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是英雄之天下第一》 第1章 今夜你会不会来 京城的傍晚很喧嚣,很热闹。各厢各坊各街各巷都非常繁忙,汴梁城有八厢一百二十一坊,沿街的民宅,商铺,作坊,食肆,酒楼,客栈,妓馆,戏台数不胜数。每晚夜市达官显贵们寻欢作乐,酒家眠,宿青楼。文人墨客则吟诗,作对,行酒令,说史书。平民百姓有摆个摊做点小买卖,有逛街看灯听戏的,有吃点心美食的,如冰雪冷元子,砂糖绿豆糕,荔枝糕,旋煎羊,紫苏鱼,炸蟹等等。更有一些三教九流在瓦舍卖艺,说书,蹴鞠,杂耍驯兽的艺人讨江湖饭。瓦舍在北宋相当于剧场,演艺中心是人最多的地方。 当然不是每个地方都是灯火通明,人生鼎沸。比如“忆苏堂”,“忆苏堂”是京城第一大帮会金风细雨楼青楼旧址。当年青楼被叛徒白愁飞炸毁。王小石,苏梦枕和白愁飞决战之后,苏梦枕亡,白愁飞殁。王小石希望可以建一个拜祭苏大哥的地方,后来这件事是杨无邪操办的。 “忆苏堂”不大,但很重要。因为苏梦枕对金风细雨楼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不畏强权,除暴安良,战辽抗金,斗奸臣,压恶霸,他代表了一种精神,让众人热血,坚毅,正义的精神。 此时此刻,戚少商站在这里。 他就站在这里,只能是他站在这里。 他是领袖,是老大,是楼主,是金风细雨楼的总瓢把子。 他是群龙之首,冠绝京师的红人。 在戚少商的领导下金风细雨楼不断壮大,声势日盛。发梦两党,象鼻塔,小雷门,桃花社,连云寨,天机组,毁诺城,好汉社等一众江湖正道势力纷纷加入,结盟。 江湖许多英雄豪客,英杰侠士都听他号令,为其效命。 在他的带领下,把京城另一个黑道帮会“六分半堂”打压的苦不堪言。而另一个朝廷为背景的“有桥集团”也不敢与之争夺锋芒。更是在“神侯府”诸葛先生的支持下于朝中奸党周璇,游斗。 在江湖,在武林,在京城,金风细雨楼代表了公正,侠义,除暴安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戚少商的存在。 他是一个侠肝义胆,不惧强权的人。 他也是一个狠人,一个狠人在等人。 狠人等的人也一定是个狠人,不够狠的人不值得戚少商等,也不配让他等。 戚少商负着手悠然的转首问:你的伤没事? 他在问一个人,一个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这个人三十岁左右,身型挺拔,像一把剑。高而消瘦,如一把剑鞘。目光锐利,恰似一道剑锋。眉宇间英气逼人,似一股无形的剑气。 他当然也是一个狠人,“一直剑魔”孙青霞如果不算狠人,那江湖里就既太平,也不太平。 “不碍事,我经常受伤,不受伤才真的有事”孙青霞回道。 “罗睡觉那一剑我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他不好对付”仟千仦哾 “不用你对付,我自会找上他了”孙青霞厉声再道:我有很多帐要找他算,只能和他算。 孙青霞剑眉一横说:这两年不少奸淫掳掠的案子,十有八九都是他做的,然后栽赃嫁祸给我。于公于私,我都要亲手惩戒这个恶贼。 戚少商嘴角微勾,露出了一丝浅笑,笑得很意满,笑的很得意。 他爱笑,爱白衣,爱交朋友,爱拔刀相助。 就在这时堂外飘进来一团棉絮,一团黑色的棉絮。 ——应该是像一团棉絮。又仿佛一团黑雾,被风吹了进来。 其实他是一个人,戚少商就是在等他。 他是个狠人。 能让戚少商等的狠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毛裘,很亮,也很黑,更加很厚。 这个人长发,身材不高,也很瘦。 他的瘦和孙青霞不一样。 孙是清瘦,瘦的很俊。 他是枯瘦,瘦的很病态。 这个人的确有病,他一进来就咳嗽。 他用苍白枯树般的手捂住口鼻,剧烈的咳嗽声在堂内回音缭绕,手背上的青筋暴现,身子因为咳嗽躬弯着,显得更矮小些了。 让人不由思绪一寒,不犹心头一酸。 “卷哥,你的病?” “老毛病,一时死不了”这个人抬起头望向戚少商。 一旁的孙青霞看到这人的双眼,犹如夜鹰般尖锐,让人不寒而栗。 充满着冷酷。 他知道这个人,这个人太有名了。 也太可怕了。 小雷门的门主,江湖上威名远扬的“小寒神”雷卷。 雷卷是“江南霹雳堂”雷家堡的一流高手,他的“失神指”江湖上都让人闻之色变,听之惧骇。 戚少商满眼热忱的说:卷哥,你来了就好,我可以放心了 “什么时候动身?” “一柱香后” “好”雷卷应声道。 “不,你不去!“ 雷卷惊诧,不语,随之而来的是咳嗽声。 那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的声音。 戚少商道:我需要你留在红楼,镇守大本营。 雷卷肃然道:实属巧合的消息是,对面“杀人王”雷雨,“放火王”雷逾都在,“金腰带”雷无妄不知行踪,他从不让人知道行踪,或者只让自己知道行踪,我去能帮上你。 实属巧合是四个人,四个高手。 是雷卷的忠心部下,死士。 他们在雷门是很强的一个团队,当然还有如有雷同这四个人。 不过他们是对手,是敌人。 消息很可靠,实属巧合对雷门的人和事很熟悉。 大多数的人和事。 戚少商回道:我的消息是雷动天,如有雷同,还有莫北神在清乐坊一带活动,那里离红楼很近,可以随时发动进攻。我需要卷哥你帮我镇住局势,你在我才可以放手去做我的事。朱如是,吉小利,洛五霞,梁色会听你调遣,他们有几个你都认识。你可以放心,我安排好了,他们会绝对服从你。 “但是雷雨,雷逾都不好对付,何况还有狄飞惊” “有趣”说话的是孙青霞:杀人王,放火王都在,实在是难得有趣的事。 雷卷寒目扫了下孙青霞道:他们在,不是有趣,而是有去—— ——无回 孙青霞耸了耸肩说:那我就更要去了! “一定要去” 戚少商略顿了下,道:卷哥,你一直都是支持我,相信我的。 “废话,我们之间是生死之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好,卷哥你留下,帮我守好金风细雨楼,因为楼不能倒,楼倒了,人就散了” 戚少商又恳切的道:那里有人会布置,你放心! “我听你的,你放手去干,楼我会守住,死守。记住当心“杀人王”雷雨,特别是他睁开眼睛时!” 雷卷又补道:兄弟,我等着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戚少商笑声说:好,有你这话,我必须回来。 “小心”这句话雷卷是对孙青霞说的。 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他不爱说废话。 他是一个行动派。 孙青霞点头回谢时,雷卷已经不在了。 他诡秘的飘了出去,身影消失在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中。 “他果然很强”孙青霞正色道。 “你也很强”戚少商回道:我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 孙青霞笑道:我这个人朋友不多,我怕连累朋友,所以很少交朋友。 “我是其中之一吗?” “不是,你是我的生死之交”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进了“忆苏堂”。 当然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走到这里,堂外院子里至少有三十几名楼里的好手在。普通人要进来,估计要死两百七十三回,一般的练家子也会死个八十九回,换作高手至少也要把命留在这里四五次。不过这个人毫发无损的走了进来。没有多少人可以做到,雷卷是其中之一,他是其中之二。 他就是杨无邪。 金风细雨楼的总管,也是智囊。 戚少商如果是细雨楼的领袖,是心脏的话。杨无邪就是楼里的百事通,是大脑。他们两个人是楼里的主梁,是主心骨。 所以杨无邪一直都很忙。 忙楼里的事,忙楼外的事,忙大事,忙小事,什么事他都要忙一忙,特别是京城里瞬息万变,暗流涌动的局势,他不敢不忙,不能不忙。 现在杨无邪忙着来见戚少商。 还是很重要的事。 “军师,辛苦了” 戚少商是一个出色的领袖,他武功好,城府深,胆气大,够聪明,还很会关心人。所以他会一开口先问孙青霞的伤,雷卷的病,杨无邪的累。天塌下来,他都会先顾忌身边的人,然后再做事。 杨无邪回道:天生劳碌命,不打紧。 “我挑了二十名可靠,武功好的弟兄,让何择钟,蔡追猫带队和我们一起去赴约,他们现在就在院外。六分半堂会在十字亭等我们,地形我也派人打探过了” 今晚六分半堂的雷纯要和戚少商谈判,地点在十字亭。十字亭是个地名,靠近田子坊。是两条街的交汇之处。那里不属于金风细雨的地盘,也不是六分半堂的。三合楼上次被天下第七毁了之后,京城可以属于三不管的地方不多了,十字亭是其中之一。 “有桥集团有什么动向?” 今晚虽然是六分半堂谈判,但戚少商更想知道方应看,米苍穹的消息。他知道六分半堂只是狼,有桥集团才是老虎。 可怕。 可恨。 需要时时提防,处处谨慎。 杨无邪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方应看进宫了,一起的还有雷媚,不确定去干什么,如有消息宫里会有人传信出来。米苍穹在无间道一带出现过,但我们的人跟丢了。有桥集团那边我让“大口飞耙”梁小悲盯着,如有异动,温梦成温老会组织防线。奸相蔡府我让“袋袋平安”龙吐珠看住,花枯发花老也会策应。白楼我希望让朱大块,戚女侠,宋展眉还有好汉社的朋友留守,你看是否妥当。 “好” 一个字已经表达了戚少商对杨无邪的肯定,他的安排很周到,合理,让人放心。白楼一样是非常重要的所在,里面有大量的情报,文件,还是金风细雨楼的作战分析室。杨无邪也是对白楼投入太多心血和精力,经营了多年,所以在他的心目中白楼是要害中的要害。当年苏遮幕时期就注重情报的收集,之后苏梦枕,王小石,戚少商都把白楼完完全全的交给了杨无邪,他则在情报收集的基础上,增加了楼里收入,开支的汇总,各地分舵的生意,人员调动,选拔人才,田产,铺业,漕运,走镖,护院,水利,包括青楼,钱庄,赌坊都有涉及。这也是支撑着庞大的金风细雨楼的支柱。 戚少商补充道:让孙鱼,孙青牙,蔡空心带领一百零八公案留守黄楼,我需要他们接应有需要接应的地方。 杨无邪赞同道:好! 话音刚落一个人就飞身上墙去通知孙鱼了。 这人是和杨无邪一起来的,只不过他站在堂外,听到命令后就立刻出发。 刻不容缓。 他叫唐肯。 是楼里的一名好手。 杨无邪又道:我让唐肯从六扇门带了一个口信。 “什么口信?”戚少商诧异了一下,一小下,一小下下。 “无情的口信,他说这几天京城祸事不断,局势很乱,神候府需要他留守,四师弟冷血前几日办好案回了京师,但他受了伤,需要调养。二师弟在山东办神枪会孙家大小姐孙摇红的案子,三师弟追命在江南查案。所以他派不出人手,万一刑部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只能尽力为我们拖住。另外有一个故人会来为我们施以援手,他不是六扇门的人,是一名外援,一名强援。人是诸葛先生安排的,会帮到我们。先生想让他加入楼里,他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地方敢收留他。 “铁手在神枪会?”说话的是孙青霞。 他一直在听。 听到铁手,神枪会忍不住发问。 杨无邪马上回应道:是。 戚少商也接话说:他也是你的朋友之一? “对,铁手是我的朋友,还有“扬眉剑出鞘”的公孙扬眉也是至交好友!” 孙青霞也是山东神枪会的弟子,还是相当优秀的后起之秀。他和公孙扬眉是莫逆之交,心心相惜。他们年龄相仿,两个人武功都好,也都很英俊,都爱打抱不平,都有侠义心肠,他们经常一起切磋武艺,纵马狂歌,一起煮酒论英雄,壮志凌云看天下。但后来孙青霞被排挤,无奈出走,负琴挂剑,亡命天涯。神枪会六大堂也都对他下了驱逐令,还曾经一度派会里高手追杀他。后来幸得温丝卷庇护,总算安顿下来。所以不论是铁手,还是公孙扬眉,他都很在意。 他很在乎。 他朋友不多,铁手是一个,公孙扬眉是一个,戚少商也是一个,温丝卷对孙青霞有恩,更多像是老师。 戚少商道:铁手也是我的朋友,他这样的人是最好的朋友。 孙青霞回道:他人太好,他这样的人多一点,世道会太平一点。 戚少商感叹道:现在的世道,更需要你和我这样的人,好人总是被欺负,被压迫,朝廷奸臣当道,混乱朝纲,狗皇帝昏庸淫奢,贪图享乐。江湖上很多都投靠官府,帮他们一起欺压百姓,搜刮民脂。军队疏于训练,军纪荒废,吃空饷,虚报兵籍贪污军费,西有西夏狼心环伺,北有金辽虎视眈眈。国家内忧外患,再没有我们这样的人,恐怕国要亡,民恐灭,大好河山尽遭人践踏,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所以我要战斗,我们要战斗,只有战斗下去,国家就还有一线生机。 杨无邪点了点头。 “好,我陪你一起”孙青霞说完背起琴和剑。 他有一把焦尾古琴,一把青钢剑。 他昂首。 阔步。 步伐坚定而有力。 面色坚毅而焕发。 一起和孙青霞走出来的人还有戚少商,杨无邪。 戚少商脸上带着笑。 好似冰雪初融,化开的那种笑。 杨无邪则很平静。 犹如无风无浪的湖面,如镜般的静。 戚少商,孙青霞,杨无邪,还有门外的何择钟,蔡追猫一行人出发了。 夜色愈发的暗。 起风了。 有点冷。 他们却满腔热血。 无畏前行。 他们要赴会,那种比龙潭要恶,比虎穴要险的会。 一场不平凡的宴会。 今夜注定不平凡。 不平凡的夜,不平凡的人,不平凡的事。 “今夜你会不会来啊?” 米苍穹自言自语的说着话,随即剥了一颗花生弹入嘴里。 他嚼的很慢,很细,很享受。 每咀嚼一下,他脑门上的太阳穴就一上一下滚动。 眼神中弥漫着让人惊悚的 杀气 杀意 杀机 米苍穹一旁站着一个小太监怯生生的说:公公神机妙算,他一定会去的。 “戚少商,今夜你一定要来!” 米苍穹低吼了一声,又开始吃他的花生了。 第2章 你还要王小石吗? 王家大街是一条街,宽八丈,长三里。因为街边住户大多姓王,所以叫王家大街。 姓王的人多,王成,王峰,王来凤,王小丽,王二麻子,王大奎,还有王小石,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叫王小石。这个名字太俗,太普通,所以取的人就很多。但王小石和王小石是不同的,比如有一个王小石是京城里给别人家送信的,有一个王小石是周记布庄里的伙计,还有一个王小石是胡家赌坊的看场打手,更有一个王小石是宽衣巷一家娼馆的鸨儿。 鸨儿不是女人吗? 没错,这个叫王小石的老鸨就是女人,谁规定王小石一定要是男的。 不过有一个王小石却是名动江湖,震惊朝野的人。 这样的王小石也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一个。 他就是“天衣居士”许笑一的徒弟,是京城象鼻塔的创始人,更是金风细雨楼的前任楼主,还手刃奸臣傅宗书,胁迫过当今太师蔡京的大英雄。 王小石算的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他仁厚,和蔼,正直,善良,乐于助人,嫉恶如仇。 他年轻,有为,武功高,名声大,人脉广,兄弟多。 他这样的人当然是一个英雄。 但英雄也会落魄。 也会落难。 王小石如今就落难了。 还落网了。 能把王小石落网的人肯定不多,还是活捉。 虽然王小石以前也被抓过,但他都逃了。 这一次恐怕他很难跑掉,因为抓他的人是一个高手。 绝顶的高手。 绝顶高手中的强手。 唐能。 蜀中唐门的唐能,他就是这样的绝顶高手。 唐能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但他的名头比二百岁的高手都大。他把“飞鱼门”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三人全部毒死,门主“钓鱼太公”姜江姜据说被毒了一个月才死,每天都痛苦的想自尽。但他没办法自尽,别人也不敢帮他自尽,因为大家都怕唐能,不敢管这闲事。他也曾把“七毒教”教主“毒孩儿”柳真毒的他门下弟子都不认识了,死时他的弟子只以为是一条死狗,还忙着找失踪的师傅。唐能可不只会用毒,还有一手好暗器。单挑“下三滥”何家五大暗器高手“五魁首”何快,何速,何迅,何疾,何急,全部击杀不留活口。这样的战绩让唐能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 但是唐能嗜杀。 不乱杀。 他杀的人大多数都是恶人,坏人。 他想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天下皆知的侠客,受人尊崇的大侠。被人歌颂,被人赞扬,被人拥护,爱戴。就像当年的大侠萧秋水,现在的巨侠方歌吟,未来唐能也想成为一代超侠。 超越萧秋水,方歌吟那样的大侠,巨侠。 所以唐能要出名,扬名立万。 要出名,就要干大事。 他就干了一件大事——活捉王小石。 王小石够出名,分量够重。 所以唐能选中王小石,盯上王小石,他要出名,要有更高的江湖地位。虽然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时机去做大事,去出名。 可是他等不及,等不了。 他有病,不治之症。 告诉唐能这个消息的是“毒步天下,毒布武林”的唐满天。 唐满天是蜀中唐门内家高手,他最擅长的是研制毒药,还有解药。唐门的幕后主事人唐老太太器重他,重用他。 因为唐满天是唯一一个敢偷袭唐老太太的人,以前没有,后来也未必会有。 只有他,做了。 也干了。 如果唐老太太没有“糖衣”,恐怕唐满楼也已名动天下了。 不过他还是败了。 但他没死,也没逃。 因为唐老太太把他放了,不但放了。还安排他进入唐门高层,给他权力,地位,名气。 因为他是人才,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唐老太太爱才,手下有很多人才。 唐能也是人才,他年轻,前途无量。 他很不幸,身患绝症。唐满天告诉他活不过三十五岁,这是个噩耗。 那是个雨天,雨很细,且密。 风很凉,且冷。 空气中弥漫着凄惶,凄凉的味道。 唐满天低沉的说到:你太早练毒,练得又太勤,接触的毒又太过霸道,你的脏腑,心肺都被毒所侵蚀,随着年岁增长,毒劲会慢慢反噬你。恐怕到了三十岁之后你的心脉会被毒发而慢慢衰弱,力竭。我虽能助你延缓这个时限,可终究这还是你的劫数,避不了,逃不过。 唐能在听。 听的很认真,脸色确很平静。 他当然知道唐满天没有说谎,他四岁开始学毒,下毒。八岁已有小成,八岁还是一个孩童的年纪,这个年纪应该是天真浪漫,孩趣十足的阶段。十一岁已经在唐门考试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让一众比他年长的师兄,还有叔父辈刮目相看,啧啧赞叹。十五岁已为唐门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十九岁武林中他已鹤立鸡群,震慑群雄。今年他二十二岁,在唐门里,他和唐零,唐飘,唐化,唐仇并称唐门五杰,是唐老太太的心腹爱将,嫡系亲信。江湖中无论谁都会这几个人面子。 必须要给这个面子,他们的背后是蜀中唐门,一个神一样的组织。唐仇的叛变,让唐老太太很沮丧,虽然不久后出了一个唐梦。但毕竟唐仇是唐老太太细心栽培多年的人。 还好唐能没让唐门失望,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身体。 成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有的时候是钱。 有的时候是时间。 而唐能付出的是命。 他并不在乎,他怕死。 但更怕失败。 他是一个不能输的人,只能成,不能败。 所以他叫唐能。 无所不能的能。 雨水点打在他宽宽的额头上,顺着笔挺的鼻梁,流淌到圆圆的嘴。 他用舌尖抿了一下雨水。 “好甜” 他笑了,笑得开心的像一只看到松果的松鼠。 “当真很甜”唐满天也笑了,笑的像一只叼了鸡的狐狸。 笑的很狡猾。 唐能亦然道:我要抓紧时间做事了。 做事就是要出名,出名就是要做事,唐能此刻就是在做要出名的事。他坐在一辆马车的车驾上,车行驶在王家大街上,车上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他抓到的人。 王小石。 王小石就在车里,他落网了,一张难以挣脱的网,布网的人是唐能。 无所不能的唐能。 还有两个人和他们一起,一个身材魁梧,形容英伟的大汉,一个白面秀气,眉目爽朗的书生。这两个人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们没坐车。 ——他们在骑牛。 ——两个人骑一头牛。 ——确切的说是躺在一头牛上。 ——躺牛! 其中一个人名字里还有个牛字。 唐宝牛,是他。 那个英武的汉子就是唐宝牛,那个书生当然是方恨少。 他们是王小石的朋友,所以他们也落网了。王小石都被抓了,他们能置身事外吗?何况遇到的还是唐能。 唐能要去一个地方,要经过王家大街。有一个人要拦住唐能,所以他守在了王家大街。 应该是一群人,但是这群人都是听命于一个人的。 这个人有些年纪,但保养的很好,面色滑润,很有亮泽,特别是街灯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泛起了光,以至于光掩埋了他的眼睛。 他衣着很考究,华贵。 但不鲜亮。 头发很稀疏,甚至有些秃顶。也正是这样,他是有些年纪的人。 还有些地位的人。他就拦在路中间。他身后还有两个人凶神恶煞的人。街边两侧隐约有鼓噪,簇动之声,透露出凌人的杀气。 唐能停了车,牛也停了。 “你好”说话的是路中间的那个贵气之人。 “大家好”唐能应声道 那人很有礼貌的回道:唐公子要去哪,可否告知老夫? “不可” “那既然如此,可否请唐公子屈尊大驾跟我走” “不行” “为何?” “我不方便,我有约” “我方便和你一起去吗?” 唐能抠了抠鼻孔,默然道:不方便,别人没邀请你,我也不喜欢带你去。 说完唐能用指尖把抠出来的鼻屎又搓又捏,搓成豆状。脸上一副轻松的样子。 “那可否你去赴你的约,把车里的,牛背上的几个小兄弟交于在下” 忽然有人喝道:你这狗奴才,连给爷爷提鞋的份也没有,别和你唐巨侠套近乎,你个乌龟王八蛋,臭水沟里的耗子,茅坑里的苍蝇,要是我现在手脚方便,本巨侠早就把你打的你爹妈认不得你。 说话的是唐宝牛,话是对路中间的人说的。 “你少说两句会死啊?我们现在都这样了!你去骂那个山狗一会动起手来怎么办?” 说话的是方恨少,他语气里有点焦虑。不是因为唐宝牛。 而是那个山狗。 山狗是绰号,一个人的绰号,这个绰号是他在山东神枪会时就有的。 他姓孙,大口食色孙家的人。 他就是“山狗”孙收皮。 不过现在大家都叫他“搜魂总管”,因为他做了总管。不是神枪会的,而是蔡相府里的总管。所以他现在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因为他是蔡京的人。 被蔡京器重的人,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孙收皮听了也不动气,还是很客气的说:唐公子,我就开门见山!我要车里的王小石,你把他交给我,条件你随便提。至于还有两位,你愿意给我,那是最好,不给我,也不强求。但王小石必须交到我手里。这份情我孙收皮一定十倍偿还,相爷也会甚为欣慰,定会重重酬谢。 孙收皮话说的很和气,态度也诚恳,他一直很有礼数。在相府里当差,做事不易。特别是他这个总管,处处小心,面面谨慎,恭恭敬敬,尽心尽职。所以蔡京对他很放心,更是把一些重要的事交给他办。孙收皮总是能办的妥妥当当,顺顺利利。他对唐能说的话,很明确。他要王小石,如果不从,就是得罪了他,得罪了蔡相,得罪了朝廷! 唐能还在搓他的鼻屎,若有所思。一会又使劲挠头皮,给人觉得他头很痒。 他头的确痒,还很大。 孙收皮不好惹,他也不想惹。 他很为难。 左右。 为难。 唐能挠了头皮,撅撅了嘴唇,舌头还舔了舔。 “好甜”唐能突然说了一句孙收皮诧异的话。 “我想出名”唐能转转了脖子对着孙收皮说。 “唐公子,要出名还不简单,你只要交出王小石,高官厚禄,你定平步青云,相爷也对你这样的能人求贤若渴” 牛背上的唐宝牛听了忍不住骂骂咧咧开来:唐能你这个小怂包,见钱眼开,见利忘义,你也配做唐门的人。来来来,把本爷爷交出去,你去做你的朝廷鹰犬,卑鄙无耻的走狗。我唐巨侠死了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英雄。你就被万人唾弃,遗臭万年。痛快点,把老子放下来,我腰都快断了,给爷爷一个痛快的。 唐宝牛当然怕死,比方恨少怕死多了,他可不想落到孙收皮手里,他和方恨少当年暴打蔡京后,可没少受罪。他可不想重蹈覆辙,重温噩梦了。 所以他怕。 越怕越要给自己壮胆。 方恨少心中了然,唐宝牛是怕了,他越叫的豪气,越是代表他害怕。 “你个疯牛,别啰嗦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呸,我富贵都没享过,连女人我都没碰过,我还是个处男,我这什么命啊!”唐宝牛似乎也有些懊恼。 “子曰……” “曰你个香蕉扒拉,你个书呆子就会曰曰曰,曰能曰到银子吗?能曰到妹子吗?” 方恨少一听气就不打一出来,咒骂道:你个贪生怕死的色鬼,亏你还叫自己巨侠,我看你是巨虾,巨瞎! “闭嘴” 话音是从车子里传出来的。 王小石的声音。 孙收皮面露喜色,急忙道:怎么说?你倒是开个价啊? “我要当宰相” 说话的是唐能,说给孙收皮听的。 “山狗”脸色一变,再变。 目光如炬,原本被灯火掩盖的双目露出了如火的眼神。 仿佛要焚烧对方的眼神。 烧成灰烬。 烤成焦骨。 孙收皮动了怒,也动了杀机。 他身后两个凶恶的人疾电般飞出,一左一右,交替掠进。 王家大街上空空荡荡,没有人迹,连条狗都没有。街上有店面,铺子,民房,也有不少人家。但孙收皮一行人来了就清过场,老百姓看到这帮野蛮跋扈的人早就吓得闭门不出,躲在宅院里,大气都不敢出,屁都不敢放。 攻杀唐能的两人是“小眉刀”于寡,“小眼刺”于宿。 他们是一对兄弟,一队杀手。他们有本事,有手段,普通人遇到这对煞星,只有一条路。 ——死路! 于寡,于宿从来不给别人活路,他们认为给别人生路,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所以他们出手就是要把人送上绝路,他们找上了唐能。 于寡在左,双刀横递,直取唐能的上半身。 刀快,且急。 刀至中途,忽又刀锋一转,飞砍唐能双腿。 刀急,且快。 于宿在右,他用的是峨眉刺,这种武器的特点是——刺。 他双刺直刺唐能双肋。 刺毒,而狠。 他的峨眉刺当然是有毒的,他就没想让对手能活。 眼看刺已逼进唐能,双手一错,一刺攻面门,一刺戳小腹。 刺狠,而毒。 双刀,双刺。 上中下三路,不留余地。 不留活口。 于寡,于宿向来不留情。 不留命。 唐能该如何应对,怎么反击? 退?——攻?——守? ——生? ——死? 唐能身形未动,手指在动。 他在挖鼻屎——他竟然生死关头还在挖鼻屎! 他气定神闲,松懈庸懒。 于宿,于寡知道唐能不好对付,他们也对付不了。 他们只是虚攻,只求分一下对手的神,乱一下对手的阵。 主攻不是他们,杀手锏不在这里。 ——在天上! 天上哪来的杀手? ——有! 只听“呼”的一声,空中俯冲下一人。 此人彪悍,空中似一只秃鹫,手上一条金鞭挥舞的虎虎生风。 烈烈作响。 “大阖神君”司空残废。 他一早已暗伏在屋檐之上,一直在等待时机。 他也要出名,谁不想出名? 司空残废知道自己出名的机会已经不多了,作为龙八手下“三征四旗”的第一高手,其他人都相继败亡。只有他还活着,活着就还有希望。特别是江湖武林各路高手陆续齐聚京师,他的竞争对手越来越多,也愈发的强大。 他不能在无所作为了。 今天他就要大有作为。 大作特作,大有可为——杀唐能。 只见司空残废的三丈长的鞭子,旋出五个鞭花,一套头,二套左手,三套右手,四套左腿,五套右腿。这招是他的终极杀招,是他从当年“权力帮”赵师容的“五展梅”演化而来的。 ——五套杀。 这招的诀窍是一个字——套。 这五道鞭花像五条扭曲的毒蛇,疯狂的吞噬,要咬住对手。 死死的缠住,活活的勒紧。 司空残废极度自信,他在暗处,怃然出手。于寡,于宿也分散了唐能的注意力,给他致命一击的空隙。 他不但自信,还狂。杀了唐能只样的人物谁能不兴奋? 他越激动,呼吸就越急促,心跳加速,气血翻涌。 他倏然觉得喉咙一紧,气喘不过来。而且越来越紧,恶心,干呕,剧烈的窒息感。 四肢也没了知觉,好像被绳索绑住,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司空残废急速的去思考,想不通? 随着挤压感愈来愈强,他已经几乎昏迷,眼球翻白,他猪肝似的舌头探出口来,口水顺着嘴角淋漓滴涎,他逐渐失去意识,丧失知觉。仟千仦哾 有那么一瞬间司空残废瞄到了于寡和于宿。 于寡也是,他看到自己胸口插着一把刺,喉咙也有一把。他看到咽喉处涌出滚滚的血浆,他不可置信,他也很快死了。于宿比于寡死的慢一点,于寡的第一刀砍掉了他的腿,他站立不稳,跌倒。第二刀紧跟着就砍中倒地的于宿,他的半边脸被横切削去。于宿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他刚想说话,发觉因为半边脸,嘴根本张不开。 于宿立刻死了,比于寡慢了一些。 此时半空中的司空残废已经犹如被雷劈了的风筝,疾坠而下。他庞大的身躯撞在马车的顶檐。 一震而落,再也没有起来。 到死司空残废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气绝身亡了。 只有唐能还在抠着鼻孔,挖着鼻屎。 抠得很淡定,挖的很从容。 唐能往远处望了望,又瞅了瞅孙收皮,冷冷道:王小石,你还要吗? 第3章 金腰带雷无妄。 戌时,夜色渐浓。 弥敦大道人群熙熙攘攘。古有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天下的人都为利益而奔波,为利益而聚拢,没有人能逃离利益的驱使。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反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戚少商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今晚他才会去赴约。 雷纯的约。 雷纯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她是一个女子,一个美丽的女子。 也是一个优雅,聪慧的女子。 还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能成为六分半堂的总堂主,本身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但凡看似不合理,不可能的事一定有其必然性。 雷纯就是必然的那个人,六分半堂是京城第一大黑道帮会。说是黑道,确实六分半堂干过太多天怒人怨的事。前任总堂主雷损就是干坏事的代表人物,他也做过一些好事。不过当一个人做了坏事,就会让人遗忘他所做的那些好事,何况雷损做的坏事还很多。雷损在时,手下那帮恶劣卑鄙,弑杀成性,暴虐无德之徒们都很怕雷损,他有威慑力,恐怖的气场让人不得不服从于他,听命于他。 雷纯没有雷损的那种震慑力,她都没有武功,是个柔弱的女子。她现如今已经坐上了总堂主的交椅,还非常的稳固。 雷纯有自己的特点,她懂人,识人,会阅人,会用人,她知道利益是一种强大的武器,一种无敌的武功。 她会用,也善用。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低首神龙”狄飞惊。 狄飞惊是一个很神秘的人,高深莫测到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很年轻,很潇洒。 他总是低着头,显得很孤独,但很好看,很低调。 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这恐怕是世人对他最恰当的评价。 这样的他护佑着那样的她,她是雷纯,他是狄飞惊。 戚少商一行人正穿过弥敦大道,要过了这里才能到袜子巷,那里就直通十字亭了。 路线是杨无邪选的,他对京城的各坊各巷都是很熟悉的。他的记忆力很好,当然这是排在“饭王”张炭之后的。 张炭是天机“龙头”张三爸的义子,也是六分半堂雷纯的结拜兄长,更是桃花社七道旋风之一。亦是金风细雨楼的护法,象鼻塔的重将。他为人讲义气,爱管闲事,饭量好,盗术精。喜欢交朋友,人缘很广。 戚少商现在很挂念张炭,他骑着马,一袭白衣。 风一吹衣袂飘飘。 好似一只白鹤振翅欲飞,冲入云霄。 戚少商有些疑虑的问杨无邪:张炭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杨无邪说:还没有消息,不用太担心,他够机灵,武功也好。 “让他去寻王小石,能应付的来吗?”戚少商有些担心。 杨无邪自忖了下,回道:能办好,他和王小石的交情一定会办好。他最近的武功进步的速度有点惊人,我怀疑…… “忍辱神功” “是”杨无邪又道:我觉得他可能因为无梦女的缘故,接触到了忍辱神功。 “唐能这个人你怎么看?”戚少商话锋一转问道。 “看到他绝对不是一件好事,目前的情报来看他还不算是敌人,至少在“名利圈”的动向来看他不是有桥集团的人” 戚少商微微一笑。 很倾城。 他是个英俊的男子,总是能吸引到人的目光,有女人,也有男人。虽然他身有残缺,依然很有魅力。也许有些人与生俱来就有这种气质。 孙青霞就不一样,他是另外一种类型的人。 他不爱名! 却有才华。 他不爱利! 但有志向。 他是一个风流的男子,喜欢好看的女子。江湖上有很多关于他的风流韵事,有人说他和山东神枪会“一言堂”堂主“山君”孙疆的夫人公孙小娘有染。正因如此他出走神枪会,浪迹江湖。孙疆在神枪会,在山东都是绝对恐怖的存在。 他在,就不会让孙青霞在。 虽然孙青霞和公孙小娘只是互相敬重,以礼相待。 他郁郁不闷,心怀惆怅。 大家都怀疑,排挤,恶意中伤,甚至要杀他。——除了两个人之外 一个是公孙扬眉,他说:我相信你,不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我去和三伯说,让他主持公道! 他是孙青霞的朋友,他一边说一边扬起了眉,眉似剑。 ——但没有杀气。 很暖,很温柔。 三伯不是公孙扬眉的三伯,是神枪会大家的三伯。他就是“正法堂”堂主“山神”孙忠三。如果现在的神枪会还有讲公信,讲道义,讲原则的人那就只能是“山神”孙忠三。 他年纪很大,但也很有威望。他对孙青霞只说了一个字 ——走! 让他远离是非,回避争议。孙疆很暴虐,残忍,多疑,无情。离开是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可能不好,但绝对不是最坏。孙忠三很欣赏孙青霞这样的年轻人。 他在新人里冒头太快,出名太早。所谓树大招风,像孙青霞这样的人一定会招人妒忌,诽谤,陷害。孙忠三也知道,也对神枪会的一些做法不满。但没有办法,他是老派人物,守旧。他是“正法堂”的堂主,他必须要平衡,一个帮会要稳定,要发展,需要各种人,各方势力,利益关系会复杂,“山神”就是负责权衡利弊,化解冲突的人。 所以孙忠三让孙青霞走,走了就减轻了矛盾,哪怕是暂时的。 “一直剑魔”之后也遇到过不少女子,都是很有名的女子。 也都漂亮,“天之骄女”朱丽丽,还有“狂菊”苏眉,“紫衣女神捕”龙舌兰,她们和他都纠缠不清,也都没有纠缠在一起。孙青霞是一个多情,风流的人。 处处留情,不滥情。 风流倜傥,不下流。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游戏人间,风流孤赏。他抚琴仗剑,独闯天涯,枕樽自饮,年少轻狂。琴声有韵,剑光无痕,一出世则一鸣惊人。江湖快意,儿女情长,哪怕春梦易逝,也定不负韶华,佳人何处去,灯下断肠人。 孙青霞一直很独,孤单。 他真的有爱过吗? 谁没爱过? 杨无邪也许是,他的出生并不好。 很不好。 不光穷,还卑贱。他的生母是烟花柳巷女子,他的生父…… 杨无邪从来没说过他的生父,也没人问。 别人也不会问。 杨无邪是一个好人,好人也不是样样都好,太完美的人那是神仙了,他当然不是。 他的额头有一颗黑痣,他也是个胸怀大志的人。 有两次戚少商半开玩笑的劝他成个家。杨无邪总是推脱,他推脱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忙! 他真的很忙,忙得年纪并不大的他,鬓角留了白,眼角刻下纹。 “童叟无欺”的杨无邪无事不亲,每务必忙。 ——他是真的没时间去爱! 人马行至弥敦大道尽头,那里有座庙,叫敦煌庙,里面供奉的是弥勒佛。这也是弥敦大道的由来。白日里这里的香火也盛,平民大多喜欢烧香拜佛。特别是很穷的人,越穷就越信菩萨。 人是脆弱的生物,特别是穷困潦倒时,穷苦会消磨人的意志,挫折人的锐气,最关键的是能让你饥饿的放弃理想,底线。老百姓上无依仗,下无接济,他们选择信仰。 信仰,信就会敬仰。 不信就当做个梦,梦可以满足你的所有愿望。 所以做梦是一件美事。 庙也不都是善男信女,也有其他人。 庙门口站着一个公差打扮的人,他不信菩萨。 他在等人,在等金风细雨楼的人。 在等戚少商。 他看到了他,抱拳示礼。 戚少商点头回礼,杨无邪恭手回礼,孙青霞手搭在剑柄说了声:好。 戚少商是个懂礼数的人,但他只有一条胳膊,自然是没法像杨无邪那样,孙青霞警惕性更高,他流亡的岁月中摸索出一个真理——小心翼翼,生命有依。 这个官差代表了刑部,更代表了“神候府”诸葛先生,四大名捕。 他叫汤小圆,本名叫汤小冤。 这两年六扇门最出风头的年轻一代,汤小圆绝对是一个。他身手好,办案利落,为人侠义。他只有二十出头,刑部已经是排的上号的高手了,特别是他孤身勇闯“僵尸堂”,一拳一脚,一剑一飞刀,把“僵尸堂”四大堂主全部抓拿归案让他名声大噪,为了湘西除了巨恶。让他更出名的是十四岁开始他就跟着名动天下的四大名捕办案了,学习经验。无情,铁手,追命,冷血也喜欢他,因为他很像他们,所以有时也会指点他一些武功,查案的方法,为人的道理。虽然四大名捕不是他的师傅,可教了不少东西。 有用的东西。 所以他有一个外号叫“四大名师” 刑部的朱明月,任劳任怨都想拉拢这个年轻人。 但他归属于神侯府,归编于四大名捕。 汤小圆道:六分半堂人马已到十字亭,杀人放火都在。“八大刀王”兆兰容在铜锣街尾,一起的还有龙八,没带人手。袜子巷有陌生人进出,脸很生,但是高手。 戚少商和气的说道:谢。 字很短,却充满感激。 杨无邪也附和道:代我们谢大捕头。 大捕头当然是无情,汤小圆也是他的部下。 汤小圆笑道:客气了,无情大捕头让我代个话给楼主。 “请说” “如果你们和六分半堂发生冲突,不可伤及平民百姓,伤及无辜,否则……”汤小圆似有些犹豫,话到一半说不出来 “否则他会秉公办事,绝不容情”戚少商倏然道 “是这个意思”汤小圆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下颚。 “好,我的剑只斩恶人” “我的也是”孙青霞斩金截铁回道。 汤小圆抱拳,转身,闪出街口,没在人群之中。 “无情好像不喜欢你”孙青霞轻声笑了笑。 “我也不喜欢他!——不过我欣赏他”戚少商回道 “他其实也欣赏你”杨无邪沉声说。 然后戚少商笑了,孙青霞笑了,杨无邪也笑了。 在笑声中,他们一行人转入袜子巷。 有的人深藏不露,不露锋芒。 “搜魂总管”孙收皮绝对是这样的人。 他的出手总是让人意外。 ——意想之外。 他本想给唐能一个意外。 不过没有动,他看到于宿明明刺杀唐能,却把于寡给捅死了,于寡将将要得手,但把于宿砍杀了。 最不明白的是司空残废在半空中出手把自己活活勒死,用他自己的鞭,自己的鞭法。 所以他没有动,他在看。 “你杀了我的人” 唐能撸了撸头发,有些疑惑的说:是吗? “难道是我杀的吗?”孙收皮瞳孔紧缩,直勾勾的盯着唐能。 “好,就算我杀的,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孙收皮冷冷道:杀人是要偿命的。 “那你来拿呀” 孙收皮不语,在思考。 空气中弥漫血腥的味道,街面有血,马车顶有血,唐宝牛身上也有血。 他没有受伤,只是中毒。血是于宿于寡喷溅洒到他身上的,方恨少没有被淋到。因为唐宝牛帮他挡了血。 他够高大,体型粗犷,面积就大。 但唐宝牛惊惧,恐慌。 他并非被血淋怕了,而是他没看到唐能出手,然后发生的一切又太过诡异。 他低沉着声音和方恨少说:妈的,见鬼了,怎么这三个人就死了。 “少管闲事,先顾好自己” “我的意思是,他的武功太高了,恐怕我单挑都最多和他打个平手”唐宝牛经常爱吹牛。 他不是在出风头,就是在出风头的路上。 “我们可以走了吗?我赶时间!” 孙收皮沉默,不语。 长街,寂静,无声。 “我送你过去如何?”突然一声喝叱打破了平静 说话的人是一个阴阳脸的汉子。 话音刚落,他就跃入街侧,双臂环抱插胸。 很镇定的样子。 唐能眼睛转了转,剔了剔牙,转睛瞧着那个人。 孙收皮一惊,立定,又恢复了沉默的样子,他也看着那个人。 唐宝牛和方恨少没有惊 而是——大喜! 这个人他们认识,还是自己人。 “饭王”张炭。 唐宝牛忙大声道:张炭,是我啊!唐宝牛! 张炭也回声道:知道,你们没事? 唐宝牛喘着粗气说:快救我们! 方恨少也瞅到张炭了,也跟着说:救救我! 张炭则望向唐能说:我救不了他们,我打不过你。但我可以护送你去想去的地方。我保证只是送,不是抢人,金风细雨楼的人说话算数。 然后他瞪向了孙收皮。 孙收皮立刻发觉了两件事:第一,街边他所埋伏的人手已经被控制,被一群人控制。是张炭“黑组”的人,他们都是好手。金风细雨楼除了最精锐的一百零八公案,还有几支特殊的力量。张炭的“黑组”负责伏击,接应。朱大块的“牛组”负责攻击目标,催毁敌人。宋展眉的“鸽组”负责情报收集,传达消息。孙青霞的“绿组”主要是楼里的防守,警戒。所以张炭带来的人不好对付。还有远处街口也出现了一队人。 “天机” 张炭的关系,天机的人一定会策应。 第二件事很突然,孙收皮也是刚刚发现,或者是第一个发现。唐能甚至都没那么先发觉。 一个身材中等微胖的人,倏然就出现在张炭身后。 站在那里! 说这个人胖,也不是。指的是他的肚子,圆圆滚滚的。特别瞩目的是他围了一根腰带。 金光闪闪,明明晃晃的腰带。 ——金腰带! 张炭不及回身,但已反扑。 他低身,倒退反撞。 张炭就硬生生的往那个微胖身材人的身上撞! 唐能停下了动作,他本是多动的人,但现在他纹丝不动,像一只石狮子岿然不动。 那个金腰带的人,见张炭飞撞而来。 顺势一倒,一倒又猝然弹起身来。 然后十七八个饭碗砸向了他,饭碗有大有小,大的有脸盆那么大,小的只有胭脂盒一般。有铁的,有瓷的,有琉璃的,有木头的,甚至还有纸的。 这些碗,有旋转的,有斜飞的,有飘过来的,有的是直接压过来的。 张炭现在的武功已经不是当初可比,他确实也练了一小部分“忍辱神功”。 但没有深练,他不敢,没把握。毕竟这门武学他还知之甚少,他练的很慢,很谨慎。无梦女可比他练的更深,更精深。 只有那个微胖的男子,身子一震,低喝了一声:好! 张炭放出去的碗就全部失了力,卸了劲。 全部掉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 张炭也是一惊,就在他一惊时。那个男子倏然跨了一步。 一步就跨到张炭面前,还和张炭握了一下手,然后就转身往孙守皮这里走去。 走的很慢,小碎步的走路。 张炭完全没了反应,他本来就是身法很好,盗术一流。他不相信对方从躲他的撞击,震落饭碗的袭击,还突然到了自己面前,还和自己握了下手。 只是握了下手。 张炭头上冒出了汗。 他惊异,惊疑,惊惧,惊虑。 不知所措的松开手,发现手心里竟然有二两银子。 那个人背向张炭,也背向唐能,朝着孙收皮慢步踱来,高声道:我只是路过的,银子赔你的碗。 张炭,唐宝牛,方恨少都大吃一惊。 唐能微微的一惊,然后他又开始动了起来。 孙收皮微惊即止。 那个人在孙收皮身边缓缓的擦身而过,还补了一句:我真的是路过。 然后继续前行。 只有唐能高声喝道:你终于来了! “雷无妄” 夜色愈浓,戌时。 第4章 小心做人,大胆做事。 狄飞惊一上了同福茶楼,第一件事就是洗手,然后洗脸,再洗眼睛。 他爱干净,做事也喜欢干净。 一个粗手的茶楼伙计把铜盆撤下,递上一块方帕。狄飞惊擦拭好随手给了他半两碎银子,伙计两眼放光,满脸堆笑谢道:谢客官,今天我真是遇到贵人了。 他高高兴兴端着脸盆下楼,半两银子够他今宵去破鞋街的窑子好好乐呵一下。穷人总是很享受短暂的快乐,因为其实这样的事也不多。 狄飞惊出手一直大方,他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出手太寒酸不像话,不成体统。 狄飞惊有银子,六分半堂有银子,作为京城第一黑道帮会,金银财宝从来都不是问题。 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但他不乱花银子,对自己有时还很节俭。 因为“六分半堂”的总楼主是雷纯,她才是领袖。 雷纯静静的等狄飞惊说话,她很少提问。 ——也不需要提问。 狄飞惊知道她想什么,要什么,做什么。 “方小侯爷想借我们的手杀戚少商,也许只是一层意思” 他依然是那标志性的垂首,默声。 “有几层意思?”说话的是雷纯,她就坐在他的对面。 她很美。 眼眸含星,幽幽。 弯眉似柳,忧忧。 鼻若琼瑶,优优。 绛唇朱丹,悠悠。 这样的女子总是让人见了为之倾倒,痴狂。 狄飞惊没看,他低着头。 雷雨也没有看,他闭着眼。 “杀人王”雷雨是“江南霹雳堂”三级战力。 是超级战力。 他宽肩,厚背,蜂腰,满脸虬髯。 雷雨上身很壮硕,自腰而下又很瘦小,他总是闭目。 ——不养神! ——蓄势! 蓄势是为了杀人,他杀过不少人。 ——不,是很多。 他和“杀戮王”雷怖不同,他只杀会武功的人。 雷怖是谁都杀。 雷雨阖着眼,靠着窗枢,再听。 “三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我们和金风细雨楼素来不合,现今戚少商号召江湖各方力量,声势渐盛。把我们压制,然后开始逐步吞并,慢慢吃掉六分半堂。我们确实势同水火,杀了戚少商,他们就群龙无首,可我们就从此捅了马蜂窝,武林各方势力都要与本堂为敌,同时减轻了对他的压力。第二层就是我们杀不了戚少商,反被打垮。对于“有桥集团”来说也是大有好处,蔡相一直是支持我们的。但方小侯爷虽明面上是蔡相的义子,其不然他是代表了宫里的圣上。假如和金风细雨楼火并,两败俱伤,他可以坐收渔翁,将我们一一剪除。第三层意思,要“六分半堂”归顺“有桥集团”,为他所用。” 狄飞惊娓娓道来,雷纯听得很认真。 “要么让我们做炮灰,要么把我们一起铲除,要么让我们做他的狗”说话的是雷雨。 “是”狄飞惊道 “好”雷纯呦呦道,她的声音很细,细的像一条丝线,钻入你的耳朵——痒痒的。 “我们该如何应对” 狄飞惊不假思索的回答:小心做人,大胆做事。 雷纯皓目轻暼,她在等狄飞惊,虽然她很聪明,大概也知道什么意思。 不过还是耐心的要听一听。 “小心做人就是要两边都不得罪,能拖就拖,能躲就躲,能敷衍就敷衍。大胆做事就是不论是谁要吃掉我们,都要反击。打残,打垮,打怕他们。只有用进攻来防守,还要尽可能的让对方先斗起来,杀起来,那么是战是和,主动权都在我们手上,立于不败之地。 雷纯道:如何让金风细雨楼和有桥集团先斗起来? “就在今晚” “钓鱼”狄飞惊冷笑道 雷纯朱唇微抿:那饵就是王小石? 这是提问,也是回答。 狄飞惊笑的有些狡猾,雷纯笑的有些狡黠。 雷雨没有笑。 在养神。 等着一场腥风血雨。 雷纯道:上茶,我们都渴了。 孙收皮现在就很渴 口渴难耐。 渴望杀人。 杀唐能,王小石他要活的,相爷吩咐的。 杀张炭,他的局被搅了。 “饭王”搅的。 他是有备而来,他还有后手。 突然不确定后手还能不能得手,因为突然多了一个张炭,多了金风细雨楼,天机的人。 计划被打乱了。 雷无妄走了,饭王还在。 这时张炭说话了:唐公子,你看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天色不早了。 唐能没有要求他护送,他自己说的。 “再不走就要失约了,我说过只是护送,不劫人” 唐能捏了捏鼻子,思忖了下说:好 “能不能让牛背上的两位坐我带来的轿子,这样会舒服些。他们是我的朋友” “好朋友” “好”唐能答应的很爽快 然后驾车往孙收皮这里驶来,张炭也让手下人分散两侧,保护马车。让四个弟兄把唐宝牛,方恨少从牛背上卸下来。 唐宝牛苦叹道:没想到我神勇威武天下无敌宇内第一寂寞高手刀枪不入唯我独尊玉面郎君唐宝牛唐巨侠沦落到这般。 方恨少没搭腔,他中了毒,浑身也酸痛难忍,也不愿多贫嘴。 张炭没说话,只笑。 然后跟在马车后。 孙收皮现在脸色很难看,像死了娘,跑了老婆,带了绿帽子那种难看。 唐能要经过时,孙收皮嘴里蹦出一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让我瞧一眼车子里的人。就瞧一眼! “好”唐能回道:就一眼。 话音未落,孙收皮就说了声:谢,好了你们走。 他当然已经看了,虽然马车离他还有三四丈。 唐能看到孙收皮滑了过来,车套边一顿。 左手掀帘,右手护于胸前。 目光一扫,急撤。 倒溜回去,左手封住面门,右手还是挡在胸口。 迅速的回到原地,立定。 垂手,说话。 整个过程也只有唐能看得比较清楚,他的注意力比谁都集中。 让“搜魂总管”这样靠近他是危险的,但他答应了,就要承担这样的风险。 同样孙收皮也是,没是熊心豹子胆,谁敢靠近唐门的人。 还是唐能 但必须要冒一冒险,他平时一直是小心做人的。 今天他大胆的做了一次事。 结果不好不坏。 张炭没有瞧得太清楚,只感觉帘子颤了颤,他的神被分了一下。 因为唐宝牛放了个屁。 一个响屁,很臭。 至少轿子里的方恨少被熏的七个荤,八个素,还有九块豆腐臭。 他们坐在一顶轿子——只有一顶。 张炭是原本准备给王小石的。 结果。。。。。。 。。。。。。悲剧 一屁。。。。。。 。。。。。。双响 方恨少破口大骂:唐宝牛啊唐宝牛,你是几个月没拉屎了?臭得我把去年在三合楼吃的那只烂蒸同州羊羔都要吐出来了,你真的是有辱斯文。 唐宝牛一听也来气道:斯文?你拉倒,斯文人不吃饭?斯文人不放屁?人吃五谷杂粮,放屁天经地义,正大光明。 “认识你,算我倒十八辈子血霉了” “结识我唐巨侠,是你前世休的福分,别不知足了” “放你葱花麻鸭屁,我方恨少恨不得把你踹到河里喂鱼,喂虾” “你过分了哦,我是“只听“噗”的一声。 唐宝牛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又放了个屁,这屁比前面的更响,更刺鼻。 “你还来劲了是?没完没了是?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屁” 张炭一脸坏笑,笑的脸一会白,一会黑的。 “闹够了没”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是王小石 张炭的记忆力好,耳朵也很灵敏,能听声辩位,过耳不忘。 他隐隐可以探知,王小石伤得不轻,毒的更重。唐能显然没有对唐宝牛和方恨少下厉害的毒,虽然他俩行动不便,但思绪,精气神要比王小石好很多。 唐和方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唐能懒懒散散的伸了个懒腰,嘴里说:你的这两个朋友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的活宝啊! 这话是说给王小石听的,也是说给张炭听的。 车里的王小石没作声。 张炭应了下,也不多说什么,紧跟着马车迅速的经过孙收皮。 车已行远,唐能一行人也离远了,街口的“天机”人马也散了,散得像从来没来过。 只有孙收皮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他今天很失败,也失落。 不顺时他会发泄,有一次把和他作对的关东“流云寨”的一百八十一条好汉,全部发配充军。在牢城营里饿了这群人五天五夜,然后让他们为了吃口饭逼他们自相残杀,有些气节硬的好汉后来都被挖掉双目扔到荒漠自生自灭。还有一次京城吏部承务郎,黄文恢因为没有帮他,结果被任劳任怨请到刑部大牢“伺候”的不成人形。他的妻女被他掳到自己私宅里奸淫了两天两夜,再被卖到京城的下等娼馆。更有他做五十岁寿宴,来访有位姓张的虞侯酒醉失言,顶撞了孙收皮。第二天就被人活活剐了吊在他家院子树上。 孙收皮想要发泄。 “唉哟,孙大总管怎么啦?干嘛站着不说话呀!” 一串夜猫般的绵音响起。 这声音又销魂 也消魂。 犹如被电击中,浑身瘫软。 只见屋檐上矗立着一个身穿黑色劲服,身材婀娜,曼妙的女子。 她的一双明眸带着妩媚,仿佛能望穿秋水。 她的双眉如张,宛若飘遥仙子。 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恰似一条黑色瀑布,油亮,光滑。 鬓角插着一朵白花,更显楚楚动人。 她纵身一掠,非常轻盈的落在孙收皮身旁。 一只白玉纤手搭在他肩上。 孙收皮微微一颤,他的肩膀可不是别人随便能摸的,也未必摸的到。 他是个很小心的人,她确是一个胆很大的人。 “小雪仙”唐仇。 四大凶徒之一。 和四大名捕一样出名的四大凶徒。 他们的师傅是“我是老子”,唐仇是出身唐门,又拜在“我是老子”门下。 她会用暗器,也会用毒。 她本身就是一个狠毒的女人。 狠,毒。 死在她手下的高手数不胜数,拜倒在她罗裙之下的好手也比比皆是。 她会迷人,更会杀人。 迷人是她喜欢的。 杀人是她爱的。 一直以来江湖上都拿唐仇没办法,她有背景:唐门里的一流高手,“我是老子”得意门徒,蔡京的心腹,惊怖大将军的亲信。 ——谁敢动她? 唐仇武功也好,暗器,轻功,用毒,心计。 样样精通。 ——谁敢斗她? 就是这样的她,孙收皮也心中一惊。 还好。 她是自己人,也是跟他来的人。 原本唐仇就准备用来对付唐能的,虽然没有把握。但未尝不可行。 但唐仇没动,没出手。 结果唐能在孙收皮眼皮底下走了,王小石也是。 “刚刚为什么不出手” 唐仇眉一拧,说道:你说的是哪一次? “你说有几次?” “第一次那三个废物围攻时你也看到,唐能的能力” “很强,还很神秘” “唉,这死老太婆还真的把“彼岸花”给了唐能,偏心眼到家了”唐仇有些妒忌的说道。 “彼岸花”? “真的有这种东西” 唐仇解释道:其实我也不确定“彼岸花”是一种毒,还是一种暗器,或者都是,也或都不是。这种东西只有唐老太太可以有,分给她喜欢的唐门弟子。这“彼岸花”可是极其稀有,珍贵的,老太太肯给唐能,可想是有多器重他那时我出手,也许也很难接下来。 “哦” “第二次,金风细雨楼的人突然杀出,还有那个实力强横的“金腰带”雷无妄,不是更没有胜算” “可后面他们经过时,为什么不动手”? “那次第一你没动手,你只是想看看车里是不是王小石,第二雷无妄并没有走,他其实在等我们动手,后发而先制,好浑水摸鱼。你说我能做那种螳螂吗?” “唐能也不是蝉”孙收皮冷言道 “你也不是黄雀,雷无妄更不是,他还亏了二两银子”唐仇笑道 孙收皮也只能默认,唐仇是对的。 他虽然挫败了,但要保持清醒,不然以后会犯同样的错误。 一个人犯错太多,就没有价值了。 在蔡京手下当差,越发不能犯错。 “算了” “孙总管,不如我陪你去喝一杯,给你解解乏,提提神” 孙收皮喜欢女人,但懂得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有,什么样的女人不能碰。 唐仇就是那种不能碰的女人。 她像刺,扎人。 ——扎心。 她像毒药,要命。 ——要死。 孙收皮立刻走,他要回相府汇报。虽然没有抓到王小石,但已确定了几件事。 一,王小石回京了。 二,王小石中毒,受了伤,行动受制。 三,唐能不是“有桥集团”的人,也不愿意加入相府。 四,唐能和王小石要去十字亭。 五,今夜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在十字亭会面。 六,唐仇并不忠诚,很难驾驭,要留心。 七,雷无妄是可以拉拢的人。 八,需要马上布置人马,因为十字亭今晚会有异动,或可有所收获。 九,方应看是第二个白愁飞,他不受相府控制,要留意。 没有十,孙收皮也是不喜欢十这个数字,更不喜欢十全十美。 他是个小心的人,做事也很小心。 他迅速赶回相府,要去通报,越快越好。 米苍穹喝了一口酒,苍老的眼神里有了些许生气,暖意。 他今夜很亢奋。 今夜有一场宴会,一次大行动,一场致命的暗杀。 他主持了这次行动,方应看要干掉戚少商,所以有了今晚的计划。 米苍穹年纪很大了,他很清楚。每天夜起的次数频了,熬夜也不像以前那样,第二天照样在宫里办事。胃口也不似以前那样好了,吃的少,泻得多。牙齿也松动的厉害,他磕花生也变得不舒畅。 他力不从心。 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他还是想有一番作为,宫里轮值时很仔细,谨慎。 ——小心做人。 不过作为“有桥集团”首领的他,要雷霆手段,步步紧逼。 要把有桥集团做大,做强,要统领武林,控制朝廷。 他花了心血,付出了精力,鞠躬精粹,不计安危。 方应看是他培养的。 扶植的。 他年轻,有为,前途大好,身份尊贵,武艺超群,心智过人。 