了,他也是真的不甘心,他处境艰难,如今都已经坚持到了这一步,如果放弃的话实在也太不甘心了。 都怪自己……如果再谨慎一些,说不定就能躲开贾蓉的算计了。 府衙,文庙……在看到城隍庙门口那辆挂着贾家族徽的马车之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万幸,贾家的马车还没离开! “考篮,快把考篮取出来。” 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宝玉就不顾形象的低声呼喊了起来,贾蔷一怔,也跟着喊了起来,如今的时间宝贵,能省一些是一些,那些面子就暂且放下。 贾琏和凤姐儿正在车厢里说着话,听到外面宝玉的声音,都被唬了一跳。 一边手忙脚乱的将考篮拿出来,一边掀着车帘急急的问道:“怎么出来了不是都要验身了吗” “来……来不及说了,琏二哥,你赶紧把你的袍子脱……脱下来,快……快些……” 说话间两人已经跑到了马车前面,宝玉又喘着粗气催促贾琏。 科举考试是朝廷遴选人才的考试,衣冠不整根本就进不了考场,也幸好贾蔷出事的是府试,如果是县试,贾琏的衣服根本用不得,必须是单层的才行。 贾琏见是贾蔷也有些意外,正准备问他这些日子去了哪儿,就被凤姐儿给拉住了。 凤姐儿委实彪悍,知道如今情况紧急根本不多问什么多余的话,拉住贾琏就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哎哎哎……你这个婆娘,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贾琏被弄了个大红脸,像是被烫着一样飞快的将外面的衣袍解了下来,茗烟极有眼色,招呼着一旁傻站着的旺儿就凑上去帮贾蔷把衣袍穿上了。 贾琏身材高大,贾蔷要比他矮上大半头,穿上他的衣袍不免就有些大,不过好在府试只检查衣冠整齐不整齐,有没有什么夹带,倒是不检查大小的问题。 “多谢琏二叔,多谢凤婶婶。” 贾蔷的眼眶红红的,朝着凤姐儿和贾琏作了一个长揖。 “你这孩子,还弄这些虚礼做什么,还不赶紧跟上,宝玉都已经跑远了!” 凤姐儿瞪他一眼,指着见贾蔷拿到衣袍,扭头就跑的宝玉说道。 “嗯,知道了。” 贾蔷点点头,挽着已经整理好了的考篮,迈着大长腿就追赶了过去。 宝玉也很苦逼啊,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当然也愿意等和贾蔷一起去考场,但是这不是没时间嘛,他人小腿还短,真要在那里傻乎乎的等着,拖累的也是两个人的时间。 好在紧赶慢赶,两人都在最后的关头赶到了府学学宫。 府学学宫外面这会儿只剩下了两支队伍,见他们过来,领队的教渝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紧蹙着眉头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这会儿才来!” 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晚到的人之中有一个是县案首,他真的有一种把两人丢在这里随他们去的冲动。 第一百章 府试开考 “学生知错。” 宝玉和贾蔷都很乖觉,弯下身子诚挚认错。 时间紧迫,教渝也没有在他们迟到的事情上多说,又叮嘱了几句,就带着队伍开始准备进场了。 这又是府试和县试的不同之处,府试考生进场,是由每个县的教渝带队,一个县一个县的进场。 这也就是他们在京都,县与县的先后顺序没什么重要,要是换了其他的州县,每个县进入的时间都是提前商量好了的,根本容不得延误。 不过就算是如此,溧水县的考生们也很是不满,谁不愿意取一个好兆头,这落到最后一名进考场意头就不太好。 更何况这四月的天气本身就颇有寒意,大家在这寒风站的久了,整个身子都快冻透了,教渝在前面,学子们也不敢大声埋怨,不过小声的吐槽总是免不了的。 宝玉和贾蔷也知道两人犯了众怒,只当听不到,缩着脖子一言不吭。 转眼到了溧水县考生进场了,宝玉是县案首,自然是排在第一位,他今年不过十一,在众多十四五,二十出头的人之中本就显眼,偏又长得唇红齿白,带着溧水县的学子们一进府学,就吸引了学宫中诸人的目光。 “听说这溧水县的县案首是一个十一岁的小童,看起来所言非虚。” “我当是哪个县,原来是溧水县,这就怪不得了。” “张兄这话有意思,就算这溧水县是教育穷县,人家毕竟是案首,还能凭的你乱说了。” “呵呵,随李兄怎么说,其他的县城就算了,如果是溧水县,这案首我还真的是不稀罕。” …… 虽说那些学子们已经尽力的压低了声音,但是这样的声音多了,还是免不了有那么几句落入溧水县众人耳中。 “自己年纪一大把还看不上人家十一岁当上案首的,真是……” “就是就是,每个县城录用的人数都是按比例来,我们溧水县是教育穷县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吗?” “ 嫉妒嘛,这还看不出来,你们没见那位张兄都已经年近三十了吗?生活所迫,理解一下。” “嘻嘻,你们说的也是,教育穷县,为什么是教育穷县他们不知道吗?还敢嘲笑咱们。” “……” 溧水县的学子们本来还为着刚刚的事情对宝玉很有意见,这会儿听到其他人这样说倒是不愿意了,纷纷小声回怼。 这种“我们的人我们自己可以埋怨,但是你们不能指责”的感觉委实太好,宝玉也忍不住转过身朝众人拱了拱手。 刚才众人其实也见到他和贾蔷气喘吁吁的样子,也明白他们是出了意外才会晚到,也就是埋怨几声,这会儿见他年纪小小,又有才华还这般知礼谦逊,不由对他态度更好了些,倒是让宝玉收获了笑脸几枚。 府试入场的程序和县试差不多,验明身份,作保结契,等到天边露出熹微白光,众学子们已经被带进了考场。 直隶府辖内共有十九个县城,相比较其他府城来说,直隶府的人口更多,经济也最发达,考生的数量自然也是最多的。 哪怕通过了县试恐怖的“七取一”筛选,但是加上往年的考生,最后参加府试的也有八百多人。 这些人被分成了十个考场。甲一,甲二,乙一,乙二……以此类推。 甲一甲二两个考场人数多一些,每个考场为九十五人,全部为辖内县城的前十名。剩下的七百人左右通过抓阄选择要进入的考场。 贾蔷的成绩虽然算是不错的,但是却不是溧水县的前十名,所以抓了阄,很快被带去了其他考场。 这样的情形自然是容不下两人有什么交流的,只略拱了拱手,就分别被带去了自己的考场。宝玉是甲二考场,按照抓到的号码一路走到了“戊寅”,才将东西小心的安放了下来。 这个位置和县试的时候差不多,也在考场的中间偏后位置,不过按照如今的天气来说,却算不上好。 毕竟如今不是二月,四月的早晚还有凉意,但是中午太阳好的话还是很晒的,如今已经过了惊蛰,如果变天的话就麻烦了。 府学学宫虽说不像县试是露天考试,但是考棚年久失修,谁知道会不会有“漏点”,要是被雨水浸湿了卷子,他就算是县案首,被黜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不过也不能挑剔过多,毕竟这里虽然不好,但是比传说中的“臭号”还是好上许多的。 这样想着,宝玉不由又想到了当初县试之时颤抖着双腿挪到恭房的情形,轻笑着摇了摇头。 虽说上次他已经说了不是李纨在饭菜中做的手脚,但是王夫人显然并不怎么相信,这次府试的饭菜也没让李纨插手,是专门从京都请的专门料理考生饭菜的厨娘,只这三日的伙食就花了十两银子。 “咳咳。” 取出笔墨纸砚,在桌几上摆好,刚在座位上坐好,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咳声。 转头看过去,旁边坐着的居然是刚刚那位被称为“李兄”的学子,想到刚刚这位李兄还帮自己说了话,宝玉嘴角微弯朝他点了点头。 “咚咚咚——” 铜锣声震得人心里发颤,辰时已到,府试正式开考,各个考场的书吏也开始分发卷子。 卷子发到手中,众考生也都开始低头看卷,整个考场都是寂静一片。 甲一考场的大堂,主考官知府周大人此刻端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如炬的审视着堂下的一众考生,他的手边放着一壶香茗,只从壶嘴中传出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就能知道,指定是上好的铁观音。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甲字号的这一百九十名考生就是这次府试的精英了。 这些考生以少年青年居多,只有小部分中年乃至白发苍苍的老儒,一眼看过去,大片的青年才俊,让他的心情也更好了些。 科举考试可不仅仅是为国选材,他既然是这些学子的主考官,也就是他们的座师,天地君亲师,他们天然就有着不同于旁人的亲密关系。 说句难听的话,如果有一日他周大人人走茶凉,就算是看着面子情,这些学子们也要在适当的地方给他的后代方便。 第一百零一章 又有麻烦 丢开这些杂念,周大人抬了抬手,一旁的张通判已经知机的将茶盏递了过来,他呷了口茶,又看了看台下的一众考生,这会儿快要申时了,底下的考生大多还在埋头做题,奋笔疾书。 “张通判,甲二考场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周大人扫了一眼满脸笑意的张通判,开口问道。 这位张通判的背后有人他是知道的,但是关他什么事? 他的恩师是巫太师,走的就是“铮臣”的路子,这些人不犯到他手里也罢,真要是犯到他的手里,就他恩师那护短的性子,就是咬也能撕下对方一层皮来。 张通判估计心里也是有数的,到他身边两年了,倒是也没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平时对他也很是敬重。 当然,那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他也没有计较,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也是恩师再三教导过的。 “回府台大人,学生刚从那边回来,没什么大事,一切如常。” 张通判欠了欠身,笑着回道。 不过就像是在打他的脸,他这边话音儿还没落地,就听见甲二考场那边传来了喧哗的声音。 同为甲字考场,两个考场自然是离的极近的,那边的声音也不小,甲一考场不少的考生也都听到了,纷纷从题目中抬起头来。 周大人瞥了张通判一眼,冷哼一声,放下茶盏起身朝着甲二考场走了过去。 他虽然是甲一考场的主监,但是也是整场府试的监考官,巡视考场也是他的职责之一,不过担心影响学子们答题的思绪,又都有各自的主监和副监,他过去的不是很频繁罢了。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考试。” 张通判脸色有些难堪,冷喝一声,也脚步匆匆的跟在周大人身后赶了过去。 这个林教渝,真是一个废物,之前就交待过了,速战速决,莫要发出什么声音,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看着一身官服,满脸肃冷的知府大人,宝玉的心里也很是无奈,他已经很注意了,没想到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考场喧哗所为何事?” 周大人的目光落在了“戌寅”位的考生,以及站在他身旁的教渝林斌身上。 当然,也没忽视掉林斌身后被衙内押着的一名青白衣衫的学子。 “回……回府台大人,甲二考场有学子作弊,属下正要让人将他带下去。” 林教渝偷偷看了一眼张通判,拱了拱手,恭敬的说道。 “知府大人,学生有话……” “既然发现了有人作弊为何还不赶紧处置,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张通判打断了宝玉的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周大人只是面色淡淡的看着,既没有开口应和张通判的话,也没有要替宝玉申冤的样子,冷静的仿佛只是一个看客。 宝玉心中微沉,却并不放弃,双手抱拳深深作了一个长揖,朗声又道: “知府大人,学生冤枉,学生虽不才,但是也是一县案首,实在是觉得自己没什么作弊的必要。” 这话其实极为狂妄,毕竟县案首府试必录是潜规则,而潜规则之所以被称为潜规则,也是因为它是私底下的共识,是没有明确的律法条文的。 就这样直剌剌的将潜规则说出来,是很容易被人抓住漏洞回击的。 果然,宝玉的话一出,就被林教渝给怼了回来:“是县案首如何?不过是溧水县的案首罢了,莫不是你以为真的是只要中了案首就能通过府试?” 溧水县的案首? 身子微微前倾的周大人又恢复了常态,脸色重新变得淡然了起来。 溧水县是直隶府辖内每年考中举子最少的县,有年头甚至颗粒无收,那里的案首放在其他县市也就是个中等偏上的程度,而且看这考生衣着不凡,怎么拿到案首也为未可知。 枉他以为这少年年幼就是案首,是可以收拢的人才呢。 “这位大人,溧水县的案首又如何,难不成不是案首了吗?” 宝玉瞥了一眼已经目露不忿的溧水县学子,又道:“更何况,学生之所以提到自己是案首,也是希望知府大人能给学生一个机会,看看学生的考卷,可和这小抄有一处相同。” “是啊,我们溧水县怎么了?溧水县就不能出才子了吗?” “没错,我们也是数年寒窗苦读考上来的,怎么就矮了其他人一头了。” “没说案首就能通过府试,但是如果连复验试卷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委实也太瞧不起人了。” …… 听着溧水县学子们的声音,宝玉心里又感动又愧疚。 之前他就发现了,溧水县虽然一直被直隶府其他县排斥在外,但是本身却十分的团结,护犊子这一点更是从上到下的一脉相承。 他提到自己是案首,除了得到一个查验试卷的机会,也有利用舆论让知府大人认真对待的意思。 这算不上阴谋,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我就是县案首,我代表的是一个县,我要的也不是什么“必录”,而是一个“查验”的机会,我光明正大的说了,你管不管?你敢不敢管? 不过发现是发现,如今那些溧水县的学子们真的替他说了话,他的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这可是府试,关系到学子们仕途的重要机会,他们还愿意开口支援他,哪怕是声音不大,也确实是支援了的。 果然,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学子们都是最最有热血的一帮人! “……” 周大人作为巫太师的弟子,又能在直隶府混到知府的位子,自然不会是什么草包。 他也明白宝玉的意思,不过心中倒是没什么不喜,甚至隐隐有些好奇,眼前的考生,到底是凭什么认为自己看了他的试卷就能知道他没有“作弊”的。 这样想着,他已经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取出夹在草稿之间,用镇纸压着的试卷。 张通判的额角抽了抽,朝着被押着的“李兄”使了一个狠厉的眼色。 “李兄”缩了缩脖子,咬着牙又道:“贾兄弟,已经被抓住了,咱们还是老实交代,你之前就让人找了我,说是自己年纪小,不懂策论,我这才……” 第一百零二章 早有准备 “……” 宝玉并不和他争执,昂首挺胸,整个人看上去既自信又坦然,倒是引得其他考生又多看了他两眼。 不过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其实并不像表现的那样淡然,他的心怦怦直跳,简直要忍不住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努力控制住呼吸,又看了捧着试卷的周大人,在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艳之后,他紧绷着的身子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果然,如文先生所言,这位直隶府的府台大人虽然圆滑,但是还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张通判显然也意识到了周大人的不对劲儿,急急的开口又道: “周大人看那些作甚,这位李姓考生都已经承认了。如果他真的有才华做出好的策问,也不会找其他学子来作弊了。 科举乃国之大事,根本容不得他这种心术不正之人在考场喧哗,也浪费了考场之内其他考生的宝贵之间。” 他的这一席话义正言辞,也引得不少其他县的考生出声附和。 这里面大部分人是觉得确实影响了自己做题的思路,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有自己的小算盘。 府试预计会录用二百二十人左右,甲一甲二考场的考生虽说是府城的前一百九十名,但是也不是没有黜落的风险的。 少了一个“必录”的县案首,他们被录用的可能性也大了一些。 不过显然他们的想法都落空了,因为周大人根本没有将张通判的话听进心里,反而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向宝玉: “妙,妙啊!” “府……府台大人,您这是……” 林教渝被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无措,说起话来都有些结结巴巴,那位张通判的脸上也阴沉了下来。 “你且坐下继续考试,莫要被那起子小人影响了考试!” 周大人却不和他们说话,只将手里的试卷小心的放回桌板上,还细心的在上面加了一张草稿纸,又用镇纸仔细的压住。 “府台大人,这恐怕不妥。” 张通判见周大人仿若视他为无物,脸色更是难看,开口又道。尖着嗓子又道。 “有何不可?张通判还懂科举文章?” 周大人斜了张通判一眼,笑着说道。 “府台大人!这是府试!” 张通判的脸色简直要像墨一样黑了,他书读的一般,走的是恩荫的路子,偏又要面子,平生最厌恶其他人提起这一遭。 “求大人明鉴,学生真的是被逼迫的,是被逼迫的啊。” 李姓考生哭嚎的声音也陡然大了些。 周大人让下面人将他的嘴用抹布堵了,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林教渝: “林教渝,你是举人出生,这位溧水县县案首的卷子就在桌上,你过去看看,以这位考生的能力,到底需要不需要抄袭。” “……这……好!” 林教渝偷偷瞟了一眼阴狠的朝他点头的张通判,咬牙走了过去。 让他来查看更好,李姓考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文章虽说写的一般,但是考虑问题的角度既新颖又全面。 只要这试卷上有一个观点牵扯到了那篇小抄,他就可以死死的咬住说是舞弊。 到时候不止这位溧水县案首要倒霉,只怕眼前的府台大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想着,他也已经将宝玉的试卷拿到了手里,入目是科举考试最常见的楷法的角度来看,这篇文章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整齐有余但是灵秀不足。 也可以这样说,甲二考场,比它写得好的比比皆是。 林教渝紧咬着的牙一松,眼中闪过一丝轻嘲。 不过这一丝轻嘲在看清楚试卷上的内容之后,很快就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继而是凝重,再之后林教渝的脸甚至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 “怎么样?到底怎么样?” 见他半晌不说话,张通判心急的催促道。 “这篇文章没有抄袭的痕迹,写的极为精妙,林某惭愧,冤枉了这位溧水县县案首。” 林教渝的脸色有些灰败,闭了闭眼,开口说道。 “……” 张通判气得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偏当着这么多考生面前,只能默默的咽回去,直憋得脸色青紫。 “既然都没有什么异议了,那就让考生们继续考试,林教渝,为了避嫌,你和丙二的主监对调。” “是,大人。” 林教渝将试卷放回去,退到一旁低着头不说话了。 周大人瞥了张通判一眼,又指着李姓考生: “来人,将这个存心诬陷,无事生非的考生拿下,记录档案,终身不得参加科考。” 记录档案,终生不得参加科举! 听到这样的处罚,原本已经被押着往外走的李姓考生身子僵了僵,不可置信的扭着身子瞧周大人,又慌忙转向张通判,身子猛烈的挣扎起来,嘴里支支吾吾的,拼了命的说着什么。 大明对于科举作弊的处罚是很严厉的,情节严重的话被发配充军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县试和府试并不在此列,因为这些是在本县或者本府考试。出于人才保护的原因,一般的处罚也就是取消当年考试资格,下年考试资格,或者是三年考试资格。 对于被迫帮忙作弊的考生,处罚甚至更轻,斥责一番让其继续考试也是有的。 之前张通判找上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应承他的,甚至暗示他,如果老实听话,之后的院试考试上也能给他一些补偿。 他对通过府试很有把握,但是对于院试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也是这个原因,才将事情应承了下来。 如今…… 终生不得参加科举考试!这怎么行?这怎么可以?他是冤枉的,他是被人买通的! 他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知府大人,眼中闪过几近疯狂的神色。 周大人并不说话,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张通判。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个斯文败类带下去,不要打扰了其他考生考试,本官……本官都险些被他骗了。” 张通判也明白知府大人这是还给自己留了路,不然也不会让人将李姓考生的嘴堵了,虽说不情愿,也只能开口说道。 第一百零三章 善有善报 李姓考生到底还是被押了下去,周大人和张通判又出言安抚了众考生一番,考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宝玉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并没有特别在意周围考生若有似无的目光。 深吸了一口气,将之前誊抄到一半儿的草稿纸取了出来,认真的开始誊抄了起来。 因着这段插曲的缘故,等到试卷全部誊抄完,也差不多到交卷的时间了。 仔细又检查了一遍,见该写的确实都写上了,也没有什么明显的错误和纰漏,他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按照往常的习惯,宝玉并没有提前交卷,他给那位府台大人留下的印象已经足够深刻,实在没必要再出这个风头。 又等了一会儿,直到考场交卷的考生过了半数儿,他才敲响了身侧的铜铃。 很快,两名穿着“府”字样的小吏循声赶来,核对信息,糊名,装袋。 属于他的府试第一场正场考试就算是完全的结束了。 大明的府试一共需要考三场,前面两场都是考一天,当天交卷不过夜,第三场连续考两天,需要在考场过上一夜。 既然这一场不需要考场过夜,在交了试卷之后宝玉就收拾了考篮,跟在众人身后出了府学学宫。 “二爷!” 茗烟眼睛尖,见他出来了,领着旺儿就兴冲冲的凑了过来。 “你们琏二爷呢?” 见只他们两人,宝玉将手里的考篮递给茗烟,又问旺儿。 “回二爷,琏二爷带着蔷大爷离开了,说是让您和二奶奶先回府里,他帮着蔷大爷找个稳当不闹贼的地方就回去。” 旺儿缩了缩脖子,瓮声瓮气的道。 …… 宝玉的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骂贾琏鸡贼。 这小子的心眼儿还真够数,自己早上忙活了那么大半天,合着是给他做了嫁衣了。 心眼儿这么多就是不放在正事上,整日里不是琢磨着别人老婆的肚皮,就是琢磨着到处钻空子,真特么是个歪才。 不过骂归骂,他的心里倒不是很生气。 一来贾蔷参加府试穿的袍子确实是从贾琏身上扒下来的,二来听旺儿的意思,贾琏并不知道害贾蔷的是贾珍和贾蓉。 自古以来,内扎争斗也好,兄弟阋墙也好,想来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贾琏这是帮了贾蔷,就贾蓉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怕会记恨上他,虽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不过让他吃点儿苦头是免不了的。 贾琏不傻。 相反,小心思还多的出奇,一次两次看不出来,三次四次还看不出来?一来二去的,他跟东府那两父子的嫌隙会越来越深。 那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些苦头就能敬而远之,算算还能省自己不少手脚。 想到贾琏往后几个月的苦日子,宝玉的嘴角弯了弯,带着茗烟和旺儿朝着城隍庙门口的马车走了过去。 “怎么就你们宝二爷一个人,你们琏二爷呢?” 见只宝玉一人领了两人回来,凤姐儿明显有些意外。 等知道贾琏是带着贾蔷去找地方借住去了,饶是凤姐儿脸皮厚,也不由老脸一红,嘴里有些讷讷的。 “凤姐姐,咱们都是一家子骨肉,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说头。” 宝玉笑了笑,又对凤姐儿道: “不过有件事要先说给凤姐姐知道,珍大哥和蓉哥儿好像对蔷哥儿有什么误会,好几次都想堵了他科举的路子。 琏二哥既然安排了蔷哥儿,可要小心惹了珍大哥他们的不快。” 他想让贾琏吃苦头不假,但是贾蓉这小子邪性得很,连棺材上办事儿都做得出来,还是提点贾琏几句才是,也免得最后他吃了大亏,埋怨到自己的身上。 毕竟只看清晨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他对于贾蔷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断了蔷哥儿科举的路子?你是说珍大哥和蓉哥儿?” 凤姐儿吃了一惊,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又追问道。 “早晨的事情凤姐姐也看见了,好好的弄成那样儿。 我之前还听下面人说,蔷哥儿通过县试之后就躲了出去,总不能是出去游山玩水去了?” 宝玉点点头,又把偶然发现贾蔷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的事情说了。 “你放心,等你二哥回去我就叮嘱他。” 凤姐儿慎重的点了点头。 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贾蔷是宁府的正派玄孙,贾珍对外表现的对他很是看重的样子,没想到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凡事真的不能只看表面。 这么一想,又想起一件事来,看着宝玉又道: “还有件事姐姐得谢你,若不是你,我估摸着要好些日子睡不着觉。” “什么事儿?” 宝玉不解的挑眉。 “不就是那个叫金哥的事儿,我也是后来听送信的小厮说的。 张财主也不是真心和李衙内做什么亲家,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 你二哥的信送去之后,小厮想着好事做到底,也跟着云节度去了张家。 结果张夫人去告知金哥喜讯之时,居然在她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条麻绳,直把张财主和张夫人吓了个半死。 搂住女儿就是哭,一家三口把云节度谢了又谢,听说还在家中给你琏二哥立了长生牌位呢。” 一边说着,凤姐儿还似模似样的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见凤姐儿满脸虔诚的样子,宝玉挑眉笑道:“凤姐姐念什么佛号,之前不是说不相信什么阴司报应吗?” 这话凤姐儿确实在不少地方都说过,此刻听了就有些尴尬,丹凤眼嗔怪的看了宝玉一眼,解释道: “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大姐儿不知道怎么了,连续烧了一夜,又是敷帕子又是喝汤药,始终都不退烧。 等那送信的小厮把张家立了长生牌位的事情一说,也就大半个时辰,大姐儿的烧就退了,当天晚上就用了一大碗粥哩。” “凤姐姐说的是真的?真的有如此神异,莫不是哄弟弟?” 宝玉心中暗笑。 凤姐儿说的事儿他知道,要说这事儿还跟他有些关系。 那一日他去找贾琏商量开铺子的事情,正赶上贾琏不在家,凤姐儿也带着平儿去请大夫,他听见大姐儿哭闹个不停,就过去看了一眼。 大姐儿还不到两岁,三月中旬的天气裹着冬日里的夹袄不说,还在屋子里升了一个火盆,小脸儿潮红,伸手一摸,后襟都是薄汗。 偏奶娘硬说大姐儿身子弱,说什么也不敢开门开窗,只把孩子捂的满头是汗,哭声也像是猫儿一般,看起来可怜极了。 宝玉命人将火盆撤了,让奶娘给换上薄一些的衣服,又抱着她喂了大半碗温水,烧很快就退了下去。 得知大姐儿患病是因为照顾不周引起的发烧,奶娘哪里敢告诉凤姐儿,没想到倒是让凤姐儿把这件事和鬼神之说联系到了一处。 不过也好,凤姐儿虽说被王家可以养的行事放纵,但是对于大姐儿可是真真的疼爱,如果能因着这次的事情收敛着些,倒是不失为一件好事。 第一百零四章 不醉不归 将凤姐儿送进二门,又去拜见了贾母和王夫人,宝玉就回暖阁换了衣袍,带着茗烟和墨雨出了荣国府。 “二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茗烟揣了手,小跑着跟在宝玉身后。 “去家学。” 宝玉丢下三个字,脚下的步子也越走越快。 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时间真的是不早了。 因着考试的原因,他中午只用了几块点心,这会儿肚子还在辘辘作响,不过他还是想去家学。 已经连续两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他觉得自己若是不能把事情问清楚,只拍吃龙肉都没滋味儿。 家学本就离荣国府不远,三人走的又快,也就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三人就到了家学的大门口。 在看到虚掩着的大门之后,宝玉反而不像之前那样急切了,略站了会儿,才推开门朝着文先生住的小院走了过去。 小院的栅栏门开着,还没进去就看见了文先生。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在,而是坐在正屋前的葡萄架下,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梨花白清冽的香气,飘得整个院子都是。 “你陪先生说话,我去把饭菜拿下去热热。” 见他进来,观言使了一个眼色,捧着饭菜下去了。 “先生既然知道宝玉要来,为什么不等等宝玉,这样好的梨花白,只剩下了一个底儿。” 宝玉在文先生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拿着已经快空了的酒壶晃了晃,笑着说道。 “府试果然有人下手对付你了?” 文先生伸手将酒壶拿了回去,又问他。 “先生喝多了,今日咱们只说风月,府试的事情明日再说。” 宝玉拍了拍手,伸手从对面的盘子里够了一块点心丢到嘴里,言不由衷的道。 “明日再说?你的性子为师还不清楚,为师如果不说,今儿晚上你还睡得着?” 文先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挑眉问他。 “嘿嘿,瞧先生说的,睡不着就不睡呗,反正下一场考试在三天之后,我不急。” 宝玉将酒壶拿过来,将剩下的都倒进自己的酒杯里,笑嘻嘻的说道。 “浪费!” 文先生瞟了一眼他的酒杯,一脸嫌弃: “说,府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没事儿,就是觉得今夜夜色正好,想要饮上一杯。” 觉得夜色好,想要饮上一杯? 文先生这话可真是拿根稻草当香烧,糊弄鬼呢! 不过见他还能强撑面子,倒是真的没有喝得太醉。 既然如此,宝玉索性直接道: “害,就是那些手段呗,买通了一个临县的学子……先跟我示好,等考场上又引着我捡小抄,见我没搭理,就自己跳了出来…… ……最后没办法,我就像先生说的那样,把事情闹大,把那位知府周大人引了过去。 对了先生,你对周大人这样熟悉,是不是和他是旧识?” 之前他跟黛玉撒了谎,黛玉的双面绣荷包误打误撞省了他不少麻烦是真,张教渝是因为屡次请文先生任教未果恼羞成怒是假。 那位张大人根本就不是国子监的人。 当日文先生得知有人在县试上针对他之后很是诧异,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到底是谁下的手。 后来出去了一次,回去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日,出来之后眼睛红红的,还叮嘱他。 让他府试考试的时候,誊抄试卷的顺序从后向前,先誊抄策问, 还告诉他,这次的主考官外圆内方,很有原则,让他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就将事情闹大。 “果然是用的策论……周大人……是我的同年……我和他神交已久……” 文先生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嘴里喃喃说道。 “就是策论,先生是猜出了幕后之人是谁吗?” 宝玉继续追问道。 既然已经开始问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这样做或许有些残忍,但是却没有什么二次伤害。 “之前或许猜不出来,可是如果真的是污蔑你策论舞弊的话,那十有八九就是那个人。 对了,污蔑你的人是不是民丰县的?” 文先生叹息一声,又抬起头问宝玉。 “对,民丰县的,姓李,叫李炳超,之前好像是白鹿书院的学子。” 李炳超的处理结果如今已经贴到了府学学宫的告示栏上呢,错不了。 “那就没错了,确实是为师连累了你。” 文先生笑笑,歪歪斜斜的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竹架上,又提了一坛子梨花白,将它放在了桌子上。 “先生说的什么话,宝玉的处境又好在了哪里?先生不是一样收了我当弟子。” 宝玉按住文先生想要破开酒封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又问: “先生还没说,那人到底是谁?是先生的同窗?还是亲友故旧?或者是政敌?” 这几个月,他对文先生的性子也有所了解。自己这位老师长相俊朗,学问更是一等一的好。 但是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那就是太过感情用事。 只看他这些日子的状态就知道,他其实早就在心里确定了人选,之所以提出试探,也是抱着一丝奢望罢了。 他一直觉得,与其吭哧瘪肚的软刀子磨人,倒不如一刀捅到底。 疼就疼,脓血放尽了才能开始愈合。 文先生抬头看他,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算……算是我的老师,他是从小教授的功课的兄长,我的嫡亲哥哥文启明。 我的策论最喜欢糅合各种观点,兄长最了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篇小抄应该走的是宽泛的观点…… 他……他估摸着是没想到,我一个四平八稳的文风的,居然收了你这么一个犀利实用派的徒弟……” 文先生自嘲的笑笑,他之前怀疑过当年翰林院的同年,怀疑过弹劾了文家的卫士大臣,但是却从来没有怀疑到自己兄长的身上。 他以为自己的兄长当时那么告诉他是因为愧疚,是因为不想面对。 却从来没想过他是故意那样说的,为的就是让他对老圣人产生怨怼之心。 想到好友毛俊杰的话,他的心拉扯的更疼了。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只有他自己眼盲心瞎……他到底是没有看出来,还是不愿意看出来。 “别笑了,真丑。” 宝玉暗叹一声,拂开文先生的手,一把将酒封扯开了。 却没有倒进酒壶,而是从桌上取了两个大海碗,满满的倒上了。 他其实还挺理解这种心情的,当初被亲弟弟指着鼻子骂是外人,他也有这种难受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你这小子,知不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 文先生笑骂了一句,将宝玉推过来的大海碗拿了起来。 “当然知道,先生既然觉得夜色好,学生陪着饮酒就是,来,今日咱们不醉无归……” 宝玉一边说着,也将海碗拿起来,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好,不醉无归……” 文先生也将海碗端起来,也跟着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等到观言热完了菜,端着热好的菜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醉的满口酒话了。 “当初……当初我的策论都是我哥哥教的,他性子温和,策论写的也好。你说……你说怎么好好的就变了。” 第一百零五章 深夜谈话 “他们养了我那么多年,我只是想让她们过的好一些罢了……呜呜~我赚的银钱也给他们了,这就是白眼狼了吗……” “俊杰说,兄长是嫉妒我能出仕,我不信……我不相信,兄长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丢下?明明不愿意要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他们……他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家人……” “我当初的学问都是兄长教的,如果他真的不想我出仕……根本不会花费那样多的心思教导我……” “好好的跟我说不行吗?为什么要骗我?什么名额,我真的不想要,我奶奶叔叔都在,我舍不得他们……” “从小兄长就教导我,让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说以后要靠我支撑文家的门楣……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柔柔……柔柔……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王八蛋……都是王八蛋,我好惨啊,我好难受……叔叔……叔叔,我好想你啊……” …… 文先生伏在水曲柳木的圆桌上低喃,他对面的藤椅旁边,瘫坐着边喝边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的宝玉,除了桌上的,地上还有三四个开了封的酒坛,酒杯子更是滚得满地都是。 观言又是生气又是着急,狠狠的瞪了宝玉一眼,又将茗烟和墨雨唤进来,三人忙活了老半天,才将两人分别扶到了房里。 醉成这样,荣国府是回不去了,好在石夫子今日访友去了,茗烟两人商量了一番,将墨雨和宝玉留下,茗烟回荣国府报信儿也就是了。 “你们也真是的,你们主子才多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么大的声音都不进去看一下吗?” 好不容易侍候着两人梳洗歇下了,观言耸了耸鼻子,掐着腰数落留下来的墨雨。 墨雨冤啊,他和茗烟一直注意这里面的动静,这不是没想到两人嘴里的一杯是特么一海碗。又偷眼瞧了人小鬼大的观言一眼,心里暗暗吐槽,觉得观言是五十步笑百步。 观言多精啊,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这还不炸了毛,踮起脚尖就是一顿不带脏字的输出。 墨雨和茗烟不同,自然就是个话不多的,也不理他,只低着头收拾那些残羹冷炙。 若是他牙尖嘴利的回怼,观言指定会让他知道一下自己的厉害,偏他这样一言不发,倒是让观言有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了,上手和他一起收拾了起来。 等到两人将东西收拾完,月亮也有些西沉了,墨雨又在厨房折腾了一会儿,弄出两碗杂拌汤,和观言一人一碗喝了起来。 他们这边上演了一场“一汤泯恩仇”的戏码,却不知道城西府衙的小巷子里,两个相交多年的好友,此刻正为了他们的主子互相指责。 “子章兄,今日的事情可就是你不地道了,都已经安排好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张通判捏着酒杯,眼神阴鸷的看着对面的林教渝道。 “安排好的事情?茂林兄可按照“安排的”,将周大人拦在甲一考场?” 林教渝瞥他一眼,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淡声说道。 他的官职虽然比不上张通判,但是学署和府衙本就是两套系统,他压根没必要对他卑躬屈膝。 若不是两人出自同一家书院,又有着数年交情,他都懒得和这种靠着祖辈儿当官的人来往。 “周友明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要是能拦得住还能不拦?” 说到这个,张通判也是一肚子气。 他虽然走的是恩荫的路子,但是当初恩荫的也不过是从六品的小官儿,能爬到通判的位子,可是砸了不少的银子。 本想着用不了多久就将银子捞回来,没想到遇到了周友亮这个油盐不进的,想到那些被拒之门外的银子,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提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道: “倒是子章兄,没能将那考生第一时间赶出考场也就罢了,周友明都已经让你检查那考生的试卷了,就没检查出来什么?枉你还自称出身科举。” “检查出什么?就是因为没有检查出来什么,我才会承认那学子没有舞弊。” 林教渝放下酒杯,脸色也是阴沉的难看:“那位溧水县的县案首策论写的极好,角度清奇,文风犀利,和那小抄上四平八稳的文风大为迥异。 提出的解决办法我也看了,实用性好也就罢了,操作难度也消,比姓李的学子要高出数个档次去。” “那又如何,你是国子监的教育,就一口咬定那学子……” 张通判昂起脖子,正要说什么,不过在看到对面林教渝阴沉的脸色,又默默的咽了回去。 “一口咬定?子章兄信不信,如果我敢说那学子舞弊,文章写得一般,周友明考试完就敢让人将那考生的策论贴在学宫门口,我是国子监教渝不假,但是国子监可不仅只有我一个教渝。” 林教渝将目光收回,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就像他说的,国子监教渝可不止他一个,更何况……想到国子监新近空出来的祭酒位子,他的眸子更深沉了些。 之前还打算通过这件事巴上能帮得上忙的贵人,如今功亏一篑,也只能想想其他的办法了。 不过也没办法,有周友亮那厮在,他如果真的昧着良心指责那学子舞弊,只怕教渝的位子能不能坐稳都是问题。 “那……唉,这事儿办成这样,可让我如何跟王爷交待。” 张通判知道林教渝说的是,但是到底不甘心,长叹一声说道。 “子章兄又说错了,今日这事儿……只怕王爷根本就不知道。” 实在受不了他这般愚蠢,林教渝拿起竹箸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的道。 “此话怎讲?” 张通判眼前一亮,殷勤的提起酒壶又给他满上了酒。 “痴儿,还参不透么,若是王爷真的知道,哪里用得上你我二人,直接命人将这学子的报名资格抹去也就是了。” 林教渝用竹箸点了点面前的菜肴,嘴角弯了弯。 第一百零六章 服服帖帖 “而且……我也翻看了这次考生的档案,这位溧水县的县案首,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他出身荣国府二房,姓贾名珘,是当年老国公的嫡孙,荣国府和王爷是什么关系,子章兄不会不知道” 荣国府 得知宝玉的身份之后,张通判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了!荣国府属于四王八公,那可都是王爷一派的人。 所以文启明是要做什么自家人打自家人吗或者是利用自己为他排除异己? 张通判越想越糊涂,嗦了嗦腮帮子又道:“那茂林兄的意思是……这事儿咱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自然不能,这事儿虽说王爷不知道,但是有句话说的好,宰相门人七品官。 启明兄是王爷最器重的幕僚,既然将事情交给了你我,成与不成,总是要将结果告知的。” 林教渝面色古怪的看了看张通判,心里又酸又涩,僵笑着又道。 如果在这事儿之前,倒是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文启明就算是心里不舒服,他们也能以不愿意内斗搪塞过去。 如今呢都已经把荣国府二房的嫡少爷得罪了,又怎么把事情当做没发生过 而且……王爷的心腹幕僚跟下属家族的一个子弟,孰重孰轻分不清楚吗 不错,这个纨绔子弟文章写的不错,看上去有几分本事。但是那又怎么样王爷手下的能人少了四王八公底下的子嗣除了他么能用的人了 文启明可不同于一般的幕僚,那可是霸占王爷心腹能人头把交椅近十年的人。 简直……简直就是愚蠢。 这样一个二世祖,什么都不懂的玩意儿,如果不是祖上有些功德,又花了那么多银子,又如何能爬的比他还要高了的 “这……茂林兄说的有理,不过这事儿……到底应该如何才能两不得罪呢” 张通判并不知道林教渝正在心里骂他蠢笨如猪,还在苦苦思索着如何能把事情圆缓过去。 “听闻启明兄近段时间还在京都,子章兄若是不知如何回复,不妨带了弟弟同去,也好……” 林教渝试探的问道。 他早就想着要结识文启明了,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罢了,本来想着这次的事情办成了,自然会在文启明面前露脸,谁想到…… 如今虽然不能露脸了,但是只要是结识了文启明,凭自己的本事,以后露脸的机会多得是。 “我倒是没问题,不过茂林兄也知道,启明兄一向不喜欢见外客,再加上他过些日子要去江南,家里乱糟糟的,倒是不太方便了…… 茂林兄也别着急,一旦有机会,我一定会替茂林兄引荐一二。 这些事情……咱们以后再说,还是先说说这件事情如何回复才能不牵扯到你我。” 张通判目光闪了闪,笑吟吟的说道。 他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文启明确实没什么官职,但是就像林教渝说的,他可是王爷身边的红人,这样好的人脉,他林茂林就想这样的结识了 “有机会那子章兄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机会” 林教渝和张通判相交多年,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笑着又问。 “明年……明年有机会一定为茂林兄引荐。” 张通判打着哈哈道。 “那好,那我可就等着子章自动的好消息了,至于子章兄说的事情,我是建议子章兄据实已告的。 毕竟此事失败的原因并不在你我,而是那篇小抄。那篇小抄我看过了,确实是按照启明兄的意思写的。 听闻启明兄是一个极讲道理的人,子章兄只要将事情如实告知,就算是不成,他也不会记恨你我才是,而且……” “而且什么” 张通判正听得入神,忙又追问道。 “而且……子章兄可以将难度夸大一些,如今周大人对贾珘很是看重,接下来的几场考试肯定会分外注意他,咱们能得手的可能性太小了。 倒不如建议启明兄随他去,毕竟他看上去岁数并不算大,也不一定能通过府试……” 一阵夜风吹过,院子里的香樟树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将两个人的商讨声盖过了,弯弯的月儿也偷偷躲进了云里,时不时的探出头好奇的打量着专属于大明的夜。 翌日一早,恭顺王府后巷的一处宅院里,文启明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下首明显有些坐立不安的张通判。 有意思……确实有意思。 他只是不愿意看见那个叫宝玉的小公子再将那两个人扯在一处,所以想要给他一个警告,一个教训。 没想到教训没给了,还被眼前的废物以为他是要排除异己。 笑话!真是笑话! 他文启明走到今天,靠的是自身的才华和眼光,可不是什么排除异己。 还有那个自以为体贴的愚蠢提议:破格推荐那个叫宝玉的入国子监。 只瞧这张通判呆头呆脑的样子就知道,出这个主意的指定不是他,想必应该是那个林教渝。 呵呵如果他没记错,国子监祭酒的位子空了差不多半年了,想来把人弄进国子监对付是假,想让他帮忙说情升官儿才是真。 国子监……国子监……倒也不是不行。 没有举子的身份,国子监放假的天数屈指可数。 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不能在京都待太长时间,把贾宝玉塞到国子监,也免得再折腾出什么其他花样儿。 至于……借他的手升官儿不过一个国子监祭酒罢了,他能给,自然也能拿回来。 事情办得漂亮也就罢了,若是让他不开心了,不舒服了,别说国子监祭酒了,命能保得住保不住再说。 “启明兄,你……你以为如何” 张通判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期期艾艾的道。 “自然是极好的,就按你说的办,如果他这次真的顺利通过了府试,会让王爷给他这封举荐信的。” 文启明回过神来,温文有礼的道。 “启明兄放心,这事儿弟弟我肯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只要他贾珘进了国子监,保证能把他制的服服帖帖的。” 张通判起身弓着腰,又殷勤的说道。 第一百零七章 朱门酒肉臭 如此又是七日。 二十三日傍晚,在府学学宫考完府试的最后一场之后,宝玉也被马车接回了荣国府。 学宫糟糕的饮食和住宿条件,连续多日的神经紧绷 ,回到荣国府之后,宝玉连贾母都没来得及去见,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乖孙子这样辛苦,贾母哪里还会说些什么,只张罗着让鸳鸯从她的私库中取些人参鹿茸什么的补品送过去,只把邢夫人看得眼珠子都红了。 王夫人也心疼的厉害,手里的佛珠都快要被攥断了。 要不是还有些理智,又见宝玉不过是累极了没什么大碍,只怕又要说不让宝玉继续参加科举的话了。 …… 此时,还在府学学宫没有离开的周友亮,正与另外一位穿着青蓝色常服的中年男子说着话。 只听那人笑着说道:友亮你就好了,直隶府可是要比太原府那边繁华多了,便是粮食收的不够,这里的人也有银钱不足,哪儿想我,这些日子愁的头发都掉了 一大把。 周友亮也笑着说道:“直隶府确实比太原府要繁华,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交的上天赋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越是繁华的地方贫富差距越大,玉林兄也不是不知道。难啊~难!“ 这位被称为玉林兄的,就是太原府的前任知府齐玉林了,他年前来京都述职,不过因为田赋催收不力被停了职,如今都四月了,还没什么信儿。 今日过来也是想要找周友亮打听打听上面的意思,这么说也是随口抱怨罢了。 当然,这也是他和周友亮私交甚笃,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把这样的话说出口了。 听周友亮这样说,齐玉林侧了侧身子,明显有些不相信的道: “不会?这可是直隶府,皇城根儿下,难不成也有连田赋都交不上的地方?友亮还是莫要说笑了。” “多了去了。直隶府辖内一十九个县,去年田赋没缴够的县城就有七个,其中欠了两三年的都不在少数。” 周友亮苦笑着摇摇头,又对齐玉林道。 他们二人正说着,就见一名小吏手里捧着几份试卷走了过来,对周友亮道:“大人,这是您之前让留意的试卷。” 虽说有府学和国子监的教渝帮忙,但是大部分府试录用的学子还都是由周友亮来拍板的。 尤其是前两次考试中表现的最为出彩的几位学子,将来很有可能就是他这一派的继任者,所以他也特别嘱咐了下面的人,让他们将那些教渝们判好的卷子,第一时间送过来让他过目。 齐玉林曾任太原府的知府,自然也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不在说话,在一旁品起了茶。 过了一会儿,周友亮将其中一份卷子递给齐玉林:“玉林兄,你来看看这张卷子。” 齐玉林有些诧异,迟疑片刻,才伸手接过了试卷。 只看了个开头,他的脸色就忍不住变了变,又往下看了半篇,才抬起头道: “这人莫不是和你很有几分渊源?怎得……怎得他写出的文章,和你往昔的风格那般相似…… 不对!是更胜一筹。” 齐玉林忍了忍,才没将上面的糊名撕开,又道:“虽说文采略差一些,字也只能算是中上,但是提出的办法老辣干练,可行性极高,简直像是一位老农。 不像有些学子写的那样,都是一些浮在空中的谬言,既无知又可笑。” “玉林兄觉得如何?” 周友亮弯了弯嘴角,又问齐玉林。 “我觉得如何?我觉得……这一份试卷只论实用性倒是可以录为案首,可惜了,可惜了。” 齐玉林目光闪了闪,看着面前的试卷,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 “玉林兄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玉林兄,如果我真的按照他说的这些去做,玉林兄觉得可行不可行?” 周友亮哪里不知道齐玉林故意逗他,好脾气的笑笑,又问他。 和县试相同,府试的试卷也是各自出题的,因着辖内连年田赋赊欠的缘故,所以他特地在今年府试的试卷中,加了一道如何彻底改变收田赋难的试题。 他刚才给齐玉林看的正是宝玉关于这一问题的解答。 对于这道题目,宝玉的回答并不像正场时那般犀利,没再说什么“法不阿贵”,“刑过不避大臣”,“刑无等级”的话。 不过依然保留了言简意赅,可行性高的优点,对于他提出的问题也给出了针对性的解决办法。 比如说将赋税收取“透明化”“公开化”,比如说提高田地亩产,增加百姓收入。 能想到这几点的学子也不是没有,但是就算是想到了,他们提出的解决办法也大多是“凭空想象”“异想天开”,幼稚的让人发笑。 甚至有学子提出“赋税不入,则重其罚,使民荷枷而游于市”“赋敛不入,则使买田而卖之”等等的傻话。 反观宝玉,他提出的办法都很符合实际,而且标本兼治。 提高田地亩产,他就提出了“秸秆还田增土肥力”,“轮耕减虫害”“劝农功,作器用”。赋税“透明化”“公开化”,他就提出了“立榜村首,榜示赋目”“设举者于官门,则有赏”等等具体实施办法,话不多,但是句句都在点子上。 两厢一对比,高下立现! “倒是可行,不过友亮,这后面……你觉得如何?” 齐玉林指着试卷上最后一行文字:若此,则必触人之利,如欺上媚下者,如狗仗人势者……推而下之,为万世幸也。 蹙了蹙眉头,又问周友亮。 “我自然是想过的。” 周友亮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那……” “玉林兄,他一个十一岁小儿都知道此举“必触人之利”,我又如何不知? 但是玉林兄也知,老师排除众议推举我做了这直隶府的知府,难道是想让我做什么“太平知府”的? 如今朝堂被……惑乱,我帮不上老师的忙,但是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周友亮直直的看着齐玉林,眼中满是流光溢彩。 “这……” 齐玉林抬起手,还待要说什么,不过很快就收回了手,脸上也露出悻悻的神色:“说,上面对我的处置是不是下来了?” “玉林兄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周友亮摸了摸鼻子,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我还不知道你,刚刚就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这会儿还拉着我看什么府试的卷子。 快说快说,落在你手下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落在那些贪官污吏的手下,看着他们鱼肉百姓还说不上话的强上百倍。” 齐玉林摆了摆手,又催促道。 他不是个狠心的,不过是田赋罢了,他掌管整个太原府,大权在握,真要是下死命令,哪儿有收不上来的道理。 不过也是他倒霉,他在太原府任职三年,第一年旱灾,第二年洪灾,第三年天气倒是没出什么异常,但是西北战事临时增加了田赋。 老百姓们本来就没缓过劲儿,他哪里忍心逼得他们连糠都吃不上。 他倒是也写了折子想让朝廷减免田赋,但是不管是南安王爷的封地大理,还是北静王爷的封地瓦剌,亦或者是东平王爷的广宁都报了灾。 他的折子早就不知道被卫事大臣塞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 一连三年都没能交上足够的田赋,被贬职也在意料之中,而且只看周友亮的样子也知道,他很有可能是成了他的手下。 “正式的调令还没下来,不过我前几日去老师那里问,倒是听到了些消息,好像是成了广宁那边的通判,玉林兄也知道,我一直不怎么满意张通判,所以就求了老师……” 见他猜出来了,周友亮索性也没瞒着,将前日去巫太师府打听到的事情说了。 听他这样说,齐玉林的心中另一只靴子也算是落了地。还好还好,直隶府的通判,已经比想象中要好得多了。 为官多年,他自然也知道,能把广宁那边的通判运作成直隶府的通判,肯定不像周友亮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两人也算是多年老友,当初老师和巫太师也因为政见相投颇为投契,所以只眨了眨眼,将感动埋在心里,嘴上嫌弃的又道: “如此说来,那你岂不是成了哥哥我的顶头上司……唉,世道变了,弟弟要管着哥哥了。” 周友亮自然知道他性子豁达,说这些也是在开玩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周友亮有些踌躇的看了看齐玉林,又道:“还有件事情要说与玉林兄,不过……罢了,等再过些日子,我查清楚了再告知玉林兄也不晚。” 齐玉林只端着茶笑着看他,什么话都不说。 “算了,反正都是要说的,那一日府试,张通判和林教渝……后来我让人查了一下,发现第二日张通判去恭顺王府后面的巷子见了启明……” 听到“启明”二字,一直笑盈盈的齐玉林突然沉了脸,手里的茶盏也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友亮,你知道的,我不想听那个人的消息。” 第一百零八章 一波三折 “你啊,平时多和善的人,每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都这样。” 见周友亮还说,齐玉林起身就要离开,周友亮赶忙将他拉住,飞快的又道:“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如果只是他,我自然不会在你面前提起,我说的是启山,启山啊……” “启山?他回来了?” 齐玉林面色大变,扭过身子看周友亮。 “就是刚刚你看的那份卷子,你只顾着看策论,都没时间看前面的试帖诗和墨经。 如果我没看错,都有些启山的影子,我也打听过了,这个叫贾珘的是荣国府的少爷,一直在贾家家学读书,他的夫子被称为“山夫子”,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儒生。” “没错,启明那个卑鄙小人,害了老师还不算,还不放过启山的弟子。” 齐玉林双手都有些颤抖了,强撑着翻开了府试的卷子,在看到上面的墨经和试帖诗之后,眼泪就汩汩的流了出来。 周友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陪在一旁坐着,好半晌,齐玉林才又道: “刚刚听你说,这个叫贾珘的今年才十一岁?不过……不过启山怎么会和四王八公的人有牵扯? 不对不对……这个贾珘的孩子根本不像是八王一派的作风啊。” 周友亮见他这般撕扯,又将宝玉前两次考试的策论简单说了,又道: “这孩子的策论都不是启山的风格,更像是另有名师,而且只看这些策论就能知道,他是一个有底线有想法的孩子,我想这也是启山愿意不顾身份收他为徒的原因。 而且……咱们还没见过启山呢,说不定……” “没什么说不定,这贾珘就是我的师侄,那个山夫子就是启山。” 听他这么说,齐玉山反而不干了,急急的打断了他的话道。 “你啊你!我听说启明过段日子才会离开京都,你就算是要去见启山,也要过些日子,也免得再为他惹上什么祸端。” 周友亮想了想,又叮嘱齐玉山道。 齐玉山有些沉默,但是想到如今老师一派的人都被打压的厉害,也明白周友亮说的有道理,点点头:“我明白的。” …… 再说宝玉,这一睡就是两日,中间除了迷迷糊糊用了半碗燕窝粥之外,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床榻。 还是贾母和王夫人担心他这么睡下去出什么岔子,再加上府试成绩快要出了,这才又哄又劝的将他拽了起来。 “dua g~dua g~dua g” 又是一阵铜锣声! 几个衙役又敲着锣朝着远处跑了过去,嘴里喊着:西和县考生黄大灿得中府试一百二十二名…… 看着报喜的衙役又没进宁荣街,赖大几个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都走过去两三波了,还是没有朝宁荣街来的,都说宝二爷是什么县案首,该不会是骗人的? 真要是县案首的话,二老爷怎么会特地叮嘱他们,说是不让在外面胡说呢。 还有二太太和琏二奶奶,就两人的性子,真要是有这样的好事儿,还不得宣扬的亲友故旧们都知道? 越想越觉得有理,赖大几人也不免松懈了下来,丧气话倒是不敢说,不过有站着聊天的,有在阴凉处躲太阳的,赖大更是干脆回了家,说是要拿什么鞭炮庆贺。 拿什么鞭炮?不过是趁机躲懒罢了。 茗烟朝墨雨几个撇了撇嘴,几人也不理那些没眼色的,只伸着脖子看着外面。 都是傻子,理他们做什么!县案首就是县案首,难道还能作假不成。 又等了一会儿,眼瞧着又过去了两波报喜的,还是没人拐进宁荣街。 这下连茗烟也有些不淡定了,这是怎么回事?听二爷说这次府试除了第一场,其他都很顺利啊,难道因为第一场时间太紧了?誊抄出了错? “茗烟哥,天气热,您进来喝碗凉茶。” 门房赵婆子的外孙女,叫盼儿的,站在门口探着身子招呼道。 她可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就算是宝二爷不是什么县案首,总是通过了县试才能参加府试。 宝二爷才十一,就算是今年过不了府试,不是还有明年嘛,茗烟哥是宝二爷的心腹,长得又很是俊俏…… 这样想着,她的脸不由又红了几分。 “去去去,捣什么乱。” 茗烟本就被太阳晒得焦躁,又听见这般矫揉造作的声音,简直要控制不住发火了。 迈着步子正准备走出宁荣街看看,就听见外面又传来了“dua gdua g”的铜锣声。 像是担心说话声会将报喜的吓跑一般,茗烟把手往下压了压,墨雨几个也住了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铜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转眼就拐进了宁荣街,朝着荣国府的方向走了过来。 “呼啦~” 刚刚那些四处躲懒的下人们都拢了过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几个报喜的衙役。 宁荣街上只有宁国府和荣国府,这些衙役拐进了宁国府,那就说明宝二爷真的过了府试啊,功名不重要,重要的是赏钱,怎么也又几百钱? 被这么多人直直的盯着,衙役们也有些胆战心惊,又往前走了些,却没停下,居然穿过荣国府,朝着后巷走了过去。 (⊙o⊙)…? (⊙o⊙)…(⊙o⊙)…? 他们怎么忘了?宁荣街只是一条街,后面可是还住着人家的。 不过后巷住的都是贾家的旁支,没听说谁家过了县试啊?莫不是报喜的衙役不认识路,所以走错了? 虽然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还是有不少人跟了过去。 报喜的衙役很快在一处宅院停了下来。 dua g~ “溧水县考生贾蔷得中府试三十六名……” 衙役拉长声音喊道。 蔷大爷? 跟来看热闹的人都傻了眼,这才注意到,眼前居然真的是贾蔷的院子。 所以……蔷大爷过了府试,还是第三十六名? 天啊~ 该不会是同名同姓? 众人这会儿话都不会说了,只傻愣愣的看着贾蔷的院门。 吱呀~ 门开了。 里面站着的不是贾蔷又是谁! 贾蔷的眼角红的厉害,颤抖着手,将早就预备好的赏钱塞给了报喜的衙役。 都是些银角子银瓜子,成色不太好,应该是攒了些年头了,但是加在一起也有一两银子,算是不薄的赏钱了。 衙役喜得见眉不见眼的,又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才喜滋滋的带人离开了。 见衙役离开了,后巷的众人将贾蔷围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了起来,有些住在周围的旁支人家,甚至把贾蔷在花楼彻夜不归都说成了在外寻访名师,寒窗苦读。 贾蔷也不在意,他这会儿心里热的简直要烧起来了。 自从父母过世,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他终于做到了。 童生不算什么,但是却又意义非凡,这说明他在衙门有了名号,勉强也算是朝廷的人了。 有了这一层身份,就算是贾珍贾蓉再看不惯他,也不敢随意要了他的命,不然就是贾家的族老碍于权势装聋作哑,衙门那边也会一查到底的。 还有……还有父亲的那些故旧们,他们之前能眼睁睁的看着贾珍父子磋磨他,不就是觉得他再也爬不起来了吗? 如今他爬起来了,他贾蔷是童生了,以后“锦上添花”的人会越来越多,他终于再也不用逼着自己去“游戏花丛”了。 看着周围人恭维的笑脸,贾蔷心中暗叹:世人多是“锦上添花”,又有几人能做到“雪中送炭”。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落到了不远处的宁荣街上。 宝叔……宝叔他县试的时候就是县案首,这次的成绩应该更好。 犹豫了片刻,贾蔷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脚朝着荣国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琏二叔租住的房子里,还有府试穿的衣袍,若是他没过府试还好,如今过了府试,这些事情早晚会被人翻出来。 就算他继续躲着,贾珍和贾蓉还是会记恨上琏宝叔和琏二叔,既然这样那就站出来。 这些年他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已经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待得太久了。 如果贾珍和贾蓉真的要做什么的话,那就朝着他来,只要……只要他们不怕被崩了牙就好。 想到前些日子那人给的东西,他的嘴角微弯,脚下的步子更轻快了些,那人说过,只有他成了朝廷的人,手里的东西才会有作用,这是曾祖父为他留下的。 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也乌央乌央的跟在他身后,朝着荣国府走了过去。 “蔷大爷!恭喜蔷大爷,贺喜蔷大爷。” 茗烟几个见贾蔷过来,忙拱着手贺道。 “银角子都给了刚刚的衙役了,只有这些铜钱了,莫要嫌弃。” 贾蔷从袖子里摸出十几个铜钱,笑着递给茗烟和墨雨几个。 “怎么会嫌弃?这可是沾了文气的赏钱,小的要留着,也沾沾蔷大爷的喜气。” 茗烟双手接过,笑嘻嘻的分给墨雨几个,又对贾蔷道。 他跟在宝玉身边的时间最多,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和贾蔷私交甚笃,也知道贾蔷是真的没有银钱,不是故意拿这些银钱来消遣他。 而且……他私心里想着,拿了这沾着喜气的银钱,自家主子的好运说不定也就跟着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宝玉也有些坐不住了,跟着贾琏一起走出了大门,见到贾蔷,正要和他说什么,就听见拐弯处又响起了铜锣声。 须臾,几个打扮的更为喜庆的衙役提着铜锣,笑意盈盈的拐进了宁荣街。 “恭喜溧水县贾珘贾公子,得中府试第三名!” 哄…… 人群顿时沸腾了,恭维话儿铺天盖地的朝着宝玉砸了过来。 贾琏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吩咐道:“赖……茗烟,给差大哥打赏!” 茗烟急急的从怀里掏出几个梅花形状的眼角子塞给领头儿的衙役,估摸着都有二两银子了。 第一百零九章 狐仙鬼怪 “玉儿,我的玉儿,你可真是……秀珍,还不赶紧扶我起来,我要给你公爹上柱香。 这么多年了,咱们贾家终于又出了一个读书人了。” 得知宝玉居然考了府试的第三名,贾母难得的给了一个王夫人一个好脸,笑着说道。 “是……母亲,秀珍……秀珍扶您去给公爹上香。” 多年不曾听到贾母这样称呼自己,王夫人愣了愣,拿起帕子飞快的擦了擦眼泪,上前扶住了贾母。 见她这般,贾母的心里也是一阵酸涩,迟疑了片刻,才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胳膊。 宝玉和黛玉对视一眼,也走上前,一人站在另外一边扶住贾母,一人扶住王夫人,朝着荣庆堂偏殿的小佛堂走了过去。 进了小佛堂,鸳鸯已经熨帖的取来了香火,贾母手执三炷香,带着三人恭恭敬敬的上了香,就看着眼前荣国公的牌位落起了泪。 “外祖母,您别难过了,以后表哥会越来越好的,外祖父……外祖父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会保佑咱们家的。” 黛玉担心贾母情绪起伏太大伤了身子,扶了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是啊,祖母,母亲,不过是一个府试第三名罢了,算不得什么,等明年……等明年我再努努力,考个举人回来,也让祖父跟着高兴高兴。” 宝玉也扶了王夫人站起身,笑嘻嘻的说道。 “你啊……可别只拿甜乎话糊弄我老婆子,明年……不,你年岁小,也不用这么着急,这样,你二十岁之前,总得在科举上考出些名头才是。” 贾母笑着看了宝玉黛玉一眼,又看了看王夫人,笑着道: “今儿是个好日子,大厨房那边早就预备好了饭菜,你们两个先出去,看看你们凤姐姐操持的怎么样了,我跟秀……我跟你们母亲说说话,一会儿就出去。” 你们母亲? 宝玉只顾着琢磨贾母和王夫人要说些什么,倒是没注意有什么异常。 黛玉却是注意到了,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有些慌乱的行了礼,拉着宝玉飞快的出了小佛堂。 王夫人的眉头蹙了蹙,嘴唇也忍不住抿了抿,不过到底没说什么,顺着贾母的手,恭敬的坐到了贾母对面的椅子上。 看着王夫人因为蹙眉更加明显的鱼尾纹,贾母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日子过得真快啊,转眼……那个嫩生生,乖巧无比的小丫头,如今也已经是不惑之年了。 王家和贾家史家同属四大家族,因着互相联姻的关系,女眷们的来往还是很密切的。 跟凤姐儿一样,年少时的王氏也会跟着当时的王家老妇人来荣国府做客。 王氏虽然不识字,但是模样出挑,性子看上去也敦和宽厚,所以很得贾母喜爱,才刚及笄,贾母就不顾荣国公反对,托了媒人上门为次子贾政求娶。 又隔了一年,王氏就作为新妇,被八抬大轿迎进了荣国府。 最初的日子是极好的,王氏和贾政年少相识,也说的上是青梅竹马,小两口婚后的日子也是恩恩爱爱,蜜里调油。 但是日子久了,一家人相处难免出现摩擦,王氏是个茶壶性子,不满越积越多,再加上王家那些陪房拼了命的撺掇,问题开始接二连三的冒出来。 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姑嫂关系和妯娌关系。 王夫人对于大房既能袭爵,又能继承八成家业心中很是不满,时不时的就要和老二怄气冷战。 还处处挑拨敏儿和老二的关系,说什么敏儿身为小姑子区别对待,只和贾赦的嫡妻丁氏交好,是看不上她,是没将贾政看在眼里云云的话。 等到后来生了元春和贾珠,自觉站稳了脚跟之后,她更是变本加厉,暗地里处处给管家的丁氏使绊子不说,还想插手给敏儿采买嫁妆的事情里去。 贾母不是不后悔的,可是想到到底是自己亲自挑中的儿媳妇,也已经有了子嗣,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见她实在过分,才找了个借口,让人将元春抱在了膝下养着。 或许是心疼女儿,又或许是担心贾珠也会被贾母抱走,王氏也确实收敛了几年,不过随着贾敏的出嫁,丁氏的病逝,拿到管家权的她又一次张狂了起来。 托了王家人到处打听着想给贾珠求一门“用得上”的亲事不说,还帮着王家人弄坏了老大的名声,以至于老大这个一等奖军,最后只能委委屈屈的娶了小门小户的邢氏。 这下可彻底惹怒了老爷子,若不是还要靠着王子腾占住京营节度使的位子,只怕休妻都不是没可能。 不过就算是不能休妻,老爷子也没让王氏舒坦,先是快刀斩乱麻的替贾珠定下了中立人家的小姐李纨,继而又塞给贾政一个貌美小意的美妾,还将当时襁褓之中的宝玉抱了过来。 之后就开始张罗着给琏二相看,想着等以后琏二媳妇进了门,就让王氏将管家权给交出来,当时相看的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中立人家的小姐。 若不是……若不是老爷子身子出了岔子,也不会被王家人钻了空子,将凤丫头悄不声的塞给了琏二。 唉…… 老大夫妻不满于家业被王氏管着,不满意王家硬把凤丫头塞给琏二,私底下没少埋怨她偏心,这些事情她都知道。 但是那又如何呢? 老爷子去得太过突然,什么事情都没来得及交待,老大老二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宁府那边的接班人也出了差错。 贾家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如日中天的贾家了。 反观王家,王子腾借着贾家的势攀上了老圣人,又借着当年义忠亲王谋逆的事情立了功,居然一路高升,如今更是坐上了九省都检点的位子。 两家的主次早就已经颠倒了。 偏老大还不争气,当初她不是没给过他机会,王家到底还是要脸的,有些事情能暗戳戳的做,却根本拿不到台面上来说。 当初京营节度使的事情,四王八公很多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在老爷子守完孝之后,她故意纵得王氏狠闹了一场,还偷偷给老大写了信。 若是老大有老爷子一半的血性和心机,当时将事情闹出来,当着史家和薛家的面儿,王家的人就算是还不了荣国府一个“京营节度使”,至少也能给琏二一个大面上过得去的好差事。 可是结果呢! 老大那个瘪犊子,居然做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灰溜溜的搬去了马棚,琏二也被一个花些银钱就能拿到的“同知”身份给堵了嘴。 再后来,就连唯一看起来有些机会翻身的贾珠都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她还要折腾什么呢? 由着老大“破罐子破摔”,由着王氏消磨她和老二的夫妻情分,由着贾琏整日里喝酒胡混,由着凤丫头中饱私囊…… 若是没有撑起这一切的能力,无知昏庸,目光短浅未必不是一种保命的手段。 她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荣国府偌大的家业难道不够她富贵到死么? 什么重振家威,什么恢复荣光?她都不再想了,眼不见心不烦,她索性搬到了荣庆堂过上了该吃吃该喝喝的小日子。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几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就当贾母以为自己要这样稀里糊涂的了此残生的时候,一个变数出现了。 自家一直爱在内帷厮混的小孙子,仿若一夜之间开了窍,居然变得通透了起来。 这几个月她一直让人关注着他,入家学,请名师,救风尘,过县试…… 一桩桩一件件,她虽然不是事无巨细的都知道,但是只从下人回禀的那些影影绰绰之中,也能发现孙子确实是变了。 若是其他人或许还会往狐仙鬼怪上去想,但是她不会。 谁家的狐仙鬼怪会为了科举学到深更半夜?谁家的狐仙鬼怪会一心为了贾家的筹谋?再说了,真当衙门公堂上的镇殿麒麟是摆设吗? 还有黛玉……她是个晶莹剔透的性子,她都没从小孙子身上感到一丝恶意,甚至对他更为亲近,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这……这是老祖宗显灵了啊! 想到这里,贾母的眼中燃起希望,目光也重新在王氏的身上凝实了起来。 既然老祖宗还没有放弃贾家,那说明贾家还有重新爬起来的希望,那她还要继续浑浑噩噩吗? 当然不! 那么就从眼前的王氏开始,总是要尽自己的一份力的,这样想着,贾母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都下去。 笑得很是温和:“一晃数年,从珠儿过世之后,咱们娘俩已经五六年没有坐在一处说话儿了。” “母……母亲,您有什么事情要和……要和儿……儿媳说。” 王夫人有些受宠若惊,居然忍不住打起了磕巴。 “我知道你怪母亲抱走了宝玉,可是如今……母亲还了你一个这么出色的儿子,你的心里也该舒服了。” 贾母叹息一声,笑着又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贾母真的很想把王夫人捆住暴打一顿,告诉她这么多年她到底做了多少蠢事。 第一百一十章 顺毛驴 但她冷眼看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摸清了自己这个小儿媳妇的性子,那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顺毛驴。 若是自己像原先那样冷着罚着,明面上她确实看着服气了,但是私底下呢,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初偷偷送元春小选入宫,后来几次插手李纨贾珠房中之事,以及往宝玉房里送一些探子一样的大丫鬟…… 也就是当初她借着替老爷子守孝的名义。打发了不少心思诡异的王家陪房,要不然这几年,有那些人撺掇着,还不一定能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当然,这也是王家觉得荣国府威胁不大了,不然又哪里肯这样轻易就将人撤了回去。 眼下宝玉不入行伍,打算走仕途的路子,按理说是碍不着王家什么事儿,但是也得防患于未然,将这个顺毛驴呼喇顺了,也免得再被王家那些小人拉拢过去。 “母亲说的什么话,若不是为了小辈儿好,母亲都那么大岁数了,又何必花这样多的心思,儿媳……儿媳懂。” 对于贾母将长子幼女抱走,王夫人确实心存怨怼,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她也隐隐明白当初自己的做法确实有问题。 这会儿说起来,虽说有些干巴巴的,但是也还算是真心。 “你明白就好。秀珍,你是个聪明的,当初你嫁到咱们府里来的时候,咱们家是什么光景,如今……咱们家又是什么光景,我想你是能看明白的。” 贾母拉过王夫人的手,继续顺着往下呼喇。 当初?王夫人心底微颤,也不由想到当初荣国府钟鸣鼎食的日子。 是啊,当初她嫁到荣国府,家中的姐姐妹妹何等羡慕,如今呢? 如今她表面上还是威风八面的荣国府当家夫人,但是也是因为这个,她才更明白,如今的荣国府已经外强中干,早就没有往日的荣光了。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让周瑞家的拿着庄子里的产出,以及丫鬟们的月银,偷偷去放什么印子钱了。 诚然,这些得来的银子会是他们二房的私房,并不会被并入公中,可若是荣国府还如当年那般“白玉为堂金为马”,她又哪里会做这般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过……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贾家如今这样都是王家造成的? 这样一想,王夫人脸色也不由一变,不自觉的就站起了身: “母亲说这些做什么?这事儿又和儿媳有什么相干,儿媳不过是一介妇人罢了,又哪里能担得起咱们府里的兴衰荣辱。” 贾母早就想到她顽固不化,这会儿倒是也不着急,拉了王夫人的手坐下,温声又道: “坐下,你啊,还是当初的性子,怎么就不听母亲把话说完。” 王夫人被拉着坐下,半低着头,脊背挺得直直的,也不说什么话,一副顺从的样子。 这要是放着她刚进门那会儿,贾母指定觉得她是听进去了,可是如今也算有了经验,知道她这是面服心不服,心里藏着一万个不乐意和戒备呢。 “咱们家如今成了这般光景,除了你公爹去得太快,很多事情都没交代清楚,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后继无人。 不管是大房也好,二房也好,都走不了祖辈的老路。” 贾母瞥了王夫人一眼,作出一副理性分析的样子。 “母……母亲说的是。” 王夫人听贾母没将事情归结道自己娘家也松了一口气,又听她说贾府“后继无人”不由就想反驳。 但是抬头看了看贾母,就把反驳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说得也没错,贾家确实没人能走行伍的路子,珠儿宝玉如此,琏二也如此。 至于贾琮贾环,则是自动被王夫人和贾母给略了过去。 见王夫人的脊背不像之前那样绷着,贾母的心也微微放下,还不错,这句话是听进去了。顿了顿,再接再厉道: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咱们的玉儿,还有东府的蔷哥儿,他们都趟出了其他的路子,咱们贾家有救了。” 这话煽动性极高,王夫人的脊背又放松了些。 因着贾母把宝玉说成“贾家的救星”,她原本半低着的头也忍不住抬了起来,与有荣焉的瞧着贾母,嘴里言不由衷的谦虚: “不过是童生罢了,当初珠儿还是秀才呢,母亲莫要把他说得这般厉害。” “不一样,不一样,珠儿……珠儿那孩子也不错,就是性子随了他爹,有些软。 宝玉不一样,这孩子天生随了你,有股子倔脾气,说到的事情就要做到,之前说要中举人,如今可不就过了府试了。” 贾母笑得更是温和,说出来的话也好听的紧。 虽说隐隐还有点王夫人太“倔”的意思,但是这批评带着蜜糖,王夫人很容易就接受了,笑着又道: “母亲说的是,儿媳脾气倔,也就是咱们家,若是换了其他家,还不一定怎么受磋磨呢。” 她这话倒是出自真心,她姐妹四个,除了她和薛姨妈,其他的两位庶妹都嫁到了权贵之家做继室,后来一个难产死了,另外一个入了空门。 这么听起来好像和婆婆磋磨没什么关系,但是她却知道,难产的是因着婆婆想要孩子在好时辰出生,入了空门的是被婆婆给丈夫塞得十八个小妾给逼得。 “你可是母亲亲自挑中的儿媳妇,我又哪里会磋磨你。” 贾母给王夫人拢了拢鬓边的乱发,又道:“不过秀珍,正是为了宝玉这孩子好,母亲才更有话要叮嘱你。” “母亲您说。” 王夫人想起未嫁之时贾母对她的疼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态度倒是又恭顺了些。 “母亲也知道,咱们府里这几年日子不好过,你手里应该也或多或少的沾了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我没……” 贾母按住又有些激动,想要出声反驳的王夫人,接着又道: “你别急,母亲没有翻旧账的意思,只是想说,若是没有固然好,若是有的话,你最好能把这些事情停下。” 见王夫人的脊背又有些紧绷,贾母又进一步解释道: “若是之前也就罢了,如今宝玉走的是仕途,那些文人的笔可是比刀子还快的, 真要是被他们抓到咱们不好的事情,耽误了宝玉的前程,那咱们贾家的路可是就彻底被堵死了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是外人 花来两朵,各表一枝。 宝玉和黛玉被贾母从荣禧堂的小佛堂“撵”出来之后,就带着人一前一后的去了荣国府的大厨房。 “哎呦喂,这些个琐碎的事情哪里用得上你们,你们那可是菩萨身边的……文曲星下凡,这里啊,也就只配我这样的破落户操持。” 凤姐儿正跟大厨房的管事儿商量着待会儿酒席的事情,听两人说了来意,戏谑的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儿,笑吟吟的说道。 “凤姐姐说的什么话,若是凤姐姐这样灵秀的,还说自己是什么破落户,那玉儿只怕羞也要羞死了。” 被她这么一打量,黛玉的俏脸更红,美眸瞟了身后的宝玉一眼,一语双关的笑道。 “……” 宝玉什么都不说,只站在一旁傻笑,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这话虽说是在打趣儿他和黛玉的关系,但是既然没有明着说出来,他胡乱开口解释的话,非但不能将事情说清楚,反而会弄得三个人都尴尬起来。 语气这样倒不如不说,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将话岔开了,回头趁黛玉不在的时候再叮嘱凤姐儿,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也不迟。 凤姐儿也是个聪明的,见他只笑不说话,也没有继续开玩笑,很自然的就转移了话题。 “酒菜自有这些婆子下人帮忙,倒是用不上你们 ,不过既然都已经过来了,那凤姐姐就交待一个差事给你们。” 一边说着,一边从平儿手里将婆子们之前送过来的菜单子递给了两人。 “凤姐姐这是……让我们帮忙誊写菜单子?” 黛玉翻开了两页,歪着头看凤姐儿,宝玉则露出了一副有话想说说不出的样子。 凤姐儿抿嘴一笑,伸出纤长的手指,指着菜单子上的“烟熏鹅脯”“虾丸鸡蛋汤”等等的菜名,道: “前儿有人跟我说,这些菜单子上的名字俗气的很,让人一看就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没有那种“犹抱琵琶”的意境。 我琢磨着也有道理,不过你们也知道,我跟你们琏二哥都没读什么书,想不出那些雅致的名字。 今儿加上餐前点心和冷菜拼盘,差不多有七八十道菜,还请林妹妹……跟宝玉,帮着凤姐姐取一些好听的名字来。” “凤姐姐……” 见自己果然猜对了,宝玉用手扶额,一脸的无奈。 凤姐儿口中的“有人”不是他又是哪个? 贾琏小心思多的很,又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凭着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让他乖乖不惹事儿等着年底赚银子,这事儿都不用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与其让他这段时间在京都搞东搞西,琢磨别人女人媳妇儿的肚皮,倒不如给他弄份儿赚钱的营生,也算是给他套上了一个笼头。 赚了银子就有了盼头,有盼头了才会乖乖的听话。 不过这扳着手指头算算:不能太难,投入不能太大,收益还能很快回笼的,可不就是一个开酒楼么。 刚好之前趁着赏艺院那边赚了银子,他让人顺手把赏艺院旁边的一处杂货铺买了下来,如今把它租给贾琏,让他开一家专供文人墨客光顾的酒楼就很是不错。 赏艺院如今走的是高雅路线,只提供水酒和好茶,点心的种类虽然多,但是到底只有点心,当不得正经的饭食。 酒楼开起来跟赏艺院没什么冲突的地方,甚至如果操持的好了,还有相辅相成的意思。 既然目标客户和赏艺院一样,是那些文人墨客,再整些“红烧猪耳”“清蒸羊脑”的菜名就很是煞风景。 所以之前他抽空去看了修缮一新的酒楼之后 ,就交给贾琏这么一个任务,本来想着就他的脑子,怎么也得琢磨几天,没想到凤姐儿逮到机会又推到了他和黛玉身上。 ““那人”说的指定是开酒楼,那样的话确实需要起一些好听的名字,可是如今咱们这是家宴,又没有什么外人,倒是不用计较那些。 既然这边的饭菜都准备了差不多了,那我跟宝玉就先回去,出来了这么好一会儿了,二姐姐三妹妹她们指定都着急了。” 黛玉略一思索就把事情猜出了一个大概,弯了弯嘴角,将菜单子塞给凤姐儿,作势就要转身带着紫鹃几个离开。 宝玉闷笑一声,也忙带着碧纹几个抬脚跟上。 凤姐儿见自己“借力打力”的打算这么快就被黛玉看穿了,不由也是晒然一笑,上前一步拉住黛玉的手道: “好妹妹,你就当帮凤姐姐了,凤姐姐这不是……这不是真的想不出来么。” “凤姐姐是要开酒楼?” 黛玉停下步子,笑着看凤姐儿,发间的步摇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了晃。 “可不是,你不知道,宝玉这小子跟蟠哥儿开了一家赏艺……” 凤姐儿拉着黛玉小声的将宝玉和贾琏合伙开酒楼的事情说了,又摊着手道:“林妹妹不知道,只这些名字,可把我跟你琏二哥给愁坏了,尤其是你琏二哥,这几日头发是一把一把的掉 。 可取出来的名字,别说我看不下去,就连院中管洒扫的小丫头都笑得直不起腰。” 黛玉抿了嘴儿笑,伸手又从凤姐儿手里把菜单子取了来,仔细的翻看着。 “不过起名字罢了,哪儿就这样难了,凤姐姐倒是说说,琏二哥都取了什么名字,还能把小丫头笑成那样。” 听她这样说,宝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问凤姐儿。 黛玉也抬起了头,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你们琏二哥 ,你们还不知道,早些年是读了些书,不过这几年早就忘光了,起的那个名字呦…… 就比如说这“虾丸鸡皮汤”,你琏二哥就给起了个名字,叫“暗红镶金又飘绿”。这“烟熏鹅脯”就叫“一片两片三四片”这“红烧猪耳”就叫“夜半敲门”……” 凤姐儿自然知道两人是想听贾琏闹得笑话,不过她也不介意,指着菜单子一一说道。 在她看来,宝玉既是堂弟又是表弟,两人又一向亲近,和王仁也不差什么。 至于黛玉……之前她还琢磨着两人一个勋贵人家一个清流,怕是不太匹配。 如今宝玉眼瞧着是要走仕途的,又过了府试,就算是林姑父要挑也挑不出什么,黛玉是个好的,眼瞧着还有可能是弟媳妇儿,那必须不是外人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宴请宾客 “暗红镶金又飘绿”“一片两片三四片”“夜半敲门也不惊”…… 别说宝玉黛玉忍不住笑,就连跟在两人身后的碧纹和紫鹃,都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风姐姐,这“暗红镶金又飘绿”紫鹃能想明白,是说颜色,“一片两片三四片”也能说是形状,可是这“红烧猪耳”怎么就叫“夜半敲门也不惊”了?” 宝玉好容易止了笑,有些想不通的问凤姐儿。 “你琏二哥说,他用的这叫“典故”,说什么夜半来的,指定不是什么好人,是鬼怪也说不定。 若是遇上了,就只当自己的耳朵是被红烧的猪耳朵,什么都听不到才好。” 凤姐儿说着,也忍不住拿着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 “噗嗤~” 碧纹和紫鹃到底还是没忍住,互相搀扶着低着头,身子抖动的像是一台刚发动的拖拉机。 “罢了罢了,还是我……” 宝玉简直要对贾琏的脑洞服气了,正准备将事情揽下来,就听黛玉道: “午后二姐姐宝姐姐她们倒是约了我打秋千,若是凤姐姐不着急,就跟我一起把这菜单子拿了去,集思广益的,没准儿能想出更好的来。” 是谁说黛玉不通人情,说话刻薄的? 站出来,宝玉保证,他只打一拳,只一拳就能把她的鼻子打歪。 凭着黛玉的文采,别说起这么几个菜名了,就算是用着八十几道菜,各做一首诗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她并没有大包大揽的将事情揽下来,一来是因为名声,二来也是为了贾琏的脸面,第三嘛,估摸着也有替迎春和贾琏凤姐儿姑嫂俩劝和关系的意思。 他可是听说了,云娘去了迎春那边之后,可是没少折腾事儿,前些日子更是想法子,将一个偷了迎春银钱的小丫头给赶出了院子。 这个小丫头倒不是凤姐儿的人,不过确实是花了银子走的凤姐儿的路子,如今被用“偷窃”的名义给赶了出来,凤姐儿也没脸的很。 迎春性子敦厚,又顾忌着他这边儿,倒是不好解释。 也因为这个,两姑嫂的关系很是有些别扭,这些日子几乎也都是避而不见,就算勉强见了面,互相也不说什么话。 宝玉倒是能解释云娘是他给的,但是这次是凤姐儿他帮着解释了,那之后呢?若是邢夫人的人,若是迎春以后夫家的人呢?他都一一帮着去解释吗? 云娘给了迎春,那就是她的人,再说了,云娘也是为了迎春好。 他是可怜迎春不假,但是若是迎春立不起来,就算是把云娘给累死,也只能护得住迎春一时。 当初他就跟云娘说好了,若是能改掉迎春思虑过重,心慈手软的毛病,自己可是要多给她一处京都的小院儿的。 现在云娘才刚开始动手,他就更不会给云娘拆台了。 “那感情好,说起来,自从有了大姐儿之后,我还没打过秋千呢,约摸着也有两三年了,也不知道打不打的起来了。” 凤姐儿心思百转,也明白黛玉是好心,笑盈盈的答应了。 说起来这事儿她也呕得很,那小丫头进迎春房里她的确收了银子,但是迎春到底是她小姑子,所以也是花了心思筛选过的。 虽说是家生子,但是背后没什么牵扯,说话办事也伶俐的紧,谁能想到她会吃里扒外呢。 如今可倒好,听平儿说,那些嘴碎的婆子们可没少念叨说她“刻薄小姑子”呢。 天可怜见,她王熙凤连琮哥儿这个庶子都能容得下,迎春不过是个姑娘家,早晚都是要出门子的,嫁得好了不管是对贾琏还是大姐儿那可都是有好处的。 她是疯了还是傻了,要找个小丫头去“刻薄”她。 自家小姑子不知道是别扭还是怎得,几次都避而不见,她到底是嫂子,还能连续去贴冷脸办不成,事情就这样给拖了下来。 午间的宴席自然是极热闹的,虽说只是一个生员,没必要大宴宾客,但是毕竟是贾家数年难见的喜事,族中的族老以及亲近些的亲友还是要邀请的。 若不是碍于之前就和文先生有约定,贾政只怕好还要在亲友面前将宝玉的师承大肆宣扬呢。 想到自己儿子既是县案首,又是府试第三名,还是当世大儒的入门弟子,贾政也有些搂不住,酒宴将将到了尾声,就已经醉倒被下人给扶了下去。 到最后还是贾赦带着贾琏陪着宝玉一起,将前来贺喜的宾客们送了出去。 “刚刚听蓉哥儿说,去年你敬伯父送了一只“玉兔”给你?你可带在了身边?”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贾赦转过身,看着宝玉问道。 “玉兔?敬伯父给的?” 宝玉一怔,想了想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敬伯父给了,我觉得有意思就让人打了络子系在了腰上。 不过那东西小,带过几次之后就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大伯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找过吗?还是没找到?” “……就是随手一丢,后来袭人几个找过,都没找到,我想着是给蓉哥儿媳妇送殡的时候掉的也未可知。” 宝玉摇了摇头,对着贾赦说道。 贾赦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的失望,顿了顿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那枚玉石图纸长得什么样儿?” “好像是不大点儿,也就……也就拇指节儿那枚大点儿,白色的,玉质很通透。” 这事儿贾蔷和当时跟去铁槛寺的下人们都知道,宝玉也没必要撒谎。 “拇指节大小,白色的,玉质很通透……” 贾赦嘴里喃喃着说了一句什么,又转过头问宝玉:“那它的尾巴尖儿是不是有一点儿黑?” “没注意,不过就是敬伯父随手给的小物件儿罢了,侄儿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大伯父怎得这般紧张,莫不是那东西还有什么来历不成?” 宝玉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试探的问道。 “没印象了啊……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就是我恍惚着在你祖父哪里见到过类似的东西,这才想着问问。” 第一百一十三章 湘云来了 贾赦看上去有些怅然若失,又随便问了几句其他的事情,就借口醉了,由着贾琏和下面人将他送回了东院。 看着两父子离去的背影,宝玉忍不住蹙了蹙眉。 当初贾敬将那玉石兔子给了他的时候,他不是没怀疑过那东西有什么特殊的用途,所以故意带着在贾母面前晃荡过好几次。 贾母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在得知东西是贾敬给的时候,也只说东西精巧,质地不错,是个有年头的好东西。 若东西真的是荣国公的,没道理贾赦这个儿子知道,贾母这个枕边人却不知道的道理。 反而是秦可卿,当初他在铁槛寺救了秦可卿,将她送上马车之时,无意间被她看到了那枚玉石兔子,当时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撑着身子说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话。 大概意思就是不孝女劳父亲惦记之类的,听她的意思,那枚玉石兔子明显就是她父辈留下的东西,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义忠亲王留下的东西。 当时他怜惜秦可卿身世悲苦,又想要跟她结一份善缘,就将那枚玉石兔子解了送给了她。 不过现在看贾赦的样子好像对那东西很是熟悉的样子,这到底有事为什么呢? 又琢磨了一会儿,感觉还是没什么头绪,宝玉索性也没有继续想下去,如今他已经中了府试,也算是超计划完成任务了,也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是。 再想到上午黛玉说要和凤姐儿迎春她们一起想菜单子的事情,宝玉索性带着袭人和碧纹朝着小花园走了过去。 刚走近小花园,还没迈进月亮门,就听见小花园里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三姐姐,再大点儿劲儿,飞的太低了。” “这还嫌低,那你可要扶稳了,我要加大力气了。” “快些快些,就是怕你的力气不够大,我才不怕呢。” 这娇憨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湘云,想想今天的情况,贾母让人将湘云接过来,好像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宝玉顿了顿,还是抬脚迈进了月亮门,朝着秋千架走了过去。 “哎~停停停~” 湘云站得高,已经看到宝玉迈着步子进来了,忙对推着她的探春道。 “怎么了?是不是太高了?” 黛玉和宝钗背对着门口,却没注意到宝玉进来,听到湘云大呼小叫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忙上前和探春一起将秋千架扶住了。 “才不是呢,指定是看见宝二哥进来了。” 惜春拿着画笔,瞥了一眼进门的宝玉,歪着头笑道。 宝玉这才注意到宝玉进来了,赶忙转过身子将用绳子绑住的裙角放下,旁边的迎春和平儿也赶忙上前帮忙。 “爱哥哥,你怎么才过来,对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府试第三名,可真是太厉害了。” 湘云下了秋千,也没等翠缕将裙子整理好,就像小牛犊子一样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父亲高兴饮多了酒,跟着伯父和琏二哥将客人都送走了才过来,史大妹妹什么时候来的,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宝玉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去,等翠缕帮她收拾好了,才转过身笑道。 对他的冷淡,湘云明显有些委屈,大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宝玉:“爱哥哥还说,之前就叮嘱过,说你们顽的时候一定要将我接过来,你看看,我的手指头上可都是针眼儿了。” 这样说着,还将一双嫩白的小手伸了过来。 宝玉有些尴尬,他早就想到会如此了,只是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快,不由朝着探春使了个眼色。 他不知道原身和湘云的相处模式是什么样儿的,只说他,其实和湘云来往不算多,关系也不算特别热络。 但是每次见了面,尤其是当着黛玉的面儿,湘云总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爱哥哥”长,“爱哥哥”短的。 若他是男人,说不定也会因为劣根性,觉得湘云是看上了他,偏他不是,这么一段时间观察下来,他很肯定的是,湘云其实也不是喜欢他,之所以和他亲近,很大概率上是和黛玉较劲儿。 之前还不明显,大概……大概从林如海特地派人将给黛玉送银子的事情揭开来之后,这种感觉就特别明显了。 “真的是,湘云妹妹疼不疼,琏二嫂子,我记得你那里是不是还有膏药,若是有的话,让人去给湘云妹妹取点儿,我看她的手指都红了。” 探春收到了他的眼神,笑嘻嘻的走上前,拉着湘云的手看了又看,又对凤姐儿道。 “有,前儿你琏二哥才买的,我让平儿去取,没几步路。” 凤姐儿眨眨眼,笑着将话接了过来。 “爱哥哥……” 第一百一十四章 酒楼开业 湘云嗔了宝玉一眼,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目光也若有似无的从黛玉脸上一扫而过。 众人也都不是傻子,湘云如此针对黛玉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原本有原身在中间调和着,湘云也不是太过分,这事儿倒是显不出来什么。 如今宝玉懒得陪她演戏,她又委实有些过分,可不就看着尴尬起来了么。 以至于她这么娇嗔一句之后,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众人该整理衣裙的整理衣裙,该画画儿的继续画画儿,都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见众人这样,湘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原本还有七八分是装的,这会儿倒是真的委屈了起来,粉嫩的菱唇也是仅仅的抿着。 “宝玉,刚好你过来了,不是说要给那些菜肴重新取名字吗云妹妹帮着想了许多,都好听的紧。” 黛玉到底心善,不忍心看着湘云这样尴尬,从桌上取了之前写好的菜单子,笑着说道。 “林姐姐说的是,我最喜欢“忽满庭前枝”,听起来既有意境,又一目了然,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菜。” “我倒是更喜欢“清风洒兰雪”一些……” 见黛玉这个被针对的人都不计较了,迎春和宝钗也笑着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 不过湘云显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非但没有顺坡下驴的意思,反而斜乜了迎春和宝钗一眼,把手收回去,酸溜溜的道: “到底是你们更亲近些,刚才我说了话大家只当听不到,偏林姐姐说话了,宝姐姐和二姐姐就跳了出来,就是觉得和我说话没意思罢了。” 一边说着,眼眶子也微微泛了红,像是谁刻意的委屈了她一般。 这话一出,刚刚才缓和了的气氛陡然又尴尬了起来,就连向来以端庄温和示人的宝钗脸色都有了几分无奈和羞恼。 黛玉和迎春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了。 “湘云姐姐……” 惜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见湘云这般不识好歹,也有些被气着了,冷嗤一声就要把话还回去。 不过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见宝玉朝着湘云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一副赞同的样子道: “湘云妹妹这话倒是也没说错,宝姐姐是我们的表姐,林妹妹是我们的表妹,论起远近亲疏,她们确实都比史家妹妹亲近些。” “爱哥哥……” 湘云显然没想到宝玉会这样说,不可置信的又唤了一句。 见她这般吃惊,宝玉眨眨眼,装作迷惑不解的样子,又道: “这话不是史家妹妹自己说的吗我觉得没什么错啊对了,之前不是跟史家妹妹说起过吗若是真的唤不清楚我的名字,就跟宝姐姐林妹妹一样唤我宝玉。 虽说到底有些亲近了,不过咱们也是自小相识,料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气人谁不会啊。湘云不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大家又怜惜她的身世,这才阴阳怪气的糟践人么,既然这么喜欢针对别人,自己也好好享受享受这个感觉。 说实话,这些日子宝玉觉得自己也忍得够久了,把憋了好久的话一说完,整个人感觉都轻松了一些。 “噗嗤” 惜春没忍住笑出了声,忙急急的将手里的画笔放下,生怕乐极生悲弄坏了自己的画儿。 探春也弯了弯唇,不过很快就用帕子掩了下来。 “……” 湘云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偏这话细较起来确实没错,又是她自己先说的,所以只是抿着唇站着,硬撑着不掉眼泪。 凤姐儿瞅瞅她,又瞅瞅宝玉,笑着打起了圆盘。 一边从黛玉手里把菜单子接过来,一边拉了湘云的手道: “好了好了,咱们不是说菜单子么,之前你们大家可是都已经勒索了我一顿席面了,怎么也得帮忙好好想想才是。” 她看好的是宝玉和黛玉,自然对湘云几次针对黛玉微微不满。 不过湘云到底是来荣国府做客的,若是真的被惹哭了,贾母那边也不好交代,说不定还要怪她这个作长嫂的带头针对她娘家侄女呢。 说实在的,她其实也有些理解不了贾母,既然一直打着让黛玉嫁给宝玉的主意,怎么还几次三番的将湘云接过来呢。 不过她这次倒是冤枉了贾母,之前她是拿不准宝玉会走仕途还是走行伍,这才两边下注。 如今确定宝玉要走仕途了,自然不会让湘云再掺和进来。 这次却不是她让人将湘云接过来的,而是一向不喜欢湘云来荣国府的忠靖候夫人,亲自带着她过来的。 就连让她留在荣国府小住,也是这位夫人主动提出的。 湘云到底不是不会看脸色,这会儿见凤姐儿都这样说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别别扭扭的跟着她朝着黛玉的方向挪了挪。 “琏二嫂子还说,八十几道菜呢,就拿一顿席面就想把姐姐妹妹打发了,委实也太小气了些。” 探春看了看众人,也笑着凑趣儿道。 “没错,我觉得再加一份密云村的点心才好。” 惜春也耸了耸鼻子,笑着将话接了过去。 “好好好,你们这俩丫头,非得把你们琏二嫂子那些私房钱都抠出来才好。” 凤姐儿作头疼无奈状,又对平儿道;“不行,平儿,听你们两位姑娘说了没,她们想吃密云村的点心,这事儿是你们二爷的事儿,我可不能搭着人情还搭银钱,席面多少银子,加上点心的。 咱们也不多要,让你们琏二爷给出个双倍就成。” “是,奶奶,平儿记下了。” 平儿点点头,一副唯凤姐儿马首是瞻的样子。 她们主仆这么一唱一和的,倒是让小花园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 众人兴致正好,又取了菜单子,逐一又斟酌了一遍,倒是让菜单子看上去又文雅了许多。 宝玉跟着众人又琢磨了一会儿,就有些百无聊赖起来,干脆让婆子送了茶,在桌前坐了下来,这一坐,他的目光就落在刚刚惜春画的画上,移都移不开了。 惜春画的是之前黛玉宝钗几人打秋千的样子,画上的几人都是栩栩如生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荡出来一般。 宝玉委实没想到惜春对于画画这般有天分,他上次见惜春画的好,所以将薛蟠从金陵那边带回来的一册西洋画册给了她,没想到居然这种西洋画技居然被她融了进去。 中西画风的集合,让整幅画既写实,又不失画意,比往日他在赏艺院见得那些酸腐诗人画的还好更有灵气些。 当然,惜春毕竟年纪小,画工和那些人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不过这画画儿真的是讲究灵气的一种,画工不足可以练习,这灵气不足是累死也练不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这样娇俏可爱直言直语的惜春后来是如何变得冷性冷情的,但是宝玉觉得,若是惜春心里还藏着一丝希望,或者说有一个割舍不掉的东西。 就算是真的有什么挫折,也不会就那么心灰意冷遁入空门。 这么一琢磨,宝玉忽然就有些着急起来,放下茶盏,将正在和众人说话的惜春拉到了一旁,将想让她帮忙画一些画儿的事情说了。 “宝二哥莫不是逗妹妹顽。满打满算我才学了不到三年的画儿,这样……” 对于宝玉这般肯定她的画技,惜春很是欣喜,小鹿一样的眼睛满是惊喜和不确定。 “怎么会我是真的想跟四妹妹这个大画家约画儿,就是类似这种画风的,妹妹放心,可以不署名,或者署笔名,不会让别人发现这画出自四妹妹之手。” 宝玉又仔细看了惜春的画儿,心中忍不住感叹起来。 和这些有才华有灵气的姑娘相比,他好像真的是来人间凑数的。 “这倒是没什么,不过是画儿罢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惜春倒是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又仔细的问了问具体的要求,就将事情应了下来。 她的动作也快,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就画出了七八副出来,每一幅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宝玉让人装裱了,挂在已经修缮一新的新酒楼的包厢之中,署名用的则是惜春的“惜”字所化:“昔心客”。 这一日,正是五月初三观音诞,来到赏艺院看表演的书生们意外发现,在赏艺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和赏艺院风格类似的酒楼非常低调的开张了。 “咦,这家酒楼看起来不错啊,李兄,今日来的早,赏艺院还没开门,咱们不妨过去坐坐。” “好啊,刚好来得及,也没来得及用早膳。” 两名打扮清雅的文士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明显是新开张的酒楼走了过去。 随着蝶女大赛的结束,赏艺院确实少了一些其他地方来的远客,但是因为清雅的布置,远超其他地方的表演水准,还是吸引了京都的众多文人前来。 和其他茶楼青楼不同,赏艺院的开门是有时间的,除非有必须晚上表演才出效果的表演之外,大部分时间午时过后才开门,到了晚上酉时就会上门板,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时辰的表演时间。 若是这事儿放到其他酒楼茶楼来说,指定会被文人们骂的半死,偏赏艺院不同,因着年后捐到京都各处养生堂,敬老院的银钱,赏艺院可谓是名利双收。 文人们非但不会觉得赏艺院不尊重人,反而觉得赏艺院极具风骨,就连在赏艺院表演的姑娘们都额外得了众人几分尊重。 不过因着表演的精彩,很多人担心来晚了会漏看掉一些细节,所以相当一部分人会选择提前过来等着。 之前这些人要么是去其他酒楼茶楼对付些,要不就会用赏艺院的点心对付几口,如今见到居然有和赏艺院风格类似的酒楼开张,自然而言的就想要光顾一番。 随着两名文人的先行一步,不少提前过来的看客们也饶有兴致的迈步朝着新酒楼走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波快钱 “临风楼,好名字!” 等走近了,一名青白学子服的学子赞道。 “明玉只看到了名字好,却没注意到这匾额上的字可是更好!像是……” 另外一名年长些的文人摇摇头,若有所思的道。 “像是什么难道还是什么名家所书不成” 另有一人笑着接过话道。 “不过是家酒楼罢了,若真的是什么命人题的匾额,又怎么会不署名呢。” 那位叫明玉的学子又抬头看了看匾额,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我看错了,不过说真的,这匾额上的字是真心好,要我说,比国子监门口的题字也不差什么。” 中年文人觉得明玉说的有道理,不过再看一眼匾额,还是忍不住开口赞道。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也纷纷抬头仔细朝着匾额看了过去,这么一看,众人都有些愣怔了。 这匾额上的字确实写得极好,铁画银钩既有风骨,确实如同年长学子所说,像是出自名家之手,不过也确实如那明玉所说,底下根本没有署名。 而且众人翻遍心中所想,居然觉得好像都没想到有什么大家会写出这样出挑的字来。 “别想了,咱们进去问问小二不就知道了。” 叫明玉的学子最先回过神来,对着其他人提议道。 “有理,明玉兄说的有理。” 众人纷纷应和,迈步朝着临风楼中走了进去。 迎风楼的门脸看起来不大,进去之后却委实不小,看大小应该是将后面的宅院也买了下来打通了,中间还作了一处南方比较常见的天井,这样一来,东西南北四处包房里的光线都极为通透。 和一般的酒楼很是不同,临风楼并没有大厅,除了刚刚进门的北门之外,其他三面都是包间。 从门前挂着的牌子来看,包间应该有大有小,大的大概是三间屋子左右,小的只有一间,看上去细节有些不同,不过风格却又出奇的统一。 “欢迎各位公子来临风楼用餐,请公子们来这边办理用餐手续。” 见众人进了门,一名穿着纯黑色短打,胸口绣着“临风楼”三字的少年仰着笑脸迎了上来。 少年并不像其他酒楼那样称呼客人为“爷”,而是选择了更为雅致的“公子”。 “好……好。” 又是明玉第一个反应过来,笑着跟在少年身后朝着办理用餐手续的柜台走了过去。 说是手续其实并不复杂,只要确定用餐的大概人数和选用的包房大小和位置就可以,这些内容都写在楠竹做的牌子上,价格也标注的很清楚。 大一些的包房三两银子的,有五两银子的,都包括八道菜,四荤四素,可以自己从菜单选,也可以让酒楼搭配好了上。 两间的包间有一两银子和二两银子的,包括六道菜,三荤三素,一间的包间则是八钱和半两银子的区分,都是四道菜,两荤两素,同样可选。 当然,这些都是最低消费,如果觉得菜少可以自己另外再点,除了少部分特色菜,其他菜的价格都不算高,收费也十分透明,没有什么额外的花销。 也就是说,如果只有两个人小酌,完全可以花上半两银子就在这样的环境了消磨一下午,算起来,甚至比平时去茶楼还要省钱些。 跟着明玉同来的学子共有六位,所以选择的是一两银子的中等包间,折算下来,若是不加菜的话,每人花费不到两钱。 当然,不加菜是不可能的,毕竟有六个人,总不能一人抱着一盘子菜用,所以六人又加了四道菜,两壶酒。 交了银钱,勾选了要用的饭菜,很快就有同样身着黑色短打的少年引了众人前去。 中等包间很是宽敞,包间里的装饰和赏艺院的风格差不多,属于精致不失细节的风格。 包间正中的桌子上放着沏好的六安瓜片,上手一摸温度刚刚好。 “闹中取静,这临风楼还真的是不错。” 明玉打开窗,发现就连窗外也是特意造了景的,一人多高的小树和野花,既鲜活又野趣十足,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会心一笑。 “是啊,不止是门前的匾额,你们看,这包间儿里的字画也都有趣的很。” 年长学子是个痴迷字画的,进来之后就被墙上的字画吸引了心神。 “何止,你们看,从这里看过去,中间的天井是不是别有意趣,像极了一副构图完美的水墨画儿。” 又一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开口赞道。 “扣扣扣”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门被轻轻的叩响了,得到应允后,捧着菜肴的少年们推门走了进来。 几人之前还觉得这样雅致的酒楼,说不定会是形式大于内容的,但是少年们将菜放好之后,众人就知道自己是想错了。 眼看着点的菜陆陆续续都送了进来,六人也纷纷落了座,也不用特地招呼,因为这里的饭菜实在太香了。 “我们不是只加了四道菜吗怎么一共有十一道。” 见十道菜都上完,少年又捧来一道看起来红彤彤的菜肴,明玉奇怪的问道。 “回公子,这三日是咱们临风楼的促销,这道菜叫做“彤彤花照尘”,是我们临风楼的特色菜,是掌柜的送于公子们品尝的,还请公子们多提宝贵意见。” 黑衣少年恭敬的回道。 彤彤花照尘 几人皆是一愣,若是没记错,刚刚他们在竹牌上确实看到了这道菜。 这道菜也确实是临风楼的招牌,光是这一道菜就要三两银子,比他们包间的价格都贵。 “那就谢谢你们掌柜了。” 明玉目光闪了闪,笑着朝少年拱了拱手。 “请公子们用饭,小的就在门外守着,公子们有事唤小的,只要招呼小的就好。” 等黑衣少年下去了,明玉才道: “此间主人对于这道“彤彤花照尘”好像很有自信,像是觉得这次送了下次咱们就会点一样。” “哈哈,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是店老板定价定的太贵,实在没人点才送的。” “不管了,咱们还是先用,再过半个时辰赏艺院就要开门了,听说这次的表演是《临江仙》,乃是去年的探花郎所作。”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縠纹平。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妙,实在是妙!” 几人又说了几句,就抬起筷子朝着桌上的饭菜夹了过去。 不过很快就只听见众人用饭的咀嚼声,听不到再谈论诗句的声音了,无他,实在是因为饭菜太好吃了。 本来觉得临风楼的饭菜分量颇大,但是谁想到等六人停下筷子,桌上已经没有什么剩菜了,那道“彤彤花照尘”更是连里面的用来装饰的配菜都被几人吃了下去。 面对着满桌的碗盘狼藉,几人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又是明玉,走到一边净了净手,笑着道: “其他菜或许还有及得上的,这道“彤彤花照尘”真是太妙了,我还从来没吃过这种滋味的菜肴。” “是啊,感觉有些像是茱萸,不过又比它要鲜亮辛辣的多,用完之后,感觉整个头上都是汗,偏又说不出来的痛快,就连喝起酒都比往日有滋味的多。” 之后的三日,在临风楼的包间之中,类似的场景发生过很多次。 不过数日,临风楼有一道“绝世美味”的事情就传遍了京都。 除了文人墨客,更多的美食老饕也循着味儿朝着临风楼找了过来。 “昨日堂食加上外带,差不多收入了八百两银子,光是“彤彤花照尘”就外带了一百五十份左右,只这半个月,咱们投入的银子就收回了大半儿,宝玉,你可真的是个招财童子。” 眼见着临风楼的营业额日益攀高,贾琏整个人激动的打颤。 加上租铺子加上修缮,加上买人,开办临风楼的本钱其实是超过了宝玉原先说的六千两近一倍的。 本来贾琏还担心会收不回来本钱,谁想到才短短半个月而已,这一万多两银钱就收回了大半儿。 “每份外带都是留个样本的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可万万不可忽略。” 宝玉也很是满意,放下账本,又问贾琏。 “留了的,每份都是留了的,那位溧水县的衙役也会每天都来。真么想到,真没想到这酒楼这般赚银钱。” 贾琏又看了看账面上的数字,整个人笑得像花儿一样。 之前宝玉特地去溧水县县衙请了衙役过来收取样本之时,他其实是很不赞同的,觉得是小题大做,白白花了银子。 如今这么多银子哗哗的溜过来,贾琏才明白了宝玉的远见。 就拿今日收入的八百两说,刨除了成本,人工,租金什么的,临风楼的净利润也在五百两左右。 一个月就是一万五千两,一年那可就是十几万两,整个荣国府的田地收入才多少银钱,也就十万两左右。 这么一间小小的酒楼,收益居然和整个荣国府差不多,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再想到等赚了银钱,再在通州,长安,津门等地,每个地方开上一家,那可就是滚滚如水的银子啊,越想越是兴奋,贾琏简直要忍不住流口水了。 “琏二哥,大家只是觉得新鲜,这才有这么多人,随着新鲜劲儿,随着原材料的普及,这个价格慢慢的就回落了。” 宝玉见贾琏眼睛都变成铜钱的形状了,宝玉忍不住打击他道。 贾琏想想也是,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来,笑嘻嘻的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就算是每天只赚二百两,每个月也差不多有六千两,一年还有七万多两呢,发财了发财了。” “咱们这赚的是一波块钱,为的是再过些日子赚另外的大钱,琏二哥可别把手里的银钱都挥霍了。” 宝玉摇了摇头,又叮嘱他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院来客 “怎么就是一波快钱了,只要……只要让你那位好友,将手里番椒好好的收着别卖给别人,咱们这钱自然就能长长久久的赚下去。” 贾琏眼珠子一转,涎着脸对宝玉笑道。 没错,临风楼的这道“彤彤照花尘”里面最重要的一种佐料,正是宝玉让薛蟠从江南沿海一带顺便带回来的番椒,也就是种花国所说的辣椒种植培育而成。 说起来如今大明所处的时间段,约摸着和种花国的明神宗末期差不多,虽说大明因为君主的原因发生了一些变化。 但是在整个世界来看,其实变化并不是特别大,朱允炆这只小蝴蝶,也只煽动了大明以及周边的一些国家的变化。 相对于隔着茫茫大海的其他国家,影响还是没有那么大的。 比如说在这个时间段,欧洲依旧是航海家和冒险家的时代。在欧洲人一次又一次的地理新发现之后,世界开始逐渐被融合成一个整体。 在欧洲人征服世界的历史进程中,走在最前面的的依旧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 他们凭借着先进的海上力量,分别建立了西半夜帝国和葡萄牙殖民帝国,大量的葡萄牙商人和西班牙冒险家涌入世界各地淘金。 他们从大明带走了大量的生丝,茶叶,瓷器……也将世界各地大量的高产味美的食物种子带到了大明。 番椒就是其中之一,临风楼的这道“彤彤照花尘”其实说简单点儿就是用番椒搭配胡椒以及其他调味料炒制的“辣子鸡块”。 “你当别人都傻这番椒在大明见过吃过的人或许不多,但是大明的疆域这样大,总是有见多识广的人知道的。 就算咱们将里面的佐料都挑拣了出来,也只能让其他人发现的晚一些。 想要赚独一份的钱,还是不要想了。” 宝玉朝贾琏翻了一个白眼,无语的说道。 “那可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财神爷跑了你看……咱们能不能派些人去沿海一带将番椒的种子都收回来,这样是不是能多赚些日子。” 贾琏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飞了,心疼的都快要不能呼吸了,捂着胸口说道。 “没用的,就算是你能派人去将沿海的番椒种子都收了,你还能让那些毛子不再贩过来 再说了,这东西咱们大明本身其实就有,虽说味道和辣度上略有不同,但是仔细找找也不算太难。 不过琏二哥也别着急,这东西少量的不难找,但是想找咱们这么多,味道这么正宗的也不好找。 等他们寻到了番椒种子,费了力气种出来,估摸着也过了种植的时间了,所以说这银子咱们还能赚差不多半年,怎么也有几万两了。” 宝玉拍了拍贾琏的肩膀安慰道。 虽说种花国的历史书上记载着辣椒的原产地是南美洲,但是其实在大宋典籍中其实就已经有了类似辣椒的记载。 滇,黔以及青藏高原更是祖祖辈辈食用朝天椒和小米辣,不过品种和名字不同罢了。 “才半年啊……” 其实贾琏在开酒楼之前的目标也就是和宝玉说的那样赚个几千两就满足了,如今如果能赚半年银子,两人二一添作五,也能赚个两三万两,外加一处生意兴隆的酒楼,怎么说也远超预期了。 但是人就是这样,总是不会满足。 就像贾琏,之前想的是每年都日进十万多两,哗啦啦,居然变成了两三万两,这种落差还是很大的。 “我说的是赚半年块钱,过了半年之后,这一类菜品的价格会慢慢恢复正常,不过也没关系,蟠哥儿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关于番椒的菜谱,咱们可以不断推出新菜品。 这样虽说不如现在赚得多,但是每年万两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累了些,也不知道琏二哥能不能坚持住。” 宝玉这话其实说的夸张了些,开酒楼前期的协调和人事确实比较花时间,但是等到事情捋顺了,后期还是比较轻松的。 要不然种花国的那些餐饮大佬们,也不会一家接着一家的开连锁店了。 “就按折中算,每年四万辆,咱俩每人也能有两万两,往年我东跑西颠的,还赚不了这么多呢,很不错了。” 听到宝玉说后期还有得赚,贾琏的心态也很快调节了过来,咧着嘴笑着又问:“对了,宝玉,你说的那个生意如今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开始干需要多少本钱” 只一个酒楼就坐到了日进斗金,贾琏如今对宝玉说的那个“大”生意更是前所未有的感兴趣。 “手里怎么也得先有几万两本钱才成,琏二哥别急,等时间到了,我自然会通知你。” 见贾琏一改往日的惫懒,全副身心的放到赚银子的正事儿上,宝玉也十分的高兴。 其实宝玉还有一件事情没说,随着七月份赏艺院推出的“别样大明——十五州系列风情演出”的举办,临风楼的生意估摸着还能比预期更红火些。 不过到底还没开始,所以宝玉暂时就没说,想着到时候给贾琏一个惊喜。 当然,这事儿要建立在贾琏听话的基础上,若是他不听话,或者是想要过河拆桥,宝玉也不害怕。 临风楼的铺子是他的,番椒是他提供的,就连那些做菜人的卖身契也在他手里。 宝玉也不是想一直拿捏着贾琏,不过得想给他栓栓龙头,也免得他“小人乍富”做出什么其他不好的事情来。 处理完临风楼和赏艺院的事情,宝玉就带着下面人去了贾家家学。 大明的院试是三年两次,离如今最近的府试也要到明年八月,所以宝玉的作息也恢复到了平时在家学读书的作息。 当然,每日下午,他都会自动自主的去找文先生加学一个时辰。 如今的天气已经入了夏,春天里石夫子种在小院门口的栀子花已经开了,开的很是繁茂,一朵朵皎洁纯净的花朵星星点点的缀在枝头,像极了一朵朵玉石雕刻而成的花朵。 一阵风轻轻拂过,还没迈进小院,就闻到了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幽香,宝玉本就极好的心情更好了些。 手拿着刚才路过酒铺买的好酒,一边迈进小院,一边兴冲冲的道: “先生,您瞧,这是东兴街那家……” “咳咳,咳咳。” 文先生以拳抵唇,轻咳几声,有些尴尬的转过身,对着站在一旁的儒生模样的男子道:“让师兄笑话了,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弟贾珘。” 又轻声呵斥宝玉:“还不快见过你二师伯。” “二……二师伯好,师侄贾珘见过二师伯。” 宝玉忙将手里的竹叶青递给身后的茗烟,恭恭敬敬的见过来人。 第一百一七章 不知道该恨谁 来人正是如今已经成了直隶府通判的齐玉林齐大人。 他戏谑的瞟了文启山一眼,又笑着问宝玉:“我听你师父说,你的乳名叫宝玉。” “回二师伯,正是,师父之前想要给学生取一个小字,不过思来想去,都觉得还是宝玉好,所以“宝玉”也是先生给取的小字。” 宝玉回答完,又偷偷瞟了一眼文先生,见他只眼观鼻鼻观心,并不理他,不要更紧张了些。 “你师父倒是个惯会省事的。” 齐玉林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又想到之前毛大人和周友亮对他的评价,嘴角不由弯了弯,温声又道: ““劝农工,作器用”“秸秆还田增土肥力”“轮耕减虫害”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二师伯……二师伯怎么知道我府试的答案” 宝玉有些惊讶,抬起头看了看齐玉林,又求救一般看了看齐玉林。 “你二师伯是直隶府新到任的通判大人齐玉林齐大人,和你的座师周友亮周大人是莫逆之交。” 文先生没好好气的瞪他一眼,又解释说道。 “原来二师伯就是齐大人,那之前的那方端砚和书籍……” “当日我要去吏部交接,所以没有能参加你们的鹿鸣宴,又想着咱们师叔侄没有见过面,所以就托周大人转交了,怎么,还喜欢吗?” 齐玉林含笑点头,又问宝玉。 “很喜欢,谢谢师伯。” 宝玉点点头,朝齐玉林谄媚的笑了笑。 府试之后也是需要去拜访座师的,通过复试前五十名的学子会专门举办一个宴会,叫做鹿鸣宴。 当时宝玉和贾蔷同去,两人同出一脉,成绩有很是不错,很是出了一番风头。 尤其是宝玉,年纪小小的就考了府试第三名,还被留在最后和知府大人说了半天的话儿。 当时除了周大人给的礼物外,还有一方砚台以及十数本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院试应考书籍,据说是故人相送。 当初他拿回来给文先生看过,文先生脸上很是感慨,只说让他收好就是,原来就是眼前这位二师伯送给他的。 那方砚台据说是前朝大家亲手所作,他拿回荣国府之时刚好被贾政看到,可把他那位便宜爹给馋得眼珠子都红了。 还有那些孤本和字帖,用便宜爹的话来说,那可都是“千金难求”“可欲而不可得”的珍品。 一边说还一边拿眼刀子甩他,一副东西放在他这里被“糟践”了的样子。 后来吭哧瘪肚的从他这里借了走,手就那么捧着,简直就像是捧着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嘴里还“嘿嘿嘿”的傻笑,简直让人不可直视。 眼见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宝玉知道二师伯和文先生数年不见,肯定有不少话要说。 带着茗烟和墨雨送临风楼取了最好的席面送去小院,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置好了,才回了荣国府。 “你这个弟子确实收的不错,称得上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是老师当年最喜欢的那类弟子。” 见宝玉走远了,齐玉林才端起酒杯对着坐在对面的文先生道。 “宝玉确实不错,是个好孩子。” 文先生拿起酒壶,给自己满满倒上一杯。 “宝玉确实不错。” “当初我跟在老师身边学习,也和宝玉差不多大岁数,当初老师待我如亲子,师母更是会做各种各样的扬州点心给我吃。” 齐玉林将酒杯里的酒喝了,很是怀念的说道。 “是啊,当年娘最喜欢做“琉璃卷”“翡翠花开”还有……” 话说到一半儿,两人都有些沉默。 文母当初的拿手点心,一共有三种,文启山爱吃的琉璃卷,齐玉林爱吃的翡翠花开,以及文启明爱吃的梅花糕。 “二师兄,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好,又如何说得上好不好呢” 齐玉林有些沉默,良久又问:“你呢这十几年来,你过得如何” “我……我过得还好。一晃十二载,恍然如梦。” 文先生长叹一声,满脸都是怅然。 齐玉林见他如此,也是长叹一声,良久又问:“启山,你当年十六岁得中状元。如今……如今你才二十八,真的……真的甘心就这么在这个小院子里给这些奶娃娃传道授业了” “……” 文先生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下,并没有回答齐玉林的问题。 “启山,当初老师留下的信你是看过的,老师对老圣人没有丝毫怨怼,当初……当初他之所以被贬官还乡也是另有隐情……” 齐玉林按住文先生要倒酒的手,认真的说道。 “我……我知道,是文启明……是文启明……” 文先生闭了闭眼,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他到京都其实已经有两年了,这两年时间,他已经将当初朝堂之事查的很清楚了。 想到自己当初的愚蠢,文先生就恨不得冲回去,将当时脑子不够数的自己狠狠的暴打一顿,打死……打死都难解恨, “不,你不知道,启山,我怀疑……我怀疑当初老师的死和文启明有很大的关系。” 齐玉林有些激动,眼中也有泪光闪过。 “师……师兄……” 文先生如遭重击,傻愣愣的看着齐玉林。 这些日子他已经慢慢接受了当初的事情是文启明搞鬼的事情,可是如今……如今他听到了什么。 齐玉林居然时候当初和文父的死和文启明有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他也这样问了,等他反应过来,齐玉林已经被他摇晃的脸色都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文启山,这些年了,这些年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文启明的狼子野心吗老师回乡的时候,老师回乡的时候带的几个侍从,你在苏州守孝三年,有见过其中一个吗” 齐玉林冷笑一声,说出的话也如钢刀一般。 “我……我……”、 “你什么你没有你只顾着整日里悲悲切切,怨天尤人…… 我当初让你去查,但是你做了什么孤身一人……孤身一人跑了,文启山,你这个懦夫。 其实……其实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是该恨文启明多一点,还是应该多恨你一点。” 第一百一十八章 孝仁亲王 一夜过去,宝玉再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齐玉林的踪影,也不知道齐玉林都和文先生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自从那日之后,文先生变得更沉默了些。 以往每日完成教学之后,师徒两人还能聊上一会儿天,小酌几杯,但是从那一日起,文先生却不在饮酒了,对他功课上的敦促也比往日急迫了几分。 感受到了文先生的变化,再想到往日文先生酒醉之时提到过的文启明,宝玉的心中也有了明悟: 只怕……只怕文先生是要离开贾家家学了。 想想也是好事,最起码说明文先生已经振作了起来,宝玉之前就想过,文先生毕竟才二十八,就在是人才普遍低龄化的大明,这个岁数也正是在朝堂上做出成绩的好年岁。 而且……能得这样一位大儒教授这么大半年,已经是他贾家子弟们天大的造化了。 经过这大半年的整顿,整个贾家家学学风焕然一新,不管是之前就乖巧懂事的贾兰等人,还是类似贾珏(玉爱)薛蟠之流,都对学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然,这两类人的学习方向是截然不同的。 像是年岁小,对学习有兴趣的贾兰等人,他们学习的就是四书五经,科考典籍。 而年岁大些,读书又看不到什么希望的子弟,他们学习的则是一技之长,比如说贾珏学习的就是画技,薛蟠学习的则是赏鉴,其他子弟的情况不一而足。 说到贾家子弟,就不得不说到贾蔷,本来宝玉以为他会在通过府试之后继续跟在文先生身边学习,府试之前他问起的时候贾蔷就是这么回答的。 但是等到参加完府试的琼林宴后,贾蔷居然又一次不告而别了。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给宝玉留了一封信。 信中说他无意间得到消息,曾经有人在福州一带看到过他父亲旧主子嗣的踪迹,所以带了人前去找寻。 贾母得知贾蔷去了福州之后脸色大变,直言不让宝玉继续和贾蔷来往,甚至还想要找宗室将贾蔷一脉赶出贾家。 也是这个时候宝玉才意外得知,贾蔷的父亲贾璟以及原身的大伯父贾赦当年居然是至交好友,还都曾是义忠亲王的伴读。 甚至九年前义忠亲王去江南一带巡查,贾璟都是代替嫡妻丁氏病重的贾赦前去的,这也就解释了贾赦当初为什么会觉得那枚玉石兔子面熟的原因。 后来随着义忠亲王谋反的消息传了来,贾璟和贾赦是义忠亲王伴读这件事就变成了贾家的禁忌。 贾蔷这个正派玄孙才被贾珍接回了宁国府,按照这个来推断的话,贾蔷口中的“父亲旧主”指的就是义忠亲王。 不过听闻义忠亲王只有一个嫡子,也就是之前暴毙的锦荣世子,这个子嗣,估计是和秦可卿类似的“外室子”之流。 说实话,宝玉其实并不看好贾蔷去福州那边寻什么外室子的。 当初他也是把原书看过几次的人,至少在前八十章,并没有这个外室子的描写。 就连秦可卿这个外室女,如果没有他的搭救,也早已经香消玉殒了。 当然,不看好归不看好,他也没有替别人决定命运的意思,毕竟若是贾蔷真的在江南找到了义忠亲王的子嗣,说不定到时候也是贾家的一棵救命稻草。 也是因着这个想法,宝玉苦劝贾母,贾母或许觉得宝玉说的也对,毕竟人海茫茫,贾蔷人单力薄,能不能找到还得另说。 而且,贾蔷目前可是贾家唯二的生员,真要是把他赶出了贾家,那对贾家来说也是极大的损失。 去和族老们商量,说不定还会将贾赦当年的事情翻出来,这样根本得不偿失。 再说回文先生,宝玉其实还是很担心他的处境的。 文父当年确实是清流之首,也有不少故旧弟子,但是毕竟已经过世多年,人走茶凉,当年的那些人还卖不卖文先生这个面子都不好说。 更何况,与文先生作对的还是文父的另外一位后辈。 想到这里,宝玉不由又有些奇怪,文先生是因为心灰意冷,所以挂靴而起,那文启明呢? 为什么文启明自己不出仕,反而要打压自己出仕的亲弟弟呢? 或许是为了解开他的困惑,赏艺院“别样大明——十五州系列风情演出”拉开帷幕之后不久,宝玉不仅在赏艺院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大师伯,也见到了大师伯身后的贵人。 这次风情演出的预热时间并不算长,不过因着蝶女积累下的口碑,加上风情表演爱国主题鲜明、地域特色浓郁的特点。 第一场结束之后,别样大明的演出再一次成了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的爆款。 随着风情表演的顺利推进,赏艺院又一次变得人满为患。 和之前的蝶女大赛不同,这次风情表演的看客们明显比上一次质量更高了些。 若是说之前的蝶女大赛称得上是学子和未出仕文人的狂欢,那这次的十五州风情表演就可以称得上是大明“公务员”的聚会。 通过各州驻京都办事处,宝玉结识了不少的供货商,并且邀请他们来观看“试演”。 供货商们为了宣传产品打开销路也好,为了巴结上官也好,在观看完试演之后,就定下了大量的“贵宾票”。 这些贵宾票被送给官员,送给合作的商户,送给了负责各项手续的实差官员们…… 相对于“贵宾票”上的票价而言,供货商们的“拿货价”还是很低的,既做了面子,又没赔掉里子,他们也都十分支持。 当然,风情表演的收入也不能只靠“贵宾票”,除了贵宾票占大多数的第一场之外,第二场,第三场票价会“恢复”到比往日微高一些,但是都能接受的程度。 也是因为来往的“公务员”数量会比较多,赏艺院还特地请人修整了布局,整个二楼包间之间的间隔都变成了砖石,每个包间还特地设了专门的进出通道和楼梯。 就算是二三品,四五品的官员们,也可以安心的前来观看,不仅安全和隐私有保证,还不用和那些溜须拍马,别有用心的人攀附上。 还是和蝶女一样的操作手段,这两场收益中的相当一部分会通过官府捐赠出去。 不过这次的捐赠对象却不是军队,那样的操作可一不可二,偶尔一次可以说是爱国,不懂,次数多了,很容易被扣上“厚此薄彼”“巴结贿赂”的嫌疑。 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理念,这次收益的经手人是宝玉的座师——知府大人周文亮。 当然,宝玉并没有露面,他只负责牵线,具体的内容是薛蟠带着小桃红月盈姑娘,依葫芦画瓢画下来的。 除了和蝶女大赛一样捐赠到育婴堂,孤老院等地,还会拿出五成捐赠到府学学宫,以及溧水县的县学。 也算是报了当日府学学宫,那些溧水县学子们的支持之情。 这一日,宝玉正在赏艺院就着第二场“大明天下大同篇”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就见如云妈妈急匆匆的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二爷,二爷……” 她的额头上满是薄汗,时不时的用帕子擦着,也就是她如今恢复本真,不再涂脂抹粉,若是当初翠云楼的时候,这样一擦指定变成一个大花脸。 “妈妈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着急?” 宝玉将策划书放下,有些诧异的问如云妈妈。 如云妈妈见多识广,除了刚开始因为王仁的事情,他还极少见她这般慌张呢。 “二爷,令尊来了,在二楼水仙雅座,说是……说是让你能赶紧滚过去。” 如云妈妈擦了擦头上的汗,急切的说道。 “我父亲?妈妈没看错?” 宝玉被唬了一跳,忙从凳子上站起身来。 虽说自从过了县试和府试之后,便宜爹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但是便宜爹本身就迂腐古板,看不上商贾之事,如今又知道自己骗了他,那还不得大发雷霆。 “错不了,那位老爷自称姓贾,青羽那丫头说见过他,是荣国府的二老爷。” 如云妈妈脸上更急,一边引着宝玉朝水仙雅座去,一边解释道。 因着宝玉要走仕途的缘故,所以除了如云妈妈和月盈小桃红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其他人只知道他是勋贵之家,姓贾而已。 如今既然点明了荣国府的二老爷,那就肯定没错,真的是便宜爹来了! 不过……青羽见过便宜爹?青羽为什么会见过便宜爹,便宜爹平日说起青楼都是一脸厌恶,青羽又如何会认识他? 宝玉脑中闪过一个疑问,不过很快就顾不得了,因为他已经到了“水仙”雅座门口,还没等他抬手敲门,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正是贾政的随从李十儿。 “二爷,里面请。” 李十儿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倒退着关了门出去了。 “父……父亲,你怎么来了?” 宝玉脑中急转,做出被抓包的样子缩了缩脖子,趁机飞快的扫了屋内众人一眼。 贾政的上首坐着一位身材颀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 男子看上去三十出头,面如美玉,月如朗星,腰间系着碧色的要带,上悬金色腰牌,腰牌上的四爪金龙栩栩如生,昭示着他的身份。 他是王爷,而且还是王爷之中身份最高的亲王。 大明的亲王如今只有两位,一位是前些年平定瓦剌叛乱有功的忠顺亲王,据说因着受伤,如今常年在府中将养。 还有一位,就是当今太后的养子,如今在朝堂颇具贤名的八王爷——孝仁亲王朱明德。 眼前这一位,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不像那位将养的忠顺亲王,那就只能是孝仁亲王朱明德了。 朱明德的左手边,也就是贾政的斜对面,还坐着一位男子,男子却不是坐在凳子上,而是坐在一辆和轮椅颇多相似的紫檀木木车之上。 他看上去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儒生打扮,眉眼之间和文先生颇有几分相似。 这番分析说起来麻烦,其实等宝玉得出结论来,也就过了一两秒钟。 贾政只是虚虚的坐着,见被如云管事请来果然是宝玉,脸上也很是难堪,起身喝道:“孽障,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见过贵客。” 