米公公看好他,帮他。自己也有雄心,更有壮志。 ——大胆做事。 这是他的风格。 “展魄超魂舒云手”余木诗走了进来。 他细声道:公公,戚少商一伙马上到十字亭了,六分半堂已经在那边布置了。 “恩,我们的人安排了吗” “都安排好了” 米苍穹眯着眼,咀嚼着花生,吃的津津有味。 “酒神醉妖摩云手”金小鱼也跟了进来 他没说话。 “小侯爷在哪”米苍穹问道 “和小夫人在一起”金小鱼回道 “请他过来” “是” 金小鱼领命走了。 “小米” “在”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答应。 “过来” 那个长相腼腆的小太监怯生生的站了过去 他一直跟随米苍穹做侍从,更衣,起居,饮食。 聪敏,伶俐。 小太监如果能跟个有实力的人物,那日子可就好多了,以后的差事好,油水多。 ——晋升的机会大。 小米一直很用心服侍,几乎没出什么差错。 米苍穹抿了口酒,拉着小米的手说道:小米,你跟了我多少时候了? 小米略思索了片刻道:五年了。 “是五年零两个月又十一天” 小米回道:公公记性真好,是有了。 米苍穹眉角一提道:你要小心做人,不要当鬼知道吗? 话音一落,米苍穹一掌拍到小太监的天灵盖上。立时小米的头盖骨就被震碎,口鼻鲜血迸出。 呜呼一声倒地而亡。 余木诗面无表情,拎着小米的尸首就出去了。 “年纪不大,做事胆很大,蔡相的手很长啊!” 第5章 一手好字,一手好暗器,一壶好茶 蔡京在练字,每天如此。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练字是他每天必须要做的事,就好比每天要吃饭,每天要睡觉,每天要饮酒,每天要作乐。 有那么几天蔡京也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无暇美酒,美姬。 字却每天都练,很用心,专心,耐心。 只有练字的时候他才很享受,很盎然,意犹未尽。 全然忘了他是当今太师,当朝宰相。 蔡京,字元长。他的仕途也非一帆风顺,进士及第入仕。先做了地方官,后被任命中书舍人。中书舍人是负责起草诏令,书写拟录。他的字也得漂亮,所以也被赞誉有嘉,慢慢的也结识了一些官场的人。 司马光就是其中之一。 司马光是四朝老臣,学识渊博,博古通今,也写的好诗画。也许是文学书画上的碰撞,让司马光和蔡京有了共鸣。原以为能借此有所图,未料被人进谏,说他奸佞无德,败坏法度。故被调离京师,外地任职。后哲宗继位,蔡元长又重回中央,任代理户部尚书。开始参与朝政,论法度,理政事,又升任翰林学士,兼侍读,修国史。 风光无限好。 只叹是黄昏。 蔡京又被人参奏,认为其奸滑,谗媚,诬陷忠良,故又不得继续升迁。但这期间他勾结一伙狐朋狗党,臭味相投之人,童贯,王黼,杨戬,朱勔,梁师成,等人。 哲宗驾崩,徽宗赵佶登位。 蔡京的春天也来了,赵佶是个享乐皇帝,艺术皇帝,他爱玩,爱奇石珍宝,爱美女,但也爱写字。 蔡京及时的攀上徽宗这棵大树,靠溜须奉承,敬献美女宝玩。 ——还有字,徽宗写的一手好字。 ——蔡京也写的一手好字。 好字成对,好事成双。 他之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成了宰相,太师,权侵朝野,一手遮天。人人称其为“公相” 他的字改变了他的命运,所以每天都会抽点时间练字。 孙收皮来的很快,不快不行。 他来到了“聚雅轩”,这里是蔡相练字的地方。 轩外四周,八方,各有守卫。 守卫不多,就八个! 八个的确不多,但足够。 孙收皮当然知道这个八个人,因为人是他找的。 他们是一组人,一个组织。八个来自不同地方的人,走到了一起。 聚在一起是因为需要。 他们都是流亡人士,是各门派或被逐出,或叛逃的。 他们是一流好手,也有很多仇家,这八个人也满手沾血,犯恶连连。找他们寻仇的人不少,很多。 身手再好,也势单力孤。 人多力量才大,团结就不会被攻破。 所以他们为了生存,为了强大,走到了一起,成立了一个组织。 ——“新八客” 这就是他们的组织,这八个人也了不得。 “四分半堂陈家”的“一剑花开,一刀半夏”陈华为。 “飞斧队余家”的“诛神鬼斧”余耐克。 “黑面蔡家”的“立地成佛”蔡光明。 “太平门梁家”的“千里共婵娟”梁顺丰。 “南洋整蛊门罗家”的“一眉罗汉”罗美团。 “下三滥何家”的“不仁不义”何松下。 “成聚德沈家”的“毒菩萨”沈中华。 “妙手班家”的“搬砖大王”班携程。 这八个人单独也都是各家出类拔萃的人物,聚在一起那就是闻风丧胆的存在。 现在他们在蔡相麾下,蔡京需要这样的人,需要很多。他不仅控制朝野,还要统领江湖。 江湖事,需要江湖人去做。 孙收皮帮蔡京搜罗这样的江湖人。 “搜魂总管”把汇报的事都说了一遍,蔡京一边听一边练字。 等孙收皮说完了,蔡京拿起了写好的字,眯着眼,一脸成就感的说:不错! “真的是一手好字”孙收皮忙道。 蔡京道:比起当今圣上的字如何? 孙收皮回道:圣上的字自然是极好的,相爷的字也是好极的。 “怎么个极好,怎么个好极” “圣上的字好比金龙御天,君临天下,相爷的字犹如飞云腾雾,四海升平,圣上的龙需要相爷的云才能游历天下,翱翔乾宇” “不错” 蔡京亦然坐下,手端茶盏,轻轻品了一口茶道:好茶。 “庐山的云雾的确是好茶” “你也懂茶” “略懂” “哈哈哈……”蔡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里露出了惬意的神色。 “小米的消息你收到了” “收到了,米苍穹今晚要动手” 蔡京思忖了道:你去安排一下,看看今夜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趁机拔除! “是”说完,孙收皮就走了,一下子就走没了。他来的很快,走的也很快。 孙收皮去见蔡京,唐仇可没去,她有事要办,她一向都是独来独往。 ——毒来毒往。 她已翻身上瓦,身子一起一伏,几个起落已到了街尾。 左手一抖,六道寒芒,直取一屋檐下的阴暗之处。 “砰砰砰,蓬蓬蓬” 阴影之下,蹿出一道人影。 唐仇不由分说,右手一扬,三支袖箭飞射那人会阴,气海,太阳三穴。 又快又急。 ——急快。 那人俯身,低腹,侧脸。 险险的避开。 唐仇身子往下一荡,左足挂住屋檐。 右脚勾住窗户的叉竿。 八字横马一撑,身子倒吊。 拧头——甩发。 只见她乌黑的长发一挥,数十根细如牛毛的钢针,激射而出。 悄无声息,密而狠毒。 一根毒针就可以毒死一头大象,何况是人。 只见那人临危不乱。 双手推掌而出。 忽听“乓”的一声炸响,一道强烈的气劲卷住了毒针,撞散。 就在同时,唐仇揉身前进,冲到那人前面。 左腿一扫,右手一劈,丝毫不给喘气。 那人高叱跃起,同时一掌反拍出来。 唐仇抬首,杏口一张。 一团红色的雾气从口中喷出。 毒,唐门的人当然要用毒。 要会毒。 唐仇的毒,不同凡响。 她的毒叫“仇” 那人不敢硬接,一抽手,解下自己的腰带。 ——金腰带! 只见腰带在他手中金光大盛,晃人眼目。 金光瞬间吞没了红雾。 唐仇一惊 一乍 一乍就飞起,一边飞一边弹指。 五片指甲绕过金光,强打而来。 指甲当然是唐仇事先贴好的,一种伪装。女人爱美,修修甲,美美甲都是人之常情。 她不是,指甲是暗器。 暗器叫“指你怎么样” 谁被这样的指一下,恐怕怎么都没什么样了。 那人后背已渗出汗水,阵脚也已慌乱。 还好,他是雷无妄。 雷无妄一拍,拍腰带。 腰带上开出一个洞。 杯口大的洞。 一股吸力,从洞里涌出。 五片指甲被吸入其中。 好一根金腰带,金光克制了毒,黑洞吸收了暗器。 唐仇也不可思议,但她要强。 好胜。 右脚支地,金鸡独立。 身体旋转起来。也不知道她身上哪冒出来的暗器。 有长的,短的,圆的,方的,粗的,细的,三角的,菱形的,多边形的,不规则形的,形状各异,都是暗器。 瞬间打了出来。 这也是她的杀招,她的暗器。 暗器也有名字,叫“形形色色”。 雷无妄现在可是形色难看。 他唯有应战。 他一条金腰带在手中上下翻飞,左右开弓。 一轮下来,暗器都被格挡弹开。 唯有一颗看不见的暗器,已到胸前。 是看不见,暗器是透明的。 是一颗水晶石。 趁着夜色,趁着金光,趁着雷无妄忙于应付“形形色色”。 雷无妄看不见,但感觉的到。 虽然这枚暗器很隐蔽,暗器的名字叫“星星有泪”。 雷无妄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味道。 很浓,浓的想死! 雷无妄一生江湖上风风雨雨,经历了多少硬仗。还未被逼到如此地步。 杀人放火金腰带,雷无妄是三人中最神秘,最有实力的一个。 今天他要死了,他来不及收招,来不及退。 他还年龄不大,有大好的前途。雷纯请他时,他毅然决然的来了。 他想走出江南霹雳堂,打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建功立业,让一身才华得以施展。所以加入六分半堂可以有更多的空间,人力,物力,财力去供他施展。 还有一个原因:他喜欢雷纯。 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 那种可以为了她放弃所有女人的喜欢。 可以为了她把自己的命交出来的喜欢。 现在他就要死了,没有办法挽救了。他一只手正抓着金腰带挥舞,对付“形形色色”,如果另一只手去拍黑洞,也不行。 金腰带在飞舞,在格挡“形形色色”,不能停下来,另一只手也没法准确的拍打腰带上的黑洞。 出掌用内劲震开,就像震开唐仇头发里的毒针那样? 不行,距离不够,出掌只能把劲力往前发出去。“星星有泪”已到胸口。 来不及,还是要死! 用手去抓,也许可以。 当然不排除这种方法,确实也有可能办到。 如果对方是无情,抓住暗器最多就是手废了。 可对手是唐仇,唐仇的暗器一定有毒,无情的则一定没有。 抓了暗器,也会中毒。 中毒也是死。 雷无妄的目中流露出绝望,濒死的神色。 他要死了,他的壮志还未酬,他还没帮到雷纯。以后也没办法了。 死人是没有价值。 没有作用的。 所以雷无妄不能死。 ——要活! 他决定了,要活。 所以他出掌! 出掌来不及震开“星星有泪”? 雷无妄出掌拍在自己的胸口。 不错,他自己打了自己一掌。 掌很霸道,不霸道不行。 只见雷无妄整个人像一支利箭一样往后飞了出去,一边飞一边吐血。 血如一片红云满天散开。 这一掌很重,他至少断了四根肋骨,血从口中射出。但他人也因为倒飞出去的缘故,很凶险的让过了“星星有泪”。 闪过暗器,马上抽手,空中一个筋斗翻转。急冲向唐仇。 没错,雷无妄死里逃生。马上就要致对方于死地。 他暴喝,脑门的青筋怒现。身负重伤,却不退。 反进。 只见右手的金腰带剧烈的颤动,一种莫名的声响爆发而出。 好似炸雷。 一道火龙一样的事物扑向唐仇。 ——是爆炸。 从金腰带里发出的。 他要唐仇死! 唐仇当然不想死。 于是她抽伞,伞在她腰后插着。 伞很小,女人的伞本来就不大。 她的伞也有名字叫“为你打伞” 唐仇开伞,迎上那条炸龙。 “蓬”一声巨响,划破天空。 一团火光撞击到伞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火光大盛。 爆炸的威力把唐仇给震飞,嘴角也映出一丝血渍。 唐仇双腿一错,顺势飞了出去。 ——逃。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唐仇一手收伞,一手还不忘布毒。毒不是用来进攻,而是断后的。 她要跑,跑就要阻止雷无妄追击。 唐仇犹如一缕黑烟,已消失在大街上。 夜色中。 雷无妄没有追,他受了重伤,也怕唐仇的毒。 所以他也撤,撤的很坚决。 街上一下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地暗器,一地血迹。 唐仇的暗器,雷无妄的血! 长街寂静,人无声。 唯有街边一家香铺传出一句:好一手暗器。 音落,屋内烛火一灭。 十字亭是一个地名,是袜子巷和明月大街的交汇之处,也确实有座亭子。袜子巷窄长,明月大街宽大。 亭子不大在袜子巷街口,对面是同福茶楼,在明月大街。夜晚这里人不是太多,因为靠近田子坊,那里的市集是京城几个比较大的,很繁华,很热闹。所以大多数老百姓都去那里看灯,听戏,赏花,饮酒。此刻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有些冷清,亭子里有一个瞎子和一女娃卖唱,也围了八九个行人驻足停留,明月街边有几个卖货的,算命的小摊还未收,其他除了沿街的乞丐,就只有六分半堂的人了。 迎接戚少商的是雷逾。 戚少商一行人下马,牵马。 牵马的是蔡追猫,他在楼里属于武功不高,名气不大的存在。 杨无邪还是选他一起跟来,第一他很机灵。第二他很灵活。 机灵指头脑,灵活指身手。 还有一个是何择钟,他一直负责戚少商的近身护卫,所以他要来。 何择钟和蔡追猫不同,他很强,绝对忠心。办事很牢靠,稳妥。最关键是他很骁勇,楼里公认的骁勇。 雷逾很恭谨一摆手道:戚楼主,候你多时,这边请。 戚少商淡然的点点头说:有劳。 戚少商,杨无邪,孙青霞三个人在雷逾的带领下一起进了同福茶楼。 茶楼有三层,底楼大厅有个五六桌客人聊天,喝茶,谈买卖,今天生意有些清淡。二楼没有客人,狄飞惊把二楼三楼都包了。 上到三楼,就看到了狄飞惊。 他这样的人在那里一坐,就不得不让人看到他,欣赏他。 狄飞惊飘逸出尘,戚少商则潇洒不羁,雷纯很纯很静。 她和狄飞惊坐在一起,雷逾站在楼梯拐角。 雷纯很有礼数很悠然道:戚楼主,我们又见面了,快请先坐!” 狄飞惊也晒然抱拳道:戚楼主,请” 他是低着头说,但态度很恭敬,他做事很细致,做人也很客气,有礼貌。 戚少商也回礼道:雷大小姐,狄大楼主客气了。 雷纯忙笑道:客气客气,快坐下说话。 雷纯笑起有种无法拒绝的美,笑的清冷,很纯。 戚少商和杨无邪坐了下来,孙青霞扶琴而立。 雷纯忙问:孙大侠为何不坐?这不显得我们怠慢了。 孙青霞不屑回道:没事,我站着就很好。 狄飞惊话锋一转说:杨总管可好。 杨无邪道:暂时很好。 “之前不好吗?还是一会不好?”狄飞惊问 杨无邪笑了笑道:我每次见了你之后,总是会不太好。 “哦?我有得罪杨总管?” “没,你得罪金风细雨楼” 雷纯忙插话道:快上茶,大家先喝点茶,有话好说。 “有话直说”戚少商瞅了一眼狄飞惊 “先喝茶再说,现在还不急着说!”狄飞惊举目也瞄了瞄戚少商,但还是没抬头。 雷纯吃吃的笑说:先喝茶,确实我们还在等一个人,戚楼主莫急。 戚少商好奇道:我没有着急,而是不喜欢浪费时间。 雷纯说:我的时间也很宝贵,但还望阁下在等一下。 狄飞惊很殷勤接着说:大家时间都很宝贵,但今天我相信值得大家等一等。 他说话总是很稳,很妥。 杨无邪冷言道:那就快上茶,我们口正好也有点渴了。 戚少商也跟了句:确实我也渴了。 雷纯眼眸一合一开,脸上划出很开心的笑:我也渴了。 伙计很快把茶水端了上来,还摆了四盘茶点。 戚少商喝了口称赞道:好茶。 杨无邪问:茶喝了,话也该说了。 雷纯答:杨总管再等一等可好。 “不好”杨无邪即答 雷纯笑说:那好,我先说。 杨无邪一摊手道:请说。 雷纯很认真的瞧了瞧戚少商说道:还是上次我们谈的事,结成同盟的事。 戚少商立即回答:上次的事我们已经有结论了,没有什么可谈的,金风细雨楼绝不会和蔡京的人沆瀣一气,更不会合作,结盟。还有我奉劝你们六分半堂还是脱离蔡京,不要做他的爪牙,帮他为非作歹。 雷纯有些委屈:我们要生存,堂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要养家糊口。何况我们为蔡京做事,也是尽可能的不要太过分,我也是有底线的人。堂里很多弟兄也是苦出身,也体会到穷苦人的生活。并非都是奸恶之徒。 戚少商正色说:你们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我也很清楚。早日悬崖勒马,也许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如果继续为虎作伥,就是金风细雨楼的敌人,我的敌人,被我消灭的人。qqxδnew 狄飞惊也厉色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们不想和你们争斗,不代表我们怕和你们斗。六分半堂从来就不需要听谁的,怕谁的。现在折服于蔡相也是权宜之计。你们金风细雨楼,有桥集团都互有觊觎之心,我们只求自保而已。 “有桥集团我们迟早要铲除”戚少商回答 “那为何我们不可以联手”雷纯疑惑道 “因为我们有原则,你们没有”杨无邪回道 狄飞惊惊讶的说:我们有原则。但现在还需要一些支持。不然坚持了原则,被吃掉了,不理智! 杨无邪笑着说:哈哈哈,原来你们的理智就是帮蔡京做坏事。 “暂时的”狄飞惊说 “那也是坏事”杨无邪说 雷纯苦笑了说:为何咄咄逼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为什么不先并肩而行。杨总管你是聪明人,难道不知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道理? 杨无邪:我们有很多朋友!他们都不帮朝廷奸党做事。 戚少商说:我们有除暴安良的信念,才让大家聚到一起,成为朋友。 狄飞惊说:真的没有商量余地? “没有”戚少商不假思索的回答 雷纯微微笑说:如果有呢? 雷纯笑起来时就会望向戚少商。 戚少商面不改色的说:有,我也不会答应! 狄飞惊神情自若的说道:如果条件是王小石呢? 戚少商一笑,杨无邪一怔,孙青霞一惊! 戚少商说:真是一壶好茶! 第6章 把人交出来。 月华清冷,人心凄凉。 诸葛先生细捋须,轻摇扇,虽已入夜,也有风。 但风中夹着一丝闷热,一许烦愁,一副人生有苦难言,乱世纷扰无休。 诸葛先生有些忧虑,有忧就会愁,有虑就会怅。 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诸葛小花也会有心事,也会有苦闷。 他也是人,一个凡人。 他身在这个俗世,乱世? ——是非之世! 难,处处都难。 累,样样都累。 他凝目望向窗外,不由的感慨万千,不由然的说了一句:何时方休? 金小鱼奉米公公的话去请小侯爷,他去的很快。 方应看来的更快。 因为今晚有大事要做,很重要的大事,谋划好的事。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雷媚。 京城中最神秘莫测的女子——之一! 她不是唯一,只是之一,至少还有雷纯。 或许现在还有唐仇…… 方应看来时,米苍穹在吃花生。 花生很香,香是气味,不过还有别的气味。 方应看当然闻的出,自从练了“山字经”,“忍辱神功”后,他不但武功愈发高深,连视觉,嗅觉,听觉也都出奇的好,甚至在行男女之事也更有忍耐力,随心所欲。 “公公杀人了?” 米苍穹老迈的身子略直了直回道:一只老鼠罢了,人我可不敢杀,杀人是要偿命的。 方应看狡慧的一笑说:能让你老动手的,一般都是大老鼠。 米苍穹惭愧道:老鼠是小老鼠,只是来头有些麻烦! 方应看忙道:金风细雨楼的人?或是……六分半堂?……难道是……义父? “哪个最麻烦,就是哪个了”米苍穹没有明说,不过也说得很清楚了。 雷媚细声道:相爷对公子还是抱有疑虑。 方应看笑道:义父从来都是多疑的人! 方应看负着手,腰畔有剑,一把细红的“血河神剑”,也淡然的说了一句:何时动手? 蔡京是方小侯爷的义父,不是唯一的义父,方歌吟也是他的义父。 两个都很有名,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宰相。一个是名动天下的大侠。 蔡京在饮酒赏舞,练好字就要娱乐一下,练字很专注,娱乐很放松。 有一个胖子姗姗而来,胖子很白,很富态,满脸堆笑,温顺恭敬,和善可亲。 这个人可远远没有表面那么好。 ——好惹! ——不好惹,不敢惹! 因为他是刑部的人,还是刑部的老总。 “笑面邢总”朱明月,是别人不愿意惹,不能惹的。 其实朱胖子也不算太坏的人,最少和刑部双雄任劳任怨比起来。他也还不算。 他做事也讲分寸,尺度,本身作为刑部老总就需要这样的心境。 在朝在野,都要会看山,听水,过桥,住店。 看山不开山。 听水不断水。 过桥不拆桥。 住店不烧店。 他的原则就是万事不要做绝,遇事要留后路,左右逢源,才能混的下去。 他本来就是讨口饭的人,讨公门饭,江湖饭。 ——现在来蔡京这里讨饭。 朱明月来时,蔡京拍了拍手,一班舞姬乐师已退下。 朱明月毕恭毕敬的向蔡京叩首道:相爷,唤小人来有何吩咐? 蔡京笑容可掬的说:朱老总不必太拘束,你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刑部的大忙人,老夫也是很赞赏你的才干,办事的能力。 朱明月笑的更欢,两眼眯成了一条缝,活脱脱的一只“招财猫”。 “相爷过谦了,礼数是要的” “哈哈哈哈,你这个人呀……”蔡京话题一转:老夫也没什么大事,倒是有件小事想让朱老总帮一帮。 “相爷尽管吩咐,属下定尽心竭力,不辱使命” 蔡京满意的笑道:我呢,想请几个人,孙总管最近也脱不开身,想劳烦你出马可否? 朱明月说:相爷要寻何人? “七绝神剑” 朱明月眉头紧蹙回道:人倒是不难找,只是未必肯请的来。 “你觉得怎么请的动,就怎么请,不要在乎什么代价,重要的是人要请来” 朱明月小心道:在下可以一试! 蔡京沉声道:事情办成了,定有重赏。你这个刑部总捕头也干了那么久,是该刑部里再升迁一下了! 朱明月一听笑的花开似的,忙回答:属下定办成此事! 蔡京也笑脸想对,自然的说了句:何时能来! 江湖是一个很大的天地,在这片天地总有一个人人想去的地方,那里总是会聚集,吸引很多江湖客,武林人。 京城无疑是这样一个地方。这里繁华,热闹。有钱,有势,有很多出人头地的机会。 就像当年的王小石,今朝的唐能。 他们都来了,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里。 一路上张炭紧紧跟着,只是跟着。车里有他的好朋友,但他不能动手救。 张炭不想冒险,对手是唐能。 没把握的事不会做,也不用急着做。 所以张炭不动,静观,待变。 这也是杨无邪嘱咐他的。 何况唐能也是要去十字亭。 此刻十字亭,此时同福茶楼。 戚少商在喝茶,在等。 ——等王小石。 他还不能肯定狄飞惊的用意,所以他问雷纯:王小石在你手上? “不在,也在”雷纯悠然然的回答 “怎么说” “你等就在,不等就不在”雷纯笑盈盈的说 杨无邪插话说:唐能是你的人?他先问的是唐能的事,而不是王小石。 狄飞惊说:不是,也可以是! 杨无邪追问:是还是不是? 狄飞惊不慌不忙的说:是不是,一会来了你就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我们的人,但人是我请来这的! 杨无邪知道这句话可能狄飞惊没有撒谎:我也去接了! “哦?”狄飞惊也不惊讶。 毕竟他知道的事,杨无邪也都知道。 他们一直是对手,是敌人,是梦里都想要对方命的人。 “低首神龙”也重视他 “童叟无欺”也正视他。 一个低头看,一个直着头看。 狄飞惊笑了笑又说:果然还是你! 杨无邪回答:不得不是我。 雷纯眉目一挑,露出九分欣赏,一分羡慕的笑,说:也只能是你,是你们。 她很倚重狄飞惊,没有他的处变不惊,苦心经营,六分半堂不会有现在的局面。同时也很看重杨无邪,这个人太有手段了,没有他金风细雨楼也没法在白愁飞叛乱,王小石出走,戚少商新任就稳住局势。 戚少商眨了眨眼道:我说还有你。话是说给雷纯听的。 “不是也有你”雷纯反问道 “如果王小石可以交给我们,这个人情戚某一定记下” “也一定还”杨无邪接话道 狄飞惊说:也许我们也要呢? 杨无邪反问:王小石是金风细雨楼的人,你为什么要留下? “他在刺杀傅宗书,挟持蔡相时就已经脱离金风细雨楼了”狄飞惊道 “那他也是我的朋友”戚少商正色道 “也是我雷纯的朋友” 戚少商说:你是六分半堂的。 雷纯回答:朋友不看背景,只看交情。 戚少商回说:也许你们有交情,但恐怕做不成朋友。 雷纯说道:做得成,做不成,我都当他是我的朋友。 杨无邪摸了摸下巴说:既然是朋友,就更要互相为难了。 狄飞惊挠了下脸颊说:一直为难的人是你们! 戚少商说:那就别逼我们更为难你们! 气氛骤变,变的紧张。 突然一个人打破了话题:说来说去,我想知道,人什么时候到? 说话的是孙青霞,他一直在戚少商身侧,没有言语。 此刻楼下传来一阵吵嚷声。 “到了,雷逾还有劳你去迎一下,不要让闲人上来”狄飞惊厉声道 话音未落,雷逾就已不在楼梯处。 吵嚷的是唐宝牛,因为有人要带他走。 两个人 一老一少,年轻的腼腆,年老的阴沉。 唐能一行人已到了同福茶楼下,但被这两个人挡住了。 敢挡路的人不多,但任劳任怨绝对是。 他们是刑部的官差,挡人,抓人都是常事。 年老的任劳说: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只要带走这几个人! 唐能挖着鼻孔说:怎么今天那么多来要人的。 年轻的任怨态度客气,说:他们几个是朝廷钦犯,需要回刑部衙门。 唐能说:可我答应别人了,要把人带到 任劳狠狠道:你私藏钦犯,胆子不小。 唐能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说:我胆小可小了,比我的鼻屎还小。 任怨无奈说:那就把人给我,免得起冲突。都不好收场。 唐能笑道:我是来赶场的 轿子里的唐宝牛看的清楚,听的明白,忙大声说道:妈勒个巴子,今天老子是捅了狗窝了,一条条狗都出来找你爷爷! 张炭此时靠近轿子,生怕任劳任怨动手,这两个人让他遇到是十个脑袋九个大,还有一个要搬家! 脑袋只有一个,可以大九次,搬家了可就没了。 唐宝牛大喝道:来来来,爷爷我正好肚子不舒服,又放屁,现在想拉屎,你们要尝尝就过来。 方恨少劝说:你今天吃炮仗了,火气那么大? 唐能听了也说:这两个人我交给那位金风细雨的兄弟了,想怎么样你们随便,但还有一个人我不能交给你们! 唐宝牛一听,破口大骂:你小子真够仗义啊,这就又把我卖了! 张炭也神色一紧的说:我也不会把人给你们。 任劳咬牙切齿的说:你这是找死啊! 任怨没有说话,但动了。 一动就到了马车前,他的目标是王小石。 任怨手里一下子多了把匕首。 任劳也动了,两个人一直以来都很默契。 他疾进,横冲。 左手成爪,右手虚掌。 直取唐能。 他需要阻一阻唐能,让任怨可以有机可趁,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抓人,而且是杀人。 杀王小石。 任怨是主攻,他是扰敌。 任劳并不是很服气任怨,按辈分自己是师哥,他是师弟。但不论是才智,武功,办事能力,他总是差任怨一点,再怎么努力,始终差了一点。 追不上。 明明自己很用心,用功,但就是差一口气。 任劳郁闷。 ——忿闷。 ——愤闷。 不行,没办法,只好认命。 他知道不能改变,就学会去接受。所以他做好任劳,苦差,累差,劳差自己做。 好事,美事,要事让任怨去做,他做自己没什么好怨的。 他劳,不怨。 所以他要帮任怨掠阵。 可是他停止了。 不动了。 他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人是一个很和气的人,但只要他发火了,就十分可怕。 他发火时会放火。 “放火王”雷逾。 任劳被拦住,任怨就马上退。 攻击已经没有可能成功了,所以任怨马上就撤。 谁也不会愿意单独去面对唐能。 唐能好像什么事没发生一样,说道:我可以上去了? 雷逾则坚定的说道:当然,总堂主,戚楼主都在等你。 唐能下了车,四周瞄了瞄,问:谁帮个忙,把车上的人扛上去啊? 雷逾眼色一使,一人就快步走过来说:我来! 说话的是林哥哥。 “不行”唐能说 “那让我的人来”说话的是张炭 张炭的人里跳出一个光头大汉,个子不高,但精壮。 这个人是张炭“黑组”的重将,也是副组长。他叫赵纸龙,外号“黑马将军” 唐能摇了摇头说:不要。 他指了指茶楼门口的伙计 “你来背”转头又对张炭说:你付银子。 那个伙计也就别别扭扭的过来,不情不愿的从车里把人拉了出来。 一个年轻人,干净的年轻人。 那种干净是气质的干净,灵魂的干净,你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觉得干净的人。 他腰间横系着一把剑,剑身不长,剑柄不短,且呈弯月状,剑鞘古旧厚重。 名剑“挽留” 挽留天涯挽留人,挽留岁月挽留你。 好一把挽留剑,好一个王小石。 张炭看到王小石,神色激动,浑身不由的紧绷,眼里竟是喜悦之色。 任劳任怨也瞅见王小石了,他们眼里流露入恶毒,杀意。 王小石呢? 脸色惨白,嘴唇发白,眼神发白。 有气无力,无精打采。 甚至是奄奄一息。 好像三魂掉了两魂半似的,完全没有以前意气奋发的模样。 因为他被点了穴,中了毒。 唐能点穴很奇怪,别人是用劲用力点穴,他是用毒点穴。 把毒下在穴道里,即是下毒,也是点穴。 别人要解穴,就会中毒。 这种手法在唐门还有一个人会,那就是唐满天。 唐能在唐门并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唐老太太对他器重,唯一的知己就是唐满天了。 论下毒,唐能对唐满天是服气的,五体投地的服。 张炭立马扔了银子给那个伙计。 二两。 雷无妄的那二两银子。 那伙计一瞧马上喜笑颜开,也来了精神,立马把王小石背起来。往茶楼走去。他都没想到今天运气那么好,碰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大方。 这时任劳任怨似不甘心,王小石活生生的在这,两人眼色一对。 心领神会。 任怨打出了一颗飞钉,夺命钉。 雷逾大惊,正欲动身。 他被拦住了,任劳拦的。这次反了过来。 但任劳很快也闪开了,但雷逾还是被挡了一下。 张炭眼看状况,飞身要救。 任怨一挡,手上匕首寒芒一闪。 张炭面门顿感寒意,急停,抬手,翻腕。 只听“叮”一声,张炭后撤,任怨后退。地上多一个碗。 碗口有个缺口。 张炭,雷逾都被任劳任怨阻止了一下。 而夺命钉才是要命的。 连唐能也有些吃惊,那伙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顾进茶楼。 钉子眼看要打入王小石的后脑勺。唐能倏然蹿到后面, 他衣袖一卷,包住飞钉。 转身一甩,飞钉又直打任怨,速度更快。 任怨也不敢怠慢,举手用匕首一格。 “叮”的一声,地上多了一根飞钉,一个把匕首。 而任怨正恶毒般的盯着唐能。 任劳则一旁守护。 唐能转了转脖子说:不要让这两个人跟来,我不喜欢他们。 说完也跟着进了茶楼。 话是对雷逾,张炭说的。 “放火王”雷逾有些生气,脸色微红,身上格格作响。 张炭看王小石遇险也怒火中烧,拳头紧握。 就这样雷逾和张炭死死瞪着任劳任怨。 任劳任怨也敌对的瞧着他们。 ——就这样对视! ——对峙! ——但没有对战! 毕竟任劳任怨是刑部的,万不得已也不会鱼死网破。 四个人就在茶楼下对阵。 唐能上了楼,第一眼瞅到的人是狄飞惊,第二眼瞥到的是戚少商。然后吩咐伙计把王小石放在墙角的一张桌子。他也跟着过去坐下,并让伙计拿茶水来。 杨无邪看到王小石心中一酸,眼圈一酸,这时他真的有千言万语要对王小石说,对他太多的牵挂,担忧。王小石亡命天涯的日子,他总夜不能寐,一合眼就觉得王小石有生命之忧。他们的感情太过特殊,杨无邪一生只服过几个人,苏梦枕,戚少商,还有王小石。白愁飞他从骨子里看不起他的不忠不义。狄飞惊是对手,只有敬畏,没有敬佩。关七,他觉得这个人是疯子。 杨无邪喉头一热,声音有些嘶哑道:你还好吗? 狄飞惊低着头在听,不语。 雷纯满眼关切道:王楼主,你别来无恙。 雷纯这个话也有关切之意,更有让戚少商难堪的意思,毕竟现在的楼主是他。 戚少商平静的说:你好。 话是对唐能说的,他现在需要绝对的冷静,目前形势不明朗,不能感情用事乱了方寸。 唐能抠了抠鼻也客气的说:你好 孙青霞则说道:你来迟了。 唐能大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摸摸脑袋说:失敬失敬,我来晚了。路上碰到一些麻烦! 戚少商问:麻烦解决了吗? 狄飞惊也说:原来如此,不然你不会晚来的。 唐能说:对呀,我是守时的人,没想到来到京城遇到孙收皮,任劳任怨,麻烦啊! 戚少商一皱眉说:那的确是很麻烦。 狄飞惊附和道:大麻烦! 杨无邪也插了句话:那真麻烦你了。 孙青霞冷不丁道:现在又开始要麻烦了。 唐能回答:我也这样觉得! 雷纯甜言说:大家一起来解决麻烦可好? “好”戚少商说 杨无邪也平复了下心情说:把人交给我,金风细雨楼永远是你的朋友。 狄飞惊抢声说:人是我请的,要交也该先给我。然后你们再问我要。这样才合规矩! 雷纯瞥了一眼戚少商道:王楼主是我的朋友,也是六分半堂的贵客,理应我们款待! “杨总管,你……”说话的是王小石,但明显他说话很困难,孜然说不出来! 杨无邪关切道:你现在很虚弱,中了毒。别说话,我们会带你回去。 戚少商站了起来,说:你们已款待过了,人我要带走! 他站起来时,狄飞惊也把手按在桌沿,疑惑的说:款待过了? “是,喝茶就是款待,现在我们可以带人走了” 唐能两面一瞄忙说:慢着慢着,我没说要把人交给你们,还有你们啊! 狄飞惊一惊,惊了一大惊! “你可是收了我们六分半堂的银子,岂可背约?” 唐能直挠头说:对对对,我确实拿了你们的银子,可我现在想要更多! 话同时是对两个人说的,雷纯和戚少商。 雷纯悠然说:加多少,你只要开口,我绝不还价! 唐能回答:谁说我一定要钱了? 雷纯诧异不语。狄飞惊低头不语。 戚少商目光炯炯说道:我没有钱,也不会和你谈条件! “哦,是吗?” “是” “那你还想要我交人?” “不想” “所以你是要?” “我” “要” “抢” “人” 戚少商一字一字的说道! 第7章 刺客盛宴 谈判是一种手段,需要发挥手腕,也要运用手法,从开场寒暄,互相试探,博弈交涉,最后达成共识。整个过程需要冷静,耐心,斗智斗勇。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不见血雨腥风的世界。 戚少商选择了不谈。 他选择出手。 出手,没出剑。 ——出脚 戚少商一出脚就发动进攻。 没有攻人,而是攻桌。 一脚把桌踢向唐能。 于此同时狄飞惊左手一扯,已把雷纯护在身后,右手抬起想先发制人。只是抬起手杨无邪倏然出手,一出手就一刀。 刀光暗淡,刀锋逼人。 刀在袖中。 出奇的快。 狄飞惊伸手一揽,把雷纯护到身侧,然后出脚。 他的出手也是出脚,还是踢桌子。 狄飞惊脚一蹬,桌子就往前扑,迎上了袖中刀, 桌面自中被劈成两段。 狄飞惊猛然,突然,倏然,忽然,骤然,毅然决然的抬起了头, 他一直是见首不见尾,见人不见面。 不过他抬头了,也出招了。 他瞪了杨无邪一眼,狠狠的一眼。 杨无邪身子摇了摇,似乎被击中一样。 “眼刀” 狄飞惊以目为刀,运神发招。 杨无邪清楚他的本事,他的能耐,忙右手用黄金降魔杵一格来势汹汹的刀劲。 他还是受了伤。 眼刀刀劲被化,刀意难消。 杨无邪中了一招。 ——眼疼,闭目。 狄飞惊正欲抢攻,忽觉寒气逼来。 原来杨无邪先前那一刀,劈开桌子刀锋被挫,刀势未止。 杨无邪的袖中刀有个名堂叫“拦不住刀” 拦不住怎么拦? 狄飞惊欲躲,不行。要护住雷纯就不能躲,只有硬接。 他运气以手为盾,强接一刀。 “兹”的一声! 刀势已消,他立定,低头,垂手。手背上被划破了浅浅的口子,血映红了白净的手指。 杨无邪也没讨得便宜,中了一记眼刀,双目刺痛。 双方的交手就这样又静止了下来。 不过还有两个人一开始就静。 ——就止。 依靠窗户的“杀人王”雷雨,从戚少商等人一上来就没动,不语。 他一直闭着眼,仿佛周遭人和事都与他无关,毫无在意。 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杀气。 对的,杀人王竟然没有杀气。 但雷雨才是最有杀伤力的,孙青霞懂,非常懂。 所以孙青霞也不动,扶琴,执剑。 他不动,雷雨也不动。 两人对弈。 一对人一开始就没动手,一对人动了手就停了手。 可唐能不能不动手,戚少商一脚桌子踢了过来,他要出手! 所以唐能出脚。 也踢桌子,不过他把桌子是往上踹。 桌子急旋,翻转,直接朝上撞向房顶。 房梁房架瞬间被撞开了一个大洞,唐能右手一抓瘫坐一旁的王小石,腾身而起。 唐能的第一反应是跑,不是硬拼。带着王小石跑。窗口有难缠的雷雨,梯角站着个不好对付的孙青霞。故而他利用桌子把房顶砸出一个大洞,从上面逃。 ——逃出升天! 戚少商怎么会让他逃脱,已冲了过去。 唐能一脚踹桌,右手抓王小石时,还做了一件事。 ——发暗器。 只见他左手一推,桌上原本纷纷掉落的茶壶,茶盖,茶盏,盆碟,小碗,果品,全部被弹射打向迎面来的桌子,冲上来的戚少商。 唐能可以把任何东西变成暗器。 他暗器的手法叫“信手拈来” 桌子瞬间被打穿很多窟窿,也被卸了力。 穿透过来的暗器疾射过来。 戚少商拔鞘。 而不是拔剑。 唐能的暗器容不得你拔剑,所以他拔鞘。 剑鞘犹如风车飞转,鞘影重重。 唐能见对方被阻,身子已飞出屋顶,王小石就像包袱似的被他拎着。 屋外,空中,月光清幽。 月色洒在身在半空,唐能的脸颊,反衬出了光。 之后就是一刀一闪。 哪里来的刀? 月下无人,何处来的刀光? 唐能眉头紧锁,的确是刀。 还是一把好刀,好的刀法。 刀似幻,如梦。 月色下刀光散出一抹凄美。 ——一丝幽怨! 好让人痴迷的刀法,如痴入迷,心神恍惚。 夜空无人,何来刀? 刀客原来匍匐在屋脊之上,他一身黑袍,融入在漆黑的夜色中。 刀客是名家,“惊魂刀”习家庄的习炼天是“八大刀王”之一。 身份地位尊贵,但他也只是八大刀王之一,甚至都不是之首。 习炼天不甘心,不服气。 他年少就已成名,本该更上青云。 他还有野心,要做大事。 今夜他早早到来,藏于脊瓦之内,调息隐气,只为这出头的一刀。 一刀就斩向了唐能的头。 唐能左手一散,散出了一把不是暗器的暗器。 ——不是暗器是什么?怎么又能当暗器? ——原来是一把花生。 唐能在用茶,碟攻击戚少商时手里就抓了一把花生,留作后用。 他可是唐门翘楚,事事皆有准备。 但是,还是,可是…… ——又是一刀闪过。 不对,是五刀,刀委实太快,就好似只发了一刀。 和习炼天凄美的”惊魂刀”不同,这刀快,快的让人窒息。 要命的快刀,杀气很烈,致死的味道。 砍杀你的肉体,灭绝你的魂魄。 让你断魂的刀法。 “五虎断魂刀”彭尖。 他也一早藏于飞檐下,等得也是这一刻,这一刀或是五刀。 彭尖的刀更有深意,四刀封住唐能上下左右四路,有那么一刀是攻向王小石的。 王小石在唐能手里,像只待宰的羔羊。 无助,无力应付。 彭尖也知道,那四刀纵取不下唐能,也为习炼天掠了唐能的阵,而王小石这一刀,只要得手。那这次刺杀就完成一大目标,他也定然能得到方小侯爷的承诺,日后他就可飞黄腾达,富贵无求了。 这是决定他命运的一刀。 更让王小石命绝的一刀。 王,小,石,要,死,了。 ——剑光,弥漫天际的剑光。 戚少商的剑。 他在挡开唐能茶碗暗器后,发力掠起,冲过屋顶大洞。 他一飞冲天,空中白衣徐徐生风。 飘逸,灵动,潇洒。 宛如一天外飞仙,让人惊艳。 戚少商剑气搅乱了彭尖的断魂刀,还飞袭而来。 彭尖知道他的剑法有多难缠,马上收刀回防。但觉得来不及,戚少商的剑更快,也更凌厉。 他扭身一跃,刺杀失败就要赶快逃命,命没了,什么都是假的。 他逃,也发刀,自背后发刀。 又是五刀,这是他刀法里的精髓,反向出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刀式叫“回首奈何人断魂” 刀即是杀招,也是缓招。 彭尖的目的是撤,不是战。他背身已听到刀剑缠斗之声,心中大喜。 他正要发足狂奔时,他见鬼了。 戚少商就挡在他面前,可身后明明剑势未消,难道有两个他。 原来戚少商已气劲御剑,自己则跃起翻飞至他前面。 彭尖正惊愕之间,戚少商出腿了,一腿,两腿,三腿,四腿,五腿。 “五虎断魂腿” 这腿法彭尖太熟悉不过了,做为“五虎彭门”门主,他自然认得。“五虎彭门”虽然以“五虎断魂刀”闻名,但并不是只有这一种武功,“五虎断魂腿”,“五虎断魂掌”,“五虎断魂指”等等都是门内的武学,每位弟子都可以选自己喜欢的来学。 适合自己的武功才是好武功。 彭尖中腿,左胸。 再中腿,右脸。 胸骨已折,颧骨亦裂。 但彭尖好歹也是一门宗主,他狞声惨叫,拔地一跳。 戚少商的第三,第四,第五腿尽数踢空。 彭尖此刻满脸是血,身上受伤。 但还没死,他刀还在手。 任何情况下刀都不能离手,不然命就没了。 彭尖舞刀,刀花漫开,护住自己四周。 不过,一道剑光一闪即逝。 彭尖瞧见了戚少商冷峻的侧脸,冷俊的眉角,那把清冷的长剑,那个冷酷的剑客。 “九现神龙”戚少商 眼前一黑,咽喉多了一个血洞,立时失去了知觉。但刀式未停,依旧惯性的挥舞,直到他倒地不起。 刀快,人已亡。 习炼天瞅见“五虎断魂刀”彭尖死了,心绪顿乱。原本挥刀封杀唐能花生的手略迟了一迟。 一颗花生射穿了他的肩胛骨,立时剧痛难忍。痛还不可怕,可怕的是毒。 习炼天也是老江湖,左手点穴,封住穴道,恐毒力蔓延。右手抢攻。 他负伤,不退,反击。 刀光滑着美丽的弧线要把唐能一刀两段。 这一刀是濒死搏击,也是用了“惊魂刀”的杀招。 梦一样的刀,幻境中的刀法。 唐能眼眸里少有的露出了杀意,对方的拼死一击,冷哼道:好甜。 身影犹如一只鹰隼,翱翔出屋顶。 习炼天哪肯放唐能和王小石跑了,刀芒暴长,追杀过去。 只听“呲”的一下,习炼天看到梦。 梦很美,也很真实,夜空中一轮红月,让人惊叹。 月亮怎么是红色的? 接着他听到极其悦耳的声音,犹如仙乐飘飘,煞是动听。 “咝咝咝咝咝” 习炼天瞟到自己的颈脖处射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是血,他的血,把月照红。 真的像梦啊!——可惜都是真的! 习炼天身躯一沉,双腿跪地,头一仰,手中的刀支撑着地面,让身子不倒。 风声,血影,交相辉映。 惊魂刀,没了魂。 习炼天,丢了命。 唐能呢? 他纵身飞行,午夜狂奔,他的鼻孔流出了两道血痕。唇色也变的惨白。 任何好的东西都有副作用,内功心法如此,武学招式如此,暗器和毒更是如此。 唐能也尝到了这种反噬。 “彼岸花”确实是世间罕有的东西,诡秘狠毒。可他还未完全掌握,短时间内连续使用。身体也收到“彼岸花”的反伤力。 凶器本身就很凶! 再狙杀彭尖后,戚少商也窥探到唐能这边战况,他看到习炼天用自己的惊魂刀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十分诡异。 但现在容不得他想,只有一个念头——救王小石。 因此他也飞身去追唐能。 同福茶楼内也非风平浪静。 屋内气氛凝重,杨无邪中了一记眼刀。却不能退缩,他也蹿上房顶。 杨无邪不能让戚少商孤身犯险,他是楼主不可以有差池。另外心中也惦念王小石的安危,故此他要去追。 杨无邪一动,狄飞惊也动。 他一拉手,扶着雷纯已飘出窗外。狄飞惊现在只需要,只能做一件事。 ——护好雷纯。 两人都去保护各自楼主,屋里就只剩孙青霞和雷雨了。他们都是负责断后的。 人走了,就不用断后了。 所以他们出招,出剑。 雷雨先发制人,他弹起。手里倏然多了一柄锤子,榔头形状的铁锤。 乌黑,锃亮,一下子就轰了下去。 孙青霞怒叱一声,举剑一架。 “轰隆”一声巨响。 锤,剑,撞出火星。 花火四迸。 孙青霞感触到一种强大的力量,恰如泰山压顶,手指,手腕,手肘,手臂,肩膀陡然发麻。 巨大的内力由锤传递进来,要摧毁他的臂膀。 孙青霞运气转劲,硬是把力卸走,可虎口仍然被震裂,双腿被卸下的内劲轰穿了木板,被死死卡住。 胸口一闷,人已站立不定。 好猛的一锤,霸道外露。 雷神般的一锤。 雷雨见状闷哼了一声,弹的更高,自上而下用劲又敲一锤。 周遭的桌椅板凳都被一股气劲带倒,七倒八歪。 孙青霞心中暗忖,这一锤比前面更强悍,接不得,接不下。自己双腿被卡陷在木板里,一时动弹不得。 怎么办? 出剑? 距离那么近,来不及。 用剑去架,必定被震的全身骨裂,心腑俱碎。 孙青霞唯有? 丢剑,弃琴。 危机边缘,生死关头。 他竟然扔掉武器。 孙青霞双臂猛然环抱住雷雨的腰,速度极快。 不仅抱,还举起。 ——举起,还摔。 雷雨正聚神全力一记,要把对手彻底毁灭。 他万万没想到,对手不躲,不逃,不退,不攻,不挡,不防。 反而一抱! 就这样一抱,雷雨心神刹那间被扰乱了,重心一滑,铁锤也砸不下去了。 孙青霞用力一摔,楞是把雷雨给摔出去了。 借此机会,双脚已然抽出,抄起就是一剑。qqnew 雷雨被一摔,一甩出去,自己也懵了。本来大好形势,怎么自己就莫名其妙被扔出来了。 不及思索,孙青霞的反击就到了。 青光冰寒,锋芒冷酷。 “一直剑魔”的剑已至眼前。 杀气腾腾,杀机腾腾。 “杀人王”雷雨只有杀别人,怎么可以被人杀。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雷雨睁开了眼睛。 他竟然有四个眼珠,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重瞳。 一般有重瞳的人都是天生异相,十分罕有,有特殊的能力。 雷雨就是这样的人。 他睁眼,用眼力发招,目光出劲。 别人不可以,他可以。雷雨一直闭目就是为了把气,劲,精,力,神全部汇聚,储存起来。再危机时刻把这种力量爆发出来。 这种力量叫:以眼杀人。 雷雨运起强大的目劲,反击。 孙青霞也不示弱,剑气大盛。 剑意纵横,剑波汹涌。 但依旧被巨大的冲击给抛开,震落。喉咙一热,一口血喷出。 染红了衣领。 ——好强的冲击波。不是孙青霞的剑阵消耗了雷雨的冲击力,恐怕就要非死即残。 只听呼啸声猛然响起。 天啊!雷雨又是一锤,他根本停不下来了,不杀死对方绝不停手。 谁让他是杀人王,遇到的人都要死。 孙青霞不怕死,一剑飞来,直刺雷雨眉心,根本不避,不顾。 这一剑比电还快,快到好似时间静止,万物停顿。 这招就是拼命,豁出去的命。 雷雨可不愿意同归于尽,对手简直是个疯子,不要命的狂人。 ——疯癫狂徒。 雷雨退,守。 孙青霞进,攻。 一剑直击,抢攻,还是剑刺眉心。 剑很孤傲,很寂寞,狂放不羁。 犹如一条挣脱束缚的飞龙,张牙舞爪,咬碎对手。 雷雨整个身体一倒。 ——一躺,躺在地板上。 避过这剑,自下而上脱手扔出铁锤,飞砸对手的脑袋。 铁锤变飞锤,威力未减。 孙青霞毫不畏惧,鹞子翻身而起,避过飞锤。空中自上而下就是一剑,还是直刺眉心。 好个雷雨怒吼了一声,双手化掌一合,硬生生把孙青霞的快剑夹住。 孙青霞拔剑不出,再次弃剑。 双手运力,整个身子顺势往下坠,双膝跪顶。 雷雨双掌夹剑,未料对方又弃剑,身体又贴靠在地板上借不出力,瞬间被孙青霞膝盖狠狠地顶在肚子上。 木板也被压垮,整个地面塌陷下去,雷雨整个人往下坠落。同时痛的牙齿都咬断一颗,掌中剑已经夹不住了。孙青霞再拿剑,又是一刺,还是直刺眉心。 ——要命的剑法。 雷雨人在空中无所依托,中了孙青霞一膝盖,又是致命一剑。 雷雨长啸一声,再次运起“以眼杀人”功法,一股巨力把孙青霞弹了上去。 不过毕竟人在半空,又是自下而上。力道较之前差了许多。 虽力量弱了,杀伤力还在。 孙青霞掌中剑已握不稳,他身子空中弯曲,一剑甩手飞出。后双手抱膝,头埋在胸前,硬是扛了一下。身上被气劲划破好几道口子,幸好孙青霞护住了要害。 那一剑飞出带着疾风,还是直射雷雨眉心。 雷雨暗暗叫苦,身体重重的摔在二楼的地上,夺命的飞剑又来了。 本能的头一侧,剑直钉在雷雨的左耳上。顿时血流如注,痛入骨髓。 孙青霞说时迟那时快,扑到上方,还是双膝飞顶,并且同时双拳直擂雷雨的脸。 阴魂不散的孙青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对手。 只有是他,一直剑魔,只拼命,不退缩。敢做敢为,不计后果,战斗到底,至死方休。 雷雨只能顺势往边上一滚,耳朵也就一起被撕扯掉了,疼的他眼泪都出来了。堂堂雷门“杀人王”从没有这样穷途末路过。 孙青霞双膝顶空,抄起地板上的剑又是一刺,还是直刺眉心。 雷雨边滚边退,眼见又是一剑。下意识的用右手一抓,利剑刺穿过了他的手掌而出,尾指无名指也被削去。 ——血芒暴现,”杀人王”雷雨惨叫哀嚎。 他满脸,满手是血。狼狈不堪的样子,比路边的野狗都未必好多少。 突然“蓬”的一颗火球飞击孙青霞。 孙青霞抽剑,急闪,跳起,已跃到三楼。 而雷雨也被“放火王”雷逾带走了。 孙青霞嘴角溢着血渍,身上也有好几处划伤,渗出血迹。 他已拾了琴,持着剑, 他依旧眼神坚定,目光锐利,坚强的像一把出鞘的剑,替天行道的剑。 ——天剑! 第8章 要杀就杀得痛快。 楼顶有暗杀,楼里有搏杀。 楼下呢? ——大杀特杀! 狄飞惊护着雷纯飞身下楼,人在半空,尚未落地,杀机已显。 ——杀机四伏! 几十发羽箭急射而来,疾风迅捷,射向狄飞惊和雷纯。 一名黑脸,络腮,短壮,强健的男子如同一头水牛,大步流星冲入发出羽箭的角落。 他暴吼,出拳。 拳风呼啸,快打急攻。 刹那间把弓手们冲垮,打散,击倒。他是六分半堂的人,也是“金腰带”雷无妄的亲信之一“旱天雷”雷俋,他被安排在十字亭暗中保护雷纯。 雷俋一直很机警,发现危机,立马解围,绝不能让第二轮羽箭打出去。 雷无妄一直很喜欢他,信任他。虽然他比他年长。他很淡泊名利,武功很好,却不出名。雷俋立过很多功,把”南宫世家”的少公子南宫克打得四肢骨折,得罪了很有声望南宫家。又如单刀赴会挑掉“太湖十八翁”,十一死,七伤。更甚的是约战当时已名动江湖的“拔草除根”王不留,将其命都不留。 他只听,只服雷无妄。所以他只跟着他,哪怕有上位的机会也舍弃。故而他不算太有名,也没有多大的地位,却不影响他的才能。 狄飞惊则衣袖翻飞,运指如风,把羽箭逐一弹落。 雷纯神情镇定,自若。有狄飞惊在她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低首神龙”从不让人失望,亦不会让她失落。 雷纯的眉目如画,描会出了一江春水。 她的秀发亦像诗,吟诵出那夜的风情。 她的轻吁犹似曲,唱出烛前魂牵梦绕。 雷纯的美总动人心弦,扣人魂魄,使人神往。亦如狄飞惊,亦如雷无妄,亦如…… 杀人的夜,罪恶的街,也有雷纯的美。 杀戮才开幕,“放火王”雷逾拉开了帷幕。同福茶楼惊变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行动,目标是两个人。 “鹤立霜田竹叶三”任怨 “虎行雪地梅花五”任劳 雷逾打心眼里看这两个刑部的人不顺眼,还有恨。他听闻过这对刑部煞星的事迹,他们心狠手辣,歹毒异常,精通各种刑具刑法,迫害忠良,豪杰,喜欢活剥人皮为乐。 雷逾有一红粉知己“画眉深浅入时无”笑红书。 笑红书也是一位美人,眉画的很好看。她帮自己画,也帮别的女子画,还为别的男子画。 ——她喜欢的男子。 雷逾就是其中之一,为数不多的之一。他年岁已逾五十,长相也很平庸,在雷门这些年风吹雨打,也让他更显沧桑,须发参白。并没有什么吸引人之处。 笑红书就喜欢,喜爱他的知理,达书,还有对女子的诚恳,尊重。 她为他画眉,他带她放烟花。 她为他起舞,他带她去看海。 夕阳下她依偎在雷逾的胸口,微微仰颌,口中吐出芬芳馥郁的气息。感受着他温暖的胸膛,强而有力的臂弯。 她的眸里含波,凝望着他。风吹动秀发,丝丝缕缕挂在雷逾的脸庞。 雷逾心被融化了,在江湖“放火王”只会融化别人。 他爱她,也知道他不是她唯一。 依然爱她,爱的炙热,滚烫。 笑红书痴痴的喃语:带我走好吗? 雷逾轻抚着她的酒靥,有些无奈的回答:我既老又没钱,我…… 话未说完笑红书白玉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紧紧的搂着他,秀额贴着雷逾略有胡渣的下颚,轻轻的摩擦,杏目紧阖,呻吟轻喘。 “我不在乎,带我走”话间她的眉梢有一抹泪痕。 她累了,想安定下来,想找个安全可靠的男人。 雷逾的心化了,精亮的眼中透出温柔。 笑红书并不缺钱,特别是她这样美的女子。从那天雷逾暗下发誓要赚钱,要她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要让她花他的钱,只属于他给她的日子。 他来到了六分半堂,为了钱。 也为了爱。 原本一切都很美好,直至出现了任劳任怨。 京畿提点刑狱宋大人看中了笑红书的美色,想纳其为妾,苦于无法。任劳任怨在这方面总是——任劳任怨。他们用卑劣的手段,威胁,恐吓,把笑红书的亲人好友全部打入大牢,严刑拷打。他们每天会送给笑红书一个盒子,有装的是耳朵,有装的是鼻子,还有装的是眼珠子,更有手指,脚趾,牙齿,头发,甚至是头皮。 委实变态,恶毒,令人发指,作呕。 笑红书屈服了,终究还是被接进了宋府,做了小妾。 那天雷逾的心碎了。 此刻茶楼下,街道旁。雷逾要杀人,就是要杀。 要杀就杀得痛快! “放火王”放出了火,雷逾衣袖一摆,飞出两枚雷火弹,攻向刑部双煞。 任劳虎爪一吐,任怨鹤喙一刁。 发出劲道,只听“轰”的两声,两颗雷火弹炸裂。 裂而不散,势不减,变成两团火球包裹而来。 任劳大惊,马步不乱,爪易掌,护在身前,侧身急让。 火球竟拐弯飞向他身后。 任劳顿觉背后火烫难耐,就地一滚,咕噜噜的滚到旁边,火球再折向低射而来。 任劳双掌地上一拍,整个人蛤蟆似的磞起,火球砸在青砖地面。 砖石炸开,飞石乱射,余火犹旺,星火燎原。 任劳虎爪闪闪,把碎石拨开,可身上被火星飞溅点燃,衣衫也烧了起来了,火焰的灼热让他刺骨的痛,心神剧乱,一边拍打身上的火花,一面狂奔至街边一个水缸里。踉踉跄跄“扑通”一声跳进水缸。 幸亏有一个水缸,任劳总算保住一条命。 此刻他像条落水狗,身上衣服也烧得衣衫褴褛,体表多处被烧伤,眉毛也没了一半。 而火球攻向任怨时,他迅速倒掠,随手一抓,把身旁的一个刑部捕快抓来挡在身前。 那个捕快被火球吞没,嘶吼惨叫,火芒随消,未减。 任怨再退,又抓,一名六分半堂的弟子被他挡在面前。 火舌再次吞噬了那名弟子,也痛苦万分。 火球又小了,但还是吐燃过来,任怨接着退,双手一捞,街边两名不知状况的平民被他抓在手里,往前推去。 眼看火焰逼近,两人要命丧。 只听“乒乒乓乓”嘈杂之音,火球被一叠饭碗冲散。 出手的人正是“饭王”张炭。 与此同时,任怨飞行到任劳这里,把任劳一拽,拉出水缸。 但一颗火雷也炸了过来。 雷逾在对付刑部双煞时,也察觉到几个事。 第一,楼顶唐能遇到狙杀,戚少商反击杀手,并追击唐能。 第二,总堂主雷纯,大堂主狄飞惊遇袭,雷俋去救援。 第三,茶楼里打斗激烈,雷雨,孙青霞在里面,战况未知。 所以雷逾打出一枚火雷打向任劳任怨,立刻返身回楼里察看情况。 这时张炭也马上行动,他在救下行人之时,已到轿子旁。拉出唐宝牛和方恨少,架着就往街口狂奔。 任怨拽出任劳,任劳虽狼狈,但还清醒。见火雷飞来,两人急身跃上房顶,一前一后穿越过屋脊,消失在巷子里。那颗火雷把一户人家的墙垣轰塌了一个大窟窿。 吓得里面的妇孺抱首,孩童啼哭。 杀戮远未停止,同福茶楼下打斗已然发动。 金风细雨楼的蔡追猫反应很快,马上跑。 跑,不是逃。 他要发信号,这个是杨无邪交代的,带蔡追猫来的用意就在此。 可他被包围,不知那里跳出十几个手持兵刃的杀手,围攻他。 他们个个出手不留情面,痛下杀手。 蔡追猫的武功在楼里可能只算二流,长处是很敏捷。 他喜欢撸猫,平日里街上看到流浪的小猫,就要去撸一撸,逗一逗,喂它们吃,和它们玩耍。久而久之他的动作,反应都异常灵敏,他也慢慢用心思下苦功,轻功突飞猛进。 他给自己身法起了个名叫“撸猫大法”。 蔡追猫闪,展,腾,挪,跳,蹿,跃,溜,避过了那群杀手的狙杀。 继续跑。 忽见两个人,一举枪来戳,一执戟斜刺,明显是那队杀手的头目,武功要高一些。 蔡追猫蜷缩着身子跳起,像灵猫般躲过。左手捞住枪杆,一轮连环步踢,把那人蹬了出去。另一个挺戟又刺他背心,蔡追猫不慌,身子向下一躬,右手撑地,左手抓的枪反刺对手。 只看枪尖捅入敌人胸口,长戟离蔡追猫只有一寸之距陡然停下。 蔡追猫见得手,掏出一物一拉。 一道蓝色烟花冲霄直上——好个穿云箭,千军万马速来见! 同来的何择钟也没闲着,甚至更忙。 和蔡追猫不同,他实力强悍,是楼里的好手,硬手,高手。故而杨无邪选他来护送。 他的外号叫“挫骨扬灰”,手下那二十名精心挑选的好汉也是训练有素。 十个人去救蔡追猫迎上六分半堂的一伙人马,带队的是林哥哥。 双方短兵相接,骤然厮杀。瞬间倒下三名金风细雨楼的好汉,六分半堂也躺下十几名弟子。 何择钟带人去茶楼救援,一楼原本四五桌喝茶的客人已亮出兵刃冲出。 相遇,互殴,缠斗。 茶楼周围街边,巷口,民屋,店铺涌出更多的高手,杀手。包围了金风细雨楼的人,也包围了六分半堂的人。 何择钟也顾不了许多,手中判官笔点倒七八个杀手,又冲上来十几个。 何择钟杀红了眼,越战越勇,愈斗愈强。 他天生很勇,遇强则勇。 笔到之处,尖吼,嘶叫。 又倒下五六个,却被逼退。 因为一个人,一个掌柜。 同福茶楼的掌柜,他头很小,长相很刻薄,猥琐,笑起来嘴里露出一口又尖又细的牙齿。 他出刀逼退了何择钟,一把很小,很短的刀,小的像把鱼贩用的刀。 刀短,刀很凶。 他的刀不是砍,不是劈,不是剁——是扫! 一刀接一刀的扫,很有节奏的扫,很有步骤的扫。 何择钟从刀法想到一个人,“伶仃刀”蔡小头。 八大刀王之一。 原来茶楼不止埋伏了“惊魂刀”习炼天,“五虎断魂刀”彭尖,还有他。 八大刀王自从菜市口劫法场那役损失三人,之后五个刀王就开始分化为两拨人。首领“相见宝刀”孟空空,“阵雨廿八”兆兰容投靠蔡京,蔡小头,习炼天,彭尖为方小侯爷效力。 今天三大刀王一早就在同福茶楼安插,埋伏。 蔡小头挡住了何择钟,他不好对付,王八刀王都不是省油的灯。 刀法很孤独,孤苦——孤苦伶仃。 无所依靠的刀! 蔡小头出身确实苦寒,从小家境贫弱,没钱念书,所以只能习武,练刀。他练的很勤奋,刻苦。几个刀法名家都指点过他,也磨炼出自己的刀法心得。 何择钟干掉两名杀手,再进。 蔡小头苦守,扫刀! 刀锋很偏,很怪,很别扭。 刀意可怜,可悲,可凄冷。 何择钟判官笔,七星点斗,点住刀锋,点散刀意。 两人僵持,不相上下。 这边未分胜负,明月大街两头两支人马前后夹击十字亭。 一队是“展破超魄舒云手”余木诗。 一队是“酒神醉妖摩云手”金小鱼。 这是米苍穹,方小侯爷的人。