他真的是气恨的厉害,之前不是说来这里是结交同年的吗?怎么好好的就成了掌柜之一了。 更可恨的是,这件事他居然是从外人嘴中得到的消息,这样想着,他又狠狠的瞪了宝玉一眼。 “小子宝玉,见过贵人。” 宝玉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忙上前作揖。 “唉,存周,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不是说过吗?本王和你这次都是陪客,来和这孩子见面的另有其人。” 朱明德眸光微闪,站起身将宝玉扶起,温和的又道。 “让贵人笑话了,存周……存周也没想到,这赏艺院居然真的有这孽子的份额。” 贾政擦了擦头上的汗,赔笑着说道。 他只有这么一个嫡子,自然是看重疼爱的,之所以平日里那样严厉,也是因着前车之鉴的缘故。 “无妨,本王也是听启明说起,才知道他的师侄居然是府上的公子,又想着好些年没见过存周你了,这才让人将你也请了过来。” 朱明德摆摆手,示意贾政坐下,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又侧过身对坐在木车上的文启明道: “启明,这可不像你啊,之前一直在本王耳边念叨,这会儿怎么反而不说话了?” “孽子,还不赶紧见过启明先生。” 贾政忙又提点道。 “见过启明先生。” 宝玉恭恭敬敬的上前行了礼。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就算是知道他与文先生不和,也知道之前县试和府试都是他搞的鬼,宝玉也只能笑脸迎人。 “坐,说起来咱们师叔侄也是第一次见面,你师父如今怎么样?” 文启明弯了弯唇,让下面人搬来了一张圆凳。 自从眼前的少年进门之后,他就一直在观察着他。 少年的表现看上去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有些木楞,还有些瑟缩,但是眼神之中却并没有害怕的神色。 看上去……看上去甚是清澈,就像,就像当初的文启明一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国子监的名额 明朗的让人讨厌! “启明先生说是我的师伯,莫不是认识山夫子?” 宝玉眨了眨眼,又朝朱明德拱了拱手,解释道: “贵人不知,我说的山夫子并不姓山,“山”是山夫子的字,当初我在赏艺院意外遇见山夫子,对于山夫子的文采很是仰慕。 后来求了父亲欲为小子拜师,小子也是登门之后,才从父亲口中得知,山夫子并不姓“山”而是姓“文”,是极有名的大儒。 父亲望子成龙,跪地苦求,这才求得文先生入我家学教书。 不过先生说往事已矣,只准我们称呼他为“山夫子”,也未曾告知小子还有师伯。” 他这般一本正经的“坦诚相告”倒是让朱明德有些意外,笑着又道: “若是姓“文”那就没错了,你面前的这位“启明先生”也姓“文”,正是你师父的同胞兄长。” 说完还不忘朝文启明使了个眼色。 文启明笑笑,也开口道:“我跟你师父有些误会,他心中有气,没有提到过也是有的。” “哦,原来如此,倒是小子无礼,怠慢启明先生了。” 宝玉又站起身,拱手赔礼道。 不过他依旧“执拗”的没有称呼文启明为“师伯”。 “好了好了,不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今儿咱们来这赏艺院,就说些高兴的事情。 宝玉,我跟你父亲也是旧识,你也不必这样客气,还是快些坐下。” 朱明德笑着又道。 “小子宝玉谢贵人赐座,谢启明先生不怪之恩。” 宝玉作受宠若惊状,先谢了朱明德,又谢了文启明,才和贾政一样,虚虚的在凳子上坐了。 动作极为标准,和贾政看上去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酸腐刻板。 “我听启明先生说,你如今已经过了府试?” 朱明德却十分满意他这份“恭敬”,端起桌上的茶水又问。 “回贵人,宝玉确实过了府试,侥幸得了直隶府的第三名。” 宝玉又一次欠身站起,先请示的看了贾政一眼,得到应允之后,才毕恭毕敬的回道。 “不错,不错,年少有为,存周,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朱明德略一愣怔,看向贾政赞道。 他之前只知道宝玉过了府试,并不知道他的名字这般靠前。 想了想又道: “若是擦线还能说是“侥幸”,这直隶府的第三名,宝玉还说是侥幸,也是过分谦虚了。 听启明说,山……山夫子到你们贾家家学也不过才大半年时间。” 这话说的,明显是又起了疑心,觉得宝玉是在“扮猪吃老虎”。 “确实……确实是侥幸……” 宝玉转头看向贾政,一副想要解释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的“书呆子”模样。 贾政嗔怪的看他一眼,也站起身解释道: “回贵人,下臣只有他这么一个嫡子,三岁就已经由他姐姐帮着开了蒙,虽说跟在山夫子身边不久,不过一直是有业师的,前年他业师年岁大了,这才离府还了乡。” “原来是这样,存周真的是舍得,教子有方,教子有方啊。” 朱明德哈哈一笑,又开口赞道。 “父亲……父亲常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 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宝玉深以为然,祖母也深以为然,学生的侄儿,今年才六岁,已经在家学读书两年有余了。” 宝玉作出一副“与有荣焉”“敬佩万分”的样子,来了一段“之乎者也”的彩虹屁。 这也得益于贾政时不时的冒酸气,要不然他也不能学的这样“惟妙惟肖”。 见他这样冒酸气,朱明德的戒心又消散了些,道: “你父亲所言极是,皇兄曾言“于学,今之所重,唯学为重。知能所以报国,然后可以为善”,善,大善。” 今之所重,唯学为重。知能所以报国,然后可以为善? 宝玉心中冷嗤。 若他真的是原身,说不定还真的会被朱明德的道貌岸然给骗了。 偏他不是,他在种花国时好歹也是985大学的学生,又做过几年各种类型的短视频,看问题的深度自然不是原身那个“懵懂天真”的人可比的。 他来到大明也快一年了,对于当今武正帝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 武正帝虽说算不上是什么明君,但是也算得上是“守成之君”,不管是对于民生,还是对于各州县的子民,都还算是爱护的。 反观这位颇有贤明的孝仁亲王呢。 孝仁亲王,“小人亲王”,光是封号就能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朱明德出身甄家,又是当今皇太后的养子,若是真的如他口中那样对武正帝那般推崇,最应该做的就是低调。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上蹿下跳,仗着太上皇和皇太后的几分偏疼,就拉拢朝臣,和守疆大吏私下来往。 是的,就是私下来往,冯紫英和卫若兰都隐隐透露过,曾经收到过这位八贤王送到府中的“慰问”。 还有江南的税收,据说已经连年亏欠了。别说和他没关系,若是没有甄家这尊“土皇帝”的示意,事情哪里就会这样难了。 不过宝玉虽然这样想,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一边聚精会神听朱明德“教诲”一边琢磨着这两人将他叫来的原因。 见他一副“深受教诲”的样子,朱明德的心中又有了几分得意,又说了一会儿,就示意他坐下了。 “宝玉,师伯忘了问你,之前王爷想办法给了你一个“国子监”的入学名额,为什么你没有去呢?” 好半晌没有出声的文启明突然开口道,朱明德听闻,也又看向了宝玉。 “国子监的名额?是王爷想办法给我的?小子……小子不知道啊。” 宝玉作出一副惊讶,不知所措的样子,看了看朱明德,又看了看文启明,最后才委屈巴巴的看向了贾政:“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不是说那名额是给荣国府的吗?” 第一百二十章 宝庆公主 “是……是啊,当初国子监给府里名额的时候,说的是给荣国府,没说给宝玉啊?” 贾政也有些傻眼,愣愣的看向文启明。 “自然是给宝玉的,难不成荣国府还有比宝玉更适合去国子监的人吗?” 文启明一噎,又扯了扯嘴角道。 “自然……” “启明先生海涵,宝玉……宝玉和父亲是真的不知道那名额是王爷给小子的。” 宝玉又是沮丧,又是后悔,朝朱明德又作了一个揖道: “贵人,宝玉是荣国府的人不假,但是袭爵的是我伯父,严格上来说,我们二房其实只能算是借住。 若是……若是……反正,我们早晚是要搬出去的。 那名额指定的是给荣国府的,我们一个借住的,哪里就好意思伸手讨要了。如此倒是辜负了王爷的一番美意。” 府试结果出来后不久,国子监就破格给了一个入学名额。 贾政和贾母当时都有些心动,但是被宝玉“借病”给躲过去了,直到邢氏美滋滋的将贾琮送进去之后,才“痊愈”。 “犬子说的正是存周心中所想。” 听宝玉说二房是“借住”贾政的心里隐隐有些不自在。 不过却也知道贾琮进国子监的事情已经是定局,如今能得一个“识大体,懂尊卑”的名声,他自然不会拒绝,也赶忙拱手称是。 “原来是这样,你们父子,真的是难得的“懂礼之人”。” 文启明被两人不要脸的行为气了一个倒仰,皮笑肉不笑的又道。 是,贾家二房确实没有袭爵,但是贾母还在,所谓“父母在不分家”,宝玉作为荣国府唯一的“嫡子”,要了那个名额谁也说不出什么。 朱明德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却是打听过的,贾家二房将袭爵的大房挤到了紧挨着马棚的小花园居住,人家都说贾赦是“马棚将军”呢。 这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了,如今一个国子监入学名额,倒是谦让上了。 偏他不能拿这话来说,因为朱明德虽说养在皇太后膝下,但是实际上也是“庶子”。 若是他非要说庶子不能去国子监,朱明德面上不显,心里指定会记他一笔,所以根本不能拿“嫡庶”说事儿。 “启明先生谬赞了。” 贾政虽然心虚,但是没想到文启明已经知道了自家的仇视,只呵呵的笑道。 宝玉则是一副“愧不敢当”的酸腐书生样。 朱明德倒是隐隐听出了刺,略带警告的瞟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温声对宝玉道: “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个国子监的名额罢了,若是你想要,明年我在帮你讨要一个就好。” “谢贵人,谢贵人。” 贾政和宝玉均作惊喜状,齐齐起身行礼。 贾政是真高兴,虽然文先生教得好,倒是到底只是一个人,若是真的进了国子监,那可是数十大儒。 在他看来,文先生既然已经收了宝玉为入室弟子,就算是他去了国子监,也一定会尽力教导的。 宝玉也是无所谓,文先生明显要离开,就算是为了让他放心离开也好。 更何况朱明德说的是明年,明年啥光景还不知道呢。 朱明德对父子二人的感恩戴德很满意,顿了顿又道: “年前本王奉老圣人之命去了外地办差,回来又一直忙着府里的事情,倒是一直没来过这赏艺院。 宝玉既然在这赏艺院有份额,那就给本王介绍一下具体的情况。” 他这会儿其实已经把宝玉当成“挂名头”的闲人了,之所以让宝玉来介绍,也是想要弄清楚背后之人究竟是人的意思。 宝玉也明白了朱明德的意思,心下微沉。 陪着文启明来赏艺院见他这个师侄只是搂草打兔子,真正的目的根本就是赏艺院。 也怪自己想的太天真了,只想着弄一个似是而非的强大靠山,根本没想到如孝仁亲王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会看上这么一个小小的赏艺院。 赏艺院确实颇能赚银钱,但是京都比这个赚银钱的生意多了,若是没有蝶女大赛和风情演出的话,每个月也就几千两收入。 蝶女大赛和风情演出确实赚的多些,但是也就几十万两,刨除了捐款之外,到手的最多也就十万出头。 这些银钱在寻常百姓眼里确实已经很多了,但是放在孝仁亲王眼里,只怕也就是买件儿玩意儿的花费。 想不到啊,想不到。 其实这也是因为宝玉政治敏感性不高,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在孝仁亲王这样的掌权者眼里,赏艺院除了是个会下金蛋的鸡之外,更重要的是它的名声,它的政治价值。 适当的时候把赏艺院是“孝仁亲王”开办的事情露出去,不仅能在太上皇那里露脸,还能让自己在文人,在清流之中的名声更上一层。 不过虽然宝玉捉摸不透孝仁亲王要赏艺院有什么用途,但就算是为了赏艺院的姑娘们,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赏艺院交出去。 甄家明显没有好结果,作为甄家外孙的朱明德也没什么好下场。 到那时候,赏艺院可就成了太上皇和武正帝的逆贼产业,赏艺院的姑娘们能重新卖身,估摸着都是好的了。 可是怎么才能打消孝仁亲王的想法呢? “是,贵人。这赏艺院的前身叫翠云楼,宝玉当初来的时候,也是被表兄带来的。 这里的字画可都是当初蝶女大赛的时候,那些书生们写的,这一首临江仙出自前科探花…… 阚君一文言,直胜十年书。 未尝遇其胜兮,妙极妙极……” 宝玉一边满口之乎者也的介绍着赏艺院四处的字画,一边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就把赏艺院真的给了宝庆公主了。 宝庆公主虽然是嫡公主,但是也只是“公主”而已,比这些一看就没好心思的王爷可强多了。 刚想到这儿,水仙雅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名宫装丽人带着几名女史打扮的女子走进了门: “皇兄,原来真的是你,皇妹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危险解除 丽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一身淡黄色的宫装,肤白如脂,墨发如瀑,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对着朱明德温婉一笑,眼睛弯得像是天边的月牙儿,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却不是宝庆公主又是谁? “皇妹,你怎么有空过来?” 朱明德神色莫名,又扫了一旁的文启明,才面带笑意的迎了上去。 宝玉和贾政也很是惊讶,尤其是宝玉,一边跟着贾政上前行礼,脑中一边飞快的转着。 趁着众人上前行礼,文启明抬眸贪恋的看了宝庆公主一又收回了眼神,低着头恭敬的道:“启明身子不便,不能给贵人行礼,还望贵人海涵。” “启明先生不用客气,都是故人,如此就好。” 宝庆公主已经被朱明德和宝玉父子迎进了屋子,这会儿见到文启明,眸中也闪过一丝怀恋。 “谢贵人。” 文启明低着头,说完就摇着木车推到了朱明德的身后。 宝庆公主虽然称呼文启明为“故人”,但是明显没有和他叙旧的意思,美眸一转,笑着对朱明德道: “皇兄还问妹妹怎么有空过来,皇兄既然已经来了赏艺院,怎得不跟妹妹提前说一声,也好准备一个更好的雅间。” 听宝庆公主这样一说,宝玉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 他自然不会怀疑宝庆公主想要趁人之危,若是真的话,之前叶大姑娘来赏艺院闹腾的时候,她完全可以顺水推舟。 年前为了救秦可卿,他曾经让人将叶大姑娘要去赏艺院的事情透露给了贾蓉。 当然,为了避免叶大姑娘泥足深陷,他当时也是让月盈她们想了办法,将贾蓉的小心思透露给了叶大姑娘的。 叶大姑娘知道之后极为羞恼,扬言绝对会让别有用心的人好看,但是事情很快发生了变化。 也不知道贾蓉这个情场老手做了些什么,叶大姑娘居然改变了态度,不仅对贾蓉青眼有加,还对赏艺院某些人“杯弓蛇影”极为不满。 为此还特地去求了宝庆公主,非闹着让赏艺院背后的东家出来赔礼道歉,付出代价。 好在宝庆公主是个明事理的,将事情大概了解之后就拒绝了她这个请求,直言:朝真暮伪何人辨,古往今来底事无。 还将薛蟠与他叫了去,好一顿的安抚,叶大姑娘无法,只得悻悻跟在公主身后离开,脸色难看的很。 当时他钦佩宝庆公主的为人,也有心拉宝庆公主入伙,但是都被宝庆公主拒绝,后来更是屡次替赏艺院做宣传,带了不少贵女前来赏玩。 “这个雅间挺好的,布置还有位置都很不错,本王已经很满意了……” 朱明德似笑非笑的看了宝庆公主一眼。 “水仙雅间确实不错,不过修缮风格更适合初冬,倒是芙蕖更适合七月,觉得更凉爽些。” 宝庆公主脸上笑容不变,说完,又嗔了宝玉一眼,道: “如云妈妈说你父亲来了,让本宫过来劝劝,之前就让你禀明父母,莫非还没说不成?” “回公主殿下,家父……家父性子实在执拗,宝玉也是怕他……” 宝玉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苦着脸,一眼一眼的看贾政,活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 贾政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好好的站着,就飞来这么大的一口黑锅。 有心解释,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解释,又怕宝庆公主以为他不敬,原本白皙的脸憋得都有些发青了。 “贾大人,这事儿也怪本宫,本宫偶然得了令公子的诗作,觉得颇有文采,正好赏艺院这边缺少一个负责诗词的管事,这才……” 宝庆公主秀眉微皱,又对贾政道。 “不……不怪公主,都怪这个孽……孩子没说清楚,若是早得知他是在贵人手下做事,下臣指定不会……总之,是下臣的不是,下臣太过莽撞,还望贵人海涵。” 贾政哪里还敢说什么,颤颤巍巍的作了一个长揖,十分惶恐的道。 “贾大人慈父心肠,本宫又如何会怪罪。” 宝庆公主说完,朝着宝玉挑眉:“既然贾大人已经不介意了,你怎么还不下去?明后日就是第二场演出,好些事情还没处理好。” 说完又歉意的笑笑:“让皇兄笑话了,本来是消遣的,结果被下面人坏了心情。” “皇妹说的什么话,本王也是顺路和存周一起过来罢了,倒是没想到,宝玉这孩子倒是入了皇妹的眼。” 朱明德笑笑,瞥了一眼行了礼欲退下的宝玉,又笑盈盈的道。 他这话听着温和,其实也隐隐带刺。 虽说没有明文规定贾家必须效忠孝仁王府,但是贾家这些勋贵们和甄家是什么关系?那可是同气连枝的老亲。 老一辈儿一起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交情。 朱明德虽然在皇太后膝下长大,但是生母确实甄太妃,所以理所应当的就将同属勋贵的贾家看成了下属。 当然,他也只是把贾家看成拥趸之流,并不是十分看重,不然之前出手笼络的也就不会是他手下的水溶了。 不过这不看重归不看重,如今“自己的东西”被宝庆公主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拿走了,他的心里总是不痛快的。 哪怕宝庆公主已经说了,宝玉只负责诗词赏鉴,并不管其他的,他的心里还是不痛快,语气中就难免带出来了一些。 “说起来还得感谢王家大少爷,若不是他,我还发现不了此等人才呢。” 宝庆公主笑眯眯的端起茶喝了,又温温柔柔的道。 感谢王仁,就算是朱明德再傻,也不会以为宝庆公主真的是感谢王仁。 人家的意思很明白啊,这就是说她也不想收,实在是被逼无奈。谁逼的啊,王仁呗,你想问什么,去问王仁啊。 王家和贾家都是你的“手下”,你自己管不了,让人闹了内讧,我好不容易收拢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 宝玉此刻已经退到了门口,听宝庆公主这样说,也微微弯了弯嘴角,安心的关上门出去了。 皇家果然没有简单人物,宝庆公主这样温温柔柔,宅心仁厚的,真要是动起嘴来,也是言语如刀的。 朱明德没有达到目的,倒是也没有多待,又和宝庆公主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文启明和贾政一起离开了。 “多谢公主殿下,这次要不是有殿下帮忙,小子可就有麻烦了。” 等朱明德走远了,宝玉赶忙又回了水仙雅座,朝着宝庆公主深深作了一个长揖,十分乖巧得道。 宝庆公主被他逗得莞尔一笑,又道:“如今麻烦也没完,本宫可没那么大的面子……总之,你自己小心些。” “那份额……” 宝玉想了想,又问宝庆公主。 不是他小人之心,非得拉宝庆公主下水,实在是朱明德疑心重,说不定会查其中的事情。 若是知道赏艺院和宝庆公主没什么关联,说不定会再一次找上门来。 宝庆公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迟疑片刻道:“本宫听说赏艺院每次都会捐款到育婴堂,如此,再往育婴堂捐赠之时加上本宫的名字,不要写封号,写“闵柔”即可。” “是,宝玉明白。” 宝玉点点头,态度更恭敬了些。 宝庆公主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非但没有收那些银子,也没有利用此事收揽功劳的意思。 不加封号,只加名字。 倘若不是亲近熟悉之人,只怕根本想不到这位“闵柔”就是堂堂帝姬。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宝玉总觉得“闵柔”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再说临风楼。 随着赏艺院风情表演的预渐火热,临风楼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大明地广物博,每个州都是有自己特色的食物的。 比如说大同府的“黄鼠肉”,比如说福州的“烤乳猪”,比如说苏杭一带的“带骨鲍螺”、“酥油鲍螺”…… 临风楼不仅提供原汁原味的各州美食,还能给适应不了原产地滋味的京都客商提供“改良版”“加强版”。 再加上之前大受欢迎的“彤彤照花尘”,临风楼的生意果然如宝玉预期的那样日进斗金。 “一千八百两!一千八百两!宝玉,这可是一千八百两!真是……真是疯了,你快敲敲我,是不是在做梦。” 贾琏直直的看着账本,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这些日子以来,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盘账,每天晚上清算收入的时候,都是他最兴奋,看着账本子的眼神都像是要把它吃了。 “没有做梦,没有做梦,琏二哥,你清醒一些,这些只是毛利润,毛利啊。” 宝玉将贾琏拉着他的手拂开,给他泼了盆凉水。 “毛利又如何,这可是一千八百两,照这个速度下去,一个月那可就是五万两,两个月……” 贾琏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是荡漾,好看的桃花眼眯着,像个幸福的小狐狸。 宝玉被他的样子给逗得弯了嘴角:“琏二哥,咱们用的都是各地的特产,光是黄鼠,一只成本就在二两左右,咱们这一千八百两……” 他跟贾琏说的黄鼠是大同、宣府等地的一种特产,肉肥美,油而不腻。 做法也不算难,有点类似于现在烤鸭的一种吃法。人们会在每一块肉上面加上辣椒末,然后再用自制的面糊将肉包裹上,最后蘸上特制的调味料,进行小火慢炖。 不过这做法虽不算难,但是能像赏艺院做的那样肥美的还是不多,因此也引得那些美食老饕趋之若鹜。 更别说改良版的“油炸黄鼠”“糖醋黄鼠”等等,更是鲜美的让人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但是这样的美食宝玉在种花国确实没见过的,无他,明朝人不懂休养生息,早早的就把这玩意儿给吃灭绝了。 “停停停,你不要说,不要说,让哥哥再陶醉一会儿……” 贾琏赶忙将宝玉的话打断,抱着账本子一扭身子,远远的躲开了他。 见他如此,宝玉又是一笑,也不理他,倒是琢磨起黄鼠养殖的事情来了。 他曾经做过一系列关于各地特产的视频,当时也查到过黄鼠的资料。据说后来,这玩意儿一只甚至能卖到千两白银。 把灭绝的东西复活他是做不到,但是如今这东西不是还没灭绝么,发展人工养殖,应该不是特别难。 当然,这事儿想要做好,得去当地考察环境和气候,黄鼠的饮食习惯和习性等等的,也不是随便一说就能完成的,也只能以后在说了。 贾琏总算是欣赏够了账本,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凑到他身旁道: “宝玉,朱雀大街的醉霄楼和归林居如今已经有了“彤彤照花尘”。 前儿我过去看过了,比咱们的盘子略小些,味道也有些差别,不过总体差别不大,归林居一盘要二两银子,醉霄楼要五两银子。” 对于贾琏说的事情,宝玉倒是不怎么奇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番椒被其他人发现只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如今临风楼都已经卖了两个多月了,若是还没有其他酒楼跟上,那他都要怀疑大明商人们的智商了。 不过…… 宝玉似笑非笑的扫了贾琏一眼:“醉霄楼?归林居?琏二哥去哪里做什么了?莫不是……” 归林居还好些,虽说有唱小曲儿的,但是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醉霄楼可就不一样了。 别听名字起得像是什么正经酒楼,但是实际上是一处“高级会所”,去的也都是些富商官员,是京都有名的“销金窟”。 “什么什么?宝玉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每日忙的要死,哪里有时间琢磨那些事情? 不过是走得晚了,被瑞哥儿和芸儿拉着去坐了坐,我可什么都没做。” 贾琏还指望宝玉带着他赚银子呢,哪里会承认这个,赶忙摆了摆手,又道:“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那些窑姐儿没什么兴趣,一个个的,脏得很。” 这话倒也没说错。 这些日子宝玉也发现了,贾琏确实好色,但是却不是一个下流的色痞子。 他虽然喜欢在别人媳妇儿的肚皮上打转,但是却不喜欢妖妖娆娆的窑姐儿,而是喜欢那种温温柔柔的大姐姐型。 而且他还不喜欢霸王硬上弓,真要是有了看中的,送首饰送脂粉,送帕子,总之,总要那些妇人们接受了才会上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劝赌不劝嫖 有句话叫: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 只看县试之时贾琏和凤姐儿的相处模式据知道,凤姐儿对于贾琏的这些毛病都是知晓的。 人家正主儿都没说什么,宝玉到底只是表弟,就算替凤姐儿不值,也不能随便对人家两口子的家事指手画脚。 当然,适当的提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琏二哥明白就好,大姐儿这几日有些咳嗽,每日都念叨着二哥呢。” 顿了顿,宝玉又道:“再过三个月咱们临风楼就要开张三个月了,按照之前说的也到了总盘账的时候了。 等掌柜的把这些账本子理清楚,琏二哥也想想,咱们是要先分红,还是要在城东那边开一家分店。” 他其实刚开始是想要提醒贾琏,让他多注意贾芸和贾瑞的异常的,但是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贾琏如今正在兴头上,他说多了非但没效果,说不定还会引得他反感,倒不如私下里派人注意着,适当的让贾琏吃点儿小亏,也免得太过顺风顺水,以后吃了大亏。 “开一家分店会不会太快了些” 贾琏满脸惊喜,不过很快就拧了眉,道: “咱们临风楼确实有特色,不过也是占了赏艺院的光,若是去了城东,那边没有赏艺院,生意还能这样火爆吗?” 见他能想到这一点,宝玉的心里也很是满意,笑了笑又道: “谁说咱们临风楼只能靠着赏艺院了,咱们的特色菜,特色服务,你放着整个京都看看,又有多少家能比得上 而且……而且我打算让姑娘们“巡回演出”,到时候只要分店有银子,有场地,完全可以邀请姑娘们前去表演。 不过前提是能保证姑娘们的安全,否则我们可是会把对方拉入黑名单,永不合作的。 还有那些特色菜,番椒可以做的菜多了,不止可以炒鸡块,还可以炒羊肉炒牛肉,还可以做拨霞供,用途多了……” 将之前想到的一项一项细细说给了贾琏。他说的这个“巡回演出”包括,但不仅限于临风楼的分店。 他的打算是像某某某艺术团那样,经过各州的官衙,走官方的手续,到育婴堂,孤老院,甚至是学宫去巡演。 不完全是为了银子,更是为了“送温暖下乡”,也是为了向当今“表示衷心”。 表达对于大明这片大好河山的“热爱”,也算是抱大腿的一种,这也是朱明德给他的灵感。 “好!那自然是好!” 只赏艺院附近的临风楼就日进斗金,若是开了两处,三处,四处…… 贾琏越想越兴奋,口中连连称好,迟疑了片刻,才道: “你的想法固然好,不过宝玉,咱们临风楼一日要用的番椒就差不多十几斤,一个月就要数百斤,若是再开上一家,这番椒能供得上吗” 宝玉笑笑,并没有多说,只道:“琏二哥放心,我那个朋友手里番椒多得是,至少,至少两家店的话是供应得上的。” 他是真的不担心番椒的用量,当初薛蟠从江南回来,可是足足带回来两麻袋的番椒回来。 若是说种花国那些见都没见过的“高档菜”他或许还有些底气不足,可若说是番椒,当初在种花国他可真的是没少种,不管是理论经验还是实战经验都足足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番椒的种植难度委实不高,就算是当时他忙着县试府试没能亲自动手。 只靠着他写的那些要点,下人们也摸索了一个七七八八,调配营养土,保证温度,阳光充足,合理控制湿度,出苗率达到了六成。 这些番椒苗被送到了京郊的庄子,足足种了上百亩。 就算是中间因为府试顾不上,出了一些小问题,导致减产了一些,但是还是收了数万斤的番椒。 按照八斤鲜辣椒晒出一斤干辣椒的比例,最后到手有大几千斤,第二家店怎么也得筹划两三个月,这样一算,供应两个店也够了。 至于明年……明年再种就是了。 就是有点儿可惜了,薛蟠将江南一带都寻遍了,只找到了番椒,那些土豆啊,玉米什么的,不知道是没传来还是什么原因,连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得让人注意着那边的情况,若是能拿到那些高产的经济作物,能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至少保下荣国府的概率就又高了几成。 听宝玉这样说,贾琏也没有继续追问番椒的货源。 倒不是他没兴趣或者意识不到番椒货源的重要性,还是那句话,贾琏不傻,反而精明的厉害。 这几个月他也琢磨清楚了,宝玉已经过了府试,往后是要走仕途的,这些赚银钱的东西以后都会慢慢的交出去。 至于想交给谁 这问题傻不傻 就拿这临风楼的生意来说,货源,人家有。人脉,人家也有。至于点子,人家用脚趾头想都比他多。 那人家拉着他是做什么难不成是缺他那几千两银子 别开玩笑了! 不说别的,就拿赏艺院来说,是,按照赏艺院前半年的状态,每个月确实盈利不算多。 但是人家有层出不穷的新点子啊,之前蝶女的时候他是没怎么注意,可这风情表演开始之后就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用日进斗金来说都不为过! 有这么多银子为什么还拉着他,还张罗着要开分店,能为什么啊,拉扯他,给他机会呗。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分店的选址,定位以及修缮之类的事情,宝玉就别了贾琏,又去了赏艺院。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一直让人注意着赏艺院这边的情形,朱明德果真是个前倨后恭的。 这些日子倒是没有再来赏艺院说什么份额的事情了,不过私下里倒是派了不少人做那些姑娘们的工作,看样子是想要自己开一家类似的“艺术院”。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有坚守本心记恩之人,自然也有那种忘恩负义,恃宠而骄的人。 好在之前他也想过这种情况,大部分表演都安排了ab角色,所以就是人手紧些,倒是没开什么天窗。 但是到底动摇了人心,为了让下面的演出顺利进行,这段时间他待在赏艺院的时间也多了些。 “二爷,您终于来了,出事了。” 见他进了门,小桃红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空坠落 “别着急,出了什么事情,慢慢说。” 话虽这样说,但是宝玉心里其实也是揪着的。 如云妈妈圆滑,小桃红机灵,月盈谨慎,以往赏艺院也出过不少事情,但是有她们三个在,极少有闹到他面前的。 “二爷,霓裳姐姐摔伤了,这可怎么办” 见他这般冷静,小桃红的脸色也和缓了些,不过还是苍白的厉害。 “霓裳摔伤了,她没事大夫怎么说的” 宝玉脸色也是一变,忙又问小桃红。 下一场的风情演出是大明长安篇。 长安是十三朝古都,也是这次别样大明风情表演的重中之重,最大的“爆点”。 也是因为难度大,动作多,所以交给了赏艺院舞蹈功底最好的霓裳和青羽。 青羽之前被朱明德的人想办法挖了过去,只剩下了霓裳,如今她又摔伤了,长安篇就开了天窗了。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摔伤。 为了展示长安的“长治久安,万国来朝”的风采,长安篇设计了许多需要从高处“飞”落的动作。 霓裳若是从低处摔伤还好,若是从高处落下可不是简单养几天就能好的。 “霓裳上去之后就发现了不对,很快就给了提示,然后我们这边就往下放了。 不过意外发生的太快,她是从近两丈高的地方摔落的,胳膊和腿都折了, 大夫说……大夫说,因为落下角度的原因,倒是没有扎伤肺腑。 但是因为腿骨折成了数段,很难保证后面不会落下残疾。 最好的结果是骨质没有缺损,恢复的好,走路没什么问题,可跳舞……跳舞是再也不成了的……” 小桃红眼泪滚滚而落,月盈姑娘以及后来赶到的姑娘们也都满脸是泪。 大明的计量单位是丈,一丈换算成种花国的计量单位是三米三左右,近两丈就是六米左右。 “我去看看霓裳。” 宝玉沉默片刻,起身朝着霓裳的房间走了过去。 他知道对于一个擅长舞蹈的姑娘来说,以后连路都走不了是多么的痛苦。 但是他更明白,在生命面前,能不能跳舞,能不能走路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霓裳性子刚硬,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宝玉也怕她走了极端。 “二爷,您来了。” 进了房间,果儿正在拿着帕子给霓裳净面,见宝玉进来,赶忙站起身来行礼。 “霓裳如何了大夫呢怎么不见” 宝玉走过去,轻声问道。 十六七岁的少女静静的躺在榻上,眉心之间的朱砂痣依旧鲜红欲滴,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嘴唇苍白的像纸一般。 “刚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大夫回去取麻药了,让多注意她的情形。” 果儿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哽咽道。 听到这大夫连麻药都要现取,宝玉拧了拧眉,吩咐茗烟: “拿了我的帖子,去回春堂请最好的大夫,再到咱们府里,将胡太医请来,他祖上是跟着祖父的,最擅长铁打损伤。” “是,二爷。” 茗烟拱拱手,飞快的朝着门外走去。 回春堂有整个京都最擅长接骨的大夫,当然,收费也贵。 接一次骨就要上百两,后期也必须用他们的人养护,加上药钱和估计费用,一整套下来,五六百两都是少的。 当然,他们的效果也是最好的,专人伺候,对于患者也是最妥帖,最不受罪的。 还有胡太医,他虽然在太医院不受重视,但却不是因为医术不够高。 他擅长的是跌打损伤,宫里的娘娘公主们,连走路都走不了多远,又有女史嬷嬷们跟着,哪里会摔倒。 都没病人,自然不受重视,这才被排挤到了贾家。 有了这两人,指定能最大程度的救治霓裳。 “二爷……” 果儿有些吃惊,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宝玉。 躺在榻上的霓裳也睁开了眼睛,眼中泛起一阵波澜。 “醒了千万别动。” 宝玉见她愿意睁眼,赶忙往前一步扶住她,免得不小心碰疼了伤处。 “霓裳卑贱之身,哪里值得二爷如此费心……倒不如……倒不如……” 霓裳疼的汗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偏不落泪,只咬着牙道。 她是真的恨! 却不是恨宝玉,而是恨自己! 明明二爷之前都叮嘱过很多次了,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仔细检查装备,若是装备离了眼,一定要再检查一遍…… 她怎么就没听呢 如今……如今害得演出出了岔子不说,还让二爷这样操心…… “在胡说什么呢什么卑贱不卑贱的,靠自己本事吃饭哪里就卑贱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身子,你放心,咱们赏艺院有银子。 不过就是一个摔伤罢了,哪里就治不好了。” 宝玉扶着她躺下,又温声说道。 “可是……可是……” 霓裳嗫嚅两声,到底是没继续说下去。 心里也不由唾弃自己:二爷都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还问什么呢 问万一治不好吗 真要是治不好自己就离开赏艺院,这大半年她也攒下不少银钱了。 虽说还买不起房子,但是租个小院儿,找个婆子伺候也是能挨上几年的。 等没人注意了,没人在乎了,了解了残生也就是了。 宝玉见她眼神重又变得黯淡,哪里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道: “就算是治不好,霓裳姑娘也不用担心。 之前二爷我就说过,若是姑娘们愿意收徒,就算是徒弟们不养你们,还有赏艺院兜着。 你也带了好几个小丫头了,如今又是为了赏艺院才变得如此,赏艺院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 “我……” 霓裳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 “我什么别以为你才十几岁赏艺院就要白养你一辈子了 你得继续教徒弟,教徒弟懂不懂,把那些个小丫头都给我教好了,教会了。” 宝玉伸出手,将她有些乱了的头发拢到而后,凶巴巴的道。 “姨姨不哭,姨姨不哭,小小白养着姨姨……” 武小小也从如云妈妈怀里挣了出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道。 她人小,不明白宝玉的意思,只当他不愿意养霓裳。 说完还嫌弃的瞪了宝玉一眼。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让坏人称心 “好,小小养姨姨。” 霓裳温柔的笑笑,又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揉了揉武小小细软的头发。 茗烟如今办事的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没多长时间,回春堂的老大夫和胡太医都被马车带到了赏艺院的后院。 宝玉知道霓裳不是个迂腐的,问过她的意见之后,就将两位大夫请进了屋子。 “回公子爷,手臂上的伤老夫和胡大夫已经处置好了,骨头断的比较整齐,估摸着过上一两个月应该就没有大碍了,不过这左腿……” 回春堂的老大夫看了看霓裳,眼中闪过惋惜的神色。 如今霓裳在京都有不少粉丝,老大夫虽然年岁大了,也是听说过她的,想到这样一位技艺高超的舞者,以后连走路都成问题,真的是令人扼腕。 “左腿如何了,老人家直说就是,霓裳……霓裳挺得住。” 在宝玉眼神的鼓励下,霓裳轻启朱唇,问道。 老大夫看了看宝玉,又看了看霓裳,叹息一声: “按照伤势来看,姑娘的小腿应该是最先触到地面的,虽然下面的软垫也起了缓冲的作用,但是到底摔得太狠,摔伤的地方有一块骨头被摔碎了……” 回春堂确实擅长跌打损伤,但是也只能接骨,骨头碎了,他也确实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听老大夫这样说,宝玉心中更沉,又看向胡太医。 “二爷,胡某……胡某也无法。” 胡太医摇了摇头又道: “若是摔碎了一小块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取出来,虽然会落一个长短脚的毛病,但是自理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霓裳姑娘摔碎的骨头约莫有手指长,若是都取出来日后是万万走不得路了,能不能愈合都不好说。” 宝玉知道胡太医说的是实情。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他是真的接受无能。 霓裳的情况听起来很严重,但是其实放在种花国来说,也就是一块钢板就能搞定的事情。 他知道如何能救霓裳,但是知道又能如何,他既不是学医的,也造不出能植入体内的钢板,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霓裳姐姐……” 小桃红满眼愧疚,哭得泣不成声。 这些绳索和装置都是她找人来布置的,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的心里内疚极了。 如云妈妈,月盈以及果儿,还有赏艺院的其他姑娘,也都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别哭了,不过就是不能下地而已,二爷已经说了,我还能在赏艺院待着教徒弟,小小也说了,可是要养我这个姨姨的。” 霓裳反而没有落泪,还安慰众人道。 “嗯嗯,小小养姨姨。” 武小小乖巧的点头。 宝玉的心中一片酸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抬眸道: “大家放心,霓裳的情况,咱们赏艺院不会置之不理。 而且我还不信了,大明能人辈出,还能连这骨碎之症都治不好? 京都治不好咱们就去通州,通州治不好咱们就去赣州,赣州若是还治不好,还有金陵和扬州……” “二爷……” “二爷……” 姑娘们都被说的泪水涟涟,看向宝玉的眼神也满是敬重。 “公子爷既然这样有诚心,霓裳姑娘的这种情况,倒也不是一丝希望也无。 京都城曾经有一位名士,他对于骨碎之症颇有研究,若是他能出手,说不定就能救霓裳姑娘一回。” 老大夫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 “老大人说的是……” 胡太医心领神会,看向老大夫。 “正是。” 老大夫朝胡太医点点头,继续又道: “老夫说的这位名士,年少时因为意外摔断了腿,当时也就是霓裳姑娘这个状态。 可惜的是,因为没能及时获救,所以落下了残疾。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位名士访遍名医,终于研究出了治疗这种碎骨之症的办法。 曾经……曾经还治疗过孝仁亲王的小公子,就连太后他老人家都称赞过他……” 残疾,和孝仁亲王有故…… 没等老大夫将那位名士的名字说出来,宝玉已经意识到他说的是谁了: “老人家说的莫不是文启明?” 先把人弄伤,然后等着人家去求,宝玉真的很难对这种人有什么好感,连生疏的“启明先生”也不愿意喊了。 老大夫有些诧异,抚了抚长髯,又道: “正是,老夫说的正是先殿阁学士的大公子,孝仁亲王最受器重的幕僚启明先生。” 见果然是他,宝玉的脸色更是阴沉的厉害,深吸一口气,又问老大夫: “那……老人家觉得,霓裳她的情况,最好在什么时候之前做手术……我是说治疗。” “如今天气太热,霓裳姑娘的情况很容易发生感染,所以要治疗的话还是越快越好,最迟……最迟不能超过三天。” 老大夫顿了顿,又道: “莫非公子爷认识启明先生,那就太好了,不知老夫能否能观摩……” “来人,带老人家去账房取诊金。” 宝玉的心情已经跌到了谷底,真的没什么心情再听老大夫对文启明的吹捧了,也没等他说完,就让下面人将老大夫送了出去。 “二爷,人各有命,霓裳认命,不就是不能走路,霓裳……” 霓裳心思敏感,虽然不知道宝玉和闻其名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只看宝玉难看的脸色也知道其中有事情发生,欠着身子道。 “你安心养着,不是什么大事。” 宝玉温声劝她,又对果儿道: 果儿,你在这里陪着霓裳,我会让人在临风楼给胡太医开一个房间,有什么事情让人去那里唤他。” “如云妈妈,月盈姑娘,小桃红,你们去看看明日的长安篇能不能让其他人盯上,效果差一点儿也没关系,千万可不能开了天窗……” 宝玉见小桃红哭得鼻尖儿都红了,又道:“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这事儿也怪不得你。” “是,二爷。小桃红,小桃红这就和妈妈们去想办法。” 小桃红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但是也知道宝玉说的有理。 这次的事情明摆着是有人陷害,若是继续哭哭啼啼的,耽误了明日的演出,那称心的也只能是坏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如胶似漆 “二爷,咱们要不要去找先生……” 茗烟偷瞄了一眼宝玉,小声的问道。 “不用。” 宝玉摇了摇头,文先生如今正忙着重新出仕的市区内高,他帮不上忙也就算了,不能再拖累于他。 而且文启明明显和文先生不睦,就算还是文先生出了面,也不能改变什么,情况更糟也说不定。 想了想又道: “你带人去孝仁王府附近打听打听文启明的住处,若是打听到了,往门房送一份拜帖,说咱们明日会过去拜访。” “是,二爷,那咱们……咱们要不去求求公主殿下?” 茗烟小心翼翼的又道。 “没用的,文启明已经猜到赏艺院和宝庆公主无关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有恃无恐。 而且,这次的事情是他下手这件事情,都是我们的猜测,他根本没有露面,就算是找到了公主,公主也说不出什么。 若他出手救了霓裳,还会落得公主欠他一个情。 公主上次是帮咱们的忙,没有人家帮咱们一次咱们就靠上去的道理。” 宝玉迟疑片刻,很快下了决定:“咱们回荣国府,去找你们琏二爷。” 琏……琏二爷? 茗烟摸了摸后脑勺,实在是想不明白宝玉为什么才和琏二爷分开,就又去找他。 不过也来不及多想,因为宝玉已经上了马车,眼看就要不等他就回去了。 “二爷,二爷,您等等我啊。” 茗烟急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去,终于赶在最后一刻爬上了马车。 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宝玉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只顾着琢磨着一会儿要跟贾琏开口,倒是忘了茗烟还没爬上马车的事情了。 不过……不过这话还真特么的不好开口。 该怎么说呢? 想到好不容易才把贾琏给顺拢了,突然又要起变化,宝玉的心里也憋屈的厉害。、 一路走一路思索,等走到贾琏和凤姐儿的小院儿门口,总算是琢磨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将来时想的事情跟贾琏一说,他果然炸了:“宝玉,你这样就不地道了。 从咱们老辈儿来论,我是你嫡亲的堂哥,从你凤姐姐哪儿论,我也是你嫡亲的表姐夫。 之前也是你答应了我要和我一起做生意,如今才赚了多少银钱,你突然告诉我,这生意到此为止?” 没错! 宝玉这大晚上的来找贾琏,正是为了让他把临风楼的份额让出来。 “琏二哥莫气,弟弟……弟弟这也是情非得已,实在是遇到了难解决的问题。” 宝玉站起身,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长揖。 “到底是什么事儿,你说给我听听看。” 见他这样,贾琏倒是有些别扭起来了,侧着身子,一副你不说清楚我绝不答应的样子。 “不是弟弟不说,实在是弟弟不知道该如何说,又该从何说起。” 宝玉苦笑一声。 说实话,他不觉得自己将所有的原因都跟贾琏说了,贾琏就能理解了。 对,赏艺院是赚银子,但是临风楼也不差啊,而且临风楼开业开分店,赏艺院却很难扩大规模。 若是从商业,从赚银子的角度来看,临风楼的前景可是要比赏艺院强多了的。 不过事情却也不能只看经济效益。 至少在宝玉看来,临风楼是可以复制的,凭着他脑子里远超明朝的经营办法,加上各式各样的菜单子。 只要他愿意,他就算没了临风楼,还可以开林月楼,凌花楼…… 但是赏艺院不同,赏艺院的成功是恰逢其会的,是在短时间内无法复制的,也是他们荣国府向老圣人,武正帝表达忠心的一个窗口。 “如何说?你就告诉我,你现在是想把临风楼交给谁?环哥儿还是蟠哥儿?” 贾琏斜了他一眼,又气呼呼的道。 “什么环哥儿?蟠哥儿的?这事儿跟他们俩有什么关系?咱们说的不是临风楼吗?” 听贾琏说到贾环和薛蟠,宝玉一愣,又道: “这事儿也怪弟弟,一不小心踩了别人的套儿,不过琏二哥也别急,之前弟弟说过的那个赚银子的事情,如今也差不多了。 就算没了临风楼,弟弟也能让咱们赚的盆满钵满。 这些天临风楼赚的银子,弟弟给二哥六成,不,七成……” 宝玉这边还在挖空心思琢磨着如何劝动贾琏,却没注意到贾琏嘴角已经翘了起来:“六成。 那一成就当是给我赔罪了,而且你还得保证,以后赚钱的银子都得想着哥哥。 对了,再有生意可不能随随便便让我撤份子了。” “……咱们可以开其他的铺子啊,赚银子的生意多了……” 宝玉明明已经听到了贾琏的话,但是却怎么也不相信贾琏居然就这么答应了,傻乎乎的又道:“二……二哥,你说什么?” “我说临风楼给别人就给别人,六成银子,六成银子,尽快给我送来听到没有。” 见他傻愣愣的样子,贾琏故作恶声恶气的道。 “好,好嘞,明日一早我就让人将账单子算清楚,最多中午,指定把银票给二哥送来。” 宝玉也放下了心,又跟贾琏说了一会儿话,才带着人回了暖阁。 见他走了,穿着家常衣裳的凤姐儿从里屋走了出来,边给贾琏捏肩,边笑着道。 “刚刚听你粗声大气的样子,还以为你不肯答应,要跟宝玉闹腾呢,没想到你倒是有些兄长的样子。” 难得感受到凤姐儿这般温柔体贴,贾琏也舒服的眯上了眼: “闹腾什么?在奶奶眼里,莫不是我就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宝玉这一看就是遇到了难事儿,我能硬拦着难为他?” “是是是,我们二爷最是疼惜弟妹,是顶顶好的兄长。” 凤姐儿挨着他在塌边坐下,笑嘻嘻的道。 “你明白就好,对了,之前那些不好的事儿你没有继续做了? 我跟你说,这些日子跟着宝玉我也看明白了,他脑子灵着呢,生意做的好不说,才十一岁就是府试第三名,往后的前程……你可别跟着二婶一样犯糊涂。” 贾琏靠着迎枕坐起,拉过凤姐儿嫩白的小手,搓揉着道。 “二爷下的令,我哪里敢不听,四月里就交还给姑母了。” 凤姐儿另一只手拿了点心,喂到了贾琏嘴边。 “那事儿果然是姑母交给你的?” 贾琏将凤姐儿的手放下,身子也坐直了。 “别管是谁交给我的,以后我不做就是,二爷莫要生气。” 凤姐儿意识到自己被贾琏套了话儿,也有些讪讪的,赔笑着又道:“这事儿宝玉不知道,当家的可别……” “这话不用你说。我自然是明白的,若他真的存了害你我之心,根本不会把事情点出来。 还有金哥儿那事儿,你不知道,那云家前些日子被查,听说抖搂出来不少的人,若是当初……” 别说,贾琏这人除了在女人身上犯糊涂,在处理其他的事情上脑子都灵的很。 当初宝玉巴巴的来说了一通,他就觉得不对劲儿,后来又敲打了下人才知道了凤姐儿做的事情,当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初妾不是也被净虚那老尼姑给骗了么,后来也让人将那信追了回来,二爷就别再提了。” 见贾琏像是要旧事重提,凤姐儿忙出声讨饶,娇软的身子也靠到了贾琏的身上。 “不提不提,就是觉得姑母也太糊涂了,哪儿赶得上我的凤儿……” 凤姐儿本就长得娇艳,不过因着性子有些跋扈,做事儿雷厉风行,倒是把这份娇艳掩盖了大半儿。 如今这娇娇软软的一靠,倒是把贾琏的魂儿都带走了些,哪里还会说那些败兴的话,只凤儿凤儿的叫着,直到二更天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翌日是休沐,等账房们将临风楼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宝玉就坐上马车,跟着茗烟墨雨等人道了孝仁王府后面的小巷。 “二爷,小的已经打听过了,就在最里面的院子,清晨的时候也已经送了拜帖,告知咱们会在午后申时三刻登门拜访。” 茗烟指了指最里面一处青砖小院道。 那院子极小,约摸着也只有一进,看上去比文先生在鸿升巷的小院还差些。 “去敲门。” 宝玉从马车上下来,吩咐茗烟道。 茗烟点点头,很快提了礼物去叫了门。 “吱呀~” 门开了,开门的却不是丫鬟婆子,居然是文启明本人。 他依旧是一身儒生打扮,坐在木车之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贤侄,快些请进。” 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不见亲昵,也不见嘲讽,就像是遇到了一个陌生人,说了一句:吃饭了吗? 不是问吃饭,也不关心吃饭不吃饭,只是不冷不淡的一个招呼而已。 “小子宝玉,打扰启明先生了。” 宝玉也笑得很是客气。 两人进门,分主次坐下,很快就有仆从端了茶水进来。 那仆从看上去四五十岁,腿脚也不利落,上了茶就退下了。 宝玉端起茶啜了一小口,就将来此处的原因说了。 两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开诚布公的谈条件好了,整那些“师伯贤侄”的,文启明倒是不怎样,他却别扭的受不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狂流鼻血 “既然贤侄如此客气,那师伯就却之不恭了。” 文启明抬起眸子,像是非常不好意思的说道。 “启明先生又何必客气,这不都是先生想要的吗 宝玉扯了扯嘴角,忍不住讽刺了一句,又道:“我看先生这里寒薄,应该也没什么趁手的器具,先生可以说一说都需要些什么,明日宝玉送人过来之时,会一起带来,也免得先生再费手脚。” 文启明的屋子里确实没什么东西,不过宝玉也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而是觉得大钱都已经花了,这些小钱买一个安心也好,虽然文启明答应让他在一旁看着。 但是宝玉还是怕他在什么看不到的地方动手脚,自己将器具带来也放心一些。 当然,宝玉也知道文启明若是有这心思,自带器具也不一定能防住,但是至少心里是舒服的。 “如此更好,贤侄就准备柳叶刀,银针,砭针、砭镰,桑皮线,麻沸散……对了,再准备石青散,生鸡血,还有石隋铅……” 文启明含笑瞥了他一眼,也不客气,林林总总列的一大堆,担心他少记漏记,还取了一张宣纸,一边解释一边将要用的东西仔细的写了。 “那些器具和麻沸散回春堂应该都有,石青散,石髓铅需要去城南的保和堂去买。 桑树线贤侄可以让人取了桑树的根皮,把表面的黄皮去掉,只要中间那一段洁白柔软的内层,捶制上千次就可以得到不……” 刚开始宝玉还揪着心,觉得文启明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但是随着文启明越讲越细,越讲越认真,宝玉居然诡异的产生了一种对文启明亲近的感觉。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宝玉用手轻轻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肯定是发烧了。 文启明又说了一会儿,就将写好的器具种类交给了宝玉,宝玉取了宣纸,就准备带着茗烟几个去四处采买。 “之前师伯还不明白,你师父那样的人为什么会愿意收你为徒,不过这几次见了你,师伯倒是看明白了,你跟当初的他很像,特别像。” 文启明低着头收拾着笔墨,状似无意的说道。 宝玉脚下顿了顿,却没说什么,带着茗烟几人离开了。 见他走了,文启明嘴里又嗫嚅道:“像是让人想要毁灭……” 说完,又蹙了蹙眉,用手使劲的攥住了胸口:“来人,来人,快将药拿来。” 刚刚的仆人很快捧了药上来,嘴里乌拉乌拉的给文启明喂了药。 也是宝玉没有看到,若是看到的话,指定会被吓一跳,因为眼前的老仆居然没有舌头。 本来以为长安篇临场换人会严重的影响演出效果,但是没想到如云妈妈她们请来的外援极其强悍,长安篇非但没有像宝玉想的那样扑街,反而爆了。 没错,就是爆了,比去年的蝶女还要火爆。 很多用贵宾票看了第一场演出的看客,还花了银子二次观赏,三次观赏,外援身上的长袍,头上带着的玉簪,甚至是他背上的鸳鸯剑都成了京都的爆品, 因为这个,薛蟠还特地跑到赏艺院埋怨宝玉,说是他没意气,有这么个大杀器,居然没提前提醒他多准备鸳鸯剑。 “蟠表哥,你这可就是鸡蛋里挑刺儿了,柳二哥可是如云妈妈请的,又干我什么事儿当初我都不在赏艺院。” 宝玉无奈的摊手。 他也是真真没有想到,如云妈妈请来的外援居然是柳湘莲,也没有想到柳湘莲居然靠着剑舞成了京都最热的偶像。 “我不管,这是用咱们家刚出的料子做的长袍,你得帮我想法子,也不用别的,让他穿上在赏艺院走一圈就成。” 薛蟠自然也知道自己是在胡搅蛮缠,但是没办法,谁让柳湘莲如今是京都的大红人呢,为着银子胡搅蛮缠就胡搅蛮缠。 “柳二哥是来帮咱们忙的,跟赏艺院又没合约又没关系,我哪里能做得了他的主,喏,他来了,你自己去找他说。” 宝玉被薛蟠缠得更无奈了,将他比往日更胖了的身子朝旁边推了推,指着缓缓上楼的柳湘莲道。 柳湘莲低垂着眼睑,并不看众人,长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让人心也跟着颤了起来,姿态娴雅,尚余孤瘦雪霜姿,真是……真是特么的太帅了。 虽然已经见过柳湘莲几次了,但是他这张脸委实是太帅了,就算见了几次,再见到他,宝玉依旧是挪不开眼。 来大明时间长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体,尤其是之前县试那事儿之后,他好像破罐子破摔了。 早晨起来小东西会立起来习惯了,胸前空空荡荡的习惯了,甚至如今去家学上恭房都不会特地等着回荣国府了。 但是谁能告诉他,这见了美男子还会忍不住流鼻血是咋回事 难不成……难不成自己要变同性恋了当然,宝玉绝对没有看不起同性恋的意思,这性向么,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他是真的困惑,困惑自己这种情况到底算什么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柳湘莲抬起头来,朝他莞尔一笑,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宝玉顿时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滴答滴答…… 果然,又特么的流鼻血了,宝玉尴尬的朝桌上的帕子摸了过去,没想到正好摸到一只大肥手。 “你怎么流鼻血了” 薛蟠吸溜了一下口水,又看了看已经拿到手的帕子,到底没自己用,将它递给了宝玉:“快擦擦,快擦擦。” “贾兄弟,喝点儿水,入秋了,天气太干燥。” 柳湘莲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过来,笑着说道。 “柳二哥又笑话我。” 宝玉仰着脸,一边招呼着茗烟拿新帕子,一边幽怨的道。 这个理由是他第一次见到柳湘莲的时候想的,当时是为了维护住面子,如今呢,根本维护不住好么。 见一次流一次,见一次流一次,总共见了几次就流了几次,简直就是无语。 当初他看原着的时候还有些想不明白,觉得尤三姐就是一个大花痴,只见了柳湘莲一眼就喜欢上人家了。 结果呢啪啪打脸。 人家尤三姐确实是芳心暗许没错,但是人家没流鼻血啊。 如此说来,好像他比尤三姐还要更胜一筹呢,想到这里,宝玉的嘴角也不由耷拉了下来。 这会儿他半仰着脸,鼻子上还捂着一块帕子,脸上都是生无可恋。 “贾兄弟,这位是……” 见他这样,柳湘莲弯了弯嘴角,又露出一个笑容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玉蜀黍 若是其他人遇到同性朝着自己流鼻血这事儿,就算是不说,心里也肯定腻歪,但柳湘莲却不在此数。 柳湘莲虽出身世家,但父母早逝,将他养大的姑母怜惜他身世悲苦,一昧溺爱,舍不得严加管教。 以至于他赌博吃酒,眠花卧柳,无所不为。偏他长得又美,行事又洒脱,倒也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有这些人护着,也没什么人愿意为难他。 这样一来,他更是无所忌惮,别说来赏艺院这边客串舞剑了,就是去戏班子反串旦角儿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么说,别人或许觉得宝玉是个小色胚,没按好心思,偏他看来却觉得宝玉是个小懵懂,傻乎乎的讨人喜欢呢。 而且他也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每次脸色都这么变来变去,就像……就像是巴蜀之地的变脸绝技,有意思的紧。 宝玉这边还不知道自己被柳湘莲当把戏看了,又帮二人互相介绍了一番。 “原来是薛兄弟,幸会幸会。” 柳湘莲桃花眸一闪,笑吟吟的对着面前的薛蟠说道。 “柳……柳大家真是……真是……” 薛蟠面色嫣红,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又道:“真是天人之姿,貌若潘安。” “薛兄弟谬赞了。” 柳湘莲怔了怔,他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好,也知道其他人都觉得他长得好,但是大明讲究含蓄,还真的没多少人会这么明晃晃的夸赞。 还是那句话,柳湘莲脑回路不同于其他人,导致极为欣赏薛蟠这股子直话直说的性子,于是笑着又道: “薛兄弟生意做的也好,前些日子我听说朱雀大街那家最大的绸缎铺子,没想到居然是薛兄弟经营的。” 没人这么直接的夸赞柳湘莲除了因为含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么直白的夸赞男子貌美,很容易给人一种说人家只有长相,是个绣花枕头的意思。 薛蟠也是被迷得有些晕乎了,这才没过脑子直接就这么说了出来。 话说出口他其实就已经后悔了,本还有些担心柳湘莲会生气,这会儿见柳湘莲不计较,也松了一口气,连道不敢。 不管什么原因,三人也算是难得的投契,又热络了几句,就都在桌前坐下了。 “刚才上楼之时,两位兄弟像是在说起柳二,怎么这会儿见我上来,反而什么都不说了。” 柳湘莲当下茶盏,笑吟吟的说道。 宝玉看了看薛蟠,将薛蟠刚刚说的事情说了,又指着一旁整整齐齐放在木盘上的长袍道: “柳二哥,这事儿我也就是牵个线,你们愿意不愿意的也不用顾忌着我。 若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若是愿意了,你们如何分红如何那份子我也是不管的,不过……酒菜总要请我吃上一顿。” “宝玉……” 薛蟠见他将事情揽了过去,正在暗暗欢喜,这会儿听他这样说,不由又瘪了嘴。 “这衣袍是给我做的” 柳湘莲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也没觉得利用这机会赚银钱有什么不对,见薛蟠点点头,也站起身朝着旁边桌上的木盘走了过去。 “这件采用的是银细花纹锦,远看只是月白色,但是离得近了,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莲花纹,最是适合湘莲你了。” 薛蟠这人在四书五经上或许不怎么灵透,但是在经商上面,却是难得的有天赋。 当初替薛父守完孝他不过才九岁,当初暂管薛父产业的下人自然不将他看在眼里,他也是靠着一副“呆霸王”的模样,带着几个心腹在金陵商场上一阵打拼,这才将产业收拢了大半儿。 虽说确实仰仗了贾家和王家的名头,但是这毕竟是薛家的家事,若是薛蟠真的是个立不起来的,这事儿也是不成的。 他本就有些草莽的冲劲儿,如今又经过文先生点拨,对于经商一道更是得心应手,远不是贾琏那种半路出家的人可比的。 这一次拿来的衣袍也是如此,不仅料子极为少见,款式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新颖,就连见多识广的柳湘莲也不由眼前一亮。 “柳二哥不妨穿上试试,若是不合身再让表哥找人改。” 见他如此,宝玉也知道事情成了八九分,推了推薛蟠,笑嘻嘻的道。 “是啊是啊,湘莲试试看,若是不喜欢这款式,我那里还有两三款,我觉得都挺不错的。” 薛蟠也笑着劝道。 “既如此,那湘莲就恭敬不如从命。” 自来重视衣服穿着就不是女子的专利,尤其是柳湘莲这样“美而自知”的,他素性豪爽,也不扭捏,拿起衣袍就去了隔壁的雅座。 又过了片刻,换上了崭新衣袍的柳湘莲就推门走了进来。 “柳二哥……” “湘莲……” 宝玉和薛蟠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之前两人就知道柳湘莲长得好,但是如今再一看,这何止是好,这是太好,绝好,无法言说的好,用种花国的话来说,那就是女娲炫技之作。 面前的男子一张俊朗隽秀的面孔,眉目如画,面白如玉,黑亮的头发散在两肩,身上的白袍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寡淡,反而因为身上的暗纹看上去低调奢华。 却一点儿也不喧宾夺主,加上腰上束着的蝴蝶结长穗五色宫绦,以及脚下的鹿皮小靴,越发显得他蜂腰猿背,鹤势螂形,说不出的洒脱,俊秀。 任谁见了都要赞赏一声:好一位翩翩少年郎! “怎么了不好看吗” 柳湘莲其实已经从两人惊艳的眼神之中看到了答案,不过还是桃花眼一挑,逗起了两人。 “好……好看。” 薛蟠已经被她这一笑晃了眼,傻乎乎的点头。 宝玉却已经顾不上了,因为他发现,他又开始流鼻血了。 慌里慌张的又去拿帕子,不过手还没摸到帕子,目光就黏在桌上的一个配饰挪不开了。 “这……这东西柳二哥哪里来的” 宝玉连还在流鼻血也顾不上了,颤抖着声音,指着刚刚柳湘莲放在桌上的东西问道。 “什么东西,赶紧的,赶紧的,衣襟都滴上血了。” 薛蟠慌忙将之前他没用的帕子递给宝玉,心里暗暗吐槽。 什么嘛,怪不得之前湘莲会那么说了,宝玉真的是太没用了,比自己还不如呢,自己就是惊艳,可没流鼻血啊。 这样想着,薛蟠不由又对自己满意了几分,觉得自己真的是出息极了。 “让蟠表哥柳二哥笑话了,天气干……火气大,对了柳二哥,你还没说,这东西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宝玉讪讪的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又追问柳湘莲。 “宝玉说的是玉蜀黍” 柳湘莲拿起桌上的配饰,挑着眉看宝玉。 第一百二十八章 意外惊喜 “一个胆子极大的姑娘送的,说是叫什么玉蜀黍,我觉得形状挺特别的,就留下了,宝玉若是喜欢的话,那就送给你了。” 见宝玉直直的看着,眼珠子都不转了,柳湘莲迟疑了一下,将手里的玉蜀黍递了过来。 这东西其实不值什么银子,虽说玉质还算通透,但是个头小,雕得东西也怪,送到当铺的话也就几两银子打发了。 近些日子不断有人送东西给他,比这个好的多了去了,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它给留下了。 心里说着不知道为什么留下,他的脑子里却飞快的闪过一双灼热的像是要烧着了的眼睛,突然就有些后悔说刚刚的话了。 “那柳二哥可认识那位姑娘,能不能再见到她我……我对这玉蜀黍挺好奇的,想问问她是从何处得来的” 知道这东西不是柳湘莲的物什儿,宝玉很是失望,自然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又追问道。 “不……不认识,前些日子她几乎每日都会过来,还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后来……后来就没有再来了,约摸着也有七八日没过来了。” 柳湘莲收敛了心神,笑着又道。 “那……这东西就还给柳二哥了。” 宝玉其实还想问问那位姑娘的长相,不过见薛蟠一脸打趣儿的样子,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了。 他如今可是一个大小伙子,这么追着问人家姑娘的行踪,怎么看怎么有登徒子的嫌疑。 而且想要知道那姑娘的情况也不难,这赏艺院如今可是他的地盘,待会儿找如云妈妈再去打听一下就是。 不过他不继续问,柳湘莲倒是没止住。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边将玉蜀黍重新挂在腰上,一边又道: “听宝玉的意思像是也认识那姑娘似的,莫不是也多年前见过一次,所以找了她好几年” 听柳湘莲这么说,宝玉忽然就觉得,他好像不需要去找如云妈妈追问那姑娘的行踪了。 多年前见过一次,找了她好多年 这桥段他熟啊,别说大明了,再加上种花国,他好像也就知道这么一位,这不就是当初揉着他脑袋把他当小孩子哄得尤三姐么。 想到这里,他不由又看了柳湘莲一眼。 之前还琢磨着贾琏如今走了正路,根本不认识尤三姐,柳湘莲和尤三姐这一对没戏了呢,没想到峰回路转了呢。 “宝兄弟这么看着我是要做什么” 柳湘莲本来就有些不自在,被他这么一看心里更是别扭,脸都有些泛红。 “是啊,你看湘莲做什么难道还想让人家给你介绍介绍。” 薛蟠笑着看他一眼,揶揄道。 “蟠表哥,我今年才十一,我懂什么,还是毛头小子一个呢。倒是你跟柳二哥,柳二哥都快十八了,蟠表哥也快十六了,难道家里就没催催成家的事情” 宝玉知道了玉蜀黍的下落,这会儿也不着急了,笑吟吟的把皮球推了回去。 “好小子,怎么好好的扯到成家上面了你都不知道,你姨妈这阵子老跟我念叨,还想来找你多多清净呢,你又提这事儿。” 薛蟠笑骂一声,拉着柳湘莲坐下了。 “是啊,咱们不是说衣袍的事情吗怎么好好的扯到成家上去了” 柳湘莲也像是被烫到一样,火速的转移了话题。 “这不是话赶话儿吗不过蟠表哥,之前姨妈不是将小嫂子给了你吗怎么突然又说要说亲的事情了” 二月从南边回来之后,也不知道薛姨妈脑补了些什么东西,居然将一直揽在身边的香菱给了薛蟠。 也不是什么通房丫头,正正经经给了文书的,良妾,所以宝玉称呼“小嫂子”也没什么问题。 “还能因为什么这些日子我不是在忙活这些料子和成衣么,回去的少,你姨妈还以为我在外面有了人,担心你小嫂子没拢住我。” 薛蟠将花生米丢进嘴里,笑嘻嘻的又道: “她也是想多了,如今咱们家的生意可是一桩接着一桩,别说娶媳妇儿了,我现在连觉都睡不够,你瞧瞧,我是不是都累瘦了,腰上的肉都少了一圈了。” 宝玉之前没注意,这会儿打量了一番,也不由点了点头:“确实瘦了,估摸着得瘦了十来斤。” 不止瘦了还高了,如今的薛蟠较之一般人其实还是胖的,但是却不像之前那样胖的五官都挤到一处了。 因着五官清晰了,又长高了些,居然看着有那么一点儿小帅了。 “十二斤,我跟你说,你小嫂子如今看着我都发呆。” 薛蟠一听更是得意,仰起脖子一杯酒就进了肚儿,又对柳湘莲道: “湘莲,咱不是跟你说,这人靠…… 罢了罢了,我也不跟你说了,你啥都不靠,你这模样的,披上麻袋片都好看,人比人气死人啊。” “哈哈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还是说说衣袍的事情湘莲,你觉得如何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尽管提,我让人改。” 之前将衣袍拿来的时候,薛蟠还是信心满满的,这会儿见了柳湘莲,倒是觉得还有修改的空间。 “不用,这样就挺好的,肩膀袖子都合适的紧,一点儿也不碍事,又干净又利落。” 柳湘莲满意的转了个圈,将萦绕在心头那张含嗔带怒的芙蓉面甩到了一旁。 什么嘛,还说找了他好几年,这都几日没有来了,不就是和其他小姐说了几句话么,又当得什么。 宝玉见两人算是搭上线了,也没有继续管他们,让小桃红挑好的点心和茶上了,就起身朝着赏艺院后面走了过去。 霓裳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还没有完全痊愈,但是自己小心的挪动已经没有那种刺骨的疼了。 中医文化,博大精深啊, 宝玉也没想到,文启明的医术这般好,居然只用了些柳枝就帮霓裳接了骨。 后来他也去查了相关的医书,据说这柳枝接骨秘技传自扁鹊,已经失传数百年了。 (柳枝接骨在很多医术都有记载,具体做法:把剥去了皮的柳枝整成骨形,柳枝中间打通成骨腔状。 然后放在两段碎骨头的切面中间,代替被切除的骨头,在安放时,木棒的两端和骨头的两个切面都要涂上热的生鸡冠血。 再把一种能生长肌肉的“石青散”撒在肌肉上,把肌肉缝好,在接合部位敷上接血膏,夹上木板以固定骨位,便大功告成。 相传植入骨中的柳枝,会渐渐钙化,成为骨骼。) 文启明也算是天纵奇才,居然只靠着零星的一言半句,将这门已经断了传承的秘技给摸索了出来。 只从这一点其实也能看出来,他有多在意腿有残疾的事情,也是他的情况拖得时间太久了,若是再早一些,真的能治好也未可知。 刚走到赏艺院后面的小院,宝玉正准备找月盈姑娘问问霓裳的恢复情况,就被小院后门外的喧闹声给吸引了过去。 “……卫兄弟,你让我进去,就让我进去,我就看看霓裳,知道她没事儿了我就离开。” 这声音……是贾蔷! 贾蔷有些踩高捧低,但不得不说,若是遇到了事儿,也是个能屈能伸的。 平日里见了卫大牛老是撑着一副管事儿的样子,这会儿一口一个卫兄弟叫着,一点儿也不难堪。 “蔷管事,你别难为俺,二爷说了,这里不准你再来,你要是还这样闹事,俺可就不客气了。” 说话的正是卫若兰之前带来的卫家军的老部下,叫卫大牛的,听卫若兰说是一员猛将,若不是为了救兄弟摔断了腿,走路有些长短脚,又接了照顾兄弟一家的事儿,也不会这么年轻就退下来。 “卫兄弟,真的是二爷冤枉了我,我是什么人,卫兄弟还不知道,我对霓裳痴心一片,又如何会害了她。” 贾蔷像是一肚子委屈没地方说一般,委屈巴巴的说道。 “是啊,你不仅对霓裳姑娘痴心一片,你还对月盈姑娘痴心一片,还有小桃红姑娘,对了,就连青羽姑娘离开赏艺院,也是因为你的痴心一片。” 卫大牛这人是老实,但是却不傻,不然也不会入了卫若兰的眼,这会儿说起来直接不说,还扎心,直把贾蔷气得喘粗气,指着他又道: “你这莽夫,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整日里讨好那个武小小,不就是想当人家干爹吗 你可别想了,人家月盈姑娘根本没想过成亲,要不也不会找个养女了。” 还有这一出宝玉嘴唇弯了弯,又往前走了两步。 这才注意到月盈正带着武小小正蹲在离后门不远处的花坛旁,蹲着收拾花草呢。 她估摸着也没想到这一出,见宝玉一脸打趣儿,脸上绯红一片,也不说话,拉着武小小就想要离开。 “看出来就看出来呗,老子乐意讨好谁就讨好谁,难道还要无关的人同意不成再说了,老子坦坦荡荡的,总比那些三日一变,两日一变的小人强。” 后门在一处极偏僻的小巷,因着平日有人看守,也没什么人会自讨没趣。 没人听到,卫大牛也没什么顾忌,斜了贾蔷一眼,无所谓的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经毒素 他这这一瞧可把贾蔷给气坏了,攥着锦袍的前摆,气恨的道: “你这个莽夫,你也别得意,宝玉跟我可是一家人,等他消了气,查清楚了事情,我早晚还会回来的,到时候……” “到时候如何我倒是想要听听看。” 宝玉戏谑了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月盈姑娘,推开门走了出去,又道: “贾蔷,你是觉得你和贾芸套琏二哥话的事情我没查清楚,还是你买通了张婆子在丝绢上动手的事情我没查清楚” “宝……宝玉,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贾蔷身子猛地一颤,强笑着又道。 “不明白吗别担心,早晚会想明白的,时间长着呢。” 宝玉淡淡一笑,又叮嘱了卫大牛几句,就转身回了赏艺院。 当初霓裳出事的时候,小桃红虽然慌张,但是却没忘记让人控制住场上的众人。 断了的丝绢,张婆子的证词,还有从贾蔷屋子里翻出来的银子。 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将贾蔷送进监牢。不过凭什么呢贾蔷可是差点儿害了霓裳的一生,凭什么他只要在牢里待上十几年,甚至几年就出来继续他的人生呢 就没有这样的事儿。 之前也是他蠢,觉得虽然贾蔷心思不纯,但是到底都没有成事,又想要靠着他们找一僧一道,这才给了他一个机会。 可是结果呢差一点儿霓裳的一辈子就毁了。 赏艺院的姑娘们都觉得他仗义,觉得他有担当,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之所以宁愿送出临风楼也要救霓裳,除了仗义有担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内疚。 贾蔷的异常他早就发现了,甚至在贾琏提到他和贾芸找他之前,之所以没有拆穿,也是想着与其让文启明暗着害他,倒不如放在明面上。 当然,他是真的没想到利用霓裳,之前他也是想着,适当的时候露出一个破绽,引了文启明上套也就是了。 不过事情可不是我不想就没发生过的,贾蔷既然已经做出了害人的举动,那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之前是要处理庄子上和霓裳的事情,这才没有动手,没想到他居然还敢跳出来,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再说贾瑞,他到底是心虚,见宝玉走了,也没有继续闹着要见霓裳姑娘,急匆匆的离开了。 因着心里害怕,他足足在家里待了三日,直到家中无柴无米,贾代儒一催再催才出了门。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周围也没什么不好的事情,等到买了米订了柴,贾瑞松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想得太多了。 霓裳的事情,那人刚找到他的时候,他其实是拒绝的,但是那人说得有理,他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只靠着管理车马收些打赏银子,想要找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为妻委实太难了。 这几个月他没少朝那些姑娘们献殷勤,刚开始是月盈,后来是青羽,之后是果儿,再之后是小桃红…… 不过那些贱人都是有眼无珠的,居然都拒绝了他。 心高气傲的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在安排客人马车的时候就出了错,如云那个踩高捧低的,居然要去告诉宝玉,要把他赶走,多亏了霓裳劝了下来。 她肯定是对自己有意思的,可恨他之前有眼无珠先跟那些贱人献了殷勤,若是再表达心意指定还是会被拒绝的,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 那人说了,按照那个高度摔甩下来,霓裳肯定不会死,他只要临风楼,就算是……就算是宝玉不管,那人最后也会给霓裳治好的。 到时候霓裳也不能继续再抛头露面了,他再提出和她在一起,那她肯定会感恩戴德的。 霓裳是赏艺院的台柱子,收入本来就可观,之前做清倌儿的时候也有不少积蓄,再找宝玉拿一些赔付,他们的小日子还是能红红火火的。 他计划的好好的,买通张婆子的是贾芸,他也提前好几日就请了病假,宝玉怎么会知道事情与他有关的 肯定是在诈他!若是真的有证据为什么不去报官,若是有证据又怎么只把他赶出来就算了呢 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贾瑞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转过宁荣街,又转过后巷,眼见着就要进家门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冲出了一辆马车,马车跑的极快,几乎是转眼前就到了眼前。 “嘭!” 贾瑞躲闪不及,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就飞起来了。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面前老泪纵横的贾代儒告诉他,他瘫痪了,浑身上下除了眼睛之外,其他的地方都不能动了。 “多亏了宝二爷刚好路过,若不是他,你能不能救回来还是两说……宝二爷真是个大好人……你放心,宝二爷说了,往后每个月会给咱们家送二两银子……若是没有这些银子,咱们一家都得饿死冻死……” 贾代儒絮絮叨叨的,原本花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全白了,他的老妻也在一旁,一副对宝玉感恩戴德的样子。 “……” 贾瑞伸长脖子,想要说是宝玉害了他,但是张了半天嘴,还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的又躺了回去。 对于贾瑞的惨状,他是一点儿也不同情的。 想要达到如今的效果,仅靠着马车撞击是绝对不可能的,宝玉还用了药,不过他并不担心会被人发现。 因为他用的这味药是直接作用在神经上的,别说大明了,就连种花国甚至它的原产地美丽国,一般的医院也是检查不出来的。 商陆,一味原产美洲的有毒植物,紫黑色的果子,圆滚滚的,看上去憨态可掬。 这种果子在美洲其实也不多见,它的果子对人类微毒,但是对鸟类没毒,种子有剧毒,会影响神经系统,是薛蟠带番椒回来的时候夹带着带回来的。 一共只有十五六颗,估摸着当初卖番椒的商人都没注意,宝玉甚至怀疑,按照如今西方的科技,不一定能明白什么叫神经毒素。 说起来若不是宝玉上辈子学的狗屁专业,他也不一定能认识这东西。 第一百三十章 出事了 不是他非要吐槽自己的专业,实在是因为当初他选择的专业……有些一言难尽。 克丘亚语,极为小众的一门语言,这么说,跟它一比,意大利语和葡萄牙语都算不上小语种,确切的说它是种语系,包括美国南部和中部的数种古老语言。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选择的并不是克丘亚语,而是测控技术与仪器。 这专业在大明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用,但是在种花国来说,前景是非常好的,当然,要的分数也很高,往往要高出分数线几十分,甚至是上百分。 不过后来她回了城市的家之后,就被父母劝说着改了专业,当初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小众语言好就业,工资高。 当时她不过是一个刚从山村出来的孩子罢了,哪里会想到亲生父母居然会害她,为了能让父母,叔叔奶奶过上好日子,所以就答应了。 等到换了专业之后她才慢慢明白了,小语种确实好就业,但是说的并不是克丘亚语这种极少数,甚至很多因为经济发展已经没人说的古老语种。 当时她也没想别的,只以为父母也是被人骗了。 不过后来她才知道,父母之所以劝说她改了专业,其实另有原因。 父母顶头上司的孩子和她考入了同一所大学,不过是走了门路调剂进去的克丘亚语。 那女孩一直跟父母闹着要转专业,但是测控专业是学校的王牌专业,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没人换专业,就算是塞了钱走了门路也不行。 她父母偶然听说了这事儿,又得知她考上了测控专业,这才动了将她接回去的心思。 可笑,那对父母一直知道她的下落,但是十几年从来也没在她面前露面,每年倒是会通过学校,给她拿三百块而已。 对了,这笔钱后来还被他们说成是惦念着她的证据。 好在她也算是争气,不但拿了全额奖学金,还因为成就优秀被派到国外交流一年,回国之后又通过在国外辅修的植物学拿到了继续深造的名额。 不过事实证明,人不要脸起来是没有底线的,知道她有这个名额之后,她的父母又一次找上了她,就连谈了两年的男友也劝她将名额让出来。 经过几年的大学,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别人说什么是什么的小女孩儿了,找了学长和熟悉的老师去打听,这才知道了背后的原因。 说起来也是孽缘,这次弄出事情来的,居然还是当初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当初虽然跟她换了专业,但是也只能换专业,换不了脑子,女孩儿不想刻苦,根本完不成学业,上了不到一年就又转了出来。 再后来居然阴差阳错的跟她的男友勾搭上了。 最后的结果,她把名额让出来了,但是却是让给了另外一个品学兼优,因为意外措施机会的同学。 倒不是圣母,也不是怕了他们那对狗男女,而是心灰意冷,又意外得知了奶奶病重…… 如今想想,也算是得之桑榆。 如今他所处的年代,和这个克丘亚语的年代差不太多,当然,也不见得能用上,不过到底要比测控专业那种高精专业强一点儿。 贾瑞不过是贾家旁支的一个小人物而已,他的情况并没有在京都掀起什么波澜。 就连当初找了他的文启明也只觉得是诧异而已,毕竟宝玉如果有这样高超的毒术,当初也不用为了救霓裳把整个临风楼都拿出去了。 不过说到临风楼这事儿,宝玉其实也不算是吃亏。 临风楼做得好,除了因为赏艺院的引流,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番椒口味独特,这一点文启明也知道。 所以当日提要求的时候,也约定宝玉必须把番椒的货源同时交出来,不过他却不知道,这番椒本身就来自宝玉。 宝玉也不含糊,让手下人演了一出戏,除了留了一千斤育种之外,其他都高价卖给了临风楼。 这样一来,宝玉虽然没了临风楼,但是因为卖番椒,还是小赚了一笔的。 一千斤的辣椒,只算种子也有二三百斤,经过他改进,如今育苗的成功率已经在八成左右了,这些当然不止是用在京郊的农庄,他的打算是明年扩大规模。 人工和田地这些都不用发愁,因着县试和赏艺院捐银子的事情,溧水县县太爷毛大人对他的印象极好,他属下还是有不少土地的。 宝玉没打算开荒,开荒花费的时间 太长了,他担心迟则生变。 另外,番椒这东西虽说对土地要求不严苛,但是总是有要求的,若想要培育出更高产的种子,以供以后大规模种植,就得用良田。 当然,如今还是冬日,这一些也只是计划而已,具体的还得看具体的情况。 虽然已经知道了玉蜀黍和尤三姐有关,但是想要见到尤三姐,还是不太容易。 抛开尤三姐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他是一个渐知人事的少年不说,就只贾珍和贾蓉,若是知道了他想见尤三姐,指定都要借此生事。 府试当日的事情到底是被贾珍贾蓉查了出来,两人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这些日子恶心的事情可是真的没少干。 将贾琏和那些美丽人妻的风流轶事传的沸沸扬扬的不说,还买通了几个地痞流氓在临风楼弄了一场栽赃陷害的戏码。 虽说因着宝玉之前的布置没能成功,但是这癞蛤蟆爬脚面——咬不死人恶心死人。 没有办法上门去找尤三姐,那就只能将尤三姐引出来。 所以在知道薛蟠和柳湘莲达成了合作之后,宝玉顺势提出为柳湘莲专门加一场“粉丝答谢会”。 为了能确保尤三姐得到消息,这一日他早早的回了荣国府,接着跟姐姐妹妹说话的功夫,对着惜春的小丫头入画好一顿吹嘘。 这小丫头的兄长是贾蓉身边的小厮,时不时的就会回去看兄长,跟尤氏身边的小丫鬟关系也好的很。 “二爷,二爷,不好了,您快些去荣庆堂看看,出事了,出事了。” 眼看着小丫头成功上了套,宝玉正准备起身回暖阁,谁料刚站起身,就见周瑞家的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阴差阳错 出事了?宝玉心里一沉,最先想到的就是林如海那边出了问题。 毕竟如果没记错的话,林如海应该就是这个时候“患了重病”。 只瞧林如海之前的表现,他写的密信应该是有效果的,但是他对于江南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自然不能给林如海正确的提示。 也只能说一些浅显的分析,林如海在宦海沉浮多年,想的东西比他要深刻的多,根本不可能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而且就算是信了他说的,能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总之,这件事情变数很大。这也是他筹备了很久,依旧没有让贾琏提早出门的缘故。 毕竟林如海那边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贾政贾赦不便出面,贾琏这个家中唯一成年的男丁,就必须把事情给担起来。 事情看起来十分紧急,宝玉心里琢磨着,也没忘了朝跟在身后的周瑞家的了解情况,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知道大老爷去了荣庆堂,之后老太太大发雷霆。 然后鸳鸯就把老爷和太太都请去了荣庆堂,鸳鸯姑娘的脸色很难看。 我不放心,就偷偷的跟了上去,结果就看见二老爷打了太太,还说要休了太太……二爷,这可怎么办啊?”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得力心腹,虽说已经急的鼻涕眼泪一大把了,但是该说的还是说清楚了。 得知不是林如海出了事情,宝玉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些,通过这些日子的努力,荣国府好不容易才安稳了些,贾赦这是要做什么,又闹出这样的幺蛾子来。 这样想着,宝玉和周瑞家的已经来到了荣庆堂的外间,鸳鸯见周瑞家的将他请了过来,也放下了些,忙走过来道: “二爷快进去劝劝,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闹腾的厉害呢。” 鸳鸯是贾母最看重的大丫鬟,贾母的事情极少瞒着她,如今连她都被赶出来守门了,王夫人指定是做了不方便被人知道的错。 莫不是还不死心又放印子钱了?还是替别人做什么包揽诉讼的事情了? “鸳鸯姐姐放心,我现在就进去。” 宝玉心思百转,也没继续和鸳鸯再说说什么,推开屋门进了里间。 屋里果然只有贾母,贾赦,贾政以及王夫人,别说丫鬟小厮了,就连邢夫人都不在。 贾母靠着迎枕,单手扶额,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贾赦和贾政在小声的商量着什么,王夫人则瘫坐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巴掌印,看向贾政的神色也是气凛凛的。 “玉儿……” 王夫人离门最近,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推门进入的宝玉,慌忙拢了拢头发,强笑着唤了一声。 “宝玉,你怎么来了?” “这里没有你的事情,赶紧滚出去。” 贾母和贾政贾赦见到了他,也都纷纷出声说道。 “老太太,大伯父,父亲,宝玉听说母亲犯了错,惹了您三位生气,过来替母亲认错来了。” 宝玉掀起前摆,跪在王夫人身旁,朝着上首的三个人磕了一个头。 王夫人明显是事发了,把她扶起来只能惹怒贾母等人,他身为人子,自然是没有母亲跪着他站着的道理。 听他这样说,贾母微微怔了怔,和贾赦互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有继续说话了。贾政本就迂腐,见他这样冥顽不灵,火气更大,指着他又道: “混账,你……你可知你母亲做了什么错事,尤其是你一句认错就能了解的?” “玉儿……” 王夫人满脸是泪,将他拉到身后,抬起头又对贾政道: “我犯了什么错?我没觉得我犯了什么错?不过是卖几间房子几块田而已,我是府里的当家太太,难不成连这点儿权利都没了?” 卖几间屋子卖几块田? 宝玉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瞬间就知道王夫人到底是哪件事情发了,也来不及多想,甚至已经朝着王夫人扑了过去。 “咚!” 贾政暴怒之下哪里还能刹得住车,一脚踹在宝玉的后背上,将他踹的倒退了一大截,脸上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宝玉!宝玉!你怎么了?” 贾母不心疼儿媳妇,但是心疼孙子,眼见着宝玉脸色都变了,也忙起身,想要上前查看情况。 她岁数大了,腿脚也不太利落,因为着急,险些就摔倒了,直吓得贾赦变了脸色,瞪了贾政一眼道: “老二,你这是做什么?刚刚不是商量过了吗?这件事情不易闹大,免得影响了孩子们的前程。” “不闹大?他又如何愿意,他正想把我和我的玉儿打死,好将那个贱人扶正了呢。” 王夫人反手将宝玉搂住,泪水滚滚而落,哽咽的又道。 “母……母亲,儿子,儿子还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生这么大气呢?母亲跟儿子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玉听得糊涂,又见王夫人丝毫不心虚的样子,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情,强忍着疼往她身上靠了靠,又追问道。 “说,你给你儿子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也免得他觉得我冤枉了你!” 贾政就宝玉这么一个嫡子,又哪里会不心疼,不过到底放不下面子,只装作被贾赦拉住了的样子,又对王夫人道。 “说就说,你敢做我还不敢说了,我也忍了那对母子好些年了,也不想继续忍下去了。” 王夫人被贾政激得越发生气,又道: “玉儿,之前你祖母说的话,母亲听进去了,母亲知道我儿是想要走仕途的,自然不会给我儿拖什么后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母亲早就不做了……” “谁有心情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就直说,你是不是将金陵名故巷的宅子,还有金陵城城东的那三百亩水田给卖了?” 贾政见她这会儿还试图“拉拢”宝玉,生气的打断了她的话,又道。 “之前我不是承认了吗?就是我卖的,我宁愿卖掉,也不会让你将东西留给那个贱人和她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那贱人没少说我珠儿死有余辜,我就是死了……” 王夫人咬着牙,眼珠子都是红红的。 “这事儿又和心蕊有什么关系,你莫要把什么事情都往她身上扯,说你自己的事情!” 贾政又瞪了王夫人一眼,有些烦躁的道。 “是啊母亲,这心蕊又是什么人,和咱们家的祖产和祭田又有什么关系?” 宝玉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不过面上不显,装傻的追问道。 “什么祖产什么祭田,……说了……说这些都是你父亲给那贱……那赵姨娘和环哥儿准备的私产,不过是挂一个祖产祭田名头罢了。” 王夫人捏着帕子,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泪,恨声说道。 “什么私产?二弟妹,你说清楚,这话是谁说的,祖产就是祖产,如何还能挂名头?” 贾赦这会儿也听出来不对劲儿了,忙拉住又要暴怒的贾政,继续追问道。 “祖……祖产?” 王夫人脸色都变了,又转过头看宝玉。 “母亲,真的是祖产,每年儿子都要去宗祠那边祭拜,查账的,错不了。” 宝玉见果然是自己猜的那样,有些可怜的看了看王夫人,朝她点了点头: “母亲,私卖祖产祭田,不管放到什么人家都是天大的错,真的怪不得祖母大伯父和父亲生那么大的气。 这事情……这事情若是被族老们知道了,儿子的仕途没了是小事,母亲肯定会被休弃的。” 王夫人的世界观都像是崩塌了,嘴里喃喃道: “怎么会?怎么会?明明是私产,明明是私产,我亲眼见到你父亲将那宅子的钥匙给了赵国基…… 对,如果是祖产,那为什么要把钥匙给赵国基?” “那赵国基仗着是环儿的舅舅,在京都惹出了不少的乱子,父亲是觉得有他在环儿身边,环儿学不了好,所以把他打发回金陵看宅子去了。” 这事儿宝玉也知道,索性直接开口对王夫人解释道。 王夫人被贾珠的事情刺激的狠了,怪不得被王家人轻轻一挑拨就相信了。 “老太太……” 王夫人还有些不相信,又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贾母。 “秀珍,这次是你糊涂了,你也不想想,有我在,有他大哥在,怎么会让他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你卖的真的是咱们家在金陵的祖产。” “那……” “那你怎么不知道?” 贾母瞥王夫人一眼,叹了一口气: “珠儿去了之后,你一直对珠儿媳妇和兰哥儿心存芥蒂,我跟你大哥政儿也是想着,替她们母子留下些东西……” 虽然因着贾珠的死,王夫人很是埋怨李纨,但是到底贾兰也是她的亲孙子,贾母和贾赦能答应将东西留给他们,其实也就等于将东西给了二房这一支。 巨大的变故让王夫人傻了眼,好半天才伏地痛哭出声。 “哼!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三哥和你侄儿都没什么好心思,偏你不听……” 贾政还待要说,不过到底还是被贾母瞪的闭上了嘴。 第一百三十二章 粉丝答谢会 虽说王夫人私卖祭田这事儿是因为误会,但是卖了就是卖了,犯了这样大的错,不惩罚是绝对不可能的。 经过贾母贾赦三人商量,最终决定让王夫人将私房钱给贾赦,让他想办法将那些祖产和祭田买回来,再将管家的权利交出来,在小佛堂“静养”半年。 相较之前兄弟二人商量的将王夫人送去庄子“养病”来说,如今的惩罚那可是要轻松多了。 王夫人性子歪了这么多年,哪里是一件事两件事能掰的回来的,刚还感动于贾母和贾赦的大度,这会儿知道了处罚结果,感动早就不翼而飞了。 这会儿的她不满极了,觉得自己只是无心之失,也已经答应多贴银子将祖产和祭田买回来,就不应该有其他惩罚。 不过就算她心里颇有微词,但也知道如今几人都在气头上,根本不是提出反对意见的好时机,所以也就什么话也没说。 如此又是三日,这一日正是柳湘莲举办“粉丝答谢会”的日子。 为了能等到尤三姐,宝玉早早的就出了门,不过马车才刚出了府门,就遇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贾琏。 贾琏得知他要去赏艺院,也不客气,死皮赖脸的就爬上了马车,又吩咐旺儿: “回去告诉你们奶奶,就说我跟你们宝二爷出去办事儿,等事情办完了就回去。” “二哥何苦拿弟弟当幌子,不能证明你没做坏事也就罢了,说不定还会害了我在凤姐姐那里的信誉。 倒不如尽快回去,插科打诨也能将事情混过去。” 宝玉幽幽看他一眼,无语的道。 今儿的局是为了引尤三姐儿出来,那两姐妹俩时常同进同出,他可不愿意让贾琏跟那位尤二姑娘扯上什么关系。 “之前忙着临风楼的事情,也没去过几次,如今得了闲儿,可能是要细细的看过的。” 贾琏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若是贾琏说起别的,宝玉还能找个其他理由将他撵了,可说到临风楼的事儿,他还真的在贾琏面前挺不直腰杆,只得任由贾琏跟着一起去了赏艺院。 东西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依旧是小桃红客串主持人,她会轮番抽取看客们的问题,类似种花国的《鲁豫有约》,看客们也可以提自己的要求,比如唱歌,吹箫什么的。 这种形式很少见,刚开始看客们还有些紧张,手足无措,等到宝玉请的几个同窗打了个样儿,气氛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啧啧……啧啧……同样是男人,怎么人家就长的这般好看……” 见到台上柳湘莲大受欢迎的样子,贾琏语带酸气的道。 “琏表哥说的是,弟弟也觉得美,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这是答谢会吗?这明明是金山,是潜在顾客啊。 薛蟠觉得气儿都喘不上来了,脸蛋儿红红的附和,不过他说得是衣袍,是料子,是数也数不清的银子。 贾琏根本不知道两人鸡同鸭讲,又跟薛蟠说了一会儿,正准备跟宝玉说什么,就见他起身匆匆离去了。 又看了他远去的方向,贾琏也是 “……宝玉,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尤三姐儿 宝玉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朝着楼下东侧的雅座,迈步走了过去。 经过大半年的口碑积累,加上宝庆公主的身体力行,赏艺院“高雅脱俗”的名声已经越来越被人熟知。 慢慢的也开始有携了家眷,以及家中姐妹们前来观看表演的文人和学子,偶尔也有开明人家的女子结伴而来,为了安全和隐私,赏艺院专门划出了东侧的雅座,不但有专门侍候的小丫鬟,还有独立进出的通道。 女眷们大多会在表演快要开始的时候,带着帷帽和仆从通过独立进出的通道进场。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说尤三姐。 她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从正门进入,而且不带帷帽,她长得又美,每次来都会引起一番躁动。 今日同样如此,她同往常一样带着小丫鬟同正门进入,不同的是,这次跟了她来的,除了小丫鬟之外,还有一位带了帷帽的小姐。 小姐身姿丰盈窈窕,衣衫环佩作响,虽带着帷帽只能影影绰绰的看清长相,但是也能知道是一位长得极美的佳人。 注意到周围看向她们的目光,佳人明显有些心慌,莹白的小手拽着尤三姐的袖子,在小声说着什么。 尤三姐有些心不在焉,美眸时不时的瞟向台上,在见到换了衣袍重新上台的柳湘莲之后,先是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垂下了头,边往定好的雅座走,便道: “来之前妹妹就已经说过了,赏艺院有好几道门,若是二姐担心被别人看的话,完全可以走独立通道。 既然选择了和妹妹一起走正门,就知道肯定会有人看,那又作出这样不胜娇羞的样子给谁看。” “……三……三妹妹,姐姐不是担心你一个人会害怕吗?” 尤二姐又羞又恼,不过想着在外面面前发火会损了自己柔情似水的印象,只得咬着牙笑道。 “害怕?为什么要害怕,之前都是我一个人来,也没说过什么害怕的事情,二姐到底哪里来的错觉?” 听到台上“铿铿锵锵”的声音,尤二姐强忍着不抬头看,又道:“也是,二姐姐想来错觉多的是。” “你……” 尤二姐面色通红,偏又无从反驳。 之前贾珍也说会娶她进门,让她做平妻,结果呢,吃干抹净承诺就没了,还把她丢给了贾蓉。 贾蓉也是个没心肝的,欢好的时候“二姨儿,二姨儿”的喊,明显就是把她当玩物的意思,还听说他跟叶大将军的侄女叶大姑娘私下往来,若不是叶大将军还没答应,指不定就迎了新妇进门了。 听说叶大姑娘是个跋扈的 ,又长的极美,若是她进了门,指定不会允许自己在宁国府待下去。 但是由奢入俭难,已经过惯了荣华富贵的日子,若是让她再嫁给那个穷书生,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她也是听说赏艺院这边有不少家世不错的文人,这才打扮一新跟了尤三姐前来,琢磨着能不能找另外一个出路。 想到自己的目的,尤二姐忍了气,又聘聘婷婷跟在尤三姐身后朝雅座走去。 不过才走了两三步,就见一位黑色洒金长袍的少年擦身而过,朝着尤三姐追了过去。 尤二姐微微一怔,又往前走了两步,见那少年果然和尤三姐一同进了雅间,心中不由一阵唾弃,觉得尤三姐是五十步笑百步,来赏艺院也是为了勾引小公子的。 眼珠一转,尤二姐快走几步进了门,正打算嘲讽几句戳穿了尤三姐的假面目,就见那小公子道: “这位想必就是尤家二姐姐,之前宝玉只顾着找尤三姐姐商量事情,倒是怠慢了二姐姐。” “你是……” 尤二姐和宝玉只在秦可卿的丧事上见过一次,虽觉得他有些眼熟,倒是却不大认得出来了。 “这是荣国府二房的二爷宝玉,前不久才过了府试,是府试第三名。” 听尤三姐这样说,尤二姐的眼睛立刻就媚成了水儿,她如今是不奢望做妻或者平妻了,只当一个姨娘也是可以的。 尤三姐对于自家姐姐什么德行最是了解,扯了扯嘴角又道: “宝玉今年才十一,真的是英雄出少年。” 听到眼前比自己还要高上半头的少年居然才十一,尤二姐眼中闪过一道失望,不过到底还有绮思,温温柔柔的又道:“奴家见过二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带来不幸 “尤二姐姐客气了。” 宝玉朝尤二姐点点头,态度既不过分热切,也不过分冷淡,就像面前并没有什么身材样貌顶尖的尤物,而是一个面貌一般的妇人一般。 尤三姐饶有兴致的看他一眼,笑着问道: “贾二公子,刚刚你说有事找我,如今在这雅座之中,只有我们姐妹和公子,公子有什么话但说就是。” 她对宝玉的印象还是很深的,这也得益于上次在贾珍房里见到宝玉时他的态度。 尤三姐是个泼辣爽气的,有时候做出来的事情难免惹人争议,也是因为这个,她在亲友故旧之中名声很是一般,那些人嘴上称呼一声尤三姑娘,但是看向她的眼神,却只有调笑和蔑视。 而宝玉不同,当日她做出那样惊世骇俗的行为,他的眼里也只有惊讶和理解,甚至还有一丝赞赏之意。 还有二姐姐,她这个姐姐惯爱装腔作势,时不时就作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可没少引得男子为她争风吃醋,就连流连花丛的贾珍都被她迷过一阵子。 可眼前这么一个少年,居然像是能看穿她的本质一般,眼里不但看不到怜惜,反而一副戒备的样子,简直让人忍俊不禁。 “不瞒三姐姐,宝玉这次来找姐姐,是有事想要问姐姐。” 宝玉略一迟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三姐姐想来也知道,这赏艺院有我的粉丝,之前我跟柳二哥谈合作的时候,偶然在他腰上发现了一枚玉蜀黍的玉饰,他说……” 听他说起柳湘莲,尤三姐已经微绷了身子,又见他问起玉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他说什么?那玉饰是我所赠,我愿意送,他愿意收,难道你们赏艺院连这样的事情也要管?” “三姐姐误会了,赏艺院虽然不允许舞者们私下接受礼物,但柳二哥只是赏艺院请来的特演嘉宾,自然是不在此列的,而且……” 宝玉摆摆手,故弄玄虚的又道。 “而且什么?” 尤三姐是个聪明人,但是遇上情之一字,在聪明的人也会犯傻。 “而且柳二哥也说了,那玉饰是他心爱的姑娘所赠,那赏艺院就更加管不着了。” 宝玉含笑看她一眼,笑着又道。 这话自然不是柳湘莲所说,不过这些日子柳湘莲紧张的样子,他可是都看在眼里,自然不吝于为两个有情人牵线搭桥。 尤三姐的脸蓦地红了,嗔他一眼才道:“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心爱不心爱的,既然……那你问那玉饰作甚?” “三姐姐,宝玉是觉得那玉饰的形状极为特别,听柳二哥说叫什么玉蜀黍,想问三姐姐从何处得来?” 宝玉见她不像刚刚那样抵触,赶忙问道。 “玉蜀黍?三妹妹,贾二公子说的什么意思?那东西你还留着?而且还送了人?” 尤二姐看了看宝玉,又看了看尤三姐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那是父亲当日送给我的,我为何不能留着?既然是我的东西,我送人又和二姐姐有什么相干?” 尤三姐脸色微变,咬了咬唇,看着尤二姐道。 “为什么不能留?” 尤二姐冷笑一声,又道:“尤靖茹,你莫不是忘了,当初大师说过,那东西会给咱们家带来不幸,父亲当初就是…… 父亲当初就是因为它没的,你还敢将东西留下,莫不是要让咱们家人都出事心里才舒服? 怪不得……怪不得我这几年一直极不顺利……” “你不顺利是因为你自己行事不端,和玉蜀黍断无关系,那癞头和尚更是可笑,若真的是什么世外高人,又如何连自己的癞头都治不好?” 尤三姐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又道:“父亲临死之前也说过,那东西是咱们尤家翻身的关键,让我一定要好好的保存。” “什么保存不保存的,那东西邪性得很,你给了谁,快些要回来毁了,免得连累了母亲和我。” 尤二姐嗓音变得尖锐起来,对着尤三姐又道。 癞头和尚?玉蜀黍,带来不幸? 这里面每一个词宝玉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连在一起,却觉得满头都是雾水。 尤二姐和尤三姐这是什么意思?是说玉蜀黍曾经在大明出现过,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将尤父给害死了?还说癞头和尚说玉蜀黍会带来不幸? “……好好好,我现在就回去告诉母亲,你不是要留着那东西吗?等那东西害了你那柳二哥,你才能知道那东西的厉害。” 尤二姐这边却已经朝尤三姐放了狠话,带着丫鬟起身出了雅座。 “尤三姐姐,都是我不好……” 宝玉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玉蜀黍对大明对百姓都是极好的东西,自然不会后悔追问这件事情。 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更谨慎些,单独追问尤三姐,也免得引得她们姐妹失和。 “和你没关系,之前我就跟二姐姐说过很多次了,那癞头和尚有问题,说出来的话都怪异的很,偏她不相信。” 尤三姐却没有迁怒他的意思,顿了顿又道:“对了,你怎么会认识这玉蜀黍?” “宝玉之前的业师提到过,不过宝玉只听说过大概的形状,倒是没能见过。 听业师说,这种番邦植物如果种植得宜,收成颇为不俗,不过奇怪的是,别说在京都,就算是福州扬州一带,好像都没见过这个玉蜀黍……” “之前确实有这个说法,不过……不过如今大明应该已经没有玉蜀黍了……” 尤三姐像是回忆到了一下不好的事情,脸色也变得颓败了起来,抿了抿嘴,不肯继续说下去了。 “为什么没有了?莫不是真的像尤二姐姐说的那样,玉蜀黍会给人带来不幸?” 宝玉佯装有些害怕的道。 “什么带来不幸?玉蜀黍才不会带来不幸,父亲说过,玉蜀黍是非常吉祥高产的作物,之所以收成不好是因为种植模式不对,岭南也并不适合种植而已。” 尤三姐下意识的反驳,不过话说到一半儿就停了下来,瞥了宝玉一眼,又道: “差点儿被你这个小家伙给绕进去,你还没说呢,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番邦商人 “三姐姐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儿听不明白?” 宝玉讪讪一笑,装傻道。 “听不明白就算了,这粉丝见面会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我就先回去了。” 尤三姐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就要起身离开。 “三姐姐慢走,慢走。”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玉蜀黍的下落,宝玉又如何舍得就此放弃,忙笑着开口道。 尤三姐回身坐下,也不说话,只看着他,一副让他自己说明原因的样子。 宝玉有些无奈,在种花国时他也看过一些肥皂剧,里面的穿越女主可都是大杀四方的,怎么到他这儿,怎么就感觉那么不顺利呢。 黛玉就不说了,薛蟠,贾蔷,秦可卿,尤三姐儿,这么说,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好像就没有遇到一个简单的人物。 额…… 也不算,至少文先生还算“傻白甜”。 嗯……这样一想好像觉得自己更悲催了。 难道文先生不应该是那种计谋百出的超级大牛,然后带着他这个小徒弟威震朝堂吗? 不过眼下好像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幸好他之前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很快把之前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此事还得从半年之前说起,我表兄薛蟠去江南一带办事,因为知道我对番邦文化一直极感兴趣,就帮我带回了不少有趣的物什儿。 其中就有一本类似于种植学的手抄本,里面正好说到这玉蜀黍……” 他当时除了托薛蟠购买各种作物种子之外,也让他代买过各种各样的番邦绘本和书籍。 原身的经历实在太过简单,这样做也是为了替自己以后作的事做一个铺垫。 “手抄本,种植学?我倒是没听说宝玉你还认识番邦文字。” 尤三姐有些将信将疑,挑眉又问。 “三姐姐说笑了,宝玉又没有去过番邦,也不认识什么番邦之人,又如何会番邦文字。 实在是那本手抄本绘制有大量的图画,虽然都画的极简单,但是还算是传神,所以宝玉才不知道那作物的名字。” 宝玉笑着摇了摇头,一脸诚恳的道。 “原来如此。” 尤三姐又看他一眼,眸中闪过思索的神色。 “三姐姐,按照手抄本上的记录,这玉蜀黍来自一个叫做墨西哥的地方,是当地极为高产的一种作物。 为什么尤二姐姐要说它会带来不幸?还有那个大师?他又是什么人?我看三姐姐对他很是厌恶的样子。” 宝玉目光闪了闪,笑着又问尤三姐。 他又不傻,只看尤二姐刚刚的表现也知道中间大有蹊跷,与其等着尤三姐发问,还不如自己先提问。 这也算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了。 “……” 尤三姐好半天没有说话,看向他的目光也很是复杂。 就在宝玉以为尤三姐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居然缓缓开口了: “我父亲曾经在广州一带做通判,一次暴风雨之后,无意间救了一位番邦来大明经商的商人。 那位商人感念我父亲的恩德,送了不少金银宝石给我父亲,不过都被我父亲以职责所在,婉言拒绝。 那商人觉得我父亲端方正直,于是起了结交的心思,我父亲对番邦也极为感兴趣,自然也是诚心相交。 一来二去,哪怕两人语言不通,但是仅凭动作和意会,还是成了极好的朋友。 后来那商人见我父亲时常为了粮食发愁,就告诉我父亲,他之前在离他家乡不远的地方发现过一种产量极高的作物,一定能帮父亲解决了粮食的问题。 父亲大喜,自送了商人离开之后,只要是一有时间就去码头等候,这一等就是一年。 那商人终于回来了,但是却再次遇到了暴风雨,这一次他没能等到救援……死在了大海之上。 父亲抱了他的尸身大哭一场,又连续多日闭门不出,等到再出门,整个身子都消瘦得厉害,然而他却不肯休息,满腹心思都放在了商人带回来的玉蜀黍上。 不过因为商人死的突然,他船上的其他人也是花钱买来的奴隶,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玉蜀黍的种植办法。 父亲尝试过好些办法,但是都没能让玉蜀黍达到商人说得产量,甚至连一半儿都没有。 好多人说商人是骗子,但我父亲并不相信,甚至为了种好玉蜀黍,还辞了官,辗转去了通州一带。 我记得那是一个秋日,父亲回来了,他非常高兴,说是玉蜀黍的产量达到了商人说得七成,还说若是再注意些,估计就能再多收些了。 父亲待了没几日就要离开,母亲不愿,两人吵得很凶,我偷偷听到父亲说,玉蜀黍已经得了贵人的眼,我们的好日子快来了…… 不过我们终究没有等到好日子,父亲不知道为何,患上了极为严重的病,临死前将种植玉蜀黍的心得都烧了。 对了,这玉蜀黍就是父亲取得名字,因为那位商人叫玉莲恩,经常自称是我们的蜀黍……” 第一百三十六章 漩涡之中 “三姐姐,我……” 宝玉没想到那枚玉蜀黍居然有这般来历,既赞叹于尤三姐父亲和那位番邦商人的友情,又憎恨于尤老娘和癞头和尚的无知狠毒,还有一些对于无意间揭开尤三姐伤心往事的不好意思。 尤三姐看懂了,笑了笑又道:“没关系的,这件事情在我心里也有好些年了,跟你说了也能痛快些。” “三姐姐,既然伯父他老人家曾经辗转各地种植过玉蜀黍,那应该总会有残存的玉蜀黍?” 宝玉蹙了蹙眉,迟疑片刻又道。 “应该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被父亲藏在了什么地方,而且……” 尤三姐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又道: “而且父亲已经过世快十年了,就算是真的留下了玉蜀黍,只怕也应该被虫子蛀得差不多了,就算是还留下,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发芽了。” 宝玉有些沉默,尤三姐说的有道理。 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奶奶下地了,自然知道,种子的发芽率和储存条件和方法有很大的关系的。 就拿玉米种子来说,如果种子存放在冷藏没有剥开包衣的情况下,两年的发芽率为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八十五左右。 但是如果这个种子是放在常温下储存的,发芽率就会降低到百分之六十左右,这还说的是存放两年的陈种。 若是十年……就算是放在冷藏的环境下,只怕也没什么发芽的几率了。 倍感失望之下,宝玉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又问尤三姐: “按照三姐姐的说法,这番邦商人应该还有仆从活着,难道……难道不能让他们再回去运一些玉蜀黍回来吗?” “那时候我年岁尚小,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只隐约记得后来那些仆从好像又去我们府上找过几次。 只是他们的语言很是古怪,我们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母亲觉得他们和父亲的死脱不开干系,对他们很是厌恶。 又担心沾惹上了不好的东西,所以在父亲死后一个月,就带着我们姐妹回了京都投靠舅父,之后更是在舅父的安排下嫁给了大姐的父亲。 后来……” “后来怎么了?” 宝玉正听得入神,见她不说了,又追问道。 “后来母亲告诫我们姐妹,说是让我们姐妹万万不可再提到玉蜀黍,据说……据说是那些仆从搅和进了谋逆的事情中去了。” 说到这里,尤三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隐隐后悔自己将这样隐秘的事情说给了一个少年。 她其实也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在她的心里压了好些年了,她也没有想过要告诉别人,这次……这次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抬起头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尤三姐的美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和惊惧,攥着帕子的手也变得微微发白。 又是义忠亲王! 宝玉没想到事情居然又牵扯到了义忠亲王!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尤三姐说的事情对于贾家是极为重要的,可是哪里重要,又为什么重要,他却怎么也猜不出来。 这样的未知让他很是不安,心中也变得焦躁了起来,甚至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结成了一张密密的网,正朝着贾家整个儿的罩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这种感觉让他很是迷茫,以至于浑浑噩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荣国府。 之前他一直以为荣国府是因为看不清楚局势,妄图两边下注,这才惹怒了太上皇和当今,以至于成了两代帝王的试炼石,最后被抄家了。 所以他的想法是带着荣国府走文试科举的路子,远离比较敏感的兵权,任由其他的“四王七公”去折腾,保证荣国府的大船远离朝堂争斗的旋涡,不被卷进去就好。 但是如今他不这样想了,或者说,自从知道贾赦和贾璟曾经都是义忠亲王的侍读之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明悟,尤三姐的事情,也只是让他更清楚了荣国府的处境罢了。 义忠亲王被构陷谋反,原本也应该被牵扯进去的贾赦,阴差阳错的留在了京都,跟了去了江南的贾璟不知所踪。 义忠亲王的外室女秦可卿被贾珍贾蓉害死,贾珍的继岳母一家也和义忠亲王谋反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对了,荣国府还将京营节度使的位子看成自己囊中之物,哪怕家中已经没有人才接管,也要将这职务交给亲家王家暂代。 而这个王家,曾经还在剿灭义忠亲王“谋逆”的事情中立了大功。 如今……如今根本不是荣国府愿意不愿意被卷入朝堂争斗的事情了,而是荣国府已经被卷入了争斗,而且还站在旋涡的正中央,荣国府……早就被太上皇和当今看成了叛徒。 背叛了和皇家的约定,将兵权给了更有野心的王家的叛徒。背叛了当初太上皇将贾赦贾璟给了义忠亲王初衷的叛徒…… 所以他去考科举是没用的,太上皇和当今都不会让一个叛徒的子嗣再次站在朝堂之上。 或者说,只要太上皇和当今一天没有改变荣国府是一个叛徒的想法,那荣国府始终都是处在危险之中的。 可是荣国府真的背叛了义忠亲王吗? 按照宝玉的推测应该是没有的。 至少在他来大明的这一年的时间里,不管是贾赦和贾政,都不像是对当今还有太上皇有什么微词的样子。 贾母虽说时不时的会去南安王府玩牌,但是每次也是南安太妃传召,她主动前去的次数并不多,而且按照贾母爱嘚瑟的性子,居然极少提到南安王府的事情,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也可以这么说,不管是荣国府众人目光短浅也罢,见识浅薄也好,他们的争斗一直在内院,一直在贾家两房之间。 除了偶尔会送一些粮补给之前的旧部,从来不掺和其他的事情。 就连前一阵子因着赏艺院,朱明德对贾政几番拉拢,都被性子酸腐的贾政给躲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试探贾赦 想到这种可能,宝玉的心情更糟糕了些,仰着头看着头上的翠罗帐,按照时间线,开始捋着这些日子得到的线索。 先皇在位的最后一年,义忠亲王因为某件事,想要带着贾赦去江南一带巡视。 不过因为丁氏病重,贾赦未能同行,换成了同为义忠亲王侍读的贾璟。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义忠亲王突然谋逆,被爆在江南一带蓄养私兵,作为他左右手的贾璟杳无踪迹。 之后丁氏和荣国公接连病逝。贾赦和贾政丁忧,贾敬得知侄儿贾璟下落不明,深受打击,无意红尘,放下京营节度使的位子做了道士。 贾珍和贾蓉因为秦可卿的原因,不能接任京营节度使,于是提议让作为荣国府姻亲的王子腾过渡。 之后南安郡王主动请旨前往江南平叛,新任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被派去协助调查,义忠亲王概不认罪,妄图反抗被诛杀。 太上皇气急吐血,禅位于当今,众朝臣建议奖赏“平叛有功”的南安郡王和王子腾。 王子腾得势,贾家大房势弱,由王夫人代管国公府公中诸事,入主荣禧堂,贾赦心灰意冷,搬到小花园,开始沉迷金石。 这些改变了大明朝堂的事情,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都发生在十年前。 之前他以为义忠亲王去江南是为了巡查盐政,所以并没有把他谋逆的事情和荣国府的生死存亡联系在一起,毕竟荣国府从来没有插手过江南的盐政。 他觉得自己只要好好的管束好荣国府诸人,那么抄家灭祖的事情就能够避免。 可是结合了今日尤三姐说的事情,宝玉脑中突然浮现出另外一个想法: 义忠亲王去江南并非巡查盐政,而是为了玉蜀黍的事情。 宝玉缓缓从榻上起身,走到屋子中央的八仙桌前坐下,认真的琢磨起这种可能性来。 这种猜测并非毫无证据。 白日里尤三姐曾经提到过,她父亲当年种植玉蜀黍曾经得到过“贵人”的看重。 带来玉蜀黍的番邦商人死后,他的随从们也被牵扯进了义忠亲王谋逆的事情之中。 因着秦可卿棺椁的事情,他后来也侧面打听过原身大伯父贾赦的事情。 不管是贾母还是王夫人都说过,贾赦原先并不是这样的。 贾赦作为义忠亲王的侍读,和他的性子还是有几分相似的,虽说对科举仕途没什么兴趣,但是为人疏朗大气,和不少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来往,贾琏的性子就有七八分象了他。 贾家在广州那边有不少亲友故旧,贾赦得知玉蜀黍的消息之后,告诉义忠亲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如今的大明并没有经历过清兵入关的战乱,多年的和平导致人口持续增多,再加上天灾人祸的频发,粮食自然就产生的极大的缺口。 若是有一种高产 ,能顶替粮食的作物被发现,是一件关乎民生的事情,也足以让义忠亲王这位亲王专门跑这一趟了。 这也就解释了,义忠亲王为什么会特地点名让贾赦陪同,贾赦因事不能前往,还答应将人换成了贾璟的原因了。 不过……若是事情真的如此,那贾家和皇家的梁子可就结大了。 毕竟在义忠亲王构陷的事情上,几乎每一个环节都有贾家的影子:、 利用玉蜀黍将义忠亲王“骗”到了江南的是贾赦; 赦检举义忠亲王谋逆,蓄养私兵的是贾家的姻亲薛家; 趁机作乱提出要平叛的是和贾家交往的南安王府; 亲手灭杀了义忠亲王的是贾政的大舅哥王子腾。 对了,尤老娘嫁给的那个京官儿,和贾家颇有几分渊源,更何况还有娶了尤氏的贾珍,娶了秦可卿的贾蓉等等。 这么多的线索都牵扯到贾家,太上皇和当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的放过贾家的。 所以眼下来说,宝玉最应该做的并不是继续科考,而是想办法将当年的事情查查清楚,才能更好的确定下一步要走的路。 打定了主意,宝玉索性也不继续躺着,让袭人和麝月取了衣袍,换了之后,朝着贾赦所在的东院走了过去。 因着下午下过雨的缘故,东院各处都像是被用清水洗过一般,红是红绿是绿的,间或有鸟儿清脆的叫声,整个东院看上去居然有一种“采篱东南下”的意思。 贾赦正穿着家常的衣袍,在后面的小院里修剪花草,见他前来,明显有些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带着他进了书房坐了。 “今儿怎么有时间过来?不用去家学看书吗?” 贾赦一边招呼丫鬟上茶和点心,一边笑着招呼他道。 “这几日山夫子有事儿,侄儿回来的就早些,又想着多日没见过伯父了,正好有时间,就来看看伯父。” 宝玉将茶盏接过来放在桌上,笑嘻嘻的说道。 经过一个多月的奔走,文先生重新出仕的事情也有了眉目,若是没有什么大的差错,最早这个月,最晚下个月,应该就会从贾家家学辞馆。 今日出去,也是想着替贾家家学再请一位有经验有文采的新夫子。 “说的倒也是,自从你去家学读书之后,倒是真的来我这东院少了很多。” 贾赦的目光闪了闪,满脸欣慰的说道。 宝玉知道他不相信,不过并不以为意,又就着荣国府近日发生的事情又闲聊了一会儿,眼看着贾赦都有些不耐烦了,才道: “大伯父之前不是问起敬伯父送给我的玉兔吗?后来我想了想,那东西的尾巴确实有一块是黑色的,就在尾巴尖儿上,大概有麦粒大小。” “你说的是真的?” 贾赦的脸色微变,身子也不由朝着宝玉凑了过来。 “自然是真的?对了伯父,你是怎么认识那枚玉兔的,我问过祖母了,她说祖父从来没有过那样一枚玉兔。” 宝玉挑眉看他,见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又追问道。 “是……是吗?或许是大伯父记错了,是在其他地方见到的也说不定。” 贾赦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僵笑。 “原来是这样啊,大伯父特地问起那玉兔,我还以为大伯父喜欢,闷头想了好几天,才想起了那枚玉兔的下落,若是大伯父不喜欢那就算了,那东西……” 宝玉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水,开始小口小口的喝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坦诚相待 “倒是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正好你大伯母属兔,我想着她快过生辰了,又听蓉哥儿那孩子说的有趣,才多问了几句,对了,玉兔在哪儿?” 贾赦顿了顿,扯着嘴角又道: “玉儿放心,大伯父也不白要你的东西,这样,你母亲还差两千两银子没有给我,这些就不用给了。” 想要将王夫人卖出去的祖产和祭田买回,只用原价是根本不可能的,经过牙行的人评定,大概需要再补上一万两千两。 王夫人只让人送来了一万两,贾赦正准备让人去催剩下的两千两。 宝玉自然不知道还有这事儿,听贾赦说起什么两千两,也是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也就明白了过来,贾赦估计是把他这次的来意,当成是替王夫人说情的了。 不由有些啼笑皆非,想了想索性直接道。 “大伯父莫要胡思乱想,母亲犯了那样大的过错,大伯父和祖母只让她闭门思过,将银子补齐,宝玉已经很感激了,又哪里会因为那件事情来烦大伯父。 侄儿之所以没将那枚玉兔给大伯父带来,也是因为那枚玉兔已经交还了它真正的主人,也就是义忠亲王的小郡主手里了。” “什么义忠亲王?又是什么小郡主?伯父怎么听不明白玉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贾赦脸色微变,身子也不由坐直了。 “大伯父真的不明白吗?那侄儿就问问伯父,秦家姐姐出事当晚,拉了珍大哥哥饮酒的人是谁?难道不是大伯父的旧友吗?” 宝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贾赦,接着又道:“还有,当日在铁槛寺,去请了敬大伯父出面的,难道不是王保善吗?” “另外,蔷哥儿县试之后,难道不是大伯父想了法子偷偷安置了他吗?” 这话简直如同惊雷一般,让贾赦的脸色都变了,嘴唇也颤抖的厉害:“你……你怎么……” 宝玉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抬眸看向贾赦:“大伯父是在奇怪侄儿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吗?那侄儿就告诉大伯父,侄儿是猜的,不过很显然,侄儿猜对了不是吗?” 与其说是猜的,倒不如说是推理。 贾赦做的十分隐晦,但是仔细观察还是留下破绽了的。 比如说当日他只简单了解,就去拦截了义忠亲王棺椁的事情。比如说在铁槛寺侍候在贾琏身边的不是旺儿,而是王保善的事情,比如说秦可卿的棺椁,除了他让墨雨开的小洞之外,在中间的位置还有一个出气孔的事情。 以及贾琏主动提出安置贾蔷,以及知道贾蔷要离开京都,偷偷给了他银子的事情。 当然,这也并不是宝玉有多聪明,很多事情当时他也没有想到,之所以琢磨出来,也不过是以结果推过程的缘故。 不过显然贾赦并不这么认为,这会儿正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像是要看穿他身后的什么阴谋一般。 见他如此,宝玉索性又道: “大伯父,侄儿虽然愚钝,但是“覆巢之下安有安卵”的道理还是懂的。之所以问大伯父这件事情,也是因为……侄儿觉得,隐隐有一道网在朝着我们荣国府压下来。” “一道网……” 贾赦嘴里呢喃着,脸上闪过一抹思索。 “没错,不怕告诉大伯父知道,宝玉从特殊渠道得到消息,大姐姐很有可能马上就要封妃了。” 宝玉见他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索性继续加码。 “元儿要封妃?你……你是从何得知的?” 贾赦骤然色变,急急的又问道。 “……” 宝玉并不说话,只抬着头,用清凌凌的眼神看他。 贾赦明白,宝玉既然问到了当初的事情,指定是查到了什么,有些心神不定的将桌上的残茶端起,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才像是下定了决定一般,慢慢的说起了当初的事情。 “当初金陵那边遭了灾,咱们荣国府的祖宅和祠堂都出了问题,我就得了你祖父的命令,前去江南……” 事情和宝玉猜想的差别不大,义忠亲王去江南,确实是为了玉蜀黍。贾赦在处理家族事情的途中,偶然结识了尤三姐的父亲孟良。 后来见到孟良拿出的玉蜀黍之后,非常感兴趣,于是将东西引荐给了义忠亲王。 义忠亲王得知玉蜀黍种植的好的话,一亩地能达到四百斤,大喜过望,于是跟太上皇领了差事,借着巡视的由头去了江南。 “……当日你大伯母病重,王爷不忍我们夫妻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这才换成了你璟伯父。 我想着只是去看看良种,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也就没非要跟着去……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王爷突然被薛家举报,说是蓄养私兵,妄图谋反。 你祖母担心我被卷进去,就让人将我锁在了家中,我想办法求了你史家伯父,他答应会去江南查探,但是还没等查出什么结果,王爷就被当逆贼给杀了……” 贾赦的眼睛血红,咬着牙又道: “王爷的封地是在福州不假,但是为了朝堂之事,王爷几乎很少回福州,又怎么会在福州蓄养私兵,这些都是构陷。” “之后呢?” 虽然不忍心,不过宝玉还是又追问道。 “因着王爷被诬陷谋反的事情,咱们荣国府也几被攻歼,大伯父分身乏术,也只能暂避锋芒,蛰伏了起来。” 贾赦看了一眼宝玉,又道。 “恐怕不仅仅是暂避锋芒?我听说义忠亲王府邸时常会有人送东西过去,是不是大伯父?还有秦家姐姐那边,只怕也是因为大伯父做的事情,才能安安稳稳在宁府做少奶奶?” 宝玉心中微动,又试探道。 “我确实让人送了东西去义忠王府,但是小世子都没收。至于小郡主这边……我也只是让人送了王爷留下的一些旧物过去。” 贾赦见他都猜到了,索性也坦坦荡荡的说道。 这就对了,宝玉之前还有些疑惑,按照贾珍和贾蓉的性子,应该早就在义忠亲王谋反的前两年就被秦可卿给弄死了,又怎么会让她活到去年。 若是贾赦让人时不时的送东西过去,贾珍和贾蓉忌惮着,这才没敢动手。 之所以去年动手,只怕也是觉得旧部只送东西,连小世子都没保住,这才肥了胆子,可是就算是如此,他们也是采用缓慢下药的方法。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事情商定 既然贾赦选择了坦诚相告,宝玉也没瞒着,将自己琢磨的事情捡能说的说了,又道: “大伯父,侄儿觉得太上皇和当今,很有可能已经记恨上了贾家,等到时机成熟了,就会拿着贾家开刀。” “你……你是说,太上皇和当今是相信王爷的,那咱们……咱们……” 贾赦的心思却不在两代帝皇会不会朝贾家开刀的事情上,反而一脸期待的看着宝玉。 宝玉有些无奈,他知道贾赦的意思,贾赦是想着去帮义忠亲王伸冤,但是…… 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如今再把事情折腾出来,说不定荣国府会两边不是人 ,非但不会得到太上皇和当今的怜惜,还会被四王八公其他人针对。 叹息一声,又道: “大伯父,太上皇和当今确实是相信王爷的,但是却不相信咱们,若不然,也不会想着要给大姐姐封妃了……” 贾赦心中其实知道宝玉说的是对的,但是总是抱着一丝奢望,如今奢望被打碎了,也只能讷讷的,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可是……可是,也说不定是当今觉得咱们家这些年也算老实,这才……给你大姐姐封了位子?或者……或者是你听错了也说不定。” “大伯父,侄儿得到的消息是大姐姐被封妃,封妃的意思,伯父不会不懂?” 大明和前朝类似,只有三品以上的妃子才会被称为“妃”,元春不过是一个女史,之前也没有晋封的旧例,这一封就是“妃”怎么看怎么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是……” 贾赦痛苦的闭了闭眼,想要辩解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没有可是,大伯父只怕还不知道,大姐姐的封号我都打听到了,伯父可知道叫什么?” 宝玉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对于贾赦来说,痛苦不亚于捅刀子,但是事情已经如此,他不能让贾赦还存在一丝奢望。 “叫……叫什么?” 贾赦声音有些颤抖,强自镇定的问道。 “大姐姐被封了“贤德妃”,大伯父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见他这样,宝玉一时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该怜悯自己,或者该同情那位几年前被塞进宫闱的贾大小姐、 “贤德妃?” “是啊,大伯父该不会不知道什么情况下,才有两个字的封号?” “两个字的封号……” 贾赦的脸色这会儿已经像是白纸一般了。他怎么说曾经也是义忠亲王的心腹,不会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自古以来,女子封妃,大多都以自身的姓氏为封号。比如说白妃,贾妃,赵妃等等。 当然,品级比较高或者特别受宠爱的,也有赐下封号的。比如说娴妃,德妃,庄妃…… 但是以两个字为封号的,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听说过。贤德妃……若是当今真的觉得元春“贤德”又如何会等到如今元春已经二十有五才封妃? 大明……大明只有追封谥号的时候才会选择两个字的封号。 想到这里,贾赦冷不住打了个冷战,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见他如此,宝玉也没有继续说话,两叔侄又沉默了一会儿,眼看着外面的天色都要黑了,宝玉才又开口道: “大伯父,侄儿认为,眼下最重要的是将玉蜀黍找出来,这样才能洗清咱们荣国府“杜撰高产作物,引诱义忠亲王南下”的罪名。” “宝玉说的有道理。” 贾赦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见宝玉提起立刻就出声附和,又道: “当初我确实见过那玉蜀黍,虽说当时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是只看就能知道,至少亩产能达到三百斤。绝对的高产作物,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三百斤? 听他说起玉米的亩产量,宝玉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大明的称是十六两一斤,这三百斤,折合成种花国的称来算的话,大概是四百八十斤左右。 放在大明是难得的高产作物了,可是放到了种花国,亩产一千斤都算是歉收,大部分田地的产量能达到一千五百斤到以前八百斤。 若是……若是自己真的能找到玉蜀黍,那么培育出更高产和玉蜀黍,是不是也算荣国公府戴罪立功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宝玉忙将尤三姐父亲的事情说了,又道: “孟良已经死了,他的手札,以及玉蜀黍的种子都被烧了,大伯父知不知道他当初在什么地方培育玉蜀黍,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残存下玉蜀黍的种子?” “当初我是在长安府境内遇到的孟良,他培育玉蜀黍的地方在长安和大同交接的一处小山村里。不过……不过就算是当年还残存下玉蜀黍的种子,这么多年了,只怕种子也不能发芽了?” 贾赦想了想又道。 听贾赦说到长安,宝玉的心中微动:“不去看看总是不会死心的,这样,等到琏二哥这边安排好了,我打算去长安一趟,查一查小山村的人家有没有留有玉蜀黍的种子的。” 说起来也有缘,当初他来到大明之时,所处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个位置。 “这……你祖母估计不会放心让你去的,而且你也不认识玉蜀黍,还是我亲自跑一趟。” 贾赦拧了拧眉头,对宝玉道。 “注意大伯父的人太多,大伯父贸然前往长安,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而且……山夫子打算出仕,谋到的位子就在长安府,侄儿本来也打算送夫子一程的。” 宝玉摇了摇头,玉蜀黍委实太过重要,没有亲眼去确定他总是觉得不太放心。 叔侄俩又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眼下的事情只他们叔侄知道就好,没必要告诉其他的人,免得多生事端。 又确定了比如派人联系贾蔷,还有想办法搜寻秦可卿的下落,以及让贾琏去江南一带倒卖花石的事情之后,宝玉就回了暖阁。 当初为了秦可卿的安危,宝玉是将她送到了王家庄的。 不过秦可卿只在王家庄待了三个月,养好了身子,就和后来找去的宝珠和瑞珠消失了,半年了,一直也没有她的下落。 第一百四十章 见微知着 转眼又是半月,就在宝玉将东西都准备好,打算等着辞了馆的文先生一同前往长安之时,一个坏消息,从扬州那边传了过来。 “你是说扬州的林姑父病重了” 宝玉面色微沉,看着刚从外面回来的碧纹道。 “恍惚听着是这么说的,如今荣庆堂热闹的很,听说是扬州那边来接林姑娘呢。” 碧纹的脸色微红,顶着袭人和麝月的眼神,硬着头皮道。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宝玉的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带人,急匆匆的朝着荣庆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刻的荣庆堂早就乱成了一团了,有给拿帕子的,有给倒水的,鸳鸯琥珀几个更是忙着劝贾母和黛玉,还是碧玺忙里偷闲,这才注意了他来了,才迎了上来。 “扬州的人呢” 宝玉看了看荣庆堂内,见并没有其他人,小声的问碧玺。 “琏二奶奶让人先带下去休息了。” 碧玺擦了擦眼泪,也小声的回道。 听她这样说,宝玉也放心了,一边朝着屋里走,一边又小声吩咐道: “你去我房里找袭人麝月她们,让她们去你们林姑娘那边看看,只紫鹃和雪雁她们,估摸着也收拾不出来。” “哪里就用得到她们了,我现在去找猫眼,再找几个小丫头,应该就差不多了。” 碧玺将他送进屋里,就转了身出去了。 “玉儿,你林姑父……你林姑父……” 贾母见他来了,指了指他,又指了指黛玉,脸上满是哀色。 黛玉更是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见他过来也只是微微抬起了头,眼珠儿还是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宝玉见她如此,更是心疼的厉害,一边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递给她和贾母每人一块,一边道: “林妹妹莫哭,兴许是庸医误人,又或者是林姑父想妹妹,这才找了理由接了妹妹回去看看呢。” “祖母也莫要伤心,只是病重,兴许林姑父见了林妹妹回去,一高兴病就好了呢。” 