狄飞惊处变不惊,他已有留手。 “小忽雷”雷一带着数十名堂内弟子挡住余木诗。 “无声雷”雷意也和十多名好手堵住了金小鱼。 狄飞惊带着雷纯要走,可先前街边卖货,算命的摊主,十字亭围观听唱的行人都拔出刀剑,围了上来,扑了过来。 “旱天雷”雷俋震怒,立马横拳护住狄飞惊之前。 倏忽一人大喝:大胆贼人,吾乃赵纸龙是也。 一光头威气逼人的大汉挺枪护住了雷纯之后,正是金风细雨楼“黑组”的“黑马将军”赵纸龙。 金风细雨楼竟然帮六分半堂,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命令当然是张炭发的,他也看出杀手并不是六分半堂派的。现在不是互相较劲的时候,而且他和雷纯也算是朋友,故出手相助,只是他现在手里也有两个累赘。 唐宝牛和方恨少。 林哥哥也反应过来,忙招呼人手去保护总堂主雷纯。 可是伏击并没结束,亭子中瞎子老头从胡琴里抽出了一根细剑,长三尺三,形似柳枝。 一道剑气直逼狄飞惊,剑气还带着琴音,十分动听。 狄飞惊出手,手掌为刀,化成刀劲迎击。 剑气对碰刀劲,彼此抵消。 那瞎眼老头如箭般射出,旋转的刺出一剑,二剑,四剑,八剑,十六剑,三十二剑,六十四剑。 满天剑雨,剑气纵横。 狄飞惊低着头冷冷道:剑六十四 剑六十四是一个人,也是他的外号。 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年龄,出身,很神秘。就晓得有这样一个人,用剑,剑招有六十四式,每式有六十四个变化。 是一个刺客,顶尖的刺客,站在塔尖的那种刺客。 “旱天雷”雷俋反应极快,更勇猛。 出拳,流星般的拳头,拳风在空气中摩擦竟擦出了火花。 一拳,两拳,四拳,八拳,十六拳,三十二拳,四十三拳时就打不出更多的拳头。打到十六拳时还能旗鼓相当,三十二拳就被剑气所压制,之后拳的火花被催灭,拳势被消,整个人被剑网包围。 雷俋无法退,也不肯退,只能拼死一搏。 “黑马将军”赵纸龙见状,大步一跨,手一拖,枪尖点地迸出火星,点燃了枪樱。 一杆火枪递入剑网,交织缠打,勉强抵消了剑气,可雷俋身上至少中了三剑,衣服被血浸湿,伤重——还没有倒下。 他的拳头刚猛,人亦钢铁。 赵纸龙枪火也被扑灭,腰畔也中剑,也不退。 他也是勇猛着称,不惧生死的好汉。 剑六十四可不是好汉,他是刺客,绝顶的刺客,挺身而上,正欲再战。 一个俊白,洒脱的男子站在他面前。低着头,轻轻的出手。 一出手就擒住了剑六十四的手腕,死死的拿住,让对方丝毫无法再出剑。 竟然有如此干净利落的擒拿手,当然也是狄飞惊的擒拿手。 “弃子擒拿手” 一种被擒拿住,就被拿死,擒牢的擒拿手。 剑六十四也不能。 除非……狄飞惊自己放手。 亭中那被吓楞的卖唱女娃骤然暗算,她当然不是无辜的小女孩,至少她不是。 那女孩罗裙一掀,九枚回旋镖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旋向雷纯。 手法怪异,回旋镖飞行的线路也很诡异,忽高忽下,亦左亦右。 这么小年龄才是刺客中的刺客,真正的目标是——雷纯。 不会武功的雷纯。 狄飞惊,惊。 一惊就松手,松手剑六十四就出手。 出剑。 狄飞惊抬头,出刀——“眼刀” 剑六十四反滑,剑气交错,密密麻麻,织成了网,护住自己。 可他还是中了一刀,受了伤,伤的不轻。 狄飞惊一惊,一飞,快若飞鸢,到了雷纯边。 可回旋镖也到了,狄飞惊一把搂住雷纯的细腰,再飞,冲天。 回旋镖变向,旋起,直追。 参加暗杀的都不是普通人,那女孩更不是一般角色。 她叫萧芳,江湖上也有名号叫“鬼手罗刹”,回旋镖打得出彩。 狄飞惊不敢怠慢,一手抱着雷纯,一手弹指激打回旋镖。 只听“叮叮叮”之声,指弹击回旋镖的声响。 可是“鬼手罗刹”打出的暗器不会那么简单,回旋镖中藏有更小的回旋镖,顿时又射了出来。 杀招中的杀机。 “旱天雷”雷俋大喊一声,旱地拔葱,挡在雷纯前,用他雄壮的体格去挡。 只见回旋镖全部打入了雷俋的身体,他没有嘶喊,眼神坚毅。 他这辈子只听雷无妄,他要他保护雷纯,雷俋做到了。 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雷纯的性命,他完成了任务,没有遗憾。 他立刻断了气,回旋在他体内互相旋转,碰撞,没有人可以活下来。 雷俋庞大的身体被打得血肉模糊,往下坠落。 那一瞬雷纯眼角飘着泪,泪花散出,有那么一滴沾到了雷俋的脸上。 赵纸龙在下面也看得不禁心生敬佩,好一个好汉。双手一捧,捧住雷俋的尸首。 狄飞惊也神色黯然,正伤感之际。 地上原本的乞丐突然发起攻击。 一束寒光亮起,一把齿刀斩向狄飞惊。 原来还有刺客,一直在等机会的刺客,他很能忍,很会把握时机。 这名刺客从楼上动静开始就没有行动,在楼下雷逾和任劳任怨交手,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和其他杀手厮杀时没动手。狄飞惊遇袭,再遇剑六十四袭,又遇萧芳的暗袭也没有动。 不过现在他终于可以出手了,狄飞惊注意力被分散,一手还护着雷纯。 他自信可以一招得手,他的耐心会得到回报。 他也无名太久了,二十五岁就是赫赫有名的“地狱刺客”,之后他却消失了,在江湖中蒸发了。 没人知道他去哪,或者以为他死了。刺客不是杀人就是失手被杀,也许有几件案子,别人怀疑是他做的,也只是怀疑没有下文。 他无名的太久了,也许只是为了等今天的这场刺杀,这一刀。 杀狄飞惊,雷纯。要杀就杀有名的。 雷纯不会武功,她知道死亡降临。狄飞惊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绝望,无奈的神情。 一切都要结束了。 地狱刺客也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笑容凝固在脸上。 凝固了,不动了? 他忽然人裂开,裂开,裂开了。 他来不及反应就一裂毙命 无名的做了鬼。 狄飞惊喜,雷纯惊。 只见一个戴着金腰带的男人守在他们身前。 一个受了伤的男人“金腰带”雷无妄。 第9章 唐门弟子 四川,北宋之前的王朝,秦代称为巴蜀,秦人对巴蜀并没有展现出对六国那种残暴和掠夺,而是实施“地无四方,民无异国”的策略,简单的说就是对老百姓宽政仁治,兴修水利,广兴田耕,百姓安居乐业。慢慢的巴蜀也成为秦朝重要的后勤补给大后方,为秦朝灭六国统一天下供应了大量的钱粮,兵役。到了汉朝改名为益州,汉高祖刘邦发家之地,后来最为我们熟知的刘备,诸葛神侯诸葛亮也是在益州建立蜀汉政权,曾厚民爱才,修法令,推善行,也确实让蜀汉度过几年太平光景。之后连年北伐,虚耗了大量国力,民力,让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的四川也难以为继,日渐羸弱。对于刘备,诸葛亮的评价后人褒贬不一,其实也很难去下个定论,因为有人说好的事或人,就一定有人说不好。到了当今圣上徽宗赵佶,这位潇洒皇帝正式把巴蜀的四路,益州路,利州路,梓州路,菱州路合称为四川,固然流传至今。 江湖上说起四川,定会想到”蜀中唐门”,这是一个庞大的门派,神秘的组织。唐门主要的结构分为外五堂,内五堂。每堂各有堂主,供奉,总管及门下弟子。外堂主要负责外事,唐门在各地的分会,营生,收入,开拓,地方纠纷等。内堂主要是负责内务,人员的调动,任命,人才的训练,选拔,以及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职权上更大,高手更多更好,外堂也要依附于内堂。不过唐门还有一个更核心的存在,唐老太太。 唐老太太在武林中是一个传说,一个神话。她不露面,却掌控着整个唐门。虽然明面上唐门的主事人是“天下之毒,尽出吾手”的唐尧舜,毒指他用毒如神,手的意思是暗器手法出类拔萃。唐尧舜是个枭雄,他是唐老太太的儿子。但唐门弟子都知道唐老太太才是神一样的存在。她手下有极少数的人,是她亲自选材,磨炼的,这群人不多八九个而已,也都是唐门的后起之秀,中流砥柱。他们只听命于唐老太太。内堂,外堂都无法调用他们。 这些人是精锐,精锐中的精英,精英中的精华。 唐门的制度很严密,严谨,严格。唐门弟子在江湖上行事诡秘,飘忽不定,亦正亦邪,黑白不定。为唐门壮大,崛起,奔波,打杀,流血,搏命。他们都忠于唐门,死忠。不过也有例外,如“小雪仙”唐仇,她是唐老太太最喜欢的两个唐门女弟子之一,可她叛出唐门。又拜在“我是老子”张老师门下,成为了“四大凶徒”,和“四大名捕”齐名。张老师本名张一蛮是和一代奇侠“韦青青青”同一时代的高人,虽比韦大侠略年轻些,但也是旷世奇才。仟千仦哾 说到唐门年轻男弟子,唐能,唐零也叫唐非鱼,唐化,唐飘都是代表人物,也是核心战力。号称唐门五杰,另一个以前是唐仇,后来是唐梦。 唐梦是女子,她是唐仇的替代品,也许将来她也能成为唐老太太一样的人物。谁知道呢? 未来无法预知,人生需要把握。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不对。命是自己的,运是天定的,有才华不代表你能成功,多少英雄豪杰怀才不遇,壮志难酬。 成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是指机遇,你有能力但需要一个机遇来得以施展,比如周武王伐商则拜师姜太公出山,刘备要兴复汉室需三顾孔明于茅庐,刘邦要定天下才有萧何月下追韩信。如果这些人不干大事就不需要这样的人才来辅佐,这些人才可能继续被埋没。岁月易逝,所以机遇很重要 地利是说环境,你有了机会首先要有可以胜任的才能,这取决你出生的环境好坏,好的环境可以有好的学习资源,优先的学习机会,优良的学习方法,让人容易成长。有了好的背景让你的起步点比别人更高,更容易早一步摸到成功的尾巴。 人和是指你的为人和人脉,你自身的处事方式。这并不是说人品好就行,人品不好一样可以。重要的是找到合适的方法,坏的圈子容不下好人,好的圈子也呆不了坏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攀附恶人也有大富大贵的,结交善者也能功成名就。重要的是势——看你能不能审时度势,顺应潮流。 唐能是唐门弟子,他有才,身世也不算太差,顺势嘛?——很难说他顺势还是逆流,但现如今可以肯定的是他在逃。 唐能躲过八大刀王的偷袭就开始了逃跑,不是逃亡。 他身姿迅捷,双腿生风,在屋檐上飞驰。 戚少商追,紧追不舍,白衣飘展,风吹起了他的鬓发,像极了蛟龙的胡须。 唐能轻盈飘逸,戚少商潇洒缥缈,两人似燕子般比翼齐飞,煞是好看。 唐能飞进了袜子巷,随之而来的是被突袭,巷子两侧暗藏的杀手已现, 刀光,剑影,暗器鸣,四面楚歌。 杀手,刺客,捕猎者,十面埋伏。 十几把朴刀砍向唐能,被他踢断,踢倒,数条人影落下。 八九条长枪刺向戚少商,他挥剑,斩杀,顿时血染长巷。 数十发暗器打向唐能,有铁蒺藜,月牙镖,飞铙,飞针,如意石,飞月刀,甚至还有一只狗。 竟然有人用狗当暗器,高手都是很标新立异,唐能当然心里清楚。 他本来就是暗器高手,他的“信手拈来”任何事物都可以做暗器,不过他不光用手。 ——也用脚。只见他足尖一点,一片屋瓦弹起,空中碎成数片瓦砾激射,把暗器纷纷打落。 不过还有一条狗,被当做暗器的狗。 唐能拽紧王小石,一提。身子朝上拱,两腿一字平马让过那条狗。 所以,这条狗就找上了后面的戚少商,一条神奇的狗面对两大绝世高手。 一剑封喉。 ——封狗,狗被一剑封杀。 狗本来就是死的,原不可怕。 这太简单了,太容易了,唐能这个暗器大家怎么会不懂。 所以狗被刺,狗体内的暗器也被触发。原来狗不光是暗器,是障眼法。 狗尸体内藏有的钢珠已爆射而出,如雨点般射向戚少商。 好无耻的暗器,好无耻的“狗”,好无耻的唐能,怎么可以这样无耻? 唐能故意让过“狗”,就是要反逼戚少商,才智,心机,堪称一绝。 这就是唐门弟子。 戚少商挡不住那么多钢珠,挡不住就躲。 戚少商屏气,鱼跃俯冲,撞向屋顶。 鱼跃龙门! 不对是鱼跃鬼门,龙门是往上,鬼门则是在下面,被这些钢珠打成蜂窝还不变鬼啊! “蓬”一响! 戚少商撞开了屋顶,身躯掉入宅内。 一时间碎瓦,砖石,木块,尘灰弥漫,屋内一妇人正给小娃娃洗澡,听闻巨响,房梁开了个大洞,吓得花容失色。她丈夫也正在端着碗喝酒,也一惊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呼到:套他猴子的,什么鬼东西,我勒个亲娘姑舅姥爷,我……。 顿时说不出话了,因为嘴里吃了一口灰土。 戚少商冷脸,矮身,稍蹲即纵,破窗而出。 那一晃眼的功夫,他的衣袖里抖出了一锭纹银。划出一道美妙的线条,落在了那男子双腿之间。 男子本想再破口大骂,忽见银子急忙拿起用牙咬了咬,揣在怀里。 ——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帅的武功,好帅的赔钱方式,好帅的戚少商,怎么能这样帅? 唐能仍在飞奔,要奔出袜子巷。 戚少商还在追,必须救王小石。 月色朦胧,夜深人不静。 夜间已泛起了薄雾,烟波浩渺,有些仲夏之味。 月静犹清,方觉夏深,暖风送人家,萤火落灯花。 整个京城被夜幕笼罩,唯有笼火,灯烛照亮了该照亮的地方。 黑暗中杀手们蠢蠢欲动,戚少商在巷中飞掠,有些兵器根本沾不到他的衣衫,那些能碰到他的也被提前击溃了。 他的剑映着月色,灯火,烛花,倒影了他的身姿,游龙般的在街中穿梭。 唐能在楼阁,屋舍上也躲过了几道狙击,放倒了十多名刺客。 他丝毫不敢放松,环视四周,眺望一人伫立在楼台下。 月冷,人独立。一个青衣的翩翩公子孤零零的在那里。 他长相也普通,普通的眼眉口鼻,普通的身材,打扮虽是公子,衣着也不华丽也很普通。 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可怕,油然而生的害怕。他身上有一种恐怖的气场。 ——恶! 就是恶,满身散发着恶,普通的眼神里透着恶,嘴角一咧露着凶,月光照在身上渗出了邪。 ——那种恶贯满盈的气场。 唐能乍然急停,矗立。 他浑身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面对那个人必须要全力以赴的防备,毫不松懈的防范。这个委实太过了可怕,唐能也不例外。 面对这样的人,没人可以例外。 “师弟,好久不见”那公子嘻笑道 笑的恶狠狠,狠狠地恶笑。 仿佛要把对面的人生吞活剥,吃到肚里。 唐能干笑说:师哥,别来无恙。 唐能的师哥是谁? 唐门五杰,他排第三,唐飘,唐非鱼也是唐零,排他之前,唐化第四,末了是唐梦。 唐飘爱好玩,喜欢云游大川大江,寄情于山水之间,而且也很和善。唐门中属他手上沾血最少,几乎不杀人。 那这位师哥只能是唐非鱼“唐三少爷” 唐非鱼的的确确也是少爷,他的父亲是唐门内五堂的堂主,“巫山夜魔”唐平。家境身世要出名的多,地位自然也配的上“唐三少爷”的名号。 而且他从小天资聪颖,被父亲送到唐老太太那里栽培,让唐门年轻一代羡慕不已。“唐三少爷”的名气也在江湖上如日中天。他的行事风格又狠毒,无情,想要的东西就必须要得到,不然就谁也别想拥有。很多人是让三分,俱七分。 毕竟是唐门弟子。 唐非鱼挠了挠下巴,膘了一眼唐能手里的王小石道:师弟,听说你来京城,怎么也不和你师哥打个招呼,我好招待你呀! 唐能回道:我怎么敢劳烦师哥,现在你身份也不比以前了,我可不敢高攀于你。 猛然一白衣剑客也跃上屋檐,屹立。和唐非鱼,唐能各站一角,互成犄角之态。 唐非鱼并不以为然,瞅也不瞅就又道:你这说得师哥好市侩,显得不近人情了。我哪是那样的人,小时候我对你可关照? 唐能抠了抠鼻,也冷哼说:那是,从小你可没少关——照我!话语里尾音故意拖长了,似有不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非鱼讥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对你哪里不好啦? 唐能冷冷道:哪都好! “是吗”? “是”唐能截声说道 唐非鱼撇了撇嘴说:那既然如此,师弟你就帮一个忙!把王小石交给我可好? “不好”说话的是戚少商,他持剑死死的瞪着唐非鱼,冷冷的盯着唐能。 唐非鱼眼角一挑,瞧了一眼说:瓜兮兮,哈麻批,老子掺你两耳屎! 戚少商听不懂川话,不过也明白定是骂人的,也不恼,更不躁。 此刻乱了心绪是兵家大忌。 唐非鱼怪眼一翻,整个人邪气更浓,说:短命龟儿,龟儿子,日你仙人板板!看老子咋个收拾你。 戚少商冷俊的傲立着,目光寒冷,风吹的衣摆,衣襟啪啪作响。 唐非鱼转目说:师弟,把王小石交出来,我定把你引荐给方小侯爷,你这样的人才一定会得到重用,飞黄腾达之日近在咫尺。 唐能说:是吗? “对呀,这师哥能诓你,我们现在两人联手把这个金风细雨楼的狗东西杀了,那又是大功一件,可不是双喜临门” 唐能摸了摸耳朵,有些为难的说:其实如果我要交人,那天在名利圈就可以交给姓方的,那不是独领功劳了? 唐非鱼一听,有些不悦,狠狠说:那你是想交给谁?不会想交他!话说眼睛恶毒的凝视着戚少商。 唐能也打趣道:他追了我一条巷子,要给他还用这么费劲?还会给你堵在这? 唐非鱼说:那你想怎么样,这个不交,那个不给,你带着这个活死人奔丧去啊!交出来对你有益无害,这个道理你不懂? 戚少商插话道:就是交也是交给我,给你做什么? 唐非鱼恶言恶语说: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和你爷爷说话?活腻歪了? 戚少商冷笑说:我是人不是东西,还有我爷爷已经过世了,你这是要急着投胎还是?另外我活不活和你没有关系,你死不死我可以帮你! 唐非鱼听了,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你真的是自己找死。 转头又和唐能说:师弟,给个痛快话,人交还是不交,你知道我的脾气,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拿到,不然就全部灭了。 唐能自然晓得唐非鱼的秉性,从小他就很霸道。其实小时候,唐非鱼一直欺负他,唐能因为出身是外堂的普通弟子,故而什么都要压他,抢他的。吃的,玩的,用的,哪怕是学功,斗武。唐能有个青梅竹马的伙伴,叫唐雨桐。两人关系要好,唐能一直很照顾她。唐非鱼看不得别人好,心生妒忌,故意找茬。在师兄弟们面前,把唐雨桐的衣服扒了,当众戏耍,羞辱调笑。唐能当时出生一般没有长辈出面撑腰,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唐能对唐非鱼并没好感,知道他的人品恶劣。 本身他就是恶人。 唐能回答:不是我不想交出来,也不想和师兄作对,王小石是我亲手拿到的。我也想用他搏个机会,出人头地的机会。我交给你了,天底下哪里去找第二个王小石? 戚少商思虑了下说:你要的机会,我可以给你。你把王小石给我,楼主的位子都能交给你,只要你能继续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如想入朝,我也能把诸葛先生引荐给你,他老人家朝中的分量不用我多说了? 唐能眼珠一转,贼溜溜的,一脸正色道:原本我是想把王小石带来京城看看碰碰运气,是六分半堂请我来的,也是让我出手抓王小石的。我费了很多的功夫才得手,他不好抓。不是他两个朋友捏在我手里,并没把握拿下他。后来一路发觉姓方的,蔡相的人也在找他,另外一路人应该许就是你们楼里的。我觉得王小石的价值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奇货可居,何不再观望一下,也许能更有收获! 戚少商微微一笑说:有道理。 唐非鱼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火了,身上恶气升腾,眼神里满是狠毒,嘴里嘶哑说道:师弟你确定不交给我是? 戚少商打岔说:他要交人早交了,你是不是蠢啊? 唐能一看形势忙说:师哥,别着急——有话好好说! “你们找死” 戚少商冷道:我只给自己留活路,不会找死。 唐能默不作声,紧盯唐非鱼,不敢怠慢。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唐非鱼邪笑,笑的如夜魅般侵人心肺,神色狂傲,好像一个恶魔正在看着猎物在死亡的边缘苦苦哀嚎,挣扎,随即就可以撕咬它,啃食它,饮它的血,啖它的肉。 唐非鱼出手了。 对戚少商,也对唐能。 他两个都要杀,一个不留。 他要一个对两个。 唐非鱼才不管,也没怕过,他喜欢杀人,杀掉让他不爽的人,阻挡他的人。哪怕是他爹要妨碍他,也一样杀了,不留情面。 唐非鱼拔地冲天,他的身姿很妖幻,不是冲向任何人,而是冲天。 空中他四肢张开,呈大字状。衣袍四面铺张开来。然后遮住了月亮。 ——挡住了月色。 刹那间四周变得更黑,更暗。 唐非鱼就在黑暗中出手了,他射出了暗器。 他的暗器是“冰”。 是冰,真实的冰,透明的冰。 在暗淡的夜色里,冰射向了戚少商,也射向了唐能。 他的手法叫“冰分八路” 冰无声,无息,寒气森森,冷意潺潺。 唐门的暗器,唐门弟子。 第10章 变态的人 亥时,入凉。 冰更凉。 夏天哪里来的冰? 冰从天上来,唐三少爷发出的。 所谓的“冰分八路”,指攻击人的八门:休,生,伤,杜,景,惊,开,死门。八门其实是对应人体的八个穴位:天突,膻中,神藏,关元,中极,巨厥,神阙,华盖。 唐非鱼在暗器上的造诣可以用叹为观止来形容,和很多暗器高手不一样,他认为那些人只图把对手击倒为目的,把对手要么打得千疮百孔,要么血肉模糊,毫无乐趣。 他喜欢折磨敌人,如果对手立即身亡就太失败了。还有他绝不会把肉体破坏掉,他的对手中了暗器还依然身体很完整,没有被明显破坏。 这考验手法,讲究什么暗器。 这两样唐非鱼都有,他追求完美,哪怕杀人也要有艺术感,成就感。 冰入体即化,不会造成太大伤害。折磨对手主要是靠毒——冰上的毒! ”冰毒”。 手法也是脱俗的,却不雅,很恶。让人胆寒的凶恶。 就面对着八支冰毒,从八个方向,八个角度飞来。 该如何应对? 唐能心里清楚被“冰”打中的后果,谁都不想碰到唐三少爷,他就像个魔鬼,带了死亡和绝望。如果你绝望了,那就要接受死亡。 他要生,不愿死。要活就要应对。 唐能已经开始了,或者说是早早就开始了。 他手一松,一送。手掌里发出了微光,犹如星辰般。 星星,点点,滴滴,忽明忽暗。更不可思议的是——还会动! 光亮迎上了冰,毫无畏惧。冰是死物,光点却是活物。 是什么敢对上唐三少爷的冰,有毒的冰。 唐非鱼也未想过可以轻易击杀自己的这位师弟,毕竟是唐门五杰之一。哪有么菜,那么水? 唐非鱼的冰只是投石问路,逼自己的师弟出招,出暗器。这样自己就可以有更多的暗器,他是一个不带暗器的唐门高手。“冰”是毒,而非他的暗器。 可他看到唐能巍然不动,并且放出了一种虫子——夏虫! 夏虫有很多种,蜻蜓,天牛,知了,金龟子,苍蝇,蚊子,这都是夏天常见的虫子,但可以发光的夏虫只有一种! 萤火虫。 它是一种盛夏时常能遇见的虫子,也很特殊。它的腹部有种特殊的物质,可以发出明亮。但这不代表它喜欢光明,相反萤火虫喜欢阴暗,漆黑的环境。发光也绝不是为了爱美,炫耀,好看。而是警戒,警告,恐吓敌人,在交配时也用来吸引异性母虫。 唐能的萤火虫对上了唐非鱼的冰。 萤火虫与冰。 夏虫不可语冰,这是唐能发出的警告。他一直是个有准备的人,他的“信手拈来”可以将万物化为暗器,昆虫也可以。 萤火虫怎么来的? 京城的夏夜要找几只夏虫是难事吗?普通人都会捉,况且是唐能。他一开始就在茶楼里抓了一把花生用在了“惊魂刀”习炼天身上,在与戚少商追逐时,已经开始收集新的暗器,萤火虫就被事先藏在手里,在和唐非鱼对话是拖延时间,手里已暗暗给萤火虫施毒。 所以带毒的萤火虫开始攻击带毒的冰。 瞬间冰散,虫灭。光一迸而息。 那同样的局面轮到戚少商会怎么应对呢? 他在房上,楼下。京师的亭台楼阁,层台累榭,错落有致,美轮美奂。 月下,楼前,那红漆的柱子雕刻精巧的花纹,栋梁上画着优美的鸟兽鱼虫图案。朱栏曲槛处正有一女子好奇的张望。 戚少商一剑刺出。 刺灯。 只见他一剑刺灭了廊前的一盏栀子花灯。 灯灭,人惊。花灯很精致,绢做的外皮上画着一朵牡丹花。 花灯美,佳人艳,那好奇的女子也被突如其来吓了一跳,忙水袖拂面哭叫。 只有戚少商剑尖有半截蜡烛,火苗在风中被吹的来回摇曳,忽大忽小,将灭未灭。 剑光骤起,剑火对上了冰毒。 只听空中脆响声连连,每响一下剑尖的火苗就略小了些,直到烛火完全湮息。 戚少商玉树临风的傲立着。 唐能气定神闲轻松的站着。 唐非鱼呢? 他此刻像头暴怒的野兽,在空中发出嗥哮,刺耳的响声划破了夜幕。 游戏才开始,杀人的游戏。 唐非鱼左手指月,一划。 “唧”的一声,射出一支冰。 唐非鱼这次左手只发一冰,”冰”是蓝色的。 不是打向戚少商,也非唐能。 而是王小石,无能为力的小石头。 唐非鱼并不笨,知道目前要拿下眼前两人不易,甚难。那就挑容易的目标,还有比王小石更好的猎物吗?他被封了穴,下了毒。他也是这次清除的名单之一,主要的其一。 所以说干就干,蓝冰飞向了可怜无助的王小石。 唐能返身就走,”蓝冰”是唐三少爷的杀手锏之一。他要躲都困难,何况手里有个包袱。 所以他跑,想跑,可是跑不了。 原来唐非鱼在第一轮进攻时,已经布了毒。萤火虫虽然抵消了冰,可是毒还在,毒已封住了退路,虽然只是暂时堵住了,但已经足够了。 唐非鱼一直喜欢折磨人,享受那种玩弄,看别人绝望的快感。他是个变态的人,曾经把唐门的一个女弟子叫“花影动人心”唐瑶奸污以后,用“冰”敷在她衣衫凌乱,伤痕累累的赤裸玉体上。唐瑶那如描似削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扭曲的如白蛇般。“蓝冰”是一种恐怖的毒,她觉得体内俱热,又突的骤冷。奇痒又扎心的痛。似有千条蚂蟥在钻入她的肉体,经脉,在啃食她体内的骨头,五脏六腑。唐非鱼一脸享受的看着他的杰作,淫邪色靡的脸部抽动着狂浪的笑,他把口水吐在了唐瑶羞愤煎熬的脸上。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不让她咬舌自尽。唐瑶喉咙立时干呕,猛烈咳嗽,眼珠凸出,用尽最后的力气啐了唐非鱼一口,牙缝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畜生。 唐非鱼暴怒,用力的扇了她两个耳光,唐瑶的脸已经变了形,鼻孔,嘴角都飙出了血和唾液的混合物。她现在浑身已经麻木了,“蓝冰”的毒力蔓延了全身,她全身感受到犹如在油锅里煎炸,又似在冰冻的河水里寒冰的刺痛。唐非鱼一脚踩在她平滑白皙的小腹上,口里骂道:妈卖批的贱皮子,老子一吊子甩死你。 就这样唐瑶被活生生的折腾了一夜才含恨而亡。这事唐老太太知道了,发怒要惩罚唐非鱼。唐三少爷的父亲唐平求情,不行。然后就是内堂另外两堂堂主“眼泪孟婆”唐惜泪,“无毒不丈夫”唐恨,来求情,一个是他的姨妈,一个是他二伯,还不行。唐门的大总管“毒孤惨败”唐喜茶来说和,唐老太太让他滚了出去。实在没办法,主事人唐尧舜为难的来了,因为好几个有辈分的人都来请他出面,为了唐门大局着想,唐尧舜必须要来。同来的还有唐门五杰的唐化。唐老太太没说话,气还在。直到一个不姓唐的人来了,成都府知府张庭虚来了。这些年来唐门和官府也是有所往来,毕竟朝中有人好办事,唐门要在蜀中扎稳脚跟没有官场上的支持可不行。张知府亲自来了不能不给这个面子。为这唐非鱼的父亲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和贵重的礼物贿赂张庭虚,当然这本来也都是不义之财,平日里张庭虚也有些棘手的事需要唐平帮他私下处理一下。 所以他来了。 所以唐老太太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唐非鱼毕竟是唐门不可多得的人才。真要把他怎么样,也有点于心不忍。培养一个人才,需要心力。唐非鱼是天才,不能就毁了。一个门派有时要需要平衡,丢车保帅的事经常发生,要大局为重。何况唐瑶是个小卒子,更不值一提了。之后唐三少爷人人都像见了鬼一样,不去招惹他。另外发生了一件事,唐仇走了,也许是她看不过去这事,也许她无法忍受唐门的这种行事作风。 唐仇叛变,出走,离开唐门。 唐非鱼此刻也在享受他的狩猎,毒已经让唐能退无可退。 “冰蓝”鬼魅般要取王小石的性命,怎么办? 没办法,所以就甩包袱。 是的,唐能把王小石扔了出去,扔给了一个人。 戚少商。 王小石像陀螺一样被扔了过来。 这个举措戚少商没想到,唐非鱼也没想到。 戚少商只能去接,他左侧断臂衣袖一卷,包裹住了王小石。 而“冰蓝”竟然也随而攻向了戚少商这边,这冰竟然也是有意识的活物? “冰蓝”的确是活物,是一种只有在四川深山里才有的稀罕虫子,叫“皮皮勾”,这种虫子是无毒的,形状类似瓢虫,略大,翅膀蓝紫色,头部有勾状的咀,很有灵性,会飞行,有追踪术。这种虫子平日在山林里以蚂蚁,蜘蛛,蚊蝇为食。它那个勾状的咀有类似于蝙蝠的探测功效,可以辨别方向。唐非鱼给“皮皮勾”淬炼了他的“冰火两重天”,让虫子变成了“冰蓝”,有灵性的毒药。这虫子很难找,也更难炼制,难以存活。不过唐非鱼还是在大总管“毒孤惨败”的帮忙下练成了几只,一般都是舍不得用。 唐能把王小石甩出去做了一件事。 ——反击! 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必要留手,留情了。 他们本也没情,没谊。 唐能呼啸蹂进,双手一并。作拜佛姿势直点唐三少爷天灵盖。 唐非鱼左右手一撒,撒出了冰,从两侧夹击而来。 又毒又绝又狠又辣的冰。 唐能分掌一开,手心里一炸,皓月明朗泛出手心满天晶莹剔透的光辉,这些光彩抵住了冰,并弹向了唐非鱼。 唐非鱼眉头紧皱,也有稍有慌张。 唐能手里怎么又有暗器?原来没有,把王小石扔出去后就有了。原来他扯下了王小石腰带上的一块玉佩,隐于手里。 他并掌时已把玉佩碾碎,成为了暗器。 你永远不知道唐能手可以把多少东西变成暗器。 玉佩的碎渣击中唐非鱼。 唐三少爷竟然被暗器击中。问题是并不代表被击伤。 残片被吸住了,或者说被黏住了。 ——无碍! 可戚少商并非没事,“冰蓝”已经咬了过来,他身子一挪,出手一剑。 没中,这种虫子天生有灵性,也会躲避。 避而再追。 戚少商速撤,虫子急追。他要裹着王小石,要闪避有些不便。 “冰蓝”这毒虫还死死缠着王小石。 唐能大喝:攻他! 戚少商这时衣袖一敞,竟然也把王小石掷了出去。 不知道当下的小石头什么心情,被人当皮球踢来踢去,应该很尴尬。 戚少商也大约心中有数,虫子只跟着一个目标。躲不是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攻击御虫之人。虽还不确定敌人是用毒御虫,还是其他方法。但骚扰,或者打败唐非鱼是可行的策略。 所以他挺剑飞刺唐非鱼。而唐能心领神会的回身去接住王小石。 剑光寒峭,锋芒惨红。 ——剑冷血犹热。 好一把绝代风华的剑,一手鬼哭神嚎的剑法。 唐非鱼面不改色,尖啸一声,身体一鼓,吸在身上的碎片全部弹射出去。 碎片也被下了毒,变成毒器。 戚少商侧身,反转身体。脱手撒剑,已气控剑,避过暗器。 不过身体一边还是被打中,幸好是左边,左臂,左袖。 幸亏戚少商是独臂,独臂剑侠。 衣袖已被撕碎,残袖飘零。不然中了唐三少爷的毒,可来不及救了。除非能飞到唐门,或者温岭“老字号”温家或许能有希望。 可戚少商的剑势没停,更盛。 唐非鱼惊诧不已,要再打出冰来不及了,而且也很难挡住这凌厉的剑法。 他只有躲,或者说缩。 他整个身体一缩,如乌龟被惊扰马上龟缩一样。 剑气擦着他的身体过去。 唐非鱼冲出剑阵,跳到一边。眼神里冒出不忿的怒气,嘴里呼吸急促。再见他左手袖口已染红,散成一朵牡丹花状的血印。 而戚少商也拿剑在手,笔直的挺立着,满脸意气。 再看唐能抱着王小石呆呆的欣赏着,而也不在闪让“冰蓝”。眼神里也流露出赞赏的目光。 因为已被破了,戚少商那一剑刺中唐非鱼御虫的左手,就瓦解了。 三人又互相对立,和第一次差不多,只是位置变了。唐能还是挟持着王小石,戚少商衣服破了,唐非鱼左手受了伤。 静默,片刻。 唐非鱼瞪着眼冷冷道:你太让我满意了,从没人能让我有这样强烈的想要虐死一个人的时候。你是第一个,你该感到荣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夜阑里回荡绕彻,惊悚非常,就像鬼在捕食半夜的路人,发出贪婪的吼声。 戚少商冷笑道:我肯定会是你最后一个想要虐的人。 “怎么说”? “死人还能想问题吗”?戚少商嘲讽讥笑道 一边的唐能忙道:师哥别动怒,他在激你,你可别上当哦! 唐非鱼听得出唐能的语气里也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不过有一点没错,现在要冷静。 唐非鱼说:你还认我是师哥,还对我动手? 唐能抠了抠鼻孔道:师哥你这话不对了,可是你先对我下手的,难道让我束手就擒……不对不对,束手就死吗? 唐非鱼怪笑道:你死不死先不说,但那个人必须死。说完看了看戚少商。 “请便”戚少商淡然的说 唐能脑瓜子一转,摆摆手说:要不师哥,戚楼主你们先忙。我先撤了,不打扰你们二位的雅兴。 唐能现在确实急着走,眼看其他杀手要赶来。师哥唐非鱼绝对不好对付,戚少商也不是个善茬,原以为会比唐非鱼弱一些,现在看来两人实力不分伯仲。两个强敌,他要带着王小石抽身恐怕难如登天。所以他希望这两个人能先斗起来,自己好脚底抹油。 戚少商则心里是另一个盘算,这两个唐门弟子他都没十足把握。所以他希望拖住他们,等援兵,等金风细雨的救兵。这样他就可以腾开手,无后顾之忧。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能留住这两个人就行。 他心下一定说:我一直听唐门弟子只有别人看着躲,哪有躲人的份。此外我看你们这对师兄弟似乎没那么情同手足哦? 唐非鱼心里是恨,是狠,他的想法更单一,干掉戚少商,王小石,甚至是师弟唐能也一起收拾了。管他是谁,只要挡路的就统统除去。今天他被戚少商伤了,不把他宰了,这场子不找回来。以后唐三少爷江湖上还怎么混。但两个人都是有点刺手,所以不能再大意了。 他说:我们唐门的家务事你管不着,今天这里你走不了,你也走不了。 唐非鱼指着戚少商,看着唐能。 唐能一脸无奈道:师哥,你这是何苦?干嘛非要鱼死网破?说真的我今天不想杀你! 唐非鱼笑道:你杀得了我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太太给了你什么。那东西用多了,你也不好受?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怪笑。 戚少戚默默地看着两个人,不语,不动。 唐能脸色变了一变,心想师哥也多少知道“彼岸花”的事。而现在他也的确没法再用了,其实他也已经受了伤,“彼岸花”的反噬。 就在三人对峙时,巷口墙角处有一个男子也正窥视着全场。 他的眉毛很浓,浓到快遮住了眼睛。 好浓的眉,浓到深处必有意。 他在判断,在思考。他该不该出手,怎么出手,或者就不该出手。 这个人实力和那三人相比,丝毫不差。 谁让他是巨侠方歌吟的入室弟子呢! 第11章 绝命毒师 清风明月无人管,蛟龙猛虎我不惧, 山河破碎笼残云,一剑寒光扫乾坤。 北宋末年,朝廷腐弱,皇帝不务朝政,骄奢淫逸。奸臣当道,宦官弄权。朝中六贼:蔡京,童贯,梁师成,王黼,李彦,朱勔大肆搜刮民财,欺压百姓。 有奸佞小人,就会有忠义侠士,这生逢乱世,说英雄是英雄,敢问谁是英雄?谁是天下第一? 谁不想当天下第一,就算不敢当至少也敢想。 唐非鱼又敢想,又敢当。他认为要当天下第一,就要杀人,杀那些想当天下第一的人,杀完了杀怕了就没人和他抢天下第一了! 眼前就有他要杀的人,一个京城第一帮会的老大,一个是江湖闻名与自己齐名的同门师弟。 他心里狂喜,狂妄,狂傲,他天不怕地不怕。当今巨侠方歌吟都杀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出,不敢做的。 唐非鱼杀意已起,杀性正浓。他背负着左手,右手指天,嘴里喃喃自语,夹带着风也听不清说些什么。 可人却变了,只见他胸口明显的剧烈起伏,像鱼鳃吐气那样一开一合。脸色变青,手也泛出青光,眼眸里的血丝像树根般曲张交错,越发的红了。 最最最最最可怕的是唐非鱼的手指一节节的凸出了好多,又长又细。 整个人完全变得阴森,阴郁,阴邪。 唐能看了不禁惊呼道:你练了“青山不改”? “青山不改”是一本唐门的宗门秘籍,近二十年里有十一个人练过,结果都要么暴毙而亡,要么走火入魔心神俱丧。这是一门要命的心法,唐门自开创以来只有两个人练成过。因这本书太过邪气,就被封藏起来视为禁籍。唐老太太也不允许唐门弟子再练了。 唐能惊异的问:唐老太太怎么让你练这种武功? 唐非鱼怪笑回答:她会让我练?这老太婆哪有那么好,不是我机智偷偷抄了,恐怕你今天还看不到。 唐能说:不给你练,是这心法太歹毒了,害人害己。 唐非鱼阴笑道:我只害人,害我看不顺眼的人。 戚少商一旁也有些惊疑,也正心中暗暗小心起来。 这时援兵来了,来的是“童叟无欺”杨无邪,还有四名楼里的精英弟子,他们是一起跟去的二十名护卫,这四人轻功比较好就紧跟杨总管一起来援助楼主。 杨无邪五人护在戚少商左右,严阵以待。 唐非鱼眼睛一瞟冷笑说:好好好,又来几个送死的,今夜就一起送你们上路。说完他咧开嘴吐出舌头舔了舔了人中,竟然连舌头也是青色的。 杨无邪看了看唐能和王小石,望了望戚少商,心中稍安。可一瞧那个青面红眼的唐非鱼可就又把眉头皱了似倒写的八字。身边有两个弟子有些按捺不住,就直接朝唐三少爷冲了过去。 戚少商和杨无邪几乎异口同声的喊:慢!——别过去! 但也来不及了,这两人哪管那么许多。他们一个叫“没头没脑”鲁忘计,一个叫“不高不兴”梅兴晴。论身手是很不错,也很忠心。qqnew 鲁忘计身材魁梧,手握一把大砍刀,大步流星,举刀就砍。 唐非鱼面目狰狞躲也不躲,直接跨上前来。刀“咔”的砍在肩上,竟然如块钢板一样毫无反应。鲁忘计顿时一怔,就觉眼前一黑。一只青绿色的手直接捏碎了他的脸,捏歪了他的头。“没头没脑”就真没了头。一看不妙的梅兴晴绕到唐非鱼身后,一把短刃直掏背心。哪知根本刺不进去,想抽手后退,见看到了冰,代表死亡的冰。梅兴晴闷哼倒地,恐也再不会有心情了。 唐能抿着嘴不语,有些忧心忡忡。 杨无邪的眉皱的更紧,八字也又深了些。 戚少商眼神中燃起了恨意,飞步,疾走,脚行北斗,身影虚晃。 一剑封喉,快准狠。 唐非鱼不闪,一剑刺中,还是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而唐非鱼右手直掏戚少商的心窝,他要掏出他的心,咀嚼咬碎。 他恨透戚少商了,恨不得生吞活剥,活活虐死他。没有人敢和唐三少爷作对,神佛也不可以。 就是真有神佛,那也要杀神,屠佛。他现在就是魔,杀死一切的魔。 戚少商腾空而起,剑势一撩一挑,唐非鱼身体非常坚硬,不过衣衫也被扯碎。他右手一挥,冰又弹出。 戚少商忙空中一边后翻一边舞剑护身。 苍月下看清了,唐非鱼不只手是青绿色,身体,脖子,全部是青色的,如果仔细看其实是身上覆了一层像苔藓一样的东西,细细的颗粒状。 戚少商又荡过来,再刺咽喉,依然没用。唐非鱼一手抓住剑身,用力的把戚少商举了起来,在空中摇着转圈, 杨无邪不能让楼主有危险,左手黄金降魔杵掷了过去。 ——掷眼。 杨无邪从一来就在分析,他本来就是喜欢思考的人,才智是需要不断磨炼的,你有天赋不去练,不去用。久而久之就会荒废。不动脑筋的聪明人你见过吗? ——有啊!活在梦里的人! 杨无邪虽然武艺无法算是顶尖高手,可心思缜密,运筹帷幄方面十分了得。天下没有完美的武学,是武功一定就有破绽。所有秘籍都是人写的,专研的,是人创造的就一定有不足之处。 人都没有完美的,凭什么写着的武功秘籍就是无懈可击的。 他要寻找突破口,所以他决定先从眼睛开始。因为人体最脆弱的部位就是眼睛,要试就要从最薄弱的地方试。 黄金降魔杵直钉唐非鱼的眼珠,同时两名弟子也突出掩杀,欲给戚少商解困。 唐非鱼闭拢双眼,“哐”的一下,飞掷物打在闭上的眼帘被撞开。 他竟然眼帘也是青色的。难道以全身刀枪不入? 一名弟子舞动着十三节链子鞭缠住唐非鱼的右手,抓住戚少商剑的手。他原本练的是九节鞭,可觉得不趁手,于是自己又多装了四节铁链。然后耍的有模有样,一鞭可以打出十三个变化。以后他多了个外号叫“装十三”。 他的铁链死死的缠绕,手腕用力一拽。竟然把唐非鱼扯了过来。 或者说是唐三少爷主动撞过来的。 “装十三”被撞,弹开,后仰,捂胸,跪地,吐血,撑起,不稳,再倒,不起,抽搐,挣扎,气绝。好比他的外号,十三下变化以后再也没了动静,七窍都流出了脓血,绿色的血。 唐非鱼不止刀枪不入,还浑身是毒,是毒物,送人性命。 ——绝命毒师。 另一人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他叫李亏,也有外号叫“打黑除恶”。一把板斧在手,平日里也是抱打不平,专门惩治街头地痞流氓。但也是凡人,那见过这阵仗,拔腿要走,这亏吃不得,吃不起。唐非鱼哪能让他走脱,左手三发“冰”打出命中,李亏顿觉身体里有三条蛇吐着蛇信子咬他的肚肠,滚在地上张牙舞爪的翻转身子,痛苦不已。 唐非鱼这一瞬间化解了杨无邪,两名金风细雨楼好手的围攻。但右手也松了松,戚少商抽出剑来,发动剑势。 长剑闪电般划出,六道剑花分别刺唐非鱼的胸,喉,额,腰,胯。喉刺了两剑。 有意无意的刺了两剑。 站在一旁的唐能挖着鼻孔若有所思,眼睛突然一亮。 同时杨无邪也看出端倪。 戚少商六剑皆命中,都落空。 唐非鱼这一身悚人的绿色怪物,让他不惧兵器。 杨无邪出刀,袖子里的刀! “拦不住刀” 刀光一闪,快得拦不住。 地上痛苦万分,身体抽搐的李亏死了。也许这是解脱他,是救他,毒太狠毒,生不如死。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唐非鱼,戚少商,唐能,杨无邪五个人站在四个角,呈一个方形站位,王小石当然是挂着的。 一缕晚风拂过,树叶在空中打着弯,转着圈,不舍得离开,看热闹似的驻叶凝望。 看着一场杀戮游戏!属于唐三少爷的舞台。 他冷笑道: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眼神射出了恶,射出了毒,还射出了“冰”。 冰射向的是唐能,他觉得不过瘾,怎么可以让师弟在一边观战。要杀就一次性都杀了。 唐能一挥袖子,出发了暗器,这次又是什么? ——是树叶! 他总是有打不完的暗器,用不完的招数。唐门五杰里论暗器,用毒,轻功,心计,暗器一定是唐能最为出色,唐非鱼用毒厉害,轻功自然是爱游山玩水的唐飘出众,论心计“破烂王”唐化是五人里最腹黑的。而之前的唐仇是四样都不如他们,可又样样精通,十分平均。以后替补的唐梦,大家知之甚少,只知道她晚上睡觉,做梦时都在练功! 唐能将落叶化作暗器,发射出去。 冰读懂了叶,还是叶知晓了冰。 冰落,叶飞。 再出手化解冰的攻击时,唐能又打出一枚暗器,悄无声息的隐秘的飞射唐非鱼的咽喉。 暗器不是叶子,因为叶子不够快。 那是? 是唐能身上的暗器,可他不是从来不带暗器的? 有,还是天生就有。 并且人人都会有,只是对他来说这是暗器。 人人都有的是什么? 唐能天生的暗器,那是? 一颗比绿豆略小的暗器。 ——鼻屎!脑洞大开的鼻屎! 唐能把自己鼻屎当暗器打了出去,而且用了“信手拈来”里很强的一式“人生自古谁无屎”。 鼻屎命中,唐非鱼脚步不稳,连连退了几步,身子摇晃。 杨无邪大喝道:攻他咽喉。 其实之前戚少商一而再再而三的刺喉是别有用心的,这点唐能看出来了,杨无邪更窥探出所以然。 唐非鱼不是刀枪不入吗? ——是,也不是!之所以他皮肤如钢铁是因为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绿色苔藓物质,是什么不清楚。可能是毒,也许是药材,或是其他什么。 戚少商一开始已看准了这点,所以只要突破这道绿色防线,唐非鱼就没了保护层,也是肉体凡胎。故而他一直盯着喉咙攻击,虽然其他地方也尝试了,到最后决定把目标定在咽喉部位。因为刺第二剑时那种绿色物质有了微微的白点,之后刺的六剑,咽喉连刺两剑,那不是无意的。 那为什么不六剑都刺喉咙? 有一种手段叫布局,布局就要故布疑阵,如果戚少商只盯着一个地方攻击,唐非鱼再蠢也知道他想干嘛了。那四剑是分散注意力,也有顺带看看其他部位是不是软肋,有两重心思。 而这连刺的两剑,把原来的小白点周围又凿落了些。唐能也看出用意,所以一发“人生自古谁无屎”打了出去,他的这一记效果更好,唐非鱼喉咙部位的绿色物质明显的脱落了不少。 杨无邪则看明白更早,唐三少爷如果全身没有弱点,那就打出一个弱点。你对他东一下,西一击,真的是隔靴搔痒,白费力气。可如果盯着一个部位进攻,也许就不同了。滴水穿石的典故人们都知道,岩石再坚硬,水滴虽柔弱,可日复一日,每天微不足道的力量终汇聚成穿石之力。 所以杨无邪刀光又起,刀锋横抹唐非鱼咽喉要部。 唐三少爷之前戚少商那几剑并未造成伤害,可绿色的覆盖物被剥落不少。师弟唐能那手暗器才是威力巨大,他可是唐门里暗器打得最好的那么三四个人之一! 唐能的暗器,就是自己也是忌惮的。 绿色的藓状物被几乎打散了,露出了肤色。喉咙处也有被冲击力震得有些难受,心神也恍惚了下!刀光就又追了过来。 唐非鱼虽惊,但不乱。他右手一格,刀撞手肘被架开,左手想打出“冰”,戚少商的剑光一划,剑锋在他左手“呲呲呲”的摩擦,虽伤不到他,可剑劲刚猛,硬把唐非鱼手给压下来。冰也随之打向了地面。 杨无邪一刀被架,刀锋下压,去削左手,戚少商剑势上挑,再刺喉心。 唐非鱼左手被压下,刚想抬起再打出冰,可杨无邪刀又削到手上。 杨无邪这刀是借了戚少商之前剑的惯性,竟然又把唐非鱼的左手给敲的抬不起来。 戚少商的那一剑变招又奇,又顺畅。唐非鱼这次也慌了,右手掌心护住咽喉。剑尖抵着掌心推到喉结处。力不大,但胜在巧。 只见唐非鱼趔趄的后退,戚少商的剑气透过掌心把绿色的藓彻底打碎击落。 两个人配合心有灵犀,如同一意。 唐非鱼飞退到屋檐边,同时也下了毒在四周扩散开来。让对手不能在逼近他,同时扑杀敌人。 这毒叫“一点点点” 戚少商,杨无邪自然不会再攻,忙掠到一旁躲避,这毒不能惹。 所以唐能来惹了,他一手抄起地上的十三节铁链鞭,“噼里啪啦”的扔了过去。 链子鞭怎么就“噼里啪啦”,原来铁链一节节的断开,变成飞镖从各种角度打了过去。 唐非鱼想用冰反击,可发觉这些飞镖不是打他人,而是封他布的毒。 毒被封,被打散,又聚拢。 这就是唐能的暗器手法,万物为暗器,暗器控万物。 毒也是万物之一,当然也可以被制。毒是人下的,当然也会被人控。 这毒反而把唐非鱼给困住了。 这毒是唐非鱼也扛不起的,吸进去一点点点都不行。 用毒祖宗竟然被毒困,真是十八代都要骂出来了。 可是唐三少爷有真才,有实学。大风大浪也见怪不怪。 他浑身激烈的抖动,像一个搞巫术的萨满在作法。毒全部被吸附到他身上。 他有这一身绿皮自然金刚不坏,水火不侵,毒自然也是。 唐非鱼把毒强行吸到身上,毒竟然被绿藓吸收了。 这神奇的世界,神奇的事物,神奇的人。 杨无邪此刻脑子飞速的转动,他要从记忆殿堂里找出蛛丝马迹。 忽然惊醒般说道:你这是青城山的“青霉”。 “青霉”是一种真菌,真菌是种绿体生物,不算植物,也不是动物。它有霉菌,会产生孢子,进行无性繁殖。大多数的真菌可以食用,少数有毒。可“青霉”只长于青城山。青城山是道家仙山,古有西蜀第一山之称,清幽仙境,也是道家的圣地。道士平日烧庐炼丹,采药亦然不可或缺,然后就有人发现了它。“青霉”是一种寄生性真菌,需要宿主来维持存活,爱湿热,喜欢吸收有机物,转化为能量,生命力强,可以隐藏于生物的表皮底下。 杨无邪说出口时,唐非鱼一诧,唐能一惊。 唐能对杨无邪由然有些敬佩,身为蜀中唐门弟子,也对“青霉”有耳闻,未谋面。但他知道“青山不改”一定是需要把自己表面炼毒。用唐门秘制的毒药赋予身体,然后开始根据心法进行修炼。越往上炼,毒就越厉害,这样身体慢慢就会变得壳甲般硬,到后面就可以筋钢铁骨。可是毒太霸道,不容易把控,身体受不住。很多人练了没多久就走火入魔,还有直接被活活毒死。 原来唐非鱼把毒炼到“青霉”之上,又把它炼到自己身上,“青霉”也有了宿主,可以存活,平时就藏伏于皮肤之下。而唐非鱼运功时,它就被激发出来,覆盖于皮肤上,成为防线,让宿主变得坚硬,不怕兵器,不怕毒。 实在是匪夷所思的用毒方法,也只有唐非鱼能这样做,敢这样干。 他天生就是奇才,用毒的师傅,杀人的魔王。 而且他妒忌,贪婪,淫邪,心狠手辣,对自己都可以这样狠,何况是外人。 唐非鱼脸上的肉在微微颤抖,那是兴奋,自信的表情。 他面对三大高手,开始狂笑道:你们几个我今天吃定,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们,我说的! 唐能全神贯注,小心戒备,他知道唐非鱼想要做的事,六百六十六头牛也拉不回来。 戚少商冷冷道:那你就拿出本事,看看能不能吃了我。 唐非鱼冷笑道:你们不会觉得我就只有这两下子? 唐三少爷当然还有绝招。 杨无邪呢? 他此刻神分两路,一边谨慎这里的局面,一面忧心同福茶楼的战局。 远处杀声阵阵,哀鸣不止。 夜未深,杀戮还在继续…… 第12章 苦命之人 米苍穹原名叫米有桥,是一名宦官,内监。和大多数的太监不同,他并非小时候就送到宫中净身,也非自愿。 他曾经也是一位翩翩少年郎,长相俊美,英姿勃勃。他也有过情爱,有过花前月下的爱欲痴缠,激情澎湃。后来被强行掳进内宫,阉割净身成了一名太监。对米有桥来说,世界在那一刻起已经没有任何色彩和希望了。 他低落,颓废,想过一死了之。可后来遇到一个高人,也算是他半个师傅。那人说:如果你觉得人世没有意义,没有希望。那何不去寻找下,也许可以找到有趣的事,让自己变得有意义,有希望。死是最蠢的行为,活下去才有价值!这个人就是“斩经堂”的张侯。 从此米有桥学武,习文。也因为他长得相貌不俗,皇帝也对他很看重,偏爱,他也晋升的更快,做到了御前内侍总领太监。成为了后来的米公公。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目标,有了雄心壮志。从此他改名叫——米苍穹。希望自己以后可以大有作为,很快他成立以宫廷为支撑的有桥集团,成为了首领。 米苍穹今夜要有所作为。他来到了十字亭,一起来的还有孤行大师,小李公公。 他要把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的龙头戚少商和雷纯一网打尽。到时京城这两大帮派群龙无首,定然大乱。有桥集团就可以将其一一清除。 第一轮的攻击,进行得并不顺利,“八大刀王”失败,暗杀三人组“剑六十四”,“鬼手罗刹”,“地狱刺客”失手。但这不是主力,围剿才刚刚开始。 厮杀声越浓烈,说明战斗也越激烈。 雷无妄是援兵,也是伤兵,更是神兵。 ——神兵天降! 他一出现就解了雷纯的围,狄飞惊的困,可危机没有解除。“放火王”雷逾也带着负了伤的“杀人王”雷雨冲出同福茶楼。 可他们依然被围被困,十字亭的四个方向涌杀出更多的人。这些人里有禁军兵士,大内侍卫,刑部的捕役,有桥集团的高手,还有受雇佣的杀手。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掉雷纯,或者狄飞惊。 四队人分别有“舒云手”余木诗,“摩云手”金小鱼,“小穿山”余好之,“小追命”胜玉强。他们是有桥集团的一流高手,也是米苍穹的心腹。现在十字亭被围得铁桶似的,雷纯一伙人被困住。 雷无妄一擦肩,从赵纸龙怀中接过了雷俋的尸体,很感激的说了声:谢。 这速度赵纸龙也还没反应过来。也不容细想,当下危机重重,他带着剩下的“黑组”弟子加入战团。 “放火王”雷逾在放火,周身一圈都是火。 熊熊烈火,焰舌疯吐。 有十几名禁军被燃成了火人,火人就代表他们不是活人了。 雷逾怒,怒火中烧。他平时很谦恭,但生气的时候很压抑。 所以他要放火,泄愤。 他每低吼一下,都会有人倒下。有被烧死的,也有被砸死的。 被雷雨砸死的。 他伤重,可杀性也重。雷逾从孙青霞剑下救了他,有了喘息,恢复了斗志。所以雷雨又开始杀人,他也要出气,泄火,杀人王是不能这样狼狈的离场。 雷雨的铁锤,雷声般雨点似的抡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 雷门的人一向都是彪悍,刚勇。 雷无妄的悍勇体现在有仇必报。他扛着雷俋的尸首,迈着不可阻挡的步伐逼近凉亭,目标就是报仇。 他不能白白让自己的亲信牺牲,事实上他把雷俋,雷一,雷意当成了自己手足,一直如此。这也是雷俋为什么愿意为了他去丢了自己性命,因为反过来雷无妄一样会这样做。 ——他们是兄弟! 他现在要复仇,几名大内侍卫欺近,瞬时断了气。 雷无妄一掌平推,推向“鬼手罗刹”萧芳,要复仇的对象就是她,雷俋是死在她的暗器下。 萧芳身材很矮小,看上去像个女娃娃。但她其实有三十岁了,因为得了侏儒症身体一直不怎么长。这并不影响身手。 她双臂一展,十几点寒光打出。姿势很轻盈,手法也高超。 萧芳出身“杀杀人眨眨眼”这个组织。十一二岁时因为不长个子被嫌弃并被父亲遗弃。在街头忍饥挨饿,靠饭庄食肆扔掉的残羹剩饭度日。 她抱怨过天,诅咒过地,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就能父母一起阖家欢乐,其乐融融。 她恨自己这怪病,恨自己的父亲,恨世上的不公道,恨那些在街头嘲笑,羞辱她的人。看到他们轻蔑的嘴脸,内心很痛,很酸。 她流过泪,手指狠狠地抓划着地面,低声哀叫着,可无济于事 直到那年冬天,天空飘着雪。萧芳几天没有油米入腹了,连残羹都没有。因为不是只有她落魄街头,剩饭也要抢,可她力气太弱,身材也小,抢不过别人。她蜷缩在一户人家门口,浑身在发抖,冻得发抖,饿得发抖,更是恨得发抖。 一只宽厚的手托起了她瘦小蜡黄的脸旁。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目光很慈蔼。手里拿着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凑近了她说:吃! 声音很暖,眼神很柔,手掌很温。萧芳饿狼般抢过烧鸡,大块朵颐,烧鸡吃得很干净,甚至连骨头也吞了下去。 那个中年人拿出了绢帕擦拭了她的脸颊,嘴角。把手帕塞在她手里,然后起身离开。 萧芳飘零的日子里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她不知道怎么了尾随着那个男人,赤裸的脚丫踩在冰冷的地面刺骨的寒,依然紧紧的跟着。 那个男人停下了脚步,背对着问:想活下去吗? “想” “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去哪里”? “去寻找有趣的事,让自己活得有意义” 这句话多年前也有人对这个男人说过。 鹅毛般的雪花落在米苍穹的身上,慢慢的化开。 萧芳疑惑的问:为什么是我? 米苍穹沉思道:也许正如当年我遇到了他,现在你又遇到了我,世间没有那么多问题,但我们却总是要寻找答案!qqnew 萧芳的泪角淌出了一滴热泪,也慕然的凝结成了一朵霜花。 她和米苍穹走了,之后被送到杀手组织训练,她学得很快,很刻苦,也许是内心的仇恨让自己更坚强。 后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叫“鬼手罗刹”的女人,而她的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 今夜她的刺杀对象是雷纯,这是她要求米苍穹的。 她要报恩。 她也恨雷纯。 雷纯很美,有气派,有权,有势。有很多爱慕她的人。 萧芳恨那么完美的女人,让人羡慕的雷纯。可是失败了,因为雷俋挡住了暗器,她的暗器。 所以金腰带就找上了她。 雷无妄掌风一劈,那十几道寒点纷纷攘攘的落地。 萧芳跳起双足一蹴,两根铁签自鞋底射向对手。她可不止是鬼手,脚也灵活。 雷无妄继续迈步,义无反顾,头一歪,再一斜,避过两支铁签。 萧芳还未落地,一手打出三枚月牙镖,一脚弹出三支白骨针,射向雷无妄面门,胸口。 雷无妄镇定前进,一手一拍腰畔的金腰带,腰带上出现一个黑洞,产生一种吸力,或者是磁力。把暗器全部吸了进去。 萧芳愕然,雷无妄已到跟前。她罗裙一掀,准备打出回旋镖。 雷无妄一掌就打在她胸口,整个人重重的砸向了一块门板。 门裂,骨断。 萧芳全身的骨头如瓷瓶坠地般碎开。很霸道的一掌,雷霆般的一掌。 雷无妄扛着雷俋的尸体,对着她冷言说:我不喜欢杀女人,可是你杀了我兄弟,你必须死。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没人能在雷无妄的全力一掌下存活。 萧芳亵衣里原本的一块手帕被震了出来,徐徐飘落。遮住了她半边的脸颊,另一边的眼眸流出了一滴泪。 这场景就好像那年的冬天,那只手掌,那块绢帕,仿佛清晰如昨日。 她是一个可怜的人。 萧芳死了,坎坷凄惨的路走完了。人生的意义找到了没有? 也许只有她自己明白! 米苍穹目视了一切,他的眼神里还是没有变化,只有一旁的小李公公察觉到米公公的无名指动了下。 很轻,很微弱的动了下。 一旁的孤行大师从不注意细节,他是一个简单粗暴的人。 他已经杀了出去,如同一道龙卷风。 孤行大师的武功绝对是有桥集团里顶尖的存在。方应看和米公公为了请到这个人,可没少下血本。 他是一个修行的和尚,却不是那种撞钟打坐,吃斋念经的修行。每天要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他说过:修心不修口,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他还贪杯,终日美酒佳酿豪饮,烂醉如泥。也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不做明白人,只当糊涂鬼,这才是境界。 