黛玉何尝不知宝玉是在劝解于她,又怕累得贾母伤心,强忍着泪水哽咽道: “外祖母,宝二哥说的是,是玉儿……是玉儿痴了,兴许……兴许玉儿一回去,爹爹的病就好了。” “我的好玉儿……” 贾母见她这般懂事,心里更是疼的厉害,又想到早逝的贾敏,不由悲从中来,哭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这会子迎春姐妹和宝钗也都纷纷赶了来,有了她们的劝慰,贾母才好了一些,由着鸳鸯琥珀扶着进屋子里去了。 “姐姐妹妹们好好劝劝林妹妹,我让人将家中的马车预备好,明日就带着妹妹一起回扬州。” 和众人一起将黛玉送回了小院,见众女都在,宝玉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多待,劝慰了几句,又道。 “这……” 紫鹃的脸上有些尴尬,看了看黛玉,才将他拉到了一旁道: “宝二爷,扬州来人说,姑老爷来之前特地嘱咐过了,家里的公子们都忙,所以不需要派人跟去扬州……只让姑娘跟了来人回去就是……” 额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哭的厉害,紫鹃就不跟二爷多说了。” 紫鹃见把话说出来了,也不愿意和他面面相觑,扭了身子就回了屋子。 宝玉的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自己写了匿名信不假,不过也只是说了黛玉在荣国府的不好的处境,以及暗示林如海多注意安全罢了罢了。 这林如海咋好好的,还整上人身攻击了 原身忙忙个屁啊! 其实,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因为宝玉两世以来,所处的环境都比较单纯的缘故。 林如海是什么人两朝重臣,天子心腹。 连皇上的心思都能摸懂几分,宝玉的未尽之意他自然能明白,见微知着,以表及里,说得就是他这种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个人心思 宝玉以为自己什么都没说,但是在林如海眼里,那封信根本就是一个线头,顺着线头往下捋,虽说不能事事尽知,但是大概的事情推断出来并不算难。 “天这样凉了,二爷只穿了单衣,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办” 袭人这会儿也已经追到了黛玉的小院,见宝玉已经从屋子里出来,赶忙将披风给他披上。 “哪里就这样冷了,碧玺她们已经帮着紫鹃她们去收拾东西去了,你去马房那边看看,让他们多准备一辆马车,尽量的舒坦些。” 宝玉拿定了主意,胡乱的将披风披上,吩咐了袭人几句,又朝着荣庆堂走了过去。 若是其他的事情,他是无论怎么也不会耽误玉蜀黍的事情的,但是黛玉不同。 且不说前世他就对黛玉有滤镜,就只说他到了大明之后,心中惶恐万分,就是黛玉这个妹妹抚慰的她。 后来他虽然搬出了荣国府,但是两人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一起写诗作词,一起玩九连环下棋,一起赏雪赏花。 若是说他喜欢探春,是因为探春有三四分像是种花国的她的话,那黛玉就可以说是他两世以来难得的朋友,所以如今有机会,他是非常想,尽自己所能帮一帮黛玉的。 再回到荣庆堂的时候,贾母已经歇下了,因着众人的厉害,荣庆堂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二爷” 鸳鸯刚给贾母净了面,正端了铜盆出来,见他去而复返,不免有些诧异。 “鸳鸯姐姐去忙就是,我有事情想找祖母商量。” 宝玉摆摆手,掀了帘子进去了。 “回来了。” 贾母见他进来倒是不吃惊,接着他的手微微起身。 “老祖宗知道孙儿找您老人家有事儿。” 宝玉忙将大迎枕给她垫在身后,又贴心的拿过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免得着了凉。 “想起扬州” 贾母在迎枕上歪着,目光柔和的看他。 “老祖宗英明,林姑父的性子,既然派人来接林妹妹,指定是身体出了大岔子,林妹妹身子不好,孙儿委实有些不放心。” 宝玉虚虚的坐在塌边,一边给贾母揉着肩背,一边涎着脸笑。 对于乖孙儿的帖心,贾母的心里是极得意的,可是想到乖孙儿要去扬州,她却不是很赞同,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没见,这次扬州来的人不少,光是护卫就有十七八个,听说是专门花重金雇佣的。” 说到这里,贾母的心里也有一些不舒服。 自家这个姑爷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和荣国府生分了不成,之前大张旗鼓的让人送银子,这会儿又特特的点明不让荣国府众人去送。 “这么多人那孙儿就更要去了,老祖宗最是知道林妹妹的,她是个胆小的,别被吓到了才好。” 宝玉心中微微诧异,面上却不显,笑嘻嘻的又道。 见他这样,贾母叹了一口气,又道:“祖母知道你舍不得你林妹妹,不过玉儿,之前你不是说都已经和文先生游历一些日子了吗男子重诺,哪里就能随意变化了呢” “祖母……” 宝玉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贾母了,之前贾母不是一直在劝他多和黛玉亲近吗 他还以为自己说要跟着去扬州,贾母就会一口答应下来呢。 “扬州山高水远,哪里是你这样的小孩子能去的,莫要在说这样的傻话,祖母有些累了,你下去。” 贾母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宝玉也没办法,只好起身出了荣庆堂。 见他出去了,贾母将迎枕放下,侧着身子又躺了下去。 她又何尝放心让黛玉孤身一人回扬州,但是让宝玉将黛玉送回去…… 贾母在心里摇了摇头,除了她之前劝说宝玉的理由之外,还因为今日扬州来人带来的林如海的信。 林如海的信中将当初给黛玉定亲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写了,虽然没有说宝玉什么,但是意思也很明白,就是不像让宝玉和黛玉扯上“兄妹关系”之外的关系。 她是心疼外孙女不假,但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相比较外孙女,她当然更心疼孙子。 想到自己的好好的乖孙子,才十一岁就通过了府试的好苗子,在他林如海眼里,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家道中落,杳无音信的野小子,贾母就觉得憋气的厉害。 自然也就更加不愿意让宝玉去林如海病榻之前做低伏小。 她琢磨着,还是让贾琏去更好。 若是林如海病好了,就将黛玉带回来,让两个孩子继续培养感情,若是林如海殁了,那个野小子的事情自然也就没了,也不耽误两个孩子的亲事。 而且林家四代列侯,指定留下了不少的东西,那些金银俗物还是年岁大一些的贾琏处理起来更妥帖些。 再说宝玉,从荣庆堂出来之后,又去了荣禧堂和东院。 不过不管是王夫人还是贾赦,都不赞成他跟去扬州,王夫人自不必说,之前她就不满黛玉,如今林如海去了,她更是不愿意让宝玉和黛玉扯上什么关系,哪怕宝玉一再表示只有兄妹关系也不成。 贾赦的意思也很明确,他觉得当下最重要的是玉蜀黍的事情,而且宝玉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反而不如贾琏,至少贾琏年轻力壮,能帮着林家处理一些事情。 “宝玉,伯父知道你是担心玉姐儿,但是你琏二哥也是玉姐儿的表兄,他自然会照顾好玉姐儿的。” 贾赦狐疑的看了看宝玉,又道。 “大伯父说的有理,怕只怕……我母亲那儿……大伯父知道的,琏二哥最听我母亲的话。” 见众人都反对,宝玉也知道自己的确去不成了,瞟了一眼贾赦,隐晦的说道。 王夫人到底是他的生母,作为小辈儿,有些话还是不好直说的。 贾赦自然也明白自己这个弟妹是个什么人,思索片刻又道: “宝玉放心,大伯父待会儿就让人将你琏二哥唤来,将事情好好的交待了,肯定不会让玉姐儿那孩子出事的,而且…… 而且只看这次扬州的来人,你林姑父那边肯定也已经有了准备,你琏二哥就算是想做什么,只怕也不能成行。”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黛玉省得 虽然明白贾赦说得有道理,但是宝玉到底还是不放心,折腾到了大半夜才睡着。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带着人去了黛玉的小院。 黛玉却已经醒了,正坐在堂屋的八仙桌前,看着紫鹃指挥丫鬟婆子们收拾箱笼行李,见他进来,扯了扯嘴角,强笑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昨日不是说过了,差不多巳时才会动身呢。” 看桌旁的帕子就知道,她的眼睛已经被敷过了,不过还是肿的厉害,让人看着心疼的紧。 “来看看妹妹,顺便给妹妹送点儿东西。” 宝玉在她对面坐下,温声说道。 “什么好东西,还特地送来,都说了,我没事儿,等父亲好了,我就回来了。” 黛玉佯作轻松的道。 “不过是些果干罢了,妹妹这一路坐船回去,万一晕船的话,也能含上几粒。” 宝玉让袭人将果干给了紫鹃,看了看屋子里的仆从,又道:“前些日子我的书袋坏了,不是劳烦妹妹帮忙修补吗不知道可修不好了” “修……修补好了,不过放在了二姐姐那里,宝二哥若是着急用,就跟我一起去二姐姐那里取。” 黛玉狐疑的看他一眼,见他眨眨眼,旋即明白宝玉这是有话要说,又吩咐那些从扬州过来的仆从道:“你们先收拾着,我去隔壁看一下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是,大小姐。” 领头的两位妇人对视一眼,很快恭敬的垂下头说道。 紫鹃还在忙,宝玉索性也将袭人留下,跟着宝玉一前一后,朝着迎春的院子走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时间还早,月亮门并没有打开,所以还是像之前一样需要绕远,所幸两人也不是真的取什么书袋,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在连廊的地方停下了。 “有什么话,还要避着人” 黛玉歪着头,有些不解的看向宝玉。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就是想着妹妹要回扬州,所以有些事情想跟妹妹说说。” 要说什么,来之前宝玉其实都是想过的,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觉得有些残忍。 “要……要说什么” 黛玉见他这般踌躇,又想到昨日鸳鸯特地过来说了他闹着要跟去扬州的事情,心里突然有些慌乱,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起来。 宝玉却没注意到黛玉的异样,顿了顿道: “林妹妹,林姑父这次派了不少人过来,回去的路上应该相对比较安全。不过…… 不过你离开扬州已经有些日子了,林姑父又病了,家中的下人们以及旁支的子弟们不见得会样样服你…… 那是你的家,你的父亲,你是林家的大小姐,是除了林姑父之外的唯一主人,万万不可太过心慈手软。 祖母说过,这次会让琏二哥陪了你回去,若是……若是那边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你就交给琏二哥……” “我……我明白的。” 黛玉听他说到回了扬州之后的事情,不知道心底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感动多一些,咬着樱唇道。 “林妹妹你听我说,前面……前面那些都是惯例叮嘱,下面说的,才是我想要告诉妹妹的。” 宝玉摇了摇头,又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妹妹那些得罪人的事情可以交给琏二哥,但是林姑父留给你的东西,比如说房契,地契以及丫鬟们的卖身契等等,你都一定要捏在手里。万不可给了琏二哥……” “宝二哥……” 黛玉惊讶的抬起了头,清亮的眸子直直的看他。 她平时都是称呼宝玉的,但是不知道怎得,她今日更想称呼宝玉为“宝二哥”。 “总之,妹妹一定要记住,琏二哥……琏二哥还好,不过耳根子有些软,说不定听了谁的话……妹妹……妹妹可明白我的意思。” 宝玉也知道自己的主意阴损的很,但是没办法,贾琏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老想着左右逢源。 贾赦虽然叮嘱了他,但是他从小在王夫人跟前长大,不见得不会被她说动了,毕竟财帛动人心。 “……” 黛玉自然明白他说的是王夫人,鼻子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 “还有一件事……” 宝玉有些紧张的看黛玉一眼,一咬牙道:“若是……若是林姑父的身子还撑得住,我……我建议林妹妹劝说林姑父过继一个嗣子……延续香火。” “……” 一颗颗晶莹的泪滴砸落在地面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宝玉知道这样的提议对于黛玉来说太难接受,但是还是继续说道: “我知道妹妹不愿意,不过妹妹,林姑父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若是……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妹妹没有了亲族撑腰不说,说不定还要因为林姑父留下的东西闹出其他的事情来,倒不如打消了那些人的心思…… 也能让林姑父放心,就算是……就算是咱们府里有其他心思的人,多少也要顾忌着些……” “……” 黛玉低着头,眼泪流的更急了。 这样一来,宝玉更加不忍心了,闭了闭眼,又道:“罢了罢了,妹妹跟着扬州的人先走,我最多两日就能追上,妹妹知道,之前我就跟祖母说过,要跟着先生去……”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个香香软软的身子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宝玉有些失神,双手傻乎乎的举着,看着怀里泣不成声的黛玉发起了呆。 “宝二哥别说了,黛玉……黛玉省得。” 他隐隐觉得事情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不过眼下也来不及想得太多,用手轻轻的摸了摸黛玉的头,道: “林妹妹,我……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好的,因为……因为你是最最聪明,最最可爱的林妹妹啊。” 再说贾琏,这会儿也正在房里,跟凤姐儿说起这次去江南的事情。 “二爷怎么这般不高兴,之前每次出远门不是都开怀的紧吗” 凤姐儿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行装,戏谑的说道。 “瞧奶奶说的,之前出门不是想着多赚些银钱回来吗哪里又说得上开怀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安身立命的本钱 贾琏有些烦躁的用掸子掸了掸裤腿又道:“之前就跟宝玉说好了,年底要做比大生意的。 如今去了扬州,这生意估摸着是做不成了。爷本来还打算赚了银子,给奶奶买一处庄子小住呢。” “二爷这话可是说真的,凤儿可就记下了,若是二爷赚了银子不给凤儿买庄子,我就……我就告诉大姐儿,让她看看她爹爹是个说谎话的。” 凤姐儿嘴角微弯,挨着贾琏坐下,笑嘻嘻的道。 “爷说过的话,哪里……” 贾琏脑子转的也快,话说到一半儿就反应过来了,桃花眼撇了凤姐儿一眼,又道:“凤儿,宝玉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嘻嘻,不就是年底生意的事情了,前几日宝玉就说时候差不多了,让我给你准备行装、 我恍惚听着,说是赚钱的生意就在南边,二爷跟着林妹妹去江南,一点儿事儿都不碍,兴许还能省一趟去的路费呢。” 凤姐儿捏了桌上一块莲花儿形状的点心,边打量边道。 “奶奶说的是真的那奶奶可知道是什么生意” 贾琏眼睛一亮,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勾着她的下巴又道。 “自然是真的,宝玉倒是没说,不过只说是本钱可能要多一些,让我多准备银两来着。 这几日我将咱们的银钱也都归拢了,约摸着有十二万两银子,二爷觉得拿多少出去合适” 凤姐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贾琏面前晃了晃。 “这么多” 贾琏从来没问过家中花销,对于自己有多少银子也没什么概念,猛的一听,不由有些讶然。 “我的陪嫁有三万两,临风楼赚了近四万两,还有……之前那什么,赚了三万两,剩下的两万两是……是老爷那边让送来的。” 凤姐儿说到这里,也有些奇怪,又问贾琏: “咱们要做生意的事情,是二爷告诉老爷的” “怎么会父亲那人你又不知道,最是个没准儿的,赚银子的事情若是被他知道了,指定搞得一团糟。” 贾赦也有些糊涂,想了想又问:“父亲送银子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老爷说,咱们只有一个姑姑,林妹妹和咱们亲妹妹没什么两样,让二爷多照顾林妹妹,不要让林妹妹出什么差错。 至于银子,一半是给二爷路上用的,另外一半是让二爷在南边那边采买些稀罕玩意儿,比如种子书籍之类的。” 凤姐儿笑着说道。 “老爷说话的口气是什么样的是认真的还是什么” 贾琏目光闪了闪又道。 “二爷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这话难道还分认真和马虎么” 凤姐儿挑了挑丹凤眼,笑着道。 “还不是咱们的好婶婶,昨晚特地将我唤了去,几次三番暗示我,让我好好的“照顾”林妹妹。 那些乱七八糟,市侩庸俗的东西都不让林妹妹碰,对了,还说林妹妹年岁小,若是文书或者契约什么的,都让我拿过来保管好,回来之后她会看着办的。” 贾琏将凤姐儿手里的点心拿过来,一口丢进嘴里,吊儿郎当的道。 “姑母这……唉,说起来也麻烦,之前我还以为宝玉跟林妹妹成了呢,林姑父万一要是……这事情还有的磨呢。” 凤姐儿想了想又道:“老爷的意思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琏二,那到底是咱们唯一的表妹,总要给她留些安身立命的本钱。” “放心,我的奶奶,就算是看在宝玉带咱们赚银子的面子上,也得给林妹妹留下一些来。” 贾琏笑着说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挑好的买 夫妻二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宝玉就带了人过来了,知道贾琏的东西都预备的差不多了,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抽出几张,将剩下的递给贾琏,道: “这些是利来银号的银票,一共是十八万两,是我跟蟠表哥入的份子,咱们按比例分成就好。 我也找人查过江南的那些客商,这些都是信誉比较好的,琏二哥过去之后,挑好的,上档次的多买一些,不要吝啬银子,都能赚回来的。 东西买好之后就让漕帮帮忙运回来,不要拖,尽量赶在两个月之内采买完。” 宝玉一边说着一边又递过去一份名单,这些商人都是和薛蟠打过交道,或者是贾蔷想办法联系的,看上去都是靠谱的。 不过不管是什么时候,小心驶得万年船都是很有必要的。 “这些花石……” 贾琏听说这三十万两银子都是用来买花石和各类上等家具和摆设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蹙。 这些东西赚银钱他是知道的,但是也知道这些东西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类型,习惯了临风楼那样的现钱,想到要把银子一压好几年,他的心里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琏二哥若是不放心,不拿本钱就是,琏二哥帮我做了这事,我给琏二哥开工钱,五千两,琏二哥以为如何” 宝玉自然看出了他的担心,又笑着说道。 五千两! 委实不算少了,不需要本钱,只是来回跑腿,连风险都没有。 贾琏脸上闪过挣扎的神色,凤姐儿却不愿意失去这个机会: “不如何,之前就说好了一起赚银钱的,说好的事情哪里能变,银子都筹集好了,你们的银钱比我们夫妻可多多了。” 听凤姐儿这样一说,贾琏也反过神来。 是啊,银钱都在自己手里,宝玉和薛蟠都不怕,自己怕什么呢 而且,就算是这些花石摆设卖不出去,又不会坏,留着慢慢回本就是了,南边的东西样式好看,做工也好,年都不会过时的。 想通了事情,贾琏笑道 “你凤姐姐说的没错,做生意有赚有赔,若是连本钱都舍不得出了,又做的哪门子生意。” 宝玉但笑不语。 他说的生意正是倒腾那些华贵的装饰品,之后等着上面的消息,打着大赚一笔的意思。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扬州的人也已经来了,贾琏要送黛玉去扬州的事情,昨日就通知过他们了。 扬州来人只是商量了几句就答应了,像是把之前说给紫鹃听的“不让贾家少爷亲自去送”的话给忘了一般。 自有下人们去装行李和各色礼物,宝玉带了贾琏以及扬州众人去见了贾母,贾赦贾政之后,就跟贾环一起将他们送到了京郊的十里亭。 “宝二爷,环三爷,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两位就送到此处。” 一个二十七八岁,看上去是头儿的男子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也好,山高水远,这一路上麻烦各位了。” 宝玉小声的叮嘱了贾琏几句,又朝黛玉摆了摆手,这才带着茗烟几个在十里亭停下了。 看着眼前的车马越走越远,宝玉的心里也满是寂寥。 贾琏和黛玉需要乘马车去通州,之后再在那里换乘大船,顺着大运河一路南下。 这一走,就算是顺利的话,估摸着也得几个月才能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林林总总 一方面确实是担心黛玉回扬州的处境,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要跟着文先生去长安,需要尽快的将赏艺院这边的事情处理清楚,随后的几日,宝玉的心情一直比较低落和焦躁。 这样的情绪落在贾母的眼里,自然就成了“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表现。 “放心,祖母明白。” 老太太到底是心疼孙子,见宝玉连续几日都是如此,贾母忍不住透了一些口风。 明白? 老太太明白什么? 宝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的看着贾母。 “这天底下就没有能拗得过子女的父母,只要是玉儿那孩子心里有你,就算是你林姑父再不愿意,最后啊……该是你的还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的。” 见他一副“被看穿心思”的模样,贾母嘴角弯了弯,抚了抚他头上的小辫子。 “祖母,你误会了,我……我是为了要去长安府的事情,所以有些……跟林妹妹真的没什么关系。” 听贾母这样说,宝玉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赶忙解释道。 “知道知道,我家玉儿是担心远行的事情,祖母懂。” 贾母见他脖子都红了,更觉得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脸上笑得更欢了,嘴上还不忘敷衍着哄道。 宝玉又解释了几句,不过显然贾母心中有了定论,不管他说什么都能岔过去,到后来他简直有些无奈了,索性也不继续解释,说起了这次远行的事情。 赏艺院那边的事情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有如云妈妈和月盈她们,再加上薛蟠,计划也是都商定好的,倒是出不了大岔子。 倒是荣国府这边,他并不怎么放心。 自家祖母是个见风使舵的,别看之前因为祭田和祖产的事情恼了自己那个便宜娘,可等到大姐姐元春封妃的消息一传回来,她的态度立马就得变。 王夫人又是个小人得志的,如今女儿得了势,她之前“受得气”还不得立马还回去? 当年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大伯父贾赦那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若是贾母这边再偏心些,指不定纵得王夫人做出什么更不好的事情来。 他好不容易才把一家人的心往一块儿拢了些,要是被王夫人贾母这么一弄再出点其他问题,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当然,他和王夫人毕竟是母子,也不能说王夫人有什么不好,不过他多少别人的好,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比如说凤姐儿,她可真不愧是“胭脂堆里的英雄”。 临风楼的事情给了她一些启发,她也明白,拿着公中的银子去放印子钱,风险大不说,还赚不了什么钱,倒不如正正经经的做生意,赚得多,心里也踏实。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说动薛蟠的,两人居然又在朱雀大街那边开了一家铺子,买的东西也稀奇,都是薛蟠让人从江南一带搜罗来的西洋玩意儿,听说银子可是没少赚呢。 还有惜春,她之前给临风楼画的那些画儿,因为笔触细腻,画法新奇,被不少人推崇,甚至还有人特地上门求画,一副极小的写意图的价格就被出到了五十两。 这个价格对于那些书画大家自然是不能比的,但是作为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来说,已经是难得的高价了。 惜春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这些画自然是不会卖的,不过这件事情可是非常鼓舞了小丫头,如今画画的热情可是比看佛经的高多了。 对了,要说惜春最大的推崇者,那就得提到冯紫英了。 冯紫英虽然出身武学世家,但是到底是大家公子,对于书画自然也不是那些武将可比。 当初第一次见到惜春的画,就惊为天人,几次想让他帮忙引荐,都被他婉拒了。 说到画画的好这件事情,就不得不再说到玉爱,也就是贾珏,贾珏也是极爱画画的,后来跟了文先生专门钻研画技。 宝玉还以为他会走书画大家的路子,以画山水人物为主呢,没想到他的兴趣却不在这上面,偶然一次见过他给赏艺院姑娘们画的舞衣设计图之后,就整个陷了进去。 他在服装设计上面极有天赋,不见对于男装极有见解,对于女装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上次柳湘莲的那件改良版箭袖,以及果儿的那件改良版唐装都是出自他手。 一经推出就火遍了整个京都,甚至大同以及通州那边,都有人专门来京都预定,薛蟠也没亏待他,听说才两个月,光是提成银子就给了差不多三百两。 按照这两件衣服的火爆程度,约摸着只靠着这两件,贾珏的收入就能在两千两之上。 如今的他不仅在家学里受同窗学弟们推崇,也成了父母眼中最最骄傲的儿子,前些日子听说还相看了一位富户家的小姐。 虽说贾珏手里也有几百两银子,但是家底还是薄的很,都以为人家只是拗不过面子情才来相看的,谁知道只见了一面,富户就答应了亲事。 这下倒是贾珏的家里不放心了,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富户居然是给薛蟠供应布料的货商,人家是先看中了贾珏,这才安排的相看。 那小姐长得也美,平日里也有动手裁衣的爱好,当初见了贾珏设计的衣服就惊为天人,又见他长得好,当即就点了头。 这可真是天作之合,意外之喜,只把贾珏家人喜得见眉不见眼,光是谢媒银子就给了十两,还给文先生送了一头大肥猪。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迎春如今不是一味的相信她姨娘留下的人了。什么探春帮着凤姐儿操持着小厨房的开支了,什么李纨对于贾兰的学业更重视了,什么贾琮在国子监被先生夸奖了…… 林林总总,总之要让贾母相信,这荣国府可不止贾元春一个争气的,贾母完全可以挺直腰杆,不要被王夫人拿捏。 贾母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对于迎春三姐妹以及李纨贾琮倒是态度都慈爱多了,时不时还会让人采买些好的笔墨纸砚给贾兰和贾琮送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到黄河心不死 “二爷,这附近的镇子咱们都走遍了,都没人听说过玉蜀黍,您看都快中午了,咱们是在这里用还是回县城的酒楼?” 茗烟从一处二层的小酒楼里出来,快步走到马车门前问道。 宝玉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只看着酒楼前面不远的一处石碑,满脸的怅然,好半晌才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里是洺水县威南镇?” “二爷记性好,这里确实是威南镇,据说是殷商旧都呢,喏,就前面的石碑……” “……前面的石碑叫状元碑,是前朝一位状元留下的,这条街叫做状元街,据说是那位状元衣锦还乡时让人修的。” 宝玉在心里默默的补充道。 这里……其实他比茗烟要熟悉的多,不仅熟悉状元碑状元街,还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以及个中特产。 “……小的问过了,这里虽然没人听说过玉蜀黍,但是这里也有当地的特产,三白西瓜,二爷 ,您说奇怪不奇怪,如今都快十一月了,这酒楼里居然还有西瓜……” 茗烟见宝玉只看着石碑不说话,还以为是想要继续听下去,又将刚刚从酒楼掌柜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了。 “你让掌柜的准备些三白西瓜,再准备些火烧,我去前面看看,待会儿就回来。” 宝玉迟疑了片刻,下了马车,朝着石碑走了过去,身后的墨雨和锄红赶忙跟了上去。 “是,二爷。” 茗烟有些奇怪,他只说了西瓜,没说西瓜的品种,自家二爷怎么就知道了呢?还有那个火烧,刚刚掌柜的好像没说啊。 不过奇怪归奇怪,如今的他可对宝玉是言听计从,挠了挠头,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一旁,又回了酒楼。 “俺就说了,小哥儿还得回来,这方圆十里,可就俺们刘家酒楼的饭菜最好吃,小哥儿想点些什么,要不要小老儿……” 掌柜的见他去而复返,脸上笑得像是一朵花儿,张嘴就要介绍店里的特色菜。 “红烧豆腐,四喜丸子,糖醋鱼,锅烧肘子……再加上两个青菜就差不多了。” 茗烟看了看菜单,随手指了几个菜,又道:“对了,那个三白西瓜,饭后给我上几块,还有那个火烧,也来上一些。” “小哥儿放心,小哥儿放心,小老儿这就让下面人去准备。” 掌柜的将菜单递给小二,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扼腕。 高兴的是他这个乡间小店难得有人一口气点这么多“大菜”,扼腕的是来人看起来不懂,不过那位少爷是个懂行的,知道这里的特产,应该也知道大概的物价才是。 按照宝玉如今的身份,自然不会与他计较那十个铜板,更何况,如今他的心思也都在眼前的石碑,或者说是在数百年前的异度空间的石碑上。 这块石碑其实并不是前朝所立,准确的说,应该是宋朝末年所立,这位状元也威南镇,乃至洺水县唯一的一位状元。 “威南吾镇,人杰地灵,民风淳厚,同乡扶持之风盛行……游子报效桑梓之懿行……特勒石铭文,述其事,铭其功,彰其德,褒其行;亦昭后人饮水思源矣……“ 宝玉伸手摸了摸石碑,眼泪猝然而落。 这块状元碑……是他来到大明之后,唯一见到的和种花国的他有关系的东西。 小的时候,她跟着奶奶叔叔来县城捡破烂,每次都会约定在状元碑下等着 。 她人小,性子又乖巧,时不时的就会有好心的叔叔阿姨给她一些打理好的破烂,回来的早了,她就会坐在石碑后面等着。 有时候是一小会儿,更多的时候是一下午,等得时间长了,她就会看着石碑发呆,或者拿着树枝按照石碑上的文字一笔一划的勾勒。 每次叔叔奶奶来石碑这里接她,都会在拿一些吃的,有时候是一块红薯,有时候是几颗花生。 记得有一次,不知道哪位好心人给了叔叔一小把三白瓜的瓜子,叔叔舍不得吃,一粒粒的剥好,放到纸包里给她送了来,结果纸包漏了,等到打开的时候,里面只有十几粒了。 当时叔叔就哭了,耷拉着脑袋说要回去找。 可是又哪里还能找得到呢,她拉住叔叔,只说够吃了,叔侄两人你一粒我一粒的,将那些三白瓜子分着吃了。 也不知道……叔叔怎么样了? 想到叔叔,宝玉的心里酸胀的难受,都到大明一年了,不知道叔叔能不能吃上饭,有没有暖和的衣服,有没有……想到她…… 沉默了用过了午膳,宝玉却没有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朝南走,而是带着茗烟他们朝着西南的群山走了过去。 如今的山路和种花国时是不能比的,等到马车不能继续走了,他索性停了下来,让车夫看着马车,带着茗烟锄红等人继续朝前走去。 之前他也跟文先生打听过了,洺水县民风淳朴,没听说有什么盗寇山贼什么的,如今这一带的地形他也熟悉,不用担心出什么意外。 “二爷,咱们要去什么地方,这里阴森森的,又没什么人,怪让人害怕的。” 墨雨缩了缩脖子,有些胆怯的道。 “去前面的山谷。” 宝玉却不觉得有什么阴森森的,反而心里急切的很。 之前薛蟠已经查过了,这里只有山谷,并没有什么深潭,他也知道薛蟠不会撒谎,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到黄河心不死,没有看到这里的情况,他的心里总是惦念着。 如今已经快要十一月了,因着前些日子下过雪,山路并不好走。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一行人才走进了众山环绕的山谷之中。 果然……果然是没有深潭的。 这是不是说明……他再也回不去了。 众小厮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但是却能感受到他的失望和怅然,倒是不敢多问些什么。 又在本该存在深潭的地方走了走,看着眼前层层跌落的树叶,宝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咱们回去。” “哎!你们是干啥的?” 一个猎户打扮的男子从枯黄的树丛之中跳出来,看了看他们,又道: “天黑了,你们这群小娃子怎么还不赶紧回去,天色不好,要是被雪封到山里就麻烦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遇见猎户 “二爷!” 墨雨和锄红抽出短剑,警惕的挡在宝玉身前。 两人都跟着赏艺院的护卫们学了些腿脚,这也是宝玉敢于带着他们来四处打探的底气。 “大爷,俺是来山里找麦泡滴,这就回去然,大爷,你待这儿住着哩?” 宝玉按住两个,用威南镇的口音寒暄道。 他们是出来打听事情的,又不是出来当靶子和冤大头的,所以衣着打扮都比较低调。 又经过这么一路的摸爬滚打,看上去也就衣料好些,像是富户家的公子,倒是看不出在荣国府金尊玉贵的样子来了。 “待这儿住着,看,上面的房子就是俺滴,这方圆三十里,也就俺这一座房子。” 猎户指了指后面,笑呵呵的道。 “大爷真胆儿大,也就是您了,要是换成小子们,还不敢一个人在这山里面住着呢。” 宝玉将手搭成帐篷,果然看到半山腰有一处房子。 因着有山树什么的挡着,离得又远,之前才没有注意到。 不过这房子…… 宝玉目光闪了闪,又道:“大爷这房子可不孬,青砖大瓦房,威南镇这样的房子都不太多哩。” “是呗,也就是这里实在太偏僻,要不那样的房子且轮不到我呢!” 猎户听他夸那房子,心里也得意的紧,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些。 “难不成这房子不是大爷盖的?” 宝玉听他这样说,笑着又问。 “咱们庄户人家,哪里盖的起那样的房子,是……是前面的大人留下的,不止那房子,还有地呢,可惜了……可惜了……” 猎户惋惜的摇了摇头。 “前面的大人?” 茗烟也有些好奇,又问猎户:“又可惜什么?” “得有好些年了,当时咱们这里来了一位大人,好像是南边来的,在咱们这儿待了两三年,后来就走了。” 猎户很是唏嘘,拍着大腿又道: “可惜这房子啊。 你们这些小娃子岁数小,不懂这些,这房子啊,就得住人,有人气养着,房子就不容易出问题,若是长年无人居住,那房子很快就会塌了。 原先咱们也不知道大人将东西一丢就走不回来了,一直也不敢靠近。 这今年不是都八年了么,衙门里将房子收了回来,我啊,出了五两银子才争取到了。” 五两银子? 别说别的,就只说那些青砖,五两银子估摸着都买不到五分之一。 估摸着也是这附近确实人迹罕至的原因,若是换了威南镇镇内任一一条街道,这房子都得翻几倍不止。 “大爷真是捡漏了。” 茗烟在赏艺院待的久了,哪里看不出这房子的价值。 “捡漏了确实是捡漏了,不过你也看到了,咱们这里人太少了,那些婆姨根本相不中这里,唉……” “大爷,反正这里离你家也不远,小子想进门讨杯水喝,不知道成也不成。” 猎户一愣,估摸着没想到他这样胆大,才第一面就敢跟着他回去,不过他也是个爽快脾气,哈哈一笑,道: “去呗,去坐一会儿,咱们也几个也能拉拉呱。” 拉拉呱是威南话,就是指说说话,讲讲古的意思。 “二……二哥,天气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外面的马……大哥还等着咱们呢。” 墨雨岁数大些,见他要跟着猎户回去,不免有些着急,又提醒道。 “说一会儿话,也问问这周围的情况。” 第一百四十八章 孟良的住所 “是,二哥。” 墨雨还是不放心,不过见宝玉摆摆手,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和茗烟对视一眼,手里的短刀也没有收起来。 宝玉确实不怎么害怕,他怎么说也有二十多年的阅历,眼前的猎户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说话办事,都有威南镇特有的彪气。 这些落在外地人眼里,难免看起来有些凶,但是宝玉却不觉得,反而觉得亲切亲近的很。 更何况他来这里是偶然为之,身边还有茗烟墨雨几个,加上他五个人,手里也有武器,应该吃不了亏才是。 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明明看着那房子离这里不算太远的样子,可是等到几人跟着猎户到了房子跟前,一个时辰也差不多过去了。 眼前的房子和威南镇附近的房子风格很是不同,水磨青砖的围墙,矮脚的吊扇门,硬木头的大门,白石门框台阶,看起来既精致又漂亮。 这里…… 宝玉的目光闪了闪,心中又确定了几分,带着茗烟几个,跟在猎户身后进了房子。 “大爷这房子真的不错,要是放在镇里,怎么也得几十两银子。” 见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墨雨也微微放下了心,笑呵呵的说道。 “可不么,这房子是顶顶好的,就是离村镇远了些,不过也不要紧,咱是猎户出身,除了去卖猎物,咱也很少去镇里。对了,小哥,早上炉子灭了,井水使得不?” 猎户对自己的房子真是得意极了,听墨雨这般夸赞,对几人的态度更好了些。 就像他说的,这里来的人少,他也难得遇见这样“有眼光”的小小子,话也不由的多了起来。 “井水就成,不过大爷,不是说这大人还在附近开了田地吗?那大爷为什么不种田,种田不比打猎稳当多了么?” 宝玉将目光从青砖墙铺上收回,笑着又问猎户。 如果说之前他有两三分确信,那么见到这青砖墙铺之后,这份确信就变成了七八分。 相传这种墙砖墙铺采用的不是水泥,而是以糯米饭拌灰浆砌成的,砌成之后还需要在墙外面再贴一层水磨青砖,这种面砖贴上去之前要用人工打磨,是典型的广式风格。 广式风格的大屋,种田的大人,八九年没有回来……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孟良,也就是尤三姐父亲当年种植玉蜀黍时修建的房子了。 “你说的咱之前也想过,咱也快三十了,靠着打猎心惊胆战的,到底不如种田稳当。 当初知道那田属于开荒不要钱的时候,咱也去过,怎么说呢,那田之前肯定是能种的,要不那位大人也不会在这里种了两三年,但是啊,这八九年都过去了,草早就长满了,再打整出来,不比重新开垦容易。 咱就一个人,若是张罗着种田,这打猎的手艺就得先停下,吃啥喝啥啊。” 猎户摔打着狼皮帽子上的灰尘,推心置腹的说道。 宝玉想想也是,大明的田地政策和种花国还是不同的,在种花国,当农民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 国家为了鼓励农民多务农,就推出了不少帮扶政策,种田不仅不需要叫什么费用,反而还有补贴,当然,能不能拿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就算是拿不到,这种田确实不收赋税的。 大明就不一样了,大明也鼓励百姓开荒种田,也有类似于开垦荒田,免税三年的政策。 但是三年之后呢?三年之后还是一样要收赋税的,猎户有打猎的手艺,若是收成不好,反而不如不开垦。 又跟猎户打听了田地所在的位置,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宝玉也就带着小厮们踏上了回程,因为找到了线索的缘故,这一路上他的心情极好,就连正在忙着归拢衙门旧事的文先生都看出来了,笑着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养殖黄鼠 “好事,不过先不能告诉先生,如今事情也才刚刚找到一些线索而已。” 宝玉想了想,并没有把发现孟良线索的事情告诉文先生。 虽然在他看来,按照玉蜀黍的适应能力,那么大的山谷,又是人迹罕至的,总会有些种苗留下的,不过毕竟也只是推测,并没有经过验证。 如今是十一月,那些种苗还没发芽,与其现在透露给文先生知道,反不如等明年春天找到了种苗,见到了成果再说。 玉蜀黍的事情不仅关系到荣国府能否洗清罪责,对于大明的万千子民也是非常重要的,还是小心些为上。 当初的癞头和尚和尤老娘是受人指使也罢,是无意间为之也罢,那样的事情他不打算再重演第二次。 之前找不到孟良的住处,宝玉起是是琢磨过其他的办法的,比如说花重金找那些商人和冒险家,让他们想办法再带一些种子过来。 但是一来海上风浪多,那些种子再运来需要时间和运气,另一方面就算是运了来,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培育和选种,毕竟墨西哥和大明的气候和环境都是不一样的。 最重要的是,他之所以找玉蜀黍,除了是看重玉蜀黍的种植价值之外,还是想要洗清楚荣国府的罪名。 所以说,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找到孟良的住处,找到已经在大明种植了一段时间的种苗都是最好的选择,当然,他也没有完全放弃另外一条线。 好歹他也算是半个门里出身,孟良那种半吊子都能培育出来收成不错的玉蜀黍,他没有道理不成。 “你这小子。” 见他不先生倒是也没有继续追问,只笑骂了一声,又道:“再过些日子就要进腊月了,真不回去了吗?” “还没想好,不过先生,之前宝玉跟先生说的事情,先生考虑的怎么样了?” 宝玉说的是养殖黄鼠的事情,这件事情原先在临风楼的时候他其实就设想过,不过当时想着没那么快来这边,再加上还有赏艺院和临风楼的事情,所以就给搁置了。 如今文先生到了这边,又是想要做出成绩的,这养殖黄鼠一事倒是可以提上日常。托各种花式吃法的传播,如今的黄鼠可是火遍了大明,一只卖上十两银子都供不应求了。 “这几日我派人去下面的县城和村子问过了,确实有人曾经养活过黄鼠的幼崽,我也让下面的人去收成年鼠了,咱们可以先试养二三百只试试看,若是成的话,再继续扩大规模。” “也好,先试试看,黄鼠的养殖时间应该不长,等到看到效果好了,再扩大规模也不迟,对了先生,那些养殖成功过的人衙役们都带回来了吗?我去找他们请教请教,看看都应该注意些什么。” 宝玉虽然没有养殖过黄鼠,但是以前在种花国确实养过鸡,鸭,鹅,兔子什么的。 养殖这事儿,要说难是真难,种花国就有一句话叫做“家财万贯,有腿儿的不算”,一般大规模养殖都害怕生病,害怕受灾。 但是你要说它不难,确实也真的一点儿也不难,只要根据养殖动物的习性,注意她们的温度,湿度,吃食,注意卫生,避免淋雨,注意消杀,一般来说就出不了什么问题。 “带回来了,就在隔壁的屋子里,有文书正在抄录他们之前的经验,你要是想听的话,就过去看看。” 文先生笑着指了指衙门前面的一处小屋子,笑着对宝玉说。 若是年轻时的文先生,在听到宝玉要拿人都不够吃的粮食去养殖黄鼠之时,指定会破口大骂,甚至有可能拂袖而去的。 但是如今的他却不会,这些年在大明的游历让他明白,百姓们想要的是好的生活,而不是什么大局观。 就像之前他跟宝玉说起这些年见闻的时候,宝玉说过的一句话: “学生觉得,文人们好像对于百姓很是苛刻,没当百姓们做出一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就劝百姓们要有大局观,要注意这些那些。 百姓们不过是多赚一些银钱罢了,就要谈什么“暴殄天物”,但是这些“暴殄天物”获取的果实,偏偏是这些文人们给享受了。” 这样的想法他不是没有过,只是没有宝玉想的这样透彻,这样的直接过。 有时候他都觉得,他和宝玉根本不是什么师徒,更像是平辈论交,他能教给宝玉的只有科举应试技巧,其他的事情……两个人更像是相辅相成的至交好友。 不止是宝玉,还有他的大弟子,那也是个少年老成的,看待事物甚至比他这个当先生的更透彻。 想到自己的大弟子,文先生这才想到,自己好像也有一年多没有收到这位大弟子的消息了。 当初他说在福州那边立稳了脚跟就会写信回来,但是一直也没收到信,如今自己又到了大同这边,也不知道他那边能不能知道消息了。 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封信,让观言送去了驿站,地址还是当初他去福州住的小院子,就图一个心安罢了。 再说宝玉,既然已经找到了孟良的住处,那自然要好好的安排起来,先是让人拿了银钱,将猎户的房子买了下来。 猎户本来还有些舍不得,不过后来一看居然给了五十两,哪里会不乐意,高高兴兴的就搬到了镇里。 后来还在媒婆的介绍下,娶了一个貌美的寡妇过日子,还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呢,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虽说大半儿的银钱都投入道了采买摆设和花石上面,但是买些田地的银子还是有的。 主要也是威南镇田地的价格便宜,就算加上给猎户的几十两银子,宝玉将山谷里的地买下来,也就花了不到二百两。 等到让人将山谷各处的入口都设了路障,又将孟良的房子都简单收拾出来之后,贾赦的人也就陆陆续续的到了。 这些人都是荣国公的旧部,忠诚度是没的说的,有他们在,宝玉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等到忙活完这些事情,也差不多到了腊月十五。 第一百五十章 真的生了 “王兄,之前你不是说要早些回乡吗?怎么也这样晚才回来?” 刘家酒楼里,一名灰青色长袍的男子,笑着跟对面的学子说道。 “明玉你又笑我,你还不是一样,也是到这时候才回乡吗?” 王姓书生不甘示弱,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 “难不成王兄也是和明玉一样,等着赏艺院那边的表演结束之后才回来的?” 明玉将茶盏放下,弯了弯嘴角,笑着问道。 “是啊,明玉你有没有看到瓦剌篇,真是……真是让人血脉偾张,果儿姑娘一出来,我的呼吸简直都要停止了,浑厚豪迈……让人心驰神往,只恨不得能真的到瓦剌那边去观赏一番。” 王姓书生很是激动,若不是周围这么多宾客,指不定还能学上几个动作。 “我倒是觉得西域篇更胜一筹,本来我还以为赏艺院没有西域姑娘们,这次的表演会差强人意呢,出人意料,简直是出人意料啊,原汁原味原汁原味!” 明玉显然极为不赞同王姓书生的观点,出声反驳道。 “什么原汁原味,说的像是明玉去过西域一般,还是瓦剌篇更好一些,尤其是果儿姑娘和那位大汉的配合,绝了,绝了啊。” “没去过又怎么样?没去过耽误我觉得原汁原味了,那王兄去过瓦剌吗?又如何知道瓦剌篇就是比西域篇好了?” “虽然没去过,但是我看过传记啊,那些舞蹈,可是活生生的再现了书里的情形。” …… 眼见着两位书生争吵不休,马上就要吵起来了,宝玉赶忙上前,拱了拱手,笑道:“两位兄台,在下贾珘,刚刚在隔壁正好听到两位兄台说起表演,说的可是京都近日才结束的赏艺院风行演出?” “正是,小公子莫不是也喜欢那风情演出?” 明月一向与人为善,本就不愿意与人争吵,见有人解围,也止住了话头,起身笑着回了礼,又自我介绍道: “鄙人姓周,同窗们都唤我的小字,明玉。” “在下王临,刚刚只顾着和友人说笑,倒是扰了贾兄弟了。” 王姓书生见他一声生员袍,也赶忙起身回了礼,笑吟吟的说道。 “是贾珘冒昧了,刚好听两位兄台说起赏艺院,贾珘一时心喜,这才凑了上来,倒是让明玉兄和王兄笑话了。” 宝玉见两人都彬彬有礼,又笑着寒暄了几句,就又说起了京都赏艺院的事情。 “……要说这赏艺院,真不愧是京都最清雅的去处,去年的蝶女大赛也好,今年的风情演出也哈,都精彩绝伦,就是那临风楼……啧啧……” 临风楼?宝玉心中微动,正准备开口追问,就见一旁的王临已经开了口: “临风楼?明玉兄你说的这些我倒是不明白了,这临风楼又和赏艺院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是后来才去的,所以不知道,当初临风楼刚开张的时候,我跟李兄赵兄他们可都是去的第一批客人,当初临风楼的情况……啧啧……” “明玉,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 王兄有些不满,又道。 见宝玉也是一脸好奇,明玉心中得意更甚,将手里的茶盏微微放下,神神秘秘的道: “当初这临风楼和赏艺院,不管是里面的装饰,还是修缮风格,都和赏艺院如出一辙,我猜着,这赏艺院和临风楼背后应该是一个东家。” “怎么会?赏艺院和临风楼的处世风格可是大不相同,明玉还是莫要胡说。” 王临摇了摇头,又对宝玉小声解释道: “这赏艺院走的是清雅路线,绝对不拉帮结派,任你是多大的官员,只要进了赏艺院,只有隐私度可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待的,能不能扬名也是靠的自己的文采。 临风楼就不同了,我听说若是六品官家子弟,就可以通过捐赠的手段,让自己的墨宝挂入临风楼,贾兄弟不知道,那地方听说孝仁亲王可是时不时去光顾的。” “什么光顾,只怕那临风楼就是孝仁亲王拉拢官员的所在……” 明玉摇了摇头,一脸不屑的道。 “明玉!” 王临没想到明玉就这样大喇喇的说了出来,有些担心的瞥了一眼宝玉,呵斥他道。 这话其实他也隐晦的表明了,但是这隐晦能说,直剌剌的说,是很容易被抓住把柄的。 “王兄放心,贾珘最是个没心没肺的,有时候早上用过的午膳到了中午就忘了,这喝了酒……耳朵就更不好使了,只觉得刮了一阵风,晕晕乎乎的。” 宝玉晃了晃小酒杯,笑嘻嘻的道。 王临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为了表示诚意,小声又道“” “倒是不怕别的,贾兄弟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了一个消息,赏艺院后面可能有……的影子。 那一位可是嫡出,又深受宠爱,真要是……所以啊,那些事情咱们最好还是不说,只说风月就是。” “是啊,也不知道赏艺院的霓裳姑娘如何了,听说之前她受了伤,这都好几个月没有露面了……都说那柳公子剑舞出挑。若是在我看来,还是霓裳姑娘更胜一筹……” 明玉也不是傻的,自然也知道王临是和他亲近,索性将话题扯到了风月之上。 宝玉也打听到了想知道的事情,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和他们一起说起了风情表演的事情。 因着要操持养殖黄鼠的事情,过年宝玉索性也没回荣国府。 他虽然没什么养殖经验,但是善于总结,也看过不少养殖方面的书,再拉上那些有养殖经验的老农在一处,群策群力,倒是真的弄出了十几页的养殖经验。 刚开始的数量并不多,也就三百只,不过真的不少值银子。 哪怕这样大批量的收,每只也要八两银子,这还是不分公母大小,只要健康活泼都要才有的价钱。 不过不分大小公母也是之前宝玉就想好了的,毕竟这三百只只是试验品,总得大小公母都有,才有试验的价值。 小的放养在一处,大一些的放养在一处,有公多母少,也有母少公多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三百只就是两千多两银子,再加上改建养殖基地,以及饲料饮水和人员管理,怎么也得拿出五千两,这个养殖基地才能运转的起来。 宝玉本来还担心文先生的银钱不够,想要拿出一些来,不过文先生倒是比他想象中有钱,眼睛都不眨就将银钱拿了出来。 “二爷,一号棚那边生了,一共生了八只,咱们……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墨雨平日里不爱说话,没想到对于养殖倒是很有兴趣,每次说起来都是滔滔不绝。 “生了?生下的几只呢?有没有生的迹象?” 宝玉和文先生对视一眼,一起朝着府衙后面的“养殖基地”走了过去。 “那几只也快生了,约摸着也就是明后日了,看着肚子也不小,估摸着和这几只差不多。” 第一百五十一章 意外发现 茗烟也很是兴奋,他在临风楼帮过贾琏一些日子,也知道这黄鼠的价格。 如今这些黄鼠在他眼里,可不是什么毛茸茸的小玩意儿,而是一锭锭的银锭子,一只只的都闪他的眼。 “真成了!真的成了!” 宝玉看着那比核桃大不了多少的黄鼠崽子,眼睛也是亮亮的。 “别急,如今才是刚生,要想能送到酒楼,至少也得等两个月。” 文先生也是欣喜万分,不过到底年岁大些,性子也沉稳些,又吩咐那些聘请来的农人道: “仔细照料着,明后日让人将生产之后的黄鼠搬到隔壁的小饲养笼里,莫要出了差错。” 农人们自然更是高兴,大人们之前可是说了,若是黄鼠养殖的好,可以在他这里赊幼崽,等到养成了,府衙同意收购的呢。 宝玉和文先生在大同府搞黄鼠养殖搞得有声有色的,薛蟠在京都却坐不住了,出于对他的信任,之前薛蟠拿银子的时候可没多问。 眼见着从二月开始,隔上日就有花石还有摆设什么的通过漕帮的船运到京都,他的心里简直挠肝挠肺的。 趁着这两日船到的少了,就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大同,想问问宝玉是做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自然是卖了?难不成还留着自己看不成?” 宝玉将手里已经长出了毛发的小黄鼠放下,笑着对薛蟠道。 这两个多月,黄鼠约摸着繁殖了得有一二百只,虽说因为温度的原因,死了几十只,不过之前小一些的黄鼠也开始生产了,倒是影响不太大。 “卖了?没给谁?你都没看见,琏二哥弄来的可都是好玩意儿,什么珊瑚树,什么南海珍珠摆件,还有紫檀木,黄花梨,就说那些石头,据说都是太湖石。 谁家盖院子这般奢侈,再说了,就算是有人用,琏二哥也买的太多了。” 薛蟠见都这会儿了,他还不紧不慢的,简直急的头都要冒火了,又道: “早就说了,这件事情不能交给琏二哥,他啊,就是个会花钱的,再过上几日我也要去江南,还不如由我去采买。” “琏二哥买的这些东西,都是之前我交待过了,蟠表哥,弟弟说话你还别不愿意听,采买这些东西就得琏二哥,你跟我啊,都差得远了。” 宝玉将摘下来的麻布手套放在一旁,笑着说道。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薛蟠到底是商贾出身,采买一些富贵人家用的衣料和首饰还成,但是要收到摸清楚那些勋贵和官员的喜好,还真得看贾琏的。 若是原身,估摸着也能看个几分,他就不成了,虽说比原身大上好几倍,但是品位这种东西,还真不是年岁大就能养成的。 “你……你这是找到买家了?” 薛蟠见他这样,反而放下了心,将一大串钥匙丢在他身边,又问道。 “自然是有的,不过蟠表哥,你接货的时候按照我说的了吗?可千万不要太引人注意了。” 宝玉点点头,又问薛蟠。 “放心,那些贵重的摆设还有家具什么的,都放在城南新买的库房里,卫大牛带了二十几个人轮班守着,出不了事儿。 那些花石什么的放在城北的库房里,离得秦小哥的府邸很近,那东西重,没有家伙什儿一般人偷不了,秦小哥时不时过去看看就成。” 薛蟠这人就是有这个优点,哪怕他怀疑,哪怕他心里没底,只要你将事情交待给了他,他就能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那就好,蟠表哥在这里待着,弟弟出去办点儿事,天黑约摸着就回来了。” 宝玉见他安排的妥当,也放了心,一边吩咐茗烟几个准备马车,一边道。 “左右也无事,哥哥我也跟着你去瞧瞧,” 说着,薛蟠也不管宝玉答应不答应,自顾自的就爬上了马车,又问宝玉:“文先生呢,我这来了都大半天了,也没在府衙这边见过文先生。” “如今正是忙着春种的时候,先生跟着知府大人下面去巡视去了,想要回来怎么也得天。” 宝玉见他都上来了,也没说别的,也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出于安全的考虑,宝玉将山谷的地买下来之后,并没有修整道路。 所以等薛蟠好不容易跟着他翻山越岭的进了山谷之后,整个人都要累瘫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 “来……来这里……这里到……到底做什么?” 宝玉却没理他,又问了贾家旧部最近山谷的情况,就带着茗烟几个,开始挨个山头开始转悠起来。 玉蜀黍喜温,要等到土壤温度达到12度左右才可以正常的发芽,这几日天气好,他过来转悠的也比较勤快。搜寻的重点放在了孟家仆人以及庄户们之前开垦的田地周围。 “你在找什么?” 薛蟠歇了一小会儿,又用了茶和点心,总算是缓过来了一些,见他蹙着眉头进来,不由好奇的问。 “玉蜀黍,就是之前我让你找客商订购的那种玉蜀黍。” 宝玉有些失望,连续几日的失望已经让他有些挫败了,甚至隐隐怀疑自己找寻的方向。 “说起这个,我又想到一件事儿,之前你不是让我找圆圆的,吃起来甜甜的东西吗?你看这东西是不是,虽然不怎么甜,不过是圆圆的,也可以吃,有些糯糯的感觉。” 薛蟠一边将从小厮手里拿到的东西丢给宝玉,一边形容道。 “土……土豆,蟠表哥,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之前不是说江南那边没这种东西吗?” 宝玉吃了一惊,又仔细的把手里的东西看了看,才满脸惊喜的道。 见他这般“没见过世面”,薛蟠扯了扯嘴角,又道:“倒不是江南那边过来的,好像说是沙俄那边过来的,我觉得跟你形容的有些像,就让人买了一些过来,你看是也不是。” “虽然不是,但是也算是近亲,蟠表哥那里这东西多吗?若是多的话,就给弟弟再拿过来些。” 宝玉有些可惜,若是没有义忠亲王的事情,荣国府将土豆的事情报上去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如今呢,这东西谁都可以拿出来,偏荣国府不能,要不然上面两位大佬,还不一定会琢磨些什么呢。 不过也不要紧,大同这边的沙质土壤多,倒是非常适合土豆的栽种。文先生是大同府的官员,若是由他推广,至少功劳不会被其他人占了去。 这也得多亏巫太师的帮忙,大同府的新任知府,虽说不是什么能成,但是很有心胸,对于文先生也很是器重。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土豆催芽 “既然相差不多,是不是也能做出好吃的美食来,我不管,这里是不是有小厨房,刚刚爬了这么远的山路,早就饿的受不了了。” 薛蟠听他说这东西和“红薯”相差不多,立刻就想到之前宝玉说的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来,从竹椅上坐直了身子道。 “表哥那里有多少土豆?” 宝玉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土豆放下,眼睛亮亮的看着薛蟠。 如今是三月份,正是种植土豆的好时节,若是土豆多的话,完全可以在山谷之中种种看。 “约摸着有几十斤,不过都放在来时的马车上,只拿过来这么七八个。哥哥的要求也不多,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烤红薯啊,红薯粉条什么的,一样弄出一个来,让哥哥我先尝尝。” 薛蟠问了问身后的小厮,又对宝玉道。 得知了土豆的下落,宝玉哪里还顾得上薛蟠的这些问题,忙将茗烟喊进来,让他赶紧带着人去府衙后的马车取了来,之后就开始坐立难安的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 见他这般急迫,薛蟠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这七八个也有两三斤了,难道还不够你我用吗?之前你不是说这东西顶饱吗?” “自然是够得,不过表哥,这东西要是用来吃,未免有些暴殄天物,反而不如拿去种,鸡生蛋蛋生鸡的。表哥也能多赚些银钱。” 宝玉知道他是又盯上了土豆,笑嘻嘻的一边说,一边偷偷的招呼锄红让他将土豆先抱下去。 “别扯淡,先不说这东西咱们都没种过,根本不知道如何去种,就算是你真的会种,能种出来也得好几个月,哥哥我这会儿饿了,你赶紧让人去做一些过来,要不哥哥我可就将土豆带回去了。” 对于他这种抠搜的态度,薛蟠可是早有经验了,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又道: “你要是不去也成,之前你不是说那红薯可以烤吗?让人依样画葫芦就是。” “别别别,这土豆本就是表哥的,自然得让表哥先尝尝,让那些人去做,没得糟践东西。” 宝玉说着,心疼的从锄红怀里拿出来两个小的,见薛蟠还有些不满意,一咬牙,又掏出一个大的,这才慌里慌张的让锄红将剩下的土豆抱到了一旁。 薛蟠这才满意了,将手边的茶水喝完,颠颠儿的跟在他身后,过来看他如何处理土豆了。 山谷里虽然住的不少人,但是食材却不算多,不过一些干货和白菜萝卜罢了,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些白糖。 担心下面人浪费了土豆,宝玉索性亲自动手,做起了拔丝土豆,想想自己现在沦落到吃土豆都得算计着,宝玉的心里也古怪的厉害。 这道拔丝土豆宝玉在种花国却是做熟了的,奶奶经常会从菜市场讨一些没人要的土豆回来,炒菜凉拌吃的多了,她就会尝试做一下拔丝土豆。 因为奶奶叔叔都爱吃,也能吃的动,她很是研究了一些办法,用的油少不说,做出来的也金黄软糯。 用刀小心的将土豆去皮,切成滚刀块,在锅里放上熟油,大概五成热,下入土豆块,用小火慢炸,等到土豆块浮上油面,呈淡黄色时捞出;把炒勺余油倒出。 加半勺水,放糖,熬成糖浆,然后再将土豆倒回去,搅拌均匀,一道既简单又美味的拔丝土豆就出锅了。 切成滚刀块的土豆被炸的金黄,外面还有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以及拔出来的像是上好丝线一般的糖丝,看上去就富贵满分。 薛蟠眯了眯眼,拿起竹箸轻轻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睛不由就亮了起来。 好吃,真的是好吃,味道甜而不腻,外酥里嫩,咬开外面的酥层,里面的土豆泥就化开了。 作为一位江南人士,薛蟠固然爱吃番椒,但是却更爱酸甜口味的美食,拔丝土豆的口味可真的是对了他的命门,也就半盏茶的时间,大半盘的拔丝土豆就入了他的口。 “蟠表哥别看我,没了就是没了,刚刚弟弟可一块都没吃。” 刚才锄红已经进来说过了,府衙的土豆已经取来存放好了,如今土豆已经到手,宝玉也有了底气,笑嘻嘻的说道。 “罢了罢了,等我回去让人再去沙俄那边的商人那里找找就是了,不过宝玉,你什么时候回京都,你可都出来快半年了,来之前姨母还托我问问你,看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薛蟠笑着摇摇头,又问他道。 “怎么也得再过一个月,表哥回去的时候跟我说一些,也给母亲祖母他们捎点东西回去。” 宝玉想了想,对着薛蟠说道。 如今已经是三月,土豆的育种育苗估摸着得半个多月,等到了四月份,若是还不能找到玉蜀黍的种苗,只怕就得想想其他的办法了。 土豆的育种还是比较简单的,选择健康表皮无破损的土豆,将它用清水清洗干净,然后用消过毒的刀将它切成小块,大小约莫在拇指见方就可以, 见这些切好的茎块放在生根水中浸泡两个半时辰,然后用干净的布包裹起来,放在阴凉处进行催芽处理就成,大概十天左右,这些茎块就会长出嫩芽。 大明自然是没有生根水的,好在当初为了做视频,也了解过不少土法子。 比如说将白糖按照1:100的比例用温水混合溶解,等白糖水晾凉之后,将土豆放进去浸泡,白糖会加速植物菌群的繁殖,提高生根率。 或者用柳树枝也可以,将柳树枝折断,放进容器里,加入清水,浸泡一整天,浸泡后的溶液促进植株更快的生出新根。 宝玉做了三种,一种是清水浸泡,一种是白糖水浸泡,一种是柳枝水浸泡。 一个星期之后,三种处理办法的土豆都发了芽,相比较而言,柳枝水的土豆芽更壮实,清水次之,白糖水或许是比例没调对的缘故,发芽是最羸弱的,不过也算是发芽了。 挑选出比较适应的方法之后,宝玉将剩下的几十斤土豆都处理了,这才又带着人在山谷里开始转悠了起来。 已经快要三月中旬了,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总觉得不甘心,就算知道机会渺茫,他还是每天都来山谷这里转转。 第一百五十三章 锦荣世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大同府这边宝玉苦寻玉蜀黍无果,心情沮丧,京都城内乾清宫,皇家父子此刻的心情却明媚的喜人。 “你是说真的,锦荣那孩子真的有消息了?” 太上皇朱耀武向来懒散的眸子此刻发出精光,一脸期盼的看着面前的二儿子武正帝。 “当然是真的,儿臣怎么会拿这样的消息消遣父皇,父皇您看,这是前些日子锦荣那孩子让人送来的,锦荣他真的肯露面了。” 武正帝将今日刚收到的飞鸽传书递给太上皇,眼眶子也是红的吓人。 太上皇颤抖着双手将武正帝递过来的密信接过来,仔细的看了,良久,才闭了闭眼,两行清泪从双目之中滚滚而落。 “父皇……” 武正帝担心他的身子,可是张了张口,也没有将劝慰的话说出来。 这一日他们父子二人真的是等得太久了,九年啊,他们一度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这一日了,没想到…… 峰回路转,消失了九年的锦荣世子终于又出现了。 这也就是天家父子议事,将乾清宫清了场,若不然这样的事情但凡露了出去,那就是一个轩然大波。 毕竟在世人的眼中,锦荣世子是去年年初才过世的,而且还是暴毙,如果说锦荣世子消失了九年的话,那之前义忠亲王府的“锦荣世子”又是何人? 这事儿只怕也只有眼前的天家父子,以及锦荣世子心里才清楚了。 “锦荣……锦荣这孩子也是,当初朕就跟他说过了,他父皇的事情只有父皇和朕做主,哪里让他一个小孩子操持了,谁知道这孩子……真是该打。” 武正帝又是欢喜又是生气的道。 “确实该打,等他回来了,孤就……,对了,明远,我看锦荣在信中说了,再过上几日他就会回京都,那他的身份可如何是好?” 提到这事儿,太上皇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沉着脸对武正帝道: “当初孤就说了,拖着拖着,那孩子早晚是会回来的,偏你不听,说什么事不过七,对锦荣那孩子不好,如今呢,如今怎么办?这人能暴毙,难道还能暴起不成?” “父亲还说,还不是您纵容甄母妃,锦荣那孩子过了十五之后,几乎每隔日,甄母妃就要弄上各种各样的女子图谱来恶心朕。 什么治国公家的嫡女,什么南安郡王的次女,最可气的是薛家的那个独女,不过一个商贾罢了,居然也觊觎锦荣。 当初大皇兄是因为什么出的事?朕要是真的松了口,皇兄九泉之下只怕都要闭不上眼了。 那孩子也确实大了,朝堂上那些人也是时不时就提起他的亲事,他几年都不露面了,儿子有什么办法? 再加上那个“事不过七”的说法,儿子是为了谁,还不是担心冲撞了那小子吗?” 武正帝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的紧,瘪了瘪嘴反驳道。 “……” 太上皇其实也知道武正帝说的对,朱明远一日不给锦荣世子赐婚,朝堂上就安静不下来。 偏偏“锦荣世子”是羽卫所扮,这平时在义忠亲王府读书写字赏花都可以,总不能连娶妻生子都让他们来。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锦荣几年不给消息的缘故,可是怪那个孩子吗? 他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觉得武正帝这个皇叔,还有他这个祖父顾忌多,又要顾忌各方势力,调查起来困难重重罢了。 但是想是这样想,可是想到自己被亲儿子怼的没话说,太上皇还是有些不舒服,冷哼一声又道: “别以为我老糊涂了,那薛家的独女明明是来当舒儿的侍读的,又和锦荣那孩子有什么关系?” “那也是她没有机会,舒儿当时可是允了她入宫做侍读的,她一开始欢喜的很,不过等到锦荣那孩子出了事,她那边就不愿意了,故意犯了几个错,之后才被送了回去。” 武正帝见他还嘴硬,垂着头又小声辩解道。 “咳咳……那也是她有眼光,等以后锦荣回来了,让她做个侍妾也就是了,当初他父亲可是和老大一起没的,也算是有些香火情在。” 武正帝瞥了明显是在挽尊的太上皇一眼,又欠欠儿的说道: “父皇可别乱点鸳鸯谱了,锦荣那孩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跟皇兄可是不一样,当初他才几岁,六岁! 六岁的孩子能带着人偷偷离开义忠王府,六岁的孩子能一藏就是九年,父皇真的以为您老人家能当做他的主?” 太上皇被他的态度气了个倒仰,抚了半天胸口才道: “你……我不管,你得想办法给锦荣把身份弄回来,还有……等他回来了,就开始选秀,尽快的成了亲,也让他能安省一些。孤…… 孤还能活上几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个九年了。” 武正帝想说如今根本就不是成本成亲,选不选秀的问题,而是锦荣那孩子根本就没有以“锦荣世子”身份露面的意思,但是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敢再气太上皇,又说了一些朝堂中的事情,就带着宫女太监们退下了。 锦荣那孩子从小就是倔的,当初离开的时候,就用稚嫩的笔迹写了 ,一定要将当初的事情查清楚,若是查不清楚,是决计不肯露面的。 其实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没有证据,当初那些狼子野心的人也都露出了马脚。 不过……也不怪锦荣那孩子不相信他,他也想将当初谋害了皇兄的人都杀了,但是…… 不行! 至少说是现在不行,那些人的势力太大,又相互勾结,牵一发而动千钧,贸然行事,只会让大明境内炮火纷飞。 犹记得那一日,他正在御书房为了各地干旱歉收的事情发愁,大皇兄兴致冲冲的就带了人闯了进来。 两兄弟就着粮种的事情说到了半夜,谁能想到,那粮种居然是引得大皇兄步入黄泉的一个引子,那一夜也成了兄弟二人最后的一次见面。 对了,大皇兄当时好像还说,要去江南顺路看什么儿媳妇。 当时他没当一回事,谁让当初金荣那小子才六岁,有的哪门子媳妇儿啊。 唉……刚刚就该用这句话来堵父皇,就说锦荣那小子这次回来是带了媳妇儿来的,他老人家指定就不会催着他帮着锦荣选秀了。 不过……既然锦荣要回来了,他这个当叔父的就算不能惩处首恶,但是让下面的小喽啰付出代价,还是能做到的,这样想着,武正帝又吩咐道: “夏守忠,你去里间,将朕拟好的那本册子取了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鸡犬升天 “往后的日子你都要这个时候过来,将整片的田地都巡查一遍,若是表层的土太干,就需要浇水。 喏,浇到这种程度就差不多了,之前让你们堆积的腐叶还有粪肥都沤的差不多了,等到土豆苗长到6-9片叶子就要追肥。 土豆这东西根比较深,倒是不太重肥,不过咱们是为了育种,还是要适当的多给一些,大概这样的比例就差不多。” 宝玉拿着粪瓢作了个示范,又对贾义道: “粪肥也不能太多,容易烧苗,另外之前我画给你的那种种苗,你让人记得再在山谷之中寻找,一旦找到了,一定不要动,让人去告诉我,我会尽快的回来的。” “是,二爷,您放心,小的一有发现,立刻就联系您,您看看……小的记得有没有什么纰漏。” 贾义点点头,又将自己做的“笔记”递给宝玉,让他帮忙检查,他认字不多,也怕自己少记录了要点。 “差不多,锄红和墨雨两个也会留在这里,墨雨识字,以后会和你配合着做种植心得,锄红机灵,采买以及跟文先生那边联系的事情就交给他。 贾义,这里的东西十分重要,我只相信咱们自家人。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你万万不可轻易离了山谷。 我会让刘家酒楼的人每隔五日送些做好的饭食过来,也算让兄弟们打打牙祭,大概六七月份估摸着就能收成了,到时候我会再过来。” “二爷,放心,咱们一定不出去惹事,安安稳稳的种土豆,找种苗。” 贾义拍拍胸脯,爽快的应承道。 相比较漫无天日的等待和蛰伏,种地找苗又算得了什么? 宝玉知道贾赦既然率先派的是贾义他们,那么他们肯定是对贾家最忠心的那一批,也没有再叮嘱什么,将这些日子写得种植心得收好,带着茗烟和伴鹤就回了府衙。 随着春种的过去,黄鼠养殖的事情也由文先生接了手,倒是不用他多交待什么了,正收拾着行李打算明日回去的时候,文先生进来了。 “荣国府的人来了?” 宝玉见他手里的信,哪里猜不出发生了什么,苦笑一声,在桌前坐了下来。 “嗯。” 文先生将信递给他,也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虽然不知道宝玉在担心一些什么,不过却也能看出来,宝玉在大同府的日子虽然忙碌,但是比在荣国府的时候开怀许多。 如今荣国府来人,指定是要催他回去的,而且……他好像听来人说,荣国府的大小姐,宝玉的胞姐,居然被封了妃,还是什么贤德妃。 如今的他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愣头小子了,这么多年的阅历告诉他,这件事情是祸非福。 本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告知这一推测,但是如今看来,眼前的小徒弟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说起来他这个师父当的还真的是有些不称职,一共收了两个弟子,也就占个师徒名分,教了一些科举应试和为官之道,剩下的事情好像都帮不上什么忙。 “先生,我可能马上就要回京都了,这次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过来。” 宝玉将山谷里种了土豆的事情说了,又对文先生道: “如果种植得宜的话,到了年底,这些土豆约摸着能收成两三千斤,这土豆怕冻伤,保存的事情还需要先生帮忙,另外……还得劳先生劝说知府大人,明年挪出百亩地来种植土豆。” 除去之前的十几斤土豆之外,薛蟠后来又让人送来了一百多斤土豆,一斤土豆差不多快要培育出二十棵的种苗,想要种出百亩地所用的土豆种子自然是不够的。 不过好在山谷那边温度适宜,五六月份收成了,还可以试试再种一些,就算是收成少,也能有个几百斤,加在一起两三千斤还是有的。 等他回去再找些土豆种,让大同府这边腾出百亩地,还是能种的满的。 “不行,这东西是你种出来的,先生帮你管着可以……” 文先生之前就听宝玉说,这土豆种的好的话,每亩的产量能达到两千斤。 他是师父,这样的功劳是不会占了弟子的。 “先生,宝玉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若是这事儿能被荣国府沾上,弟子指定是先要救家族的,委实…… 委实是这东西不太适合和荣国府扯上关系,先生也不用觉得受之有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先生这边仕途走的好,弟子以后也是能跟着沾光的。” 宝玉打断了文先生的话,笑嘻嘻的说道。 “去!哪儿有自己说自己是“鸡犬”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荣国府 文先生嗔怪的说道。 不过到底是没有在拒绝了,他也知道宝玉说的是真心话。 在贾家家学待了一年多,他也算对于贾家的处境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天家父子似乎对贾家很是不满,这种不满就像是用层层绸缎包裹的钢刀一般,看上去繁花似锦,离得近了才知道里面到底包裹了什么。 大同府的知府年岁大了,有了土豆和养殖黄鼠的事情,他接任的可能又大了些。 知府掌一府之政令,也算是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就算是到时候荣国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也能多少帮上些忙。 这也多亏了巫太师运行的当,将当年他的挂靴而去说成了“替父守孝”,这才得了一个从四品的职位。 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重新踏入朝堂呢!想到当年自己的愚蠢,文先生深深叹了一口气,虽说不能和之前相比,但是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初他虽只是翰林院的翰林,但是因为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苦熬上几年,他是有可能成为像巫太师一样的一品官员的。 如今年岁大了,又做过那般忤逆的事情,若是没有黄鼠和土豆的功劳,他想要爬上三品官位,至少也得七八年,止步四品也不是没可能。 再说宝玉,将大同府这边的事情处理之后,就跟着荣国府来人一起启程,回了京都。 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京都好像和他离开之时没有什么区别。 街道两边依旧是扯着嗓子叫卖的小贩,胡同里也到处是追着跑着玩的孩童,出门采买的妇人远远的看到马车,就挽着篮子躲在了一旁。 “林姑娘那边有消息了吗?” 宝玉靠在马车的车柱上,捏了捏眉心,问来接他的李贵。 “还没有,不过林姑老爷的丧事办得差不多了,琏二爷那边得到了大小姐封妃的喜讯,指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回来的。” 李贵见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回话的时候就有些小心翼翼。 “蟠表哥呢?知不知道我今日要回来的事情?” 宝玉是担心荣国府的事情,也不为难他,又问道。 “蟠大爷他上午的时候来过,当时二爷还没……” 主仆二人刚说起薛蟠,就听到马车外面传来了薛蟠大大咧咧的声音:“是你们贾二爷回来了吗?” “蟠表哥!” 宝玉将车帘拉开,果然看见了外面骑着矮马的薛蟠。 薛蟠这会儿也看到了他,下了矮马就朝他这边走了过来,也不用人扶,纵身一跳就上了马车,挑了帘子就钻了进来。 宝玉又好气又好笑,往旁边让了让,戏谑的道: “蟠表哥这也太热情了,弟弟不过是出去了些日子,表哥就这般想念弟弟,真的是让弟弟受宠若惊。” “别说那些酸溜溜,自己都不相信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大表姐封妃的消息?” 薛蟠又往前凑了点儿,小声问道。 “表哥莫要胡说,天家心思又岂是弟弟能揣摩预测的,只是碰巧罢了。" 宝玉没什么诚意的狡辩,又道: “对了,表哥找弟弟是要做什么,弟弟可还连府里都没回去呢。” 薛蟠也是知道轻重的,从善如流的也转移了话题,又道: “还不是为了那些花石,你是怎么想的? 我听说这次跟了大表姐封妃的消息一起传来的,可是还有让妃嫔们回府省亲的旨意,你是打算……” “不是弟弟打算,蟠表哥,这件事情弟弟不打算出面,劝蟠表哥也莫要声张,我早就让人扮作江南商人在西城住了些日子了。 这些事情都是他们要做的,咱们……发些不为人知的财就好。” 宝玉摇了摇头,又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虽然他并没有在身边发现太上皇和当今的密探,但是没发现不能说没有,谨慎行事还是要的的。 谁让荣国府在天家父子眼里是“叛徒”呢,有了这个坏印象,他再贸然冒头,很容易被当了出头鸟。 至于这些东西的收益,贾琏那份他是不管的。 他自己的也没打算没入荣国府,玉蜀黍的事情还没下落,他总得给贾家这些人留条后路。 这些银钱中的三成,他打算给贾赦,让他收拢旧部用,剩下的五成,三成在通州那边买宅子田地,剩下的两成,一成给黛玉,一成给探春。 也不是不心疼其他人,不过这人总有亲疏远近。 贾琏和凤姐儿是大房的当家人,迎春是他们的责任,惜春不仅有父兄,还有祖父,若是……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就靠着那一手的画技,谋一个出路还是不难的,他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帮忙。 薛蟠听他这样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居然也同意了他的做法,没有再要亲自操持花石之事的意思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马车就进了荣国府,约定了明日两人详谈的时间,宝玉就回了暖阁,换了衣裳开始贾母,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挨个的见了面,问了安。 果然如他之前所想,荣国府二房又重新抖搂起来了。 不仅王夫人重新主了事,之前贾政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荣喜堂让出来,如今倒是一句话也不提了,只满口之乎者也的说了他一通,让他安心的准备院试,就让人将他送了出来。 翌日一早,他又去了赏艺院那边,除了给众女分大同特产之外,也将这些日子积攒的事情处理了,其实说是处理,也没什么大事,最大的是估摸着就是推出了一个讲故事的故事剧。 “二爷放心,都是化名,临风楼那边也说不出什么来。” 小桃红绘声绘色的讲完,又眨着眼睛说道。 这确实小桃红他们的原创了,舞台剧,类似于话剧,又有些像是电影,很有意思。 小桃红说得那个故事,说的就是恶霸利用手段抢了别人家祖产的事情,或许是误会,又或许是故意的,那祖产的产业就叫临风山庄。 “促狭,下去,蟠表哥来了。” 宝玉笑着摆摆手,小桃红也知机的退下去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赚一笔 “当初还是我带你来的呢,如今这小桃红眼里只有你都没有我了。” 薛蟠只觉一阵香风拂过,佳人就已经不见了踪迹,忍不住摇头轻叹。 “之前表哥不是都问过了吗?如今又在弟弟这里矫情。” 宝玉弯了弯唇,提起茶水给薛蟠倒上。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那丫头说我如今有妾,之后还会有妻,她有手有脚又有依靠,不想跟那么多女人抢男人。我看啊,才不像她说的那样。” 薛蟠气哼哼的端起茶水,没喝,又放下了,看着宝玉道。 “蟠表哥莫要拿弟弟说嘴,小桃红对弟弟什么样,蟠表哥清楚的很。” 宝玉将小桃红送来的计划表收起来,瞥他一眼又道: “更何况弟弟觉得小桃红说的有理,小桃红有颜有才有银钱,大明的好男人虽然不是到处都是,但是委实也不算少,又何必非要委屈自己,和其他人共事一夫…… 更何况,薛姨妈都不见得能让她进门。” 听他这样说,薛蟠忍不住挑眉道: “共事一夫怎么了?哥哥我才哪儿到哪儿啊,就算是以后娶了妻也才一妻一妾,哪里就容不下她小桃红了? 放眼看去,不说有钱有貌的,就说朝中大臣,那三妻四妾的也比比皆是,怎么?你难道以后成了婚就不纳妾了?” 成亲?纳妾? 宝玉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在大明待得久了,尤其是经过府试那一次,他似乎已经慢慢的接受了自己变成男人的事实。 可是威南镇一行让他明白,他并没有变,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当初那个有些怯懦,但是绝不退却的小女孩,他之所以这样坚持,也是想着活下去,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到种花国,回到和他相依为命的叔叔身边。 但是薛蟠刚刚的话提醒了他,若是他不能回去,若是他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那他会不会被荣国府众人逼着哄着骗着娶妻? 就像是原着中那样,迷迷糊糊的拜了天地成了亲? 想到这种可能,宝玉的心里更加难受了起来。 哪怕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他还是不愿意娶妻,这个妻子是黛玉也好,是宝钗也好,她都不愿意,不是她们不好,而是她自己接受不了。 他的这副神色落在了薛蟠眼里,更觉得是戳中了他的痛楚,戏谑的又道: “怎么不敢说话了?是不是自己也保证不了,哥哥我早就听人说了,你房里的大丫鬟不是老太太给的,就是姨母给的,个个都出挑的很,不纳妾……哼哼……” “我……我绝不纳妾。” 宝玉摇了摇头,表情认真的看着薛蟠,又道: “男子和女子一样生而为人,都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女子才华不亚于男子,她们愿意嫁人恪守妇道,我又凭什么践踏她们的付出,做出三妻四妾的事情来? 表哥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我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咱们都是有姐姐妹妹的人,若是那些姐夫妹夫折腾出来一屋子小妾庶子,蟠表哥也觉得理所应当吗?“ “他敢!” 薛蟠这人纵然有贪财好色的小毛病,但是对宝钗的疼爱确实实打实的。 自己做着还不觉得什么,但是一想到未来妹夫可能纳一屋子小妾,践踏自己如珠似宝护着长大的妹妹,顿时气得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横眉冷对的。 “……” 宝玉只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他。 “宝钗长得又好,又有才华,若是真要嫁给那般窝囊的男人,我宁愿她一辈子不出嫁,左右咱们家有银钱……” 薛蟠顿时像是被扎破的皮球,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端着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倒进了嘴里,咬牙又道。 “喏,蟠表哥不是也这样想的,怎么事情放在小桃红身上,蟠表哥就理解不了了? 弟弟曾经听过一句话,男子” “喏,蟠表哥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弟弟还听过一句话,感情的世界容不下第三者,若是容得下,那只能说是不够爱。蟠表哥不妨想想,小嫂子要是背着表哥有了……” 宝玉拉长声音,却不往下说了,只笑着看薛蟠。 “去你的,别拿你小嫂子说事儿。” 薛蟠笑骂一声,又道:“行了行了,你表哥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咱们还是先说说那些花石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怎么卖?” “我是这样想的,表哥你看,这次得了恩典出府省亲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妃位。 除了大姐姐,还有容妃、宁妃、宜妃、昭妃、伊妃、兰妃、珍妃、贞妃、闵妃、紫妃、艳妃、彦妃、清妃以及懿妃。 省亲的日子是明年的元宵节,时间紧任务重,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咱们这样好的摆设和花石,委实是不容易,我的意思是将价格定得高一些。 摆设就按价格的八倍,花石就按五倍,表哥觉得怎样?” “八倍?五倍?” 薛蟠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会不会太高了些,若是……” “表哥是不是担心他们去江南采买?” 宝玉摇了摇头,笑着又道:“妃嫔省亲可是千载难逢的盛事,用的摆设毕竟是精品中的精品。 别说几个月了,雕刻上三年五年都是可能的。就算他们去了江南,市面上也不见得有那么多的成品。 至于花石,那些东西倒是有,不过表哥忘了,漕帮的船只有限,汛期他们还要负责粮草的运送。 能腾出时间运送的只是个人的船罢了,花石那样的重物,一艘船才能运几块?再加上人工和路上的消耗,只怕到了京都也便宜不了多少,还白白搭上这么多时间,根本就不划算啊。 再找些人在市井里散布些消息,比如说谁谁谁家用了什么?花了多少银两…… 这些可是娘娘们的脸面,那些人家不争着抢着才是怪了。再说了,价格高买不了也不要紧,可以弄一些活动嘛。 比如说买三送一,买五赠二,很容易就解决问题了。” 其他人不争着抢着才是怪了。八倍五倍卖不到……也不要紧,降一些也就是了,就” 第一百五十七章 黛玉回来了 摆设八倍,花石五倍……、 薛蟠觉得眼前都是银锭子在转了,不说八倍,就按五倍来算,他和宝玉一共拿出了十八万两,那么刨去本钱,至少能赚七十多万两。 这是多少银钱?是薛家铺子至少五年的收益。 暴利,简直就是暴利。 他没有怀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之前的蝶女大赛,后来的各州县风清演出,还有番椒的事情,无一不说明了宝玉的能力,如今的他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这件事情只要宝玉说了,几乎就已经确定能成功了。 半年,也就半年而已,宝钗的嫁妆银子差不多就能赚出来了。 想到宝钗的婚事,薛蟠心中微动,目光又落回了宝玉的身上。 之前自家妈倒是说起过让宝钗和宝玉亲上加亲的事情,不过当时他想起宝玉整日在内帷厮混,又没什么其他的本事,所以心里并不是十分愿意。 不过现在想想,自家妈说得倒也不是不行。 宝玉虽然比宝钗要小两岁,不过本身长得就高,脑子又清楚,两人站在一起倒是郎才女貌,看不出女大男小来。 还有他刚刚说的话,永不纳妾,永不纳妾好啊,之前自己不就担心宝钗受委屈吗?要是宝玉能保证永不纳妾,倒是也配得上自家妹妹了。 薛蟠越想越觉得满意,看向宝玉的眼神不免就带出了几分大舅哥打量未来妹婿的意思了。 “蟠表哥,花石的事情咱们在背后看着就好,如今的情况未明,还是不要被人知道那生意跟咱们有关系,之前琏二哥的时候,我也嘱咐过了。” 宝玉被他看得别扭,又嘱咐他道。 “放心,哥哥心里有数。” 薛蟠自然知道宝玉这是为了他好,不由对他又满意了两分,语气都柔和了起来。 宝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也知道薛蟠是个想出一出是一出的,也没怎么在意,眼见着到了时间,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带着人离开了赏艺院。 拜帖是一大早就让人送了去的,他去见得却也不是别人,正是直隶府的周友亮和通判齐玉林,说的也是关于番椒扩大种植的事情。 按照番椒如今在京都的受欢迎程度,是个人都能看到里面的利润,不是没人想过要种番椒,实在是育种不容易。 那些人育苗的成功率连两成都达不到,就算是出了苗,因为没摸清楚种植的规律和喜好,也根本结不了几个番椒。 就像宝玉之前说的那样,番椒是新作物,想要大产量的产出番椒,至少也得过上一两年,积攒够了失败的经验才有可能。 宝玉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就跟在奶奶身后种辣椒,后来为了做农村生活的短视频,也查过不少的资料,对于种植番椒那是要实践有实践,要理论有理论。 经过他的点拨,这次番椒的育苗成功率达到了八成,不仅苗出的多,而且还壮实,最重要的他们还有去年成功的案例。 这样的好事是自己的门下(师侄)折腾出来的,周友亮和齐玉林简直高兴坏了,二话不说就划出了千亩田地给他扩大种植。 虽然这其中良田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是中等田和下等田,但是番椒本身就对土地要求不高,到时影响不太大,宝玉自然是千恩万谢。 “先别急着谢,宝玉,你虽然是本官的门生,但是本官毕竟是直隶府的父母官,这田赋……” 周友亮含笑看着他,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大人放心,宝玉一定按时缴纳,绝无拖欠。” 宝玉拱手称是,又道:“另外,若是周围乡民也想要种植番椒的话,下面人可以提供种苗和种植技术,不过秋后的收成,宝玉享有优先收购权。” “当真?” 周友亮挑眉,有些意外的看他。 若是其他勋贵得了这样的机会,指定是要捂着发大财的,自己这个门生看着年纪小,胸怀倒是阔达得很。 “自然当真,大人放心,宝玉会按照市价进行收购,只要好好管理,这一亩地的收益能抵得上三亩地。” 见周友良一脸思索,宝玉又道:“大人若是担心番椒侵夺民田,可以适当的提高番椒的田赋,将收到的补贴到种植其他粮食的人家。” “……” 周友亮又看他一眼,眼中赞赏意味更甚,这样小小的年纪,为人豁达不说,处世还这般稳妥,委实可用。 也是因为这个好印象,后来他在巫太师面前替宝玉说了不少的好话。 而那位巫太师又在太上皇对他数次夸赞,这才免了后来荣国府的一场祸事,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扩大种植规模自然要买人雇人,再加上教授种植技术,以及育苗的事情,等到番椒这边的事情布置的差不多了,日子也已经又过了七八日。 离开京都七个多月的贾琏和黛玉,终于从扬州回来了。 不过跟贾母和王夫人想的不同的是,黛玉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下了马车之后,居然从马车上牵下来一位五六岁的小童。 “黛玉,这是……” 贾母又惊又怒,不可置信的看着黛玉。 她之所以想要给宝玉娶黛玉,除了因为林如海的官位和贾敏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黛玉是独女。 若是林如海没了,他留下的那些人脉,以及四代列侯积累的家产,那可都是黛玉未来的夫婿的。 如今……如今这是怎么回事?这孩子又是谁? “回外祖母,这是子喻,是玉儿的弟弟,族中给爹爹过继的子嗣。” 黛玉将林子喻拉到身旁,又柔声对他道:“子喻,还不给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见礼。” “子喻见过外祖母,见过大舅母,二舅母。” 林子喻眨了眨眼睛,乖巧的上前见礼。 “……” 贾母侧身让过,并不受他的礼,脸色也阴沉的厉害。 邢夫人受了礼,不过什么都没说,倒是王夫人一脸笑意:“好孩子,一路上辛苦了。” 她的心思也好猜,她本就不愿意宝玉娶黛玉,如今林如海死了,黛玉又有了弟弟,于情于理也不能继续在荣国府待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看到这张酷似贾敏的脸,她的心情就好的很。 宝玉从怀里套住之前就预备好的羊脂白玉递给林子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你叫子喻吗?真乖,这个玉佩是表哥给的,拿着玩。” “宝玉!”贾母眉头紧蹙,瞥了一眼林子喻,又瞥了一眼黛玉,才淡淡的道:“进去再说。” 此刻她觉得胸闷的厉害,不仅生小儿媳妇的气,觉得她是个傻子,又气宝玉,觉得他根本不理解自己的心思。 “外祖母,这是父亲让玉儿送给外祖母的,父亲……父亲说谢谢外祖母这么多年照料玉儿,还说以后不能替母亲尽孝,是他的不是……” 黛玉指了指林府下人手里的礼单,哽咽的道。 她还不到十一,虽然已经竭力忍耐,眼泪还是滚落了下来,一旁的林子喻急坏了,小手拿着帕子,踮着脚尖儿想给她擦。 贾母到底不是铁石心肠,虽然不满林如海瞒着荣国府过继子嗣,但是想到黛玉先是丧母,又是丧父,语气也不由缓和了下来:“你父亲……你父亲有心了。” “外祖母……” 黛玉心思敏感,自然发现了其中的区别,扑在她身上开始小声的抽噎了起来。 “好孩子,你外祖母身子也不好,咱们……咱们进去再说。” 王夫人瞥到那一沓厚厚的礼单,心里也极满意,掠过长嫂邢氏,挤上前将礼单收了,又劝道。 对于她这种越殂代疱的行为,邢夫人很是不忿,不过想到之前贾赦说过让她不要和王夫人起冲突,也就忍了下来,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像贾赦说的那样,有人会治住王夫人。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散了,让贾母和黛玉说话,林子喻也被林家的下人带了回去。 “你这孩子,还不赶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林家的嫡女,没有你的同意,林家宗族根本没权利替你父亲过继子嗣。” 见众人都下去了,贾母让鸳鸯几人也退了下去,才拉着黛玉道。 “……外祖母,当初……当初玉儿也想告知外祖母,不过山高水远,父亲又……” 黛玉捏着帕子将当日的情形说了,又道:“父亲临终之前只有这么一个心愿,玉儿……玉儿又如何忍心……” “如何忍心?玉儿,你有没有想过,有了你那个所谓的弟弟,你父亲留给你的……” “祖母,林姑父过继子嗣的事情是林家的事情,林妹妹不过是个女儿家,林姑父既然要做,林妹妹又有什么办法?祖母真是关心则乱了。” 宝玉担心黛玉,根本就没离开,这会儿见贾母果然开始埋怨黛玉,挑了帘子,进来打岔道。 “唉……” 贾母自然知道宝玉说的有理,之所以那样说也是赌气罢了。 又想到那林子喻还小,也不见得能成人,倒不如将林子喻接到荣国府养着,最好能养废了,到时候想要捏拿揉搓自然也由不得他了。 于是又转了口风,对黛玉道:“宝玉说得对,外祖母是关心则乱了,那样的事情,你一个孩子又能做得了什么,说起来,子喻那孩子也可怜的紧,之前我听你说他父母早亡?” “子喻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海难亡故了,不过他聪慧的很,读书写字都极好,和玉儿也亲近。” 黛玉点点头,说起林子喻也是一脸的柔情,一看就知道姐弟二人感情极好。 “真是个可怜的,你们……你们两个孩子可如何生活,这样,让下面人也跟薛家一样收拾一处院子,将子喻也带了来,玉儿以为如何?” 贾母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温声道。 刚刚她已经看到了,林家来了不少人,黛玉虽然父母亡故,但是还有幼弟,林家在京都也有府邸,倒是不太适合在荣国府借住了。 不过两姐弟年幼,若是自己答应了,林家那边也说不出什么来。 “祖母,大姐姐明年元宵节就要来府里省亲,咱们家的省亲别院还没开始修建,只剩下八九个月的时间了,府里乱糟糟的,又哪里能照顾得了子喻?” 宝玉将温热的茶水递给贾母,又笑着说道。 “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修建别院也是在府外,又和府里有什么关系,梨香园那边还有一处小院子,你林妹妹……” 贾母嗔怪的看了宝玉一眼,又劝黛玉。 “那里离蟠表哥的住处近,蟠表哥如今可都有小嫂子了,林妹妹又怎么方便?祖母莫要说那里了。” 宝玉只当看不懂贾母的眼神,又开口道。 “外祖母,父亲的姨娘也跟了来,还有不少林氏的族人,玉儿是主支家的嫡女,在府里住倒是不太方便的。” 黛玉之前是奇怪,这么看下来倒是知道宝玉的意思了,摇摇头,又道:“更何况玉儿还要守孝,当初母亲过世的时候,玉儿还年幼,外祖母又怜惜玉儿身子弱,这才只是简单计较了,玉儿心里一直难过的厉害,如今父亲……父亲……” 听黛玉说起当年进府的事情,贾母倒是有些尴尬了。 什么怜惜黛玉身子弱,她根本就是没在意,不止是上一次,这一次也是如此,除了宝玉之外,其他人也是穿红着绿, 又想到元春省亲是大事,黛玉和林子喻住在这里确实不太吉利,想了想只道: “既然你坚持,那也只能如此了,不过玉儿,你要时时来看外祖母,就当……就当是替你母亲陪陪外祖母了。” “黛玉省得,以后也会带了子喻过来看望外祖母。” 黛玉乖巧的点头应下。 再说贾琏,这会儿也回到了他和凤姐儿的小院,和凤姐儿说着这次扬州一行发生的事情。 “林妹妹可真是个灵秀的,不光林子喻的事情是她亲手操持,就连林家在江南的产业也都是她亲手打理的,平时娇娇弱弱的,没想到做起事情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奶奶不知道,一开始林姑父的那个姨娘还想仗着长辈儿的身世扎刺,结果被林妹妹三下五除二就按下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夫妻矛盾 “林妹妹是个好的,不过……有了这个子喻,和宝玉只怕是不成了。” 凤姐儿让下面人将贾琏换下来的衣服抱出去,失落的在塌边坐下。 “没有子喻也成不了,宝玉那小子根本就是把林妹妹当妹妹看的,之前知道湘云和卫家的小子没成,还想着帮林妹妹牵线呢。” 贾琏一边系着衣袍的带子,一边对凤姐儿道。 “怎么会?宝玉和林妹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同吃同住的,感情最是好,再说了,就只看林妹妹的才貌,难不成宝玉那小子还不满意不成?” 凤姐儿柳眉倒竖,颇有几分替黛玉不平的意思。 “黛玉在宝玉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不过这千好万好又怎样,宝玉只把她当妹妹,根本没其他想法啊。” 见凤姐儿这样,贾琏不由失笑,走过去揽着凤姐儿,又道:“兴许是没开窍呢,不过也幸好,若是之前宝玉就惦念着黛玉,如今知道不成了,心里得多难受。” “他倒是不难受,不过林妹妹就说不定了。” 凤姐儿从他怀里挣脱,拢了拢头发,嗔了贾琏一眼:“还是白天呢。” “白天又怎么了,我又不做别的,咱们小夫妻可是都半年多没见了,难道亲近些还得看白天晚上。” 见小妻子羞的耳根子都红了,贾琏轻笑着将她揽住,哑声又道:“爷不乱来,等晚上……晚上二爷让你痛快痛快。” “二爷~” 凤姐儿知道他这是不会做什么了,美眸瞟他一眼,端的是风情万种。 “既不让爷得手又折腾这些有的没的,真是个讨人厌的坏东西,还不赶紧闪开,再折腾你们爷就不忍了。“ 贾琏低着头看了看刚换上的袍子,有些无奈的道。 俗语云“新婚不如远别”,两人半年多没见,自然是无限恩爱,这里也不必烦絮。 次日早起,凤姐儿往贾母处去,品俄国人收拾贾琏在外的衣服铺盖,不承想居然在枕套之中都出了一块帕子。 平儿抿了抿嘴,将帕子拽在袖子里面,走到房里来,拿出帕子晃了晃,对贾琏道:“二爷,这是什么?” 贾琏刚开始倒是没怎么在意,不过等看清楚了上面的图案,倒是找了忙,站起身就要夺过来。 平儿哪里肯给他,拿着帕子就往外跑,结果被贾琏一把揪住,按在炕上,掰手就要夺,嘴里道:“好平儿,快些给了爷,那东西要是被你们奶奶看见了,可有的闹腾呢。” “之前见二爷收了心,不在外面招惹那些脏的烂的了,我跟她都高兴的很,连上香都要比以往请快些。 谁想二爷又故态复萌,这回去了南边,只怕是脱缰的马儿了,不过在那边乱来就算了,怎得还带了回来,真是枉我和她这般惦念二爷。” 平儿初时还面带笑意,说到后来语气里也有了几分黯然。 “你个小蹄子,乱说些什么,这次可是林姑父的丧事,你们二爷就算是再混账,也不会在那边折腾出来事情啊。” 贾琏先是有些诧异,听她这样说也明白了过来,气哼哼的又道:“你就是这么看你们二爷我的?” “什么怎么看你的,二爷这是跟平儿那丫头说什么呢?” 凤姐儿挑了帘子进来,见两人一人躺着一人靠着,衣袍上都是褶皱,心里就有些酸溜溜的。 不过也知道平儿惦念着贾琏,又笑道:“是我回来的早了,平儿,快些打开匣子,将那个鱼戏莲的找出来,我拿了就走,不耽误你们什么。” 平儿被她说的俏脸通红,又见自己和贾琏的姿势确实不好解释,也没说什么,从炕上起来,低着头就要去给凤姐儿拿钥匙。 不过她这一紧张,倒是把之前的帕子给忘了,随着她起身,帕子悠悠的就落在了凤姐儿面前。 凤姐儿是个精细的,只一眼就看出这帕子不是她和平儿的,脸色骤然就变了。 “凤儿,你听我解释,这帕子……这帕子不是我的,是一个姑娘……” 贾琏这会儿简直要焦头烂额了,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凤姐儿道: “贾琏,你……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若是往日也就算了,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你也这般胡来,你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失望?礼义廉耻? 若是贾琏还和往日一般浪荡,听到凤姐儿这样说还不觉得如何,但是如今他自觉已经走了正路,再被妻妾这样不由分说的冤枉,心里的委屈简直不知道如何疏散了。 之前想要解释的,这会儿也不解释了,咬着牙道: “什么礼义廉耻,我向来是个没礼义廉耻,脏的烂的都往回拉的,这点奶奶和平儿不是早就知道吗?又这样惊讶做什么,东西拿来,我继续胡来去了。” 说完将帕子从凤姐儿手里取了来,一闪身出了屋子。 要说这帕子的由来,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 那次他跟了宝玉去赏艺院,结果发现宝玉居然去见美人儿,心痒痒的他就跟了下去,不过一晃眼就不见了人,正在找寻之时,就见走廊尽头的雅座走出一个杏眼樱唇的美人儿来。 他承认,当时他确实嘴巴贱问了那美人的名字,不过也只是问了名字,没做其他的啊。 这帕子,这帕子是那美人走得急落下的,他心神荡漾之下才捡了回来的。是,他不对,他动了心思,不过他不是只动了心思,什么都没做吗? 越想越委屈,贾琏居然赌气让旺儿将他的衣袍行装什么的收拾了,从正房里搬了出来,跟凤姐儿分开住了。 平儿是听了贾琏一般辩解的,又见他这次态度和以往大不相同,也在两人中间调和了几回。 不过两人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又都堵着气,倒是谁也没被劝服。两夫妻在外面倒是可以装出恩爱夫妻的样子,但是只要回了两人的小院儿,那是各睡各的各吃各的,连大姐儿都是见到爹就见不到妈,见到妈都见不到爹。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省亲别院 其实这事儿闹成这样也怪不得两人,实在是事赶事儿。 凤姐儿最开始是被平儿劝动了的,不过她脾气硬,道歉也像没道歉一样,两个人稍微缓和了一点儿,贾赦那边居然给贾琏送过去一个叫秋桐的美妾。 她哪里肯相信贾赦主动贾琏不知情的话,直气得小腹生疼,又不愿意贾琏看了得意,只硬撑着,在屋子里躺了好几日。 贾琏则是觉得自己冤枉的紧,不仅是之前的帕子,还有这次的秋桐,天晓得,他是真的不知情。 本想跟凤姐儿解释解释,但是凤姐儿态度冷硬,根本不见面。再加上因为去扬州没能待会林府财产的事情被贾母和王夫人轮番训斥。 还有省亲别院的事情需要他张罗,也就没什么心思去哄凤姐儿了。 夫妻之间其实就是这样,有了误会及时解开其实就没事了,但是若是拧着,有误会也不解释,任由它堆积起来,时间长了,成为两人相处之中的刺。 再说修建省亲别院的事情,这次参与省亲的人家可不是贾家一家,镇国公府,大将军府,尚书府,大学士府…… 只要是家中出了皇妃的府邸都开始大量采买,一时间木材,花石,摆设,绸缎……等等都变得供不应求,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时间紧,东西有限,各家府邸开始争相竞价,就拿太湖石来说,之前一块品相好的太湖石,大概价值在一千两左右,如今已经涨到了三千两。 还有各色的紫檀摆设,价格翻了三倍的都是少的,大多都是五倍,七倍,薛蟠如何欢喜就不必说了。 贾琏之前倒是想要劝宝玉留一些自家用,等到后来价格涨起来,自己也不说这话了,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卖出去,只有卖出去才是赚的。 想到自己“只”投入了十二万两,他后悔的都想要撞墙,不过宝玉说的也是,这样的好事儿根本不可能他们一家赚银子,那样风险也太大。 如今这样就好,不显山不露水,他们三家每人能分几十万两,真是……真是跟对人了。 与他们闷声发大财暗自高兴不同,王夫人和贾母的心情都不是太好。 贾母是觉得黛玉住进了林府,又有林子喻,林家的财产全给她宝玉的可能性不大了。 王夫人则是觉得省亲别院的设计图太过小气,给她的元春丢人,又想到当初黛玉大张旗鼓给贾母送的那些东西,心里也隐隐的后悔了起来。 当然,娶黛玉是不可能娶黛玉的,不过若是没有林子喻,黛玉可就是一介孤女 ,贾家将她接了来,那些银子可都到了荣国府的手里。 就算是以后黛玉出嫁了,给上一二十万两的嫁妆也就差不多了。 不满意省亲别院修建效果的不止她一个,贾政和贾珍都有这个想法。 贾政到底读书多年,还能之乎者也的哄哄自己,贾珍就不愿意了,他觉得自己是贾家的族长,如今贾家出了皇妃,那可是顶顶好的大事,于是撺掇着贾政一起去说服贾赦,让他去找其他四王八公的人家帮忙。 贾赦又不是真的傻,自然知道这省亲的事情是怎么来的,只装着糊涂,根本不接这个话茬,被逼得急了就哭穷,让贾珍和贾政拿银钱。 贾政倒也罢了,那是他的嫡女,贾珍可不愿意,荣国府和宁国府如今关系可不如之前了,元春又不是他的女儿,最后不得已和贾政一人丢了一万两,再也不敢提改方案提高修建标准的事情了。 这样一来,省亲别院修的自然是马马虎虎,满打满算也就二里地,比原着里的三亩半地可是缩水了近一半儿。里面的房舍,景致什么也只是差强人意。 王夫人去看过一次,回来之后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让人将贾琏唤来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 贾琏如今赚银子赚的美滋滋,又想到王夫人到底还是宝玉的生母,也只好脾气的应着,哄着,认错态度一等一的好。 一拳打在棉花上,这可把王夫人给憋屈坏了,又带着人去“探望”凤姐儿,对着她一顿明里暗里的挑拨。 只说贾琏受了贾赦的挑拨,如今眼里不但没有凤姐儿,连她这个姑母婶娘都没有了之类的话。 若是往日,凤姐儿和贾琏夫妻关系好,王夫人的挑拨凤姐儿听听也就算了,但是如今又是帕子又是秋桐的,凤姐儿居然真的就听了进去,和贾琏大吵了一架。 贾琏这边憋屈的厉害,就算办完了差事也不回小院,花石和摆设还没完全出手,银钱自然也就还没分,他又不想去找凤姐儿要银钱,索性在赏艺院这边赖了下来。 倒不是去不起其他的酒楼茶馆,实在是整日看赏艺院高超优美的表演,其他地方的表演他是真的看不上眼。 这一日,他正与薛蟠在赏艺院观赏舞台剧,就见如云妈妈带了一位带着帷帽的姑娘走了进来,小声的跟薛蟠说了什么,之后薛蟠告罪一声,又拜托他帮忙照顾那位姑娘,就匆匆忙忙的离去了。 “这位姑娘,快请坐。” 贾琏本就是世家公子,如今眼界开阔,又褪去了之前的猪哥模样,倒是看上去十分儒雅。 “多谢琏二公子。” 对面的姑娘迟疑了一下,伸手将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 “是你!” 贾琏有些惊讶,眼前杏眼樱唇的姑娘,赫然是之前他捡了帕子的那位尤二姑娘。 “公子还记得奴。” 尤二姐脸颊绯红,看向贾琏的眼神也满是痴缠。 两人之前就彼此有意,如今偶然得见又意外独处,关系自然是一日千里,等到薛蟠拉着柳湘莲匆匆的回了包间,两人已经交换了彼此的信物,眼神都要拉丝儿了。 “你……你是说三娘并非不愿意见我,而是因为出了事情?” 柳湘莲两眼通红,脸上的胡茬也能看出他这些日子状态都不太好。 “柳公子,家妹,家妹……她心里苦啊……” 尤二姐这才想起这次前来的目的,小声抽泣着将事情说了,又道:“那是家父之前定下的亲事,家妹根本不知情,但是如今人家找了来,非要母亲履行婚约,家妹不从,已经好几日滴水未进了。” “三娘……”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省亲别院 其实这事儿闹成这样也怪不得两人,实在是事赶事儿。 凤姐儿最开始是被平儿劝动了的,不过她脾气硬,道歉也像没道歉一样,两个人稍微缓和了一点儿,贾赦那边居然给贾琏送过去一个叫秋桐的美妾。 她哪里肯相信贾赦主动贾琏不知情的话,直气得小腹生疼,又不愿意贾琏看了得意,只硬撑着,在屋子里躺了好几日。 贾琏则是觉得自己冤枉的紧,不仅是之前的帕子,还有这次的秋桐,天晓得,他是真的不知情。 本想跟凤姐儿解释解释,但是凤姐儿态度冷硬,根本不见面。再加上因为去扬州没能待会林府财产的事情被贾母和王夫人轮番训斥。 还有省亲别院的事情需要他张罗,也就没什么心思去哄凤姐儿了。 夫妻之间其实就是这样,有了误会及时解开其实就没事了,但是若是拧着,有误会也不解释,任由它堆积起来,时间长了,成为两人相处之中的刺。 再说修建省亲别院的事情,这次参与省亲的人家可不是贾家一家,镇国公府,大将军府,尚书府,大学士府…… 只要是家中出了皇妃的府邸都开始大量采买,一时间木材,花石,摆设,绸缎……等等都变得供不应求,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时间紧,东西有限,各家府邸开始争相竞价,就拿太湖石来说,之前一块品相好的太湖石,大概价值在一千两左右,如今已经涨到了三千两。 还有各色的紫檀摆设,价格翻了三倍的都是少的,大多都是五倍,七倍,薛蟠如何欢喜就不必说了。 贾琏之前倒是想要劝宝玉留一些自家用,等到后来价格涨起来,自己也不说这话了,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卖出去,只有卖出去才是赚的。 想到自己“只”投入了十二万两,他后悔的都想要撞墙,不过宝玉说的也是,这样的好事儿根本不可能他们一家赚银子,那样风险也太大。 如今这样就好,不显山不露水,他们三家每人能分几十万两,真是……真是跟对人了。 与他们闷声发大财暗自高兴不同,王夫人和贾母的心情都不是太好。 贾母是觉得黛玉住进了林府,又有林子喻,林家的财产全给她宝玉的可能性不大了。 王夫人则是觉得省亲别院的设计图太过小气,给她的元春丢人,又想到当初黛玉大张旗鼓给贾母送的那些东西,心里也隐隐的后悔了起来。 当然,娶黛玉是不可能娶黛玉的,不过若是没有林子喻,黛玉可就是一介孤女 ,贾家将她接了来,那些银子可都到了荣国府的手里。 就算是以后黛玉出嫁了,给上一二十万两的嫁妆也就差不多了。 不满意省亲别院修建效果的不止她一个,贾政和贾珍都有这个想法。 贾政到底读书多年,还能之乎者也的哄哄自己,贾珍就不愿意了,他觉得自己是贾家的族长,如今贾家出了皇妃,那可是顶顶好的大事,于是撺掇着贾政一起去说服贾赦,让他去找其他四王八公的人家帮忙。 贾赦又不是真的傻,自然知道这省亲的事情是怎么来的,只装着糊涂,根本不接这个话茬,被逼得急了就哭穷,让贾珍和贾政拿银钱。 贾政倒也罢了,那是他的嫡女,贾珍可不愿意,荣国府和宁国府如今关系可不如之前了,元春又不是他的女儿,最后不得已和贾政一人丢了一万两,再也不敢提改方案提高修建标准的事情了。 这样一来,省亲别院修的自然是马马虎虎,满打满算也就二里地,比原着里的三亩半地可是缩水了近一半儿。里面的房舍,景致什么也只是差强人意。 王夫人去看过一次,回来之后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让人将贾琏唤来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 贾琏如今赚银子赚的美滋滋,又想到王夫人到底还是宝玉的生母,也只好脾气的应着,哄着,认错态度一等一的好。 一拳打在棉花上,这可把王夫人给憋屈坏了,又带着人去“探望”凤姐儿,对着她一顿明里暗里的挑拨。 只说贾琏受了贾赦的挑拨,如今眼里不但没有凤姐儿,连她这个姑母婶娘都没有了之类的话。 若是往日,凤姐儿和贾琏夫妻关系好,王夫人的挑拨凤姐儿听听也就算了,但是如今又是帕子又是秋桐的,凤姐儿居然真的就听了进去,和贾琏大吵了一架。 贾琏这边憋屈的厉害,就算办完了差事也不回小院,花石和摆设还没完全出手,银钱自然也就还没分,他又不想去找凤姐儿要银钱,索性在赏艺院这边赖了下来。 倒不是去不起其他的酒楼茶馆,实在是整日看赏艺院高超优美的表演,其他地方的表演他是真的看不上眼。 这一日,他正与薛蟠在赏艺院观赏舞台剧,就见如云妈妈带了一位带着帷帽的姑娘走了进来,小声的跟薛蟠说了什么,之后薛蟠告罪一声,又拜托他帮忙照顾那位姑娘,就匆匆忙忙的离去了。 “这位姑娘,快请坐。” 贾琏本就是世家公子,如今眼界开阔,又褪去了之前的猪哥模样,倒是看上去十分儒雅。 “多谢琏二公子。” 对面的姑娘迟疑了一下,伸手将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 “是你!” 贾琏有些惊讶,眼前杏眼樱唇的姑娘,赫然是之前他捡了帕子的那位尤二姑娘。 “公子还记得奴。” 尤二姐脸颊绯红,看向贾琏的眼神也满是痴缠。 两人之前就彼此有意,如今偶然得见又意外独处,关系自然是一日千里,等到薛蟠拉着柳湘莲匆匆的回了包间,两人已经交换了彼此的信物,眼神都要拉丝儿了。 “你……你是说三娘并非不愿意见我,而是因为出了事情?” 柳湘莲两眼通红,脸上的胡茬也能看出他这些日子状态都不太好。 “柳公子,家妹,家妹……她心里苦啊……” 尤二姐这才想起这次前来的目的,小声抽泣着将事情说了,又道:“那是家父之前定下的亲事,家妹根本不知情,但是如今人家找了来,非要母亲履行婚约,家妹不从,已经好几日滴水未进了。” “三娘……” 第一百六十章 定亲风波 柳湘莲痛呼一声,站起身拿起鸳鸯剑,就要朝宁国府去找尤三姐,不想刚好和来赏艺院的宝玉装了个正着。 宝玉被他手里的鸳鸯剑唬了一跳,好不容易将他拦下,又问清楚了具体的情况,看向尤二姐的眼神就不由古怪了起来。 “尤二姑娘是说,当初尤三姑娘和张家定了亲,尤老娘遵守婚约,逼得尤三姑娘要绝食?”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位张华应该是尤二姐的未婚夫,怎么好好的变成了尤三姐的。 “正是,那张华拿出了婚书,直嚷着要让三妹年前过门呢,三妹不愿意,张家说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三妹妹死了,也要抬了她的尸身过门。” 尤二姐的目光闪了闪,柔声又道。 “三娘!是我的错,我……” 柳湘莲虎目含泪,手里的鸳鸯剑握的更紧了一些。 “原来如此。” 宝玉看尤二姐一眼,又对柳湘莲道:“柳二哥 ,之前弟弟就劝过你,做事情不要这般冲动,二哥这要是去做什么?去宁府将尤三姐姐抢回来吗?” “宝玉!我……我一定要去救三娘,她……她是为了我……” “柳二哥你糊涂啊,尤三姐姐若是和张家公子有婚书,那这婚事就是作数的,柳二哥去了宁府,非但救不了尤三姐姐,连她的名声都毁掉了。” 顿了顿,宝玉又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张家了解了解,看他那边如何才愿意解除婚约,至于尤三姐姐这边……我去想办法让人给她捎话儿,指定不会让她出事的。” “对,宝玉,你说的对。” 听他这样说,柳湘莲的脑子也清楚了些,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擦了,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走,边走边道: “是我糊涂了,三娘的事情就拜托二弟了,我去找张家……指定会劝说他们接触婚约,我去找张家……” 宝玉忙将他拉住,又将他手里的鸳鸯剑夺下,才道: “张家那边占了理,柳二哥去了一定要好言相劝,莫要意气用事,尤其是那把鸳鸯剑,就先留在弟弟这里,柳二哥莫要忘了,三姐姐还等着柳二哥的消息呢。” 柳湘莲听到尤三姐等着他,眼眶子又红了起来,薛蟠见状也道: “罢了,湘莲这般模样,哪里能说得清楚事情,还是我陪了去,要银子给银子,咱还能帮他再介绍一位温柔美丽的美娇娘,就不信他不愿意。” 有薛蟠跟着,宝玉确实要放心些,也就松开了手,让柳湘莲和薛蟠离去了。 宝玉也看出了尤二姐和贾琏之间的暧昧,心中又是一叹,这可真的是孽缘,千防万防,这俩人居然还是见面了。 这也是他不知道两人之前就见过面,如果知道的话,这阵子根本不会让贾琏来赏艺院。 “这件事情就麻烦尤二姐姐了,柳二哥这边会想办法,尤二姐姐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没事了,三妹……三妹那边奴会告知她的,时间也不早了,奴就先回去了。” 尤二姐恋恋不舍的看了贾琏一眼,拿上帷帽起身朝着雅间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宝玉道: “之前听尤二姐姐说,那玉蜀黍的事情是不吉利的,不知道是个怎么不吉利,尤三姐姐的亲事和它有关系吗?” “就……就是些谣言罢了,没什么的,三妹妹的亲事是从小定下的,和那东西有什么相干?” 尤二姐脸色数变,有些慌张的看了看贾琏。 尤二姐连玉蜀黍三个字都不愿意说,这里面指定是有问题的,宝玉眨了眨眼睛,又对她道: “从小就定下的,那倒是怪了,尤二姐姐比尤三姐姐还大两岁,长幼有序,尤三姐姐既然定了婚事,想必尤二姐姐婚期也不远了?” “我……我从小体弱,父亲心疼我,就没定下亲事。” 尤二姐急急的将帷帽戴上,又道:“时间不早了,我也是背着母亲偷偷出来报信儿的,就先回去了。” 宝玉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狼狈离开,等她走的远了,才对贾琏道:“琏二哥这是又起了心思了?这位尤二姑娘……” “宝玉,之前哥哥确实答应你,不再乱来,顾忌咱们家的名声,可是男人三妻四妾,我正正经经的纳妾,父亲都不当着我……” 贾琏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很是不虞。 他其实也对尤二姐刚刚的行为有所怀疑,不过怀疑归怀疑,他还是坚持自己“纳妾”的权利的。 说到秋桐那事儿,宝玉就是一肚子憋屈,他是真的没想到贾赦会来这么一手骚操作,想要找贾赦说,还真没什么立场。 毕竟大明的普遍想法都是多子多福,贾琏如今已经二十有六了膝下还是只有大姐儿一个孩子,贾琏这一走就是半年多,贾赦起了让他多开枝散叶的想法,也不算错。 他都没去劝贾赦,自然也不会劝贾琏,只笑着道: “琏二哥误会了,蟠表哥都纳了香菱,弟弟可没管着哥哥纳妾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位尤二姑娘只怕撒了谎,” 见他没干涉自己纳妾的意思,贾琏态度也缓和了,挑眉道:“撒了谎?” “不瞒琏二哥,这些日子我也让人关注着宁国府那边,宁国府最近古怪的很,还有这个张华……他原本是个皇庄的头儿,之前确实跟不少人说自己和尤家定了亲,不过……不过说的都是尤二姑娘。” “你没骗我?” 知道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但是自己才刚刚动了心思,他这边就这样说,贾琏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琏二哥,这样的事情弟弟哪里会骗人,这样,待会儿弟弟要去直隶府那边说番椒的事情,琏二哥若是不相信,就跟弟弟一起去看看。 尤家和张家定了亲,指定是要往官府送交定亲文书的,那上面写了谁,还不是清清楚楚的。” 贾琏也只是刚刚起了心思,并没有一定要纳妾的意思,本想要拒绝,不过想想回府凤姐儿也没什么好脸色,也就应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章 定亲风波 柳湘莲痛呼一声,站起身拿起鸳鸯剑,就要朝宁国府去找尤三姐,不想刚好和来赏艺院的宝玉装了个正着。 宝玉被他手里的鸳鸯剑唬了一跳,好不容易将他拦下,又问清楚了具体的情况,看向尤二姐的眼神就不由古怪了起来。 “尤二姑娘是说,当初尤三姑娘和张家定了亲,尤老娘遵守婚约,逼得尤三姑娘要绝食?”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位张华应该是尤二姐的未婚夫,怎么好好的变成了尤三姐的。 “正是,那张华拿出了婚书,直嚷着要让三妹年前过门呢,三妹不愿意,张家说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三妹妹死了,也要抬了她的尸身过门。” 尤二姐的目光闪了闪,柔声又道。 “三娘!是我的错,我……” 柳湘莲虎目含泪,手里的鸳鸯剑握的更紧了一些。 “原来如此。” 宝玉看尤二姐一眼,又对柳湘莲道:“柳二哥 ,之前弟弟就劝过你,做事情不要这般冲动,二哥这要是去做什么?去宁府将尤三姐姐抢回来吗?” “宝玉!我……我一定要去救三娘,她……她是为了我……” “柳二哥你糊涂啊,尤三姐姐若是和张家公子有婚书,那这婚事就是作数的,柳二哥去了宁府,非但救不了尤三姐姐,连她的名声都毁掉了。” 顿了顿,宝玉又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张家了解了解,看他那边如何才愿意解除婚约,至于尤三姐姐这边……我去想办法让人给她捎话儿,指定不会让她出事的。” “对,宝玉,你说的对。” 听他这样说,柳湘莲的脑子也清楚了些,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擦了,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走,边走边道: “是我糊涂了,三娘的事情就拜托二弟了,我去找张家……指定会劝说他们接触婚约,我去找张家……” 宝玉忙将他拉住,又将他手里的鸳鸯剑夺下,才道: “张家那边占了理,柳二哥去了一定要好言相劝,莫要意气用事,尤其是那把鸳鸯剑,就先留在弟弟这里,柳二哥莫要忘了,三姐姐还等着柳二哥的消息呢。” 柳湘莲听到尤三姐等着他,眼眶子又红了起来,薛蟠见状也道: “罢了,湘莲这般模样,哪里能说得清楚事情,还是我陪了去,要银子给银子,咱还能帮他再介绍一位温柔美丽的美娇娘,就不信他不愿意。” 有薛蟠跟着,宝玉确实要放心些,也就松开了手,让柳湘莲和薛蟠离去了。 宝玉也看出了尤二姐和贾琏之间的暧昧,心中又是一叹,这可真的是孽缘,千防万防,这俩人居然还是见面了。 这也是他不知道两人之前就见过面,如果知道的话,这阵子根本不会让贾琏来赏艺院。 “这件事情就麻烦尤二姐姐了,柳二哥这边会想办法,尤二姐姐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没事了,三妹……三妹那边奴会告知她的,时间也不早了,奴就先回去了。” 尤二姐恋恋不舍的看了贾琏一眼,拿上帷帽起身朝着雅间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宝玉道: “之前听尤二姐姐说,那玉蜀黍的事情是不吉利的,不知道是个怎么不吉利,尤三姐姐的亲事和它有关系吗?” “就……就是些谣言罢了,没什么的,三妹妹的亲事是从小定下的,和那东西有什么相干?” 尤二姐脸色数变,有些慌张的看了看贾琏。 尤二姐连玉蜀黍三个字都不愿意说,这里面指定是有问题的,宝玉眨了眨眼睛,又对她道: “从小就定下的,那倒是怪了,尤二姐姐比尤三姐姐还大两岁,长幼有序,尤三姐姐既然定了婚事,想必尤二姐姐婚期也不远了?” “我……我从小体弱,父亲心疼我,就没定下亲事。” 尤二姐急急的将帷帽戴上,又道:“时间不早了,我也是背着母亲偷偷出来报信儿的,就先回去了。” 宝玉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狼狈离开,等她走的远了,才对贾琏道:“琏二哥这是又起了心思了?这位尤二姑娘……” “宝玉,之前哥哥确实答应你,不再乱来,顾忌咱们家的名声,可是男人三妻四妾,我正正经经的纳妾,父亲都不当着我……” 贾琏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很是不虞。 他其实也对尤二姐刚刚的行为有所怀疑,不过怀疑归怀疑,他还是坚持自己“纳妾”的权利的。 说到秋桐那事儿,宝玉就是一肚子憋屈,他是真的没想到贾赦会来这么一手骚操作,想要找贾赦说,还真没什么立场。 毕竟大明的普遍想法都是多子多福,贾琏如今已经二十有六了膝下还是只有大姐儿一个孩子,贾琏这一走就是半年多,贾赦起了让他多开枝散叶的想法,也不算错。 他都没去劝贾赦,自然也不会劝贾琏,只笑着道: “琏二哥误会了,蟠表哥都纳了香菱,弟弟可没管着哥哥纳妾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位尤二姑娘只怕撒了谎,” 见他没干涉自己纳妾的意思,贾琏态度也缓和了,挑眉道:“撒了谎?” “不瞒琏二哥,这些日子我也让人关注着宁国府那边,宁国府最近古怪的很,还有这个张华……他原本是个皇庄的头儿,之前确实跟不少人说自己和尤家定了亲,不过……不过说的都是尤二姑娘。” “你没骗我?” 知道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但是自己才刚刚动了心思,他这边就这样说,贾琏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琏二哥,这样的事情弟弟哪里会骗人,这样,待会儿弟弟要去直隶府那边说番椒的事情,琏二哥若是不相信,就跟弟弟一起去看看。 尤家和张家定了亲,指定是要往官府送交定亲文书的,那上面写了谁,还不是清清楚楚的。” 贾琏也只是刚刚起了心思,并没有一定要纳妾的意思,本想要拒绝,不过想想回府凤姐儿也没什么好脸色,也就应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上) 狗屎办法 “对刚刚的事情,琏二哥怎么看?” “你放心,哥哥没那么糊涂,之前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不过见了两面,连小手都没摸一下。” 贾琏的声音闷闷的。 他心里也不舒服,府衙里确实有尤三姐和张华的婚书,不过不管是用纸还是用墨都能看得出来是新近补的,最多也不超过俩月。 这样他要是再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那也太蠢了些。 宝玉见他明白了,也不好继续再说,又安慰了他几句,又道:“之前也说了,要再给琏二哥找一份赚银钱的事情,刚刚的番椒琏二哥也见到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意向?” 如今他也对贾琏有所了解,贾琏确实有些本事,不过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能闲下来,闲下来就想琢磨点乱七八糟的。 与其让那些牛鬼蛇神扒上他,倒不如给他安排点儿他能做的,也给自己减轻点负担。 “番椒?你是说这些事情交给我?” 贾琏也顾不得沮丧了,满脸惊讶的看着他。 就像前文提到过的那样,因着江南和西北番椒的流入,京都的番椒价格确实降了一些,但是却绝对还是高价。 刚刚他也看过卷宗了,那可是上千亩的番椒,有那么多番椒,不仅是京都,通州,大同府,长安府都可以去销售。 他也不贪心,只要两成,不,一成也可以,一成也得有几万甚至十几万的银子了。 “不交给琏二哥又交给谁?琏二哥也知道,弟弟是打算走仕途的。” 宝玉佯装惊讶的看贾琏。 “走仕途好,走仕途好,也是哥哥不是读书的料,要不然也是想走仕途的。” 贾琏又是羡慕又是庆幸,笑着对宝玉道。 对于贾琏的小心思,宝玉自然是明白的,不过他并不讨厌,毕竟这荣国府本来就应该是贾琏的,接下来他确实要准备院试,但是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打算走仕途。 太上皇和当今都盯着荣国府,他中举人还有可能,再往上走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也不是,兴许还能往上走,但是有句话叫,爬得越高摔得越狠,位子高了,被陷害的,被牵连的几率就成倍的增高。 他虽然擅长考试,但是却不擅长为官,也怕因着自己的错误,提出一些远超大明,并不适合大明的政策,那样他自己也不能接受。 所以他的打算是,考完府试,不管中不中,都不继续考试了,继续寻找玉蜀黍,实在不成就亲自去一趟番邦,弄一些高产作物的种子来。 到时候就算是太上皇和当今依旧看不上荣国府,至少看在这些作物的面子上,给荣国府众人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贾蔷也说了,他那边也隐约打听到了义忠亲王旧部的消息,若是查清楚当年义忠亲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加上高产作物,荣国府就能安全了。 不过这些话倒是不太适合给贾琏说,这段时间因着王夫人的一些列骚操作,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又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尤其是邢夫人,看向他的眼神像是一个个小刀子,贾琏这人有些自己的小心思,若是被邢夫人念叨多了,不见得不会被说动。 反正他是不打算夺什么爵位,要什么家产的,如今他也明白了,什么是最重要的,活着,自己好好活着,亲人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就是幸福了。 这一年来,为了回去他也想了不少办法,比如说去寺庙求佛,让道人做法事,甚至还让人在山谷里面挖过水潭…… 但是都没什么效果,他也慢慢的死心了,不过就算是回不去了,他的打算也是过些年去威南镇隐居,就当……就当在隔着数百年光阴陪着叔叔了。 这样想着,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来意,对贾琏道:“琏二哥,番椒的事情明日我会让茗烟过去跟二哥详细交代,弟弟之所以去赏艺院找二哥,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二哥。” “什么事儿?” 贾琏还没从兴奋中回过神来,随口说道。 “琏二哥,你是不是好些日子没去凤姐姐的房里了?” 宝玉奇怪的看他一眼,又问他道。 “你这小子,这些事情也是你能打听的?” 贾琏以为他是来替他和凤姐儿说和的,眼中闪过一丝窘迫,遮遮掩掩的道。 “琏二哥就说是不是?有多长时间了?” 见他这样,宝玉反而不着急了,神在在的道。 “这事儿可不怪我,当初我从扬州回来,那是一个归心似箭……” 贾琏还是第一次和凤姐儿闹这么长时间的别扭,此刻见宝玉问起,也知道他和凤姐儿姐弟关系好,也没瞒着,将之前的事情说了,又道: “那帕子只是我捡的……我哪里有那样糊涂,林姑父的事情……你说我冤不冤?” “琏二哥,弟弟听说过一句话,叫将心比心,琏二哥想想,若是有一个男子,无意间将折扇丢了,凤姐姐捡到了,你说她会如何? 今日琏二哥也见了,尤二姑娘本就处心积虑,二哥真的以为是凤姐姐想多了?还有秋桐,琏二哥是没要求,不过也没拒绝啊。” 宝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语气也有些不好听起来。 “这……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再说了,我也没说我做的对,我就是气她连解释都不听我的。” 贾琏还是第一次见宝玉这么疾言厉色,顿时气焰就被灭了三分,小声嘟囔道。 “琏二哥,弟弟还听过一句话,叫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琏二哥之前那般,凤姐姐和平儿不放心也是有的。 没忍住多念叨了几句,琏二哥一个大男人,不理解也就罢了,居然冷战起来了,弟弟……弟弟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宝玉这会儿也明白贾赦为什么突然将秋桐给了贾琏。 估摸着也是知道了他和凤姐儿因为一方帕子闹起来,担心贾琏在外面胡来了,不过他这法子……简直比狗屎还臭。 简直就是纯纯的直男思维:你跟你媳妇儿因为外面的女人闹腾了,我给你一个,你在家乖乖待着,也别闹腾了。” 兴许还觉得自己这是为了凤姐儿好呢,毕竟这妾可是抓在手里的,比外面的女人好对付多了。 还别说,宝玉还真猜对了贾赦的心思,他还真的是这么想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上) 狗屎办法 “对刚刚的事情,琏二哥怎么看?” “你放心,哥哥没那么糊涂,之前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不过见了两面,连小手都没摸一下。” 贾琏的声音闷闷的。 他心里也不舒服,府衙里确实有尤三姐和张华的婚书,不过不管是用纸还是用墨都能看得出来是新近补的,最多也不超过俩月。 这样他要是再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那也太蠢了些。 宝玉见他明白了,也不好继续再说,又安慰了他几句,又道:“之前也说了,要再给琏二哥找一份赚银钱的事情,刚刚的番椒琏二哥也见到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意向?” 如今他也对贾琏有所了解,贾琏确实有些本事,不过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能闲下来,闲下来就想琢磨点乱七八糟的。 与其让那些牛鬼蛇神扒上他,倒不如给他安排点儿他能做的,也给自己减轻点负担。 “番椒?你是说这些事情交给我?” 贾琏也顾不得沮丧了,满脸惊讶的看着他。 就像前文提到过的那样,因着江南和西北番椒的流入,京都的番椒价格确实降了一些,但是却绝对还是高价。 刚刚他也看过卷宗了,那可是上千亩的番椒,有那么多番椒,不仅是京都,通州,大同府,长安府都可以去销售。 他也不贪心,只要两成,不,一成也可以,一成也得有几万甚至十几万的银子了。 “不交给琏二哥又交给谁?琏二哥也知道,弟弟是打算走仕途的。” 宝玉佯装惊讶的看贾琏。 “走仕途好,走仕途好,也是哥哥不是读书的料,要不然也是想走仕途的。” 贾琏又是羡慕又是庆幸,笑着对宝玉道。 对于贾琏的小心思,宝玉自然是明白的,不过他并不讨厌,毕竟这荣国府本来就应该是贾琏的,接下来他确实要准备院试,但是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打算走仕途。 太上皇和当今都盯着荣国府,他中举人还有可能,再往上走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也不是,兴许还能往上走,但是有句话叫,爬得越高摔得越狠,位子高了,被陷害的,被牵连的几率就成倍的增高。 他虽然擅长考试,但是却不擅长为官,也怕因着自己的错误,提出一些远超大明,并不适合大明的政策,那样他自己也不能接受。 所以他的打算是,考完府试,不管中不中,都不继续考试了,继续寻找玉蜀黍,实在不成就亲自去一趟番邦,弄一些高产作物的种子来。 到时候就算是太上皇和当今依旧看不上荣国府,至少看在这些作物的面子上,给荣国府众人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贾蔷也说了,他那边也隐约打听到了义忠亲王旧部的消息,若是查清楚当年义忠亲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加上高产作物,荣国府就能安全了。 不过这些话倒是不太适合给贾琏说,这段时间因着王夫人的一些列骚操作,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又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尤其是邢夫人,看向他的眼神像是一个个小刀子,贾琏这人有些自己的小心思,若是被邢夫人念叨多了,不见得不会被说动。 反正他是不打算夺什么爵位,要什么家产的,如今他也明白了,什么是最重要的,活着,自己好好活着,亲人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就是幸福了。 这一年来,为了回去他也想了不少办法,比如说去寺庙求佛,让道人做法事,甚至还让人在山谷里面挖过水潭…… 但是都没什么效果,他也慢慢的死心了,不过就算是回不去了,他的打算也是过些年去威南镇隐居,就当……就当在隔着数百年光阴陪着叔叔了。 这样想着,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来意,对贾琏道:“琏二哥,番椒的事情明日我会让茗烟过去跟二哥详细交代,弟弟之所以去赏艺院找二哥,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二哥。” “什么事儿?” 贾琏还没从兴奋中回过神来,随口说道。 “琏二哥,你是不是好些日子没去凤姐姐的房里了?” 宝玉奇怪的看他一眼,又问他道。 “你这小子,这些事情也是你能打听的?” 贾琏以为他是来替他和凤姐儿说和的,眼中闪过一丝窘迫,遮遮掩掩的道。 “琏二哥就说是不是?有多长时间了?” 见他这样,宝玉反而不着急了,神在在的道。 “这事儿可不怪我,当初我从扬州回来,那是一个归心似箭……” 贾琏还是第一次和凤姐儿闹这么长时间的别扭,此刻见宝玉问起,也知道他和凤姐儿姐弟关系好,也没瞒着,将之前的事情说了,又道: “那帕子只是我捡的……我哪里有那样糊涂,林姑父的事情……你说我冤不冤?” “琏二哥,弟弟听说过一句话,叫将心比心,琏二哥想想,若是有一个男子,无意间将折扇丢了,凤姐姐捡到了,你说她会如何? 今日琏二哥也见了,尤二姑娘本就处心积虑,二哥真的以为是凤姐姐想多了?还有秋桐,琏二哥是没要求,不过也没拒绝啊。” 宝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语气也有些不好听起来。 “这……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再说了,我也没说我做的对,我就是气她连解释都不听我的。” 贾琏还是第一次见宝玉这么疾言厉色,顿时气焰就被灭了三分,小声嘟囔道。 “琏二哥,弟弟还听过一句话,叫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琏二哥之前那般,凤姐姐和平儿不放心也是有的。 没忍住多念叨了几句,琏二哥一个大男人,不理解也就罢了,居然冷战起来了,弟弟……弟弟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宝玉这会儿也明白贾赦为什么突然将秋桐给了贾琏。 