孤行大师更好色,据说每日都要冲杀在温柔乡里。还解释道:牡丹花下死,成佛也风流。做人不及时行乐,老了就追悔莫及。 方应看一一满足要求,因为他武功实在太强。他曾试问过米苍穹,孤行大师的实力,因为米苍穹一直看人很准。 米苍穹捋了捋胡须说:如果我要找对手,不会选他。 方应看说:公公也没把握? 米苍穹道:我是个苦命的老奴,他是个快乐的大师,我们比不了。 方应看笑道:公公过谦了,大师虽然是人才,可你老人家更是良师益友。 但孤行大师的分量也足够重,值得有桥集团下大价钱请他。 他是出家人,所以穿着僧服,披着袈裟。怒目,海口,圆耳,高大。 手里一杆一百二十斤的禅杖舞的如猛虎下山,威风凛凛。 他每进一步都会有六分半堂或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倒下。 一步杀一人,下手不留命。 孤行大师出身少林,练的自然是少林武功。 他的杖法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屠魔杖法”。走的是大开大合,刚猛阔斧的路数。 他找上了同样是刚勇的雷雨和雷逾。 孤行大师打架从不孤行,要打就打强的,人多的。 只见一把禅杖呼啸压来,雷雨举锤一接。 “哐当”一下,禅杖和铁锤发出惊雷一响,孤行大师晃了晃,雷雨则摇得更明显。 孤行大师大喝一声道:拿命来。 举杖又是用力一敲,雷雨身体还没站稳,赶紧双手捏住锤柄,全力招架。 “轰”的又是巨响,孤行大师往后趔趄了两步,雷雨则一屁股坐在地上,臀骨也裂开。 雷雨之前和孙青霞刚恶斗过,负了伤,断了指,缺了一耳。面对这“屠魔杖法”哪还能支撑得住。 雷逾眼看不行,忙发出一发雷火弹攻了过去。 孤行大师见状禅杖举胸一横,雷火弹正打在禅杖铁杆中间,炸裂开来。爆出的火花迸到僧袍,脸上。 雷逾暗暗高兴,心想得手。 哪知孤行大师似没事一般,身子一震火花尽灭。 “金刚波若功”,又是少林七十二绝技。 这是一门内家功夫,利用气功给自己增加一层金钟罩。需要至少三十年才能有大成。孤行大师只花了十八年。 雷逾忙衣袖一抖,袖子里喷射一道火焰直烧对手。 孤行大师又喝一声:来的好! 双手转动禅杖,舞得如风车般。 转动带起的强风似排山倒海,楞是把火焰顶了回去。 好一把疯魔般的禅杖,如火精纯的杖法。 雷逾眼见火焰被顶回来,另一只手衣袖再喷一道火焰。两道火焰一撞,互相抵消。 地上的雷雨可也没闲着,见机一锤横扫孤行大师的底盘。 孤行大师虽有金钟罩,可雷雨这锤也断不敢硬扛。一边禅杖护身,身子急撤。 雷雨趁机也脱身离开。雷逾则扔出三枚雷火弹去帮“杀人王”压阵后路。 孤行大师一手禅杖打开雷火弹,河马似的大口巨开,一声雷鸣的吼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巨吼声如炸雷般响彻天际,感觉这夜空被喊出一道裂缝。周围不论是杀手,官兵,还是江湖绿林人,都被震的耳膜麻疼。有十几个人都站立不稳,摔得东倒西歪。 好一声大吼,又是少林绝技“狮子吼”! 雷雨一身是伤,离得也最近。刹时头晕脑胀,脚跟一软,瘫倒在地,鼻孔里都流出了鲜血。 作为“江南霹雳堂”雷门的三级战力“廷”字辈高手,也是十分稀有的。当年六分半堂第二任总堂主雷损是“廷”字辈的,可想而知雷雨的实力如何,大概什么水准。 万万没想到江湖人人生畏的“杀人王”也有如此难堪的境地。 碰到“一直剑魔”孙青霞,孤行大师这样的对手也真是——命苦! 幸好雷逾还是不惧对方,他跳到雷雨前面,双手为指,十字交叉,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浓烈的火药味。这个时候再不放手一搏,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了。 他运起“风雷十字诀”,手指对着孤行大师一指,这看起来很平平无奇的一指。 孤行大师本不以为然,可觉得有巨大无形的力量扑面而来。夹带着火药的味道,烈焰般的热气。 气势犹如晴天霹雳。 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敢怠慢。禅杖再次如风火轮转动起来,挡住正面。同时也运起“金刚波若功”护体。 “轰隆隆”…… 孤行大师人被凭空掀起,抛到半空,原来爆炸力来自地底下。他的僧袍袈裟也被撕裂成条状,虽然有金钟罩护体,可雷逾这一下威力太大了,又是出其不备的从脚下爆发。身上,腿上,脸上也被划开七八道口子,不是“金刚波若功”也许就要见佛祖了。 孤行大师这下也委实吃了闷亏,颇显狼藉。 他大怒,满脸的横肉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心中杀意已经沸腾,今天杀戒开的还不够,没有屠戮尽兴,怎么去见佛祖。 孤行大师这辈子虽然遁入空门,但他根本不信佛。他只是为了练武才做了和尚。他的修行就是把清规戒律全部都触犯,就是拿起屠刀,就是要造杀孽。 他知道回头也没有岸,地狱迟早是要进去的。所以他趁活着就是要拼命享受,今天已经喝了一坛上好的山西汾酒,吃了一顿上好的齐鲁佳肴。还在快乐坊的春月馆里找了四个花娘纵情声色,欲海翻浪,他离开时那四名教坊女子都在软床香榻上瘫软无力,娇喘连连了。 孤行大师咧着大嘴,兴奋的摸了摸头上的戒疤,一脸满意。 他就是酒瘾大,吃性好,色心重,可最厉害的是杀人。不杀人就没有银子,没钱怎么供其享乐。 孤行大师扯去已破败不堪的僧衣,露出一身如盔甲状的精壮肌肉。 右手禅杖往地上一立,左手拿下挂在脖子上的挂珠夹在虎口,单掌行礼。 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他已准备大开杀戒,活脱脱一个疯魔煞星。 此刻雷逾,雷雨都有一种无名的恐惧感,知道接下来势必是场苦战,血战。 此刻的狄飞惊面色不改,可眼神里也冒出了决绝的斗志。 雷纯呢? 她洁白无瑕的素手紧紧的握住了狄飞惊的掌,纤纤细腻如凝脂的玉指死死的扣住了狄飞惊秀气好看的指。 脸上掠出了无所畏惧的神色,眼眸还是那么柔,眉依然那么秀,殷桃口仍旧那么艳。 雷无妄看在眼里,眼睛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光亮,好像站在高山上却仍然看不到对面风景的那种神色。 说不出,道不明,但他心里懂! 米苍穹的呼吸有些变得紊乱,手不断撮合,有些躁动。 远处高塔上,一位气宇轩昂,神飞奕彩的贵公子气定神闲的俯望着十字亭。他的腰间配着一把细红色的宝剑。 ——血河神剑! 血流成河的血河…… 第13章 大家都很忙 孤行大师动了格,真格。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不会那套腻腻歪歪的。本来也没念过几天经,参过几日禅。他的时间总是花在吃肉喝酒猎艳,还有习武。 打什么诳语?要打就把你往死里打。 他一手拎禅杖,一手挥舞着佛珠就飞奔而来。 每一步,青砖石的街面都被他踩了一个坑。他的内力出奇的强,十岁进少林,四十五岁还了俗。当中除了几年砍柴,挑水,扫地,其他功夫都在练功夫。 所以孤行大师功底很扎实,练的又是少林正宗。他的师傅也是一个奇人! ——奇的是这个人不会武功! 法号“如故” 少林是佛教禅宗,更是武林地位很高的名门。同样也是一个很正规严谨的门派。 有清规戒律,有阶级尊卑,有寺规法度,每个人都要守规矩。为了方便管理就有了法号的诞生。法号的等级划分: 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 周洪普广宗,道庆玄同祖。 清净真如海,湛寂淳贞素。 德行永延恒,妙体常坚固。 心朗照幽深,性明鉴崇祚。 衷正善喜祥,谨悫原济度。 雪庭为导师,引汝归铉路。 福字为最高,路字最低。孤行大师在初到少林时是个孩子,他就光看了法号的分级就童言无忌的说:佛家不是倡导众生平等,怎么庙里还要分高低贵贱,这岂不是笑话。 那天他挨了十戒尺的责罚,那时心里就不想在做个守规矩的和尚了。 他也不叫孤行大师,本名叫陆不平,方丈给他最初的法号是“路人”,最低的一辈。 一个心理叛逆的“路人”小和尚,遇到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如故”师傅。 也许是“如故”遇见了“路人”有了一种一见如故的化学反应。 “如故”就开始教“路人”学武,他本是一名藏经阁的直岁。 直岁是负责寺院打扫,劳动,干杂活的和尚。 “如故”虽不会武功,可识字。他就在打扫藏经阁时经常偷偷抄写一些少林秘籍,然后按图读字的讲给“路人”听。陆不平父亲是个团练使,会些拳脚,他也多少耳濡目染了些,因为遇到匪患父母双亡,他也只能出家了。可陆不平资质好,“如故”也讲读的很细心。 “路人”就变成了后来的孤行大师。 他也非一个忘本的人,孤行大师来接过“如故”师傅,想把他接下山去享几年清福。 “如故”师傅伸出干枯萎缩的手,搭在孤行大师的肩上。 有些吃力的说道:路人啊,我这岁数无欲,无求了。牙掉光了,吃不了什么美味了。女色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出恭都费力,哪还折腾的起啊? 孤行大师很是诚恳的说:师傅,那你也和徒儿下山,让我服侍你,给你养老送终,报你对我的知遇之恩。 “如故”师傅低沉了嗓音说:你能有这心,为师就很欣慰了。当年教你也不是为了图你报答,就是对你有故人的感觉,希望你有个好前程。 “可我……” “别说了,你还是下山去” “师傅你这是让徒儿难受啊” “我这里呆的太久了,也不想挪动了,就不能再陪你了,以后你要一路孤行了,为师也盼你好” 孤行大师默然的静思一会,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僧衣上沾了泪,未冷。 这辈子唯一真心的一次! 可孤行大师现在很忙,禅杖直扫雷逾,佛珠也在不断套打雷雨。 杀人王退无可退,那就反进。 雷雨全力运起“以眼杀人”的内劲,拼命抵抗。 孤行大师大喝,“狮子吼”倏然发出,两个劲力互相排斥,把手上的佛珠瞬间切开,掉落一地。 佛珠弹弹弹,起起起,弹弹,起起起起,弹弹弹。那撞击地面的响声像寺庙的僧人敲木鱼,有些清脆动听。 ——有些禅意! 孤月冷照行脚僧,如梦方醒思故人 袈裟难收红尘念,何必听禅定凡心 孤独的孤行大师,杖法里使出了一股思念的味道。 有这种味道的还有雷逾。 他精通火器,火药,还有指法。 “霹雳堂”会指法的人不在少数,可要精,要绝的并不多。 雷逾的指法是“困神指”,有“风雷十字诀”,“电火一字诀”,“风火雷电合击大法”三式。 他衣衫已被汗水浸透,再被身体的内力蒸发,浑身冒起的蒸汽犹如腾蛇乘雾。 雷逾也使出了“电火一字诀”,手指发出尖啸之声。去点,指,按,夹,戳,捺,抠,如风般接下对手的禅杖。 以指对杖,不落下风。 杖风狂乱,指影如电。 雷逾的指法里散发出了思绪,他无时无刻不在想那个女子。 想她! 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眉,想念她薄衫上淡淡的香。 ——红书你还好吗? ——红书你过得好吗? 雷逾对笑红书一直很挂心,牵念。 他恨自己无能。 无用。 他想到笑红书被迫出嫁时,心就在痛,撕心般痛。 他要带她走,远离京城,远离喧嚣,一起去寻找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 雷逾也打算好了,攒到足够的银子就带她离开。才不管那个宋大人愿不愿意,不行就逼。 再不行就杀。 那个京畿提点刑狱宋大人也不是正人君子,对笑红书只是贪恋一时的美色,很快就喜新厌旧。他根本就没有真心,也没有实意。 她是不会幸福的,不会快乐的。 雷逾要救她,带她走。 笑红书也有其他倾慕者,可他们不敢惹官府,不愿惹是非。 雷逾敢,管你天王老子是谁,老子就是要带她走。 ——老子爱她! 当然笑红书也心里清楚只有雷逾愿意救她出去,会带她脱离苦海。 他爱她,她在等他。 残烛清影思君来,佳人泪面形消瘦 身无千金酬一笑,仗剑三尺为红颜 思念的禅杖,相思的指法。 他们很忙,忙着奔波,忙着生计,忙着恩,忙着情。 其他人也在忙。 金风细雨楼的何择钟,蔡追猫两人也联手对“伶仃刀”蔡小头进攻。 何择钟原本并不占优势,对方可是“八大刀王”,一代刀法名家,实力不容小觑。 可蔡追猫的加入战团,那就是雪中送炭了。 何择钟判官笔飞点,疾点。 专门打蔡小头的关节部位,肘,腕,肩,颈,腰,膝盖,足踝。 蔡追猫的轻功好,蹦,蹭,跳,跃,蹿,踢,蹲,跺,踏,踩,各种灵猫似的动作骚扰敌人。 蔡小头确实有些忙,但阵脚没乱。不断扫刀封住何择钟的进攻,也防范着蔡追猫的偷袭。 但他不断的再被逼退,一步一步的被逼近同福茶楼。 他的手下也剩下寥寥无几,金风细雨楼的弟子也损失不少。 蔡小头头小,可脑子很好使。形势不利,行刺不顺,这里他又势单力孤。 心中一思忖,也有了对策。蔡小头退入店内,一名金风细雨楼弟子刚一进来,就被他一刀扫中,立时断气。 蔡追猫往门里蹿,还在门槛处。迎面刷刷刷三道刀光,吓的他身子一踩地,空中后仰,双脚一蹬门头,借蹬力反弹回来,险险避过三刀。 何择钟低着首,想跃入店中,谁知又是寒如电的刀锋当头一扫,他想判官笔去格挡,可门框不宽敞,有些碍手,又被逼出来。刀锋竟然还传递了出来,何择钟忙笔尖一点,手心一转,笔梢尾部往上一顶,总算把刀锋引开。 “伶仃刀”蔡小头就一人一刀利用地形,守住门口。一时还真的就没办法进去。 他早就看准这条路,从打扮成掌柜暗伏在茶楼,地形上上下下就都摸过一遍。也想过万一出了状况自己的退路在哪里。 蔡小头从来都是心思慎密,这点可比“惊魂刀”习炼天,“五虎断魂刀”彭尖强好几倍,谁让他是苦出生,知道生活的艰难,人心的险恶。 “伶仃刀”本来就是凄苦的。 但他没料到茶楼里面的人,里面当然还有一个人。 “一直剑魔”孙青霞。 孙青霞此刻已用布帛把琴绑于后背,提着剑下楼。 蔡小头也发现了他,先发制人。 干净利落的扫出七刀,刀砍的不是人,是楼梯。 瞬间台阶,梯板,扶手被扫的粉碎。 孙青霞也机敏的跃起,一手拉住二楼的地板横杠,身子吊在空中。 像一只蜘蛛吐了丝线,垂直的倒挂着,晃晃悠悠。 蔡小头那会让孙青霞喘息,又是七刀。 这七刀可是兵分两处,两刀削去一名已进来的金风细雨楼弟子的双腿,头颅。另两刀是发往门外的,阻止何择钟,蔡追猫进来。剩下三刀,上中下三路横扫孙青霞。 孙青霞松手,落地,一蹲,让过三刀。可刚一站起来,胸口顿时觉得火烫的堵心。 原来“杀人王”雷雨的“以眼杀人”的后劲还在体内,孙青霞几下一动,劲力涌了上来。 孙青霞站立不稳,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好厉害的劲力,雷雨的劲力。竟然还有如此绵绵不断的伤害。 蔡小头目光一瞅,机会来了。发狠的又是七刀,这次全部扫向了孙青霞。 刀锋利,刀势快,刀气重,刀意浓。 这七刀就叫: 伶 仃 伴 侣 伤 何 休 这是蔡小头的杀手锏,凭这招可是把太原威震镖局大当家“晋西第一刀”刘守德杀掉的。刘守德敢叫晋西第一刀除了江湖朋友抬爱,确实有过人之处,他那把青龙大刀可以一刀三断,开金裂石。山西地界声望高,武林里也是一号人物。 可他遇到了蔡小头,七刀八段。 然后晋西就再没这号人物了,“伶仃刀”自此威名远扬,跻身“八大刀王”之列。 孙青霞咬了咬似剑的薄唇,扬了扬如剑的眉毛,目光如电。 直直的刺出了七剑。 如果说戚少商的剑法是那种飘逸灵动,孙青霞的剑法就是简洁明快。 好快的七剑: 忐 忑 思 念 总 悠 愁 剑法里也含带着淡淡的思恋。 蔡小头的伶仃伴侣伤何休。 ——遇上了。 孙青霞的忐忑思念总悠愁。 谁胜? 谁负? 剑法和刀法都是一样的,赢家生,输家死。 所以蔡小头死了。 孙青霞的第一剑刺中了蔡小头的刀锋,第二剑刺停了刀势,第三剑刺消了刀气,第四剑刺灭了刀意,第五剑刺穿了手腕,第六剑刺透了手臂,第七剑也是最致命的一剑。 那一剑顺着蔡小头的唇间齿缝,贴着舌头上的舌苔,割断了喉管,剑尖自后颈突出。 蔡小头感觉口中一凉,然后察觉到血顺着剑尖回流进了喉咙,淌过了他的舌头,溢出了嘴巴。 ——有点甜味! 他第一次尝到了死亡的滋味,还不错——是甜的! 可惜没有下一次了! 孙青霞袍子上星星点点的有许多血迹,有自己的,有别人的。 他抽剑回鞘的那刻,脑海中想起了公孙扬眉,铁手,戚少商,温丝卷,凄凉王,公孙小娘,龙舌兰…… 一个寂寞的剑客却有无限的回忆。 有回忆还会寂寞吗? 人生既匆匆也忙忙。 回忆却很茫茫! 孤行大师,雷逾,雷雨,孙青霞都是忙碌的人。 孤行大师为了享乐忙,雷逾为了赚钱忙,雷雨从来只为杀人忙,孙青霞为情忙,为流浪忙。 十字亭的周围大家也都顾不上其他,因为都忙着。 除了狄飞惊,他本来是一个忙人。 现在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要保护一个人——雷纯! 所以他此刻不能忙。 雷无妄几乎一个人抵挡住了两波人马,一个是“小穿山”余好之为首的三十多人,一个是“小追命”胜玉强领头的二十多人。死在他手下的已经有十多个大内高手了。 关键他还受了伤,但简直就像一个战神一样守住了一条线。 狄飞惊很少有意外的时候,现在他吃了一惊,一大惊。他没想到雷无妄这样拼命,这样彪悍。 雷纯的眉耸了下,那种让人看了就心痛到心窝里的那种酸,那种痛。 好像她只要有一丝哀愁,整个世界就要崩塌的感觉。 狄飞惊低着头,心绪轻轻经过。 他的眼睛很好看,也很好用。 狄飞惊观察到了几个好消息: 第一,救兵到了。漠北神和他的无法无天已经赶到,并迅速的和雷一前后夹击“搜魂手”余木诗的人马。而且救兵还不止一支,金风细雨楼的孙鱼也带了精锐部队“一百零八公案”的一部分人。 人不多,但足够。 孙鱼已经和雷意把“摩云手”金小鱼的一队打得溃不成军。 远处的信号表明了,堂主周角和堂下弟子正开赴过来,那惊涛公子吴其荣也应该在那一路。 第二,十字亭局势现在不算坏,甚至还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同福茶楼似乎战斗差不多结束了,应该胜面金风细雨楼大些。外围来看林哥哥和那个光头使长枪的汉子缠住了“剑六十四”,其他杀手都被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的人阻挡了。只有一个孤行大师很有威胁,是个巨大麻烦。不过一个伤重的“杀人王”雷雨,一个“放火王”雷逾也能应付住。 雷无妄现在的状态有点疯狂,狄飞惊都从他身上看到某一个人的影子。 他曾经的上司,六分半堂的前任总堂主:雷损。 第三,戚少商,杨无邪,唐能都不在这里。虽然现在和金风细雨楼还是共同御敌,但关系还是敌对。唐能似敌非敌,似友非友,但一定不是有桥集团的人。这三个棘手的人不在,少了很多变数,不可预测的变数。 这样狄飞惊可以轻松的把雷纯安全的带出这个包围圈。 第四,有桥集团的高手损失惨重,八大刀王已知的已卒两个,两名一流刺客也被雷无妄先给解决了。即使雷逾,雷雨拿不下孤行大师,自己也有把握拿下敌人。 所以对狄飞惊来说都是好消息。 当然最好的消息是,雷纯没事,没受伤,没受惊吓,或者她的冷静掩盖了慌张,这是一个领袖所需要的气质。 她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没有这份气度,气派,气场是坐不稳的。 狄飞惊唯一想得是,援兵能再快点,有桥集团千万别又杀出什么强硬的角色。 狄飞惊的心中是有一个名单的:方应看,米苍穹,唐非鱼,雷媚,何横练十三太保,绝神君。 这些人他希望一个也别出现,至少此时此刻不要出现。 他真的不想再忙起来,忙起来意味着有很多的人会丧命,包括他。 但绝不可以是她。 方应看在高塔上,脸色有些难看。再俊美的外表,脸色一但难看起来,那就好看不到哪去了。 原本计划并没有朝着方应看的设想去行进,主要的目标:戚少商,雷纯,狄飞惊,杨无邪,王小石。现在戚少商那边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这边雷纯也好,狄飞惊也好都安然无恙。 方小侯爷有些不快,也许内心是大大的不快。仟仟尛哾 这是身后雷媚的直觉,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 她的一个很媚的女子,妖媚,妩媚,冷媚的那种。 她那深邃迷离的眸子里射出了一束幽怨的芒,那道芒又反射了凄冷的暮色,映到了方应看欣长挺拔的背影。 也照亮了一个老人的手背,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手因为岁月的侵蚀,变得粗糙,干瘪,青筋也突出得经纬分明。 那只手颤动的有些明显,甚至是剧烈,让一旁的小李公公也有些战栗不定。 这个老人的确有些沉不住气了,本来他应该是个沉着冷静的人,以前偶尔有过那么两三次冲动,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保持着笃定,淡定,镇定。 米苍穹开始再次有冲动的欲望,这种欲望不是对女人,而是另外一种。 不对,他已经爆发了。 “棍来”一声高喝压过场上的打斗声。 米苍穹人已在空中,银白的须眉在风中凌乱,衣袍在空中张舞。 他的眼神里放出异样的光。 兴奋,澎湃,狂暴,目空一切,秒杀所有的光。 夜空中有条恶龙在咆哮,在吞云吐雾,恍如要把大地毁灭,万物灭绝。 不对,那不是龙! ——是棍! ——朝天一棍! 然后“杀人王”雷雨整个人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朵,迅速的凋零。 没了生息! 他被催毁了,死在了米苍穹的棍子之下。 朝天一棍,魔神一样的棍子。 第14章 怪棋勿语 如果说金风细雨楼代表了江湖的正派势力,那神候府就是象征着朝廷的公理代表。 戚少商是白道武林群雄的领袖,那诸葛先生就朝野正义的元老。 神侯府,小花园,石亭。 诸葛先生在和清瘦上人对弈,他生平喜欢琴棋书画,也结交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好友。 清瘦上人不止是他的好友,棋友,更是知己。 不过两人总是在晚上下棋。 ——谁会在夜幕对弈? ——难道夜晚光线好?还是棋路更清晰?是喜欢这种氛围?又或者两个人都是夜猫子? 当然不是!因为诸葛先生太忙,做为“六五神候”,当朝太傅,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武林公认的泰山北斗,六扇门的卓越元勋。他确实需要料理的事物太多,分身乏术。 清瘦上人有时比他更忙,他有三个爱好:云游,论道,下棋。 诸葛先生长得和蔼慈祥,平易近人的模样,但看上去并不老。眉宇间一副超凡不俗,智慧过人的风范。 似大侠般侠肝义胆,正直磊落。 似能臣般身负大才,心怀天下。 似良师般知人善任,胸襟开阔。 似好友般礼贤下士,重礼宽厚。 诸葛正我这个名字含盖一切正义,公道,除暴,安良,忧国,爱民,尊礼,重德的标志。 他抚须沉思,手中的棋子举了半天仍未落子。 清瘦上人似有疑惑的问道:小花,今天你似乎有心事? 诸葛正我似回过神来说:一把年纪了,我哪有什么心事!就是有也是肚子里有。 清瘦上人笑了笑说:难得你我都有个清闲可以下棋,你肚子里还撞上事了! 诸葛正我略有些无奈的回道:肚子里有事总比肚子都是油要好啊! 清瘦上人了解诸葛先生,两个人有空也论治国之策,安民之法。他无畏,无私,心里装着天下人,天下事!又乐于助人,为人分忧,古道热肠。 清瘦上人试探的问:是不是为了大侠方歌吟进京的事?听说他失踪了,又说他死了!要么就是这几日京城接连发生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有桥集团之间的纷争? 诸葛正我下了棋子说道:肚子里的事很多,但这两件还真的是当下比较急的事! 清瘦上人随即下了棋又问道:方大侠是你请到京里来管束方应看的? 诸葛正我略一顿道:人我请过,但他也有些私人的家事要来京城。现在生死未卜,我也有些忧虑。qqnew 清瘦上人又道:依我看现在的方应看已今非昔比,有朝廷宫里的支撑。再加上和米苍穹招兵买马,大肆扶植自己的势力。本身又有皇帝宠幸,身份地位也尊贵。恐怕就算方大侠安然进京,也难以挟制约束于他。至于金风细雨楼虽在戚少商的带领和神侯府的暗助下风头正劲,可盛名之下也危机重重。毕竟他们始终是奸相,方应看,米苍穹的眼中钉,肉中刺,欲先除之而后快。 诸葛正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茶具是上好的器具,茶叶是少有的佳茗。他平时都是廉洁自律,简单朴素的。生平也最不屑贪赃枉法,收受贿赂。 当然神侯府是皇帝赐,而这套从大理国进贡的茶器也是圣上给的。府宅是因为需要一个住的地方,而那些侍女仆役诸葛正我都系数退回。这宅院已经让他觉得太奢侈了,受用不起。茶器是他真的喜欢,就好比侠客爱宝剑,生意人重财,枭雄执迷于权利,女子喜欢胭脂水粉。不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缘故,总是拒绝并不是好习惯,特别是对皇帝。他会觉得你不领情,不受恩。诸葛先生也是过来人,人情世故自然明了,也非食古不化,也懂得圆滑变通。不愿让皇帝面子上难堪,圣意可劝诫,进谏,但不可违,皇帝能不能听进去是一回事,但公然作对就是两码事了。行事不要一味拘泥,做人不能太过极端。也是他在朝在野依然能混迹不落,屹立不倒的出处。 诸葛正我道:我与他一别也有数载,他是个洒脱的人,不愿被束缚,更看不惯一些东西。这也是他放弃爵位,不愿入朝从政。和他比,我俗了。 清瘦上人欣然一笑,示意该他下了,坦然道:还好有你这个俗人在,这些年朝廷,江湖上保全了多少人!心境上你比方大侠要高,做派上他比你潇洒。所以你是先生,他是巨侠! 诸葛正我忙道:折煞老朽,折煞老朽。可能老了,越想多尽点心力。 诸葛先生下了子,问了一句:崖余,方大侠寻到了没有? 话是问另一个人,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坐在轮椅上,相貌俊秀,通身的气派,精致的五官吐出了一缕冷傲之气。他的手指修长明亮如白玉,指尖洁净,秀丽。如只看手真的和窈窕女子一般销魂。 可以在诸葛先生身边的年轻人并不多,他却是独一无二的。 诸葛神侯的义子,开门弟子,皇上御封的四大名捕之首,六扇门人人称赞的大捕头,江湖号称“无腿行万里,千手不能防”的“明器” ——无情! 四大名捕江湖恶人都见之闻风丧胆,但最不愿意碰到的恐怕就是无情了。 铁手为人热枕宽仁,追命性格散漫不羁,冷血经验火候略有不足。碰到他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遇到无情,恶人一定会被惩戒,伏法。 ——因为他是无情。铁面无私,义不容情的无情。 无情应声道:我让白可儿去找了,还让刑部的汤小圆去协助!暂时没有消息,以我的判断不乐观! 话回答的很利落。 诸葛正我皱了皱眉,沉思不语。 清瘦上人见状道:你也不必过虑,方大侠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逢凶化吉。倒是京城几家的争斗让人有些担忧。 诸葛正我微微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崖余,戚贤侄今晚和六分半堂在十字亭谈判,诸事可妥当。 无情道:他是一个有胆略的人,还有杨无邪等一干人辅佐,我看无妨。另外我也和刑部,六扇门几个交好的捕头打了招呼,万一有变,他们会有照应。 “只是……”无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诸葛先生柔声道: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无情接话道:只是这翻争斗,恐又生事端,惊动衙门,搅扰黎民。还免不了死伤!虽然我懂有些牺牲是不可避免,必要的。 诸葛正我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也不愿看到这等乱局。但当今时政,朝中奸佞之人欺压百姓,骄横蛮纵,搜刮民脂,中饱私囊。朝纲混乱,靡废,一些忠臣良士也频遭迫害,诬陷,让朝堂风气越发颓败。民间因被凌辱,涂害,匪患四起,更是杀戮不歇,民不潦生,弃尸荒野。边疆又屡遭外强侵扰,将士也因军饷被贪婪小人挪占,而军心不稳,军纪散倦,斗志匮乏。枢密院,亲兵,马军,步军三衙的人又假报战功,欺瞒冒领。各地州府,军,县也是为官不正,浑浊不堪,德业倶无,人心丧乱。江湖黑道势力也借机兴风作浪,遗祸人间。大宋江山风雨飘摇,国力日衰。再没有像戚少商这样的人出来,和这些奸臣贼子周旋,强匪恶贼抗衡。国家亡矣! 说到此诸葛正我不禁然有些心酸,皱眉也越显得密了。 清瘦上人连忙安慰道:世间之事皆有定数,你也不必太过惆怅。毕竟你在,还有你神侯府在,金风细雨楼等一众英雄豪杰在,大事可期,国家甚幸!你这好徒儿还需要点拨,以后可以为国分忧,报效朝廷。 无情也道:叔伯过奖了,我和世伯比还差的远! 诸葛先生也笑道:崖余,你虽年轻,但心智成熟,虑事周到。以后还真的要靠你们这一辈了。 清瘦上人也接道:正是正是,贤侄乃池中金鳞,必有化龙之日! 无情默然道:我只是一残缺之人。 清瘦上人柔声道:你身虽有残缺,可志向高远,终会有光大之日! 无情微笑道:叔伯谬赞,该你下了,你这星位再不补,可就要被世伯断了吃子了。 清瘦上人也笑言:贤侄棋艺博深啊!不亏是名师出高徒! 诸葛先生也敛容说:崖余,观棋勿语,观棋勿语。 话中其实带有赞赏之意。 清瘦上人思忖了下,落子道:观棋勿语真君子,可我下的是怪棋,贤侄但说无妨。 无情有些疑惑说:怪棋? 清瘦上人也坦然道:是怪棋,世事如棋局。如今是乱世,棋局就是乱局。乱局需变,变则走偏锋走怪招,也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效。好比和无耻小人讲道理,说的通吗? 诸葛先生也摸了下长须说:是呀,有时扶世也非只有一条路,曲线救国也是办法。可现在下棋,怪棋也好,正棋也罢,都不能说哦! “怪棋也要勿语,有的事不可说破”无情心领道 诸葛先生笑了,清瘦上人也笑了,无情更笑了。 他的笑很清澈,很清新,让人觉得清甜。 诸葛先生又说:这几天京城的动静,道长怎么看? 清瘦上人眯着眼,看着棋盘说:我一出家之人,本不该多言。只是现下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有桥集团三雄争霸。但武林其他势力也在蠢蠢欲动,“山东神枪会”孙家,“下三滥”何家,“四分半堂”陈家,洛阳“妙手堂”回家也觊觎京师,也不得不做提防。特别是神枪会和奸相蔡京关系尤为密切! 诸葛正我点了点头说:神枪会最近活动频繁,我也有所耳闻。我让游夏去山东办案的同时,也是想让他打探一下,摸摸蔡京和神枪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清瘦上人道:“大口食色”孙氏一族,一向行事极端,手段非常。现在神枪会内部也是以“山君”孙疆为首的好战派为主。铁手恐不好应付啊! 无情则坚定道:二师弟虽秉性纯良,但他办案做事一直都是有原则,有手段,从来未让世伯失望过。铁手的手是用来抓坏人,惩恶徒,没有失手过。 清瘦上人回道:也是,铁手这孩子和我年轻时很像,重情重义。对了孙家那个孙青霞现在金风细雨楼? 无情回道:是,他现在虽不算金风细雨楼的人,但最近也一直跟戚少商等人行事。 诸葛先生又喝了口茶,慢慢问道:孙青霞这个人你们怎么看? 问题是问两个人,无情和清瘦上人。 回答一快一慢。 无情先道:如果戚少商是虎,孙青霞就是他的翼,他们两个人很适合,一个杀伐决断,手段雷霆。一个雷厉风行,勇往直前。对六分半堂,有桥集团来说,戚少商是楼里的主心骨,杨无邪是楼里的枢纽,孙青霞就是矛,是盾,让金风细雨楼更稳固,更有杀伤力。 清瘦上人的答案则是:他像你的徒弟,有崖余的智,游夏的韧,略商的巧,凌弃的勇。他要是我的徒弟可能成就会更大些。 说完清瘦上人哈哈大笑。 笑声像极了花园里的虫鸣,廊上吊钩上的鹦鹉,墙外悠扬的萧音。 月白如雪,星耀似晶。 一人匆匆而来,脚步竟然轻的连花圃里的蟋蟀都没被惊扰,依旧虫鸣不断。 这个人来到了凉亭,带了一个消息,然后匆匆而去。 来的人叫“快脚”,六扇门的人大多记不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的绰号。 消息很短,内容很多。 ——王小石出现了。 京城里要随便说一个名字可以引起轩然大波的不会超过十个! 王小石必定是其中之一。 诸葛先生面色略有一变道:这是一个不算坏的消息。 清瘦上人也不以为然的说:好消息,坏消息还未可知,就像这盘棋不到最后都说不准。不过至少是有消息了。 无情则有些激动,他和王小石之间虽交往不多,但感情很深。他喜欢王小石这样的正直,真诚,热心,善良的性格。王小石欣赏无情愤世嫉俗,匡扶正义的为人。 诸葛先生说:崖余,他是你的朋友。如果让你选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人选,你怎么决断。 无情立刻回答:个人感情上我选王小石,他的品行不错。从大局来看唯有戚少商能胜任。 诸葛先生说:二师兄有这样的好徒弟也是无憾了。但也因为他太好了,反而不适合当楼主。 清瘦上人忙接话道:不如以后让他拜在我门下,和我一起云游,让他多历练些,再打磨的厚重些。贫道江湖上也还有些故交友人,都也给我点薄面。 诸葛正我当然知道清瘦上人的意思是要保护王小石,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心中也在盘算,手里的棋也犹豫不下。 清瘦上人又道:王小石在,戚少商做事不方便。王小石也绝不想这样,毕竟现在的时局…… 诸葛正我道:我也明白其中缘由,只是没想到怎么给他有个好去处。 无情有些恳切的说:世伯,可要为他有个万全准备。 诸葛先生猛然问:崖余,我让你安排的人应该在那了! 无情道:是。 清瘦上人也好奇问: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还安排什么人啊? 诸葛先生一脸笑容道:天机不可泄露,不可不可。 无情说:可我有些担心,那个人我并不十分信任。 诸葛先生道:我和他谈过两回,我对他还是有些把握。虽然这步棋有些冒险。但当下府里人手也紧张,这个你是知道的。 清瘦上人急问:什么险棋,我看你就是做怪,神神秘秘的,又不说明白。 诸葛先生笑道:怪就对了,怪棋勿语!来来来,下棋下棋。 “对了,崖余。王小石是你朋友,你去探望下老友,这里有你叔伯在没事,你去。切记小心行事,有什么难办的可以说是我的意思” “是” 说完无情推着轮椅走了。 无情走后,清瘦上人说道:崖余这孩子不错,他心里把你看到很重! 诸葛先生说:这我也知道。可四个徒弟里最让我不放心的就是他。略商江湖混迹过来的人,很多事看得比我要透彻,拿的起,放得下。游夏本性稳重,踏实,也出不了大乱子。小冷虽然性格上执拗了些,又有些孤冷,但他听话。只有崖余这孩子,心里似装着大海,给自己背负了太多,压得太紧,有时我真怕他冲动,做傻事。其实他也的确做过! 清瘦上人抿了口茶道:你说什么?什么傻事,冲动,我可没听到,下棋下棋。 诸葛先生一笑:你这个道士看样子是当出精了。 清瘦上人笑着说:我有吗?对了,小冷办案回来,听说受了伤。 诸葛先生回道:是的。你怎么不去看看他,怎么说你也算他半个师傅了。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你自己也有个好徒儿,忘了吗? 清瘦上人也有些无奈说:他在的时候,我去云游了。我在的时候,他去办案了!见面不容易,我也却有些想他了。 诸葛先生脸上也笑开了花:那你留在府里小住几日可好? 清瘦上人望了下夜空,也突然道:你肯定又要给我找麻烦了。 诸葛先生则道:也真想留你。目前京城里蔡京大似招揽人手,加之听命于他的六分半堂,似乎有大谋划。你在我放心! 清瘦上人说道:就知道要拉我下水。六分半堂你怎么看? “现在六分半堂虽依附于奸相,但似乎雷纯也有自己的打算,那个狄飞惊也是不能忽视的人物,还需日后再留意” “蔡京这招兵买马,把江湖的高手收到麾下,恐怕……” 诸葛先生问道:恐怕什么? “恐怕不单单要对付金风细雨楼,更大的目的也许是神侯府” 诸葛先生神情变了变,手里的棋子翻来覆去的。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应对” 清瘦上人说道:先发制人! “怎么个先发制人”? 清瘦上人下了一步棋欣喜道:嘿嘿嘿,我赢了! 诸葛先生一愣,一看棋盘,有些不甘心道:棋还是下不过你啊。 清瘦上人沾沾自喜,冷不丁说了句:唐门的人好像进了京城了。 诸葛先生回道:唐非鱼,唐能? “唐仇”! ——唐门的唐,仇恨的仇! 夜色已近子夜。 第15章 不可一试的剑法 唐门的高手来到了京师重地。 越是重要的地方,来的高手越厉害。 唐非鱼肯定是十分厉害的那种高手。 可是他也碰到难缠的高手,而且还是三个。 一个是京师第一大帮会的龙头,江湖绿林的总瓢把子。这个人不好对付,剑法好,自己的左手因此挂了彩。不过也是最想杀的。 因为他妒忌戚少商。 唐非鱼来到京城有些日子,投入方小侯爷府后也听闻了一些关于戚少商的传闻。 他成熟英俊,风华卓绝,文武双全,才艺非凡。 有太多的大户人家的闺中小姐。帮会老大和老大那些待嫁的女儿,有的帮会老大本身就是女儿身。平民街坊普通人家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有风情万种的少妇。甚至是青楼风尘女子都对戚少商倾慕有嘉,恨不得以身相许,哪怕有一夜春宵也心满意足。 论江湖地位,京城第一大帮会,武林正道受人拥护的领袖。有多少英雄好汉唯他马首是瞻,甘心效命。江湖声望恐怕连方应看也要略输半分。 唐非鱼不服,不爽。 难道自己堂堂唐门三少爷,连一个断臂的残废都不如。 另一个是同门,是自己的师弟。唐老太太面前的红人,黑白两道都要给面子的唐门五杰之一。他也很棘手,暗器好,懂毒,深藏不露。 唐非鱼不是嫉妒,而是看不起他。 唐能的出身很普通,不过努力,勤奋,以及很好的天赋也跻身唐门超一流高手,被唐老太太看中悉心培养。唐非鱼心里觉得这样背景也配和自己同为“唐门五杰”,而且他还是个短命鬼,身体的病和毒让他不会活太久。 就是这个可以说有点卑贱的,有点倒霉的废物,竟然得了唐老太太的宠爱,还把唐门七神器之一的“彼岸花”传给了他,简直不可置信。 他也配? 唐非鱼轻蔑,打心里瞧不上。 他是要成大事,扬远名的,怎么能和狗东西平起平坐! 他嘴上把唐能叫师弟,心里就是当他是条狗。 快要死的狗! 唐非鱼冷笑道:狗东西,给你脸不要,还帮外人来对付我。就算你是唐门的,是死老太婆器重的,今天都活不了。 笑声很阴森,面色鬼气森森。 唐能还是一会挖鼻子,一会摸下巴道:师哥,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我也不喜欢你的为人,但没想过要你死。 唐非鱼仰了仰脖子,转了转。骨骼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然后就出手了。 速度不快,但很怪。 ——他往天上出手。 唐非鱼右手朝天一扬,夜色中看不清在干什么。 然后他左手一抖,十几支“冰”射向了戚少商和杨无邪,接着整个人弹向了唐能。 戚少商手中长剑如灵蛇般刺出,剑气无形而有实,有实而无误的命中,刺中了“冰”。 ——刺冰 其中有三剑是为杨无邪刺的。 唐非鱼大部分的“冰”是打向戚少商,只有三支是射往杨无邪的。 杨无邪也是提前移动,脚步迅捷。让过第一支“冰”,侧身又躲过第二支,第三支速度很慢,但很准。 杨无邪握刀一档,“冰”打在刀面上。 “冰”被挡。 ——碎裂。 一裂分开,碎为三支“冰”点射杨无邪。 杨无邪一怔,心里顿时明白为什么第三支“冰”很慢,原来是里面还暗藏了“冰”,唐非鱼原来用意如此。先逼他身位,然后料定第三支对手会挡。 幸好有戚少商的三剑解了围,他的剑法够凌厉,够快,关键都是刺。即使有冰里藏冰,因为是直线攻击,接触面小,冰的撞击面就小,容易瓦解。 戚少商剑法好,唐非鱼手段也高。 唐能可麻烦了,唐非鱼已到跟前右手从侧面一抡,被他身体任何部位碰一下,那就真的没命了! 唐能拧过身子,斜飞跳下房顶。唐非鱼也跟着扑过去,伸手去抓他后背。 唐能到底拎着王小石有些影响,左右脚先后落地,先着地的左脚一踩,街面立时踩碎一个洞,碎片雨点般打向唐非鱼。 碎片不但密集,还有毒。 唐能已不再留情,如果再保留,自己的命就留不住了。 所以他脚打出了暗器,也在碎片上下了毒。 以毒攻毒! 唐非鱼也不敢放松,两手护住脸和喉咙。 那雨点般的碎片都打到身上,粘在身上。 唐能趁隙已跑出三四丈远。 唐非鱼心想哪里能给你逃脱,不弄死你还叫唐三少爷。他身体一鼓,粘在身上的碎片全都弹射出去,急打唐能。 戚少商眼见唐能有危险,人也掠了过去。靠近唐非鱼是极其危险的,但要救王小石只能先拖住敌人,让唐能可以有机脱身。不管怎么说唐非鱼是要王小石死,唐能目前来看是相反的。 月光,剑光融为一体,直刺唐非鱼。 唐非鱼不闪,后背一弓,硬受! 唐能可硬受不起,自己又不是刀枪不入,这暗器速度快。已经追到身后了。 怎么办? 戚少商看着十万火急,想出剑用剑气帮唐能挡开碎片。唐非鱼怎么不会轻易让他得逞,转过身来,右手伸手就抓住了剑身,死死抓牢。 左手一抖,打出一支“冰”飞向杨无邪。 杨无邪也想救王小石,看戚少商去攻唐非鱼,自己就想过去帮忙。 结果一支“冰”就追魂似的来了,他也不敢再挡了,翻身避过。 没人能帮唐能,只有靠他自己了。 唐能也觉形势危机,大喝一声,腾空飞起,犹如飞天的雄鹰,振翅高飞。 唐非鱼的暗器全部打空。 但他在笑,嘴角露出狡诈的笑,笑的狂妄不羁。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有这种感觉的还有唐能自己,说不清,道不明。 但就是觉得自己要完了,明明躲过了暗器,可怎么内心还是那么不安,那么发慌。 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知道这种味道,因为和第一次太像了。 一年前在华山之巅,约战华山派掌门“无剑仙”岳匀朋。那一战他记忆犹新,太过凶险,生平第一尝到了死亡的气息。 岳匀朋的实力有多强? “七绝神剑”的师傅“七绝剑神”之一,“一剑平天下”何剑听说过:如果要再凑一个人加入成为八绝剑神,那个人选就是“无剑仙”岳匀朋。 他的剑术已经到达了,无剑似有剑,万物皆为剑的境界。仟千仦哾 那一战唐能碰到了强敌,岳匀朋也遇上了对手,两人苦战,棋逢对手。最后双方都拼尽全力,生死一刻。 最后唐能赢了,可那次之后他接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时常在梦里惊醒,心神胆颤。 那是唐能第一次有死的体验,今天这是第二次。 天下有“冰”,还不是一支。 ——是一片。 ——一片冰雨。 笼罩在他头顶,避无可避。 死亡的冰雨,要命的毒器。 他手里没有暗器了,真的没有了。 如果他没有拎着王小石,那另只手一定会有准备。 所以一切都结束了,唐能已穷途末路。 远处的杨无邪眼神里露出了绝望,唐能死,王小石也活不了。他也突然明白发生的一切。 唐非鱼最开始右手朝天的那一下,已经把“冰”打了上去,提前的打了出去——然后他左手发出的“冰”是用来阻止戚少商和他的,能击杀最好,击杀不了也要把两个人逼停,逼退,不影响他后续的计划——接着唐非鱼进攻唐能,他没用“冰”,而是自己。如果用“冰”,唐能也许不会躲,会用暗器,手里没有,脚上也能有。所以用身体顶过来,唐能只有逃,因为被碰到他也是死——唐能逃的话,那从之前几个人的站位来看,戚少商和杨无邪那边他不会去。一开始他就刻意的和戚少商保持距离,当然是顾虑手上的王小石,生怕万一被截走——那么他可以逃的路线就简单了,只要右手封住另一侧,他就只能往后,下屋顶——唐非鱼继续追他,背后一抓,逼唐能出手。果然唐能利用脚踩地的瞬间,发力发出暗器,既然脚用来打暗器,再要跃起上屋顶是不可能的了——唐能争取了时间一定会再跑,街面两侧是民宅,唐能带着王小石的最佳路线是往前跑。唐非鱼护住唐能脚打来的暗器,同时把碎片吸在身上,弹射向他——这时戚少商想救,唐非鱼后背硬接他的剑,顺势右手拿住剑身,他的剑气可以后发而先至。如果戚少商不救,那最好了。救了就必须阻止——攻杨无邪那支“冰”,只是为了保险,杨无邪武功和戚少商没法比,也许救了也来不及,但唐非鱼还是稳妥的出了一手——最后就是暗器全部逼向了唐能,他轻功再好拎着一个大活人能快过暗器?没人可以救他,唐能只有再往上躲,唐非鱼希望他躲的位置——当他飞在空中时,唐非鱼最开始的那一次伏击也完成了,射往天空的冰已经自上而下的打落,唐能半空脚不着物,没有暗器可打——迎接他的只有——死! 唐非鱼整个计划部署的很严密,每一步进行的很顺利,大的麻烦戚少商剑被拿住,也没有可能破坏。杨无邪更没有威胁,一切都可以说天衣无缝。 ——完美的一次暗杀! 唐能这次能创造奇迹吗? 他是人,不是神! 神是不会死的,人不一样,虽然终归有一死。 ——唐能不想死! 光,一道亮眼的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犹如一道闪电把天空一分为二,让人目眩神迷。 ——那是剑光! 一把绝世好剑。 血河红袖,不应挽留。 挽留神剑。 那就是:无论血染得来的山河,还是红尘作伴的衣袖,如果不是你应该有的,就挽风而去别作停留。 唐能没有属于自己的山河,红颜知己也早就是前尘往事了,他不能这样默默的死去,他要活下去完成要做的事。 唐能只要自己的命,所以他拔出了“挽留”神剑,剑是王小石的,在他的腰畔。 一个唐门暗器高手,拔出了王小石的名剑。 他用剑法去迎上了唐非鱼的“冰雨” 那是不能一试的剑法,而是不得不试的剑法。 唐能用了暗器的手法使出了——不可一试的剑法 剑光竟然不是直的。 ——是跳跃的,抖动的,交错的,旋转的。 唐非鱼的“冰雨”被纷纷没入剑光中而消失。 唐能也借势跳到另一侧的房瓦上。身体半蹲,头上黄豆大的汗珠顺着鼻梁流淌下来到了嘴角,滑入嘴唇,他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后背已经湿了一大半。 经过这一轮的搏杀,唐能是又惊又怕,自己从死亡的边缘强行的挣脱出来。 唐非鱼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师弟会用剑,还用“信手拈来”的暗器手法来使剑,破了最后的绝杀,他认为万无一失的计划最后还是失败了。 离成功只差那么一点点点。 离杀死唐能就缺那么一点点点。 心神失落,失望,失魂落魄。 戚少商见状凌空脚后跟一嗑腰畔的剑鞘,剑鞘飞出,直戳唐非鱼的喉咙。 唐三少爷也定神左手去接,戚少商膝盖一顶鞘口,剑鞘翻转下正好打在左手的伤口。 唐非鱼虽然身体上有“青霉”护体,可左手伤口还是被打得那个钻心的痛,右手立时一松,戚少商趁机抽剑,一个燕子三抄水,三个起落飘到一边。 剑冷,人傲,衣胜雪。 夜黑,风高,鬼见愁。 唐非鱼站在原地,捂着手,眼里冒出了两团火似的神色。转脸看了看唐能,他也挺直了身子,“挽留”剑又入了鞘,王小石还是像一滩烂泥似的被拎在手里。 如同没有经历过生死一样,毫无波澜,没有波动。 他不会是已经死了? 杨无邪一旁也有这样的想法,很是担心! “咳咳咳” 杨无邪松了口气,咳嗽声是王小石发出的,说明他安然无事。 唐非鱼狂吠道:你这个死贱种,狗一样的东西,为什么不去死?你早就该下阴曹地府见阎王爷了,还留在这个世上干什么,你快去死,快死啊!怎么不死…… 唐能回道:我不死,是因为我要看着你死。唐非鱼你逼人太甚了,从小就对我各种刁难,各种为难。我碍于唐门长辈不想和你计较,也念在同门师兄弟份上姑且忍了。可你竟然还不肯善罢甘休,造谣,诬陷,恶心我,害我唐门没法呆下去。行,我走,远离是非总行了。现在你还要杀我,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唐非鱼狂笑道:我卑鄙无耻?对对对,我就卑鄙无耻了,老子就看你不爽,所以就是要搞你。怎么样?你的朋友谁敢和你要好,我就要他们好看。对了对了,你那个红颜知己叫什么来着的……唐雨桐对?告诉你个事呀,你走了以后,我就把她灌了春药给办了。你还别说,那滋味还真不错,她那皮肤滑滑的,脸蛋水水嫩嫩的,身上香喷喷的,那真的让我欲仙欲死,好不快活啊!哈哈哈哈哈……哦,对了。我玩够了就把她给唐门其他几个兄弟一起也开开荤,他们也说这小蹄子浪的很,玩的爽,哈哈哈哈哈哈……我现在想起来就那个意犹未尽,真恨不得把她拉到你面前,让我当着面再办办她,让你也饱饱眼福哦,是不是啊?小贱种? “畜生” 唐能浑身在颤抖,脸上的怒色好像庙里的四大金刚,怒目圆睁,十分凶悍。身体的肌肉紧绷,牙齿咬的太过用力而咬出了血,染红了他的嘴唇。 唇色绯红的让人心痛。 艳红的使人绝望。 唐能眼神坚毅,整个气场已经变得不再那样散漫松散的状态。 他的杀气弥漫了周围,超过了戚少商,盖过了唐非鱼。 他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几个字: 我 要 杀 你 语气坚定,冷酷,无情。 这不是原来的唐能了。 一个唐能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了! 唐非鱼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道:小贱种,你终于动杀机了。这才正合我意,这样才能让杀你变得有趣。还有你——还有他! 唐非鱼的手指向了杨无邪,缓缓的又转向了戚少商。 唐非鱼突然趴在地上,一只左手按在地上,整个人开始狂躁起来。 杨无邪定睛一看,浑身的不舒服,还有点头皮发麻。他也算见多识广的人,可是从来没见过唐非鱼这样的,不是因为他趴在地上,也不是手按在地上。 ——是!!!!!!!!!!!!!!!!!!!!!! 戚少商虽然一直足够冷静沉着,但也被之后发生的情景给看的有些脸上变色。 多年的江湖漂泊,让他的斗志,战意一直很旺盛,看来接下来会更加凶险,很显然唐非鱼在做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唐能瞳孔在收缩,死死的瞪着唐非鱼。 他也做了一件事! ——放人! ——把王小石放在屋脊上靠着。 唐能一直是抓着王小石的,但现在放下了,他要腾出手来全力以赴,要杀了眼前这个人! 多年积压的怨恨现在已经爆发了,唐能知道唐非鱼已经把最后的杀手锏拿出来了,他也不能有丝毫差错,所以必须把王小石这个包袱放下。 王小石的安危,他已经不在乎了,当下只有一个目标:杀死唐三少爷! 街角隐蔽处那个一直暗中偷窥的神秘高手脸上也浮现出兴奋的表情。 他原本是负责和唐非鱼一起狙杀戚少商,唐能的。 可他迟迟没动手。 在等,在观察。 似乎都不想动手,或者想再等一会出手,现在上面有五个人,戚少商,唐非鱼,唐能,杨无邪,还有任人摆布的王小石。 这五个人他都巴不得死,包括唐非鱼。 所以他要再等等,再看看。 作为方歌吟的入室弟子,如果能一举全歼这五人,那他可就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现在他只是…… “混世蛟龙”高小上。 第16章 苍穹斗不破 狄飞惊又一次见到“朝天一棍”。 他寒眉一蹙,身子一寒。 当看到“杀人王”雷雨死后,他就更寒了,像被人用冰锥子钉在脊椎骨上,一下,两下,三下……每凿一下体内就愈发的凉,痛。 雷雨几乎是立刻就死了。 米苍穹的棍子犹如一条吞噬生命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穷凶极恶。 ——凶! 雷雨死的那瞬间,脑子里所浮现的就是凶。 他本身就是一个凶恶的人。 不凶杀不了人。 不凶不足以威慑别人。 雷雨杀过太多的人,太多凶的人,那些凶的人在他面前都凶不起来。 只有死! 所以“杀人王”不怕凶。 但他也怕失败,更怕死。 有时失败就等于死。 今天他就失败了,先输给了“一直剑魔”孙青霞。这个人也许不凶,但足够狠,还不要命。 然后又遇上“孤行大师”,这是个又凶又狠的人,雷雨之前受了伤,争不了强,斗不了胜。 所以又败,还很惨。 最后遇到了米苍穹,他是一个看上慈眉善目,温和禅定的老人。 米公公平时确实和和气气,一副你欠他钱不用还,还要继续借,不然他就很不开心的那种。 一个借给别人钱,不要别人还的人,能有多凶? 可是当他打出“朝天一棍”时,完全变了样。 他充满压迫感,使你绝望的紧压感,让你透不过气,没了魂魄。 人没气了,没魂了,那就只能死了。 雷雨就这样死了,那一棍没有悬念的带走了他的生命。最后时刻都没有挣扎,没有反抗。 他遇到了凶,凶也摧毁了他。 米苍穹一出场就一棍得手。 一击必杀! 也让全场的人心惊胆颤,为之震怖。有些人甚至在那么一小会儿还停了手,止了杀。也许是米公公这突如其来的一棍带来了信心和忧心。 信心当然是给有桥集团的手下,从一开始战局就很不利,暗杀成了被反杀,包围成了反包围,死伤很惨重。 忧心却是指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的人马,从困局逐渐扭转,优势开始现显,却被当头一棒。 也是当头一棍! 米苍穹开了杀戒,就不会罢手。 只见他须发飞洒,眼目含射出湛蓝的光,面容仿佛年轻了许多。 一根铁棍在空中飞舞,旋转。 棍风呼啸。 棍影幽幻。 棍劲霸道。 棍意决绝。 凶的棍,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棍不能停,米苍穹不能收手。 他知道对方的援兵在赶来,有的已经赶到,还有的都开始参与战斗了。 时间不多了。 要速战速决,不能在拖下去。 “朝天一棍”找到了蔡空心。 蔡空心和孙鱼,孙青牙是在黄楼留守准备接应的预备队。蔡追猫发出信号后,孙鱼就立即挑了一百零八公案的三十名好手准备救援。 蔡空心和孙青牙都要去,孙鱼认为黄楼必须有人留守,让他们留下。 蔡空心道:我留下万一有敌来犯,我守不住,去了也许能帮上忙。 说这句话虽有贬低自己,却是显出了胆色。 他还说了一个理由:他要证明自己。 孙青牙也道:不行,要去应该是我。 黄楼也很重要,你留下我去。 孙鱼极迅速的作出了判断。 做出了决定。 蔡空心和他一起出发,孙青牙留下,理由有三: 第一,孙青牙本来就是“绿组”的头目,也是负责楼的守备,更适合留在黄楼。 第二,孙青牙心细,善察,也是楼里的元老之一。万一自己有不测,一百零八公案需要有人接手,而他是最好的人选之一。孙鱼要为以后做打算。 第三,蔡空心有特别的才能,作为“兵器坊”黑面蔡家的弟子,多一个有特殊技能的人比多一个战力要有用。 所以孙鱼下了命令,他和蔡空心快速出发,孙青霞留守。 时间就是生命,不容耽搁,不允许耽误。 蔡空心看到“朝天一棍”时第一感觉是——空。 不是凶! 他没有那种压迫和死意。 棍子在空中舞出一道棍花,砸向了蔡空心。 蔡空心在楼里属于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有真才实学,为人很低调。 他和孙尤烈,余更猛,何太绝,梁贱儿称为名门五秀,他们来自不同的门派,有各自的本领。 可除了他,那四名伙伴都丧命于那次杀天行动。 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幸存是因为没有去。 他很痛苦。 很孤独。 蔡空心一直很内疚,以至于内疚成了伤。 内伤。 伤心。 伤了他已空洞寂寞的心。 人是脆弱的动物,肉体,心灵都很脆弱。肉体经不起岁月的蹉跎,扛不住刀剑的斩杀。心灵更可怕,伤口可以愈合,心不可以! 心受了伤就只能一直伤下去,即使你不再伤心了,但痕迹会留在心里。哪一天你触动了,它就会引起阵痛。 心伤难愈,心病难医。 蔡空心的心病很重,他没有人可以诉说,虽然也尝试过说出来。 但没用! 他说了出来,却说服不了自己。 认为那次行动的失败,他有责任。 第一,他没有阻止伙伴的行动,太意气用事。 第二,他没参加暗杀,没有和朋友并肩作战,侥幸脱身。 他觉得这是不义,不是大丈夫所为。 是苟且偷生。 他这次积极的要求参战,口上说是想要证明自己,其实是不想逃避。 逃避内心的空虚和伤痛。 蔡空心来了,面对“朝天一棍”没有胆怯。 他也出手了,黑面蔡家擅长打造兵器,摧毁兵器。 蔡空心则不同,他会诱导兵器。 他的手势很奇怪,像是在织布,一上一下,一左一右。 棍子竟然停了,不再舞动。 犹如被磁铁吸住了。 米苍穹细纹密布的眼眶有些跳跃,目光更蓝了。 深深的蓝。 蔡空心用“操控演机”克制了“朝天一棍”。 “操控演机”是一种机关,可以控制武器的机关。天下兵器构造不同,相同的是都有弊端和缺陷。比如剑比较灵巧,可威力没有刀大,刀虽刚猛,攻击手段却很单一,枪虽然攻击距离长,可近身打斗很别扭。只要是武器就有弱点,可以被瓦解和操控,这技能要熟练需要不断的练习。 蔡空心这方面可是下了苦功,这也是孙鱼为什么要带他来的缘由。 他看到控制住米苍穹的棍子时,脸上飞出了一丝得意。 很扬逸的得意。 但只是那么一小会,或者说一小会也没有。 一眨眼的功夫。 蔡空心收敛了笑容,或者是僵住了笑容。 ——凶! 原先的空亦然变成了凶! 那种吞没他的凶, 蔡空心已觉天旋地转,把持不住身体。 那空中被控制的棍子,发出了声音,震耳欲聋的声响。 一种虎啸狼嚎的尖啸声。 蔡空心手已经不听使唤,乱了心神。 心乱,手乱,棍子没乱。 “朝天一棍”呼啸而至。 血,喷涌而出的血,像染坊的颜料泼洒出去。 蔡空心人被一棒打到额头,然后裂开。 除了血,还有脑叶,断骨,碎肉。 最后化成了死亡! 蔡空心终于不再空虚孤独了,也不再内疚伤心。 他死了。 或者说去找他的伙伴了。 此刻的他没有遗憾,他没有逃避,证明了自己。 他是一个重情义,有侠义的蔡空心。 有的人长命百岁,但和行尸走肉没有分别。有的人生命很短暂,可一直活在人们心里。 棍子在空中又开始了翻滚,舞动。 孙鱼,何择钟,蔡追猫看到蔡心空毙命,心中悲痛欲绝。 他们都是楼里的好兄弟,好朋友。 特别是蔡追猫,他也姓蔡。当然就是“黑面蔡家”的人。 他身影倏然一闪,再闪,已抱过蔡空心的尸首。 蔡空心血肉模糊的尸体,看的蔡追猫眼圈一酸,血流红了地,映红了天,也染红了蔡追猫的衣服。 孙鱼和何择钟已经杀红了眼,誓要报仇。 蔡空心是孙鱼带来的,现在他比谁都自责,真不应该让他来。 孙鱼出了枪。 屈神枪。 枪头甩出了枪花,对上了棍花。 “啪啪啪啪啪”孙鱼的枪已经被棍花压的难以招架。 米苍穹的棍子如泰山压顶般,“屈神枪”明显敌不过,已握不住枪尾。 所以孙鱼出刀。 他会使枪,更会刀法。 刀在腰间。 刀是宝刀,刀法是好刀法。 孙鱼这一刀没砍棍,而是砍人。 砍向米苍穹。 同时还有一支笔,何择钟的判官笔。 电光火石间直戳过去。 米苍穹左手中指一竖,右手食指一弹。 两根手指化成棍子。 ——指棍。 点开了孙鱼的刀,弹开了何择钟的笔。 两个人被指棍的劲力震飞。 孙鱼手腕脱臼,何择钟尾指的指骨断了。 这是什么棍法,威力如此巨大。 米苍穹的身法极其轻盈,完全掩盖了他的年龄。 他竟然出现在铁棍上! 棍子还在半空飞舞,他竟然双脚站在了棍子上。 也是沾在了棍子上,不停旋转。 犹如一个斗战胜佛般,人和棍合二为一。 ——融为一体! 在场的纷纷惊愕不已。 第一个是孤行大师,他的“疯魔杖法”也是刚猛的路子,可看到了米公公的“朝天一棍”,心里无比赞叹,单论器械的话,已经完败了。 他也许不知道自己的少林“疯魔杖法”,是从“朝天一棍”演化的。因为棍法太凶,只从棍法取了一部分,减少凶气,才编研出这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杖法。 第二个是雷无妄,他也目睹了同胞雷雨的死。杀人放火金腰带,这三人的交情是很厚的。虽然雷雨嗜杀,性格古怪,雷无妄也劝过两次。但雷雨不听,还是妄造杀孽。 他没有再劝第三次。 他觉得“三”等于“散”。他不想兄弟不和,为了挣执而闹僵,不欢而散。 雷无妄心痛雷雨的死,对米苍穹的棍法也心中生畏。他不确定金腰带能不能抵住这样的棍子? 不可一世的棍子! 第三个是方应看,他在远处高塔之上。看到米苍穹的棍一出场就是技压全场。脸上也有了一丝浅笑。 笑的浅到像没有笑过一样。 他悠悠道:公公的武功是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了。 “是的,每一次出手都好像比上一次更强,更凌厉” 说话的是身后的雷媚。 “如果你的伤心小箭对上公公的朝天一棍会怎么样”? 雷媚秀美一挑,细细的道:我这三脚猫功夫遇上公公还不是自寻死路,你也不会让人家去送死的,对? “调皮”方应看笑道。 可雷媚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一丝波澜,一逝而消。 方应看又道:唐非鱼和高小上那边你怎么看? 雷媚思虑了下回道:如果单打独斗,唐三少爷赢面更大些,如果联手…… “说下去” 雷媚接着说道:如果联手,胜负难料! 方应看深深的吸了口气说:你是觉得戚少商和唐能会联手?就算他们合作赢面依然在唐非鱼和高小上这边? 雷媚微微笑道:我不确定戚少商会不会和唐能联手,反之也不确定唐三少爷和高小上! “哦?”方应看听得很认真,又问道:怎么说? 雷媚继续笑道:唐非鱼也好,高小上也好,他们彼此之间并不服气对方,也许还会暗暗较劲。所以那边的情况也许变数很大! 她的笑很媚,和她的名字一样媚。 话说得很明白,很有道理。 方应看沉思,陌声,望着远处十字亭。 狄飞惊低着头,但他也看到了远处的方应看,两人没有对视。 可他知道他看到了他。 狄飞惊动了,带着雷纯一起动。 他不能等,也不可以等。 米苍穹是不会让他等下去的。 他的目标就是雷纯。 他的棍和人一起飞向了雷纯。 可是米苍穹的去路被阻挡了,被一叠碗堵住前路。 ——饭碗。 来人正是“饭王”张炭。 他之前带着唐宝牛和方恨少穿墙越瓦,一路飞奔。本身他盗术,轻功一流。加上“反反神功”很快突出包围。 外面有两个人接应: 天机的“灯火金刚”陈笑 天机的“一气成河”何大愤 张炭把唐宝牛和方恨少交给他们,嘱咐带到安全的地方。 因为他要回去,冲进包围圈。 他不能把楼里的弟兄晾在那里不管死活。 张炭从不丢下兄弟。 唐宝牛咧嘴大喊:黑炭头,给我解开穴道,让本巨侠和你一起杀回去,把那帮狗东西杀得他们爹妈不认识。 方恨少也道:对,让我们一起去,好兄弟就是要同生共死,怎么可以你一个人去。 “对对对,巨侠好久没打架了,今天手痒痒,这再不活动活动,我这玉树临风的身材就要胖了” 张炭笑道:你们别贫了。穴道我解不开,穴位上下了毒。你们想害死我啊!放心,你们先回去等着,我不会有事的。 唐宝牛也道:他奶奶的熊,这小瘪三给本巨侠下毒啊!怪不得我这浑身不得劲! 方恨少知道状况说道:张炭你要当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情况不妙你就溜哦! 话音落时,张炭已杀进重围! 可他一来发现蔡空心已亡,孙鱼,何择钟受伤。也是心中怒火燃烧。 一叠饭碗打出,封住米苍穹去路。 他的碗从四面八方急打过来。 米苍穹原地飞转,铁棍舞出的棍花把饭碗一一击碎。 张炭则一记蛙跳,跳得比米苍穹更高,并且还在他头顶! 人如标枪直冲而下,一掌去拍米苍穹天灵盖。 米公公脚一蹬棍子,铁棍也飞腾而起,迎击张炭。 棍子巨大的旋转力,把张炭卷起。 可棍子眼看要砸到张炭了,突然掉头反敲向米苍穹。 “反反神功”一旁的孙鱼嘴里蹦出一句。 原来张炭利用“反反神功”将棍子的力量,方向掉了个! 这是米苍穹万万没想到的,自己的“朝天一棍”竟然被别人利用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即使张炭的“反反神功”有这个技巧,但也绝没这能力! 莫非…… “忍辱神功”这句话是远处高塔上的方应看失声说出来的。 他自己就是练这门功法,“忍辱神功”是一种需要下苦功的武学,你吃得起苦,忍的了累,就可以有突飞猛进的进步。让你的体内的潜能被诱发出来,引导出来,转化为功力。qqxδnew 方应看发觉张炭会“忍辱神功”,眼神里扬起杀意。 米苍穹吃了一惊,但马上冷静下来。左手中指戳出。 以指为棍 中指抵住了铁棍,并加力顶了回去,比之前更有杀伤力。 张炭毕竟“忍辱神功”只练了一部分,以现在的功力,可能无法驾驭这一棍。 好个张炭,八九个饭碗一甩,空中一字排开,架起一道碗桥。 他人身子倒立,双手如脚,快速按在碗上,飞快的躲开。 用手走路! 同时一个光头大汉大叱一声:大胆阉狗,吾乃赵纸龙,看我一枪。 来人正是“黑马将军”赵纸龙,他是“黑组”的副组长怎么能不来帮张炭。 只见他长枪呼呼有风,直刺米苍穹双腿。 米苍穹见张炭逃脱,心中有气。忽然又一枪扎来。 他空中双腿一错,夹住枪头。右手顺势拿住铁棍,呼的一声铁棒抡向赵纸龙。 赵纸龙想抽枪,可被夹的紧紧的。眼见一棍砸来,赶忙一撒手,抽身想退。 可赵纸龙发现自己走不了,动不了。整个人已经被米苍穹这“朝天一棍” 的棍风给吸住,动弹不得。 凶棍再临。 赵纸龙像一个西瓜一样被铁棍砸开,爆裂而亡。 一个如此勇敢的光头好汉,就这样被米苍穹一棍打死。 场景好不惨烈,让人都不忍目睹。 好凶的棍,好残暴的米苍穹。 他眼里的蓝光越来越耀目,身上的凶气也越来越浓重。 他现在犹如一个杀神,谁也挡不住他,斗不破他。 斗不破苍穹。 苍穹斗不破。 米苍穹也飞舞着他的铁棍逼到了雷纯的面前。 他这魔神般的棍子。 雷纯怎么能逃过这样凶暴的棍子? 幸好雷纯身前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一直把她护在身后。 这个人出手了。 出手惊人。 狄飞惊一出手,米苍穹就惊喝一声。 声响洪亮如钟,蔓延在夜空里。 已是子夜时分。 第17章 破局 局有很多种解释。 官署名,比如朝廷中的太子内坊局,太史局,太医局,制造局等等,都是隶属于国家的行政机构,办事机构。民间也有四司六局,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香药局,排办局,油烛局,这些都是和民间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一些地方。江湖最耳熟能详的就是镖局了,走镖,押镖,保镖,这是武林很重要的一部分,也是官商士绅经常需要用到的地方。 名称,名称就是一个事和人的称谓,一个说法。如果你要去试试运气那会去赌坊,那就会有赌局。要去参加朋友的请客,就会去酒楼饭庄,那就是酒局。遇志同道合的人下棋对弈,那是棋局,还有民间一些娱乐项目都可以称为局。 风格和风向,风格就是作风,做派。这个比较抽象,形容一个人的眼界很高,胸襟很广,人品如何,一般会用局这个词。某人很有大局观,某人格局很大。风向就是势,趋势,形势。朝中局势,边疆战局之类的,天下走势皆为局。 还有一种局叫骗局。 骗局就是圈套,是暗算,是处心积虑的请君入瓮。 狄飞惊就陷入了这样一个局。 还是一个杀局。 杀局的主事人是米苍穹,目标是雷纯,或者还有他。这个局不单单为他们而设。 狄飞惊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局? 不知道,狄飞惊绝对不会让你知晓。 米公公已震慑全场,连杀带伤数名高手。 气势正旺,杀意正浓。 米苍穹的人和棍已经逼到眼前了,四面是敌,避无可避。 怎么办? 狄飞惊只能破局。 他左手手指在抖动,很明显的抖动,忽快忽慢,时停时顿。 口中还喃喃自语: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这不是,这不应该是…… 竟然是“快慢九字诀”,六分半堂前总堂主雷损的成名绝技。 身后的雷纯露出了微笑。 她笑的很纯,比纯更纯。 做为雷损的养女,当然知道这是雷损的功夫。但在狄飞惊手里使出来,她一点不意外,还意料之中。 狄飞惊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他只琢磨别人。任何事情发生在“低首神龙”身上都变得很合理。假如不合理请记住他叫狄飞惊,那样就会合理了。 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狄飞惊,因为他总是低着头,你看不到他,他却可以窥视你的人,透视你的心。 雷损对狄飞惊的信任,看重。还不够解释他会“快慢九字诀”吗? 他的“快慢九字诀”对上了“朝天一棍”。 米苍穹须眉拂动,目光里有惊,有凶,也更蓝了。 惊的是对手的出手总是让人措手不及,颇为惊讶。米公公当然不会小看狄飞惊,这个人是不可以掉以轻心的危险人物。 但“快慢九字诀”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所以他要用凶压过狄飞惊,只见铁棍在空中划出一道让人有些眩晕的棍花,扫向了他。 棍子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既然挡不住,就困。 但是“朝天一棍”被困住了,被一股更诡异的真气牢牢卡住。 这股真气来自于狄飞惊的手指,那似弹琵琶的指尖。 米苍穹大喝了一声,弹出了右手的中指,一推棍尾。 铁棍马上发生了颤动,并发出锐耳的声响,像一头没被征服的野马脱缰而出。 奔放,狂躁,野性十足。 同时颤抖的还有狄飞惊的手指,抖动得更加剧烈,还夹带着嗖嗖嗖的摩擦声。 米公公的棍子仍旧被困住,与此同时狄飞惊的鼻孔缓缓淌出两道血痕。 他的脸很干净,血色更加显得艳丽。 很美。 绝美。 一个人流血都那么惊艳,那也就只有低首神龙了。 远处的方应看的面色又不那么自然了,特别是看到“快慢九字诀”时。他的杀意又起,一股无名的杀气涌出。内心坚定了要对方死的意念。 狄飞惊是人才,大才。可这样的人竟然不为他所用,不为有桥集团效命。这是方应看不愿意看到的,不想见到就杀掉。 不是他的人,就可能是敌人。现在不是,以后也许会是。这次的局本来的目标之一就是狄飞惊。对六分半堂来说,雷纯有号召力,魅力,魄力,很多人愿意心甘情愿的为她卖命,甚至是送命。 雷无妄是,惊涛公子吴其荣也有可能是,狄飞惊应该就是。 可她是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再有本事,也是徒劳无功。很多事她做不了,或不方便做。可狄飞惊不同,能力好,实力强。六分半堂里里外外都是他在调度,安排,打理,经营。 有了狄飞惊的雷纯才更具威胁,有了雷纯的狄飞惊也越有存在的价值。 所以这两个人都要死,这样杀人放火金腰带,惊涛公子,雷动天都不具备首领的资本和条件。六分半堂群龙无首,定然大乱。方应看就可收拾残局,将其收编入有桥集团,为其所用。 这个道理米苍穹当然也知道。 于是他仰天,大笑,左手中指一指。 以指为棍,直接打向雷纯。 这一指棍,指天一棍,棍又从天而降。 米苍穹看准了雷纯是软肋,至少在战斗时是一个累赘。 雷纯不会武功,怎么能挡住这一棍。 狄飞惊正和铁棍苦苦相持。见雷纯遇险,顿感危机。 没有人可以帮忙,雷无妄被胜玉强,余好之两人夹攻,他们可是方应看侯爷府的“五虎贲”,都是难缠的角色。雷逾和孤行大师激战正酣,也脱不了身。 张炭其实是一个援兵,虽然他是金风细雨楼的人。可他和雷纯有交情,至少和雷纯是朋友,又是侠义心肠,断不会见死不救。 他也的确来救了,但被一个太监拦住了,一拦就拦住了。 一个年轻的太监,长得像女子一样的俊俏太监。 他,白,嫩,细,润。 就是这样好看的太监挡住了张炭,好看的人不代表好对付! 他就是“五虎贲”之一的小李公公。 张炭无法突破他,小李公公只封住张炭,却不出手。 他的双手始终互相拢于衣袖之中。姿势平衡,步伐灵动。 小李公公就像张炭的影子,你去哪,我就跟到哪,甩也甩不掉。 即使张炭用了“反反神功”也没有效果,还是死死的贴着他。 小李公公用了一种身法,江湖已经失传的身法,或者暂时没有人用过。 “形单影不孤” 据说这种身法只有孤独的人可以练,要练成就要绝对的寂寞。 可谁能做到绝对,做到极致呢? 小李公公练了,他当然是个孤独的人。五岁进宫被净了身,成为阉人。欲望是何物他真的不知道,等他懂了也体会不到了。每天除了本本分分当好差,就无所事事。然后他就练功,起初只是为了找点事做,打发时间。他没有任何嗜好,不爱说话,也没朋友。 他足够寂寞,孤独,所以也练成“形单影不孤”,成为一名高手。 ——寂寞高手。 其他人也帮不上手,雷一,雷意,漠北神,林哥哥再苦战。金风细雨楼也连损两名高手,在悲痛之中。何况孙鱼,何择钟受了伤,也没理由帮。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还是敌对的状态,确实没必要趟这浑水。 以前是,现在是,未来还是。 于是狄飞惊的右手动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就完全改变了形势。 他嘴里喊了声:破! 米苍穹的指棍已然打不下去了,有种更强大的真气钳制住了指棍。因为他被困住了。 米公公的铁棍被困住,人也被困住。 而狄飞惊只动了下右手,平淡无奇的一动,就把狂猛的米公公给制住了。 米苍穹的面色突然一片苍白,毫无血色。身上的凶气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年迈浓郁的老人味,官袍被汗水染湿。 他整个人一下子变得苍老,迟暮,枯萎,没有生息。 “你这是……” 狄飞惊的嘴角,耳际都流出了血,更多的血。 他冷冷道:“快慢九字诀”的第十诀。 狄飞惊竟然在雷损“快慢九字诀”的基础上领悟出第十诀,这是雷损都没做到的,可他做到了。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之后的第十诀。 第十诀叫“破”。 狄飞惊要破局,所以他使出了“破” 米苍穹此刻不但被困,还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折磨。他的骨骼吱吱呀呀的像要被折断,皮肉则隐隐欲裂。 一种无形的力量,带来破坏的力量。 米苍穹可不想被破坏,破坏了他的雄心壮志怎么去完成,路还没走完,命怎么可以丢了。 米苍穹朝天,大吼,一声。 惊雷般的吼声,又是一棍。 米苍穹让人瞠目结舌的方式打出一棍,用吼声打出一棍。声浪犹如晴天霹雳形成一股劲气化成一棍,砸向狄飞惊。 狄飞惊无奈抬首,举目,出刀。 ——“眼刀”! “音棍”对上了“眼刀”。 “轰”的一声,米苍穹已飞身落在远处,一手扶住路边一颗老槐树喘着气。 树是老树,人是老人。 他虚弱,还受了伤。 他中了一刀,“眼刀”。 狄飞惊呢? 他脸上,身上,四肢都是伤。 狄飞惊为了保护雷纯几乎强顶了那一棍,他比米苍穹伤得更重,皮外伤还在其次,心脉被震伤。如果不是“快慢九字诀”困住了米苍穹,让他无法全力一击,“眼刀”化解了“音棍的大部分劲力。”恐怕…… 他不敢想下去,他害怕恐怕。 雷纯被声浪卷起,整个人在空中摇摇欲坠。 幸好张炭眼疾手快,运起“反反神功”几十个饭碗飞出,在雷纯周围护了一圈。米苍穹那一棍虽大部分力量被狄飞惊接下来,可仍有些余势未止。现在都被张炭的饭碗抵消,挡住。 狄飞惊强忍伤痛,长身而起,一把搂住雷纯,飘落到一侧。 米苍穹骤然出了手。 他已经恢复了,或者已经不管恢不恢复了,机会稍纵即逝。 狄飞惊已经伤重,独木难支。 刚刚还力竭气衰的米公公又流露出凶气和杀气。 他手中铁棍再次飞舞起来,打出朵朵棍花,煞实好看。 狄飞惊一手挽着雷纯,顺势把她推到身后。 他俊秀挺拔的身影,挡住了雷纯俏丽曼妙的玉姿。 他死也不能让雷纯受到伤害。 他要保护她。 在那一刻狄飞惊知道他对雷纯的感情:这就是爱,刻骨铭心的爱,至死不渝的爱。 他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那是就是同归于尽。 现在的状况要战胜米苍穹二成的把握都不到,但是有六成以上的信心和他同归于尽。 米苍穹一死,最大的威胁没有了,敌人的阵脚也会乱。而且他听到一种仙乐飘飘的掌声和惨叫声,那个掌声是“惊涛公子”的“活色生香掌”。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很接近了。雷无妄,雷逾,张炭等人就可以把雷纯带出去。 别人不能,雷无妄一定能。 死也要带雷纯出去。 他也会这样做。 狄飞惊计算了所有可以能想到的可能,只要拼掉米苍穹,雷纯就可以活下来,安全的离开。 他死。 她活。 值得! 对狄飞惊来说值得! 狄飞惊笑了,从没笑的那么畅然,这样舒悦。脑海里浮现出雷纯抚琴弹音时清丽的容貌,出现他偶尔和雷纯在对弈时她凝神静气的模样,还想起她在院子双手捧着飘落雪花的倩影,再或是…… 美好的回忆是短暂的,也没有时间给他慢慢回味。 不过在那一刻他是幸福的。 最后可以守护着她,可以为她而死。 狄飞惊擦拭了下嘴角的血迹,扬起了右手。 用“快慢九字诀”,雷损的武功保护他的养女,雷纯。 ——真好! 一只玉手按住了狄飞惊扬起一半的右手。 “你要活着,六分半堂要你活着” 说话的是雷纯,声音很轻,很细,但很清晰。 狄飞惊突然发现了一个人。 不,应该是五个人。 其中四个人东西南北各站一角,如四大天王般巍巍矗立。 刚猛,刚勇,刚强,刚毅。 用这四个词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可重点却是中间的那个人。 他一身蓝袍,骨瘦如柴,面无四两肉,目光炯炯。 狄飞惊捂着胸口,神情激动的说:你来了,雷堂主。 雷堂主就是二堂主雷动天,另外四人就是雷如,雷有,雷雷,雷同。 雷动天一拳一掌,干瘦的拳,枯瘪的掌,已轰出了他的“五雷天心”。 米苍穹棍劲不减,棍力不收。 “轰”的一声巨响,雷动天微微的晃了一下。 米苍穹站在原地没有动。可铁棒已被震起,以不规则的滑行速度和角度,撞击到路边的一户人家。 只见整栋土砖墙垣被轰塌,扬起的尘土弥漫四处。 雷动天也不禁低喝了声:好棍法。 米苍穹发呆似的站着,佝偻着老迈的身子,显得很落寞,落没。 他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雷动天来了,就没有机会再杀狄飞惊和雷纯了。 而周围有桥集团的人也都自顾不暇。 一个微胖的书生,一边擦着汗,一边挥动着他的掌,已经杀了进来。 惊涛书生吴其荣,当世六大高手之一。 还有一个背琴执剑的人,衣衫沾血从同福客栈走了出来。 “一直剑魔”孙青霞。 而漠北神的无法无天也攻破了“舒云手”余木诗的防线。 “摩云手”金小鱼也好不到哪里去,温梦成已带队打散了他的人马。 “小追命”胜玉强,“小穿山”余好之,本来和雷无妄势均力敌。但金腰带的两个亲信雷一,雷意赶来后,就相形见绌了。 孤行大师现在是真的孤行,一个人对着雷逾和六分半堂的手下。 场中其他有桥集团的人,也被孙鱼,何择钟,蔡追猫给清理干净。 “剑六十四”已经跑了,他是刺客,不是战士,刺杀失败不跑才怪。 小李公公和张炭两个人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不动手,只动脚。 大势已去,败局已定。 米苍穹知道现在已无力回天了,雷纯,狄飞惊一个没死。六分半堂损失了“杀人王”雷雨,“旱天雷”雷俋。金风细雨楼损失了蔡空心,赵纸龙。可自己这边也损失惨重。设的局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叹了口气,身子一纵,拾起墙根处的铁棍,飞掠上房,两个闪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米苍穹一退,其他人哪还有心恋战,且战且退,很快就撤走了,大家也不敢去追,怕有埋伏。 十字亭四周留下了不少尸首,鲜血也覆盖了整个街面。 只剩下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人。 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孙青霞,温梦成,孙鱼,张炭,何择钟,蔡追猫等人已聚拢在一起,不敢放松。 对面六分半堂高手如云,狄飞惊,雷无妄,雷动天,雷逾,漠北神,但也都是受了重伤,尤其是狄飞惊和雷无妄。 双方剑拔弩张,隐隐有杀气流动。 “谢谢”一声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雷纯,她又道:今天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我不希望双方之间再有什么争斗死伤,至少今晚别再有人丢了性命。 狄飞惊也道:我们现在互相动手,恐怕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而且马上官兵,捕役就要来了。 孙青霞看了看张炭,张炭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意见,双方各自把自家人的尸首带回去。 孙青霞也说:本不该死那么多人! 狄飞惊也回道:是啊!本来不该死人的。 雷纯又道:为什么要死人啊。 温梦成道:还耽搁什么,一会官府就要到了。 说完他让孙鱼几个开始清理战场。而六分半堂也整顿伤病,尸体。 不消一会功夫,双方的人马也都散去。 孙青霞和张炭则去追戚少商,杨无邪他们了。温梦成则带队先回象鼻塔。 六分半堂也有雷动天断后,其他人往总堂开拔。 夜深,人亡,血映月。 月寒,魂哭,月照血。 第18章 设局 方应看此刻的心情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不爽。 昨天在折虹山上,他和一众高手联手弑父后,心情是大爽。 因为他翦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也就是他的义父巨侠方歌吟。 方应看害怕他的原因有三: 第一,方歌吟是当代巨侠,江湖地位可谓登峰造极,一声号令必有诸多英雄响应。 第二,他是方歌吟的义父,教他武功,传他爵位,有恩于他,这种亲情恩情已经转化为一种阴影,笼罩着方应看。 第三,方应看在得到山字经,忍辱神功后,武功已突破到另一个境界。如果说有人可以在武学上打败他的,可能只有巨侠方歌吟了。 故而昨天折虹山一战,让他心情特别的爽。很快制定了今晚的这个局,想一鼓作气把金风细雨口,六分半堂彻底打垮。 虽然他还年轻,有很多时间可以去做事。 可他不愿等,不想等,讨厌等。 虽然当时米苍穹有过一些异议,可方应看等人并未在意。 天下无敌的巨侠都杀了,还在乎戚少商,雷纯,狄飞惊之流? 看着计划失败,方应看默不作声,依然负着手,静静的默立着。 他是领袖,面对失败要表现的沉着,冷静,有涵养。最少面子上要那样做,里子如何别人也看不到。 有两个人赶来见方应看,一老一少。老的有些狼狈,少的很轻松。 任劳任怨。 两人恭敬的揖手行礼,也不说话站在一旁,等方应看开口。 方应看淡然的问:戚少商,王小石那边怎么样了? 他的局还没完,还是有挽回的余地,只要唐非鱼,高小上那边得手,计划就是圆满的,杀了戚少商,王小石,京城的白道势力就失了主心骨,没有继续抗衡的资本。 没了龙头的龙,一样任人宰割。 任怨道:派人去看了,一有消息马上会回来禀报。 “谁去的”? 任怨回道:刘季仁。 “刑部“午夜鬼捕”刘猛禽的胞兄”? 任劳也称赞道:是,侯爷好记性。 方应看又道:神侯府有什么动静? 任怨回答:二十七画生说,看到无情出了府。 方应看眉头一皱,又道:相爷那边可有调动? 任劳回道:龙八和“八大刀王”的兆兰容在附近,另外孙总管和多指头佗带了一队人去了红楼。 “红楼是谁在”? 任怨回答说:雷卷! 方应看沉吟道:孙总管恐怕捞不到什么油水。 任怨说道:戚少商把雷卷放在那,谁去都很难讨得便宜。 方应看微微笑道:看来戚少商也是聪明人,也会设局,有点意思! 任劳也不忿道:侯爷太给他脸了,这种狡诈之徒,成不了气候。迟早被侯爷收拾了。 “他现在不还是没被我收拾,也成了气候吗”? 任劳说:他是垂死挣扎,这种贼人和侯爷作对,以卵击石,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这么看,敌人在没倒下之前都是要予以重视,正视。你在致对手于死地,对方也一样想尽办法反击。戚少商的确该死,可他没那么容易死,反而会要我们……! 任怨话说完了,却没有把死字说出口,他忌讳,更知道方应看忌讳。 任怨会拍马屁,但不是一味的拍马屁。他也很会办事,也会看人。方应看不是那种只爱被人奉承的人。他喜欢聆听,让别人提意见,有用的意见。喜欢办事能力强的人。他是首领,循循善用,采言纳议是最基本的素质。 方应看笑道:不错啊,小怨。任劳你要和你师弟多学学。 任劳也忙应声道:侯爷说的是,师弟说的有理。 任怨则道:承蒙侯爷夸奖,受宠若惊。师哥也是一片衷心,憎恨那贼人,想为侯爷分忧,出力。 任劳盯着任怨看,心中想这师弟却有很多地方值得学习,何日能赶上他。 方应看晒然道:好好为我做事,定亏待不了你们。 任劳任怨揖手叩谢。 此刻又走上了一人。此人一身锦衣,头顶玉冠。身材修长,紫面红须,有儒雅之气。 那人也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给侯爷请安。 方应看一听声音,微笑道:居士,你来啦! 那人也忙回道:现在来叨扰侯爷,实属不该! “何事”? 那人小心道:小人来,是想来把剩下的账结一下,虽然米公公和我们“杀杀人,眨眨眼”算是老朋友了,可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 任劳有些生气道:事情没办成,就想来要钱? 任怨也道:“加钱居士”你这要账的速度可真的是天下第一啊! 原来这个人就是杀手组织“杀杀人,眨眨眼”的总管“加钱居士”钱守衣。他原先做过道士,走过江湖,后来加入了杀手组织。因其能言善辩,比较会打交道,而成了组织的总管,负责收钱。 江湖上传言不要欠“加钱居士”的钱,他背后的组织是惹不起的。 钱守衣忙笑道:两位刑部大爷也别动怒,小人也是跑跑腿,收收账,赚的是辛苦钱,别和我一般见识。 方应看道:任劳任怨,别为难居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钱守衣也唯唯诺诺的道:侯爷果然识大体,做大事的人,前途无量。 方应看也客气道:哈哈,居士好会说话。以后我还有很多事要依仗贵组织。媚儿付钱! 话是对身后的雷媚说的。 钱守衣满脸堆笑说:多谢侯爷,只是这次行动,我们也损失了两个好手,这是不是……加点钱,安抚下他们家里人。 “有理,媚儿多加三成给居士” 雷媚很利落的拿出一袋金子交给了对方,钱守衣小心的接好,粗略的看了看数量。满意的收好,谢了赏就匆匆离去。 方应看则还是背负着手,望着天,若有所思。 也许是在期盼唐非鱼会有好消息。 唐非鱼现在的心情也是两个字:不爽。 非但不爽,还发火。 怒火,歇斯底里的那种。 他面目狰狞,身上渗出了杀气。 唐非鱼像只蜥蜴一样趴在房顶,左手手掌按在房瓦上,伤口的血慢慢的淌了出来,整个左臂绿色再慢慢褪去,渐渐显出了本来的肤色。 可杨无邪看到更奇怪的事,唐非鱼四周的屋瓦在逐渐变成绿色。而且这绿色还在扩散,往四面辐射开来。 那是毒,绿色的是他手臂上的“青霉”真菌,犹如潮湿洞穴里的苔藓开始蔓延开来,已有几丈多远,还再不断侵蚀。 “青霉”竟然生长出来,为什么会这样,有些不可思议。 戚少商和唐能一样也发觉了,如果要形容他们现在的内心可能也是两个字:见鬼。 唐能定了定神说:那真菌有毒,不可以碰。他在以血喂“青霉”,也是再喂毒。 说完他脚跟一踢,把王小石踹下屋顶,另一只脚已打出暗器。 数十块屋瓦急射唐非鱼,同时他也飞了出去,右手一张,一枚铜钱打出。 唐非鱼跳起来,右手一散,也打出了他的“冰分八路”,应该是十六路,可能还要多。 “冰”射向了唐能,戚少商,杨无邪。 又毒又急的“冰”。 “叮叮咚咚”冰撞在瓦片上,互相坠落。可有一块瓦片裂了开来。原来是被那一枚铜钱撞碎的,瞬间炸开成碎砾,如雨点般打向唐非鱼的喉咙和左手。 唐非鱼身子凌空,像个陀螺一样飞旋,利用回转力把碎砾弹开。毕竟对手是唐能,也是用毒高手,他的暗器还是不要碰到自己为妙。 戚少商见“冰”飞来,剑花骤然绽开,剑光快的肉眼已跟不上。 只听到剑风,还有碰击声。 “注意脚下” 杨无邪大喊道。 戚少商也定睛看到绿油油的一片真菌也到了跟前。他翻身而起,往后倒翻,几个跟头避开几丈。 杨无邪也不轻松,他一伸手脱下轻衫,凌空一抖,一卷,把“冰”包裹起来,顺势一甩。脚下也不慢,急退十几步让过“青霉”。 只见杨无邪的衣衫也化开好多窟窿,好厉害的毒。 唐能此刻并不放松,斗志昂扬。心里只想杀了唐三少爷。绕到他身后,左手一甩。 唐非鱼以为又是暗器,忙急旋着身子。 然而并没有什么暗器,唐能只是甩手,空甩了一下。 空甩一下并没有什么作用! 不对,有作用,他本就没想打出暗器。只为吸引唐非鱼注意力,帮另一个出手。 ——那人就是戚少商。 一道剑影,一道剑气,一道剑光。 影似鬼魅,气如利刃,光像什么? 光淡淡,清清,凄凄,像一首诗,写出了意。 剑意。 剑意绵绵,寒寒,冷冷,如一副画,浮现了韵。 韵味浓浓,依依,痴痴,又成了剑,剑就是剑,戚少商的剑本来就叫: ——痴! 戚少商曾经痴过,恋过,亡命的岁月里看尽人间冷暖,尝遍了世态炎凉。和孙青霞的逃亡不一样,“一直剑魔”本来就是一个浪子,浪子是不在乎身在何处的。戚少商不一样,他是事业心很重的人,帮雷卷建立了小雷门,自己一手撑起了连云寨,现在又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他渴望一个稳定的环境,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他是内心坚强的人,他的剑法更坚定。 他刺出了决绝的一剑,痴心不改的一剑。 剑刺唐非鱼,这是关键的一剑,因为地面上的“青霉”越来越多,意味着唐非鱼周围的地盘越来越大,他又是打暗器的高手,可以远距离进攻。 而戚少商不行,他需要近身,太远剑气的威力有限,对唐非鱼这样的高手更是不足为惧。 唐非鱼被唐能的虚空假射分了分神,要命的一剑就来了。 唐三少爷是谁,怕过谁,如果那么容易被放倒,就不是唐非鱼了。 只见他空中虽然在旋转,不能闪躲,但右手伸出一抓。他心想:老子的手可是不怕任何兵器,你这是白费功夫,拿了你的剑,你就是没牙的老虎。那就只剩唐能是个麻烦。 可是,但是,并不是。 戚少商那剑刺的是一个东西,不是人,刺人未必有用。 刺东西就难说了。 刺的是一枚铜钱。 唐能的那枚铜钱。 铜钱被剑尖一刺,一分为二。半枚铜钱直射唐非鱼的咽喉,另半枚斜弹他的左臂。 杨无邪一旁也看清了怎么回事,唐能第一波攻击,用屋瓦进攻唐非鱼。不管他是躲,是用“冰”格挡,还是用身体去吸住。那枚铜钱都一定是击中那块瓦片的,所以瓦片一定会被炸开,然后铜钱被折射上了半空。唐非鱼再用身体弹开瓦片碎砾时,那枚铜钱到达空中顶点,失重往下坠落。唐能之所以绕到唐非鱼身后,虚打了一下。确实是为了分他神,第一,让他在空中不要下来,继续旋转。第二,使他忽略那枚铜钱开始下落。第三,为戚少商创造机会刺出那一剑。 戚少商的剑根本就是刺那枚已经坠落下来的铜钱。 铜钱一分,为二! 唐非鱼发觉已经来不及,距离那么近,半枚铜钱已到面前了。 ——见鬼! 这就是他现在的心理活动,没想到被算计了,唐能和戚少商竟然能打出这样的配合。 他们给他设了个局。 就像之前他那样设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唐非鱼这次是真感觉到生命危险了。 真的死了,怎么高官厚禄,怎么做天下第一?老子还没活够,还没快活够,要继续活,继续快活!能杀老子的人还没生出来,老子的命自己做主! 我命由我不由天! 心想到此,唐非鱼低头,张嘴,一咬。 他竟然用嘴去咬住了半枚铜钱,可左肘被另半枚铜钱打中,嵌入肉里,打碎了手肘骨关节。 唐非鱼右手一拍,格开戚少商的剑身,嘴里一吐,半枚铜钱反射回去。 唐三少爷的反应太快了,不但死里逃生,还要绝地反击。 戚少商见一道疾风袭来,身子往后一倒,头一仰,那半枚铜钱险险的从鼻尖蹭过,打掉了头上束发的幧头方巾。 杨无邪急忙大叫:楼主,下面。 戚少商哪能不知下面大片的绿色“青霉”,这沾上哪还能活。手腕一转,剑刺房顶。身子也借剑尖撑地的惯性,用力往后一荡,飞出数丈。 唐非鱼左臂被打残,痛入心肺。可依然凶悍,见一击不中,正欲前冲追杀戚少商。 一道疾风呼啸的急打他的左臂。 发暗器的是唐能,第一次虚打后,又弹出一枚暗器。 一颗鼻屎。 唐非鱼哪敢怠慢,身子一斜,惊险的避过。 可这给戚少商争取了片刻喘息,他身子也趁势掠下房顶,上面已经绿压压一大片,没有落脚之地。 就在戚少商还未落地之时,某个人终于出手了。 他从一开始就伏守在下面,不动声色,就是为了等这个机会。之前不动手一方面他和唐非鱼并非一心,乐的看他笑话。一方面也没有机会,几个人都在房上,位置不太好。戚少商和唐能一直交替进攻,始终有一个似乎不愿同时出手,他不确定他们是否已经发觉有另一个人暗中伺机而动。何况还有一个杨无邪在帮戚少商压阵。贸然暴露可能反中对方的圈套。 但现在机会来了,不管戚少商有没有防备,他都有相当的把握。一旦杀了戚少商他可就厥功甚伟,名动天下了。方应看必重赏于他。 不,是巨赏!他可以扬眉吐气,平步青云,他要当官,要当大官。 当了官就有权势,有了权势就有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他不想再当一个江湖人,江湖人每天风餐露宿,刀口舔血,不稳定,不安全,不舒适。 他也不要再做“乱世蛟龙” 高小上出手了,他左手拳,右脚腿,使出了“花拳绣腿”。 “花拳绣腿”并非花架子,假把式。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武功,可能比唐非鱼的暗器还要可怕。 戚少商人在空中,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视线,挡住了视角。 他确实没有发觉暗处的高小上,如果发现了,也不会选择往这里退。 他又进入另一个死局,杨无邪发现有另一个杀手时已经鞭长莫及了。 戚少商空中的姿势很优雅,很帅气,可这救不了命,他感觉到了“花拳绣腿”的逼近。 耍帅是救不了自己的。 他没有办法,只能任其宰割。 然后,“蓬,砰”两声闷响。 高小上已退出几丈远,口里吐了口血。 同时还有一个汉子也踉踉跄跄,身子被震出十几步,嘴角也溢出血。 戚少商安然落地,很潇洒,很淡定,好像完全没有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感觉。 散发落在眉间,朦朦胧胧的遮住了他明亮的眼眸,样子有些冷,还有一些傲。 高小上眼睛狠狠瞪着那个人,那个汉子拍了拍手,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此时唐非鱼从上面蹿了下来,他鹰展急扑,扑向戚少商。 同时高小上再次出手,拳化腿,腿变拳,也攻向戚少商。 本来他想独享功劳的,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现在也不能再有其他心思了,先和唐非鱼联手拿下戚少商才是正事。 那名汉子也出了手,出拳。 不知道他怎么出的拳,从哪里出拳的,反正就是出了拳。 那汉子和高小上又互拼一下,各自退开。 高小上几乎站立不稳。 那汉子也是摇摇晃晃。 一旁的杨无邪失声道:挫拳。 而唐非鱼呢? 他的目标只有戚少商,杀了他任务就完成了。今天不能空手而归,方应看那里不好交代,没脸交代。 他看到戚少商在笑,笑的很冷傲。 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那种表情。 一道剑光滑过,出剑的人不是戚少商。 因为那不是戚少商的剑法。 那是一种三分惊艳,三分潇洒,三分惆怅,一分不可一世的剑法。 只见一个干干净净,纯纯朴朴,可可爱爱,又有些好玩的年轻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剑或者是刀。 ——挽留! 唐非鱼怪叫一声,一条左臂被齐肩斩断,他飞身跃上屋檐。大量的血从断臂处喷涌而出,样子窘迫悲惨。 一边的唐能几乎不敢自己的眼睛,大声道:王小石,你怎么解开穴道的? 王小石有些疲惫的说:他帮我解的。说完看了看那个汉子。 唐能转目一扫那人道:你是那个茶楼伙计? 那个汉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是的,不过我之前不是伙计。 “我叫顾铁三” 戚少商问道:你就是诸葛先生说的那个人? 顾铁三笑而不语。 戚少商不语一笑。 第19章 败局 唐三少爷从没败过,更没想过会败。 他出身名门,被长辈们寄予厚望。连唐门的主事人唐尧舜都对他赞誉有加,竟管生性歹恶,骄纵跋扈,手段狠毒,也引起了唐老太太的不满。可依然在武林中有名望,有地位。 今天他败了,一败涂地。 唐非鱼左臂被王小石的”凌空销魂剑”斩断,失血过多而让他脸色惨白,力不能支。“青霉”也开始不再蔓延,缓缓的收缩,汇聚到唐非鱼身边,蚕食着满地的血浆。他身上的覆盖的“青霉”在褪去,作为宿主很显然已经控制不住真菌了。 现在唐非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跑跑跑跑跑跑。 不跑必死。 戚少商,王小石,唐能,顾铁三,杨无邪现在要杀他并非难事。特别是师弟唐能,一定会致自己于死地。 心念至此,拔腿就跑。 他右手一摊,“蓬”的升起一道白烟,迅速扩散,形成了一道烟墙,然后飞身急逃。 唐能反应最快,因为他最迫切的要杀唐非鱼。也顾不上戚少商,王小石他们,身子一纵追了过去。 唐非鱼的那道烟墙当然是有毒的,唐门奇毒“又见炊烟”可不是谁都敢碰的,现在只求阻敌断后,拖延对手。 唐能也知道这毒不好惹,左手一推,袖子里吐出点点晶莹剔透的珠状物体。 是水珠,夜晚空气中的露水。 化万物为暗器的唐能一早就在空气里收集了大量的水汽,运用内力凝结成威力巨大的暗器。 密密麻麻的水珠打散了“又见炊烟”的毒烟。一部分的水珠急射唐非鱼的后背。 唐非鱼右手往后一甩,又散出了“冰”。 水珠纷纷被黏在了“冰”上,失去了劲力。 唐三少爷已到一座高楼之下,和唐能有段距离。 他负伤,可生存的意志很强。 戚少商看着唐非鱼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对,不是唐非鱼,是另一个人! 但见楼阁上一道身影飘然而落,犹如月下嫦娥,身姿仙妙,让人神往。 是一个女子,似明月披肩,浮云为裙,面若桃花,乌黑的云鬓上插了一朵白色的花,更显绝代风华。 戚少商不禁一惊,这不是之前自己用剑刺灯借火时惊吓到的那位女子。 怎么是她?她又是谁? 唐非鱼正疯狂撤退时,也冷不丁遇到一个这样的女子挡住了去路。 也顿感惊愕,可他心想不管是敌是友,挡我者死。 忍着剧痛,右手一扬,三支阴毒狠辣的“冰”直射那位女子。 王小石远处一见也惊呼道:姑娘,快躲。 唐能似乎好像明白了什么。 戚少商,杨无邪想救,但也鞭长莫及。 顾铁三一刻不松懈的盯着高小上。 这女子悠悠的转身,撑开了一把伞。“冰”撞击在伞面上立刻消融了,这伞竟然可以轻松化解唐非鱼的“冰”。 然后她又悠悠的转过身来,云鬓上那朵小花已然不见。 因为这朵花已经绽放开来。 花朵竟然开在了唐非鱼的喉咙上。 唐非鱼眼珠子突出,脸上的肌肉在抽搐,整个人陡然静止不动,喉管处发出“咔咔咔”的声响,白色的花也被渐渐染红。 真是一朵死亡之花。 在场众人更看得撑目结舌,看到让人惊悚的,甚至想呕吐的场景。 唐非鱼身体开始弯曲,不规则的扭曲,右腿翘起,再翘起,一直弯到脖子。右臂反搂自己的腰,扭到肚脐,手掌的五指前后凹凸。左腿自膝盖往旁边弯折,而他的脖子慢慢的往背后拧,脖子的皮已经被勒挤的一条条深痕。 唐非鱼感到脊椎骨开始一节节的断裂,脑门上血管也暴张开来。 他中毒了,他想咬舌,可发觉动不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唐非鱼慢慢的看到了唐能,他原本在身后的。可他现在的脖子已经缓缓被扭曲到背后,他的手脚,全身的肌肉已经被挤压,扭曲,折弯得不像一个人。 “杀……杀……我……” 话是对唐能说的,眼神里充满绝望和哀求。唐能真的很想要唐非鱼的命,可现在看到他被这样的折磨,心里虽然恨但开始有些不忍。犹豫中不知该怎么做。 那女子轻笑道:唐三少爷,你也有今天,你怎么对唐瑶的,我就十倍替她讨回来。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闪过。 唐非鱼咽喉的那朵花不见了,多了一个血洞。 唐非鱼死了,倒于血泊中,死于剑下。 此时的他渴望死,快点死,不要被这样折磨,死就是他最后的心愿。 出剑的人是王小石。 “你”! 那女子狠狠的瞪着王小石道:要你管闲事? 王小石还是那么敦厚的样子,也感叹道:让他解脱,何必这样让他煎熬! 女子道:你懂个屁! 王小石微微笑道:我只会放屁,从来不去研究屁。 那女子眼神仿佛要撕碎王小石一般,让王小石被看得也有些发怵。 “唐仇,够了” 说话的是唐能。 原来这女子就是“小雪仙”唐仇。 唐仇冷笑道:唐能,你不是也想杀他? 唐能抠了抠鼻子道:我是想他死,但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也不想他死前受这样的罪。 唐仇笑道:都一个个装善人,唐非鱼这种恶贯满盈的人就该痛苦的死,他在折腾别人时怎么没有这种仁慈。他对唐瑶做的事。还有唐雨桐,你也忘了? 唐能大声喝道:闭嘴,不许你提她。 唐仇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说:哎哟,发火了,你怎么要杀我吗?你现在杀得了我吗? 唐能正色道:我和你没有仇,不想杀你,可我不许你提她。 “没用的男人”唐仇说完瞅了瞅王小石,瞄了瞄戚少商。又补了一句道:一群没用的男人。 戚少商被说得无语,王小石也哑口。 杨无邪打破僵局道:敢问唐女侠为谁所用?六分半堂?蔡相? 唐仇冷冷道:我不是什么女侠,我就是我。六分半堂什么货色,也配?蔡太师想用我,可本姑娘暂时没兴趣! 杨无邪道:那我们就不是敌人! 唐仇说:也许现在不是,以后是呢?我不高兴,谁都是敌人。我喜欢仇恨,让别人有仇恨! 王小石叹了口气说:何苦呢? 戚少商道:何必呢? 唐能跟了句:又何苦,又何必呢?qqxδnew 唐仇细眉一挑,冷冷道:真的是一群蠢男人。 她接着看着唐能说:唐能,劝你还是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这里不适合你。唐门也别回去了,那种地方和老鼠窝没有区别,好好去四处走走,学学唐飘! 唐能回答道:我有我的理想,我不想就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 唐仇笑道:你有一辈子吗?还不好好珍惜时间?算了,和你说也是对牛弹琴。我走了,就不打扰你犯蠢了。 唐仇说完话,倏然人影一晃,湮没在夜色之中。 让后所有人都盯着一个人看。 “乱世蛟龙”高小上。 高小上也知道,现在自己一个人没有任何机会,在场的都是高手。 他抱拳道:得罪了戚楼主,我也是无奈对你下手,要你死的是方小侯爷! 戚少商哂笑道:那我还应该原谅你了? 高小上道:原谅倒不用,但希望能让我离开。 戚少商道:我有拦着你吗? 高小上看了看顾铁三。 顾铁三莫名道:看我干什么?我也没拦着你啊! “那我可以走了”? 戚少商说道:请便! 高小上很谨慎的后退,慢慢的退,人影也消失在阴影中。 杨无邪飞身到王小石身边关切道:没事? 王小石淡淡笑道:让杨总管挂心了,没什么大碍! 戚少商也踱步过来对着王小石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唐能则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我有些疑问。 王小石说道:什么疑问? 唐能望着顾铁三说:我在王小石的穴位上下了毒,你是怎么解的?为什么你会没事? 顾铁三耸了耸肩道:的确你的毒很厉害,不过还好我的手够粗够厚。你的毒被我用内力吸了出来,解开了穴道。没有这双手恐怕我也死了。 说完摊了摊手掌,只见一双普通的手掌。除了比别人宽一些,肉多一些,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戚少商也道:恐怕除了铁手,也就只有你敢这样解穴了。 顾铁三笑道:铁捕头在,断然没那么费劲,他的内力,加上一双铁掌百毒不侵。 王小石笑着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悠然说:你也太谦虚了,我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今天没有你,恐怕我也难活了。 顾铁三点头微笑。 王小石转脸对唐能说:我还要谢你。 唐能有些诧异,忙道:谢我?我可是绑你的人。 王小石道:第一,你没有伤害我的两个朋友。第二,我也没死,你没有杀我。顾师兄虽然给我解了穴,吸了毒。可时间太久,一部分毒散开。幸好你下的不是剧毒,我也花了很久才用内力把余毒逼出来! 唐能摸了摸脑袋,也无奈道:这是你走运。 “错了” 唐能疑惑道:我错了,错在哪里? 王小石正色道:并不是我运气好,是因为我有那么多好朋友。朋友越多,越好,你的运气自然就好了。 说完他看了看戚少商,杨无邪,顾铁三。 顾铁三道:我也是你朋友了?我可和你做过对,还要杀你? 王小石坚定的回答道:是,你当然是我朋友。能相聚在一起,就是朋友。 顾铁三沉默不语。 唐能则不语沉默。 戚少商则说道:诸葛先生的局设的好,顾兄弟也是身手好。不然今天的输赢还真很难预料! 杨无邪开口道:你是不是知道小石头的穴道已经在茶楼就被解了。 戚少商回答道: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才知晓。 唐能插话道:是不是我把王小石扔给你时,那刻他告诉你的? 戚少商点了点头,王小石踮了踮脚。 唐能又追问道:那之后你们都是在演戏? 戚少商回道:也不能算是,但我心里多了一份把握。目的还是要救他。 唐能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我也被蒙在鼓里。 戚少商笑道:你不蒙在鼓里,又怎么会和我全力联手对付唐非鱼? 唐能抓了抓脸,他是个多动的人,多动可以让他的神经出于一个亢奋的状态,对一个暗器高手来说,神经反射的敏捷度要求是很高的。 杨无邪又发问:唐少侠,你又为谁所用? 唐能看了看杨无邪道:我?我只想为能用我的人所用?我还喜欢用人! 杨无邪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把小石头带回京城,也没有加害于他。所以金风细雨楼还是要谢谢你,我们记下这个情,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杨无邪知道唐门弟子的厉害,特别是唐能,他还有所保留。这样的人如果成为敌人无疑是可怕的。杨无邪想要拉拢他,至少唐能目前来看不是蔡京,方应看的人。这样的人可以成为自己人最好。假如唐能心气很高,想法更深,不容易笼络。那最少先表明态度,维持一个好友的状态,这样也不至于给自己树立一个强敌。 杨无邪一直都是那种决战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之中的人。他思考的问题太多,忙的事物也繁杂,这几年他也有了白发,添了皱纹。 他的心血,精力,青春都奉献给了金风细雨楼。 唐能略微想了想说道:我没有朋友,也不会交朋友,我喜欢一个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戚少商说道:人都需要朋友,没有朋友的人什么事都办不成,做不了。 唐能叹声道:也许。对了,我想我该走了! 王小石忙问道:你要走?去哪? 唐能笑道:你们这几个人在,我不走还被你抓不成? 戚少商徐徐道:你日后要当心,今晚你可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 唐能也应声道:看来我给自己找了一堆麻烦,大麻烦。也许真该听唐仇的离开京城,不过我还是想再碰碰运气。 杨无邪说道:不管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金风细雨楼。我们的大门对朋友永远敞开。 王小石也接着说:你不是一个坏人,应该走正确的路,哪怕那条路充满荆棘。 唐能眼珠一转也道:那么我们就江湖路短。 “有缘再会” 戚少商说话时总是那么悠然自得,气定神闲,他喜欢放松的状态。 唐能也一纵一跃,不见了踪影。 场内就只有戚少商,王小石,杨无邪,顾铁三。敌人,或者似敌非敌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走了。 戚少商转头看向顾铁三说道:无情说,诸葛先生想让你加入金风细雨楼。 顾铁三回道:师傅元十三限,几个师兄弟都死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没有立足之地。诸葛师叔找我谈过,问了我的想法。 戚少商道:你有什么想法。 顾铁三凛然道:我想活。蔡京那里是回不去了,他也容不下我。师傅的死我也看清了他的为人。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会毫无情面的抛弃掉,甚至置于死地。 王小石也愤然道:这个祸国殃民的奸相,真后悔那天我没有一箭射死他,为天下除掉这个首恶。 戚少商又道:所以诸葛先生把你推荐给我,也是你自己的想法吗?金风细雨楼的敌人很多,六分半堂,有桥集团,蔡京等一批朝廷奸党。未来的斗争会很激烈,很残酷,可能会有牺牲。 顾铁三也说道:师傅,师兄弟死后,我和死也没什么区别,惶惶不可终日。诸葛师叔对我说,男儿应当志在报国,何况你有一身本领,就这样荒废了,岂不可惜。 戚少商说道:那你决定加入我们了? 顾铁三回道:我还有地方可去吗? 杨无邪说道:我想你已经找到了这个地方。 王小石道:对呀对呀,顾师兄你应该来金风细雨楼和那么多英雄好汉干一番事业,锄强扶弱,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戚少商悠然道:你已经是这个地方的人了。 顾铁三有些激动说:你那么信任我? 戚少商回道:我不相信你,又怎么会让你加入? 顾铁三笑道: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请说” 顾铁三有些难为情的说:我希望每个月能有个十两银子,因为偶尔我也想买点酒喝。 戚少商看了看杨无邪。 杨无邪说道:说真的,如果你要多过十两的话,可能就给不起了。 说完微微一笑,戚少商淡淡一笑。 顾铁三看着他们哈哈大笑。 王小石是整个人跳了起来笑! “嗖嗖”两道人影蹿出,来人正是孙青霞,张炭。 张炭一见王小石并无大恙,心中大喜道:小石头,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一定逢凶化吉。 王小石也高兴道:张炭,我怎么会有事。我们可还要一起喝酒呢! 孙青霞虽没见过王小石本人,但也略知一二他的事,互相点了点头。 孙青霞来到戚少商和杨无邪这边。 戚少商说道:你又受伤了。不过你受伤了,估计对手比你还不好受。 孙青霞笑道:我只受伤,死不了。 杨无邪问了十字亭那里的战况,孙青霞也一五一十的说给戚少商和杨无邪听了, 戚少商听到损伤了不少楼里弟兄有些沮丧。 杨无邪则道:大家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万一有桥集团,官兵来了,又有麻烦了。 戚少商一声令下,所有人也急忙整装出发。 月色下六条人影,有的健步如飞,有的穿房越瓦,有的似白鹤长空,有的游蛇般穿梭街巷,有的在楼阁间如履平地,还有人用饭碗在走路。 一群有抱负的侠客们在追逐他们的理想,他们的梦! 第20章 残局 方应看,雷媚,任劳任怨也离开高塔在回府途中。 刘季仁已经回来禀报,唐非鱼已亡,戚少商,唐能,高小上等人,不知所踪。他并没有目睹整个过程,所有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 因为途中他被一个人耽搁了,那个人和他寒暄了几句,又和他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公事。刘季仁当然没这份闲心,更没那个时间聊公事。 可他还是被耽搁了,以至于没有及时赶到现场。 拦住他的人是无情,也只有他能拖住刘季仁。 方应看听了没有责怪刘季仁,而是匆匆赶回府中。 回到侯府方应看遇到了已回府的米苍穹和高小上。他先让所有人洗漱更衣一番,然后立刻去“拾舟堂”集合。 他要设宴,要庆功。 方应看此时要摆酒设宴是有他的用意: 第一,今晚的行动可以用惨败来比喻,损失了唐非鱼,三大刀王,这都是有桥集团的家底。而对手虽有死伤,但未伤筋动骨,主要的刺杀目标无一得手。现在大家心情都不畅快,有的还受了伤,挂了彩,有的也没有立功而心绪不佳。所以方应看要整顿士气,稳定军心。他是领袖,领袖就要有担当,要给队伍信心和希望,那没有比一场酒宴来的更鼓舞士气的了。 第二,他现在需要重新评估一下敌我的态势,要应对下一步怎么走,有所部署。方应看要及时的听取意见,方略,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了。失败并不可怕,刘邦经历了很多败仗,最后还不是建立大汉江山,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吸取教训和改正,还有就是会用人。让大家趁着刚败后的清醒做一次总结是很有必要。 第三,酒宴原本就安排妥了,也是为了行动成功而备下的。总不能因为失败浪费一顿上好的酒菜,酒要喝,菜要尝,日子还是要过。 “拾舟堂”很大很豪华,厅堂的中间主位摆放了一张花梨大理石的桌案,后面设有六块玉石面紫檀木包嵌的屏风,周边雕刻的一圈祥云,走兽,花鸟,做工精美。中间则刻了一首曹操的短歌行诗句。 两侧各布置了一排红木的桌椅,桌面铺盖了一层上好的锦缎,摆放了雅致玉壶酒杯,青花瓷的盛菜器皿。四周雕花的浮窗配上轻纱曼帐,墙上挂的也名人字画。云顶上檀木做的梁架挂着数盏琉璃灯,显得通亮,气派。堂正中铺着整块的邦国进贡的地毯,绣着侍女图。 方应看换了一身红色云龙纹绛纱袍,头戴紫金通天冠,腰束金玉带,配饰玉佩,锦绶,右侧挂着血河神剑,脚踩一双皮靴。 方小侯爷玉面,红唇,白齿,眉目如画,气宇轩昂,一身的贵气。 左手边首座是米苍穹,接下来一排是司监余木诗,内监金小鱼。“五虎贲”的小李公公,“红袍老怪”何申红,二十七画生,余好之,胜玉强。 