估摸着也是知道了他和凤姐儿因为一方帕子闹起来,担心贾琏在外面胡来了,不过他这法子……简直比狗屎还臭。 简直就是纯纯的直男思维:你跟你媳妇儿因为外面的女人闹腾了,我给你一个,你在家乖乖待着,也别闹腾了。” 兴许还觉得自己这是为了凤姐儿好呢,毕竟这妾可是抓在手里的,比外面的女人好对付多了。 还别说,宝玉还真猜对了贾赦的心思,他还真的是这么想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下)凤姐儿有喜 “……我回去就跟你风姐姐说开,秋桐那丫头我可没动,为着她守身如玉着呢。” 贾琏和凤姐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自然较一般夫妻亲厚,这一连几个月没说话,他心里也别扭的很。 他比贾赦好些,也明白秋桐是凤姐儿心里的刺耳,再加上这些日子忙,也确实没动秋桐。 “琏二哥还是自己去跟凤姐姐说,不过……琏二哥还是委婉着些,凤姐姐如今的情况可动不得气。” 宝玉弯了弯唇,笑着对贾琏道。 “动不得气……什么动不得气?你凤姐姐又不舒服了?” 贾琏也是前些日子从平儿那儿知道凤姐儿被气得难受的事情,听到宝玉这样说,也有些紧张起来。 “琏二哥和风姐姐两人还真是天生的一对,昨日胡太医跟我说……” 宝玉被这两夫妻“小学鸡”一样的吵架方式给弄得哭笑不得,又小声将昨日得到的消息说了。 “什……什么?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贾琏有些傻愣愣的看着宝玉。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凤儿居然怀孕了,已经差不多四个月了。 宝玉挑眉:“琏二哥什么时候见过弟弟开玩笑?” “……” 贾琏却已经听不进去了,也不管宝玉是要去哪儿,掀了帘子就对驾车的旺儿道:“回府,回府,最快的时间回府。” 放下帘子想了想,又掀开了帘子: “先别回,先去朱雀大街那边。去丁家铺子买点心,你们奶奶最喜欢吃那儿的点心了。” “好嘞,二爷坐好!” 因着凤姐儿和贾琏闹别扭的事情,兴儿和旺儿也是愁眉苦脸的,如今见两人有了和好的趋势,马鞭一甩,先拐去朱雀大街买了点心,又马不停蹄的回了荣国府。 要问宝玉是如何得知这事儿的,那就得感谢黛玉了。 黛玉如今每个月都会来荣国府两三次,每次来的时候都会陪贾母说话用膳。 那一日恰巧是凤姐儿布菜,她心细,见凤姐儿微微蹙眉就留了心。 要不就说无巧不成书,凤姐儿生了大姐儿之后,小日子一向不准,后来被气得又见了红,她和平儿只以为是小日子来得少,根本没朝怀孕的方向想。 翌日一早,小两口果然恩恩爱爱告知了众人,凤姐儿怀孕的好消息。 贾赦自然是万分欢喜,将贾琏叫了去,给了不少的好东西,什么燕窝鹿茸了,什么雪蛤补品了,只把王夫人心疼的要死,偏她还不能说不给。 这凤姐儿可不仅是贾赦的儿媳妇,还是她的嫡亲侄女,就算看着王仁的面子,她也不能说什么。 宝玉这会儿也没什么时间来规劝自己这位便宜娘,八月十七到了,院试正式开始了。 依旧是那套老程序,不过更加严密了些,宝玉坐在考场里,开始了他在大明科举试的第三场。 这一年来他确实做了不少事情,但是鉴于他是统治阶级的缘故,除了育种育苗和记录之外,剩下的都是卖人或者是交给别人,倒是没浪费太多的时间。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下)凤姐儿有喜 “……我回去就跟你风姐姐说开,秋桐那丫头我可没动,为着她守身如玉着呢。” 贾琏和凤姐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自然较一般夫妻亲厚,这一连几个月没说话,他心里也别扭的很。 他比贾赦好些,也明白秋桐是凤姐儿心里的刺耳,再加上这些日子忙,也确实没动秋桐。 “琏二哥还是自己去跟凤姐姐说,不过……琏二哥还是委婉着些,凤姐姐如今的情况可动不得气。” 宝玉弯了弯唇,笑着对贾琏道。 “动不得气……什么动不得气?你凤姐姐又不舒服了?” 贾琏也是前些日子从平儿那儿知道凤姐儿被气得难受的事情,听到宝玉这样说,也有些紧张起来。 “琏二哥和风姐姐两人还真是天生的一对,昨日胡太医跟我说……” 宝玉被这两夫妻“小学鸡”一样的吵架方式给弄得哭笑不得,又小声将昨日得到的消息说了。 “什……什么?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贾琏有些傻愣愣的看着宝玉。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凤儿居然怀孕了,已经差不多四个月了。 宝玉挑眉:“琏二哥什么时候见过弟弟开玩笑?” “……” 贾琏却已经听不进去了,也不管宝玉是要去哪儿,掀了帘子就对驾车的旺儿道:“回府,回府,最快的时间回府。” 放下帘子想了想,又掀开了帘子: “先别回,先去朱雀大街那边。去丁家铺子买点心,你们奶奶最喜欢吃那儿的点心了。” “好嘞,二爷坐好!” 因着凤姐儿和贾琏闹别扭的事情,兴儿和旺儿也是愁眉苦脸的,如今见两人有了和好的趋势,马鞭一甩,先拐去朱雀大街买了点心,又马不停蹄的回了荣国府。 要问宝玉是如何得知这事儿的,那就得感谢黛玉了。 黛玉如今每个月都会来荣国府两三次,每次来的时候都会陪贾母说话用膳。 那一日恰巧是凤姐儿布菜,她心细,见凤姐儿微微蹙眉就留了心。 要不就说无巧不成书,凤姐儿生了大姐儿之后,小日子一向不准,后来被气得又见了红,她和平儿只以为是小日子来得少,根本没朝怀孕的方向想。 翌日一早,小两口果然恩恩爱爱告知了众人,凤姐儿怀孕的好消息。 贾赦自然是万分欢喜,将贾琏叫了去,给了不少的好东西,什么燕窝鹿茸了,什么雪蛤补品了,只把王夫人心疼的要死,偏她还不能说不给。 这凤姐儿可不仅是贾赦的儿媳妇,还是她的嫡亲侄女,就算看着王仁的面子,她也不能说什么。 宝玉这会儿也没什么时间来规劝自己这位便宜娘,八月十七到了,院试正式开始了。 依旧是那套老程序,不过更加严密了些,宝玉坐在考场里,开始了他在大明科举试的第三场。 这一年来他确实做了不少事情,但是鉴于他是统治阶级的缘故,除了育种育苗和记录之外,剩下的都是卖人或者是交给别人,倒是没浪费太多的时间。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公子楚铭 下了一夜的雨,京都城西的一处宅院之中,大块的石板,朱红的主子,白玉的雕花栏杆,都像是被打磨过一般,光可鉴人,就连空气闻起来也是分外的清新。 桌上的紫金香炉也散发出袅袅香气,那香气像是水木香,在初秋天气闻起来分外的清爽。 廊下的横梁上,挂着一个镶了猫眼儿的鸟架,上面站着一只羽毛鲜艳斑斓的鹦鹉,这会儿正歪着头,好奇的看着不远处站着的男子和小童。 男子约摸着有十六七岁,长得星眉剑目,器宇不凡,身着一件青白织锦长袍,腰间束着月白色祥云纹的宽腰带,一头乌发也只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的绑着。 既没有插簪也没有束冠,偏偏看上去矜贵十足,清风朗月,这会儿正嘴角含笑,看着面前的小童。 “楚铭哥哥,姐姐……姐姐昨日处理铺子上的事情,睡得实在是太晚了,这会儿还没起来,就让子喻来接待哥哥。” 小童长得也是玉雪可爱,不过此刻看上去有些底气不足,说话的时候眼神也有些闪躲。 “子喻,我之前就说过的,你还小,我和你姐姐之间的事情你不懂,你姐姐说了什么,你也不用费心遮掩,直说就是。” 被称为楚铭的男子显然也看出来了,用手抚了抚他的软发,温声说道。 “姐姐说楚铭哥哥是外男,她是未出阁的女子,又在守孝,不方便接待楚铭哥哥,让哥哥自去就是。” 林子喻有些悻悻的,小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他不像撒谎骗楚铭哥哥,楚铭哥哥对他很好,当初也是楚铭哥哥将他送到姐姐身边大的,他很喜欢姐姐,也很感激楚铭哥哥,但是……姐姐好像对楚铭哥哥很排斥,他担心楚铭哥哥会伤心。 “主子……” 身后黑塔一样的侍卫上前一步,脸上也露出气恼难当的神色。 “孟宪,你先下去。” 楚铭淡淡的看他一眼,见他退下了才笑着对林子喻道:“我知道了,子喻,你姐姐心情不好,你好好的陪她,改日我再找机会来看她。” 说让,将给林子喻带来的笔墨递给他,就带着人出了京都的林府。 见他走远了,林子喻深深叹了一口气,朝着二门以里走过去,他真的是不明白,楚铭哥哥这样好,姐姐为什么就不喜欢他呢? 不过……姐姐做的也对,那位宝玉哥哥也很好,不仅时常让人给姐姐送东西,每次也会给他送,当初那块羊脂玉佩,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了。 小小的林子喻看了看左手,又看了看右手,故作老成的叹了一口气,朝着二门以里走了过去。 再说楚铭,这会儿也站在马车之前,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主子,就算您生气卑职也要说,下面的人说了,林姑娘前几日还去了荣国府,肯定也见了她那个表哥,表哥都不算外男,怎么主子就算是外男了?卑职看……” 黑塔侍卫气哼哼的道。 “孟宪,你逾越了。” 楚铭打断他的话,又问一旁拉着孟宪不让他乱说的景斐:“今日是不是院试出名次的日子?” “回公子,正是。” 景斐点点头,拱手说道。 “我记得此处离直隶府的府学不远,咱们去周大人那里凑凑热闹。” 楚铭犹豫片刻,都下一句话,解开缰绳跳上了马,朝着府学的方向去了。 孟宪还有些不服气,狠狠的将景斐甩开,粗声粗气的道:“你拉着我作甚,我说的也是实话,林……就是去了荣国府,公子爷不知道,我做属下的替公子爷着急……” “行了你,公子爷那么关心那一位,他会不知道,别拿你黑熊一样的脑子去猜公子爷的想法。” 景斐揉了揉被甩的生疼的手笔,拧了眉道。 “景斐,你说着话是什么意思?公子爷既然知道,那怎么……” “公子爷知道又能怎么办?当初亲家老爷临死之前可是按照那一位的心思,将她和公子爷的婚约解除了的,如今公子爷和那一位最多算是故交,哪里比得上人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哥!” “什么解除婚约?那都是亲家老爷糊涂了,公子当时根本没答应。” 孟宪有些着急,一把攥住景斐正在解马栓的胳膊,又道:“景斐,咱们公子爷是什么心思,你别说你看不出来? 为了老爷的事情,公子爷这些年跑南闯北,何曾为一个姑娘做过这么多的事情,更何况…… 公子爷他为了那一位,可是连老老爷和二老爷都见过了,他们也知道这位姑娘的事情,难不成还能看着她嫁给她那位表哥?” “知道了又如何,公子爷决定的事情,谁又能劝得动,他愿意由着林家姑娘选择,就算是老老爷和二老爷也没办法,那两位对公子爷有多疼爱,你又不是没看到。” 景斐甩开他的手,飞快的解开缰绳,跳上马就朝着楚铭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孟宪也赶紧纵马追了上去,又道:“景斐,你给咱说说,荣国府的那个贾二公子明明跟咱们公子爷有夺妻之恨,为什么公子爷还替他们求情啊?” 他是真的不明白,一边说着,还用没握马缰的手抓了抓已经有些微乱的脑袋瓜子。 “为什么?老孟,这么多年了,我看你还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公子爷。公子爷是个赏罚分明的,当初的事情也确实不怪贾家大老爷。 再加上那一位不但救了蔷小爷,还救了大姑娘,公子爷替他们说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景斐简直恨不得撬开孟宪的脑子看了,就这么一个货,是怎么混到和他一样成了公子爷的左右手的?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反正……反正……” 孟宪问过之后其实就后悔了,见景斐说得这般直接,嘴里嗫嚅,偏又没办法解释。 “别反正了,贾家二少爷今年去参加院试了,公子爷已经赶了过去,咱们别去晚了出了事。” 景斐却顾不得他了,拿着鞭子使劲儿一抽,马车走的比之前更快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公子楚铭 下了一夜的雨,京都城西的一处宅院之中,大块的石板,朱红的主子,白玉的雕花栏杆,都像是被打磨过一般,光可鉴人,就连空气闻起来也是分外的清新。 桌上的紫金香炉也散发出袅袅香气,那香气像是水木香,在初秋天气闻起来分外的清爽。 廊下的横梁上,挂着一个镶了猫眼儿的鸟架,上面站着一只羽毛鲜艳斑斓的鹦鹉,这会儿正歪着头,好奇的看着不远处站着的男子和小童。 男子约摸着有十六七岁,长得星眉剑目,器宇不凡,身着一件青白织锦长袍,腰间束着月白色祥云纹的宽腰带,一头乌发也只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的绑着。 既没有插簪也没有束冠,偏偏看上去矜贵十足,清风朗月,这会儿正嘴角含笑,看着面前的小童。 “楚铭哥哥,姐姐……姐姐昨日处理铺子上的事情,睡得实在是太晚了,这会儿还没起来,就让子喻来接待哥哥。” 小童长得也是玉雪可爱,不过此刻看上去有些底气不足,说话的时候眼神也有些闪躲。 “子喻,我之前就说过的,你还小,我和你姐姐之间的事情你不懂,你姐姐说了什么,你也不用费心遮掩,直说就是。” 被称为楚铭的男子显然也看出来了,用手抚了抚他的软发,温声说道。 “姐姐说楚铭哥哥是外男,她是未出阁的女子,又在守孝,不方便接待楚铭哥哥,让哥哥自去就是。” 林子喻有些悻悻的,小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他不像撒谎骗楚铭哥哥,楚铭哥哥对他很好,当初也是楚铭哥哥将他送到姐姐身边大的,他很喜欢姐姐,也很感激楚铭哥哥,但是……姐姐好像对楚铭哥哥很排斥,他担心楚铭哥哥会伤心。 “主子……” 身后黑塔一样的侍卫上前一步,脸上也露出气恼难当的神色。 “孟宪,你先下去。” 楚铭淡淡的看他一眼,见他退下了才笑着对林子喻道:“我知道了,子喻,你姐姐心情不好,你好好的陪她,改日我再找机会来看她。” 说让,将给林子喻带来的笔墨递给他,就带着人出了京都的林府。 见他走远了,林子喻深深叹了一口气,朝着二门以里走过去,他真的是不明白,楚铭哥哥这样好,姐姐为什么就不喜欢他呢? 不过……姐姐做的也对,那位宝玉哥哥也很好,不仅时常让人给姐姐送东西,每次也会给他送,当初那块羊脂玉佩,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了。 小小的林子喻看了看左手,又看了看右手,故作老成的叹了一口气,朝着二门以里走了过去。 再说楚铭,这会儿也站在马车之前,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主子,就算您生气卑职也要说,下面的人说了,林姑娘前几日还去了荣国府,肯定也见了她那个表哥,表哥都不算外男,怎么主子就算是外男了?卑职看……” 黑塔侍卫气哼哼的道。 “孟宪,你逾越了。” 楚铭打断他的话,又问一旁拉着孟宪不让他乱说的景斐:“今日是不是院试出名次的日子?” “回公子,正是。” 景斐点点头,拱手说道。 “我记得此处离直隶府的府学不远,咱们去周大人那里凑凑热闹。” 楚铭犹豫片刻,都下一句话,解开缰绳跳上了马,朝着府学的方向去了。 孟宪还有些不服气,狠狠的将景斐甩开,粗声粗气的道:“你拉着我作甚,我说的也是实话,林……就是去了荣国府,公子爷不知道,我做属下的替公子爷着急……” “行了你,公子爷那么关心那一位,他会不知道,别拿你黑熊一样的脑子去猜公子爷的想法。” 景斐揉了揉被甩的生疼的手笔,拧了眉道。 “景斐,你说着话是什么意思?公子爷既然知道,那怎么……” “公子爷知道又能怎么办?当初亲家老爷临死之前可是按照那一位的心思,将她和公子爷的婚约解除了的,如今公子爷和那一位最多算是故交,哪里比得上人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哥!” “什么解除婚约?那都是亲家老爷糊涂了,公子当时根本没答应。” 孟宪有些着急,一把攥住景斐正在解马栓的胳膊,又道:“景斐,咱们公子爷是什么心思,你别说你看不出来? 为了老爷的事情,公子爷这些年跑南闯北,何曾为一个姑娘做过这么多的事情,更何况…… 公子爷他为了那一位,可是连老老爷和二老爷都见过了,他们也知道这位姑娘的事情,难不成还能看着她嫁给她那位表哥?” “知道了又如何,公子爷决定的事情,谁又能劝得动,他愿意由着林家姑娘选择,就算是老老爷和二老爷也没办法,那两位对公子爷有多疼爱,你又不是没看到。” 景斐甩开他的手,飞快的解开缰绳,跳上马就朝着楚铭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孟宪也赶紧纵马追了上去,又道:“景斐,你给咱说说,荣国府的那个贾二公子明明跟咱们公子爷有夺妻之恨,为什么公子爷还替他们求情啊?” 他是真的不明白,一边说着,还用没握马缰的手抓了抓已经有些微乱的脑袋瓜子。 “为什么?老孟,这么多年了,我看你还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公子爷。公子爷是个赏罚分明的,当初的事情也确实不怪贾家大老爷。 再加上那一位不但救了蔷小爷,还救了大姑娘,公子爷替他们说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景斐简直恨不得撬开孟宪的脑子看了,就这么一个货,是怎么混到和他一样成了公子爷的左右手的?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反正……反正……” 孟宪问过之后其实就后悔了,见景斐说得这般直接,嘴里嗫嚅,偏又没办法解释。 “别反正了,贾家二少爷今年去参加院试了,公子爷已经赶了过去,咱们别去晚了出了事。” 景斐却顾不得他了,拿着鞭子使劲儿一抽,马车走的比之前更快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府试通过 院试的考场虽然还是在府学学宫,但是确实由六部派来的人监考的,所以宝玉也没在学宫门口,而是在府衙后宅,周友亮的府邸之中。 当然,也不是他一个人,周友亮通过了县试和府试的门生之中的佼佼者都在,约摸着有十一二人的样子。 因为成绩还没出来,大家也都是很紧张激动的样子。 “张兄,之前看到了你应考的卷子,真知灼见真知灼见啊,小弟在这里提前恭喜长兄蟾宫折桂了。” “明玉说笑了,你的试帖诗和策论做的也是精彩绝伦,这次指定能够进圆案。” “这就借张兄吉言了。” …… 类似的恭维声在大厅之中此起彼伏,宝玉的身边人却不多,一是觉得他年岁尚小,此次院试也是来积累经验的,二来是因为嫉妒。 没错,就是嫉妒,这样小的年岁就是府试第三名,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就算是此次不中,下一刻也肯定能够名列前茅的。 不过宝玉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反而饶有兴致的坐在一旁看着众人寒暄。 “宝玉,刚刚我就看到你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紧张?” 明玉坐回凳子上,一脸惊讶的看着宝玉。 他这却是说错了,这样大的事情,宝玉哪里会不紧张,只不过是觉得已经考完要出成绩了,再说紧张根本于事无补嘛。 听宝玉这样说,明月也冷静了下来,索性也不和其他人寒暄了,跟宝玉对桌而坐品起了茶水。 两人正说到大同府的黄鼠如今在京都“一鼠难求”的时候,就见一位颇为隽秀的男子站在了两人桌前。 “这位公子是?” 宝玉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出名,这些日子因着番椒的事情,他时不时的就来府衙,倒是将周友亮的门生认了个七七八八,不过他确定,之前他确实没有见过眼前之人。 “在下楚铭,家父和周大人是故交,之前在周大人府上,听周大人多次说起贾兄弟,今日又得知贾兄弟也来,特来结识一番。” 楚铭拱了拱手,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宝玉不认识他,他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宝玉,当初他黛玉去荣国府见贾母的时候,只见过宝玉的。 不过因为不宜在人前露面的原因,所以只是远远的看着,这会儿离得近了,他的心中也忍不住一叹。 不怪林妹妹对他念念不忘,宝玉虽然还只是一个少年,但是确实唇红齿白,再加上学识和做的事情,称得上一句人中龙凤。 而且……按照他这些日子的调查,黛玉的这位表兄可是没少为黛玉做事,不仅花了重金私下雇佣了镖师南下护送黛玉回扬州,而且还送了一枚印章。 那枚印章他也认识,是大明通用的银号印鉴,至少要存上万两白银才能办理,一个未长成的少年罢了,只怕那些已经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楚兄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是侥幸而已,快些请坐下。” 宝玉心中隐隐奇怪,只觉得眼前这个叫楚铭的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满是打量,可是细琢磨琢磨,还真的不认识这个,不由心中警惕起来。 不过这楚铭长得好,谈吐又风趣的,中间又有明玉说话,三人看上去倒是相谈甚欢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几声锣响,院试的成绩单被拿着铜锣,穿着红色报喜服的衙役们张贴在了学宫门口。 周友亮府里的这些人,都是有几分才学的,按照以往的结果来看,人人都是可以拿到名次的,倒是比外面的学子们要冷静一些。 果然,出外打听消息的小厮们很快就进来回禀了,大厅之中的学子们除了楚铭,其他人都通过了院试。最好的名词居然是明玉,大家自然又是一番恭维,宝玉也是真心真心的叹服。 宝玉的成绩不算太好,不过也还不错,院试第五名。按照他这个年纪,反而比第一名的明玉更引人注意。 围在他身边的人也比之前多了,这人啊,就是这样,若是有些人只强了你一点儿,你还嫉妒怨恨,可是若是比你强上好多,你也只有佩服而已了。 众人都得到了自己的消息,也没心情继续在这里待着,都纷纷告辞坐了马车回了自己的府邸,毕竟还有报喜的人前去报喜。 等到身边的人都散了,宝玉才发现,之前那位有些怪异的楚公子已经不见了,没摸清楚他的来意,宝玉也有些困惑。 不过也没想太多,跟周友亮告辞,也带着茗烟几个回了荣国府。 等到学子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周友亮也腾出了时间,朝着府衙后面的书房走了过去。推开门,里面赫然是端着茶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楚铭。 周友亮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锦荣,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去见过老师,老师他老人家可是盼了你好多年了。” 他口中的老师正是巫太师,世人都知道义忠亲王冲冠一怒为红颜,才作乱谋逆,却极少有人知道,义忠王妃的亲娘舅乃是巫太师。 巫太师一生无儿无女,只有义忠王妃这一个侄女,那可是心肝儿一样的疼爱。 “不太方便,不过楚铭之前给舅公写了信,等这边事了了,就亲自上门谢罪。” 楚铭将茶盏放下,语气也有些低沉。 他没有反驳周友亮称呼他为锦荣,但是自称却是楚铭,这也是他当初发下的誓言,若是……若是不能提父母洗清冤屈,他宁愿改名换姓。 周友亮是巫太师的入室弟子,哪里不知道自家老师的执拗,再想到眼前之人的脾气,也只能长叹一声。 踌躇的又问:“唉,你还是这样的扭,那……那……” “周世伯,楚铭也已经见过祖父和二叔父了。” 楚铭哪里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提起茶壶给他倒上水,温声说道。 “见过了就好,见过了就好,这些年他们一直惦念着你,要不是因为钦天监说事不过七,时间太长会对你有所妨碍,他们也不会宣布你暴毙的事情的。” 周友亮略感欣慰,担心他不知道,又解释道。 “周世伯放心,楚铭省得。” 楚铭敛下眸子,温声说道。 “锦荣,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当年福州之事,真的怪不得你祖父和叔父,他们……唉…… 东平王那边还算老实,这些年也没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南安王爷和北静王爷,那可真是…… 尤其是南安王爷,这些年小动作不断,就连你祖父派去江南的林如海,前些日子都被人害了…… 还有西北那边,孝仁亲王和宝庆公主到底是一起长大的,若是真的起了战事……” 周友亮是巫太师一派的中坚力量,知道的事情自然不少,因着和楚铭亲近,倒是也解释的比较清楚。 “周世伯放心,南安郡王那边不会嚣张太久的,伯父和祖父那边也答应了我,会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为父亲和母妃他们报仇的。” 楚铭攥了攥手里的茶盏,眼中闪过一丝伤痛。 “那就好。” 周友亮老怀安慰,顿了顿又道:“锦荣,你师父那边……他如今在大同府作通判,年底的考核通过之后,很有可能会升任知府,你可要和他联系?” “周世伯放心,楚铭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子了,这些年跟在师父身边,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哪里看不出他的为人,当初的事情他确实不知情。” 说到文启山,楚铭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他明白周友亮的意思,最开始他接近文启山,也是为了查询真相,但是在文启山身边学习的几年,他对于这个师父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位师父很是纯粹,爱山爱水,爱大明的一切,就是不爱耍也阴谋。 当初的事情和他确实没什么关系,甚至可以说,他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这也是他后来没有出手对付文启山的原因,他之前也是被人误导了。 想到当初两师徒相处的日子,他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又道:“对了,我听说师父在京都还给我收了一个小师弟,周世伯可见过了?” “你不知道?” 周友亮挑眉,一脸的惊讶。 楚铭被他说的一愣,也道:“这两年福州的事情是关键,我也担心连累师父,和他的联系并不多,所以……” “不是,我的意思是,刚刚我还看见你们师兄弟相谈甚欢的样子,以为你们是知道的,这才没给你们二人介绍。” 这么说着,周友亮也觉得啼笑皆非,一脸戏谑的看着宝玉。 “你是说贾宝玉?” 见周友亮点点头,楚铭心中不由苦笑,可不是有缘吗? 两人不仅阴差阳错的拜了同一位师父,还稀里糊涂的和同一位女子有了牵扯。 他这次前来,只不过是想要看看,能够让林妹妹记在心里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结果居然知道了这么一个消息。 简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想了想又道:“还是暂时不要跟师父说说我的消息了,我的身份也不要说,接下来我还要帮祖父掌管羽卫, 等到……等到当年的事情查清楚了,再告诉师父我的身世不迟,也免得其他人因为我的关系对付师父。” 周友亮知道他说的有理,也没有再提他将身份告知文先生的事情。 其他人都不知道,当初义忠亲王出事的时候,小世子其实也是在福州的,后来虽然被羽卫带回了京都,但是守孝一年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义忠王府。 后面的九年,在义忠王府待着的一直是太上皇安排的人。 巫太师知道侄女死后,也是想要亲自带这个外孙的,不过小世子主意正,硬是没答应,巫太师也拗不过他,又担心影响了他的学业,才给他介绍了文启山。 不过巫太师只是介绍,至于拜师的事情,都是小世子一人想的办法,想到当初不过才六七岁的小童,就那般的惊才绝艳,周友亮心中忍不住叹息,这样的人才,只怕要是天上的仙女才能配得上了。 再说宝玉,这会儿也已经回到了荣国府,得知了他通过院试的消息,贾母的脸上简直要乐开花了,又是一番烧香拜佛。 王夫人也像是吃了返老还童的丹药,花蝴蝶一样的到处张罗,还让贾琏帮忙拟了帖子,打算送到宫里让元春知道。 邢夫人倒是有些酸溜溜的,不过如今他被贾赦劝着,知道宝玉仕途越好,越不会将荣国府放在心上,倒是心里也舒服了些。 且不说荣国府众人都是一个什么心思,只说梨香园的宝钗和薛姨妈,这会儿也说起宝玉中了秀才这件事情。 “钗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妈觉得你哥哥说的不错,宝玉长得好,性质有温和,如今还过了院试,院试第五名,那以后的前程…… 更何况你哥哥也说了,永不纳妾的,这对于男子来说,可是千金难求的品质啊。” 薛姨妈坐在窗前的矮塌上,苦口婆心的劝着一旁就着烛火做针线的宝钗,见她没什么反应,又道: “若是你年岁尚小,要去博什么前程,妈也不说什么,可如今你都快要及笄了,再不预备可就真的晚了。” 她是知道女儿的心高气傲的,也知道女儿时常会接着去铺子看薛蟠的机会,去孝仁王府周围流连。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不过是商贾罢了,那些贵人们又如何看得上眼,孝仁亲王的世子极少出门,就算是出了门,周围也满是侍卫,宝钗根本近不得前。 她实在是不明白,之前明明宝钗已经松了口,想要和宝玉在一起了,为什么好好的又变了卦。 “妈,你不要逼我,我的事情自己清楚,你放心,我会在及笄之前想出办法来的。” 宝钗垂下眸子,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见她这般,薛姨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长叹一声,带着小丫鬟离开了。 宝钗为什么会突然变了心思? 这事儿还得从黛玉从扬州回来,之前宝钗就不甘心,觉得自己不管是长相还是才华都不必黛玉差。 但是不管是姐姐妹妹还是贾母邢夫人,都捧着黛玉。明明一样往荣国府交了钱,但是那些下人硬要说薛家小气,林家大方。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但是宝玉就是和黛玉亲近,和她不亲近。 第一百六十三章 府试通过 院试的考场虽然还是在府学学宫,但是确实由六部派来的人监考的,所以宝玉也没在学宫门口,而是在府衙后宅,周友亮的府邸之中。 当然,也不是他一个人,周友亮通过了县试和府试的门生之中的佼佼者都在,约摸着有十一二人的样子。 因为成绩还没出来,大家也都是很紧张激动的样子。 “张兄,之前看到了你应考的卷子,真知灼见真知灼见啊,小弟在这里提前恭喜长兄蟾宫折桂了。” “明玉说笑了,你的试帖诗和策论做的也是精彩绝伦,这次指定能够进圆案。” “这就借张兄吉言了。” …… 类似的恭维声在大厅之中此起彼伏,宝玉的身边人却不多,一是觉得他年岁尚小,此次院试也是来积累经验的,二来是因为嫉妒。 没错,就是嫉妒,这样小的年岁就是府试第三名,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就算是此次不中,下一刻也肯定能够名列前茅的。 不过宝玉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反而饶有兴致的坐在一旁看着众人寒暄。 “宝玉,刚刚我就看到你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紧张?” 明玉坐回凳子上,一脸惊讶的看着宝玉。 他这却是说错了,这样大的事情,宝玉哪里会不紧张,只不过是觉得已经考完要出成绩了,再说紧张根本于事无补嘛。 听宝玉这样说,明月也冷静了下来,索性也不和其他人寒暄了,跟宝玉对桌而坐品起了茶水。 两人正说到大同府的黄鼠如今在京都“一鼠难求”的时候,就见一位颇为隽秀的男子站在了两人桌前。 “这位公子是?” 宝玉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出名,这些日子因着番椒的事情,他时不时的就来府衙,倒是将周友亮的门生认了个七七八八,不过他确定,之前他确实没有见过眼前之人。 “在下楚铭,家父和周大人是故交,之前在周大人府上,听周大人多次说起贾兄弟,今日又得知贾兄弟也来,特来结识一番。” 楚铭拱了拱手,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宝玉不认识他,他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宝玉,当初他黛玉去荣国府见贾母的时候,只见过宝玉的。 不过因为不宜在人前露面的原因,所以只是远远的看着,这会儿离得近了,他的心中也忍不住一叹。 不怪林妹妹对他念念不忘,宝玉虽然还只是一个少年,但是确实唇红齿白,再加上学识和做的事情,称得上一句人中龙凤。 而且……按照他这些日子的调查,黛玉的这位表兄可是没少为黛玉做事,不仅花了重金私下雇佣了镖师南下护送黛玉回扬州,而且还送了一枚印章。 那枚印章他也认识,是大明通用的银号印鉴,至少要存上万两白银才能办理,一个未长成的少年罢了,只怕那些已经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楚兄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是侥幸而已,快些请坐下。” 宝玉心中隐隐奇怪,只觉得眼前这个叫楚铭的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满是打量,可是细琢磨琢磨,还真的不认识这个,不由心中警惕起来。 不过这楚铭长得好,谈吐又风趣的,中间又有明玉说话,三人看上去倒是相谈甚欢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几声锣响,院试的成绩单被拿着铜锣,穿着红色报喜服的衙役们张贴在了学宫门口。 周友亮府里的这些人,都是有几分才学的,按照以往的结果来看,人人都是可以拿到名次的,倒是比外面的学子们要冷静一些。 果然,出外打听消息的小厮们很快就进来回禀了,大厅之中的学子们除了楚铭,其他人都通过了院试。最好的名词居然是明玉,大家自然又是一番恭维,宝玉也是真心真心的叹服。 宝玉的成绩不算太好,不过也还不错,院试第五名。按照他这个年纪,反而比第一名的明玉更引人注意。 围在他身边的人也比之前多了,这人啊,就是这样,若是有些人只强了你一点儿,你还嫉妒怨恨,可是若是比你强上好多,你也只有佩服而已了。 众人都得到了自己的消息,也没心情继续在这里待着,都纷纷告辞坐了马车回了自己的府邸,毕竟还有报喜的人前去报喜。 等到身边的人都散了,宝玉才发现,之前那位有些怪异的楚公子已经不见了,没摸清楚他的来意,宝玉也有些困惑。 不过也没想太多,跟周友亮告辞,也带着茗烟几个回了荣国府。 等到学子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周友亮也腾出了时间,朝着府衙后面的书房走了过去。推开门,里面赫然是端着茶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楚铭。 周友亮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锦荣,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去见过老师,老师他老人家可是盼了你好多年了。” 他口中的老师正是巫太师,世人都知道义忠亲王冲冠一怒为红颜,才作乱谋逆,却极少有人知道,义忠王妃的亲娘舅乃是巫太师。 巫太师一生无儿无女,只有义忠王妃这一个侄女,那可是心肝儿一样的疼爱。 “不太方便,不过楚铭之前给舅公写了信,等这边事了了,就亲自上门谢罪。” 楚铭将茶盏放下,语气也有些低沉。 他没有反驳周友亮称呼他为锦荣,但是自称却是楚铭,这也是他当初发下的誓言,若是……若是不能提父母洗清冤屈,他宁愿改名换姓。 周友亮是巫太师的入室弟子,哪里不知道自家老师的执拗,再想到眼前之人的脾气,也只能长叹一声。 踌躇的又问:“唉,你还是这样的扭,那……那……” “周世伯,楚铭也已经见过祖父和二叔父了。” 楚铭哪里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提起茶壶给他倒上水,温声说道。 “见过了就好,见过了就好,这些年他们一直惦念着你,要不是因为钦天监说事不过七,时间太长会对你有所妨碍,他们也不会宣布你暴毙的事情的。” 周友亮略感欣慰,担心他不知道,又解释道。 “周世伯放心,楚铭省得。” 楚铭敛下眸子,温声说道。 “锦荣,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当年福州之事,真的怪不得你祖父和叔父,他们……唉…… 东平王那边还算老实,这些年也没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南安王爷和北静王爷,那可真是…… 尤其是南安王爷,这些年小动作不断,就连你祖父派去江南的林如海,前些日子都被人害了…… 还有西北那边,孝仁亲王和宝庆公主到底是一起长大的,若是真的起了战事……” 周友亮是巫太师一派的中坚力量,知道的事情自然不少,因着和楚铭亲近,倒是也解释的比较清楚。 “周世伯放心,南安郡王那边不会嚣张太久的,伯父和祖父那边也答应了我,会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为父亲和母妃他们报仇的。” 楚铭攥了攥手里的茶盏,眼中闪过一丝伤痛。 “那就好。” 周友亮老怀安慰,顿了顿又道:“锦荣,你师父那边……他如今在大同府作通判,年底的考核通过之后,很有可能会升任知府,你可要和他联系?” “周世伯放心,楚铭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子了,这些年跟在师父身边,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哪里看不出他的为人,当初的事情他确实不知情。” 说到文启山,楚铭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他明白周友亮的意思,最开始他接近文启山,也是为了查询真相,但是在文启山身边学习的几年,他对于这个师父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位师父很是纯粹,爱山爱水,爱大明的一切,就是不爱耍也阴谋。 当初的事情和他确实没什么关系,甚至可以说,他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这也是他后来没有出手对付文启山的原因,他之前也是被人误导了。 想到当初两师徒相处的日子,他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又道:“对了,我听说师父在京都还给我收了一个小师弟,周世伯可见过了?” “你不知道?” 周友亮挑眉,一脸的惊讶。 楚铭被他说的一愣,也道:“这两年福州的事情是关键,我也担心连累师父,和他的联系并不多,所以……” “不是,我的意思是,刚刚我还看见你们师兄弟相谈甚欢的样子,以为你们是知道的,这才没给你们二人介绍。” 这么说着,周友亮也觉得啼笑皆非,一脸戏谑的看着宝玉。 “你是说贾宝玉?” 见周友亮点点头,楚铭心中不由苦笑,可不是有缘吗? 两人不仅阴差阳错的拜了同一位师父,还稀里糊涂的和同一位女子有了牵扯。 他这次前来,只不过是想要看看,能够让林妹妹记在心里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结果居然知道了这么一个消息。 简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想了想又道:“还是暂时不要跟师父说说我的消息了,我的身份也不要说,接下来我还要帮祖父掌管羽卫, 等到……等到当年的事情查清楚了,再告诉师父我的身世不迟,也免得其他人因为我的关系对付师父。” 周友亮知道他说的有理,也没有再提他将身份告知文先生的事情。 其他人都不知道,当初义忠亲王出事的时候,小世子其实也是在福州的,后来虽然被羽卫带回了京都,但是守孝一年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义忠王府。 后面的九年,在义忠王府待着的一直是太上皇安排的人。 巫太师知道侄女死后,也是想要亲自带这个外孙的,不过小世子主意正,硬是没答应,巫太师也拗不过他,又担心影响了他的学业,才给他介绍了文启山。 不过巫太师只是介绍,至于拜师的事情,都是小世子一人想的办法,想到当初不过才六七岁的小童,就那般的惊才绝艳,周友亮心中忍不住叹息,这样的人才,只怕要是天上的仙女才能配得上了。 再说宝玉,这会儿也已经回到了荣国府,得知了他通过院试的消息,贾母的脸上简直要乐开花了,又是一番烧香拜佛。 王夫人也像是吃了返老还童的丹药,花蝴蝶一样的到处张罗,还让贾琏帮忙拟了帖子,打算送到宫里让元春知道。 邢夫人倒是有些酸溜溜的,不过如今他被贾赦劝着,知道宝玉仕途越好,越不会将荣国府放在心上,倒是心里也舒服了些。 且不说荣国府众人都是一个什么心思,只说梨香园的宝钗和薛姨妈,这会儿也说起宝玉中了秀才这件事情。 “钗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妈觉得你哥哥说的不错,宝玉长得好,性质有温和,如今还过了院试,院试第五名,那以后的前程…… 更何况你哥哥也说了,永不纳妾的,这对于男子来说,可是千金难求的品质啊。” 薛姨妈坐在窗前的矮塌上,苦口婆心的劝着一旁就着烛火做针线的宝钗,见她没什么反应,又道: “若是你年岁尚小,要去博什么前程,妈也不说什么,可如今你都快要及笄了,再不预备可就真的晚了。” 她是知道女儿的心高气傲的,也知道女儿时常会接着去铺子看薛蟠的机会,去孝仁王府周围流连。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不过是商贾罢了,那些贵人们又如何看得上眼,孝仁亲王的世子极少出门,就算是出了门,周围也满是侍卫,宝钗根本近不得前。 她实在是不明白,之前明明宝钗已经松了口,想要和宝玉在一起了,为什么好好的又变了卦。 “妈,你不要逼我,我的事情自己清楚,你放心,我会在及笄之前想出办法来的。” 宝钗垂下眸子,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见她这般,薛姨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长叹一声,带着小丫鬟离开了。 宝钗为什么会突然变了心思? 这事儿还得从黛玉从扬州回来,之前宝钗就不甘心,觉得自己不管是长相还是才华都不必黛玉差。 但是不管是姐姐妹妹还是贾母邢夫人,都捧着黛玉。明明一样往荣国府交了钱,但是那些下人硬要说薛家小气,林家大方。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但是宝玉就是和黛玉亲近,和她不亲近。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元妃省亲 等到林如海没了,宝钗的心里其实是高兴的,觉得林妹妹是比不上她的,至少她还有母亲,还有兄长,还有以后。 但是没想到黛玉的父亲居然为她安排的那样周全,替她找了一个弟弟不说,那个弟弟还很是聪明乖巧的样子,林家的那些姨娘也被收拢了。 之前她是觉得黛玉处境堪忧,宝玉是她的救命稻草,这才答应了薛姨妈和薛蟠,愿意嫁到荣国府,可是现在…… 林如海虽然死了,但是他死的时候是二品大员,黛玉的身份不低,如今又不算是孤女,又也不愁加不到好人家,至少三四品大员的嫡次子还是可以的。 她呢?只能委委屈屈的嫁给一个五品官员的嫡次子,哪怕这个小官的儿子有那么一点儿本事,考中了一个秀才,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自古以外门第都是非常重要的,就算宝玉考中了举人,考中了进士,又能如何,最多也就是翰林,等到熬资历爬上了更高的位子,还不知道是多少岁了呢! 想到薛姨妈和王子腾夫人如今天差地别的地位,宝钗的银牙咬住红唇,主意更正了些。 薛姨妈以为她是突然变了心思,但是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思一直没有变,一直都是超过黛玉,没错,就是超过她。 黛玉不知道自己被宝钗这般惦念,她如今的日子过得平淡,林家在京都的府邸位于城西,闹中取静,非常的安全。林家的铺子也一直在盈利。 之前她听林如海安排的老掌柜说,林家的铺子在京都非常的顺利,怀疑是有人看着林如海的面子在照顾林府。 黛玉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隐隐怀疑是宝玉,对他的心思又真了三分,但是她总觉得自从从扬州回来之后,两人的关系好像疏远了一些,每次回荣国府两人也很少能说上话。 而她搬到林府之后,宝玉也只在最初的时候来过一次,之后来的一直是晴雯还有麝月。 林如海的过世,加上宝玉的刻意疏离,不免让她有些郁郁寡欢,除了看林子喻读书的时候心情会好些,其他的时候大多是整日窝在房里,或看书或想心事的。 再说尤三姐这边,柳湘莲也买通了张华,让他代为娶亲,将尤三姐从宁国府先骗出来,那张华本来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柳湘莲又自来大方,最后给了八千两,张华就真的将尤三姐从宁国府给“迎娶”了出来。 等到见了尤三姐才知道,尤老娘听尤二姐说起玉蜀黍的事情,和尤三姐发生了争吵,结果恰巧被路过的贾蓉听到了。 贾蓉当时就脸色大变,当即就要尤老娘尽快将尤三姐远远的发嫁了,张华前不久得了广宁卫守粮仓的差事,再加上尤二姐的极力推荐,这才将尤二姐的婚事,挪到了尤三姐身上。 柳湘莲知道宁国府势大,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着尤三姐先离开京都,离开之前来见了宝玉,将此事告诉了宝玉。 宝玉怀疑贾蓉也和当年义忠亲王谋逆的事情有关系,于是派了贾家旧部之中擅长跟踪的人去跟着贾蓉那边,果然发现了贾蓉和孝仁亲王来往亲密。 又意外得知,还有另外一批人也跟着贾蓉,于是和贾赦设局,让对面露出了行踪。 结果发现跟踪贾蓉背后的人居然是楚铭,楚铭也顺势和宝玉相认,宝玉虽然觉得师兄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不过也欣然相认。 贾赦见到楚铭之后很是激动,仿若见到了当年带着他们一帮子侍读满京都晃荡的义忠亲王,不过又得到楚铭的暗示,并没有暴露两人之间的主从关系。 时间很快到了十月,大观园各种装点,人事都已经布置完毕,贾政按例上报,皇上准诺上元节回贾府省亲。 元春的这次省亲出奇的顺利,让宝玉都觉得有些诧异,根本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元春并不赞成宝钗和宝玉的婚事,就算是黛玉没来,也给了她丰厚的见面礼。 贾母欣喜万分,以为元春也和她的想法一样,是想要让“两个玉儿”在一起的时候,却意外得知元春并不喜欢黛玉嫁给宝玉。 又劝贾母,说黛玉身份固然听起来高,但是林姑父已经过世,宝玉硬是要迎娶,以后不会有什么好处不说,反而有可能引来大麻烦,,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却不愿意再多说了。 宝玉私下想了办法见了元妃,叮嘱她不要盲目站队,并且说了自己的怀疑,让她不要和甄太妃和八王一派过分亲近。 元春点点头,很是赞同宝玉的说法,并且也暗示王夫人,王家并不是什么好人,让王夫人提高警惕,莫要娘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事情多和宝玉和贾母商量。 王夫人见女儿“嫌弃”舅舅,“瞧不上”姨妈,心中更是埋怨,不过碍于元春的身份,也只能默默吞下,倒是没时间说让元春替宝玉争取爵位的事情。 宝钗趁着元春省亲的时候,又刻意去接近了孝仁王府的世子,结果发现这位极少出门的世子居然看上去有些呆呆的样子,套话之下才发现,他当初因着受过伤的原因,居然只有八岁的智商,顿时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心里开始犹豫了起来。 莺儿见宝钗这般,又小心翼翼的说起黛玉对于宝玉的不同,宝钗观察之下发现果然如此,于是目光又落在了宝玉的身上。 为了离间两人的关系,故意将薛蟠去林府求见黛玉的事情,明里暗里抹黑黛玉的名声,宝玉大怒,使了计策让宝钗在及笄宴席上丢了大脸。 薛蟠护妹心切,找到赏艺院和宝玉理论,结果也见到了和宝玉在赏艺院饮酒的楚铭,倒是把之前忘了,因为他发现,这位楚铭和从当初父亲留下的字画非常相似, 楚铭见薛蟠眼神古怪,于是派人去查看,结果发现了薛蟠之父,当初居然是南安郡王的手下,当初也是被南安郡王首先推出来的炮灰。 时间很快到了二月二十二,宝钗和迎春姐妹都搬进了大观园,贾母建议惜春作画,惜春表示自己曾经在宝玉哪里见过一副非常有趣的画儿,让宝玉教教他那种手法。 宝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副画是冯紫英看了惜春作的画之后有灵感才画下的,得知是外男所作,惜春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经过一年多的寻找,宝玉也没有找到玉蜀黍,当初托了去番邦找寻玉蜀黍的商人也没能回来,宝玉觉得很是沮丧。 正在这时,事情峰回路转,柳湘莲居然在张华家以外发现了玉蜀黍,据说这东西是当初孟良给尤二姐定下亲事的时候,当做嫁妆给的,张华父亲对这东西很是看不上,不过毕竟是关系到张华的亲事,也妥善的放置了,他本就是管粮仓的,处理种子相当又一套,那些种子看上去状态极好。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元妃省亲 等到林如海没了,宝钗的心里其实是高兴的,觉得林妹妹是比不上她的,至少她还有母亲,还有兄长,还有以后。 但是没想到黛玉的父亲居然为她安排的那样周全,替她找了一个弟弟不说,那个弟弟还很是聪明乖巧的样子,林家的那些姨娘也被收拢了。 之前她是觉得黛玉处境堪忧,宝玉是她的救命稻草,这才答应了薛姨妈和薛蟠,愿意嫁到荣国府,可是现在…… 林如海虽然死了,但是他死的时候是二品大员,黛玉的身份不低,如今又不算是孤女,又也不愁加不到好人家,至少三四品大员的嫡次子还是可以的。 她呢?只能委委屈屈的嫁给一个五品官员的嫡次子,哪怕这个小官的儿子有那么一点儿本事,考中了一个秀才,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自古以外门第都是非常重要的,就算宝玉考中了举人,考中了进士,又能如何,最多也就是翰林,等到熬资历爬上了更高的位子,还不知道是多少岁了呢! 想到薛姨妈和王子腾夫人如今天差地别的地位,宝钗的银牙咬住红唇,主意更正了些。 薛姨妈以为她是突然变了心思,但是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思一直没有变,一直都是超过黛玉,没错,就是超过她。 黛玉不知道自己被宝钗这般惦念,她如今的日子过得平淡,林家在京都的府邸位于城西,闹中取静,非常的安全。林家的铺子也一直在盈利。 之前她听林如海安排的老掌柜说,林家的铺子在京都非常的顺利,怀疑是有人看着林如海的面子在照顾林府。 黛玉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隐隐怀疑是宝玉,对他的心思又真了三分,但是她总觉得自从从扬州回来之后,两人的关系好像疏远了一些,每次回荣国府两人也很少能说上话。 而她搬到林府之后,宝玉也只在最初的时候来过一次,之后来的一直是晴雯还有麝月。 林如海的过世,加上宝玉的刻意疏离,不免让她有些郁郁寡欢,除了看林子喻读书的时候心情会好些,其他的时候大多是整日窝在房里,或看书或想心事的。 再说尤三姐这边,柳湘莲也买通了张华,让他代为娶亲,将尤三姐从宁国府先骗出来,那张华本来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柳湘莲又自来大方,最后给了八千两,张华就真的将尤三姐从宁国府给“迎娶”了出来。 等到见了尤三姐才知道,尤老娘听尤二姐说起玉蜀黍的事情,和尤三姐发生了争吵,结果恰巧被路过的贾蓉听到了。 贾蓉当时就脸色大变,当即就要尤老娘尽快将尤三姐远远的发嫁了,张华前不久得了广宁卫守粮仓的差事,再加上尤二姐的极力推荐,这才将尤二姐的婚事,挪到了尤三姐身上。 柳湘莲知道宁国府势大,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着尤三姐先离开京都,离开之前来见了宝玉,将此事告诉了宝玉。 宝玉怀疑贾蓉也和当年义忠亲王谋逆的事情有关系,于是派了贾家旧部之中擅长跟踪的人去跟着贾蓉那边,果然发现了贾蓉和孝仁亲王来往亲密。 又意外得知,还有另外一批人也跟着贾蓉,于是和贾赦设局,让对面露出了行踪。 结果发现跟踪贾蓉背后的人居然是楚铭,楚铭也顺势和宝玉相认,宝玉虽然觉得师兄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不过也欣然相认。 贾赦见到楚铭之后很是激动,仿若见到了当年带着他们一帮子侍读满京都晃荡的义忠亲王,不过又得到楚铭的暗示,并没有暴露两人之间的主从关系。 时间很快到了十月,大观园各种装点,人事都已经布置完毕,贾政按例上报,皇上准诺上元节回贾府省亲。 元春的这次省亲出奇的顺利,让宝玉都觉得有些诧异,根本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元春并不赞成宝钗和宝玉的婚事,就算是黛玉没来,也给了她丰厚的见面礼。 贾母欣喜万分,以为元春也和她的想法一样,是想要让“两个玉儿”在一起的时候,却意外得知元春并不喜欢黛玉嫁给宝玉。 又劝贾母,说黛玉身份固然听起来高,但是林姑父已经过世,宝玉硬是要迎娶,以后不会有什么好处不说,反而有可能引来大麻烦,,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却不愿意再多说了。 宝玉私下想了办法见了元妃,叮嘱她不要盲目站队,并且说了自己的怀疑,让她不要和甄太妃和八王一派过分亲近。 元春点点头,很是赞同宝玉的说法,并且也暗示王夫人,王家并不是什么好人,让王夫人提高警惕,莫要娘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事情多和宝玉和贾母商量。 王夫人见女儿“嫌弃”舅舅,“瞧不上”姨妈,心中更是埋怨,不过碍于元春的身份,也只能默默吞下,倒是没时间说让元春替宝玉争取爵位的事情。 宝钗趁着元春省亲的时候,又刻意去接近了孝仁王府的世子,结果发现这位极少出门的世子居然看上去有些呆呆的样子,套话之下才发现,他当初因着受过伤的原因,居然只有八岁的智商,顿时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心里开始犹豫了起来。 莺儿见宝钗这般,又小心翼翼的说起黛玉对于宝玉的不同,宝钗观察之下发现果然如此,于是目光又落在了宝玉的身上。 为了离间两人的关系,故意将薛蟠去林府求见黛玉的事情,明里暗里抹黑黛玉的名声,宝玉大怒,使了计策让宝钗在及笄宴席上丢了大脸。 薛蟠护妹心切,找到赏艺院和宝玉理论,结果也见到了和宝玉在赏艺院饮酒的楚铭,倒是把之前忘了,因为他发现,这位楚铭和从当初父亲留下的字画非常相似, 楚铭见薛蟠眼神古怪,于是派人去查看,结果发现了薛蟠之父,当初居然是南安郡王的手下,当初也是被南安郡王首先推出来的炮灰。 时间很快到了二月二十二,宝钗和迎春姐妹都搬进了大观园,贾母建议惜春作画,惜春表示自己曾经在宝玉哪里见过一副非常有趣的画儿,让宝玉教教他那种手法。 宝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副画是冯紫英看了惜春作的画之后有灵感才画下的,得知是外男所作,惜春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经过一年多的寻找,宝玉也没有找到玉蜀黍,当初托了去番邦找寻玉蜀黍的商人也没能回来,宝玉觉得很是沮丧。 正在这时,事情峰回路转,柳湘莲居然在张华家以外发现了玉蜀黍,据说这东西是当初孟良给尤二姐定下亲事的时候,当做嫁妆给的,张华父亲对这东西很是看不上,不过毕竟是关系到张华的亲事,也妥善的放置了,他本就是管粮仓的,处理种子相当又一套,那些种子看上去状态极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意外逢五鬼 宝玉大喜过望,为了安全起见,让人将之前种番椒的庄子腾了出来,开始做起了玉蜀黍的种植实验。 他只以为是因缘际会,但是实际上玉蜀黍的种子却是楚铭给的。 楚铭之前确实在福州孟家的旧宅找到了残存的玉蜀黍,但是那些种子经过那么多年,早就已经无法种植了。 这些种子是贾蔷自告奋勇,坐了船去番邦想办法弄回来的。 “公子爷,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我相信宝玉,宝玉既然到处让人找玉蜀黍,那就一定是有办法 将它培育出来,我愿意去番邦,为我父亲,为我们家家爱洗清冤屈。” 贾蔷当时的目光十分坚定,对宝玉也是万分的信任,就像……就像当初孟良信任番邦商人一般。 楚铭被贾蔷说动,又不愿意看见黛玉伤心难过,这才说服了太上皇和当今给了贾蔷和宝玉这么一次机会。 如今的玉蜀黍种子和几百年后的种子还是有很大的差异的,宝玉虽然学过作物培育,但是只是辅修,所以培育的过程非常的难。 这些都被太上皇和当今看在眼里,但是因为他采用的方法和当初的孟良并不相同,所以两人对他都十分的不看好。 这一日,正是四月中旬,因着玉蜀黍的种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宝玉的心情极好,再加上雨后初晴,他就让麝月和晴雯搬了竹椅,躺在葡萄藤下小憩。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轻柔的女声道。 宝玉一回头,却是黛玉来了,衣着打扮很是素净,嘴角也是浅浅的笑意,于是笑道:“林妹妹怎么过来了,快些坐。” “好。” 黛玉点点头,在他对面的竹椅上坐下。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到暖阁来,她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随着心意在荣国府转转罢了,结果就这么不由自主的到了宝玉这里。 不过既然来了,她就想要将事情问问清楚:“表哥是在躲着玉儿吗?” “林妹妹怎么突然这样说?” 宝玉有些尴尬,他最近确实在躲着黛玉,确切的说,自从黛玉从扬州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刻意保持两人的距离。 黛玉走后,也给他写了两封信,他又不傻,信中的情谊哪里又看不出来呢, 但是他没办法回应,他只是想要帮林妹妹,根本没有想到黛玉会对他产生什么其他的感情, 这份感情很真很纯,但是他……却根本没办法回应,再加上从林子喻哪里听说林如海有一位故交之子,帮助林如海处理的丧事不说,还对黛玉一片痴心之后,每次黛玉来荣国府,他总会想办法躲开。 他的想法很简单,黛玉不过是朦胧的感情罢了,若是得不到回应,又见不到他,这种感情会慢慢的淡下来的。 但是他没想到,黛玉会找到暖阁,也没想到,黛玉会将这些话问出来。 “没什么……” 黛玉见他这样紧张,哪里不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心中微微发涩,半晌才又道:“宝玉,父亲临终之前告诉我,他曾经收到过一封信,那封信我看过了。” “是……是吗?” 宝玉心中有些忐忑,当初那封信他是用左手写的,写字习惯和信笺信封都是外面随便买的,按理说不应该被黛玉看出来,那黛玉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是做什么? “表哥为什么不问我那封信写了什么?” 黛玉伸手将落在笔记上的葡萄花轻轻的扫落,看着宝玉又道 宝玉一怔,干巴巴的解释道:“……那是林家姑父的信,宝玉只是侄儿,又哪里能问这些。” 见他否认,黛玉并没有表现出相信不相信的样子,又道: “信里说黛玉在荣国府住的并不好,还有一首葬花词,据说是我所作: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宝玉做一脸茫然状,又道:“林妹妹何事写的这首词,我怎么不知道,不过……确实很好。很像林妹妹能作的出来的。” “宝玉,这首词不是玉儿所作,而且……我曾经在表哥的书架上看到过。” 黛玉摇了摇头,回想到当初在扬州第一次见到那封信的时候的震惊。 她是个过目不忘的,说起这首葬花词,当初也是在县试之前去暖阁,送那枚双面绣荷包的时候看见的,但是她只觉得合自己的心意,所以记得异常清,甚至还偷偷续过这首词。 “……” 宝玉也想到了这事儿,不由有些头疼起来,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还有林家铺子的事情,赏艺院的姐姐们每次都会可着林家铺子的东西采购……” “这有什么,我是当哥哥的,关心妹妹也是理所应当的。” 宝玉这会儿也回过了神,努力笑得坦然一些,温声说道。 “宝玉……” 黛玉眸中星光点点,看向他的眼神也满是情义,见到这样的林妹妹,宝玉心中一颤,突然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了,又看见竹林边朝着这边来的茗烟,转头对黛玉道: “林妹妹,之前就决定去赏艺院那边处理事情,如今茗烟也来了,我就先去看看,等以后有时间再和妹妹一起说话。” 看着宝玉称得上是仓皇而逃的样子,黛玉一时又黯然了起来,带着紫鹃出了门,朝着贾母的荣庆堂走了过去。 两人一个慌乱一个黯然,都没注意到贾环也在宝玉院中,等到两人离开了,贾环也从一旁的屋子走了出来,冷哼一声回了他和赵姨娘的院子。 赵姨娘听他说了宝玉和黛玉的事情,也很是气愤,觉得宝玉不过是因为嫡出,这才被黛玉看上了,又想到宝玉如今才十三,居然就已经取得秀才的身份,埋怨贾政对他比对贾环伤心多了。 母子俩对宝玉又嫉又恨,进了屋子,发现探春也来了,再想到之前探春替宝玉做鞋子的事情,顿时又是一顿骂。 探春看得清楚,宝玉本就是嫡出,若是他娶得妻子身份高,贾环之后娶的妻子也不会太差,觉得这本来就是一荣俱荣的事情,于是劝赵姨娘不要听贾环胡说,多管管贾环。 又拿去了贾家家学的贾家子嗣作比较,说贾环对于学习并不认真,和其他贾家子嗣相比,功课落下来的太多了。 贾环那里能听得进去,反而说宝玉之前得了去国子监的机会,居然没让他去,而是让贾琮去,是没有把他当弟弟,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探春的。 探春摇摇头,说当初那个机会本来就是贾琮的,宝玉自己都不去争抢,更不会替贾环争抢,又说家学之中的先生并不比国子监查,又是是石夫子,那可是举人出身。 贾环不信,觉得石夫子呆呆的,探春的话是在骗他。 赵姨娘也埋怨探春被王夫人和宝玉洗了脑,探春怎么劝也不听,心中无奈极了,丢下一句让他们好自为之的话就离开了。 赵姨娘觉得探春忤逆她,又不满意小儿子被荣国府众人这么“区别对待”心中愤恨难平,打算去领月例银子的时候,刚巧遇到了陪贾母说话的马干娘。 那马干娘本就是个无事生非的,听了赵姨娘这么一吐槽,居然提出抗议帮赵姨娘施法诅咒宝玉的事情。 赵姨娘想了想,觉得贾环之前和小丫鬟赌钱,被凤姐儿说过的事情,将从探春那里抠来的二十两银子都给了马干娘,让她想办法诅咒凤姐儿和宝玉。 凤姐儿如今都已经到了临产的时候了,公中的事情也早就不管了,之前见贾环不去上家学,只和小丫鬟厮混,也是看在宝玉的份儿上才劝说了几句,结果就被这两母子给嫉恨上了,简直是无妄之灾。 马干娘见有利可图,二话不说就将事情接了下来,不过两人鬼鬼祟祟的行为都被小丫鬟看在眼里,将事情告知了暂时管理公中事情的李纨。 李纨觉得里面有事情,就让人一直关注着赵姨娘那边的情况,这件事情被小机灵鬼儿贾兰注意到了,鹦鹉学舌的告诉了宝玉。 宝玉恍然间想起了这一茬,本想教训贾环和赵姨娘一番,将事情揭过去,不过想了想,倒是想出一个顺水推舟,给自己镀金的主意。 他一边让小丫鬟们注意着赵姨娘和贾环的情形,一边偷偷找匠人,给通灵宝玉嵌了字。 宝玉本来以为自己不是原主,不会有太大的感觉,谁想到他居然猜错了。 这一日他正在房中作赏艺院下半年的计划,头突然晕了起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难受的厉害,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把袭人麝月她们急的要死。 凤姐儿那边也开始难受,不过她如今对于贾琏还是比较满意的,倒是没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只是嚷嚷着难受,还一个劲儿的呕吐。 李纨知道事情不对,就带着素云找到了王夫人,结果王夫人根本不听她说的话,李纨一个嫂子也不好去宝玉房里翻什么东西。 贾琏那边也不信,不过见凤姐儿难受的厉害,又担心她腹中的孩子,倒是在凤姐儿房里真的翻出了作法的东西,并且告知了王夫人。 王夫人这才信了,结果果然从宝玉床榻之下发现了污秽之物。宝玉清醒过来之后,提出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的办法。并不把两人已经康复的消息告知外人。 贾政贾赦深以为然,布下了人手,就等着来一个瓮中捉鳖,凤姐儿和宝玉继续躺在榻上装病,并且四处散播宝玉和凤姐儿病情加重的消息。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意外逢五鬼 宝玉大喜过望,为了安全起见,让人将之前种番椒的庄子腾了出来,开始做起了玉蜀黍的种植实验。 他只以为是因缘际会,但是实际上玉蜀黍的种子却是楚铭给的。 楚铭之前确实在福州孟家的旧宅找到了残存的玉蜀黍,但是那些种子经过那么多年,早就已经无法种植了。 这些种子是贾蔷自告奋勇,坐了船去番邦想办法弄回来的。 “公子爷,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我相信宝玉,宝玉既然到处让人找玉蜀黍,那就一定是有办法 将它培育出来,我愿意去番邦,为我父亲,为我们家家爱洗清冤屈。” 贾蔷当时的目光十分坚定,对宝玉也是万分的信任,就像……就像当初孟良信任番邦商人一般。 楚铭被贾蔷说动,又不愿意看见黛玉伤心难过,这才说服了太上皇和当今给了贾蔷和宝玉这么一次机会。 如今的玉蜀黍种子和几百年后的种子还是有很大的差异的,宝玉虽然学过作物培育,但是只是辅修,所以培育的过程非常的难。 这些都被太上皇和当今看在眼里,但是因为他采用的方法和当初的孟良并不相同,所以两人对他都十分的不看好。 这一日,正是四月中旬,因着玉蜀黍的种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宝玉的心情极好,再加上雨后初晴,他就让麝月和晴雯搬了竹椅,躺在葡萄藤下小憩。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轻柔的女声道。 宝玉一回头,却是黛玉来了,衣着打扮很是素净,嘴角也是浅浅的笑意,于是笑道:“林妹妹怎么过来了,快些坐。” “好。” 黛玉点点头,在他对面的竹椅上坐下。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到暖阁来,她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随着心意在荣国府转转罢了,结果就这么不由自主的到了宝玉这里。 不过既然来了,她就想要将事情问问清楚:“表哥是在躲着玉儿吗?” “林妹妹怎么突然这样说?” 宝玉有些尴尬,他最近确实在躲着黛玉,确切的说,自从黛玉从扬州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刻意保持两人的距离。 黛玉走后,也给他写了两封信,他又不傻,信中的情谊哪里又看不出来呢, 但是他没办法回应,他只是想要帮林妹妹,根本没有想到黛玉会对他产生什么其他的感情, 这份感情很真很纯,但是他……却根本没办法回应,再加上从林子喻哪里听说林如海有一位故交之子,帮助林如海处理的丧事不说,还对黛玉一片痴心之后,每次黛玉来荣国府,他总会想办法躲开。 他的想法很简单,黛玉不过是朦胧的感情罢了,若是得不到回应,又见不到他,这种感情会慢慢的淡下来的。 但是他没想到,黛玉会找到暖阁,也没想到,黛玉会将这些话问出来。 “没什么……” 黛玉见他这样紧张,哪里不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心中微微发涩,半晌才又道:“宝玉,父亲临终之前告诉我,他曾经收到过一封信,那封信我看过了。” “是……是吗?” 宝玉心中有些忐忑,当初那封信他是用左手写的,写字习惯和信笺信封都是外面随便买的,按理说不应该被黛玉看出来,那黛玉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是做什么? “表哥为什么不问我那封信写了什么?” 黛玉伸手将落在笔记上的葡萄花轻轻的扫落,看着宝玉又道 宝玉一怔,干巴巴的解释道:“……那是林家姑父的信,宝玉只是侄儿,又哪里能问这些。” 见他否认,黛玉并没有表现出相信不相信的样子,又道: “信里说黛玉在荣国府住的并不好,还有一首葬花词,据说是我所作: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宝玉做一脸茫然状,又道:“林妹妹何事写的这首词,我怎么不知道,不过……确实很好。很像林妹妹能作的出来的。” “宝玉,这首词不是玉儿所作,而且……我曾经在表哥的书架上看到过。” 黛玉摇了摇头,回想到当初在扬州第一次见到那封信的时候的震惊。 她是个过目不忘的,说起这首葬花词,当初也是在县试之前去暖阁,送那枚双面绣荷包的时候看见的,但是她只觉得合自己的心意,所以记得异常清,甚至还偷偷续过这首词。 “……” 宝玉也想到了这事儿,不由有些头疼起来,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还有林家铺子的事情,赏艺院的姐姐们每次都会可着林家铺子的东西采购……” “这有什么,我是当哥哥的,关心妹妹也是理所应当的。” 宝玉这会儿也回过了神,努力笑得坦然一些,温声说道。 “宝玉……” 黛玉眸中星光点点,看向他的眼神也满是情义,见到这样的林妹妹,宝玉心中一颤,突然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了,又看见竹林边朝着这边来的茗烟,转头对黛玉道: “林妹妹,之前就决定去赏艺院那边处理事情,如今茗烟也来了,我就先去看看,等以后有时间再和妹妹一起说话。” 看着宝玉称得上是仓皇而逃的样子,黛玉一时又黯然了起来,带着紫鹃出了门,朝着贾母的荣庆堂走了过去。 