右手边首座是“乱世蛟龙”高小上,后面依次是何十三横练太保,孤行大师,“绝神君”陈九九九,任劳任怨,刘季仁,“雷公电母”雷日,雷月。 方应看起身举起酒杯说道:这杯酒我敬诸位,今晚有劳大家了。话完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也忙起身揖手敬礼,方应看也招呼大家就坐。 他又倒了杯酒说道:今夜行事失败,皆我之过。还是操之过急,有些方面思虑欠妥,筹备不够严密,望大家切莫怪罪,损失了不少好手,我心甚为愧疚。 大家哪敢怪罪,就是怪罪也是放心里,纷纷安慰方应看。 第一个说话的是孤行大师,他是直性子,不做作的人。堂内气氛之前沉闷,他照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享乐比什么都重要。 孤行大师道:侯爷过于自责了,贫僧之见那帮贼子不足为虑,一时侥幸而已。下次未必那么走运,我定让其不得超生。 方应看略有心安,孤行大师并没受到挫折的影响。笑道:大师是大才,有大师辅佐,本候甚为高兴! 孤行大师抹了抹嘴,敬酒道:侯爷抬爱,贫僧感激不尽,定尽心效力! 孤行大师这一表态,气氛似有活跃。 任劳说道:侯爷何等尊贵,戚少商等人终究是草莽,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迟早有他们好看的。 胜玉强用块鸳鸯手帕擦了擦手,接话道:说得是,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都是江湖人,侯爷朝堂上,圣上面前都是有分量的红人,不可相提并论。 他们两个也急于表态,任劳是要扶住方应看这棵大树的。他和任怨出道是在“笑面刑总”朱明月手下当差,羽翼渐丰后投靠了蔡相,进一步得势。现在又转而为方应看效命,他们得罪的江湖人不在少数,刑部内的风评也不好,特别是朱明月,蔡京对他们吃里扒外很是不满,所以要表现的积极一点。 胜玉强则是怕,他害怕方应看。怕差事没办好,被怪罪。怕话没说好,被斥责。他本也是江湖人,因有些娘里娘气的很不受人待见。他爱穿绣着鸳鸯图案的衣服,武功也是鸳鸯连环步,鸳鸯戏水掌,鸳鸯双栖镖。胜玉强只想在侯府好好讨口饭吃,故而很怕做错事。 方应看笑而不答,伸手示意喝酒。 任怨说道:我担心这次之后,六分半堂会与我们为敌。 这是方应看今天听到的第一个意见,也很需要考虑的一个意见,他道:小怨,那你觉得会怎么样? 任怨道:不好不坏。 “哦?怎么说?” 任怨回道:不好的是我们和六分半堂的梁子是结下了,“杀人王”雷雨是核心成员,如今死在我们手上。雷纯,狄飞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至少不会像以前那么相安无事。不坏的是,今天一战金风细雨楼实力不减反增,势力之盛恐怕六分半堂也有所顾虑,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更紧张。毕竟六分半堂是蔡相暗助的,两帮之间一直都是敌对状态,雷纯也怕被戚少商吃掉。这样他们就不会联手对付我们。 “那我们该怎么应对”? 任怨锁了锁眉道:小侯爷应该去蔡相那里去走动一下。蔡相的敌人也是金风细雨楼,我们有共同的对手,有些事可以先放下的。 方应看笑了笑,有些邪魅,称赞道:不错,你说的有道理。 “可金风细雨楼也有神侯府这个靠山” 说话的是高小上,他之前把和唐非鱼的大概经过和方应看说了。不过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没说,虽然大部分是实情。但在唐非鱼的死上,他有责任。至少他出手有点晚,和唐非鱼也有些争功的意思,还没有尽全力。他不做没把握的事,更不会去拼命。 方应看点了点头道:的确,戚少商能做大也是因为有诸葛正我和四大名捕的扶持。那师哥看,又该如何应付? 高小上也恭敬的回道:岂敢让侯爷这样称呼我,叫我小上就好了! 方应看道:师哥不要见外,我们本来就是师兄弟,这样叫亲切些,我也舒服些。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现在唐非鱼已亡,这府中司马的位置空缺出来。不知师哥是否有意代之? 高小上本来也是志在朝堂,想为官。一听心中窃喜,忙谢道:承蒙厚爱,我寸功未立,岂敢僭居此位。 方应看摆了摆手道:师哥过谦了,你当此位再好不过,如还要推辞,就让师弟难堪了。 对方应看来说高小上不是一个高手那么简单。方歌吟不在,他可就代表了“金字招牌”,这可是一笔很大的家业,他需要高小上和他的势力。拉拢他是自然而然的。 高小上也喜笑颜开回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谢侯爷的抬举。 “叫师弟,你我之间不用客套” 方应看又急忙问道:那诸葛正我,四大名捕…… 高小上说道:门里还有诸多事恐怕需要我去料理,也顺便为师弟物色一些能人,到时就不惧四大名捕之流。何况师傅的灵柩还是要回去安葬。 方应看也回道:确实门里需要师哥去安顿一下。对了,我义父的尸骨可找到了。 眼光看向的是余好之,话自然也是问他的。 余好之有些惊慌回道:方巨侠的尸体没有找到,连他的佩剑金虹剑也没发现。 方应看神色一紧,高小上脸色一变。 “怎么会找不到”? 余好之胆怯怯的道:侯爷赎罪,在下已加派人手去寻了,想很快就会有眉目! 方应看厉声道:这事要先办,你现在就去办,不要耽搁! 余好之忙领命,匆忙离开酒宴。 方歌吟的尸首没找到,这是一个坏消息。说明他生死未卜,仍可能活着。虽然方歌吟身中多种剧毒,身负多出致命伤,还从悬崖跌落,常人恐早死千遍万回了。但他是方巨侠,是侠中之侠,如果有奇迹发生并不奇怪,因为方巨侠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方应看皱着眉沉思,手中的酒杯也放下了。 高小上则安慰道:我看师傅无生还可能,毕竟他受得伤,中的毒没有一处是能逃过去的。也许尸体跌落在山涧某处,或被野兽叼走。师弟不必担心。 方应看一听也稍作宽慰,也忙又道:大家喝酒,无事无事。 一个女人突然说了话,说话的不是雷媚。雷媚因推脱身子不舒服,故此没来参加酒宴。声音来自何十三横练太保。 “恐怕“金字招牌”内部有些人不服高司马” 何十三横练太保当然不是她的名字,只是这个绰号太过于响亮,让大家慢慢遗忘了她的名字。 她小眼,蒜鼻,大嘴,厚唇,皮肤黝黑。论相貌恐怕实在有些粗陋,可谁都不敢小看她。何十三横练太保和方歌吟是有私交的,所以“金字招牌”的事她知晓不少。 她吞了口酒又道:方邪真,方过桥可都对你有成见,方巨侠的死也许会追查下去。 高小上笑道:方邪真在洛阳池家,方过桥虽然在“金字招牌”有些影响,可我一样可以把他排挤出去。方家这块招牌以后一定会挂在侯爷府。 方应看瞄了一眼何十三横练太保道:我知道你和义父私交不错,他老人家过世你我都很悲伤。 说罢用衣袖抹了抹没有泪的眼角。 何十三横练太保忙回道:侯爷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既身在侯府,自然是侯爷的人,凡事必然一条心。方巨侠殒命也是他的劫数,人已逝无需太多伤怀。我也是想为侯爷完成大事,也光耀门楣。 方应看笑道:如此甚好。 何十三横练太保又道:只是江湖上很多势力依附于神侯府,金风细雨楼,洛阳王温晚,风云镖局龙放啸等人,高司马如能整顿“金字招牌”,“血河派”,“万古长空帮”,“反骨帮”,“负负威望门”,那是最好。可其他势力也想染指京城这块地皮,侯爷也应该想法拉拢,收买。 方应看笑道:什么方法最有效? 何十三横练太保说道:权势,能给他们权势的人。 方应看淡笑,举杯敬向何十三横练太保。 “这鱼有点淡” 说话的是“摩云手”金小鱼。 方应看回转头来问道:何意? 金小鱼也回过神来似的,说道:侯爷恕罪,鱼一时吃到嘴里感觉有些淡,故脱口而出,在下失态。 金小鱼是宫中御膳房副监司,他天生味觉极佳。就拿鱼来说,他只要尝一口就可以知道鱼是什么时候捕捉上来的,什么时候杀的,什么时候下锅的。 方应看见金小鱼有些奇怪,便又问道:金监司有话但说无妨,我看你绝不是脱口失言,必有深意。 金小鱼沉吟道:假如把金风细雨楼比作一条鱼,方小侯爷会如何把它钓上来? 方应看沉思道:下饵,而且是香饵。 金小鱼又道:不对!有的鱼是不会主动咬钩的,就算咬了也会捶死挣扎。 方应看很认真的说道:愿闻其详。 金小鱼用筷子戳戳鱼肚子说道:要钓大鱼,就要逼它出来。下饵等其上钩,不如断水逼它出来。金风细雨楼这条鱼能逐步壮大,和江湖这大水塘密不可分。要击垮他们,就要先断去他的江湖关系和影响。没有这些外应,自然戚少商就坐不住了。 方应看又满意的笑了,金风细雨楼能做大,近的有象鼻塔,发梦二党,天机组,碎云渊,小雷门,桃花社,好汉社,连云寨,远的在江湖上也有用心良苦社,感情用事帮,不平门,风云镖局,爱管闲事院,试剑山庄,正道堂,扶危救困教,蓝天白云一家亲这些武林的势力为金风细雨楼摇旗呐喊。攘内必先安外,要先一一翦除其羽翼,最后就容易铲除了。 方应看击了击掌,马上进来一群面容姣好,身材婀娜的歌姬,舞娘,纷纷陪侍在座的人饮酒。 孤行大师最不客气,左抱又搂的,任劳,何申红,刘季仁也素好这口,顿时眉飞色舞。不过还有一个美少年,这个当然是为何十三横练太保准备的,她喜欢年轻俊俏的男子。 方应看也面露喜色,对一旁的“绝神君”陈九九九道:神君有何高见? 做为侯府三司马之一的绝神君地位是不低的,方应看也很看重他。 陈九九九高声道:侯爷,我的脾气你多少知道些。我没读过什么书,文绉绉的那套不会。高见低见,我是没主见,我只知道侯爷让我做什么,我就照做。让我杀谁就杀谁。除了一身本领,也没什么长处,只会为侯爷分忧。 旁边正搂着美少年的何十三横练太保讥笑道:你这大老粗,心里小九九可多了。 陈九九九怪眼一瞪道:你这婆娘,看到小白脸就满口胡言,我哪有什么小九九。我对侯爷赤胆忠心。 方应看忙劝酒打圆场。 “拾舟堂”内只有米苍穹嗑着花生米,喝着酒,一言不发,看上去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方应看当然察觉到米苍穹的反应,看出他心里不畅快。今夜的行动本来米苍穹是有些反对的。他觉得刚刚联手诛杀方巨侠,马上布局对付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有些仓促,不合时宜。结果也的确不那么完美,或者说很糟。 而米公公本来至少能诛杀狄飞惊,也算有所收获,最后被雷动天,吴其荣给搅了局,心中自是懊恼。 所以他很郁闷,忿闷,胸很闷。 方应看举了酒杯,也亲自走到米苍穹案前敬酒道:米公公,今日劳苦功高,技惊四座,当记头功。 米苍穹也忙起身,恭敬回道:折煞老奴,折煞老奴,侯爷请回座,请回座。 方应看转身就坐,淡然一笑道:今夜米公公如此安静,不知有何见教? 米苍穹剥了一个花生在嘴里“咔吱咔吱”嚼得绕有味道,苍老的手扪了扪黄白的胡须。 然后望着方应看徐徐道:进宫! 方应看有些疑惑的问道:进宫? 米苍穹很肯定的说道:对,进宫。 “何意”? 米苍穹很严肃的说道:王小石可是逃犯?唐宝牛,方恨少可是钦犯? 方应看恍然大悟道:公公一语惊醒梦中人啊!王小石等人虽然被救,可他们都是逃犯,按法要予以惩戒。若当今圣上开了金口,恐怕诸葛正我都难以保全他,何况金风细雨楼这帮绿林。 米苍穹默默的喝了口酒。 方应看脸上洋溢出得意之色,又道:还是公公想的周全。我毕竟年轻,资历,经验尚浅,有时性子也急,沉不住气。以后还需公公多多提点。 米苍穹也肃然道:小侯爷过誉了,既然现在已经是残局了,那就要用心把残局收拾妥当。 方应看笑道:公公说得是,今天大家不醉不休。待我明日进宫面圣回来,再设宴庆祝。 众人纷纷附和,互相推杯换盏,喜闹调笑。 第21章 这个楼主不太冷 戚少商等人到楼里已是丑时,他让大家先治伤,休息。 杨无邪带王小石,孙青霞去了白楼。 白楼是金风细雨楼的资料库,也是杨无邪住的地方,更是王小石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当年王小石和白愁飞初入楼里,他就对白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被这里庞大的文档,资料收藏所吸引。王小石很勤奋:练功,看书,美食,学习,玩,都很在行,都下了功夫。 白愁飞也重视白楼,但更喜欢红楼。红楼代表了武力,权力,统治力。白愁飞有野心,有手段,激进且积极,还有贪权。他的性格决定了选择——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戚少商来到了红楼,他要见两个人,张炭带顾铁三先去安顿下来。 戚少商换了一身衣服,束发洗面。他爱干净,在乎仪表,此刻如果邋里邋遢,衣衫不整去见人,不如就别做人了。 何况他现在是一楼之主,群豪的首领,破破烂烂的不是被人耻笑,一个领袖没有领袖的样子,怎么做老大? 所以戚少商要整理下去见人,人已经在大厅侯着了。 一个是雷卷,一个是温梦成。 一个小雷门门主,一个梦党党魁。 温梦成恭手道:戚楼主,都还顺利吗?王小石可好? 戚少商点了点头回礼道:温老放心,人我安全的带回来了,让杨军师带去白楼,看看伤势。 温梦成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千斤重石也落了地。王小石对发梦二党有恩,温梦成和花枯发对他一直心存感激。自从菜市口一役,王小石胁迫蔡京之后,开始和温柔,方恨少,唐宝牛,何小河等人逃亡了。期间也听闻遭遇方应看,神油爷爷的追杀,后有传闻遇上唐门的人被挟。十分担忧他的安危,也派出不少弟子出去打探皆无果。 终于盼到戚少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 戚少商微笑道:温老回来时可有遇到麻烦? 温梦成忙道:碰到一些麻烦,回来路上遇到了龙八和“八大刀王”的孟空空,兆兰容。幸好舒无戏及时出现,我们也得以脱身。 戚少商点头道:这个幸好应该是诸葛先生的安排,神机妙算,布置精心。 温梦成也赞同这个说法。 戚少商又看了看雷卷道:卷哥,你也定然没什么麻烦,有麻烦想必也被解决了。 雷卷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病入膏肓的样子。光看外表很难想象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失神指”雷卷。 尽管是夏天,他还是穿着那件标志性的黑色毛裘,把消瘦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风都吹不进去。 苍白没有生气的脸,配上黑色没有活力的毛裘,身上散发出一股死味。 雷卷低沉的嗓音说道:你托我的事不会不办好,孙收皮和多指头佗在附近出现过,不过很快撤了。 话说完雷卷就咳嗽起来,嗓子里传出嘶哑,力竭,吃力的声音,伴随着费力的低喘。 戚少商眉头一皱道:卷哥,让你受累了。 雷卷两点鬼火似的目光扫了下戚少商道:原本我该和你一起去的,我们一直是并肩作战过来的。 戚少商也有些感动道:不管我们是不是携手抗敌,心都是共进退的。 雷卷叹了口气道:可惜现在这世道不太平,你又执念太深,不然…… 话没说完雷卷又咳嗽起来,戚少商忙轻拍他的后背。 一旁的温梦成道:今夜这一闹,恐怕有桥集团誓不罢休,你要早做打算。 雷卷沙哑道:这帮阉人,怕他作甚! 戚少商思忖了下道:温老,最近大家可能要行事小心些,对手可能已经开始想如何对付我们了! 温梦成也赞同道:可王小石,唐宝牛,方恨少这三人怕是躲不过去? 戚少商回道:当务之急要办的就是这事。 温梦成问道:要我怎么做? 他心里知道王小石虽然暂时救下,能不能保下还另说。蔡京,方应看定会借此追究。所以温梦成在等戚少商应对的法子,他也相信他会有法子。 做为群龙之首,他必须要有法子。 戚少商道:我需要温老,花老在京城街头巷尾吹吹风,散布消息。发梦二党在京师的根基深,人脉广,各行各业的影响力大。 温梦成有些狐疑道:散布什么样的消息? 戚少商坦然道:就说王小石是被蔡京冤枉,陷害的。蔡京谗言献媚,怂恿皇上大兴土木,从江南调运花石,奇珍异宝,组织纲船运往东京开封府,他利用花石纲之机自行营私,虚瞒妄报,大肆搜刮民财,大部分的花石纲其实都流入了他自己的腰包,成为私产。并且大兴修茸自己的“甲第名园”,甚至还动用禁军兵卒参与修建居第。王小石就是知道了他的贪赃欺君的秘密,凭一腔报国忠君之心,想要揭发蔡京。奸相恐事败露,故而欲将其除之,并按以莫须有的罪名进行加害。 温梦成扪须细细的品味了一番。 戚少商又道:消息散布一定要广,要在百姓间引起议论,声势越大,越容易成事。这些丑事本来就是蔡京一众奸党平日时常为之的,百姓早有怨言,疾苦。言论一开,定能传遍京城。这样先给王小石壮了声势,给奸相一个下马威。后面就需要诸葛先生在朝中斡旋了。 温梦成大笑道:好计,妙计。只要相信的人多了,假的都可以变成真的,舆论上先有利于我们。何况蔡京一伙本来就是祸国之贼,这坏事也没少干,翻出来他也不好收场。戚楼主果然成竹在胸。此事你放心,我和花枯发必全力以赴。 戚少商淡然一笑道:温老谬赞了。这也是我和军师商量下来最可行的法子,但仍需大家促成此事。 温梦成又道:唐宝牛和方恨少怎么办? 戚少商道:就说此二人已伏诛。他们犯得是杀头的罪,揍得是当今天子,恐过不了这关。只能先说他们死了,然后把二人护送去边关,暂避风声,等日久事过再做打算。只是他们要苦熬一段时日。 温梦成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这二人干了我等都想干的事,我甚为钦佩。如需安排,尽管开口。 戚少商笑道:客气客气。 温梦成也道:那事不宜迟,我就赶紧和花枯发去着手此事,告辞。 戚少商回道:有劳诸位了。 温梦成走了,戚少商看了一眼雷卷。 雷卷沉声道:此事你有多大把握? 戚少商晒然道:三成,诸葛先生那边能顺利有六成。 雷卷的眼神依然是那么冷,他整个人也很冷。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冷,浑然天成的寒,让人不敢靠近,不愿亲近。 但只有戚少商懂他,知道他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雷卷在小雷门说一不二,讲义气,重情义,铮铮铁骨,内心宽厚。 雷卷帮过戚少商,也救过他,还不止一次。戚少商离开小雷门时,他们有过分歧,有过争吵,雷卷认为好兄弟就应该在一起。后来连云寨顾惜朝内乱,戚少商受冤,被叛,断臂,流亡,朝廷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雷卷是第一个力排众议,竭尽全力来帮他的人。他放弃了权利和财富,雷门的地位和声望,全力拯救戚少商,一起同生共死,患难与共。 因为雷卷从来都把戚少商当兄弟,何时何地都是如此。 戚少商心里明白,但很少说。他不知道怎么还这份恩情。 还不了,还不起。 雷卷还是冷冷道:如果六成恐怕不够,对面是蔡京,有桥集团,六分半堂。他们什么事都敢做,都做的出。 戚少商也回道:是啊,所以我还需要一些助力,一些人的协助。 雷卷冷声道:需要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和人一样阴冷,戚少商也是一个很冷傲的人,但和雷卷一比就显得不那么冷。 ——至少这个楼主不太冷。 戚少商笑道:卷哥,我要你好好休息。 雷卷道:休息对我来说既奢侈也浪费。 戚少商悠然道:可你还是要休息,因为我需要你,一个好的你! 雷卷没有说话,他在咳嗽,戚少商又关切的轻抚他的后背。 “卷哥,好好养养身子” 雷卷也感叹说: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骨。你还有事要忙,我先走了。 雷卷离开的很快,因为有人来了,他不愿多打搅戚少商办事。 雷卷从不给人添麻烦。 他只给别人解决麻烦。 来的人是杨无邪,他安顿好王小石后就急着来见戚少商。 因为他们还有大事要谋划,有些细节仍要商榷。 杨无邪带来了一份信,信是王小石写的。 写给皇帝的信。 既然王小石要揭发蔡京,当然要上书,上书就要有书启,信筏。王小石按杨无邪口述写了封信。 戚少商看了看信,把信塞回信函里交给杨无邪。 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杨无邪道:我立刻派人把信送到神侯府,呈交给诸葛先生。 戚少商道:要派可靠的人去。 杨无邪说道:让宋展眉和朱大块儿去。 戚少商道:很好。 “扫眉才子”宋展眉是“鸽组”组长,负责消息传递。朱大块儿是“牛组”组长,武力派,能打。这两个组长去送信太可靠不过了,当然这份信很重要。 事关王小石的生死。 杨无邪说:发梦二党的事可嘱托? “已妥” 杨无邪又道:可能你还要去见个人,让此事更有胜算。 戚少商晒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见一个人? 杨无邪说道:因为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至少对她来说还不是。 她是指一个女人,其实也代表一群人。 晚上不好好睡觉的女人,当然是青楼烟花女子。每日暮落月启时恰恰是她们最忙碌的时候。她们也要吃饭,也要生存,每天伺候那些三教九流的男人来换取钱财度日。 她们并非自甘堕落,却又迫不得已。有些女子也是出生宦官书香门第,只因官场沉浮,受了牵连才委身于此。也有寻常百姓家的清白女儿,或因家道巨变,父母亡故,无所依靠,被拐卖到娼馆,窑子。 其实也都是一群苦命人。 戚少商说道:她是谁? 杨无邪直截了当的说:白牡丹,你应该去见她,她可以帮上大忙。也只有你能去,能说动她帮这个忙! 戚少商嘴角上扬,挤出一丝傲笑。 杨无邪又道:她的话可比那些朝廷大员管用的多,这点你比我清楚。 戚少商悠然道:那我是非去不可了。 杨无邪道:非去不可,不可不去。 戚少商又问道:那你呢? 杨无邪回道:我也有事,我也要去见几个人。 戚少商心里知道王小石的事光靠发梦二党,诸葛先生是不够的,至少不够稳。一个是民间,一个是朝堂,但还是缺少一个皇帝身边的人。 皇帝身边人自然是宫内的,皇后,妃子,太监等。不过宫外也有圣上的身边人。 宋徽宗赵佶这个皇帝有艺术天赋,书画,音律,马球,蹴鞠都很在行。也许有艺术细胞的人,对女色的瘾也会大。他有过五位皇后,四位贵妃,二十七位嫔妃,其他有封号的女官百余人。 可他不满足,不过瘾,把手伸到了宫外。赵佶还特别设立了一个官署机构叫“行幸局”,这是一个专门为皇帝出宫偷香猎艳的部门。主要负责侍从,联系青楼,帮皇帝遮掩,善后的事宜。 赵佶的荒淫无度,贪享玩乐,甚至还去青楼雨露均沾,大展龙威。所以民间也称他为“青楼天子”。在众多女子中,徽宗又对白牡丹李师师青睐有加,欲罢不能。 所以戚少商一定要去会一下李师师,而他也猜到杨无邪应该是去见孙三四,赵元奴几个皇帝也会去行幸的人。 所以戚少商也没问,也不方便问。毕竟都是去见特殊的人,没什么好问的,问了显得唐突,尴尬。 戚少商也道:那诸葛先生那边,还有其他地方就有劳军师费心,还需小心。 杨无邪也领命匆匆离开,戚少商身形一跃,已上了庭垣,又是一纵身,掠上屋檐,急行而去。 只见他白衣飘飘,月光下似雪莲一般。 很美 很傲 不冷。 他内心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冷的人。 诸葛先生一直在等消息,也一直在和清瘦上人下棋。 棋局一直没有悬念,诸葛先生输! 虽然清瘦上人棋艺高,但在对弈过程也感到诸葛正我在忧虑。 诸葛先生安插了顾铁三这枚棋子是起了很关键的作用,授意舒无戏,无情出去走走,也为金风细雨楼省了后顾之忧,可这不够。 远远不够。 诸葛先生依然很担心,对于王小石的事他还是有所忧虑。 他是诸葛正我,不是诸葛亮,会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即使诸葛亮也不是神,也是凡人,也有错用马谡这样的失误。 消息来的很快,送消息的人是宋展眉和朱大块儿,他们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有王小石的信。 看完信的诸葛先生笑了,笑的像个孩童。 笑的很灿烂,很顽皮,也很无邪。 他手一抹,把棋局搅乱。清瘦上人忙急声道:你怎么耍无赖啊?你这都没棋了,要输了。 诸葛正我摸摸肚子道:算我输,算我输,你这老道急什么! 清瘦上人也看出事情很顺利,笑道:你这盘小棋输了,那盘大棋该是赢了? 诸葛正我定神道:哪有什么大棋,只不过侥幸罢了! 清瘦上人一脸倦意道:行行行,那既然事情都办妥了,那贫道有些乏了,该去歇息了。 诸葛正我忙道:不,棋还没下完,你还要陪我接着下。 清瘦上人略有些狐疑道:什么意思?敢情你还不是葫芦里卖药,是水缸里卖药? 诸葛正我喝了口茶笑道:道长请用茶。 清瘦上人道:别卖关子了,到底要下什么棋? “进宫面圣” 清瘦上人略思索了下,端起茶细细的品。 品的慢,品的缓,品的意味深长。 “你这是要先一步来个恶人先告状” 诸葛先生笑道:怎么我变恶人了?不过有的事要先去和圣上奏请一下,这样会稳妥些,也主动些。 清瘦上人笑道:原来你想好王小石的退路了,确实你在皇上面前要说说话。你的话他多少能听进去一些。 诸葛先生又道:你也要和我进宫! “我”? “对,你也要去” 清瘦上人不解道:你是太傅,又是皇上的恩师,你去面圣最好不过。可我一个老道去作甚? 诸葛先生道:当今圣上为人你也知道,这几年他效仿先帝真宗,热崇道教。大兴土木造道观,建地宫,修神像,设道会。还自称是青华帝君降世,豢养林灵素,王仔昔,张怀虚,玉鉴真人等一批道士,修真炼丹,斋仙祭神。所以你去宫里给我敲敲边鼓,打打圆场,会事半功倍。 清瘦上人沉思不语,其实他进过宫,见过皇帝,也下过棋。去年淮南西路旱灾,清瘦上人也徇徇巧诱,说玉皇大帝考验宋徽宗,看他这个人间皇帝当得如何,施不施仁政,爱不爱子民,劝说皇帝要把握这个机会,玉皇大帝则会降圣显灵,让宋徽宗日后可以位列仙班,寿与天齐。当时赵佶一听来了兴趣,马上下诏从国库里拨了银子去救灾。 清瘦上人虽然在这事上是哄骗了皇帝,但也实属无奈。他虽修道,但一生正直,论道不敛财,开化民意,扶危济困。在民间,和道友间威望极高,非林灵素,王仔昔等欺世盗名之流可比。 他的名望皇帝当然是知道的,所以诸葛先生要他也一起进宫,为的就是从其他方面说服皇上。 清瘦上人思定,叹声道:唉,你的茶果然不能白喝的,既然如此贫道就和你走一遭。 诸葛正我大喜:有劳道长,不管事成与否,都不忘此恩情。 清瘦上人也道:好了,你我就别客套了,我们何时进宫? 诸葛正我道:现在就去! 清瘦上人道:此刻丑时,是不是太早了。 诸葛先生笑道:不早不早,刚刚好。我们的圣上晚上可是勤勉的很。 话完两人也走出花园,坐着轿子出了神侯府直奔皇宫。 宋徽宗赵佶呢? 他晚上一直很“勤政”。 但不是批阅奏章,他几乎已很少看奏章了。 因为他很忙,忙着享乐。 谁让他是个艺术天赋很高的皇帝呢? 第22章 这个女子不简单 北宋京城,东京开封府最有名的人是谁? 当然是宋徽宗赵佶,当今圣上,九五之尊。谁的名声比他还大,他是天子,你能大的过天吗? 那最有名的女子是谁? 这个不好说,说不好。 是母仪天下,凤朝九天的当今皇后? 未必,皇后地位尊崇,可深居内庭,平日也寡行简出,很少露面,自然算不上有名,至少也是有名无实。 是盛名之下,掌管黑道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纯? 似乎也不是,雷纯贵为一堂之主,声望却是在武林,并且对她的非议也很多,说她投靠奸相蔡京,那也欠缺了些。 那一定要找一个朝廷,江湖,民间都很有名的女子。那可能也只有小甜水巷御香楼的京城花魁李师师了。 李师师很不简单。 因为李师师让所有人对她的想法都很简单。 不论是当今皇帝,朝中大臣,宦官公子,商贾富户,文人墨客,江湖豪杰,平民百姓,地痞流氓,甚至连女人都对她青睐有加,垂涎三尺,都想一睹芳容,亲其方泽。 李师师是个有传奇色彩的女子,她是东京人士,父亲是京城一家染坊的老板叫王寅,因犯了事入了狱。故而当时年仅三岁的她被寄名佛寺,老僧为她摩顶,她顿时大哭不止。僧人见她虽有佛缘,可年龄太幼暂未收入佛门。但赐她一个别名叫师师,意寓其一佛门皆称大师,其二僧人也算收了她为徒,可称为师傅。之后王寅死于狱中,她被邻居抚养,后被经营伎院的老鸨收为养女,因那老鸨姓李,所以正式改名为李师师。 李师师天生容貌出挑,肤白貌美,温婉可人,聪慧灵秀。老鸨李妈妈又请人教她琴棋书画,歌舞礼仪。一时间色艺双绝的李师师已是东京的名伎,各路达官显贵,文人雅士,公子王孙,江湖侠客对她其竞相重金争宠,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在力压群艳,夺得花魁之后。我们的艺术皇帝终于压不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猎艳的性子。忙让王黼,杨戬为他安排出宫目睹这位闻名遐迩李师师的风采。 赵佶这一见,就感叹自己白活了这些年华。李师师的容貌,气质,才情都让皇帝彻底的沦陷。 深深的沦陷。 还是无法自拔的那种。 以后赵佶就会经常偷偷出宫幽会李师师,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至此以后李师师就很少接客,有时甚至不接客。就是见客也是她想见的客人,见客也都是饮酒,弹琴,下棋,对诗。即便如此,依然很多人想要见她,哪怕是坐一会,听支曲,饮饮酒都心满意足。 戚少商肯定是李师师相见的客人,相见的人。 他同样也想见她。 戚少商潜行至李师师闺房门廊处,她就知道他来了。 第一李师师娴熟音律,她的听觉很好,有细微的响动都可以察觉。 第二她闻到了味道,戚少商的味道,只有她能闻出的味道。 门开,戚少商进房,李师师背身掩门。 两人四目相注,互对。 李师师的睫毛很长,很弯。 戚少商的心好像被抓了一下,挠了一下。 痒痒的,酥酥的。 李师师穿着一件锦紫红抹胸,外披白色薄纱衣,下着牡丹薄水烟绣拖地长裙,发挽燕雀顶髻,斜插一支白玉如意簪,面若桃花,朱唇微启,一双清澈如水的凤眸挂在撩人的细眉下,显得妩媚不妖娆,娇艳不俗气。 戚少商不免心神荡漾,不过他很快定了定神。 他今天是来办大事的,不是来“办事”的,尽管男人来了青楼都不约而同的为了“办事”。 戚少商年纪也快四十了,是一个有欲望的男人。他也有过露水情缘,有过那么几个女人。没有人说过一个正道领袖就不需要女人。 好人一样也是人,是人就有欲望。不过他从不强迫,不引诱,几个红颜知己也都是江湖女子,有的女子感激他,有的女子仰慕他,有的女子就是单纯想要他。 因为戚少商一直在帮助别人,而且他是一个英俊,才华,有地位的男人。 李师师也喜欢戚少商,虽然他不年轻,还是独臂,出手更不阔绰。 戚少商给李师师买过几次礼物,送过花,胭脂水粉之类的。 不贵重,但很有仪式感。 她很喜欢,喜欢那种状态,喜欢那份心情,喜欢他送东西时的表情。 有些腼腆,有些生涩。 腼腆,生涩说明他不常送女人东西,所以她喜欢他送的东西。 女人是很贪婪的动物,贪婪奢华的生活,贪婪被人簇拥的那份傲娇,贪婪自己的美貌年华,可是最贪的是那种彼此两情相悦,互相倾慕的感受。 李师师请戚少商坐,然后给他递了一块湿巾,她知道他爱干净。 戚少商接过湿巾擦拭了一下,一股淡香扑鼻而来,似有股甜味。 这是她的味道,只有他闻得出的味道。 李师师右手搭着一把酒壶,左手执着酒杯,斟了一杯酒送了过去。 她白皙的手,芊芊的玉指,那优美的弧度,戚少商看得也有些痴了。 他伸手要接过酒杯,李师师玉手往后一缩,摇了摇头,嘴角微扬,露出有些俏皮的笑,再把酒杯送至戚少商的嘴边。 戚少商敛了敛心神,也顺从的把脸凑了过去,一口把酒吸进嘴里。 酒是上好的女儿红。酒很柔,柔的似根针一直穿过喉咙,游到了心里扎了那么一下。 有点痛,但很暖。 戚少商凝望着李师师的眼睛也有了暖意,没有男人可以抵御这样的女子。 一个让男人可以忘了烦恼的女人。 不过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他也是找她来解决这个“烦恼”的,可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所以戚少商就先微笑,他的笑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不似少年的那般稚嫩,不像登徒子那样轻浮,也不是凡夫俗子的傻笑。 他的笑柔情,稳重,充满安全感。 李师师看着他捂嘴一笑道:你笑什么? 戚少商道:我笑自己很快乐。 李师师一脸狐疑,有些不解。 戚少商道:这样的月色,如此的美酒,还有你这样的佳人,我还不快乐吗? 李师师水袖捂嘴轻笑道:你少花言巧语,就会哄骗我这弱女子。 其实女人也会说鬼话,大多数的女人都爱男人花言巧语,至少这样的男人有情商,懂情调。没有女人喜欢满口脏话连篇,举止粗俗的男性。特别是李师师这样的女子。 戚少商笑道:这可是真言实语,我很想你,你最近好吗? 戚少商说了句不算很实在的实话,但无疑又是一句花言巧语。他有一阵没来了,因为楼里有很多事要处理。他脱不开身,他也的确很想念她。 李师师娇嗔道:不好,你又不来看我,也不理我,冷落我。 戚少商道:我忙,你知道的。 “就忙着当你那个破楼主,带你那帮好兄弟”。 李师师转过身去有些嗔怒。 戚少商看气氛有些凝重,也忙站起身来右手搭在李师师的香肩上,解释道:我真的想你,可我身不由己,我有很多事要去完成。 李师师倏然身子一转,整个人扑倒在戚少商的怀里,把脸深深的埋在了他那宽阔有力的胸膛。 “什么也不要说了,你现在来了就好,我信你” 戚少商也是猝不及防,他的身手本该是可以防。但谁会去防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子,蠢男人才会防。 戚少商肯定不蠢,他的手轻轻抚摸她光滑似玉的后背。虽然隔着一层纱衣,但那种手掌的温度和摩擦让李师师有些微微紧绷,轻喘呻吟,很享受。 戚少商也安慰道:我答应你,以后多来看你,陪你。 戚少商来的次数并不多,来了也不会停留太久,只是下棋,听她抚琴,并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更别说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了。 李师师抬首,扬起了那销魂的下巴,眼眸里泛出层层的秋波,认真的问:真的吗?你可要言出必行! 戚少商轻声道:真的,因为我真的很想你! 话说完,戚少商看着李师师那光洁的额头,精致的脸庞,有些意乱情迷,不禁低下头想去亲吻她。 李师师侧头一让,戚少商忽然也感到有些失礼,忙止住动作。李师师见势手搂住戚少商的脖子,身子借力往上一探,朱唇印在对方的嘴唇上。 戚少商再次猝不及防,只感到李师师柔软的唇贴了上来,那种沁人心脾的幽香钻入他的鼻孔,升入了脑门。他也情不能控,回应着她的吻。她的脸颊也被他急促呼吸的滚烫热气熏得越发的绯红,更显红韵。 不过这一切很短暂,李师师把头一斜轻轻的推开了戚少商。她很懂男人,知道浅尝辄止,如何让男人欲罢不能。 她需要的不是情欲上的满足,而是情感上。当然她喜欢的人,也会在情欲上满足他。 可是这样的男人很少。她曾迷恋过秦观。 秦观,字少游。少年时就结识了苏轼苏东坡先生,他博览群书,诗文出众,才华横溢,深得东坡先生赏识。也是后来“苏门四学士”之一。秦少游也慕名而来见到了李师师。 他很有才气,李师师也喜欢这种才气。 他为她作过诗: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 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 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一个当时有名的文艺男青年和一个情窦初开的小迷妹的故事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qqnew 可是结局不好,因为秦观太过于风流,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他给很多女人写诗,也有很多女人,他最出名的两句诗文“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就可以映射出他放浪不羁,风流成性的性格。 (也许他的潜台词就是,我不对你负责不代表我不爱你,心在你这里,人在不在都不重要,哪怕人在别人那里,我也依然爱你) 而且秦观还入了仕途,做了太学博士,身份开始显出了差距,毕竟李师师身在青楼,这不合适,不成体统。 李师师也知道这样感情长不了,留不住。很快她又遇到了另一个她的倾慕者,他的文采,声望比秦观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人是周邦彦,字美成。他不但才学出众,还精通音律,会写词。他的词生动富有画面感,结构严密却很精致,气韵委婉且又曲折,寓意既华丽而迷人。 李师师本身乐器上造诣非凡,周邦彦的诗词又极具艺术。周美成的名字也许就注定和李师师有段不解情缘。 可谓美景皆天成,诗诗赠师师。 但好景不长,皇帝知道了艳名远扬的李师师。皇帝的女人,谁还敢在有所企图,毕竟周邦彦是个文人,也没那个胆子! 李师师后来也清楚她只是更欣赏周邦彦的诗词和才气。 戚少商不同,李师师是真的喜欢,原因其实很简单: 第一,戚少商英俊,也不算太老。 第二,戚少商也懂诗情,会品画意。 第三,戚少商有名,江湖地位高。 第四,戚少商胆子大,有正义感。 第五,戚少商不在乎她的出身。 第六,戚少商风流但不滥情。 第七,戚少商是一个英雄。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点秦观,周邦彦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李师师喜欢英雄,她曾对戚少商说过最爱的词是李清照的那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她喜欢顶天立地的男人,豪情万丈,义薄云天。 美女爱英雄,英雄心里却装着江山,事业。 所以戚少商要开始谈事业。 戚少商正色道:我今夜来其实有件事需要和你商量。 李师师面色一沉坐下来,她的腰很细,细不是瘦,是多一分肉显腴,少一分肉见骨。 “你终究不是想我才来的” 戚少商回答道:是,也不是。 李师师淡淡道:何意? 戚少商说道:我确实有事相求,我不想骗你。我不骗女人,特别是我喜欢的女人。我也想来看你,因为我只想见我喜欢的女人。 李师师一听,秀眉一松,嘴巴一噘,细声笑道:坏蛋。 戚少商道:我不算一个好男人,可我很真实。 李师师也回道:我也不是一个好女人。 “错,你在我心里是一个好女人” 李师师盯着戚少商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的眼神很坚定,没有闪烁之光。他的语气很郑重,也很正式。 她的内心又开始波动了。不对,是泛滥,还成了灾。 眼前这样一个男人,让她如此着迷,神往。 她真的很喜欢他,至于是不是爱,她不敢肯定,因为她没有真正爱过。 李师师又故意问道:我真的在你心里有那么好? 戚少商很严肃的说:是,我爱过,我知道那是什么感受。所以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我爱你! 李师师已经彻底沦陷在戚少商这片海洋里。她风月场见过太多的男人,也了解这些男人哄女人的手段。 可她就是被戚少商迷住了,有一种征服叫:我可以不要我世界里的一切,只为走进你的世界被你拥有一切。 李师师起身,柔步上前,挽住了戚少商的手臂,笑声道:有什么事要我做? 戚少商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也很享受,接话道:我需要你救一个人。 “谁”? “王小石” 李师师听过王小石的事,开封府很大,但没大到可以忽略一个很有名的王小石。 “他不是被通缉在逃吗”? 戚少商肃然道:他回来了,而且我把他救了,就在刚刚。 李师师有些明白的说:李妈妈说晚上十字亭有械斗,听说还死了不少人,原来是你! 戚少商回道:是,王小石被绑架了,所以我要把他救下来。 李师师又关切道:你没事? 戚少商微笑道:没事,我不会有事,因为我舍不得你! 李师师忙用手堵着戚少商的嘴道:不许乱说,我不许你有事! 戚少商看着李师师那芊芊手指,也忍不住张嘴轻轻咬了咬。 李师师忙抽手道:你真是个坏蛋!那要怎么帮你,救这个王小石。 戚少商笑道:他现在还是个逃犯,诸葛先生也尽力想帮他开脱罪名,所以…… 戚少商欲言又止。 “所以什么”? “所以需要你在狗皇帝面前替他说点好话,求求情” 李师师脸凑近戚少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道:就这?还有别的事吗? 戚少商回道:就这一个事! 李师师笑道:我当什么天大的事,这有何难。只要你不吃醋! 戚少商说道:我吃醋,我不喜欢你求那个狗皇帝,所以我也有些踌躇。 李师师笑的更甜,更媚,说道:好啦!我知道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帮你办妥。 戚少商也释然一笑,道:你这样说,我很欣慰。 李师师拉着戚少商边走边说:那你现在可以陪我了吗?你好久没听我弹琴了。 戚少商也道:好,听你的。 两人坐定,一边饮酒,一边商量了和皇帝的说词。李师师还弹了琴,抚了曲,戚少商也拿起筷子,敲着酒杯,打着拍子,空气里散发着温情的味道。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很快,已是寅时三刻,戚少商也要走了。 他还要回楼里,有些人要见,有些事需要处理。 戚少商起身,告辞,欲走。 李师师搂腰,靠背,欲留。 她不想他走,虽然心里明白留不住他,可她还是想再抱抱他,或者让他抱抱自己。 戚少商转过身,牵着她的手,低首在她的秀额上轻吻了一下。 他依依不舍的道:等我结束了一切,我带你走好吗? 李师师听到此话,眼圈不禁一酸,泪珠含眶欲坠,不禁失声道:好,我等你。 戚少商用手轻抹她的眼角道:我一定会带你走。 话音说完,他人已飞出窗外。 戚少商的衣襟上残留着她的余香,此时他是快乐的。 李师师扶着窗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此刻她是幸福的。 她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子。 可只想要一份简单的感情。 第23章 这个皇帝很奇葩 皇帝赵佶艺术天分极佳,但涵养并不高,经常会骂人,骂的极难听。 此时在宝慈宫赵佶开骂了,而且是龙颜怒骂。 宝慈宫是贵妃舒动人的寝宫,舒动人也是“饱食山庄”庄主,御前带刀侍卫副统领舒无戏的女儿。 今夜赵佶在此上寝,舒动人侍寝。诸葛先生和清瘦上人一起来了,说今夜京师内有异动,担心宫内有变故,急来护驾。 赵佶本来心里不痛快。因这几日皇后总是劝他少微服出宫,为了江山社稷要保重龙体,不要去眠花宿柳。 他烦,真的烦。我堂堂天子,连玩个女人都要被指手画脚,这皇帝做的还有什么值当。 诸葛先生大半夜来,他就烦上加烦。不过听闻好像有贼人作乱,诸葛先生是来护驾的,心里火气稍微消了消。细思之后感觉有蹊跷,肯定不是这么简单,这老头肯定有事才会急着进宫。 毕竟诸葛先生是他恩师,也几次救过他,还是要给他点薄面的。 赵佶出寝,更衣,整理了下龙冠,把诸葛先生和清瘦上人传召了上来。 赵佶见诸葛先生还是很客气道:卿,深夜进宫有何事启奏。 诸葛先生则把今夜的事情按事先准备好的说法和皇帝讲了一遍。 大概经过就是王小石,唐宝牛,方恨少,进京要来找师叔诸葛先生揭发某人罪状,戴罪立功。路遇一伙杀手欲将其灭口。遇到方应看和金风细雨的人将杀手击溃,方应看将唐宝牛,方恨少两名钦犯当场击杀,戚少商活捉了王小石,本将送交于官府。但因其说有重大机密要禀报诸葛先生,戚少商深感事关重大,押着王小石交于神侯府的诸葛先生。王小石将某人的罪状交于诸葛先生,并声明其并非奸恶之徒,是被陷害,还多次受到追杀,几次死里逃生,希望能洗的冤屈,还其清白。 赵佶听闻道:这个王小石,朕似有耳闻。 诸葛先生即道:陛下,果然是天降圣人,过耳不忘。这个王小石就是金风细雨楼前任楼主,曾因犯了罪被通缉逃出京。后陛下皇恩浩荡,赦免其罪,让他改过自新,报效朝廷。 赵佶一听突然想了起来,便道:对对对,是那个王小石。朕不是免了他的罪,怎么还这般胡闹。 诸葛先生忙道:陛下明鉴,王小石感念皇恩垂怜,心存感激,故冒死进京揭发奸人罪状,被其追杀。 赵佶不解道:朕免了他的罪,怎么还有人为难与他,还有那个奸人究竟是谁? 诸葛先生沉吟片刻道:老臣不敢说。 赵佶这气就不打一出来,急道:你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什么不敢说于朕听,有朕给你做主还怕什么? 诸葛先生忙道:不如陛下先看下王小石的进谏信。 赵佶不耐烦的说:拿来拿来,国事岂可耽误。 诸葛先生将信呈交于皇帝。 赵佶细看了之后,勃然大怒道:蔡京啊蔡京,好你个狗东西,竟然瞒着朕贪了那么多银子,干了这些“好事”。 信里有王小石的谏言,还有大量蔡京贪赃欺压百姓的证据,这些罪证当然是出于白楼杨无邪的情报,大多是属实,铁证如山。 赵佶这个皇帝其实并不是真糊涂,他也知道蔡京一伙人弄权,枉法,贪污,欺民,甚至私下矫诏也心里清楚。可自己这几年不理朝政,纵情声色,穷奢极欲。蔡京等人非但不劝谏,还阿谀奉承,搜罗奇珍异宝,招揽美女进宫供自己享乐。也就乐得装装糊涂过去了,只要自己这个皇帝当的自在,逍遥即可。 可赵佶这次看了信,是真火了。心里暗骂:你这老东西私吞也太多了,朕这和你一比,你日子倒比我更滋润。 嘴里明着骂道:奸贼,狗贼,恶贼,诓骗朕。如此祸国之臣,罪大恶极。 诸葛先生不敢言语。 赵佶怒忿不平,又问:卿以为王小石的信属实否? 诸葛先生忙道:臣不敢妄言,毕竟太师也是国之重臣,百官之首,此等事还需谨慎彻查,不可轻下论断。 赵佶一听也是这个道理,蔡京虽然贪,但毕竟是自己身边人。也不能凭一个草民说的就认定他有罪,这岂不是太儿戏。不过赵佶也知其品性不良,多半也逃不了干系。仟仟尛哾 赵佶又道:此事你看让谁去彻查妥当? 诸葛先生知道蔡京党羽遍布朝野,这事定然最后是泥牛入海,渺无音讯。 故而诸葛先生也学聪明了道:陛下,以老臣拙见,不可太过声张,毕竟事关皇上之颜面,太师之颜面,事闹大不好收场。不如就…… 赵佶没好气的说:不如怎么样,吞吞吐吐什么? 诸葛先生恭敬道:不如陛下亲自询问太师,我等皆不方便。毕竟太师久居朝堂,根基深厚,权势极盛。让别的官吏来查,有些勉为其难。 赵佶疑惑道:我问? 诸葛先生道:陛下龙威燕颌,不恶而严,如太师却有其大罪,皇上也可惩之。如罪甚小,皇上也可训之。 赵佶心里一盘算,蔡京这脏事八成肯定是有的,但闹得大家都不好收场。以后谁来供自己骄奢淫逸,安逸快活的日子。搞不好一堆大臣要逼着自己打理朝政,勤于国事怎么办? 赵佶心里顿生矛盾,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诸葛先生见皇帝又开始犯老毛病了,就掉转话锋道:此事陛下自有圣断,老臣也不妄加非议。只是那王小石确有报国之心,还望圣上开恩。 赵佶一听道:那王小石不是已经赦免了,还要朕怎么开恩? 诸葛先生道:陛下虽下了诏,可太师,还有小侯爷依旧不肯善罢甘休。 赵佶怒道:怎么这还有方应看的事? 诸葛先生回道:王小石和小侯爷素有过节,加之和太师势同水火,老臣怕他们再…… 赵佶也听明白了,厉声道:这事朕知道了,等上朝时朕给他做主,谁再敢纠缠于他,就砍谁脑袋! 诸葛先生大喜道:陛下圣明,明察秋毫,体恤老臣这份苦心! 赵佶也道:好啦好啦,你要好好约束他,我看他书法不错,想必是个人才,以后朕会酌情重用。 王小石确实也写的一手好字,这点也合赵佶胃口。也顺便卖诸葛先生一个人情,其实心里也知道他想保住王小石。 一旁久久不语的清瘦上人突然道:陛下,大喜大喜。 赵佶素来信奉道教,是个道君皇帝。对道士一直很器重,而清瘦上人又是道家名士,对他更加看重。 赵佶忙问:尊师,喜从何来? 清瘦上人拂尘一甩,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他本就仙风道骨,把赵佶也看糊涂了。 清瘦上人忙道:陛下,贫道进宫时见星象有变,一时参透不出其中奥秘。现在一算,方知缘由。 赵佶急忙问道:师尊何解? 清瘦上人解释道:启禀陛下,贫道见北斗七星移位,呈苍龙七宿之态,其中紫薇星发亮,这乃吉兆。说明陛下江山永固,天下太平。 赵佶大喜问道:果真如此? 清瘦上人作揖行礼道:贫道不敢欺君,帝星关乎于国运。陛下需多行仁政,广施恩惠,少造杀孽,造福百姓。时机一到,三清必降圣显灵,助陛下早日飞升紫府,位列仙班。 这可把赵佶乐坏了。 拍马屁的重点在于知道对方最想听什么,要什么。自古以来皇帝求仙之路从未停止过,始皇帝嬴政,太宗皇帝李世民都是旷世之帝,何等雄才伟略,最后还是走上迷信的道路。 赵佶就更别说了,他这个人做其他事还都行,就是当皇帝不行。他不但当了皇帝,还想当神仙皇帝。 诸葛先生也道:陛下本就天资聪慧,有高祖之风。如能恭俭爱民,整肃纲纪,纳言求治,任贤用能,必能创不世之伟业,我大宋可江山永固。 清瘦上人又道:太傅所言极是,陛下乃圣明之君,仙胎下凡,若能体恤百姓,仁厚礼贤,省刑减赋,躬勤政事,乃吾道家诸尊之荣,天下黎民之幸。 “好好好,说得好” 赵佶忙说:爱卿,道尊之言朕很欣慰,朕也非诸事不明,也有励精图治之心,更不愿负先帝之志。 徽宗其实刚当皇帝时家底不错,哲宗时期,天下还算太平,百姓日子丰衣足食,国库更是充裕,边疆和辽国因为澶渊之盟后,两国交好,再无战事,互有通商,风平浪静。西北虽然西夏时有侵扰,奈何西夏地处贫瘠之地,国力不厚。大宋在西北的西军作战勇猛,双方也相持不下。按理说这个摊子不错,赵佶刚登位时也有过那么段时间想励精图治,甚至有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宏愿。无奈后来他懒了,疲了,没心思了。蔡京,童贯,王黼等人又趁机谗言献媚,蛊惑其心,让赵佶很快堕落了,沉迷酒色,玩乐享受。 诸葛先生也知道皇帝本性也不算太坏,至少不残暴。赵佶很少杀人,他只驱人,贬人,因为他不好杀戮,是个艺术皇帝。一个杀戮心重的皇帝是写不出那么漂亮的字,画不出那么好的画。 在诸葛先生心里赵佶也许还有救,还能救。 清瘦上人则认为赵佶心智太弱,容易被人蛊惑,操控。这样的皇帝有优点,有缺点。缺点就是被奸人掌控,就是助纣为虐。优点是如有良臣辅导之,也能造福于民。 清瘦上人心里觉得赵佶可救,可不救,尽人事,听天命。 赵佶,诸葛先生,清瘦上人在宝慈宫又畅聊了一会。 天色已快卯时,诸葛先生和清瘦上人也叩首离宫。 赵佶也要去忙了,不过当然不是上朝,而是忙睡觉。宋朝应该是对上朝这个事最不上心的王朝了。仁宗算勤勉的也是隔日上朝,其他的皇帝基本是五日一朝,我们的这位道君皇帝赵佶更厉害,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上朝,他要忙着美女,写字,画画,踢球。(一个月就上三天班,你说可气不可气) 不过有政事,要事还是会专人进宫去请奏,所以方应看,米苍穹也要进宫面圣。 在宫门口,诸葛先生遇到方应看。 双方都是一惊,方应看大惊,诸葛先生略惊。 区别在于方应看知道大事不妙,诸葛先生明白大局已定。 方应看敛神恭敬道:太傅,道长深夜进宫所为何事? 对诸葛先生,方应看还是心存敬畏。清瘦上人江湖民间口碑极好,朝廷中也有不少官员和他结交。这两人都不好惹。 诸葛先生笑道:小侯爷客气,只因今晚京城内有贼人作乱,故进宫护驾! 方应看道:什么贼人如此大胆? 诸葛先生道:小侯爷怎么反问我?贼人都不是被你诛杀剿灭了! 清瘦上人也道:小侯爷武功盖世,威震天下,今夜又除贼保京师平安,可谓首功。 方应看满脸疑惑,问道:太傅说得本候有些糊涂了。 诸葛先生娓娓道来:小侯爷将唐宝牛,方恨少等一干犯上作乱的贼人尽数剿灭,还不是大功一件。 “什么,我杀了唐宝牛,方恨少”? 诸葛先生笑道:此二人素来凶悍,不易对付。幸得小侯爷今夜布置妥当,在十字亭将其二人及其同党一起围剿。 方应看正要说话,诸葛先生又道:难道今夜十字亭的安排不是侯爷的人?还有其他犯上作乱之人?那要严查一下,不可有漏网之鱼。 方应看说:在十字亭我是为了抓朝廷钦犯。 诸葛先生笑道:所以还是小侯爷的人将贼人诛杀了对!那我更要在陛下面前为侯爷请功,以表卓勋。 方应看又道:可我…… 话没说完被米苍穹的咳嗽打断了,作为内监他不太好插话。 方应看深深吸了一口气,静了静心道:今天我收到消息,有钦犯王小石要在十字亭出现,故派人去捉拿。 诸葛先生扪了扪胡须道:那就对了,侯爷放心,王小石已经落网。铲除唐,方两大巨患,王小石也伏法,这都是小侯爷的功劳。 方应看脸色一变问道:王小石人在何处? 诸葛先生回答:王小石人在我这里。 方应看狠狠道:太傅,他是钦犯,你这有窝藏之罪。 诸葛先生笑道:他本不是钦犯,现在更不是钦犯,还是有功之人。 “什么,太傅你这有些胡言乱语了” 诸葛先生道:皇上赦免了他的罪,让其先收归于神侯府,等日后视才任用。 方应看道:你这…… “咳咳咳咳……咳咳……” 米苍穹的咳嗽声急促而沉重,声音让人心酸,难受。 诸葛先生又道:小侯爷如不信可面见皇上一问究竟,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诸葛先生和清瘦上人就礼貌的告辞离开了。 礼貌的好像双方是老朋友一样。 方应看眼神里泛出淡淡的金光,一名太监想将方应看引入宫中,被他甩手一巴掌扇出一丈多远,满嘴是血,满地是牙,整个半边脸都凹陷下去。 米苍穹严词道:侯爷,这是宫里,你失态了。 方应看又深吸了一口气,闭目片刻。然后走到那名太监身边,满脸微笑,亲手将他扶了起来,还和声道:本候失礼了,你没事?伤的重不重? 还帮太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太监早就吓傻了,痛晕了,急跪下不敢说话。 方应看又把他拉了起来,让侍从带他下去医治,并嘱咐要好好打赏。然后他一面笑一面走进宫去。 米苍穹也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前一后。 一老一少。 一个贵气。 一个老气。 一个神气。 一个叹气。 方应看缓缓道:刚刚我确实失态了,公公提醒的是。 米苍穹沉声道:你本该沉住气,不该对个太监动手撒气,传出去显得你没气度,没风度。 方应看道:公公教训的是,我冲动了。诸葛老匹夫竟然被他捷足先登了。 米苍穹苦笑道:恐怕局面更糟。 “哦,怎么说?” 米苍穹说道:你杀了唐宝牛,方恨少。从此武林白道势力就认准了你这个仇人,麻烦惹大了。 方应看道:可我没有杀了他们? 米苍穹笑道:你去和武林人解释吗?我可以断言,戚少商他们会让明天京城大街小巷都会说你杀了他们,然后这传闻会像火烧野草般在江湖上人尽皆知。你本来就是和金风细雨楼敌对的,合情合理。所以这个锅你是背定了。 方应看狠狠骂道:诸葛老匹夫真够阴的,还有戚少商这条丧家犬也是诡诈之徒。这样泼本候脏水,我日他祖宗的。 米苍穹又道:还有王小石恐怕是被诸葛正我保下来了。他的威望,日后金风细雨楼声势会更大,难对付了。 方应看狠声道:这个老奸巨猾的诸葛老匹夫,还有戚少商,王小石我誓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米苍穹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他知道今晚被诸葛先生设局算计了,王小石被救,和六分半堂闹僵,被嫁祸唐,方二人之假死,日后与江湖白道结了仇,还借机削弱了有桥集团的力量。 他心里后悔为什么当时不极力阻止方应看等人行事,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局面。 方应看心里则是恨,恨神侯府,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还恨天! 恨老天不帮他,不助他。 他要杀光那些和自己作对的人,老天也对着干,就连天也一起杀了。 杀天。 方应看,米苍穹来到殿外求见。 赵佶不见,他困了,乏了,要睡觉。 再说皇帝也知道他们一老一少来干嘛。 方应看和米苍穹再求。 依然不见。 不过传出一句口谕:侯爷身份尊贵不要和一个草民一般见识,有失身份。 方应看立刻就走,走的很快,甚至没有等米苍穹。 他回到府中,把自己关起来练功。 外面的侍从仿佛看到练功房里有微微的,淡金色的光。 开始错以为是天亮的晨曦,但发觉那光是从室内透出的。 同时还伴随着尖啸声,很刺耳,很心悸。 那是一种类似野兽的声音。 第24章 你的楼主你的楼 蔡京很惶恐,诚惶诚恐。 因为皇帝传他进宫,他也事先听到风声。 他的耳目众多,宫里,朝野内外,哪怕是有桥集团,六分半堂也有暗线。所以蔡京很快收到消息,不利的消息。 蔡京不敢去,也不得不去。 赵佶见了蔡京把王小石的信扔给了他看。 