两人一个慌乱一个黯然,都没注意到贾环也在宝玉院中,等到两人离开了,贾环也从一旁的屋子走了出来,冷哼一声回了他和赵姨娘的院子。 赵姨娘听他说了宝玉和黛玉的事情,也很是气愤,觉得宝玉不过是因为嫡出,这才被黛玉看上了,又想到宝玉如今才十三,居然就已经取得秀才的身份,埋怨贾政对他比对贾环伤心多了。 母子俩对宝玉又嫉又恨,进了屋子,发现探春也来了,再想到之前探春替宝玉做鞋子的事情,顿时又是一顿骂。 探春看得清楚,宝玉本就是嫡出,若是他娶得妻子身份高,贾环之后娶的妻子也不会太差,觉得这本来就是一荣俱荣的事情,于是劝赵姨娘不要听贾环胡说,多管管贾环。 又拿去了贾家家学的贾家子嗣作比较,说贾环对于学习并不认真,和其他贾家子嗣相比,功课落下来的太多了。 贾环那里能听得进去,反而说宝玉之前得了去国子监的机会,居然没让他去,而是让贾琮去,是没有把他当弟弟,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探春的。 探春摇摇头,说当初那个机会本来就是贾琮的,宝玉自己都不去争抢,更不会替贾环争抢,又说家学之中的先生并不比国子监查,又是是石夫子,那可是举人出身。 贾环不信,觉得石夫子呆呆的,探春的话是在骗他。 赵姨娘也埋怨探春被王夫人和宝玉洗了脑,探春怎么劝也不听,心中无奈极了,丢下一句让他们好自为之的话就离开了。 赵姨娘觉得探春忤逆她,又不满意小儿子被荣国府众人这么“区别对待”心中愤恨难平,打算去领月例银子的时候,刚巧遇到了陪贾母说话的马干娘。 那马干娘本就是个无事生非的,听了赵姨娘这么一吐槽,居然提出抗议帮赵姨娘施法诅咒宝玉的事情。 赵姨娘想了想,觉得贾环之前和小丫鬟赌钱,被凤姐儿说过的事情,将从探春那里抠来的二十两银子都给了马干娘,让她想办法诅咒凤姐儿和宝玉。 凤姐儿如今都已经到了临产的时候了,公中的事情也早就不管了,之前见贾环不去上家学,只和小丫鬟厮混,也是看在宝玉的份儿上才劝说了几句,结果就被这两母子给嫉恨上了,简直是无妄之灾。 马干娘见有利可图,二话不说就将事情接了下来,不过两人鬼鬼祟祟的行为都被小丫鬟看在眼里,将事情告知了暂时管理公中事情的李纨。 李纨觉得里面有事情,就让人一直关注着赵姨娘那边的情况,这件事情被小机灵鬼儿贾兰注意到了,鹦鹉学舌的告诉了宝玉。 宝玉恍然间想起了这一茬,本想教训贾环和赵姨娘一番,将事情揭过去,不过想了想,倒是想出一个顺水推舟,给自己镀金的主意。 他一边让小丫鬟们注意着赵姨娘和贾环的情形,一边偷偷找匠人,给通灵宝玉嵌了字。 宝玉本来以为自己不是原主,不会有太大的感觉,谁想到他居然猜错了。 这一日他正在房中作赏艺院下半年的计划,头突然晕了起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难受的厉害,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把袭人麝月她们急的要死。 凤姐儿那边也开始难受,不过她如今对于贾琏还是比较满意的,倒是没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只是嚷嚷着难受,还一个劲儿的呕吐。 李纨知道事情不对,就带着素云找到了王夫人,结果王夫人根本不听她说的话,李纨一个嫂子也不好去宝玉房里翻什么东西。 贾琏那边也不信,不过见凤姐儿难受的厉害,又担心她腹中的孩子,倒是在凤姐儿房里真的翻出了作法的东西,并且告知了王夫人。 王夫人这才信了,结果果然从宝玉床榻之下发现了污秽之物。宝玉清醒过来之后,提出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的办法。并不把两人已经康复的消息告知外人。 贾政贾赦深以为然,布下了人手,就等着来一个瓮中捉鳖,凤姐儿和宝玉继续躺在榻上装病,并且四处散播宝玉和凤姐儿病情加重的消息。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当年之事 第四日,癞头和尚果然露面了,贾赦当场将癞头和尚抓住,癞头和尚一开始还打算找理由说自己只是扶危济贫,结果被宝玉频频打脸,最后索性闭口不言。 宝玉假说自己也拿住了破足道人,并且破足道人已经坦白了,癞头和尚和破足道人已经有些日子不见了,听了之后果然心生怀疑。 宝玉见他面露彷徨,再接再厉,说破足道人已经供出了这些年替孝仁亲王做的事情,并且列举了几件: 比如说伙同拍花子卖了甄士隐女儿英莲的事情, 比如说给宝钗下毒,逼着薛父做一些违背心意的事情, 比如说去了林如海府上,意图将黛玉带走逼着林如海夫妻就烦的事情。 …… 这些事情都是宝玉觉得不对劲儿,又和癞头和尚以及坡足道人有牵扯的事情,有的经过调查,证据比较充足,有的根本就是一半调查一半想象。 不过他说的时候很有技巧,将大部分的罪责都推到了癞头和尚,只说破足道人是被孝仁亲王和癞头和尚逼迫的。 癞头和尚听了之后果然大怒,觉得破足道人有失道义,又想到这次他本不愿意前来,但是被文启明几番冷嘲热讽,孝仁亲王都没有异议的事情。 更觉得自己不仅被破足道人泼脏水,还不受孝仁亲王看重,索性将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癞头和尚和破足道人都是孝仁亲王的人,这些年也确实为了孝仁亲王做了不少的事情,之前甄英莲,黛玉,和宝钗的事情,都是孝仁亲王主使的。 除此之外,当初哄了尤老娘将玉蜀黍种子烧掉的也是孝仁亲王,当初前去劝说尤老娘的道人就是破足道人。 “当初孝仁王爷知道太上皇想要传位给当今,心里非常郁闷难平,于是就勾结了南边的茜香国,双方在福州的一处山谷建造了一座兵工厂。 结果却被恰好去福州查询新粮种的义忠亲王无意撞破,孝仁亲王于是想要拉义忠亲王下水,还许诺了义忠亲王“铁帽子王”的身份。 但是义忠亲王说什么也不可背叛当今,孝仁亲王不得已,才在甄家老妇人的提议下构陷了义忠亲王谋逆。 当初参与了这件事的人不少,史家的老大,紫薇舍人之后,以及镇国公还有齐国公,治国公,休国公以及南安郡王的人。 义忠亲王被困江南,于是派了心腹手下回京都报信,但是却一直没有结果,后来义忠亲王王妃也遭了暗算,危在旦夕,义忠亲王只得作出假意投降的样子。 孝仁亲王十分得意,于是约义忠亲王前去山谷见面,义忠亲王明面上欣然赴约,实际上却是带了死士,将山谷之中的兵工厂给偷袭了,并且带着兵将和已经人事不省的义忠王妃冲出了埋伏,一路北逃。 但是没想到功亏一篑,义忠亲王被王子腾给骗了,王子腾不甘心只是替贾家“看门护院”,义忠亲王又许了王子腾女儿义忠亲王世子妃的位子,王子腾就反了,假意接应义忠亲王,实际上却偷袭义忠亲王,将他斩杀于马下。 他们当时是想要一鼓作气反了的,但是位于福州的兵工厂已经被攻破,茜香国也变了主意,孝仁亲王只得将事情都扣在义忠亲王身上。 一代英豪就这样去了,老衲当时也十分不忍,但是……唉,可惜了……” 宝玉虽然没有见过义忠亲王,但是只听癞头和尚这样的对手都对他赞扬不已,也是十分的倾慕,贾赦却早已经泪流满面。 又问癞头和尚:“当初……当初义忠亲王派到京都的是……是不是叫贾璟” “如果老衲没记错的话,正是此人。” 癞头和尚这会儿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上了当,但是事情都已经说了,这些年他也确实十分自责,所以还是照实说了。 “不可能……不可能,若是璟哥儿,那他去哪儿了他不会背叛王爷的,我们……我们都是王爷的手下,他是肯定不会背叛王爷的。” 贾赦眼泪流的更急,嘴里喃喃道。 “大伯父,璟大哥确实没有背叛王爷,当初……璟大哥确实九死一生到了京都,但是却被珍大哥给害了。” 见他如此,宝玉也有些不忍心,将前些日子才从贾蔷那里得到的真相说了。 当初贾璟回了京都,本来是找贾珍的,结果荣国公病逝,荣国府闭门谢客,于是贾璟就去找贾敬帮忙,想要让他想办法将信送到太上皇手中。 贾敬不愿意卷入朝堂争斗,正在迟疑之时,贾珍已经手起刀落将贾璟给杀了。贾敬也是因为发现了此事,所以才去铁槛寺出家修行。 “蔷儿那孩子怎么知道珍哥儿……他这是做什么你敬伯父已经将爵位给了他,璟哥儿他……他根本碍不着珍哥儿……” 贾赦的脸上几乎看不到血色了,偏偏想知道一个明白,扶着胸口看向宝玉。 宝玉走过去扶着他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才解释道: “当日蔷哥儿还小,他是在跟小厮捉迷藏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璟大哥的踪迹,还以为璟大哥是在逗他,所以一直跟在璟大哥身后,这些……都是他当年亲眼所见。” “怪不得……怪不得那孩子……是我……是我这个当大伯父的看走了眼……” 贾赦想到贾蔷这些年的处境,满心的自责和后悔,几乎像毒蛇一样撕扯着他的心。 宝玉又安慰了他一番,就让人将癞头和尚带到庄子上小心的看管了起来,如今有了癞头和尚的证词,他的心里也安稳了一些。 贾赦和宝玉商量之后,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于是这日夏守忠来荣国府替元春传话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件稀奇的事情。 贾家的二公子突然病了,病好之后,知晓佩戴的石头就变了字样,上面居然写的是:嘉种出,大明昌。不由大为惊异。 太上皇和武正帝倒是知道其中有蹊跷,但是孝仁亲王如今通过北静王,勾结上了北部的大金,开始对大明的北部边境进攻。、 而各地受灾,大明连供应军队的粮食都供应不上,军心不稳,也就允许了这样的“预言”,并且还利用官方渠道,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 王夫人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心中很是不安,想要劝说宝玉去找王子腾帮忙,不过被宝玉给劝阻了,宝玉知道她被王家洗了脑,只说自己也是为了贾家,又问王夫人,自古以来出了异象的都是什么人王夫人恍然大悟,后悔不迭,这才明白了自己儿子的高瞻远瞩,此后对宝玉更加的心腹。 宝玉春季劝她对李纨和贾兰好些,毕竟贾兰是荣国府的长子长孙,王夫人很是执拗,依旧拿李纨克死了贾珠的事情说话。 两母子正在争执,贾政从一旁的屋子走了出来,他担心儿子,特地过来看儿子,也是这会儿听了王夫人和宝玉的“心里话”之后才决定将真相说出来。 原来当初贾珠并非是因为被殴打致死,当初贾珠考中的秀才,本来是荣国府的一个最大的希望。 但是后来却被外面的人给带坏了,时常去花街柳巷不说,甚至还传染上了花柳病。李纨是清流之家的小姐,哪里能容得下这样的事情,苦劝他不听才多次和他争吵。 贾珠也很是后悔,发誓再也不会出去乱混了,但是没想到后来又一次出去了,再回来居然下身溃烂,已经不治了。 当时李纨就要告知贾政,想让贾政帮忙看太医,但是贾珠不愿意,两人争执之后,李纨为了贾珠的性命,这才去找贾政。 贾政后来秘密找了太医替贾珠诊治,却没能留下性命,为了保住荣国府的名声,才做出不慎将贾珠殴打致死的假象。 “你……你是说当初珠儿那孩子……那孩子是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王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根本不相信贾政的说辞。 贾政也知道这件事情对老妻太过残忍,但是长媳不容易,也已经委屈了这么多年,他实在不忍心再让老妻将仇恨转移到贾兰的身上。 于是从他的房里取来了一封信,正是当年贾珠所留。 王夫人痛呼一声,晕厥了过去。 原来当日贾珠中了秀才之后,她就叮嘱过贾珠,让他多和王家的人来往,尤其是王仁以及王子胜家的两位公子。 贾珠那孩子听话的很,后来她也找贾珠的小厮和随从了解过,贾珠那孩子听话的很,一直都是和王家人在一起的。 大梦初醒,王夫人这才明白王子腾和王子胜的狼子野心,再想到这些年对李纨和贾兰的态度,王夫人坚持悔不当初。 至于贾环这边,这件事情虽然是宝玉顺水推舟,但是贾环想要害人的心思却是真的,宝玉觉得很有必要教训一下贾环,于是提出将贾环送到大同府文先生身边,让他跟着文先生读书写字,养殖黄鼠。 贾政相信文先生的人品,欣然同意,王夫人虽然不愿意庶子也有前程,但是在宝玉“一根筷子”的理论之下也勉强答应。 贾环被打包送到了大同府,赵姨娘却不理解宝玉的好心,回去之后又朝着探春发火。 说是之前探春对宝玉那样好,又说宝玉说了要将她和贾环当作嫡亲弟妹看待,但是如今却将贾环送到了穷乡僻壤,之前的话根本就是哄探春的。 探春却不理她,反而十分感激宝玉的所作所为,因为她也发现贾环被养歪了,需要使大力气掰正。 宝玉为了宽她的心,将文先生的身份告知了探春。探春欣喜万分,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宝玉笑笑,像那晚那般揉了揉她的头,道:“你放心,一切有兄长在。”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当年之事 第四日,癞头和尚果然露面了,贾赦当场将癞头和尚抓住,癞头和尚一开始还打算找理由说自己只是扶危济贫,结果被宝玉频频打脸,最后索性闭口不言。 宝玉假说自己也拿住了破足道人,并且破足道人已经坦白了,癞头和尚和破足道人已经有些日子不见了,听了之后果然心生怀疑。 宝玉见他面露彷徨,再接再厉,说破足道人已经供出了这些年替孝仁亲王做的事情,并且列举了几件: 比如说伙同拍花子卖了甄士隐女儿英莲的事情, 比如说给宝钗下毒,逼着薛父做一些违背心意的事情, 比如说去了林如海府上,意图将黛玉带走逼着林如海夫妻就烦的事情。 …… 这些事情都是宝玉觉得不对劲儿,又和癞头和尚以及坡足道人有牵扯的事情,有的经过调查,证据比较充足,有的根本就是一半调查一半想象。 不过他说的时候很有技巧,将大部分的罪责都推到了癞头和尚,只说破足道人是被孝仁亲王和癞头和尚逼迫的。 癞头和尚听了之后果然大怒,觉得破足道人有失道义,又想到这次他本不愿意前来,但是被文启明几番冷嘲热讽,孝仁亲王都没有异议的事情。 更觉得自己不仅被破足道人泼脏水,还不受孝仁亲王看重,索性将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癞头和尚和破足道人都是孝仁亲王的人,这些年也确实为了孝仁亲王做了不少的事情,之前甄英莲,黛玉,和宝钗的事情,都是孝仁亲王主使的。 除此之外,当初哄了尤老娘将玉蜀黍种子烧掉的也是孝仁亲王,当初前去劝说尤老娘的道人就是破足道人。 “当初孝仁王爷知道太上皇想要传位给当今,心里非常郁闷难平,于是就勾结了南边的茜香国,双方在福州的一处山谷建造了一座兵工厂。 结果却被恰好去福州查询新粮种的义忠亲王无意撞破,孝仁亲王于是想要拉义忠亲王下水,还许诺了义忠亲王“铁帽子王”的身份。 但是义忠亲王说什么也不可背叛当今,孝仁亲王不得已,才在甄家老妇人的提议下构陷了义忠亲王谋逆。 当初参与了这件事的人不少,史家的老大,紫薇舍人之后,以及镇国公还有齐国公,治国公,休国公以及南安郡王的人。 义忠亲王被困江南,于是派了心腹手下回京都报信,但是却一直没有结果,后来义忠亲王王妃也遭了暗算,危在旦夕,义忠亲王只得作出假意投降的样子。 孝仁亲王十分得意,于是约义忠亲王前去山谷见面,义忠亲王明面上欣然赴约,实际上却是带了死士,将山谷之中的兵工厂给偷袭了,并且带着兵将和已经人事不省的义忠王妃冲出了埋伏,一路北逃。 但是没想到功亏一篑,义忠亲王被王子腾给骗了,王子腾不甘心只是替贾家“看门护院”,义忠亲王又许了王子腾女儿义忠亲王世子妃的位子,王子腾就反了,假意接应义忠亲王,实际上却偷袭义忠亲王,将他斩杀于马下。 他们当时是想要一鼓作气反了的,但是位于福州的兵工厂已经被攻破,茜香国也变了主意,孝仁亲王只得将事情都扣在义忠亲王身上。 一代英豪就这样去了,老衲当时也十分不忍,但是……唉,可惜了……” 宝玉虽然没有见过义忠亲王,但是只听癞头和尚这样的对手都对他赞扬不已,也是十分的倾慕,贾赦却早已经泪流满面。 又问癞头和尚:“当初……当初义忠亲王派到京都的是……是不是叫贾璟” “如果老衲没记错的话,正是此人。” 癞头和尚这会儿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上了当,但是事情都已经说了,这些年他也确实十分自责,所以还是照实说了。 “不可能……不可能,若是璟哥儿,那他去哪儿了他不会背叛王爷的,我们……我们都是王爷的手下,他是肯定不会背叛王爷的。” 贾赦眼泪流的更急,嘴里喃喃道。 “大伯父,璟大哥确实没有背叛王爷,当初……璟大哥确实九死一生到了京都,但是却被珍大哥给害了。” 见他如此,宝玉也有些不忍心,将前些日子才从贾蔷那里得到的真相说了。 当初贾璟回了京都,本来是找贾珍的,结果荣国公病逝,荣国府闭门谢客,于是贾璟就去找贾敬帮忙,想要让他想办法将信送到太上皇手中。 贾敬不愿意卷入朝堂争斗,正在迟疑之时,贾珍已经手起刀落将贾璟给杀了。贾敬也是因为发现了此事,所以才去铁槛寺出家修行。 “蔷儿那孩子怎么知道珍哥儿……他这是做什么你敬伯父已经将爵位给了他,璟哥儿他……他根本碍不着珍哥儿……” 贾赦的脸上几乎看不到血色了,偏偏想知道一个明白,扶着胸口看向宝玉。 宝玉走过去扶着他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才解释道: “当日蔷哥儿还小,他是在跟小厮捉迷藏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璟大哥的踪迹,还以为璟大哥是在逗他,所以一直跟在璟大哥身后,这些……都是他当年亲眼所见。” “怪不得……怪不得那孩子……是我……是我这个当大伯父的看走了眼……” 贾赦想到贾蔷这些年的处境,满心的自责和后悔,几乎像毒蛇一样撕扯着他的心。 宝玉又安慰了他一番,就让人将癞头和尚带到庄子上小心的看管了起来,如今有了癞头和尚的证词,他的心里也安稳了一些。 贾赦和宝玉商量之后,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于是这日夏守忠来荣国府替元春传话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件稀奇的事情。 贾家的二公子突然病了,病好之后,知晓佩戴的石头就变了字样,上面居然写的是:嘉种出,大明昌。不由大为惊异。 太上皇和武正帝倒是知道其中有蹊跷,但是孝仁亲王如今通过北静王,勾结上了北部的大金,开始对大明的北部边境进攻。、 而各地受灾,大明连供应军队的粮食都供应不上,军心不稳,也就允许了这样的“预言”,并且还利用官方渠道,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 王夫人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心中很是不安,想要劝说宝玉去找王子腾帮忙,不过被宝玉给劝阻了,宝玉知道她被王家洗了脑,只说自己也是为了贾家,又问王夫人,自古以来出了异象的都是什么人王夫人恍然大悟,后悔不迭,这才明白了自己儿子的高瞻远瞩,此后对宝玉更加的心腹。 宝玉春季劝她对李纨和贾兰好些,毕竟贾兰是荣国府的长子长孙,王夫人很是执拗,依旧拿李纨克死了贾珠的事情说话。 两母子正在争执,贾政从一旁的屋子走了出来,他担心儿子,特地过来看儿子,也是这会儿听了王夫人和宝玉的“心里话”之后才决定将真相说出来。 原来当初贾珠并非是因为被殴打致死,当初贾珠考中的秀才,本来是荣国府的一个最大的希望。 但是后来却被外面的人给带坏了,时常去花街柳巷不说,甚至还传染上了花柳病。李纨是清流之家的小姐,哪里能容得下这样的事情,苦劝他不听才多次和他争吵。 贾珠也很是后悔,发誓再也不会出去乱混了,但是没想到后来又一次出去了,再回来居然下身溃烂,已经不治了。 当时李纨就要告知贾政,想让贾政帮忙看太医,但是贾珠不愿意,两人争执之后,李纨为了贾珠的性命,这才去找贾政。 贾政后来秘密找了太医替贾珠诊治,却没能留下性命,为了保住荣国府的名声,才做出不慎将贾珠殴打致死的假象。 “你……你是说当初珠儿那孩子……那孩子是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王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根本不相信贾政的说辞。 贾政也知道这件事情对老妻太过残忍,但是长媳不容易,也已经委屈了这么多年,他实在不忍心再让老妻将仇恨转移到贾兰的身上。 于是从他的房里取来了一封信,正是当年贾珠所留。 王夫人痛呼一声,晕厥了过去。 原来当日贾珠中了秀才之后,她就叮嘱过贾珠,让他多和王家的人来往,尤其是王仁以及王子胜家的两位公子。 贾珠那孩子听话的很,后来她也找贾珠的小厮和随从了解过,贾珠那孩子听话的很,一直都是和王家人在一起的。 大梦初醒,王夫人这才明白王子腾和王子胜的狼子野心,再想到这些年对李纨和贾兰的态度,王夫人坚持悔不当初。 至于贾环这边,这件事情虽然是宝玉顺水推舟,但是贾环想要害人的心思却是真的,宝玉觉得很有必要教训一下贾环,于是提出将贾环送到大同府文先生身边,让他跟着文先生读书写字,养殖黄鼠。 贾政相信文先生的人品,欣然同意,王夫人虽然不愿意庶子也有前程,但是在宝玉“一根筷子”的理论之下也勉强答应。 贾环被打包送到了大同府,赵姨娘却不理解宝玉的好心,回去之后又朝着探春发火。 说是之前探春对宝玉那样好,又说宝玉说了要将她和贾环当作嫡亲弟妹看待,但是如今却将贾环送到了穷乡僻壤,之前的话根本就是哄探春的。 探春却不理她,反而十分感激宝玉的所作所为,因为她也发现贾环被养歪了,需要使大力气掰正。 宝玉为了宽她的心,将文先生的身份告知了探春。探春欣喜万分,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宝玉笑笑,像那晚那般揉了揉她的头,道:“你放心,一切有兄长在。”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探春管家 并且交给探春一个小任务,那就是让她处理大观园的收入和产出,还给她提出了一些小的建议,探春举一反三,非常聪慧,很快就制定出来了很多有利于荣国府收入的事情,将大观园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黛玉这边得知宝玉出了事,带着紫鹃偷偷来看他,结果被袭人给阴阳怪气的赶了出去。 宝玉得知情况之后对于袭人很是不满,不过却也知道和黛玉太过亲近,不管是对黛玉还是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只处罚了袭人,并没有再去找黛玉。 袭人得知宝玉要将自己配人,顿时着急了起来,她早就习惯了荣国府之中的生活,根本不愿意离开荣国府,于是想要给宝玉下药打算爬床。 结果阴差阳错的那药被茗烟给喝了,并且险些和麝月发生什么,索性茗烟发现的及时,泡了冷水,这才没有出事。 宝玉知道再留袭人不得,将她唤来,给她说了两种选择:一种是离开荣国府,一种是嫁给小厮。 袭人犹豫再三,选择了嫁人,袭人本就长得不错,又得王夫人贾母看重,宝玉也没有对外撕破脸,所以在荣国府的行情还是很不错的。 赖大也上门为他的小儿子求娶袭人,宝玉不置可否,只说袭人同意就好。 袭人自然是愿意的,她可是知道如今赖家的情况,那简直比迎春贾环过的还要好的,于是欣然答应,并且在一个月内就嫁到了赖家。 转眼间到了五月初三,这一日正是薛蟠的生日,他和宝玉关系好,所以邀请了宝玉去了梨香院。 并且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了宝玉,想要知道他对宝钗的意思,宝玉连黛玉都拒绝了,更何况他本就没什么好感的宝钗,于是婉言拒绝,薛蟠有些不忿,但是却没说什么,只在心里想着要替妹妹找一个比宝玉还要好的人。 无意间听到两人说话的宝钗心里却羞恼难当,她没想到宝玉居然看不上她。 再说探春这边,如今王夫人深受打击根本没心思管事,凤姐儿又要顾着刚出生的儿子,所以公中的事情就交给了李纨,大观园的事情则是由探春全权负责。 探春这边查了账本,发现了许多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说大观园众小姐食材的价格,一枚鸡蛋要五文钱,一把青菜也要三文钱,至于鸡鸭鱼肉以及点心之类的,价格就更高,这些和宝玉之前让人送过来的数字根本对不上。 侍书于是劝她将事情挑出来,让贾赦贾政处理,探春却不愿意,觉得贾政和宝玉既然将大观园的事情交给了她,她就应该自己处理。 她想了想,就让人将赖大叫了来,说要问赖大一些事情。 赖大知道他如今管大观园,但是并没有将她一位闺阁小姐看在眼里,来了之后就是天上地下的扯,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容易云云的话。 探春让人取了大观园的账本子,问赖大上面写的可对,赖大看了之后连连点头。 于是探春就提出了,将大观园的产出按他采买价格的三分之二卖给他,赖大顿时大惊失色,连连擦汗,想要拒绝这门差事。 探春只笑并不说话,赖大没有办法,只得将事情给应了下来,探春让人将大观园里的东西卖给赖大,赖大看着眼前一堆远高于市价的东西头疼无比。 又过了些日子,赖大终于熬不住了,说是根本卖不出去,想要让探春将产出卖给其他人。 探春这才让人将重新调查过的物价拿了出来,狠狠的打了赖大的脸,赖大的差事被扒了,袭人来求贾母和王夫人。 贾母和王夫人如今也知道了荣国府快要被搬空了的事实,也恨赖大辜负她们的信任,让她们在邢夫人面前丢脸,哪里会帮忙。 袭人又去找宝玉帮忙,宝玉自然没有见她,赖家娶她本就是想要拉近和王夫人贾母的关系,如今见她频繁碰壁,谁也不看她的面子,也就没有以往那般看重她了,她的日子也过的苦不堪言。 与此同时,宝玉在庄子上的试验也取的了很好的效果,玉蜀黍丰收,达到了之前孟良培育的最好水平。 他如今是秀才,也有了功名,于是托了巫太师,将玉蜀黍的事情上报了。 太上皇本就在担心北部的粮草,得知玉蜀黍能有这般的收成,简直是惊喜交加,不过想到如今已经过了玉蜀黍的种植时节,又有些失望起来。 不过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大同府的土豆大丰收,北边的粮食问题解决了。 武正帝嘉奖了文先生和宝玉,荣国府头上悬着的刀总算是挪开了一些,知道真相的贾赦和宝玉都十分的激动,文先生被破格提拔为大同府知府。 宝玉这边等到玉蜀黍的收成得到了验证,也能到户部担任农官,其实这也是走了流程,武正帝那边其实已经认可了宝玉的能力,但是不想暴露了楚铭,以及不想被孝仁亲王看出端倪,才提出了这样的封赏。 转眼到了十一月,今年的赏艺院活动是由姑娘们自己操持的,一样的火爆,如今的赏艺院可真的是京都最最有名,最最清雅的场所之一了。 这一日下了雪,黛玉也带了林子喻来了荣国府,于是众人商量要开诗社,宝玉想到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他不去也不太好,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对于黛玉依旧是客气疏离的。 史湘云也来了荣国府,她和卫若兰的婚事并没有成,在荣国府见到卫若兰不免有些尴尬。 卫若兰却没注意到她,而是满心扑在爽朗大气,又颇有见地的探春身上,冯紫英则是一心想要见见那位“昔心客”,等到见到惜春之后简直不敢相信。 宝玉见黛玉有些郁郁寡欢,于是又和她说了不少最近他在做的事情,黛玉听了若有所思的样子,林子喻也十分的感兴趣。 夜里,晴雯发现雀金裘被勾怀了,拖着病重的身子想要起来修补,但是却被宝玉丢在了一旁,强压着她去休息,只说,衣服本来就是拿来穿的,老太太怪罪就怪罪去,自有他顶着,没的让一个丫鬟托病修补的道理,直把晴雯给感动坏了。 再说孝仁亲王这边,虽然宝玉拿出玉蜀黍的事情是s私下的事情,但是他还是隐隐得到了消息,更加加快了勾结朝臣谋反的步子。 作为他的爪牙,贾珍和贾蓉自然身先士卒,趁着祭宗祠的时候开始拉拢贾赦,贾赦这边早就恨透了贾珍贾蓉,哪里会上当,只和他们虚与委蛇。 宝玉开始琢磨着将宁国府和荣国府分开的事情,毕竟这宁国府太像一个炸药包了,他非常担心太上皇和武正帝会将两个府邸看成一回事。 贾赦深以为然,开始让人守着贾珍那边,打算抓了错处,就和宁国府分宗。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探春管家 并且交给探春一个小任务,那就是让她处理大观园的收入和产出,还给她提出了一些小的建议,探春举一反三,非常聪慧,很快就制定出来了很多有利于荣国府收入的事情,将大观园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黛玉这边得知宝玉出了事,带着紫鹃偷偷来看他,结果被袭人给阴阳怪气的赶了出去。 宝玉得知情况之后对于袭人很是不满,不过却也知道和黛玉太过亲近,不管是对黛玉还是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只处罚了袭人,并没有再去找黛玉。 袭人得知宝玉要将自己配人,顿时着急了起来,她早就习惯了荣国府之中的生活,根本不愿意离开荣国府,于是想要给宝玉下药打算爬床。 结果阴差阳错的那药被茗烟给喝了,并且险些和麝月发生什么,索性茗烟发现的及时,泡了冷水,这才没有出事。 宝玉知道再留袭人不得,将她唤来,给她说了两种选择:一种是离开荣国府,一种是嫁给小厮。 袭人犹豫再三,选择了嫁人,袭人本就长得不错,又得王夫人贾母看重,宝玉也没有对外撕破脸,所以在荣国府的行情还是很不错的。 赖大也上门为他的小儿子求娶袭人,宝玉不置可否,只说袭人同意就好。 袭人自然是愿意的,她可是知道如今赖家的情况,那简直比迎春贾环过的还要好的,于是欣然答应,并且在一个月内就嫁到了赖家。 转眼间到了五月初三,这一日正是薛蟠的生日,他和宝玉关系好,所以邀请了宝玉去了梨香院。 并且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了宝玉,想要知道他对宝钗的意思,宝玉连黛玉都拒绝了,更何况他本就没什么好感的宝钗,于是婉言拒绝,薛蟠有些不忿,但是却没说什么,只在心里想着要替妹妹找一个比宝玉还要好的人。 无意间听到两人说话的宝钗心里却羞恼难当,她没想到宝玉居然看不上她。 再说探春这边,如今王夫人深受打击根本没心思管事,凤姐儿又要顾着刚出生的儿子,所以公中的事情就交给了李纨,大观园的事情则是由探春全权负责。 探春这边查了账本,发现了许多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说大观园众小姐食材的价格,一枚鸡蛋要五文钱,一把青菜也要三文钱,至于鸡鸭鱼肉以及点心之类的,价格就更高,这些和宝玉之前让人送过来的数字根本对不上。 侍书于是劝她将事情挑出来,让贾赦贾政处理,探春却不愿意,觉得贾政和宝玉既然将大观园的事情交给了她,她就应该自己处理。 她想了想,就让人将赖大叫了来,说要问赖大一些事情。 赖大知道他如今管大观园,但是并没有将她一位闺阁小姐看在眼里,来了之后就是天上地下的扯,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容易云云的话。 探春让人取了大观园的账本子,问赖大上面写的可对,赖大看了之后连连点头。 于是探春就提出了,将大观园的产出按他采买价格的三分之二卖给他,赖大顿时大惊失色,连连擦汗,想要拒绝这门差事。 探春只笑并不说话,赖大没有办法,只得将事情给应了下来,探春让人将大观园里的东西卖给赖大,赖大看着眼前一堆远高于市价的东西头疼无比。 又过了些日子,赖大终于熬不住了,说是根本卖不出去,想要让探春将产出卖给其他人。 探春这才让人将重新调查过的物价拿了出来,狠狠的打了赖大的脸,赖大的差事被扒了,袭人来求贾母和王夫人。 贾母和王夫人如今也知道了荣国府快要被搬空了的事实,也恨赖大辜负她们的信任,让她们在邢夫人面前丢脸,哪里会帮忙。 袭人又去找宝玉帮忙,宝玉自然没有见她,赖家娶她本就是想要拉近和王夫人贾母的关系,如今见她频繁碰壁,谁也不看她的面子,也就没有以往那般看重她了,她的日子也过的苦不堪言。 与此同时,宝玉在庄子上的试验也取的了很好的效果,玉蜀黍丰收,达到了之前孟良培育的最好水平。 他如今是秀才,也有了功名,于是托了巫太师,将玉蜀黍的事情上报了。 太上皇本就在担心北部的粮草,得知玉蜀黍能有这般的收成,简直是惊喜交加,不过想到如今已经过了玉蜀黍的种植时节,又有些失望起来。 不过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大同府的土豆大丰收,北边的粮食问题解决了。 武正帝嘉奖了文先生和宝玉,荣国府头上悬着的刀总算是挪开了一些,知道真相的贾赦和宝玉都十分的激动,文先生被破格提拔为大同府知府。 宝玉这边等到玉蜀黍的收成得到了验证,也能到户部担任农官,其实这也是走了流程,武正帝那边其实已经认可了宝玉的能力,但是不想暴露了楚铭,以及不想被孝仁亲王看出端倪,才提出了这样的封赏。 转眼到了十一月,今年的赏艺院活动是由姑娘们自己操持的,一样的火爆,如今的赏艺院可真的是京都最最有名,最最清雅的场所之一了。 这一日下了雪,黛玉也带了林子喻来了荣国府,于是众人商量要开诗社,宝玉想到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他不去也不太好,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对于黛玉依旧是客气疏离的。 史湘云也来了荣国府,她和卫若兰的婚事并没有成,在荣国府见到卫若兰不免有些尴尬。 卫若兰却没注意到她,而是满心扑在爽朗大气,又颇有见地的探春身上,冯紫英则是一心想要见见那位“昔心客”,等到见到惜春之后简直不敢相信。 宝玉见黛玉有些郁郁寡欢,于是又和她说了不少最近他在做的事情,黛玉听了若有所思的样子,林子喻也十分的感兴趣。 夜里,晴雯发现雀金裘被勾怀了,拖着病重的身子想要起来修补,但是却被宝玉丢在了一旁,强压着她去休息,只说,衣服本来就是拿来穿的,老太太怪罪就怪罪去,自有他顶着,没的让一个丫鬟托病修补的道理,直把晴雯给感动坏了。 再说孝仁亲王这边,虽然宝玉拿出玉蜀黍的事情是s私下的事情,但是他还是隐隐得到了消息,更加加快了勾结朝臣谋反的步子。 作为他的爪牙,贾珍和贾蓉自然身先士卒,趁着祭宗祠的时候开始拉拢贾赦,贾赦这边早就恨透了贾珍贾蓉,哪里会上当,只和他们虚与委蛇。 宝玉开始琢磨着将宁国府和荣国府分开的事情,毕竟这宁国府太像一个炸药包了,他非常担心太上皇和武正帝会将两个府邸看成一回事。 贾赦深以为然,开始让人守着贾珍那边,打算抓了错处,就和宁国府分宗。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种田逆袭 转眼又是一年,宝钗年岁渐大,心里也隐隐开始着急了起来,薛姨妈见女儿回心转意,赶紧去找了王夫人提起宝钗和宝玉的婚事。 王夫人因着王仁和王子胜害了贾珠的事情,对薛姨妈也不怎么信任,对她提到两个孩子的亲事也不置可否起来。 尤二姐这边又和贾琏见过几次,见他都不上当的样子,不由有些着急了,她发现自己怀上了贾珍的子嗣,但是明显贾珍并不想弄出一个姐妹共事一夫的丑闻,所以并不打算纳她进门。 尤二姐心中哀怨,想要找他想办法的时候,意外发现贾珍和孝仁亲王在商议谋逆的事情,被灭了口。 贾珍一不做二不休,就用尤二姐的名义约了贾琏,但是贾琏因为要回去陪老婆孩子,并没有上当,最后只得推到了收了银子根本不想离开京都的张华身上。 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但是却被一直关注着宁国府的贾赦拿住了把柄,将事情闹了出来,贾珍为了保住族长的位子,将贾蓉推了出来,贾蓉被判决秋后处斩。 贾敬觉得这是报应,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将当年的事情写了折子,送到了太上皇跟前,之后自尽身亡,临死前给贾赦留了信,托他照顾惜春,并且说自己对不起惜春。 宝玉觉得玉蜀黍的收成完全可以更多一些,于是更加热切的投入到了良种的培育上面,也极少回荣国府。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玉蜀黍的收成破天荒的到了亩产八百两,这简直是大明前所未有的亩产。 太上皇和武正帝如今真的是后怕,若是当初上了孝仁亲王的圈套,可就错杀了能人了。 众女都好奇宝玉整日在忙什么,宝玉见她们好奇,心情也好,就将她们都带到了庄子上。 惜春探春迎春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规模的玉蜀黍种植,简直叹为观止,于是干脆开了“玉蜀黍社”,写出了不少诗词。 宝玉趁机介绍冯紫英给黛玉认识,探春对冯紫英很有好感,心中有些酸涩。 宝钗对于这一幕却是喜闻乐见的,以为宝玉是喜欢她,对黛玉炫耀,黛玉黯然神伤,提前带了子喻回了林府。 楚铭刚好来林府看黛玉,黛玉将自己心有所属的事情告诉楚铭,并且劝说他,当初她和楚铭的婚约只是家中大人的一句戏言罢了,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楚铭却说,当初他和黛玉的亲事,是他要求的。 原来当日,孝仁亲王想要拉拢义忠亲王,所以派人绑架了时年才四岁的楚铭。 楚铭十分聪慧,趁着绑架的人喝醉了酒,偷偷的躲到了贾敏的轿子里,贾敏当时已经身怀有孕,不过还是冒着危险救下了他,并且想办法通知了义忠亲王。 义忠亲王登门拜谢,两人交浅言深,十分投契,加上世子很喜欢贾敏,一直指着贾敏的肚子叫妹妹,所以两家才约定要是贾敏产下女儿,就定下了亲事。 后来第二年江南异动,林如海被派到了扬州,义忠亲王当日南下,出了去福州查探良种,还有顺便正式定亲的意思。 谁料他在和义忠亲王商量事情的时候,被楚铭给听到了,楚铭得知父亲要去看贾敏和小媳妇儿,于是让亲随扮作自己,偷偷的上了南下的大船。 为了确保王爷办案没有私心,亲王出外办差,世子都是要留在京都作为人质的,(也是为了保住皇家血脉) 走到半路义忠亲王发现了儿子跟了上来,直接去信告知了老圣人小世子的情况,老圣人对这个孙子也很疼爱,只回信让他们注意安全。 于是一行人继续前行。 走到苏州境内,楚铭意外发现当初拐卖了他的人,于是告知了义忠亲王。 义忠亲王顺藤摸瓜,居然意外发现那人是甄家的人,另外也发现甄家大肆敛财,倒卖盐引,官爵,私下练兵等等的情况。 后面的事情楚铭并没有告知黛玉,他很清楚,这些事情不是他和黛玉的错,而是当初那些人,他只想让黛玉知道两人的关系是他主动想要的,并不想让黛玉背负哀伤。 最开始得到林如海消息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抗拒的,就像太上皇和武正帝一样,他一开始也是对林如海持怀疑态度的,。 但是林如海拿出了这些年收集的证据,以及当初义忠亲王留下的信。 他才知道,林如海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他和黛玉,免得两人还没长成就要面对风雨,而且林如海一直在遵守两人的婚约,这才解开了心结。 林如海确实解除了两人的婚约,但是在和黛玉相处的半年时间里,他早就重新喜欢上了这个坚强,有谋划,玲珑心思的“前未婚妻”了。 黛玉对于楚铭其实也并不是一无感觉,听他说起当年的事情也心有触动,两个人难得的平静的在荷花池旁坐了一下午。 经过一年多的培育,良种更加的稳定,玉蜀黍产量大增,土豆也长势良好,按照这个势头,大明解决饥荒的可能性又大了很多。 宝玉也如愿以偿的进了户部,成了一名农官。 有了足够的粮食,士气大振,武正帝和太上皇也开始收网,南安郡王以及之前害了义忠亲王的那些人陆陆续续的落了网,宝玉的心中更加的安稳了。 转眼又是一年,大明开始大规模的推广玉蜀黍和土豆的种植,番椒也因为独特的口感在大明开始流行了起来。 二月十二,黛玉及笄这一日,林府举办了热闹的及笄礼,宝钗嫉妒,想要在及笄礼上怀了黛玉的名节,结果自讨苦吃,居然和孙绍祖滚到了一起,被薛姨妈狼狈的带离了林府。 太上皇知道当初林如海做的事情,对黛玉很是愧疚,于是封了她为县主,宝玉见她如今不仅有了封号,还有健康的身体,也十分的欣慰。 京都各家男子都来说亲,王家的,史家的,以及丞相家的,贾母想要替黛玉说亲,被黛玉族叔直接拒绝。 黛玉以为宝玉会有想法,结果宝玉表现的很是高兴,伤心难过的时候走到花树旁边叹息,遇到楚铭。 楚铭说起宝玉的作为也很是钦佩,但是表示自己愿意和宝玉公平竞争,黛玉见他如此坦诚大气,对他也有了几分好感,不过还是婉言谢绝了他的心意。 因着黛玉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情,宝钗不得已嫁给了孙绍祖,两个人彼此看不上,过着鸡飞狗跳的日子。 又过了几个月,元春怀孕了。 宝玉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很是担心。于是更多的心思放在培育良种上,很担心荣国府好不容易出了旋涡,再一次被牵连了。 王夫人见儿子变得又黑又瘦,心疼的简直心儿都要碎了,也不想着争权夺利了,每一日变着花样为宝玉做好吃的,贾兰这边过了县试,李纨也对宝玉十分感激。 与贾兰同时过了县试,还拿了县试案首的却不是别人,而是黛玉的弟弟林子喻,林子喻如今才七岁,但是自幼得名师指点,又极为聪慧,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八月,土豆,番椒,以及玉蜀黍都丰收了,宝玉也托人找到了红薯的种子,又投入到了红薯的培育之中,如今他已经对于培育良种很有心得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种田逆袭 转眼又是一年,宝钗年岁渐大,心里也隐隐开始着急了起来,薛姨妈见女儿回心转意,赶紧去找了王夫人提起宝钗和宝玉的婚事。 王夫人因着王仁和王子胜害了贾珠的事情,对薛姨妈也不怎么信任,对她提到两个孩子的亲事也不置可否起来。 尤二姐这边又和贾琏见过几次,见他都不上当的样子,不由有些着急了,她发现自己怀上了贾珍的子嗣,但是明显贾珍并不想弄出一个姐妹共事一夫的丑闻,所以并不打算纳她进门。 尤二姐心中哀怨,想要找他想办法的时候,意外发现贾珍和孝仁亲王在商议谋逆的事情,被灭了口。 贾珍一不做二不休,就用尤二姐的名义约了贾琏,但是贾琏因为要回去陪老婆孩子,并没有上当,最后只得推到了收了银子根本不想离开京都的张华身上。 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但是却被一直关注着宁国府的贾赦拿住了把柄,将事情闹了出来,贾珍为了保住族长的位子,将贾蓉推了出来,贾蓉被判决秋后处斩。 贾敬觉得这是报应,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将当年的事情写了折子,送到了太上皇跟前,之后自尽身亡,临死前给贾赦留了信,托他照顾惜春,并且说自己对不起惜春。 宝玉觉得玉蜀黍的收成完全可以更多一些,于是更加热切的投入到了良种的培育上面,也极少回荣国府。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玉蜀黍的收成破天荒的到了亩产八百两,这简直是大明前所未有的亩产。 太上皇和武正帝如今真的是后怕,若是当初上了孝仁亲王的圈套,可就错杀了能人了。 众女都好奇宝玉整日在忙什么,宝玉见她们好奇,心情也好,就将她们都带到了庄子上。 惜春探春迎春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规模的玉蜀黍种植,简直叹为观止,于是干脆开了“玉蜀黍社”,写出了不少诗词。 宝玉趁机介绍冯紫英给黛玉认识,探春对冯紫英很有好感,心中有些酸涩。 宝钗对于这一幕却是喜闻乐见的,以为宝玉是喜欢她,对黛玉炫耀,黛玉黯然神伤,提前带了子喻回了林府。 楚铭刚好来林府看黛玉,黛玉将自己心有所属的事情告诉楚铭,并且劝说他,当初她和楚铭的婚约只是家中大人的一句戏言罢了,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楚铭却说,当初他和黛玉的亲事,是他要求的。 原来当日,孝仁亲王想要拉拢义忠亲王,所以派人绑架了时年才四岁的楚铭。 楚铭十分聪慧,趁着绑架的人喝醉了酒,偷偷的躲到了贾敏的轿子里,贾敏当时已经身怀有孕,不过还是冒着危险救下了他,并且想办法通知了义忠亲王。 义忠亲王登门拜谢,两人交浅言深,十分投契,加上世子很喜欢贾敏,一直指着贾敏的肚子叫妹妹,所以两家才约定要是贾敏产下女儿,就定下了亲事。 后来第二年江南异动,林如海被派到了扬州,义忠亲王当日南下,出了去福州查探良种,还有顺便正式定亲的意思。 谁料他在和义忠亲王商量事情的时候,被楚铭给听到了,楚铭得知父亲要去看贾敏和小媳妇儿,于是让亲随扮作自己,偷偷的上了南下的大船。 为了确保王爷办案没有私心,亲王出外办差,世子都是要留在京都作为人质的,(也是为了保住皇家血脉) 走到半路义忠亲王发现了儿子跟了上来,直接去信告知了老圣人小世子的情况,老圣人对这个孙子也很疼爱,只回信让他们注意安全。 于是一行人继续前行。 走到苏州境内,楚铭意外发现当初拐卖了他的人,于是告知了义忠亲王。 义忠亲王顺藤摸瓜,居然意外发现那人是甄家的人,另外也发现甄家大肆敛财,倒卖盐引,官爵,私下练兵等等的情况。 后面的事情楚铭并没有告知黛玉,他很清楚,这些事情不是他和黛玉的错,而是当初那些人,他只想让黛玉知道两人的关系是他主动想要的,并不想让黛玉背负哀伤。 最开始得到林如海消息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抗拒的,就像太上皇和武正帝一样,他一开始也是对林如海持怀疑态度的,。 但是林如海拿出了这些年收集的证据,以及当初义忠亲王留下的信。 他才知道,林如海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他和黛玉,免得两人还没长成就要面对风雨,而且林如海一直在遵守两人的婚约,这才解开了心结。 林如海确实解除了两人的婚约,但是在和黛玉相处的半年时间里,他早就重新喜欢上了这个坚强,有谋划,玲珑心思的“前未婚妻”了。 黛玉对于楚铭其实也并不是一无感觉,听他说起当年的事情也心有触动,两个人难得的平静的在荷花池旁坐了一下午。 经过一年多的培育,良种更加的稳定,玉蜀黍产量大增,土豆也长势良好,按照这个势头,大明解决饥荒的可能性又大了很多。 宝玉也如愿以偿的进了户部,成了一名农官。 有了足够的粮食,士气大振,武正帝和太上皇也开始收网,南安郡王以及之前害了义忠亲王的那些人陆陆续续的落了网,宝玉的心中更加的安稳了。 转眼又是一年,大明开始大规模的推广玉蜀黍和土豆的种植,番椒也因为独特的口感在大明开始流行了起来。 二月十二,黛玉及笄这一日,林府举办了热闹的及笄礼,宝钗嫉妒,想要在及笄礼上怀了黛玉的名节,结果自讨苦吃,居然和孙绍祖滚到了一起,被薛姨妈狼狈的带离了林府。 太上皇知道当初林如海做的事情,对黛玉很是愧疚,于是封了她为县主,宝玉见她如今不仅有了封号,还有健康的身体,也十分的欣慰。 京都各家男子都来说亲,王家的,史家的,以及丞相家的,贾母想要替黛玉说亲,被黛玉族叔直接拒绝。 黛玉以为宝玉会有想法,结果宝玉表现的很是高兴,伤心难过的时候走到花树旁边叹息,遇到楚铭。 楚铭说起宝玉的作为也很是钦佩,但是表示自己愿意和宝玉公平竞争,黛玉见他如此坦诚大气,对他也有了几分好感,不过还是婉言谢绝了他的心意。 因着黛玉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情,宝钗不得已嫁给了孙绍祖,两个人彼此看不上,过着鸡飞狗跳的日子。 又过了几个月,元春怀孕了。 宝玉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很是担心。于是更多的心思放在培育良种上,很担心荣国府好不容易出了旋涡,再一次被牵连了。 王夫人见儿子变得又黑又瘦,心疼的简直心儿都要碎了,也不想着争权夺利了,每一日变着花样为宝玉做好吃的,贾兰这边过了县试,李纨也对宝玉十分感激。 与贾兰同时过了县试,还拿了县试案首的却不是别人,而是黛玉的弟弟林子喻,林子喻如今才七岁,但是自幼得名师指点,又极为聪慧,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八月,土豆,番椒,以及玉蜀黍都丰收了,宝玉也托人找到了红薯的种子,又投入到了红薯的培育之中,如今他已经对于培育良种很有心得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结局 楚铭不忍心看黛玉郁郁寡欢,去见宝玉,告诉宝玉如果喜欢黛玉的话,就不要将黛玉让给别人,他愿意为了黛玉的幸福成全他们。 宝玉此时已经从周友亮有意无意的透露之下,猜出了楚铭的身份,见他愿意为了黛玉前来质问他,很是为黛玉高兴。 坦诚自己真的是将黛玉当妹妹看的,并没有因为他是师兄,又是世子的身份将黛玉让出去。 但是同时也告诉楚铭,他只会将林妹妹交给喜欢她,爱护她的人,若是楚铭做不到这一点最好不要招惹林妹妹,他不会因为楚铭的身份就劝林妹妹妥协的。 楚铭本就对宝玉印象极好,见他这般爱护黛玉,心中对他好感更甚,但是还是不赞成他的做法,觉得他既然不喜欢林妹妹,就应该将事情说清楚。 宝玉有些无奈,他这两年已经极少见黛玉了,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说清楚,正在宝玉想着如何跟黛玉开口之际。 孝仁亲王突然提出要为自己的世子求娶黛玉,原来当初林如海临死之前查封了江南盐商的一大批税银,这一批税银足有上百万两之巨,已经被林如海通过楚铭交到了太上皇手里。 不过因为事情做得隐秘,所以孝仁亲王并不知晓其中的因由,只以为林如海临死之前既然安排的这般周全,指定也将银子所在的地方告知了黛玉。 黛玉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贾母被贾珍说动,居然动了心思,对黛玉进行劝说。 她其实还是想让宝玉迎娶黛玉的,但是这两年也看出了宝玉确实没迎娶黛玉的想法,又听信了贾珍的话,觉得黛玉嫁给孝仁亲王能更好的帮助元春。 黛玉见贾母劝说,还以为是宝玉的想法,正要答应,却被问询赶来的宝玉给打断了,并且将义忠亲王世子有先天疾病的事情说了,贾母心中后悔,也不继续坚持让黛玉嫁给义忠亲王世子了。 经过这件事情,宝玉决定要好好的找黛玉谈谈,于是带黛玉回了暖阁,两人又坐在了葡萄架下。 已经临近深秋的天气,葡萄藤上早就没有葡萄了,秋风吹落的黄叶,让这里看上去有些荒芜,一阵秋风吹过,黛玉看上去比以往更加清瘦了些。 宝玉有些不忍心,他也是女子,之前也经历过为情所伤,自然知道这样含含糊糊的感情有多伤人,咬了咬牙,将自己的来历告知了黛玉。 这样的事情,黛玉哪里能接受的了不过在宝玉拿出赏花词等一系列颇有黛玉风格的诗词之后,黛玉也不由的相信了。 不过相信归相信,黛玉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接受的,浑浑噩噩的出了荣国府,结果遇到了孝仁亲王的人。 孝仁亲王见黛玉拒绝了和世子的婚事,就想要绑架黛玉,让黛玉说出那批银两的下落,结果被一直关注着黛玉的楚铭给救下了、 黛玉十分感动于楚铭,又将宝玉的事情改头换面的说了,楚铭隐隐猜测她说的是宝玉,不过却没说什么诋毁宝玉的话,而是将自己听说过的孟良和番邦商人,翠云以及月盈母亲的友情,告诉了黛玉。 又告诉她:世界上的感情分很多种,男女之情只是其中一种,友情,还有亲情都是不可或缺的感情之一。 黛玉有些懵懂,她本来年岁就不大,对于宝玉自然是有感情的,但是具体是什么感情她其实也不太清楚。 楚铭告诉她,她年岁不大,完全可以自己想清楚,黛玉心中微暖,又想到当初和他在扬州的事情遇到的事情,心跳的比往日快得多。 楚铭将黛玉送回了林府,嘱咐她这些日子最好不要出门,又派了大量的羽卫保护她,就又回了皇宫,跟太上皇以及武正帝开始商议完全肃清孝仁亲王的事情。 如今南安郡王那边已经落了网,但是北静王这边却还和大金有所勾结,虽然有了粮草的供应,但是大金兵强马壮,大明的将士又有少部分被孝仁亲王收买,战事一时僵持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最好的办法是让西北的叶大将军调兵回援,但是又摸不清楚宝庆公主的意思,所以楚铭打算前往西北。 不过还没出门,就见宝庆公主扶着皇太后进来了,原来两人也是得知了孝仁亲王动作不断,所以才特地来见武正帝的。 武正帝见宝庆公主主动提出让叶大将军驰援北疆,心中很是诧异,宝庆公主看出了他的迟疑,把宝玉通过文启明查到的事情告知了太上皇。 十二年前。 文启明双腿残疾,不能入仕,心中郁闷难当,出门散心的时候被地痞流氓给缠上了,多亏了当时的女扮男装的宝庆公主。 宝庆公主当时才十六岁,对于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出于好心,就出手帮了文启明,还对他颇为照顾。 宝庆公主以为自己掩饰的好,新朋友是把她当男子相处的,但是其实这些事情早就被心思如发的文启明给看穿了,文启明喜欢宝庆公主,所以才没有揭穿。 两人有一次相约去京郊的寺庙游玩,结果正好遇上了上一次见到的地痞流氓,出于虔诚的原因,宝庆公主并没有带侍卫。文启明出于小心思,也将自己的侍卫留在了寺外。 正在危难之时,正好遇上了和好友同去寺庙游玩的文启山。 文启山见到大哥被人围殴,哪里愿意,和好友救了险些掉入山崖的宝庆公主。 宝庆公主本就对时常出入皇宫的文启山颇有好感,这次被救之后,更是对他倾心,两人很快陷入情网。 文启明这才知道和自己相处的女子居然是宝庆公主,心中苦闷不已,他觉得自己倘若双腿没有问题,是足可以站在宝庆公主身边的,又见文启山和宝庆公主偷偷往来,难受的整日买醉。 文父偶尔发现儿子借酒消愁,询问文启明到底是怎么回事,文启明酒后吐真言,想要文父帮他上折子求娶宝庆公主。 文父只觉得荒谬,直言不说其他,只说双腿残疾,老圣人就不会允许宝庆公主下嫁,文启明更是痛苦,于是又约了宝庆公主见面。 问宝庆公主是否愿意嫁到文府,宝庆公主还以为他是替文启山问的,羞红了脸,点点头答应了,文启明大喜过望,立马就说要请文父上折替他求娶。 宝庆公主这才知道求娶她的居然是文启明,连忙解释自己一直是将文启山当兄长和挚友看待的,从来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文启明伤心难过之下,就去了云灵山休养,之后不知道怎么就和孝仁亲王勾结在了一起,孝仁亲王许了文启明丞相之位,又说天下女子皆薄性,若是文启明出人头地,宝庆公主自然回心转意。 文启虽然明知道宝庆公主不是那样的人,不过还是被煽动了,他觉得若不是当初自己为了救从假山上滚落下来的文启山,凭他的人品和才学,宝庆公主一定会爱上他的。 答应了八王爷之后,他就一直接着帮文父处理政事的时候,注意着朝廷中的动向,趁机把对八王和甄太妃不利的折子都给压了下来。 文父刚开始或许看不出来,等到看出来之后,顿时心灰意冷,于是趁着卫事大臣弹劾,很快承认了错误,辞官回了乡。 文启明得知老父要带他回乡,心中很是不愿。于是用文启山的名义约了宝庆公主,让手下的人绑架了宝庆公主,打算将公主带回家乡金屋藏娇。 结果走到半路被文父意外发现,文父大惊失色,直骂文启明是猪油蒙了心,说要回禀老圣人大义灭亲。 文启明慌忙之下将文父推倒在地,文父一命呜呼。宝庆公主也趁机写了求助信,想办法给了当时回乡祭祖的叶大将军。 宝庆公主被救,因为已经被人占了身子,觉得无颜再见文启明,有因着老圣人需要借助叶大将军之手平定西北,于是选择下嫁叶大将军。 叶大将军也在这一路上,被善良温柔的宝庆公主打动,丝毫不嫌弃她被玷污了。 文启山当时正跟着皇上在河南赈灾,得知老父病重,心上人被赐婚叶大将军之后,就急急忙忙赶到了禹州。 结果被文启明告知,文父之所以死是因为“鸟尽弓藏”,又得知心上人也被老圣人逼着嫁给了叶大将军,气愤难耐之下就选择了挂靴辞官。 因着当时文启明是蒙面而行,宝庆公主并不知道她是被文启明玷污的,八王爷为了拉拢文启明,也帮他扫清了证据,所以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或许是宝玉只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所以文启明并没有掩饰他对于宝庆公主的觊觎,这才被宝玉看出了端倪,抽丝剥茧查过去才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这些年来,哀家自持对孝仁那孩子也算是尽心尽力,结果呢,不过是为了一个双腿残疾的废人罢了,他居然敢如此欺侮我儿,如今查清楚真相,哀家焉能让那个畜生称心如意。” 皇太后白氏心疼的拍了拍宝庆公主,又对太上皇和武正帝道:“我知道你们父子不相信大将军,但是有哀家母女和清欢在,他肯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婉柔,你在说什么。宝庆她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女儿,孝仁!孝仁!简直不孝不仁,孤……孤不该养虎为患,想着用甄家来平衡四王八公,结果……可笑,可真是可笑,这个甄家居然才是最大的逆贼。” 太上皇和武正帝此刻都是一脸铁青,显然也对孝仁亲王做出这样的事情痛恨无比。 有了叶大将军的加入,北静王也被攻打了下来,北疆彻底的平稳了,叶大将军又回了西北,正在朝堂大肆庆功之时,东安王爷居然主动提出让出王位,只求义忠亲王郡主下嫁。 太上皇问了秦可卿之后才知道,当日秦可卿意外救了东安王爷,两人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已经互相倾慕,恳求太上皇成全。 不动战事自然是好的,太上皇和武正帝商量之后,欣然应允了婚事,昔日的东安王爷成了郡主驸马,将兵权上缴,和秦可卿在京都安安稳稳过起了日子。 孝仁亲王策划十数年,结果兵败如山倒,没有了四王,剩下没有兵权的八公自然也就成了纸老虎。 宝玉和楚铭以及贾蔷将当初孝仁亲王谋害义忠亲王,嫁祸荣国府和宁国府的证据拿了出来。 孝仁亲王被赐下毒酒,贾珍贾蓉被判秋后处决,王子腾被判凌迟,史家被夺爵,镇国公,辅国公等人见到大势已去,纷纷上交权柄,孝仁亲王的谋逆军团土崩瓦解。 武正帝本想赏赐贾蔷,但是贾蔷却表示自己有能力,并且真的通过科举考中了举人,林子喻也在三年之后考中了状元,成了大明年岁最小的状元。 黛玉最后还是嫁给了楚铭,太上皇赐婚,武正帝主婚,宝庆公主给她添妆,婚后和楚铭和和美美,生了两个女儿。 本来众人还在看她的笑话,觉得她会失宠,但是楚铭却从来对她都不敢大声,一直到死,也只有她这位老妻而已。 迎春性子温吞,最后嫁给了一户家境殷实的读书人家,是嫡次子,也不用掌家什么的,贾家如今人才辈出,她在婆家也受器重,婚后生了一儿一女,一生过的顺遂无比。 探春嫁给了卫若兰,两夫妻都风风火火,婚后生下了三个儿子,大儿子随着父亲的性子当兵,二儿子擅长发明,三儿子最最喜欢和舅舅在一起种粮食。 最让人惊讶的惜春,贾珍和贾蓉死后,宝玉本来是想让她继续留在荣国府的,但是小妮子却说自己父兄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想要去寺庙之中修行。 宝玉本来还以为她要走上原本的老路,对她苦口婆心的劝说,谁知道是白操心了,小丫头说了,她只是代发修行三年,之后会继续画画。 宝玉这才放了心,等她及笄之后,嫁给了等了她好些年的冯紫英。 至于史湘云,她是女眷,当初是被罚充作官妓的,不过因着宝玉和黛玉的接济,她并没有流落花船,而是在宝玉给她买的小院住了下来。 当初史家是想要将她嫁给卫若兰的,但是她被袭人劝说,又动了嫁给宝玉的心思,这才想办法推拒了,她自然是想要和宝玉在一起的,但是宝玉却不想。 拖了几年之后,她嫁给了一位做绸缎生意的富商,日子过得也算富足,不过和她最初的想象指定是有差别的。 虽然贾家的冤屈已经洗清,但是宝玉却并没有再参加科举,而是一门心思放在了良种研发上面,因为他发现,相对于勾心斗角的生活,他其实更喜欢在田间地头研究的日子。 等到后来贾兰中了举,贾环也跟着文先生作了小官儿之后,宝玉索性功成身退,游山玩水起来。 有一日他又回到了威南镇的山谷,意外的发现这里居然多出了一处深潭,这才得知,是贾家旧部觉得取水麻烦特意开凿的。 这日的晚上,他仿若被召唤一般来到了水潭边,一阵晕眩过去,他已经回到了种花国。 就在他以为自己是黄粱一梦之时,他意外发现,市面上居然没有《红楼梦》这本书,而多出了一本讲述隐士贾宝玉的传记。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结局 楚铭不忍心看黛玉郁郁寡欢,去见宝玉,告诉宝玉如果喜欢黛玉的话,就不要将黛玉让给别人,他愿意为了黛玉的幸福成全他们。 宝玉此时已经从周友亮有意无意的透露之下,猜出了楚铭的身份,见他愿意为了黛玉前来质问他,很是为黛玉高兴。 坦诚自己真的是将黛玉当妹妹看的,并没有因为他是师兄,又是世子的身份将黛玉让出去。 但是同时也告诉楚铭,他只会将林妹妹交给喜欢她,爱护她的人,若是楚铭做不到这一点最好不要招惹林妹妹,他不会因为楚铭的身份就劝林妹妹妥协的。 楚铭本就对宝玉印象极好,见他这般爱护黛玉,心中对他好感更甚,但是还是不赞成他的做法,觉得他既然不喜欢林妹妹,就应该将事情说清楚。 宝玉有些无奈,他这两年已经极少见黛玉了,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说清楚,正在宝玉想着如何跟黛玉开口之际。 孝仁亲王突然提出要为自己的世子求娶黛玉,原来当初林如海临死之前查封了江南盐商的一大批税银,这一批税银足有上百万两之巨,已经被林如海通过楚铭交到了太上皇手里。 不过因为事情做得隐秘,所以孝仁亲王并不知晓其中的因由,只以为林如海临死之前既然安排的这般周全,指定也将银子所在的地方告知了黛玉。 黛玉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贾母被贾珍说动,居然动了心思,对黛玉进行劝说。 她其实还是想让宝玉迎娶黛玉的,但是这两年也看出了宝玉确实没迎娶黛玉的想法,又听信了贾珍的话,觉得黛玉嫁给孝仁亲王能更好的帮助元春。 黛玉见贾母劝说,还以为是宝玉的想法,正要答应,却被问询赶来的宝玉给打断了,并且将义忠亲王世子有先天疾病的事情说了,贾母心中后悔,也不继续坚持让黛玉嫁给义忠亲王世子了。 经过这件事情,宝玉决定要好好的找黛玉谈谈,于是带黛玉回了暖阁,两人又坐在了葡萄架下。 已经临近深秋的天气,葡萄藤上早就没有葡萄了,秋风吹落的黄叶,让这里看上去有些荒芜,一阵秋风吹过,黛玉看上去比以往更加清瘦了些。 宝玉有些不忍心,他也是女子,之前也经历过为情所伤,自然知道这样含含糊糊的感情有多伤人,咬了咬牙,将自己的来历告知了黛玉。 这样的事情,黛玉哪里能接受的了不过在宝玉拿出赏花词等一系列颇有黛玉风格的诗词之后,黛玉也不由的相信了。 不过相信归相信,黛玉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接受的,浑浑噩噩的出了荣国府,结果遇到了孝仁亲王的人。 孝仁亲王见黛玉拒绝了和世子的婚事,就想要绑架黛玉,让黛玉说出那批银两的下落,结果被一直关注着黛玉的楚铭给救下了、 黛玉十分感动于楚铭,又将宝玉的事情改头换面的说了,楚铭隐隐猜测她说的是宝玉,不过却没说什么诋毁宝玉的话,而是将自己听说过的孟良和番邦商人,翠云以及月盈母亲的友情,告诉了黛玉。 又告诉她:世界上的感情分很多种,男女之情只是其中一种,友情,还有亲情都是不可或缺的感情之一。 黛玉有些懵懂,她本来年岁就不大,对于宝玉自然是有感情的,但是具体是什么感情她其实也不太清楚。 楚铭告诉她,她年岁不大,完全可以自己想清楚,黛玉心中微暖,又想到当初和他在扬州的事情遇到的事情,心跳的比往日快得多。 楚铭将黛玉送回了林府,嘱咐她这些日子最好不要出门,又派了大量的羽卫保护她,就又回了皇宫,跟太上皇以及武正帝开始商议完全肃清孝仁亲王的事情。 如今南安郡王那边已经落了网,但是北静王这边却还和大金有所勾结,虽然有了粮草的供应,但是大金兵强马壮,大明的将士又有少部分被孝仁亲王收买,战事一时僵持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最好的办法是让西北的叶大将军调兵回援,但是又摸不清楚宝庆公主的意思,所以楚铭打算前往西北。 不过还没出门,就见宝庆公主扶着皇太后进来了,原来两人也是得知了孝仁亲王动作不断,所以才特地来见武正帝的。 武正帝见宝庆公主主动提出让叶大将军驰援北疆,心中很是诧异,宝庆公主看出了他的迟疑,把宝玉通过文启明查到的事情告知了太上皇。 十二年前。 文启明双腿残疾,不能入仕,心中郁闷难当,出门散心的时候被地痞流氓给缠上了,多亏了当时的女扮男装的宝庆公主。 宝庆公主当时才十六岁,对于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出于好心,就出手帮了文启明,还对他颇为照顾。 宝庆公主以为自己掩饰的好,新朋友是把她当男子相处的,但是其实这些事情早就被心思如发的文启明给看穿了,文启明喜欢宝庆公主,所以才没有揭穿。 两人有一次相约去京郊的寺庙游玩,结果正好遇上了上一次见到的地痞流氓,出于虔诚的原因,宝庆公主并没有带侍卫。文启明出于小心思,也将自己的侍卫留在了寺外。 正在危难之时,正好遇上了和好友同去寺庙游玩的文启山。 文启山见到大哥被人围殴,哪里愿意,和好友救了险些掉入山崖的宝庆公主。 宝庆公主本就对时常出入皇宫的文启山颇有好感,这次被救之后,更是对他倾心,两人很快陷入情网。 文启明这才知道和自己相处的女子居然是宝庆公主,心中苦闷不已,他觉得自己倘若双腿没有问题,是足可以站在宝庆公主身边的,又见文启山和宝庆公主偷偷往来,难受的整日买醉。 文父偶尔发现儿子借酒消愁,询问文启明到底是怎么回事,文启明酒后吐真言,想要文父帮他上折子求娶宝庆公主。 文父只觉得荒谬,直言不说其他,只说双腿残疾,老圣人就不会允许宝庆公主下嫁,文启明更是痛苦,于是又约了宝庆公主见面。 问宝庆公主是否愿意嫁到文府,宝庆公主还以为他是替文启山问的,羞红了脸,点点头答应了,文启明大喜过望,立马就说要请文父上折替他求娶。 宝庆公主这才知道求娶她的居然是文启明,连忙解释自己一直是将文启山当兄长和挚友看待的,从来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文启明伤心难过之下,就去了云灵山休养,之后不知道怎么就和孝仁亲王勾结在了一起,孝仁亲王许了文启明丞相之位,又说天下女子皆薄性,若是文启明出人头地,宝庆公主自然回心转意。 文启虽然明知道宝庆公主不是那样的人,不过还是被煽动了,他觉得若不是当初自己为了救从假山上滚落下来的文启山,凭他的人品和才学,宝庆公主一定会爱上他的。 答应了八王爷之后,他就一直接着帮文父处理政事的时候,注意着朝廷中的动向,趁机把对八王和甄太妃不利的折子都给压了下来。 文父刚开始或许看不出来,等到看出来之后,顿时心灰意冷,于是趁着卫事大臣弹劾,很快承认了错误,辞官回了乡。 文启明得知老父要带他回乡,心中很是不愿。于是用文启山的名义约了宝庆公主,让手下的人绑架了宝庆公主,打算将公主带回家乡金屋藏娇。 结果走到半路被文父意外发现,文父大惊失色,直骂文启明是猪油蒙了心,说要回禀老圣人大义灭亲。 文启明慌忙之下将文父推倒在地,文父一命呜呼。宝庆公主也趁机写了求助信,想办法给了当时回乡祭祖的叶大将军。 宝庆公主被救,因为已经被人占了身子,觉得无颜再见文启明,有因着老圣人需要借助叶大将军之手平定西北,于是选择下嫁叶大将军。 叶大将军也在这一路上,被善良温柔的宝庆公主打动,丝毫不嫌弃她被玷污了。 文启山当时正跟着皇上在河南赈灾,得知老父病重,心上人被赐婚叶大将军之后,就急急忙忙赶到了禹州。 结果被文启明告知,文父之所以死是因为“鸟尽弓藏”,又得知心上人也被老圣人逼着嫁给了叶大将军,气愤难耐之下就选择了挂靴辞官。 因着当时文启明是蒙面而行,宝庆公主并不知道她是被文启明玷污的,八王爷为了拉拢文启明,也帮他扫清了证据,所以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或许是宝玉只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所以文启明并没有掩饰他对于宝庆公主的觊觎,这才被宝玉看出了端倪,抽丝剥茧查过去才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这些年来,哀家自持对孝仁那孩子也算是尽心尽力,结果呢,不过是为了一个双腿残疾的废人罢了,他居然敢如此欺侮我儿,如今查清楚真相,哀家焉能让那个畜生称心如意。” 皇太后白氏心疼的拍了拍宝庆公主,又对太上皇和武正帝道:“我知道你们父子不相信大将军,但是有哀家母女和清欢在,他肯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婉柔,你在说什么。宝庆她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女儿,孝仁!孝仁!简直不孝不仁,孤……孤不该养虎为患,想着用甄家来平衡四王八公,结果……可笑,可真是可笑,这个甄家居然才是最大的逆贼。” 太上皇和武正帝此刻都是一脸铁青,显然也对孝仁亲王做出这样的事情痛恨无比。 有了叶大将军的加入,北静王也被攻打了下来,北疆彻底的平稳了,叶大将军又回了西北,正在朝堂大肆庆功之时,东安王爷居然主动提出让出王位,只求义忠亲王郡主下嫁。 太上皇问了秦可卿之后才知道,当日秦可卿意外救了东安王爷,两人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已经互相倾慕,恳求太上皇成全。 不动战事自然是好的,太上皇和武正帝商量之后,欣然应允了婚事,昔日的东安王爷成了郡主驸马,将兵权上缴,和秦可卿在京都安安稳稳过起了日子。 孝仁亲王策划十数年,结果兵败如山倒,没有了四王,剩下没有兵权的八公自然也就成了纸老虎。 宝玉和楚铭以及贾蔷将当初孝仁亲王谋害义忠亲王,嫁祸荣国府和宁国府的证据拿了出来。 孝仁亲王被赐下毒酒,贾珍贾蓉被判秋后处决,王子腾被判凌迟,史家被夺爵,镇国公,辅国公等人见到大势已去,纷纷上交权柄,孝仁亲王的谋逆军团土崩瓦解。 武正帝本想赏赐贾蔷,但是贾蔷却表示自己有能力,并且真的通过科举考中了举人,林子喻也在三年之后考中了状元,成了大明年岁最小的状元。 黛玉最后还是嫁给了楚铭,太上皇赐婚,武正帝主婚,宝庆公主给她添妆,婚后和楚铭和和美美,生了两个女儿。 本来众人还在看她的笑话,觉得她会失宠,但是楚铭却从来对她都不敢大声,一直到死,也只有她这位老妻而已。 迎春性子温吞,最后嫁给了一户家境殷实的读书人家,是嫡次子,也不用掌家什么的,贾家如今人才辈出,她在婆家也受器重,婚后生了一儿一女,一生过的顺遂无比。 探春嫁给了卫若兰,两夫妻都风风火火,婚后生下了三个儿子,大儿子随着父亲的性子当兵,二儿子擅长发明,三儿子最最喜欢和舅舅在一起种粮食。 最让人惊讶的惜春,贾珍和贾蓉死后,宝玉本来是想让她继续留在荣国府的,但是小妮子却说自己父兄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想要去寺庙之中修行。 宝玉本来还以为她要走上原本的老路,对她苦口婆心的劝说,谁知道是白操心了,小丫头说了,她只是代发修行三年,之后会继续画画。 宝玉这才放了心,等她及笄之后,嫁给了等了她好些年的冯紫英。 至于史湘云,她是女眷,当初是被罚充作官妓的,不过因着宝玉和黛玉的接济,她并没有流落花船,而是在宝玉给她买的小院住了下来。 当初史家是想要将她嫁给卫若兰的,但是她被袭人劝说,又动了嫁给宝玉的心思,这才想办法推拒了,她自然是想要和宝玉在一起的,但是宝玉却不想。 拖了几年之后,她嫁给了一位做绸缎生意的富商,日子过得也算富足,不过和她最初的想象指定是有差别的。 虽然贾家的冤屈已经洗清,但是宝玉却并没有再参加科举,而是一门心思放在了良种研发上面,因为他发现,相对于勾心斗角的生活,他其实更喜欢在田间地头研究的日子。 等到后来贾兰中了举,贾环也跟着文先生作了小官儿之后,宝玉索性功成身退,游山玩水起来。 有一日他又回到了威南镇的山谷,意外的发现这里居然多出了一处深潭,这才得知,是贾家旧部觉得取水麻烦特意开凿的。 这日的晚上,他仿若被召唤一般来到了水潭边,一阵晕眩过去,他已经回到了种花国。 就在他以为自己是黄粱一梦之时,他意外发现,市面上居然没有《红楼梦》这本书,而多出了一本讲述隐士贾宝玉的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