然后皇帝破口大骂:好你个狗奴才,背着朕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平日里你构陷大臣,排除异己,私占田产,强逼良女,这朕都忍让了。现在可好,贪到朕的头上来了,你这什么居心? 蔡京跪在地上,蜷缩着身子,他见龙颜大怒内心十分恐慌。可毕竟他起起伏伏,又为相多年,经历过太多风浪。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第一条就是赖。死活不承认的赖,推得一干二净的赖,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的赖,反正就是不认。这个也是大多数普通人遇到事的基本做法,不管对错,无论真假先矢口否认,赖了再说。 蔡京谦卑的道:陛下,老臣对天举誓,从未做出此等事来。这等草寇之言,岂可轻信? 赵佶怒道:你的意思朕还冤屈了你不成?这些证据你不认没关系,朕酌人一查变知真伪。你还想抵赖,要不一起去你的府邸看看,查抄你家产看看,是不是像信里说的! 蔡京忙道:冤枉,冤枉啊!老臣绝没此意,就怕查的人也受别人唆使,不据实禀报,再栽赃老臣。那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佶心想你这老东西还说别人会栽赃你,真是够厚颜无耻的。自己干的好事,心里没数吗? 赵佶道:你这老东西还巧言令色,你素日来嫁祸的事没干过吗?现在倒怕自己被冤枉了,真当朕好欺! 蔡京辩解道:借臣一百个胆也不敢诓骗圣上,老奴确实没有干过这等事。苍天在上,如有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陛下如实在不信,老奴干愿一死,也不受这等诬陷屈辱。 赵佶看蔡京如此坚决,心中不免有些松动。 蔡京不只会用赖这招。还会第二招,装可怜。人是有感情的,好人恶人,男人女人,富人穷人都是有感情的。有了感情就会被打动,虽然这也是因人而异。蔡京此时就要开始打感情牌,让自己进一步脱困。 蔡京跪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如还念老奴多年来对圣上尽心侍奉,竭力分忧的份上,切莫牵连老奴家小,让他们能苟活于世,就感恩戴德陛下圣恩了。 赵佶本来就没想杀蔡京,要杀就不会叫他来。只是心里有气,要发泄发泄。还有不给他点颜色,不是这皇帝就太没谱了,威严何在!所以就是想教训教训蔡京,让他知道谁才是主子,该听谁的。 赵佶也平息了下怒气道:你胡言乱语什么?朕说要杀你了?你这寻死寻活的是做给朕看的? 蔡京重重的磕头道:老奴受圣恩多年,全依仗陛下才有今日。心里只想今后如何报答,以谢陛下的垂爱。 赵佶道:你总算还知道朕待你不薄,还算识相,有点良心。 蔡京又磕了几个头,额上也红了一块,并老泪纵横道:陛下的恩德,老奴时时记在心里,但不敢忘。也想着今后能多给皇上用心办事,鞍前马后,端茶倒水好好侍奉。若死了,其他倒不在乎,就是再也见不到陛下圣容,不能为陛下分忧,这实属终身憾事。 说完抹了抹泪痕。赵佶一看心里顿时也软了,气也消了一大半。毕竟也知道自己其实离不开蔡京,他也的确这些年供自己吃喝玩乐,无微不至。见他现在这个可怜样,于心不忍。 赵佶道:平身,你也别跪着了,起来说话。仟仟尛哾 蔡京擦了擦泪,站起身来道:谢陛下还宽恤老奴。老臣能遇上陛下这样的英明神武,贤德仁爱的圣君,真是如同再造,感恩万分。 赵佶笑道:你就少来这套了,我也知道你对朕还是忠心的,平日替朕办差也算勤恳。只是凡事适可而止,别过了头。搞得朝野内外不太平,朕也不安心。天下岂有不贪之人,你爱钱爱权朕清楚,别太招摇,事惹大了大家都下不来台,朕也保不住你! 赵佶肯定知道蔡京的好,蔡京的忠。送好玩意,送美女,他一直是鞠躬尽瘁,不遗余力的。也是赵佶离不开他的原因。 蔡京道:陛下之才干,驾驭群臣,不在话下。臣除了为陛下尽忠职守,无以为报。 赵佶大笑道:好好好,爱卿有这份忠心,朕甚为宽慰。 蔡京见一赖,二装可怜奏效。就开始用第三招,反咬一口。反咬的要点就是要咬的准,咬的狠。 蔡京道:陛下,这王小石诬陷朝廷命官,其罪不可恕! 赵佶道:王小石的罪我已免了,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蔡京道:臣是怕如果这等人不惩戒,以后冒出个张小石,李小石,陈小石的随便弄个东西就可以构陷大臣,这朝堂之上岂不人人自危,还如何用心为陛下效力。 赵佶一听似乎有些道理,细想了下就说:朕已答应太傅,免了王小石的罪,不好食言。何况你这事我也不想点破,有没有自己心里清楚。大家就各让一步,不要互相咬着不放了。 蔡京沉思了片刻道:可王小石刺杀了傅宗书,这等凶恶之徒,怎么可以留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身负如此重罪怎么能这样饶恕于他。 赵佶听了也有些犹豫,又道:这让朕有些为难,毕竟朕也不能出尔反尔。太傅也说会约束管教他,改其心性。再说朕有耳闻,此人却有过人之处,是个人才,我看蔡卿此事就作罢了? 蔡京急忙说道:陛下切不可为了一个草寇坏了法度,这恐难服众,望三思而后行。 赵佶又没了主张,心里有些烦乱,就说道:容朕在思量一番,你也别多言了。先退下,以后行事谨慎些,别再惹是非了。 蔡京见状也不敢再多理论,心想自己逃过一劫已算不易,这王小石等日后再做计较,便叩谢圣恩退下出宫了。 赵佶为这事心中郁闷,一面是太师,自己的娱乐大总管。一面是太傅,自己的授业恩师。 自己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所以他决定去杏醉楼去放松一下,别的皇帝遇事拿不定主意,一般都会招大臣商议。赵佶则不然,他不走寻常路,去逛青楼。 “行幸局”专门挖了一条地道从宫中通往杏醉楼,方便其出宫幽会。 入夜,赵佶带了十几名侍从探访李师师。之前御前侍卫早已在楼里布置,守卫。 李师师见赵佶来了,也恭敬相迎。赵佶见了美人也龙颜大悦。 李师师双颊酒红,烟娆香缭,云袖一舒把皇帝轻拽入座。 斟酒笑敬,赵佶两眼已眯成一条线,一把搂住李师师的细腰。 赵佶佻笑道:美人,真是想煞朕了。 李师师嫣然一笑,芊指在赵佶嘴边一划,细声道:官家急什么,先饮一杯,你好久没听师师弹琴了! 赵佶笑道:好好好,朕喝便是。美人快快为朕弹奏一曲。 李师师有意的弹了一曲“念奴娇赤壁怀古”,词是出自北宋大家苏轼之手。表意是说三国一代儒将周瑜年少有为,意气风发,胸有韬略,在赤壁勇破曹军。江东佳丽小乔和周瑜两人又情投意合,神仙眷侣,颂扬周公瑾江山美女皆而有之,让人羡慕,只可惜还是英年早逝。 可苏轼也吊古伤怀周瑜的壮志未酬,来影射自己的官场示失意,被贬官下放,感叹自己怀才不遇,岁月渐逝,前途渺茫。曲风隐隐有哀伤之意。 赵佶是懂音律的,听着不免心中有些烦闷,神色不似之前那么欢悦。 李师师见状也趁势引了话题问于皇帝为何惆怅。 赵佶也不回避,心里有事,也确实想找人倾吐一番。就把王小石的事,诸葛先生和蔡京的事都一一道来。 李师师则劝解赵佶不用太过操心,也谈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第一,李师师认为王小石此人江湖声名远播,武林豪杰都很认可他。民间的口碑也很好,王小石善良,仁厚,乐于助人。不论是江湖上的济世救人,还是京城里为老百姓看诊医病,都有良好的一个形象。如果皇帝把王小石杀了,那民心向反,积怨更深。何不开恩放他一马,这样百姓也觉得皇帝很贤德仁慈,可以为自己赢得民心,借此重树明君之风。 第二,王小石江湖上朋友很多,不乏那种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如果他有不测,那些江湖草莽还不恨死皇帝,肯定有人想着为他报仇。一旦都进了京,那不是翻江倒海,三天两头有人要行刺皇帝。虽有禁军,大内侍卫护驾,可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赵佶听了心中一震,第一条有些道理,可他更在乎第二条。如果这杀手,刺客不断要杀自己。那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得好,再也不能随便出宫微服私访了,就是躲在宫里也不难保万无一失。心里立刻就有定夺,也不准备治罪王小石了。 所以有时忠言也好,逆耳也罢,不及枕头风一吹,床榻香一闻,春宵心一荡。 可在另一个地方,可就没有如此香艳,相反充满了严肃。 金风细雨楼,红楼之巅。 戚少商站着,无情坐着,孙青霞靠着。 无情还是那么孤傲,冷漠。 戚少商依旧是潇洒,冷傲。 孙青霞身上有伤,所以他靠着轩榥,可依然身姿笔挺,面色坚毅。 戚少商悠悠然道:好美的夜景。 无情冷冷道:夜景虽好,不知你心情好不好? 戚少商狐疑道:大捕头此话怎讲? 无情道:用嘴讲,怎么讲? “那你请讲” “我再问你,你还没讲” “讲什么?” “讲你心里想的” “我心里想什么?” “你心里想的,要你自己讲” “即是心里想的,何为要讲?” “你可以不讲,可我想听” “你想听,我就要讲?” “是,因为你讲的是大家想听的” “所以我必须讲,讲给大家?” “对,因为你是楼主” “我可以不当这个楼主” “可你现在还是楼主” “王小石回来了,他才是楼主” “所以这是你要讲的,要交代的” “我讲了什么?” “让位” 戚少商没有说下去,静静的站着,背负着一只手。 因为他只有一只手。 气氛有些凝重,甚至有些寒意。 “你不能让位” 说话的是孙青霞,他说话时即没看戚少商,也没看无情。 他看天。 在孙青霞流亡的岁月,已经习惯了每晚看天,看了天就知道又过了一天,说明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这成了他的习惯,要遵守下去的习惯,让自己生存下去的习惯。 无情道:那你是支持他继续当这个楼主了? “是” “为什么?” “我和王小石不熟” “这算什么理由?” “我不熟的人,就不确定他适不适合当,所以我选熟悉的人” “这是个理由,可我和王小石很熟” “所以,你希望王小石当楼主?” 这次无情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坐着,双手搭在扶手上。 因为他没有双腿。 气氛又变得沉闷。 戚少商开了口:你支持我吗? 话是说给无情听的,他代表了神侯府。 “世伯的意思是由你继续领导金风细雨楼” “我是问你” “问我?” “对,问你” “我的想法重要吗?” “很重要” “为什么?” “我当你是重要的朋友,我需要朋友的支持” “王小石也是我的朋友” “那我不是?” “是” “所以你的选择是?” “我不想说” “为什么?” “因为那样对王小石不公平,他吃的苦,经历的磨难,背负的屈辱太过沉重” “所以你到底选择谁?” 无情沉思了会道:为了金风细雨楼的未来我选你,为了朋友我选王小石。 戚少商转身望向无情道:我很羡慕王小石,你的心里更看重他。 无情道:我对他是朋友那种心心相惜,喜欢他的热情,率真,侠义,诚实。对你我更多是欣赏,你有权谋,果敢,冷静,强硬。何况某人的心里更看重你。 无情的话说完看了看孙青霞,他还是看着天,完全不理睬戚少商和无情。 戚少商微微笑道:大捕头这话我听的有些陶醉。 无情冷笑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如实告知。 “请讲” “你心里真的是否愿意把楼主还给王小石?” 戚少商很决绝的说:不愿意! 无情道:很好,你说的是实话。 戚少商说:我不骗朋友。 无情回道:所以我们也是朋友。 此时此刻两个人上了楼,一个是王小石,一个是杨无邪。 王小石见了无情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漏出他那齐整的白牙。 他拱手行礼道:你来啦,你瘦了。 话很短,但充满了欣喜和真诚。 无情点头微笑道:你也瘦了,也晒黑了点。 王小石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流浪的日子不好过,谢谢你挂心我。 无情没说话,因为主角来了,要谈正事了。 戚少商问道:你的伤无碍? 王小石有意的动了动手脚,说道:没事了,毒也清除干净了,还真要谢谢温神医的妙手回春。 温神医是指新进加入金风细雨楼的一个人,是温家老字号的人,叫温久违。因为他的医术非常精湛,别人找他看病一次就好了,都不用来复诊。所以江湖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好久不见”,意思就是你找他看病治伤后,就不用再看第二次了。 这个人医术好,医德更好,给穷人看病分文不取。曾也想入宫进太医院,可因没钱打点那些官吏,故就在民间开了个小医馆给人看病。杨无邪就把他招募过来加入楼里,他本身也是嫉恶如仇的人,自然应允加入。还有重要的一点,杨无邪把楼里的药材铺交给他打理,温久违也有更多资源可以帮助穷人。 戚少商拍了拍王小石的肩膀道:看到你生龙活虎的样子,我就放心了。 王小石笑道:谢谢你和楼里的兄弟这次鼎力相助,把我这条命给保住了。可为了我损失了蔡空心等不少好兄弟,我难过,内疚。 戚少商笑道:他们都是好样的,是铮铮铁骨的英雄,为了朋友可以不惜自己的性命,你不能让他们白死。以后楼里的重担…… “戚楼主,以后楼里的重担你要挑下去” 王小石很认真的把戚少商的话打断了。 戚少商微微楞了楞,才说道:金风细雨楼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暂时代替,现在你回来了,理应交还原主。 王小石道:你错了,金风细雨楼是大家的,不是我的,更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但楼里需要一个可以带领它前进的首领,你比我更适合。 戚少商忙道:你一样有这个资格,也可以领导好楼里一切。 王小石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有一腔热血,但只是我个人。而楼里更需要你这样的人。逃亡的日子里我也留意京城的风吹草动,这次我回来看到金风细雨楼如今的面貌,我就知道当年托付给你是对的。 戚少商又道:我本就是一介落魄之人,我当过老大,可没当好,导致了连云寨的不幸。 王小石笑道:你又错了,你相信朋友,有了顾惜朝才导致连云寨的内乱。现在你的朋友更多了,更强了,是你好好施展自己抱负的时候。还有你已经输过一次了,我想你有了经验和教训,反而会更好的统领大家。 戚少商又道:可我…… “可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这个楼主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杨无邪很礼貌的打断了戚少商的话,他当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他年少加入风雨楼,初代楼主苏遮幕,二代楼主苏梦枕,三代楼主王小石,四代楼主戚少商,杨无邪都见过,都或多或少的经历过。白愁飞这个楼主他从没承认过,也没为他效力过。 杨无邪真实的感受:戚少商有苏梦枕的手段,野心,霸气,决策力。 也有王小石的重情,正义,勇敢,号召力。 王小石也道:杨总管说的对,没人比你更合适。 杨无邪说道:楼里好不容有易今天的局面,我可不想前功尽弃。 无情接话道:我不喜欢太虚伪的人,你难道还要推辞? 王小石抱拳道:戚楼主,今后还要靠你和朝廷这些奸党周旋。所以你才是这个楼的楼主。 杨无邪笑道:我们一直合作的不错,你别半途而废。 无情恭手道:戚楼主,以后京城的大局还需要你来主持。 孙青霞没有说话,他笑了,仰天长笑。 杨无邪代表了金风细雨楼,王小石代表了其他附属势力,无情代表了神侯府,孙青霞代表了江湖侠士。 戚少商也笑了,笑的有三分灿烂,三分感动,三分坦然,和一分志得意满。 他注定是那个领袖群伦,卓尔不凡的楼主。 戚少商转身走到廊前,站在高处俯瞰整个京城。 此刻他的眼里看到的是什么? 是生死未卜的斗争漩涡? 是扑朔迷离的权利角逐? 是正邪难立的黑白两道? 还是那个动荡不安的天下? 第25章 雷纯的仇,唐仇的纯 灵堂,守灵。 灵堂的布置很简单,堂中央放置着两副棺椁,棺柩底部四角都用青石砖垫着。两侧挂着白布云头幔帐,中间供设一张灵桌。 冷冷清清,凄凄凉凉。 棺椁里是雷雨,雷俋的尸体。 守灵的人是狄飞惊和雷无妄。 狄飞惊低着头,看着地上自己被烛火摇曳的影子。 他在思考,回忆昨晚发生的经过,思虑以后要发生的事。 “这个仇,一定要报” 雷无妄的语气冷冽,怅然。 狄飞惊沉默,缄口。 对狄飞惊来说这个仇当然要报,问题在于怎么报? 何时报? 谁去报? 雷无妄在等狄飞惊的回答,雷雨,雷俋都是他的兄弟,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死了。 雷无妄有仇必报,这是他的原则。他把手足之情看得很重,看得越重,仇恨就越深。不管是谁,杀了他的兄弟,就要让对方血债血偿。 “现在还不是时候” 狄飞惊低着首,沉声道。 雷无妄冷冷问道:那需要等多久? 狄飞惊回道:我不知道,但至少先要把伤养好,你再到十字亭的时候,就已经受了重伤。 雷无妄忿忿道:我被唐门的人袭击了。 “唐能?” 雷无妄回道:不是他,是唐仇。 “她也进京了” 雷无妄烧着纸,没有说话。 狄飞惊突然问道:你一个人是想去抓王小石对吗? “对” “为什么要单独行动?” 雷无妄冷笑道:我经常都是单独行动的,把王小石带回来,我们会更主动。 狄飞惊说道:你这样做太冒险了。 雷无妄则回答道:风险越大,回报就越大。如果成功了,局面就会完全不同。 狄飞惊静立,讳言。 雷无妄问道:为什么有桥集团会对我们动手? 狄飞惊蹙了蹙眉,闭目想了一会。 “你怎么看?” “我看不清楚,至少不理解为何要和我们,金风细雨楼同时开战” 狄飞惊回答道: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有桥集团三方势力互相牵制,一直以来都互有防备。任何两方拼的你死我活,都会让第三方捡的便宜,所以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最多就是小规模摩擦。 雷无妄点头道: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方应看不会不明白。 狄飞惊说道:那就说明方应看有更大的野心,戚少商代表了诸葛先生,我们代表了相爷。他急于吃掉我们也许是为了要打垮相爷和诸葛先生的江湖势力,削弱他们的实力,更快的取代他们。方应看可绝不甘心只做个侯爷。 雷无妄道:那他这步棋不是也太冒险了? 狄飞惊笑道:换了我,也许也会这样干! “为什么?” 狄飞惊道:就因为三方势力都觉得互相不会有所大动作,才反而可以出奇制胜。还有我们和戚少商见面,互相之间都如临大敌,对有桥集团是有所懈怠的。再说方应看这次行动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把主要人物铲除了。到时不论哪方群龙无首,都可以趁乱收服。 雷无妄沉思,手里的纸钱也被火烧到手,而猛的一放,这才回过神来。 狄飞惊又道:只可惜方应看的部署还是有漏洞,不够周密。还有一些变数他没有考虑进去。 雷无妄站起身来,忧俋的叹了口气。 狄飞惊道:去休息,你身上有伤,这里有我给两位弟兄守灵。 雷无妄却道:我的伤在心里。 狄飞惊说道:我答应你,这个伤会给你一个交代。 雷无妄又道:米苍穹那一棍,恐怕你不比我好受。 狄飞惊笑了,虽然雷无妄看不到。但可以感受到。 雷无妄心里明白狄飞惊不是为了护住雷纯,分了神,心里有顾虑。米苍穹要拿下他还真不容易,也许未必能拿下。 那一棍是为雷纯硬拼的,所以狄飞惊才会笑。 笑的惬意。 满足。 雷无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意念,如果当时是他在雷纯身旁有多好。 那一棍他来为她挡。 让他来保护她。 虽然昨晚雷无妄杀得人最多,表现也最为勇猛,可这不够。 远远不够。qqxδnew 至少危机时刻,站在雷纯身边的是狄飞惊,而不是自己。 想到此处雷无妄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 很失望。 遗憾。 灵堂很安静,油灯很恬静,夜色很寂静。 人呢? 人断魂,销残烛,奈何两隔。 心怨幽,照孤影,莫问凄然。 壮士独不眠,生死约黄泉。 夜长皆寂寞,最苦守灵人。 雷纯来了,她穿了一身素白的衣服,云髻上戴着白花。 衣白如雪,胜雪犹霜。 雷纯没有打扮,但一样可以引人瞩目。 她的美,如果你拒绝了,你会后悔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她的貌,可以让你动心,会动情,今世,还有来世,生生世世。 雷纯上了香,神情悲切,仇怨。 悲悲切切。 仇仇怨怨。 狄飞惊很少看到雷纯会有仇恨的神色, 雷无妄则从来没见过。 雷纯后面还跟着四个人。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一老一小,一女一男。 高个子的老者,满脸银须,鹰钩鼻,目光犀利。 他叫关日魔,“大手印”关家的长老。 身材肥胖的女人,浑身的赘肉像树上的芭蕉一样挂在身上。 她叫关月妖,“大手印”关家的护法。 身形消瘦的男子,即使穿着衣服也依稀可见突出的骨骼。 他叫关星鬼,“大手印”关家的管家。 最后就是那个矮小的孩童,白面红唇,眼睛乌黑明亮,耳垂很长,耳朵上戴了十一个银环,左边六个,右边五个。眉心点了一颗朱砂。 他的真实姓名叫什么不得而知,唯一清楚的是“大手印”关家的大当家,关于他传闻寥寥无几,关家的人对他都恭敬,为了方便联络,他有个代号叫“关十一”。 这四个人是雷纯最新招揽来的高手,六分半堂需要增强实力。何况六分半堂的堂主之位有很多空缺,需要补充人手。 六分半堂给他们的条件相当优厚,三,四,五,六堂主这样位子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坐的。原来的位子是雷媚,雷恨,雷娇,雷滚的,后来这些人有的身亡了,有的叛变了,还有的自立门户了。 所以关家的人愿意加入六分半堂。 雷纯走到雷无妄面前,凝望着他道:我知道他们是你的手足,他们的仇六分半堂会报,你还请节哀。 雷无妄那冷酷的眼神里逐步有了暖意,雷纯好像是一个光源,照亮了他,温暖了他。 他享受这种近距离和她面对面,沉浸在她的声音里,眸光中。 雷无妄很自责,为什么自己不够英俊,不够有地位,不够有钱,除了武功没有什么长处。 雷纯很完美,雷无妄也想可以完美一些。 雷纯又牵心的问道:你们的伤怎么样了? 狄飞惊道:无碍。 雷无妄道:没事。 雷纯淡淡的道:你们都好,我也放心了。仇恨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只剩下了仇恨,好好活着,才能复仇。 她认为仇恨是一种动力,凝聚力。推动你前进的动力,让你变的坚定,坚持,坚决,坚忍,坚毅的力量。使你变的强大,不强大怎么去复仇,去打倒对方。同时也让几个人,一群人团结一心的力量,一个人做不到的事就聚集一群人去做,于子同袍,于子同泽,于子同仇。把大家整合在一起,有共同的目标。 聚沙成塔,汇流成海。 狄飞惊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双脚,直直的盯着。 他在想路在何方? 金风细雨楼日益壮大,有桥集团也有权有势,六分半堂要如何应对,怎么生存下去。依靠蔡相不是长久之计,他是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如果需要,他可以随时,轻易,毫不犹豫的弃掉六分半堂。就像抛弃元十三限,白愁飞,天下第七他们一样,总有一天会轮到六分半堂。不过现在还离不开蔡京,需要他的支持。 这点狄飞惊很清楚,雷纯更清楚。 雷纯柔声对雷无妄,狄飞惊说道:你们先去休息,这里由我来守夜。 雷无妄忙道:总堂主,不可。 雷纯淡淡一笑,犹如笑出一朵小花,插在了雷无妄的胸口。 “把伤养好,六分半堂不能有没金腰带” 雷纯拍了拍沾在雷无妄身上烧焦的纸钱灰,还用手拔了拨他头发上的灰烬。 雷无妄像触电一样,雷纯每拍一下,他内心就被深深的触动了一下。 雷无妄仿佛连自己的伤痛都没有感觉了,雷纯的手指掠过他鬓角那一刻,恰如一道暖阳,拂过了脸旁。 暖 很柔。 且温馨。 十分陶醉。 让人很感动。 令人心旷神怡。 芙蓉出水夜来香。 暗香倩影姗姗。 玉姿清动人。 顾盼生姿。 人独立。 花落…… 谁? 雷纯头上的白花落了,花落。 雷无妄像巨人一样护在她身前,身体带起的风刮落了雷纯的花。 “谁”是一句话,狄飞惊喊出来的。 狄飞惊和雷无妄几乎同时发觉了危险。 只见房梁上有一个黑影倒吊着,像一只悬挂的蝙蝠。 其实关十一也发觉了,他可能只比雷无妄,狄飞惊慢了那么一些,或者都可以忽略的那么一些。 关十一没有动,他从不轻易动。 但有三个人动了,关日魔,关月妖,关星鬼,猝然出手。 关月妖很肥硕,可她的轻功竟然最好。 她跃起,飞撞那个黑影,挡住了黑影进攻的路线。 关月妖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身体,她是“大手印”关家的护法,最知道怎么去保护一个人。 她庞然大物的肥胖身躯,拦住敌人的进攻可能,不论兵器,暗器都封死了角度。 不但是防守,还攻击,武器也是她的躯体。 那黑影双脚一蹬,急速坠落,可另一个人在等着。 关星鬼蹂进,双掌推出。 不对,不是掌。 关星鬼的手腕脉搏处突出两根骨骼,像两把匕首一样直插那道黑影。 他用是自己的骨头。 骨刃。 黑影一缩,一躲。 躲在伞下。 黑影打开了一把伞,关星鬼的骨刃刺在伞上,竟然碰出火星。 火花四溅。 可黑影刚落地,双脚就被扣住。 被一双手死死捏住。 关日魔的“千错万错手”,只要被他的手拿住,你就知道犯了多大的错。 然后你的身体就要为这个错误付出代价。 大错特错。 关日魔突然放手,可以说是抓住的一瞬间就放开了,不得不放。 因为黑影的脚有毒,还是唐门的毒。 所以关日魔只能放,他双手快速按在地上,地面立刻变得淡紫色。 黑影趁关日魔把毒排出那刻,一个后跳,接一个跟斗,人已侧倚坐在雕窗的窗槛上。 “住手” 雷纯的喊话,让关日魔,关月妖,关星鬼瞬间停了手。 朦胧的月色下,一个女子斜坐在窗上,小伞遮住了她半边身子和脸。 她很妖艳,眼神妖娆,身姿婆娑,一头黑色长发遮住了侧脸更显的野性和神秘。 “唐仇” 说话的是雷无妄,他和她交过手,吃过亏。 雷纯弯眉一蹙,狄飞惊一惊。 “你就是雷纯吗?” 雷纯平静回道:是。 唐仇拧过身来,笑盈盈的看着雷纯,说道:你好美。 “谢谢夸奖” 唐仇目光扫了扫灵堂,狄飞惊低着头,雷无妄恶狠狠的瞪着她,关十一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默默的站在雷纯身后。其他三人分别对她有所警惕。 唐仇笑道:我一直不明白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是怎么可以统领六分半堂的,现在我懂了。 雷纯微笑道:是吗? 唐仇道:是的,你很美。美的很神圣,让人有保护欲。 雷纯道:你的武功很好,所以不需要保护,你可以保护自己。 唐仇眨了眨眼道:你懂武功? 雷纯坦然道:刚才我堂里的三个堂主都没拿下你,这还不能说明你的武功高低吗? 唐仇笑了起来,声音很撩人,马上说道:错了,是四个人。 话完她长发一抖,狄飞惊移近雷纯,雷无妄已把手搭在腰上的腰带,生怕唐仇发出暗器。 可并没发生什么,只是从唐仇的黑发里抖落了一枚银环。 一枚银耳环。 狄飞惊此时也察觉到关十一的右耳上少了一枚耳环。原来在关日魔,关月妖,关星鬼围攻唐仇时,他悄无声息的打出一枚耳环,射向唐仇。 他出过手,还很快。 唐仇目光瞟了一下关十一问道:你在唐门呆过? 关十一没有回答。 唐仇又说道:你的手法是唐门的“如雷贯耳”,可惜和唐能比起来你差远了。 “哦,是吗?” 关十一冷冷的说道。 “那当然,唐能比你强多了” 关十一阴鸷的笑道:那我倒要去领教领教这个唐能了,希望他如你说得那么强。 唐仇道:你不信? 关十一道:那要试了才知道! 唐仇问道:你是不是唐门弟子? 关十一回道:我现在是关十一。 狄飞惊突然插话道:你夜闯六分半堂,所为何事? 唐仇把伞一收,插在腰间,然后跳下窗槛。 她的每一下动作,都让雷无妄非常紧张,他太清楚唐仇的手段。不敢掉以轻心,死死护住雷纯。 唐仇回道:我就是想来见识下传闻中的雷大小姐,我之前不信,不过现在信了。 狄飞惊说道:那你见到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唐仇很认真的问:那我走之前可以和她说句悄悄话吗? 雷无妄凶狠的说道:不可以,如果你再不走,我就要动手了。 “哎哟喂,你看看你看看,一个个都像吃了爆竹一样,我真的就是来一睹雷大小姐的芳容,没有恶意” 唐仇的语气有些委屈,但很真诚。 “好,我想听你的悄悄话” 雷纯说完绕开雷无妄,要往唐仇那边走。 雷无妄忙道:总堂主,不可…… 雷纯一摆手,示意没事。 雷无妄想要阻止,但被狄飞惊一把拉住。狄飞惊脖子动了动,表示雷纯已下了命令,就不要多去阻拦。 而且狄飞惊没有把握也不会拉住雷无妄。 雷纯慢步走过来,脚步很稳,呼吸很轻,面色镇定。 一个不会武功的雷纯走到了一个神出鬼没的唐仇面前。 唐仇也对雷纯的胆色充满了钦佩,眼眸里漾起了很温柔的光。 不光温柔,也很纯洁。 那么一瞬间唐仇的眼神和雷纯一样的纯。 唐仇附耳压低了音细声道:你比那些虚伪的蠢男人强多了,我很喜欢你。 雷纯乍一听,也捂嘴浅笑。 狄飞惊,雷无妄见唐仇没有对雷纯有什么举动,松了一大口气。关十一人等人也松了一小口气。 雷纯道:你是我见过最特殊的一个女子,我也很喜欢你。 唐仇银铃般的笑起来,笑的也很纯。 雷纯笑的还是那么浅,那么淡,那么纯。 唐仇说道:好了,我该走了。不然这里一帮男人非把我生吞活剥不可。 雷纯道:不会,没人会动你。 狄飞惊则道:唐姑娘,你可以安心的离开,我也保证没人会伤害你。 唐仇看了看狄飞惊,又瞅了瞅雷无妄,还有其他的人也扫视了一遍。 “你们要好好保护雷大小姐哦,出了事我可要找你们算账的” 话说完,人影就飞出窗外,隐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雷纯则转身徐徐走到灵台前又续了一根香,很恭敬的行了礼。 然后对雷无妄笑道:快去休息。 雷无妄被雷纯这一笑,一说也有些局促不安了,也就恭手退出灵堂了。 他走出灵堂的那一刻是有些幸喜的。 品味着她的眼神,声音,动作。 她为他拍去衣服上灰烬的那种情景。 他挡在她身前,保护她的感觉。 雷无妄一边走,一边笑,没有人察觉到他在笑。 他不会让别人知道。 他自己知道。 心里知道。 雷纯站在灵桌前,肃静,缄默。 狄飞惊说道:你也回去,还是我守着。 雷纯却道:唐仇这个人你怎么看? 狄飞惊有些诧异,但很快回答:现在看不出,但不是敌人。 雷纯悠悠道:不是敌人可以成为自己人吗? 狄飞惊回道:也许你可以试试! 雷纯若有所思,她在想什么,狄飞惊现在确实猜不透。 而且他发觉已经越来越猜不透雷纯了。 雷纯的纯越来越充满了迷! 第26章 爱管闲事院 爱管闲事院,是一个江湖小帮会。 不但小,还很穷。穷的连吃饭,喝酒,做衣服,住都要赊账。 不过还好平时他们喜欢管闲事,打抱不平,经常帮助别人,打山贼,斗强盗,惩戒恶霸从来不收报酬。所以大家都愿意送点钱米油盐,酒肉衣布。 爱管闲事院的人也不拒绝,因为确实太穷了。如果帮着财主家看门护院,跟着大官人后面欺男霸女,也能得不少好处。可偏偏他们就爱管闲事,不平事,帮的都是穷人。 所以他们就很穷,江湖上有些小名气。 王小石也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然后遇上了爱管闲事的一帮人,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十字亭战役过去了有七八日,京师风平浪静,似乎不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势力都很安静。 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暗流涌动。 唯一的一件大事就是巨侠方歌吟至今生死不明,未有音讯。传闻也很多,有的说巨侠死了,有的说巨侠避世去了,还有说巨侠出家了,更奇葩的有传闻巨侠去做神仙了。 许多人都很着急,很多人都在找。 最急的是方应看,连日来他如若针毡,酒色不思。他派了更多的人手去找,只有一个目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戚少商也要找方歌吟,找到巨侠就可以树旗举帜,振臂一呼来声讨方应看。毕竟方歌吟朝野内外的威望是可以打压有桥集团的。 神侯府对巨侠一事更为关心,诸葛先生让无情去办这件事,这是大事。巨侠若仍健在,那是天大喜讯。若不幸遇难,也要找出巨侠被害的线索和凶手。 六分半堂的雷纯也派了人去找。她的理由很直白:巨侠是武林泰斗,江湖楷模,她敬重巨侠为人。要迎回方歌吟,重塑六分半堂的形象。 还有一个人也命刑部,兵部去找巨侠。他就是当今圣上赵佶,方歌吟救过他的命。赵佶虽然昏庸,但不忘本。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找到巨侠接入宫中可以保护他,还能制衡蔡京,诸葛先生。 一时间京师大街小巷,市井方圆都在找人,寻人的赏金都已飙升到了一千两黄金。 那王小石呢? 王小石在金风细雨楼呆了没几天就住进了神侯府。这里有他的想法,也有诸葛先生的意思。 王小石离开金风细雨楼,是希望戚少商有绝对的地位和权力。他本就不爱权,更不爱争权,为免事端,置身事外是最好的。好比当年苏,白,王时代,王小石也不愿和白愁飞相争而离开楼里,在愁石斋的日子。 诸葛先生也希望王小石来神侯府,做为已故师哥“天衣居士”许笑一的嫡传弟子,想要好好照顾他。也防止蔡京,方应看等人加害于他。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王小石也许在武学上是可以超过方应看的人,师弟元十三限把“伤心小箭”秘籍亲手给王小石,而“伤心小箭”需要“山字经”,“忍辱神功”相辅助才能练成,而另两门绝学元十三限又传给了无梦女,偏偏张炭又救了她。 也许一切都是老天冥冥之中安排好的,王小石就是那命中注定的人。 一大早王小石就出了府,今天他要去送行。 送两个朋友,唐宝牛和方恨少。 他们的伤也痊愈了,是时候要离开京城了,毕竟他们已经“死了”。 死于方应看之手,这个计策出自杨无邪之手。 两个活人不可以逗留在这里,他们活着也是钦犯,一样不能留下。 所以只能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和王小石一起去送行的是“四大名师”汤小圆,刑部新一代的代表人物。 他是衙门的人,送唐,方二人出城会“方便”些,“容易”些。 金风细雨楼也派了人去。 “饭王”张炭。 他负责出城之后把唐宝牛和方恨少从水路运出去,去和他们的大哥汇合。 也是张炭的大哥。 沈虎禅。 可以保护他们,罩得住唐,方两人的大哥。 一行人出了城,到了渡口。 大家都有些不舍,难分。 可不舍终须舍,难分还需分。 方恨少拍了拍王小石肩膀道:小石头,就送到这。等我们找到大哥,就捎信给你。 唐宝牛也豪气道:小石头你放心,我们出不了事,我可是唐巨巨巨侠。 王小石有些讪讪然道:唉……当初你们和我一起逃出京师,流亡的岁月一起同甘共苦。现在你们又要走了,我却不能陪你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唐宝牛舌头打了卷道:小小小石石头,我和小恨是去游山玩水,没什么什么难受,担心心心的。 方恨少阴阳怪气道:你个大水牛,不会说话就别说,傻了唧的! 唐宝牛顿时来劲道:你你你个书呆子,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象啊!我和小石头闹着玩,管你什么红烧萝卜屁事。 王小石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就少斗嘴了,外面凡事要小心。 一旁的张炭咧着嘴笑说:你们两个要是有个老娘们,正好可以拜个天地,凑成一对了。 “我呸,你个黑饭桶,我是唐巨侠,身边美女如云,投怀送抱,红粉知己,花枝招展,青楼……” 王小石忙打断唐宝牛:打住打住,你别嘴上没门,胡说八道。 方恨少则说道:小石头,你自己也顾好自己。还有温柔的下落,就靠你了。 说完方恨少,唐宝牛都有些抑郁不舒。 王小石感叹道:是啊,这温柔去哪里了啊?你们放心,这事你们不提,我也会追查的。 张炭也安慰道:温柔这丫头一直都是傻人有傻福,不会有事的。 唐宝牛指着张炭道:黑饭桶,你这话给温柔听到,可有你好受的。 张炭也道:我真希望她听到。 王小石叹了口气道:我也这样想,她能现在胡闹一下该有多好! 方恨少见气氛沉重,就笑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小石头你肯定能和温柔再见的。 唐宝牛也装模作样道:子曰:温柔淑女,石子好逑。那个求啊求,求了做老婆。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王小石脸也被说的通红。 王小石急忙道:行了,别贫嘴了。你们找到沈大哥,替我问声好。 唐宝牛道:嗯,我和小恨以后会回来的。 方恨少说:我们只是暂时分别,还有很多机会见的。 王小石也点了点头道:对,我们还会再会的。 张炭看着王小石道:我会看好他们,送到大哥那去,那两门功夫你要花点时间看看,无梦女的口诀不会有假。我有个四五日也回来了。 王小石抱拳道:一路珍重。 张炭几人也告别,上船走了。 王小石望着远去的帆影,不禁有些眼圈冒红,心里酸酸的。 旁边的汤小圆笑道:王大哥,兄弟到哪里都是兄弟,心会在一起,人也会重逢的。 王小石也应了一声,两人也返回去京城的路上。 回去的路上,正逢晌午,夏天的日头毒辣辣的,晒得两人有些口干舌燥。见道边有户人家,门口支起个凉棚,摆了五六张木桌卖些茶水,面食。 两人就想去喝碗茶,去去暑热,解解渴。忽而一阵吵闹声引走了他们的目光。 “小娘子,你这茶怎么比药还苦啊” 一个面目猥琐的男人对着一名身着孝服的年轻妇人调笑。 那妇人也有些胆小,表示道:客官,茶叶都自己家晒的,过往客人也没说过苦,想必你喝得急了, “怎么可能,大爷我茶又不是没尝过,不信你自己试试” 那妇人也有些不间不界,无奈倒了一碗喝了一口。 “不苦啊,客官你再尝尝” “哦,那想必是小娘子的口抹了蜜,要不你用嘴喂大爷尝一口” 那猥琐男人和同桌,旁桌九人同伙起哄大笑,言语里充满的猥亵,调戏之意。 那妇人又羞又惊,急欲走开。那猥琐男人一手拉住妇人衣袖,嘴里讥笑道:小娘子别走呀,快坐这边,好好喂大爷喝茶。 王小石,汤小圆看了有些气忿,想上前制止。 只听“啪”的一声,那猥琐男子被一张木凳正砸在脸上,跌了个四脚朝天。 顿时一众人惊得站起身来大声呼喝起来,那妇人也吓得急忙逃脱一旁。 忽见另一张桌子坐着一个头戴竹笠的青衣人,在悠闲的喝着茶。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调戏良家女子,还有王法吗?” 声音清脆,细柔。特别后面那句“还有王法吗?”语调缓慢而上扬。 那被砸的男子站起身来,脸上皮也破了,清淤一大块。嘴里咒骂道:哪个王八蛋,活腻歪了,敢打你大爷? “啪啪”两声,那男人邃然滚倒在地,双手捂脸痛苦不堪。 王小石看得很清楚,那是鞭子,一条细长的皮鞭。 动手的是那个戴着竹笠的人。 “这人会功夫,大家小心” 那伙人纷纷亮出兵刃,围了过来,动作迅速,毫无拖泥带水。明显是练家子,还是不弱的那种。 “你这是找死,今天遇上我们兴浪九条龙,算你触霉头” 汤小圆一听,也不禁自说道:这九个恶霸,原来流蹿到这里了啊。 王小石道:你知晓他们的底细? 汤小圆忙道:他们先前是禁军殿前司诸班直出身,犯了事被赶出来,就盘踞在京畿路的延津,封丘,原阳一带为非作歹。 两人谈话间兴浪九条龙对那人发动攻击,他们早年都是殿前司诸班直,也就是禁军里的特别部队,负责守卫皇城宫内外,训练有素,身手不俗。 两人挺刀分别左右夹攻,一人持棒跳在空中举头就砸。 那竹笠人身子往后一仰,避过两刀。右手的长鞭往空中一卷,套住持棒男子的腰间,用力一甩,直甩往先前那猥琐男人。 空中那人被套也失了重心,被一下子甩了出去,那猥琐男也是有功夫的,双手一抱,抱住伙伴往后踉跄了五六步。 两名刀手见落空,急回势又砍出两刀,竹笠人单手一撑桌面,身子腾空往后蹬出两脚,正中面门将两人踢飞出去。 又一道枪风直扎竹笠人头部,竹笠人头一歪,险险避过,右手横抽一鞭,那人肩膀着了一下,吃痛后退。可竹笠被枪尖挑落。 一头黑发披散下来,竟然是一个女子。 汤小圆有些惊诧,王小石则还算平静,其实他从身形,出手力量,还有先前说话的声音就判断是个女子。 那青衣女子站在桌子上,有些神气的说道:还兴浪九天龙,本姑娘看是水沟九条虫。 猥琐男为首的九条龙见是一个女人,顿时也有些轻看于她。 “我当是谁,原来是只雌鸟,哥几个还别说,这娘们长得还真有些姿色,今天大家手下有点分寸,别弄花了一会玩得没了兴致” 众人也淫笑不止,摩拳擦掌。 那女子怒眉一横,喊道:你们这些淫邪之徒,今天本女侠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话落,一鞭扫出,周身划出一道鞭圈,众人也忙退开。 猥琐男叫嚷道:大家别靠近她,她鞭子就只能打这么远,找东西扔过去招呼她。 一下子,桌子,板凳,茶壶,坛子,道旁的石头,土块一窝蜂的投掷过来。 女子忙鞭子上下翻飞,鞭花舞动。将来物尽数击落,可土块扬起的灰尘进了眼睛,一时妙目紧闭,手里的鞭子也挥舞的有些松了。 兴浪九条龙看准机会,一起扑了上去,现在机会绝佳,趁乱定能拿下。 女子也感到不妙,没了视线,也有些不知所厝。 “哎哟”,“妈呀”,“唔唔”,“哇哇哇”,一阵骚动过后。 女子揉了揉眼睛,睁开一看。 只见兴浪九条龙全部倒在地上。 横七竖八。 七歪八扭。 七上八下。 七零八落。 乱七八糟。 七颠八倒。 七高八低。 乌七八糟。 七扭八拗。 一个年轻人,一个年轻捕快站在中央。 王小石运指如风,刹那间点晕五人。 汤小圆一拳,一脚,一剑,一飞刀,放倒四个,手上还是留了准,只伤不杀,故而四人都呼叫了一下。 那女子有些惊愕,瞅了瞅一地的人,看了看王小石他们。 “人是你们打倒的” 王小石微笑道:算是。 “怎么可能,也就一揉眼的功夫,你们两就把他们都制服了” 汤小圆则道:其实他一个人就够了,我呢实在是手痒,想教训下这帮人,所以他让了四个给我。 女子更惊讶道:他一个人就行,难道你有三头六臂不成? 王小石道:我就一个普通人,只有一个头,两只手。 地上那个猥琐男腿上中了汤小圆一飞刀,痛的哇哇叫。听闻他们对话,又瞧了瞧。 “王少侠饶命,我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请你高抬贵手” 他在京城做过内卫,自然见过王小石的画像,也有一次远处看过他本人。 “王少侠,哪个王少侠?” 女子绕有兴趣的问道。 “女侠,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小石,王少侠” 王小石本想阻止他说出来,他不想闹得沸沸扬扬。 他不在乎那些虚名。 他行侠仗义只为公理,不为招摇过市。 王小石的淳朴善良是与生俱来的,他的侠义心肠是师傅许笑一教的,他的真诚以待,爱交朋友是他走江湖所历练出来的。 他不是不想出名,第一次来京城遇到了苏梦枕,白愁飞后就已经有了名。斗关七,诛雷损,杀傅宗书,胜元十三限,败白愁飞,胁迫当今太师蔡京,逃过方应看追杀,力克八大刀王,苦战六合青龙等等事迹,每一件都已名动天下,威震江湖。 可他开始越来越讨厌出名,自己经历了太多,看着好兄弟反目,朋友背叛,朝廷的勾引斗角,尔虞我诈。江湖的腥风血雨,刀光剑影。 他累了。 也倦了。 很失望。 很悲伤。 痛过。 醉过。 还曾经“死”过。 生不如死。 王小石不快乐,特别是温柔失踪后。 他郁郁寡欢。 闷闷不乐。 还哭过。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男人就不是人了? 是人就有感情。 有情就会痛。 痛就会哭。 会流泪。 痛哭。 痛。 王小石是一个好人。 但好人不一定有好报。 至少王小石就是个例子。 事业,爱情,功名利禄都没。 不过还好他有朋友。 “唉唉唉唉唉唉,说你呢!你是金风细雨楼的那个王小石吗?” 王小石被那女子问的有点尴尬,不想暴露身份,可也不想骗人。 他很诚实,一贯如此。 王小石只能无奈的回答道:我就是王小石。 “天衣居士传人,金风细雨楼楼主” “是,不过是前楼主” “原来真是你呀” 那女子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一蹦就蹦到王小石面前,凑近脸用心的看。 王小石一下子被一个女孩子靠那么近,也有点手忙脚乱的,往后倒退几步,略略低下头,回避对方的凝视。 可他看清了女子的容貌。 鹅蛋样的脸,水灵灵的眼睛,斜斜的秀眉,弯弯的睫毛,尖尖的鼻头,薄薄的嘴唇,脸颊两侧各有一点梨涡。 他还闻到她的香味。 不是胭脂水粉的香味。 是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像花香。 似海棠。 王小石天生对女孩子有点拘束。被个女孩子那么近盯着他很不自然。 疼。 生疼生疼。 王小石的脸生疼生疼。 那女子用手拧着王小石的脸说道:你低着头干嘛?像个犯人似的,快抬起头,我和你说话呢! 王小石忙头一侧,手揉着脸急道:姑娘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男女有别。 猛然“蓬”的一声,王小石屁股被女子结实踢了一脚。 王小石竟然没躲开。 这连旁边的汤小圆都吃了一惊。 一大惊,王小石竟被一个武功一般般的女孩子踹了一脚。 王小石这下急了说道:你干什么?无缘无故的动手打人。 那女子笑道:这才叫动手动脚。 王小石也被说的哑口无言。 汤小圆听的肚子都笑痛了。 那女子眨巴眨巴眼睛道:原来王小石就长这个样子啊! 王小石没好气的道:我本来就这个样子,头上没犄角,身后没尾巴。 那女子听了噗嗤一笑。 笑起来很好看,两个酒窝就像散发出浓浓的酒味。 让人有点醉。 心醉。 “对了,我是爱管闲事院的” “我叫王遇仙” “王小石的王,遇见你的遇,小仙女的仙” 第27章 诅咒林 王小石遇到了王遇仙。 一个抱打不平。 一个爱管闲事。 这明显就是一个惹麻烦的邂逅。 邂逅很突然,麻烦来的也快。 麻烦已经来了。 一个壮汉,一道拳风。 直揍王小石。 壮汉赤裸着上身,外衣绑在粗阔的腰上,肩膀宽阔,胸脯横阔,刷漆似的阔眉,核桃似的阔眼,四方的阔口。 特别是碗口阔的拳头,凛凛生风。 王小石这再躲不开,就有大麻烦了。 他身子一矮,让过一拳。 壮汉左膝盖前顶,顶撞王小石面门。 王小石双臂护头,膝盖扎扎实实的顶在前臂上。 王小石整个人被顶起,浮在空中,借势把力卸走。 壮汉略微有点吃惊,自己全力膝击竟然没有让对方造成伤害,快起右脚侧边踢,直扫对手脖子。 王小石左臂一格,被扫到臂膀上,再次借势卸劲侧掠出去。 壮汉大步流星追上,双拳一轮急攻连打。 拳拳利落,迅捷,力猛。 王小石右手五指做箭,射出五缕箭风。 五指如箭,箭似流星。 伤心小箭。 一逝即灭。 “噗噗噗噗噗” 五箭皆中。 壮汉完全闪不开,躲不掉。 他的反应其实很快,这点一旁观战的汤小圆已看出端倪。这名壮汉所有的动作没有招式,路数,功法。 他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最强的力量去击打对手,动作即简单,且暴力。怎么顺手就怎么打,如何方便就如何攻。 这是一种有效的打法。 很自由的技术。 只追求速度,力量,效率。 不过汤小圆没有帮手,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帮。王小石可以应付,还是轻松的那种。再说两个打一个,王小石不答应,自己也不屑这样。 所以汤小圆只观战。 一旁的王遇仙呢? 她想帮,可帮不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兀,打斗也很突发,结束的更突然。 壮汉双膝,双肘,肚脐被箭风射中。立马失了力,像堵墙一样的坍倒,动弹不得。 王小石其实手下留了情,未施箭劲,只托箭风,也避开了要害,只打关节部位。 王小石的功夫没有荒废,一直在勤奋练习。 习剑,练刀。 所有的事不去练就会停滞不前,会退步,甚至是荒废。书法家要临池,唱戏的要吊嗓,乐器师要操琴,士兵每天要演练,一个侠客当然也要练武。 王小石也爱练武,但不是武痴。他学武是为了可以保护自己,家人,朋友以及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悟性很高,学得很快,也很好。“天衣居士”许笑一开始并不好看他。因为王小石太善良温厚,缺少那股狠劲。很多绝世高手都有那种狠,狠了就有杀气。大多数时候杀气可以把武功挥发的淋漓尽致,完全的发挥出来。 许笑一还是收了王小石为徒,唯一的徒弟。 因为这个孩子好玩,淳良,天真。许笑一喜欢他,这个孩子也给他带来了欢乐,确实当初收徒也是自己一直就很孤独,连个说话的人都很少。所以许笑一对王小石的武学成就没报太高期望。 天衣居士错了,他一生很少错,在这个孩子身上确实错了。 王小石不但练成了,还练出了自己的风格,并超越了天衣居士,在武功上完全的超越了。 他练成了“仁剑”,“仁刀”,也证明了自己是个练武奇才。 王小石没有放下功夫,勤练。练武可以让自己忘掉很多事,烦心事。 还有伤心事。 可不论如何都忘不掉,所以他开始练“伤心小箭”。这是他师叔的毕生心血,临死前交给他的,并嘱咐道这是一门正道功夫。学好它,去除暴安良,匡扶正义。 王小石的“伤心小箭”还不成熟,毕竟没有“山字经”,“忍辱神功”达不到元十三限的高度。他把箭诀融汇到了指法里,一种新的指法,不同于白愁飞的“惊神指”。 他经常想到白愁飞,白愁飞是他的朋友,兄弟,敌人,仇人。他们一起醉倒街头,一起欢歌笑语,一起落魄流浪,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功成名就,一起兄弟反目,一起自相残杀。 王小石对白愁飞的情感很复杂。 人本来就很复杂,感情就会复杂。 他每每想起白愁飞就难受,伤心。也许这就是他把“伤心小箭”化成指法的缘故。 伤心的箭,伤心的人,伤心的往事。 “你干什么呀,你怎么可以杀人” 一声嗔怒声,把王小石吓了一跳。 只见王遇仙飞奔到那壮汉身前,蹲下抱着那壮汉的头急呼:哥,哥,你没事,你别死啊!死了你妹妹以后谁来照顾,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怎么办?别死,别死,别丢下我……呜呜呜…… “痛痛痛,别摇了,别摇了,我没死也给你摇死了” 王遇仙见壮汉没事顿时破涕为笑,忙扶起他来。 王小石懵了,彻底懵了,这个壮汉竟然是这女子的哥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遇仙怒气冲冲过来,纤手一指道:好你个王小石,以强欺弱,还自称是大侠,我呸呸呸,简直是土匪,连土匪都不如,恶心……真恶心! 王小石更懵了,哑口无语。 “妹妹,妹妹,他没有杀我的意思,避开了我的要害,也没下黑手” 王遇仙瞪了王小石一眼,忙回身到哥哥身边。 王小石看了看汤小圆,汤小圆双手一摊,表示你自己惹得事我没办法。 那壮汉揉着肚子,走到王小石跟前抱拳道:小妹失礼,望王少侠见谅,你就是京城那个极负盛名的王小石? 王小石也抱拳道:正是在下,刚刚得罪了,请海涵。 壮汉道:久仰大名!在下姓王,名见人。那是我亲妹妹,叫王遇仙。刚刚是误会,我以为你是强盗,所以出手。但见你处处退让,没有下狠手,而且你旁边那位朋友也没有趁机偷袭,更没伤害我妹妹,就知道你们不是坏人。 汤小圆也道:我们确实不是坏人。 王遇仙道:哥,你要是有事,我非和他拼命。 王见人笑道:没事没事,今天能遇到王少侠,这打也没白挨。 王小石忙道:言重了,言重了,大家萍水相逢,不必客气。 王遇仙则对王小石做了个鬼脸,扶着王见人坐下,又倒了碗茶给他喝。 王小石和汤小圆把兴浪九条龙绑了置于路边,王小石还拿了金疮药给几个流了血的人敷上。 摊主是个老叟,和妇人对王小石他们连连道谢。 王遇仙与王见人把桌椅板凳都规整了一下,不过还是损毁了不少。 王遇仙走到王小石面前问道:你有银子吗? 王小石回道:要银子干嘛? “赔人家东西呀,你看这一地坏的,破的” 王小石又好气又好笑道:这东西不都是你和他们砸坏的吗?怎么问我要银子? “因为我没银子,我们爱管闲事院的人都没钱” 王小石微笑的从身上掏出几两碎银,王遇仙一把抓过,又走到汤小圆面前问道:你有多少银子? 汤小圆也被问得脑子一炸,心想这又有他什么事。 “我当捕快一个月只有几两俸银,再说这也和我没关系啊?” “谁说没关系,捕快就是要伸张正义,救危扶困,要像四大名捕那样顶天立地” “可我也很穷呀” “别废话,拿不拿?” 在北宋捕快确实收入很低,捕快是捕役,快手的合称。日常负责追辑凶犯,捉拿盗匪,收入极其微薄。有的捕快甚至都没有收入,只是能靠衙门发放的油米,盐,布,还有办差的公事费勉强混混日子。不过大多数的捕快都有油水,办案抓人时免不得要和老百姓打交道,所以有时能敲诈勒索些财物,还有一些遇到有钱财主家,好处更多。比如“买放钱”,“说和钱”,“宽限钱”,“脚鞋钱”也就是现在俗称的跑腿费。 不过像四大名捕这样的捕快,的确已经很少了。汤小圆还好,刑部里挂了个名,六扇门也有名气,算是京畿路的公职人员,每月有个几两俸银,还有工食费,破案立功也有额外的赏钱。 汤小圆很不情愿掏出一两多碎银,王遇仙拿了就蹦蹦跳跳的来到老人和妇人这里把银两给他们。 那老者,妇人千恩万谢,妇人甚至还跪了要谢,王遇仙忙拉了起来。王小石也过来示意不用这样。 王遇仙也问道:你们家里怎么也没有个男的当家啊?你这一个妇人出来多不方便。 那老者连连苦叹,心里不是滋味道:女侠说的在理,可也没法子。我这身子有病,这是我儿媳,屋内还有一个四岁的孙子,只因家里突遭变故,才不得不让儿媳出来搭把手,我烧茶,她前面帮收拾下。 王小石看妇女一身孝服也猜到八九分,就问:莫非老人家的儿子出了事? 那妇人听着听着暗暗抽泣起来,非常伤心。 王遇仙安抚那个妇女,老者叹声道:家门不幸,我儿子本来是个猎户,白天家里照看茶摊,晚上有时进山去狩猎,打点野鸡,兔子,狐狸之类的也能换点钱米。这日子还算安乐,可谁知道六日前我儿子回到家中突然就暴毙了,好好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王小石好奇的问:是受了伤,生了病,还是有其他缘故? 那妇人擦了擦泪,也说道:我丈夫身体向来强健,平日里也没见什么病。可那天回到家里一睡就睡过去了。先前以为可能是累了,后来发觉他没了气息,身体也冰凉,把我也吓坏了。郎中来了说人没了,死因也说不清,大概说是得了瘟病。 王小石思忖了下道:这就怪了,按理来说得了瘟病之前也该有症状,不会就好好的就死了。 那老者也说:可不是嘛,怪的是还有好几户人家都是这般,家中莫名其妙的死了人,也说是瘟病。 “什么?” 王小石心中感觉事情并不简单陷入沉思。 汤小圆忙问道:这样的事发生有多久了? 那妇人道:有一个月了,而且不只我们这里五六户,听说周边几个村子也陆续发生这样的事,只说是得了病。 王小石说道:你丈夫的尸首还在吗? 那妇人又开始恸哭,老者解释说道:因为天气太热,人家里放不了,故就先埋了。 王小石接着说道:埋在哪里?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妇人有些为难,可老者见这几个人都是好人,又替他们解围,又给银子的。也就说道:儿媳啊,他们不是坏人,你带他们去看看。 妇人也就作罢,带着王小石,汤小圆去了,当然还有一个爱管闲事的王遇仙,她死活要去。就留下王见人看着兴浪九条龙,他的武功看住几个被绑的九个恶霸还是绰绰有余的。 坟埋的不远,就在屋后不远处,地上供着饭食,还有残烛,剩香。他们这样的人家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棺材也买不起,就是让人草草的埋了下葬。 王小石盯着坟看了半晌,汤小圆看了会就去坟周边查看一下。 王遇仙也煞有其事的盯着看,不过她也时不时偷瞄着王小石。 王小石并不算十分英俊的人,可是很干净。穿衣打扮,说话语气,气派风度都透出一种干净。 因为他心灵很干净。 在王遇仙眼里对他印象是不错的,爱管闲事院是个小帮会,却是正道。一直也以四大名捕,戚少商,王小石,沈虎禅这样的侠义英雄为标榜。 而王小石这样的年轻人,武功好,名声好,人品好,相貌也还算好。的确可以吸引很多少女的仰慕。 王遇仙拉了拉王小石的衣角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王小石转头很尴尬的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原来也是浪得虚名,看来江湖上传闻都是吹的,捧得!” “呵呵呵,本来我也不要这虚名” “那你到底看出什么门道没?” “没有,至少外面没看出来” “什么意思?什么外面,里面?你把话说清楚!” “因为我想问题也许在坟里面” 这可把王遇仙吓了有点花容失色,那妇人也被说得脸色发白。 王小石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这坟里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埋死人吗? 汤小圆也凑过来说:周围我转了一圈,有些疑点。 王小石也道:我也是,这坟有蹊跷! 王遇仙急忙道:你们两个胡说什么,怪吓人的,这坟有什么蹊跷? 王小石微微笑道:这坟被人动过,前面的土很干燥,有些开裂。正值盛夏,这也没什么问题。可后面的土明显新一点,干湿程度也不一样。最主要的是后面的土看似正常,可确是用刀背有意抹平了动过的痕迹。 汤小圆也补充道:周围也有被人刻意掩盖的脚印,但似乎漏了半枚鞋印,从方向来看是往山那边去,而不是往官道方向,有谁在别人家坟前瞎转悠,还往山里跑的? 王遇仙听的一愣一愣的,似乎有点明白了,说道:你们的意思是…… 王小石很坦白的说:有人动过坟,或者说动过里面的人! 那妇人听了也吓得瘫软在地,王遇仙急忙扶她起身,眉毛一蹙道:那就是说有盗墓贼? 王小石回答道:所以只有看到里面才知道答案! 王遇仙试探得问:你的意思是…… “挖坟” 这个事不好办,犯忌讳,对亡者不尊重。 所以王小石一行人回到了茶棚,把事情经过和老人,王见人都说了一遍。老人听了把媳妇唤到一旁合计。他们因感恩王小石等人的抱打不平,也为自己的儿子,丈夫死得可疑而心里有疙瘩,故而决定让王小石他们挖坟一看究竟。 动手的人是王见人,他宽大的手掌就像两把铲子层层扒拉,都不需要锄头等农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摸金出身的。 坟挖开了。 没有尸体。 老人和他媳妇都不可置信,这好端端的尸体怎么就没了。 难不成自己爬出去了? 王遇仙大叫道:哎呀,吓死本姑娘了,怎么回事啊? 王小石仔细的察看坟坑周围的情况问了汤小圆:你怎么看? 汤小圆神情凝重的说道:我觉得人应该没死,这样热的天,过了又有六七日,尸体多多少少会有些腐败,会分泌出尸胺腐液,可这一点都没有。 王小石也跟着说道:对,而且这里除了泥土气,连尸臭气也没有。我也认为人没死! 那老人,妇人也惊愕不已,忙问王小石他们怎么回事。 王遇仙也疑惑的说:这人被埋在土里怎么会没死,现在连尸首也没了。 王小石沉思了一会问妇人:你丈夫死得那天有什么异常吗? 那妇人思索了片刻道:没有什么异常啊!就是一回来就说口很渴,喝了好多水,然后又说很乏累想睡了。结果连饭也没吃,我起初也没当一回事,后来早上就发现他没了气,怎么也叫不醒! 汤小圆继续问道:那你丈夫那天去过哪里,干过什么? 妇人道:他是个猎户,晚上去自然是去山里打猎,嗯……对了我问他那天怎么回来晚了,他说去诅咒林狩猎,所以耽搁了。 “诅咒林?” 王小石又陷入思考。 那老人也说道:我们这里叫李家村,山后的村子叫又一村。诅咒林就在靠又一村那边,那地方很大,里面盘根错节,像个大迷宫,外人进去很难走出来。当地人都不太敢进去,偶尔有胆大的偷溜去打个野味,砍点柴的。后来去的人少了,又有说那里风水不好,故后来就叫诅咒林,基本没人敢闯了。 王小石听了觉得线索可能会在诅咒林里,和汤小圆商量下对策。 汤小圆建议,先回京城,顺便把兴浪九条龙一起押回去。然后带几个熟悉地形,精明的捕快再来勘察。 王小石的意思让汤小圆把他们押回去,想自己去诅咒林走一遭。 他爱管闲事,特别是老百姓的闲事,不但要管,还要管到底。 他不想耽搁,希望快点找出事情的真相。 “这才对嘛!大侠就是要有担当,我和你一起去!” 王遇仙振振有词,一副非去不可的模样。 王小石有些头大的说:你也要去? “对,我是爱管闲事院的,这事本姑娘管定了” 王遇仙两手插在柳腰上,眉飞,目舞。 酒红的脸颊泛出两个酒窝。 甜甜的。 蜜蜜的。 腻腻的。 柔柔的。 王小石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一个他一直牵肠挂肚的她。 她也是一个女子。 脾气不怎么温柔。 可她偏偏叫温柔。 ——温柔你在哪儿? 第28章 山村老尸 王小石要去诅咒林,这事他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王遇仙坚持要去,她爱管闲事。 王见人必须要去,他要保护妹妹。 计划很快就定了下来,因为没有功夫讨论。此刻时间不应该浪费在争论上面,要争分夺秒。 计划就是王小石,王遇仙兄妹三人一起去,汤小圆押着兴浪九条龙回刑部,再带人来接应他们。 汤小圆很快就出发了,一个人押着九个人。这对他来说没有难度,因为最高纪录他单人押解过四十七个犯人。 王小石先让王见人去做几个火把,找些干草。让王遇仙和妇人准备一些干粮,把水壶灌满。他具体问了老人去诅咒林的路,还有他儿子的一些情况。 一切准备就绪,三人就告别了老人上路了。 到诅咒林就要先去又一村,路上王遇仙也没闲着,开始说了些她的事。 王遇仙和她哥哥很小父母就得病过世了。大伯收养了兄妹俩,可没过几年大伯也病逝了。他们不愿给大娘添麻烦就出来流浪,后遇到“爱管闲事院”的院长就被收留了。 爱管闲事院其实是一个破庙,里面的成员大多是无依无靠的。院长本身也是苦命人,他叫薛雷风,会十七般武艺。江湖上有个外号叫“专治不服”。王遇仙,王见人的武功也是他教的。帮会大概有个七八十个人,主要有五个头领,王氏兄妹是其中两个。平日里专门为穷人打抱不平,管不平事。这次他们俩来京城是想找金风细雨楼的戚少商楼主,希望可以加入阵营。毕竟爱管闲事院实力很弱小,不与恶势力同流合污,但也需要一个大的靠山,不然他们这样的小帮会很快就会消失。 王小石也听得很用心,对他们平时仗义疏财的行为也很钦佩。 王遇仙一路上时不时问些王小石的事,特别是以前的那些光辉事迹。 可王小石不想说,他甚至想忘掉一些事。 师傅许笑一的死。 苏大哥,白二哥的悲剧。 温柔的失踪。 京城的乱局,江湖的争斗。 他真渴望当初没有离开师傅,一辈子守着他老人家,陪他,侍奉他。让师傅安度晚年,齐享天伦。 这样他就不会去京城,不会遇到白愁飞,苏梦枕,雷纯,除了温柔。 他喜欢温柔,从第一眼见到就喜欢,可他总是犹豫,顾虑,不积极。 女孩子是需要去主动追的,去哄,去宠,去疼,去关心,去照顾,去守护。这是男人所要做的,之后就是看缘分,看天意。 王小石做的不够好,虽然他一切都为温柔着想,可行动上总是很迟钝,木讷,拘谨,不解风情。 这也是王小石心中的遗憾,即使重头再来还是会这样,他的品性就这样,天生遗传的,很难改变。 遗憾就是指无法改变的事。 所以王小石有意无意的岔开话题,答非所问,刻意回避一些问题。王见人一路几乎不说话,东西都是他背着,但他也在听。 他隐约察觉到妹妹对王小石很热情,很活跃。王遇仙是个活泼的女孩子,但以前对男生没有这样的有好感。 王见人不语,可心里在自言自语。 “这丫头不会是喜欢王小石了?” 三人走了有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又一村。 又一村不大,有个四五十户人家。王小石决定先找地方歇歇脚,吃掉东西,顺便问问关于诅咒林的事。 他们找了村口的一户人家,就只有老两口,家里的儿子儿媳去了京城做买卖。 王小石掏出半两银子问老汉弄点吃的,顺便休息一下。 王遇仙瞪大水灵灵的眼睛问道:你怎么还有钱? 王小石挠挠头回道:我怎么就该身无分文啊? “你这个人不老实,会藏私房钱” “我怎么不老实了?” “你就是,前面不把银子都拿出来” “你又没让我拿所有的银子出来” “小气鬼,守财奴” 王见人忙插话道:妹妹,怎么和王少侠说话那么不知轻重,这事不怪王少侠。 王遇仙一听,对着王小石一噘嘴也不说话了。 不一会老汉端着吃的上来,一盘莲藕,一盘青菜,四五个红薯,一大锅粥。三人也有些饿了就吃了起来,菜不丰盛,可很爽口,几人吃的津津有味。 吃罢,王小石就问老汉道:老人家,我想和你打听个事。 老汉客气的说:这位客官你请说,要问点什么? “听说这里附近有个诅咒林是?” 老汉一听好奇的问:客官你打听那里干嘛?这里是有个诅咒林,可那地方有点邪性。 王小石笑道:我们是镖师,想来这里查看查看地形,过几天要走一趟镖路过这附近。听别人说有个诅咒林,就随口问问。 那老汉说:是这样啊!这个诅咒林出村口往左走个两里地有一大片林子,那便是了。你们如果走镖要绕开那里,这林子白天里面都有点阴森,岔路也多,容易走迷路。 王小石想了想又问:老人家,这里附近有没有什么土匪山贼啊?我路过李家村说最近这里总死人,我怕到时镖这里走有点凶险。 老汉也忙说:这里山贼倒是没有,也算太平。连日来是经常有人病死,我们村也有六七个,都是年轻的大小伙子,说得了瘟病人就没了,真是可怜。 王小石眉头紧锁,心想果然有可疑,都是年轻力壮的无端病死,哪有那么巧的事! 于是吃完饭后,三人就出了村急忙赶路。 到了诅咒林,天色已近酉时。 天空暮色四合,金色的夕阳把白云染成红霞。 诅咒林就赫然在目,第一眼看上去就不舒服。 王小石感觉这林子有种阴森感,诡秘感,树林非常大,树叶茂密。举目远望林子很黑,看不到很远。 即使现在天色还没暗下来,都会觉得里面很深,很暗,寒气逼人。马上就不觉得暑气闷热了。 王遇仙催促的说:王小石,你发什么愣啊?快走啊! 王小石警惕的说:进去大家小心,不要分散,遇…… “啰嗦” 王遇仙不等王小石说完就径自走了进去。王小石,王见人也忙跟紧。 三人一进林子,都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林内冰凉刺骨,沁入骨髓的寒意。 头顶被成片成片的茂叶遮住,落日的余晖从树叶的缝隙里直射下来,一道道笔直的光束如同一把把利剑插在地面上。 借着光亮王小石几人缓慢的往深处走,一边走一边在树干上刻上记号。生怕天黑了会迷路,同时也给汤小圆留个标志,以便他们找到。 树林里除了三人的脚步声,就是风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动静。王遇仙也不像先前那样胆大,紧紧挨着王小石。 “王小石,你说会不会有鬼啊” 王遇仙一路上和王小石聊天,也熟络了许多,她也本能的直呼其名,不叫大侠了。 人和人之间熟悉不熟悉,有时往往靠的是好感,而非时间。有些人认识很久一直不熟,甚至很少交谈。有的人相遇片刻如同老友,一见如故。 感觉很重要,没感觉相处也是很流于表面,或者都懒得相处。 交朋友如此。 谈朋友亦是如此。 王遇仙和王小石认识也就几个时辰,还称不上朋友。 可她对他有好感。 就像当年他遇到她。 一把刀,一点烛光。 刀很温馨,烛火很柔。 王见人听了笑道:傻丫头,这世上哪来的鬼,都胡扯唬人的。王大侠你说对不对? 王小石没有搭话,还是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谁说没有,有赌鬼,酒鬼,色鬼,胆小鬼,还有小——气——鬼” 王遇仙有意把小气鬼三个字说的慢而有力,眼睛也偷瞄着看王小石的反应。 王小石的确有反应,可不是因为那句话。 而是一个人。 倚靠着树干的人。 王小石立刻停了脚步,举手示意当心。 王遇仙跟的太紧,又一直偷看他,没留神“扑通”一下撞到王小石后背上。身子也晃了晃,幸亏她哥哥一把扶住。 “妹妹,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道” 王遇仙也不言语,王小石身子一掠已到那人身边,手指一试鼻息。 “他还活着” 王氏兄妹也赶忙过来。近距离才瞧清楚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蓬头垢面,褂子角裤被扯成一片一条的。身上皮肉被划伤,抓开数道,人也昏死过去。 王小石打开水壶往男子脸上浇了点,男子有了苏醒的迹象,赶忙把水壶的水灌到他嘴里。 男子一阵剧烈的咳嗽,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鬼鬼鬼鬼……”男子猛的挣扎,惊恐万分。 王小石忙按住他道:我们不是鬼,是人,不会伤害你。 男子眼神依然惊惧不已,可身子没力气,又是伤的,也动弹不了几下。 王小石安慰道:你别怕,我们真不是坏人。 王遇仙说道:我们是好人,专门打坏人的。 男子情绪也稍稍安稳下来,王见人忙递了个烙饼给他。男子一把抢过,狠命的往嘴里塞,嚼都不嚼。 王小石见他饿坏了,忙道:慢点吃,还有还有。说完把水壶又递给他。 过一会男子也放下戒备,总算开口说道:救救我,救救我,带我出去,这里有鬼,有鬼! 王小石示意他先冷静一下,把话慢慢说明白。 那男子定了定神道:我叫李大,李家村人,进…… “等等,你叫李大,李家村人,是个猎户。家里是不是有个老父亲,有个四岁的儿子,家里开茶摊的对不对?” “正是正是,你们怎么知道的?” 王小石也知道这就是那妇人的丈夫,就把之前的经过叙述了一遍。王遇仙给他上药,包扎。 男子明白事情缘由,也是感激不尽,就把发生的什么事一一道来。 那天他因几日打猎没什么收获,就想去诅咒林碰碰运气,那里人去的少,应该会能打点东西。虽然知道这林子有点邪,但想着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自己的妻子,就咬咬牙壮着胆子去了。运气还不错打了只山兔,就想往里面再走走看看。后来觉得口渴,就想去寻找水源,走了一段突然看见有口井。一看井底有水,就用绳子绑了水壶放下去灌了些上来喝。但看天色不早了,怕家里人担心,也就急着往家里赶。到了家觉得口出奇的渴,而且人浑身没劲就想早点歇息。以后那些他死了,被埋了的事一点都不知晓。 王小石心里很高兴,老人家的儿子没事,还活着。可觉得这事定然不简单,又问了之后的事。 李大喝了口水开始讲了下去。 他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醒的,睁开眼就手脚被锁关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洞里,周围还有七八个附近村的猎户,柴夫。也不知过了多久,来了五六个凶神恶煞般的人,把他们带出了山洞。把他们的锁镣解了,然后扔了一些兵刃就离开了。大伙也被弄糊涂,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两个人就想赶紧离开,可谁料想就遇到鬼了。 王遇仙着急的问道:鬼,什么鬼?你说清楚呀! 李大双手抱头,痛苦的摇首,嘴里还喊着:鬼,鬼,还有血,好多血,人死了,都死了……那是鬼…… 王小石见状也让他先别说了,也休息下。让王遇仙照看着,他拉着王见人到一边! 王小石说:我看这个事非同寻常,可能很危险,你和你妹妹先把李大顺着标记带出林子,送到他家。 王见人问道:那你呢? 王小石笑道:我当然要继续追查下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阴谋! 王见人说道:那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看我们一起先把李大送到又一村,明天一早再进来查探! 王小石不同意。他不止担心李大,也怕王氏兄妹有什么闪失,本来这一趟,他们不该跟来,这里看来很凶险。 两人争执不定。 王见人又提议带着李大,再一起去查。王小石也不答应,带着一个伤者更加不方便,万一遇到危险,不好周全。 二人僵持不下。 天色已暗,林子漆黑一团,寂静一片。 几人也点燃了火把,这样下去不行。王小石想了想就对王见人说:如果要一起走,必须一切听我的,只要有任何危险,我让你们走,必须要离开。不然你们现在就带李大回村。 王见人答应了。 王小石又问李大:那个山洞你还记得怎么去吗? 李大慌了神说:不能去,不能去,那里有鬼,厉鬼。人都死了,我是仗着腿快拼命跑出来的。真不能去! 王遇仙抿了抿嘴,一本正经道:没事,我们是茅山派的,会法术,专门抓鬼的。 “真的?” “骗你干什么,我师傅是太上老君的第六个徒弟的第十八代弟子,叫捉鬼尊者,在茅山修道多年,法力无边,道行可深了” 王小石听了强忍着没笑出来,他见过唐宝牛吹牛,没想到这个女子更能吹,还吹的没边。 “真的那么厉害?可你们几个法力行不行啊,那鬼可凶” “几只小鬼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就瞧好” 王遇仙说完,还很得意的用灵动的眼睛瞄了一下王小石,嘴角一斜,半边酒窝好像旋出了朵花。 一朵小花。 含苞欲放。 未绽先香。 香淡如人。 王小石闻到了一股香,香来自王遇仙。 夜未央,梦未凉,一曲相思愁断肠。 月犹清,情已去,几度销魂人憔悴。 温柔,温柔,温柔。 王小石又想了温柔,心又开始痛。 开始伤。 伤心! “哎,王小石你发什么愣,犯困了要睡觉了?” 王小石被王遇仙一喝,也忙敛了敛心神,问李大道:山洞离这多远,哪个方向? 李大细想了下说:醒了就在山洞了,怎么去的也不知道。后来天黑也是拼命跑的,也不管东西南北,现在你让我说,还真说不出来。 王小石想了想又问道:那口井你有印象吗?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成,那我记得,可以带你们去。你们真的会法术对?” 王小石苦笑不语。 王遇仙一拍李大道:你怎么就不信,不信你自己回去,我们还要去抓鬼呢? “疼疼疼”李大被拍伤口又痛又麻,让他一个人哪敢回去,他就说:行,我带你们去,女法师你可要保护我! “你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啰嗦,都说了本小仙有神通” 于是李大带着他们出发了,夜更沉了,虽然是夏夜,可林子里阴冷异常。 王遇仙也冷的更接近火把,靠近王小石了。 王小石有些难为情,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很快李大把他们带到了那口井。 王小石举着火把远远照着观望。 古井,残旧,废弃已久。 古井周围长了许多野草,井口估摸着有个三尺左右,表面生满了杂苔。 李大指了指道:就是这里了。 王小石,王见人火把四周照了照。 “什么声音呀” 王遇仙忙问道,李大本来就怕,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王小石定神细听,也听有响动。 王见人说:是风吹火苗的声音? 王遇仙说:不对。 李大听了听接着说:是树叶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王小石屏气凝神,然后说:不对,是,那,口,井,里,发,出,来,的。 众人皆惊,听到“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声,的确是从井里传出来的,越来越响。 用火把一照,只见井口边沿有两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扒住井边缘。 然后是三根手指。 四根。 一只手。 接着是另一只手很吃力的抓住。 缓缓的探出一个脑袋。 应该说是半个,只伸到眼睛就不动了。 一双巨大墨黑的眼珠把整个眸子都填满了黑。 空洞的黑。 深不可测的黑。 脑袋又开始慢慢升起,黑色的乱发遮住了整个脸。从缝隙里看到那种比雪还白的皮肤。 惨白。 白的很凄惨。 两只同样毫无血色的手用力一撑,半个身子已探出井外。 之后是左脚,左脚竟然比腰先要跨到井台上,再是有点扭曲的右脚,最后是臀部,屁股往上撅着,整个人像一只蛤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嘴里发出的声音也像蟾蜍的叫声。 “鬼鬼鬼,法师法师,快快快……做法” 李大早就一屁股吓瘫到地上。 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猛得跳下井台,匍匐在地上手脚像蜥蜴一样缓慢的爬行。 可姿势像螃蟹,四肢怪异,不规则的挪动,一颠一低的,停停顿顿。 脖子像蛇一样的扭动,背部的脊梁骨凸起,像一把锯子。长如铁片的指甲在地上划出一道爪痕,还发出刺耳的声音。 “刺啦刺啦,刺啦刺啦……” “法师,作法,快捉鬼啊” 李大一看王遇仙法师,他就知道完了。 王遇仙整个人像石雕一样站在那,脸色都发青了,瞳孔张大,发白的嘴唇直打哆嗦。 这是哪门子法师啊! 真不该听女人的话! 第29章 我想听实话 王小石遇仙,又遇鬼。 他不喜欢惹麻烦,可总是被麻烦缠上。 可有麻烦的人不止他一个。 京城无间道大街有座老酒馆,这是米苍穹晚上经常来的地方。 热一壶酒,要一盘花生。酒可以普通,但一定要热。 米苍穹年纪越大,越不爱吃凉的,喝冷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经不住折腾,要保养,要休息。 有一次店伙计半开玩笑的问:米公公,喝酒也伤身体,花生吃多了也不好,为何你要暖酒,把酒戒了不就好了。 米苍穹很认真的说:喝酒,吃花生是我的嗜好。喝冷酒,喝热酒是习惯。习惯可以改,嗜好我不想改。 今天他还是坐在这里,喝着酒,嚼着花生,也在等一个人。 人也很快来了。 来的是雷媚,一个很媚的女子。 米苍穹嘴里的花生嚼得嘎嘣清脆,声音如同马蹄声般富有节奏。 “坐” “公公坐着,我不敢坐,没这个资格” “坐,你站着说话我听着累” 雷媚坐了下来,静静的坐着。 米苍穹道:我们虽为同僚,都为小侯爷办事,可我们确很少聊。 雷媚笑道:公公是忙人,又要伺候圣上,又要操心有桥集团的事,哪有那闲工夫?我也不敢叨扰你老人家。 米苍穹道:其实我们本也没什么好聊的,只要做好分内事就行了。何况我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监,能聊什么? 雷媚保持着微笑,那种暧昧,诱惑的笑。 “可今天我还是要和你聊聊,因为我受人之托,不得不找你问一些事” 雷媚道:恐怕除了小侯爷,也没人能请得动你老人家。 “是的,是他让我来问你?” “他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要劳烦公公,绕那么大的圈子,何苦呢?” 米苍穹喝了一口酒,眼神里似乎有了些气韵,他缓缓道:是的,我也觉得他这圈绕的有点麻烦,我并不是怕麻烦,是觉得没有必要。 “可你还是让我来了” 米苍穹道:小侯爷都开口了,我只能找你来了,问你点事! 雷媚很冷静,慢慢道:我既然来了,就准备好了,公公你可以提问了。 米苍穹扪了扪黄须道:我想听实话,所以你不想说的可以不答,我不会逼你,说了就要如实告知。 “谢谢” 米苍穹倒着酒,有些醉意的眼睛盯着雷媚道:你为什么会有伤心小箭箭诀? “王小石” 米苍穹又问:他给你的? 雷媚没有回答。 米苍穹点了点头,他认为雷媚没有说谎,元十三限临死前把箭诀给了王小石,那至少雷媚的伤心小箭的出处是合理的。至于怎么得到的,她似乎有难言之隐,可能和王小石有关,也许也有其他原因。 米苍穹继续开始了他的提问:你练过山字经? “没有” “忍辱神功呢?” “也没有” 米苍穹酒杯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雷媚。 “那就是说你没练山字经,忍辱神功一样练成了伤心小箭?” “是的” 米苍穹问道:你确定? 雷媚没有回答,可是她反问:公公,我想请教你三个问题,再回答你的问题。 米苍穹“吱”的一声把酒饮尽,道:请问! “山字经是温蛇所创的是不是?” “是” “忍辱神功是出自一代宗师韦青青青是不是?” “是” “伤心小箭是智高的武学是不是?” “是” 雷媚嫣然一笑,笑的很娇媚。 “那既然温蛇,智高,韦青青青这三个毫不相干,也不认识的人创造了三种武功,就一定要集齐了才能学?难道智高和那两位高人商量过,他的伤心小箭一定要他们先把山字经,忍辱神功想出来才行?” 米苍穹点了点头,雷媚说得不错。不论是山字经,忍辱神功,伤心小箭都是独立武学,可以互相辅之,但一样可以单独学,只是说可能境界不一样,效果也不一样。米苍穹还有另一种假设,也许单独练可能会更好,武学不是吃饭,吃得多就有营养,而是要看你吸不吸收。 特别是山字经,这是一门心法,或者说是练武的一门学问。让你先把心态练好,让你耐心变得温,性子变得平。心态好了练武才更扎实,不会急躁,才不会走火入魔。所以山字经对其他武学也是有效果的,但不是必不可少的。 有些人天生心态很好,就如王小石没有“山字经”一样练成了“凌空销魂剑”,“隔空相思刀”,所以他一定学的会“伤心小箭”。其他那些悟性高,心性好的人也可以练成,米苍穹也想过自己也一定可以。 雷媚都可以,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米苍穹想着不禁笑了起来,饶有兴致的丢了两颗花生到嘴里很有滋味的嚼动。 雷媚还很自然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她软荑细白的手露出一股妩媚。 一个深沉的公公。 一个艳媚的女子。 米苍穹又问道:折虹山上,方巨侠坠崖时,你落了泪?这个问题不是小侯爷想问的,是我想问的,你可以不回答! “是” “为什么?” “方巨侠不该死,他是个好人” 米苍穹的眼神里也有一丝惋惜,苦笑道:我和他其实没什么恩怨,他的为人我是敬佩的。可好人不代表是聪明人,而且还会犯糊涂。 雷媚没有接话,她默默的看着米苍穹。 “小侯爷说你最近总是在刻意回避他?” “是” “为什么?” “自从折虹山上我用出伤心小箭以后,他看我的眼神变了,说话的语气也变了,我有些担心。竟管我知道山字经可以隐盖人的气场和习性,但我还是感觉到一丝不安,也许这就是女人的直觉” 米苍穹细细的品味着花生带给他的满足感,他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开始有些欣赏了,谈话谈的很顺利,她也说了很多,而且基本是属实。 米苍穹不喜欢逼迫别人,强求别人。他亲身经历过,自己不想进宫做太监,却最后成了阉人。那种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公公,小侯爷最近很反常,你不觉得吗?” 雷媚突然问了米苍穹一个问题。 “我们不该这样议论小侯爷” 雷媚又笑了,这次笑的很邪魅。 “那我们把小侯爷的称呼换成他,他近来易怒,嗜杀,沉不住气,你不觉得吗?” 米苍穹沉吟不语,若有所思。 雷媚又道:公公,你知道他这几日接连奸污了几名女子后,把她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了吗? 米苍穹知道这事,而且很早就发觉方应看的行为有些问题。他经常会冲动,不够冷静,杀欲越来越大,行为愈发像…… 米苍穹厉声道:不要说了,有机会我会找他也谈谈,此刻我们最好结束这个话题。 雷媚望着窗外,看着京师繁华的夜景。大街上高亢的叫卖声,嘈杂的喧哗声,响亮的车马声,袅袅的琵琶声,飞扬的唱曲声。 她双手捧着脸,支着头,望着灯火辉煌,歌舞升平的景象,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红得让人晕。 让人醉。 雷媚也醉过。 有罪过。 她的罪过是背叛。 每一次罪过后她都要去醉过。 每一回的背叛她都愈发反叛。 没办法! 背叛是一条不归路,走上了就没法回头,只能走下去。 错了就是错了,哪来知错认错,你知道错了,就不会再犯了? 当然会。 只会再犯。 屡错屡犯。 雷媚背叛了自己的父亲雷震雷,帮雷损搬倒了他,坐上了六分半堂总堂主的位子。 可她得到了什么? 雷损最疼爱他的养女雷纯,最器重大堂主狄飞惊。 她算什么? 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地位都不如二堂主雷动天。 所以她选择背叛,杀了雷损。 可她依然一无所有,仅仅只是一个郭东神而已。 可怜的郭东神。 苏梦枕情愿去相信两个刚刚才认识的陌生人,王小石和白愁飞。 郭东神算什么,所以她选择再次背叛。 帮助白愁飞除掉苏梦枕,又成为了情人,做回雷媚。 因为白愁飞答应给她六分半堂,那原本属于她的六分半堂,她只有成为雷媚才可以继承这份产业。 但她没有得到。 六分半堂还是雷纯的,因为她有狄飞惊。 她谁都没有! 白愁飞没有兑现诺言,他不想兑现或者兑现不了。他一直都是在利用自己,这点雷媚知道,但仍不甘心想试一试,万一白愁飞真帮她拿下六分半堂呢? 她恨。 再叛。 白愁飞死在她的手里,雷媚又开始新的一次冒险! 冒险的对象是方应看。 有桥集团的实际首脑人物。 身份,地位,权势,潜力该有的都有了。 雷媚这次成了小夫人,听上去是好听点,可她知道依然是情妇。 哪又怎么样? 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做别人情妇了。 雷媚当然也有自己想要的。 那就是生活,她厌倦了背叛,暗杀。想要在方应看这里得到庇护,过上富裕无忧的生活。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原因是方应看足够强大。 雷媚似乎短暂的得到了她要的生活。 是似乎,就是并没有。 方应看不是雷损,苏梦枕,白愁飞,他防着她,对她不够信任。 谁让她是一个爱背叛的女子。 俗话说事不过三,她早就不止三次了。 雷媚有了危机感,自从折虹山众人围杀方歌吟,她使出了伤心小箭以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尽管自己想隐瞒会伤心小箭的事。 她当时情急为了自救,避开唐非鱼的暗器,用了伤心小箭。却在方应看心里种下了种子。 戒心的种子。 种子一旦发芽,就变成了杀心。 雷媚怕,所以开始躲着方应看。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件事,所以就逃避。 米苍穹找到了她。 她知道躲不掉了。 米苍穹又让伙计去热一壶酒,拿盘花生,还特意问雷媚要吃点什么。 雷媚要了一碗馄饨。 她饿了,不管以后如何,东西都是要吃的。 双方沉默良久,都各有心思。 米苍穹又开始提问了:方歌吟是死是活?这个问题是我想知道的,你也可以不回答,但我要听实话。 这是一个大问题,方应看想知道,米苍穹也是如此。现在方歌吟生死不明,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所以那天在山上的人都有可能救了巨侠,或者把巨侠的尸体带走。 不过可以先排除几个人,方应看,已死的唐非鱼,还有自己,死了的黑光上人。 基本可以排除的是任劳任怨,胜玉强,小穿山。 有嫌疑的是雷媚,高小上,对神错鬼。 对神错鬼是诸葛先生的两大心腹,他们那天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山上,嫌疑是很大的。特别是对神和方巨侠的对话别有用意。 高小上也有重大嫌疑,不排除他假意投诚,暗地里救走方歌吟。或许还是方歌吟授意他这样做的,为了进入有桥集团内部。他参与谋杀巨侠行动,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这恰恰是高明之处。 雷媚永远让人很难琢磨,她背叛了那么多人,也不多一个方应看。小侯爷因为隐瞒箭诀的事态度对她发生改变。她有理由叛变,况且她也承认为了巨侠的死伤心,救巨侠的理由也充分。 最有嫌疑的是第十一人,何十三横练太保,“红袍老怪”何申红,米苍穹心里觉得何十三横练太保可能性最大,她仰慕方歌吟,还暗恋他。这是明眼人都可以察觉出的。可无凭无据,这事不好处理,她是小侯爷倚重的人,不可轻举妄动。何申红不像,但不像是表象,里面的真相很难说。 米苍穹要先确定雷媚是不是? “我没有救他” 这是雷媚的答案,很开门见山的回答。 方巨侠的生死,她怎么回答?大家都不知道,说不定没死呢? 只有救巨侠的人,或者替巨侠收尸的人才知道。 所以雷媚回答没有救过巨侠。 米苍穹满意的笑了,花生也嚼得越有劲道。 雷媚馄饨吃的很奇怪,她只吃皮,只喝汤,肉一点都没吃。 她喝汤的声音和米苍穹嚼花生的响声犹如一只千娇百媚的狐狸在喝水,一条阴鸷狠毒的野狼在磨牙。 一个媚。 一个阴。 米苍穹又抛出一个问题:你是蔡相的人吗? 雷媚一惊。 蔡京最大的特别就是在各个地方安插他的眼线,暗桩,探子。 他位极人臣,知道消息的重要性,所以他有很多潜伏在朝堂,江湖,民间的耳目。 虽然米苍穹已经把那个叫小米的太监给除掉了,可绝不会只有这一个。 这个问题其实是为有桥集团问的,问雷媚也很合适,她是一个惯犯。 雷媚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上没有回答也许是最好的回答。说是或不是,方应看可能都不会手下留情了。 索性不说,让你猜不透摸不着,反而不会轻易下手,起码可以延缓动手的时间。 多一点时间就多一分生机! 米苍穹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盯着雷媚,盯着她吃馄饨。 馄饨吃完了,皮和汤都吃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了肉。 雷媚擦了擦唇角,微笑静坐着。 坐姿很优美,淡定,静怡。 米苍穹继续问:伤心小箭的箭诀可以交出来吗? “交给谁?” 雷媚再反问,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古怪,却也很巧妙,这是一种引诱。 “交给我,或者交给小侯爷” “交给你,交给他有什么区别吗?” 雷媚继续反问,她同样问得看似无聊,但非常有料,这是一种试探。 米苍穹对这个女子越来越赞赏了,她很冷静,头脑灵活。 知道怎么看人,看事。 很会抓住重点,加以利用。在折虹山上就有意的把方应看推了出来,做了挡箭牌。结果方应看在众人面前使出了山字经,有些意气用事了,太过骄傲。这不是米苍穹想见到的,他更喜欢以前那个城府很深,表面低调的方应看。 米苍穹不知道是不是山字经,忍辱神功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他不确定。 无法确定。 “交给我,我会转交给小侯爷,而且我会为你担保,护你周全” “交给小侯爷呢?” “不知道,你亲手交给他,就自然知道了” 米苍穹也回答的很诚恳,也会那样做。因为雷媚是个人才,还有利用价值,不管是不是蔡京的耳目,都可以派上用场。交给方应看,他吃不准,现在小侯爷的状态有些奇怪,做出任何举动都有可能。 雷媚在认真的思考。 面临着抉择。 交了可能方应看会放她一马,不交则不会善罢甘休。 她很快有了答案:不交。 米苍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了什么叹气,摇头! 雷媚不交箭诀,是因为她看到过无梦女的下场,方应看把山字经,忍辱神功骗到后,就痛下杀手。 她不是无梦女,她不蠢。 不交伤心小箭箭诀,自己手里就还有筹码,可以讨价还价。方应看也不会轻易杀她,除非他不想要这门绝学。 米苍穹叹气摇头,是因为知道她不会交。而方应看给他暗示是,交不交都要雷媚死,交了就让世上少一个会伤心小箭的人,不交就让以后别人也别想再学。 米苍穹真的是希望雷媚能交,这样他才可以和方应看讨价还价,保住雷媚,能保下来的可能性还很大。毕竟他的老脸还有些面子可给,他的话方应看也听得进去一些。 “我问题问完了” 米苍穹继续喝着酒,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公公,不交箭诀的话,小侯爷是不是就要杀我?” “是” “现在就要动手吗?” “今晚我可以保证没人会杀你” “为什么?” “今晚我还不会把结果告诉小侯爷” “你这算是帮我吗?” “我只能做那么多了”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听到了实话” “多谢” 雷媚走了,走的很快。 米苍穹把馄饨的碗拿了过来,用勺子把剩下的肉吃得干干净净。 他吃得很有滋味。 吃得很香。 雷媚的香。 第30章 血衣,舞衣,白衣 凉夜,嘶吼。 女子的嘶吼,还有惨叫。 郎中从方应看房间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吐。 然后两名侍从把一名衣不遮体的女子带了出来。 应该是抬了出来。 屋里传出一句话:让她把伤养好,以后我要天天看。 屋外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绝神君陈九九九,他很好色,漂亮的女人都喜欢。 他眼睛很红。 红似血。 血鲜艳。 好像红茶花的花蕾。 一个本来就眼红,见了美女就更红的绝神君竟然没有看那名女子。 女的是何十三横练太保,她也好色。英俊的,年轻的,有才的,不过她最喜欢有名的。 她不美。 很粗相。 相貌,身材都是。 一个女人练了十三横练太保这种功夫还能怎么漂亮? 她瞅了一眼那女子,马上就闭目。 ——看不下去。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画面,一名女子身上写满了人名,有诸葛正我,戚少商,王小石,无情,铁手,追命,冷血,狄飞惊,雷纯。 还有雷媚! 不对,那些名字不是写上去的, 是刻上去的。 用匕首。 何十三横练太保也是女人,虽然有点丑。 但那只是外表,内心她比女人还女人。 她一直暗恋方巨侠,但她从没正面的表白过。 只是默默的关注他,支持他。 她知道方歌吟心里只有亡妻。 可她不在乎。 和一个逝者吃什么醋,呕什么气。 这点心胸都没有还怎么走江湖。 她是江湖人,想爱谁就爱谁。 方应看披着袍子踱步走出了屋子,袍子上有很多血迹。 有小的似朱砂痣,有稍大些的像梅花,还有更大片的如红云。 染了血的袍子。 一件血衣。 穿在一个丰神俊朗,气宇不凡的年轻人身上。 “神君,十三姐都在啊” 方应看的语气客气,有礼貌。 神君自然是指陈九九九,十三姐是最近方应看改的称呼。巨侠死后,他对何十三横练太保特别热情,亲切。 陈九九九道:小侯爷,还没歇息啊! “心里有些烦闷,出来透透风” 陈九九九道:侯爷,小心夜凉。 何十三横练太保跟了一句:侯爷,要保重身体。 方应看颔首道:说得是,最近有些太操劳了! 绝神君道:侯爷有何事操心? “唉,还不是我义父尸首至今没有下落,我做小辈的太不孝了,连为他入土为安,风光大葬都办不到,有愧,有罪!” 何十三横练太保听了心里是醋啊,酱油,盐,辣椒都搅在一起的感觉。 说不出的滋味。 心酸,苦辣的滋味。 谋杀巨侠她没有参与,可心如明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既然入了侯府,自然是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方应看弑师杀父,还能装的又无辜又孝顺,实在是虚伪的让人叹为观止。 她轻轻的叹。 在心里。 绝神君有三个特点:做事很绝,武功很神,是个君子。 君子分两种,正人君子,伪君子。 他大多数时候扮演后者。 武功好,不会做人有什么用! 一样混不开。 绝神君其实也仰慕方巨侠,可他和高小上关系更厚,铁杆情谊。再加上自己用着侯府的食禄,自然要会站边, 绝神君安慰道:侯爷切莫太过伤感,人死不能复生,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方巨侠的遗骨,也好早点安葬。 方应看竟然也眼圈微红,神色哀伤。 雷日来了,他来通报。 “禀侯爷,雷媚出了酒肆” “谁在跟?去了哪里?” “是雷月,可是……” “快说” “可是跟丢了,雷媚在崇文坊一带失踪了” “废物” 雷日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公公呢?” “米公公还在酒馆喝酒” 方应看收敛了愁容道:公公年纪大了,歇息歇息也是应该的。 雷日不敢接话,还是低着头,额上隐隐冒出些汗渍。 方应看思忖片刻道:让雷月继续找,人手不够就多派些人,务必找到雷媚。 雷日应声道:是。 “还有件事你马上去办一下,把加钱居士请来” “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雷日迅速的撤出了院子。 方应看笑道:十三姐,你看这事多不多,想停也停不下来。 何十三横练太保恭谨道:侯爷人中翘楚,自然事是少不了。 绝神君也拍马屁说:侯爷忧心天下,劳于诸事,可谓朝廷之楷模。 “哈哈哈哈哈哈……神君过誉,十三姐谬赞” 方应看笑了。 肆意。 妄为。 笑声传遍了整个院子,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神君,有件事可能还要劳你大驾” “侯爷吩咐便是了,属下一定尽力” 方应看点点头说:找到雷媚后,有劳你出马,帮我把伤心小箭箭诀拿来。 绝神君双眼愈发的红。 红似火。 火如焰。 他的心里突然燃起了一团欲火。 “她不肯交呢?” “杀了” 方应看眼眸里微微泛出金色的光, “对了神君,杀她只是我要的最后结果,之前你想怎么样尽可自便。我看得出你想要她” 方应看的语气平静,缓和。 甚至有些体贴的感觉。 体贴的下令去杀一个人。 绝神君沉默,可眼睛越来越红,心里的欲火已经熊熊燃起。 他一直就想“体贴”下雷媚。 “十三姐” “侯爷请说” “义父尸首的下落还请你操心一下,把义父的遗骸找到给我” “我要遗骸” 方应看有意把这四个字认真的说了一遍。 “是,这件事我亲自去办” “那就有劳二位了,天也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 绝神君,何十三横练太保两个人退出院子。 一个眼神猥琐,一个面露难色。 方应看仰天,邪笑。 还冷不丁的嘱咐了侍从一句:我要那个女子好好的活着,我要天天看到他们的名字! 太师府的豪华程度堪比皇宫。 有多豪华? 蔡京原本在京城的府邸叫东园。那是徽宗赵佶御赐的,面积极大,建造规模也很豪华。因为蔡京常年来各种满足赵佶的享乐需要,深受恩宠。皇帝把东园旁边大片的土地又赏给了他。蔡京就在这片土地上又建了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叫西园。然后蔡京又用各种手段强取豪夺把旁边的土地侵占了,把东西两园打通,连成一片。 整个建筑群可以用空前绝后,极尽奢华来形容。 蔡京今晚在“左院右庭”请了一个人来,他的义女。 ——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纯。 左院右庭不大,但很精致,雅观。 蔡京坐在中央主位,身穿一身青色丝绸广袖袍,头戴金丝绣纱帽,脚踩登阁靴,神态安详,富态。 两旁站的是多指头陀,叶云灭。 “多指横刀七发,笑看涛生云灭”当世六大高手之二左右护卫,恐怕也就只有蔡京有这个排场了。 总管孙收皮引着雷纯进了大厅,狄飞惊跟在后面。 雷纯一见蔡京忙行礼肃拜,狄飞惊稽首行礼。 蔡京不紧不慢的伸手示意到:干女儿,不必多礼,快快坐下。 雷纯也轻轻的入座,狄飞惊则低着头站在一旁。 雷纯能坐都是蔡京给的莫大面子了,狄飞惊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多指头陀,神油爷爷都恭敬的站着,他站着也就变得太自然不过了。 一旁的侍女也为雷纯摆筷,倒酒。蔡京也示意开席。 雷纯轻轻起身,徐徐拿起酒杯,悠悠的绕过桌子,走到蔡京正面举杯敬酒。 蔡京捋着长须笑道:干女儿就不用拘礼了,都是自家人,轻松些好。 话完一口将酒饮尽,雷纯也回到座位左手衣袖半遮面,右手将酒浅酌入口。 雷纯虽然出身绿林,可雷损从小就对她非常偏爱,琴棋书画,礼节规矩都请先生用心教导。她从小就冰雪聪明,样样都学得好。 孙收皮让人上菜,菜不多,六个菜。但每一个菜称得上大多数人六辈子都吃不上的那种。蔡京府里光御厨级别的厨子四十七个,手艺一流的厨子八十四个。还不算打下手的厨役,夫役。 菜是精心挑选的,有的皇宫可能都不一定能吃到。比方说一道菜叫“蟹黄土步鱼”,用上等膏蟹黄炒的鱼片,这鱼片只用鱼鳃两侧的两片活肉,一盘鱼就要活杀三十多条上等真雕鱼,二十多只肥蟹。可见平日里生活多么奢华。 雷纯尝了一口,淡淡含笑。 含而不露的笑。 笑容浅,笑意很浓。 蔡京还是老而持重,非常的稳。 稳是一种心态。 多年官场的历练的成果。 做官和练武一样,也要稳。 遇事要稳,说话要稳,不说话更要稳。 雷纯先开了口,她不是来用膳的,特别是当下这个时期。 她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很多事需要她点头,处理,安排。 这原本是狄飞惊的事,可现在雷纯管的逐渐多了起来。 雷纯有意无意的再把权力牢牢的掌控在手里,但不是全部。 狄飞惊有心无心的慢慢交出权力,放手事务,也并非所有。 因为雷纯有自己的分寸,狄飞惊也有本身的尺度。 两个人有一种默契,共识。 “义父今日请我来有何事吩咐?” 蔡京笑道:为父有些日子没见干女儿了,甚是想念! “多谢义父挂心,女儿无以为报” 蔡京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随后他摆了摆手,下人端上来一个雕工精美的檀木盒子放在雷纯面前。 蔡京示意让雷纯打开,里面是一对羊脂白玉如意。 “这对玉如意是他国贡品,看看合你心意否?” 雷纯道:这礼物太贵重了,女儿岂敢收下。 蔡京笑道:东西是小侯爷拿来的,让我转交给你,你是个伶俐的孩子,他的意思想必你懂。 雷纯道:意思我懂,如玉代表了友好,平和。 “你明白就好” 雷纯笑了笑说:用意我明白,做法我不明白! “哦?” 雷纯接着说道:既然以示友好,为何要置我等于死地?既然撕破脸皮了,何必再来求和? 蔡京沉思良久道:你是受了委屈,为父清楚。那日我也斥责了小侯爷,怎么做出此等荒唐事。 雷纯又道:女儿这命也不值几个钱,只是我六分半堂是依附义父的。小侯爷这样做,杀得是我的人,诛得可是义父的心。六分半堂上上下下的命可以都不要,但义父的面子失不得! 蔡京弹了弹指甲,摸了摸下巴,又说:干女儿这样说,为父心里高兴。小侯爷这事做得过火,按理这事我该为你做主,讨回公道的。但现在的局势,诸葛那个老贼和他那四条狗,还有金风细雨楼那群贼人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闹僵了,不好看,也给那帮贼人看笑话。 雷纯蹙了蹙眉道:义父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 蔡京道:不能算了,还要好好和他算!狄大堂主,你说是不是? 话是对狄飞惊说的,狄飞惊也回答的很快:回相爷,确实要好好算算,让小侯爷认错我们也受不起,赔礼嘛还是要的,六分半堂死伤了不少人,都家有老小,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蔡京扪须笑道:都说低首神龙与众不同,今日看狄大堂主果然是个大才。赔礼这事不难,只要你们答应,小侯爷应该不会拒绝。有些事等把诸葛那帮人收拾了再算也不迟! 雷纯悠悠的叹了口气道:唉,女儿也不想让义父为难。再委屈也要看在义父的面子上忍了。狄堂主礼单怎么写你应该清楚。 狄飞惊回道:清楚。 蔡京也道:孙总管,赔礼之事等狄大堂主定下了,你去侯府跑一趟。 孙收皮回道:明白。 蔡京又对雷纯道:你义父,朝堂上也几起几伏,有些事略懂得多些。忍耐不是示弱,服输。是手段,为了成为赢家的手段。你只要记住了这道理,就可以避开很多麻烦,得到很多好处。小侯爷资历还浅了些,性子还是急了些。论心思,智慧,为父更好看你。你懂事,明理,冷静,善谋,前途似锦啊! 雷纯也笑道:义父说笑了,我只是一介女流,羸弱的女子。 “你这个弱女子可比很多大丈夫都要强,我的亲女儿有你几分能耐我就心满意足了” “义父尽说笑,女儿可不敢当” “当的,当的” 蔡京拍了拍掌,五六名舞女歌姬步入厅堂,两旁的乐师弹奏起来,舞姬也跟着曲子翩翩起舞。 腰柔弯转,翥凤翔鸾。 舒臂翘袖,矫若惊龙。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人美,衣裳艳。 姿娆,舞衣飞。 蔡京此刻心花怒放,好不享受。 多指头陀只欣赏着自己的断指,触摸着,就像恋人一样。 神油爷爷盯着舞娘,咽了咽口水,脸有点绷紧,裤头有点热。 孙收皮看着蔡京,像一条吐出舌头,摇着尾巴,等待主人召唤的狗。 雷纯瞅着玉如意,眼神很自然,心里很…… 狄飞惊瞄着蔡京,望着雷纯,他在想他和她心里在想什么。 在回去的路上雷纯对狄飞惊说:我不会这么就算了。 狄飞惊回道:那我们要开始做准备了。 雷纯冷冷道:从今晚开始! 戚少商一袭白衣,出尘而不染。 他在练剑,他是一名剑客,一位剑术大师。 戚少商继承了金风细雨楼历代楼主的一个优良传统。 就是武功好! 从苏梦枕,白愁飞,王小石,到他自己,这个传承一直被保留了下来。 要服众,武功好是一个要素。 武功好还可以保命,如果连命都保不住的短命楼主,还当什么老大。仟仟尛哾 戚少商的剑法很快。 很灵动。 很冷酷。 他用剑的时候人也很冷酷。 每一次出剑都很冷静。 他的剑法比断臂之前更好,当你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 找到更重要的,发现更好的。 他的剑风揉入了晚风。 剑光融进了月光。 剑气跟随着大地的气息。 剑意沉醉在画中。 诗里。 远处看戚少商练剑,仿佛是在起舞一般,时而高亢,忽而悠扬。 这个是杨无邪的感觉,他和顾铁三一起来了。 顾铁三看戚少商练剑是另一种感受:他就是剑,剑还是剑,他替代了剑,剑却替换不了他。 戚少商收了剑,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杨无邪来了就说明有事要谈了。 杨无邪说:我们进屋谈,还是在这? 戚少商微笑道:军师,进了屋我就想睡觉了,恐怕也谈不成了。 杨无邪道:米苍穹在无间道见了雷媚。 戚少商道:这有什么问题? 杨无邪继续说道:雷媚离开后,并没有回侯府,而是去了崇文坊。 戚少商道:那也不奇怪,她本来就行踪诡秘。 杨无邪接着说道:我们的人看到侯府的雷月在跟踪她,而她看起来像是…… “像什么?” “像在跑,或者逃” 戚少商沉思了一下道:跑和逃有什么区别? “跑也许只是为了回避,逃就是生命可能受到了威胁” 戚少商听了开始笑,笑的很傲。 “那么就是说有桥集团内部出现了状况?” “我觉得是” “会不会是他们故意的?” “有可能,但我想不出这样做的目的” 戚少商对着顾铁三说道:你觉得呢? 顾铁三有些诧异,说道:你是在问我? 戚少商笑了,又说:我这里还有第四个人吗? 顾铁三加入楼里并不久,可戚少商让他进入了红楼。这里是武力的象征,是金风细雨楼最有实力的地方。他曾问戚少商为何那么快就让他进入核心。 戚少商给了他三个解释: 第一,能力,你的实力武功不再需要考验。 第二,信任,我不去考验你,怎么知道结果。 第三,我不喜欢浪费,既然加入楼里,不去重要的地方,那是暴殄天物。 顾铁三直接回答:我们可以不理,这样是不是陷阱都不构成危险,或者去主动接触,假如有桥集团真的有矛盾,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但有风险。 戚少商看了看杨无邪问道:我们值不值的冒着这个险。 杨无邪皱着眉,细细的想了下说:我认为可以一试! 戚少商说:方应看有些秘密想知道,也许还真的要去冒一下险。 杨无邪回答道:我会小心的。 戚少商又问道:六分半堂有什么动静? 杨无邪没说话,因为负责蔡京那一路的顾铁三说话了:雷纯,狄飞惊今夜进了蔡京的府邸。 戚少商点了点头道:果然还是一条船上的人。 “对了,王小石呢?” 第31章 夜访吸血鬼 戚少商问起王小石时。 他在想怎么逃。 王小石见过太多绝顶高手,神奇的武学,可眼前这人是第一次见到。 也可能是东西,又或者不是人的东西,不是东西的人。 不管是什么,王小石已经发出信号。 “跑” 王小石一声喝叱,转睛一看。 李大早已吓得像团泥一样瘫软在地上。王遇仙也满面惊惧,傻楞楞的站着。王见人双拳一擂,护在他妹妹身前。 那人,那鬼,那怪物披散着头发,扭动着四肢,往李大那里迅速的爬了过去。 李大早吓的魂也没了,嘴里大叫:法法法法师…… 话没说完怪物已到了跟前,近看它两个墨黑的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个黑乎乎的窟窿,最可怕的是它的嘴。 嘴很大。 嘴角一直延伸到耳际。 一张巨嘴。 可以张口吞掉人头的嘴。 王小石纵身一掠,两道指风直射怪物双眼。 怪物用左手一挡,“噗,噗”两声,指风穿过手掌,命中双眼。 命中,可没击毁。 李大离得最近,虽然害怕可也看得清楚。 在王小石指风穿过它手掌时,它的两个眼珠移动了。 而且还移动到鼻子部位的那个洞里,黑亮的眼珠子就如同比目鱼一般。 又黑又圆,直勾勾的盯着李大。 指风打进眼眶里,怪物的头部震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疼,还是指力撞击的。 可是很明显没有对怪物造成很大伤害,它举起右爪朝李大抓去。 王小石也心神一震,忙左手扯着李大残破的衣领往后一拖,怪物一爪抓空,整个身子蹦起来扑向王小石。qqxδnew 王小石右手火把往上一顶,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住。 那嘴足有一尺多宽,里面满是崎岖不平的獠牙,有长的,短的,尖的,钝的,细的,粗的,弯的,直的。锯齿状的,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长那么多奇怪的牙齿。 或者说是利齿,动物的利齿。 王小石立刻飞足一踢把手,火把被蹬进怪物嘴巴深处。他也借力往后一退,把李大也一起拽了出来。 怪物也许是被火把顶痛了,口中迸出夹着火星的白烟。那凹凸的身体疯狂的扭动,还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像一只喷火的巨龙,张牙舞爪。 王小石当下要做的就是平安的把王氏兄妹,李大带出去。这里四个人李大基本没练过武,身上有伤,又饥又乏是最大的负担。 负担也要担着,王小石从不见死不救,弃之不管。这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是底线。 尽可能的去帮助别人,不去害人。即使是恶人,尽量也会留其性命。 他练的是仁剑,仁刀。 心仁,做事才会善。 王小石又大喝道:还发什么楞,跑啊! 李大怕死,所以为了活命也是顾不得,撒开腿就跑,可没跑十几步脚下一绊摔了下去,脸一碰地又昏过去了。 天上有月光,但林子的能见度很低,王小石手里的火把为了救李大已经熄灭了,只剩王见人手里还有一个。 怪物已回过神来,又冲着王见人扑了过去。 迅疾,凶猛。 “当心后面” 王见人顿觉背后一阵阴风袭来,跑是跑不掉了。 那就索性拼了。 王见人最大的特点就胆大,从小到大打架就没怕过谁,打输了就再打,再输再打。 打到对方怕,打到对方服。 现在遇到鬼了,只能斗一斗。 搏一搏。 斗鬼。 搏命。 王见人猛的转身,火把撂在地上,碗大的拳头用力砸了出去,“蓬”的一下打在怪物脸上。 换作常人早就被打飞了出去了,可这是鬼。 怪物头微微的晃了下,两只手就拍过来。 王见人弹起双腿左右横蹴,想架开怪物双手。 可怪物的反应奇快,两只爪子瞬间抓住他的脚踝,猛的用力就要将王见人的脚扯断。 “呲呲——呲呲” 王小石已左手疾射两指。 危机关头,容不得王小石再犹豫。 两指变两箭,两箭中途一分为二,四矢齐发。 箭势锐利,矢劲刚猛。 划出刺耳的尖啸声,犹如烟花冲天之响,耳鸣欲聋。 这是伤心小箭,但这次不是伤心,而是救人。 四箭俱中,怪物的手肘,手腕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它也被震的爪子一松。 王见人也重重的摔倒在地,怪物却不怕疼痛似的,骤然一压,四肢摁住王见人手脚,探下头来,张开那恐怖血腥的大口。 这怪物太可怕了,骨头断了竟然还能攻击,它嘴眼看要咬掉王见人的头了。 王遇仙飞身到怪物后面,一鞭抽出,及时的缠住了怪物的脖子,她死死拽住往后拉,怪物一时间还咬不下去了,可嘴里腐臭难闻,粘稠肮脏的口水顺着獠牙流到了王见人的脸上。 他几乎感受到怪物的利齿已经触碰到自己的皮肤,有长的利牙都略有钻破了他的脸。 可王遇仙就是用尽全力不松手。 她心里也怕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可自己的哥哥命悬一线,亲哥哥啊!两人自小孤苦,哥哥一直都用心照料自己,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让妹妹吃饱,有人欺负她了,哥哥不管对方是谁,有多少人,都会毫无犹豫保护她。 最让人感动的是有一次王遇仙病了,病得很重。王见人带妹妹去看大夫,可没有钱,大夫不肯治。王见人就跪在医馆门口,求着医治。可是没有钱,别人怎么肯诊治。救死扶伤也要吃饭,这个不给钱,那个白看的,大夫也很为难。正好街上一个富家公子和几个奴仆经过,就问王见人想不想给妹妹看病。他当然想,对着公子又磕头又哀求的。那公子愿意帮他付诊金,只要王见人答应一件事。 王遇仙那时病得已经意识很模糊了,但她依稀的看到了终身难忘的场景。 那个公子和几个仆人在脱裤子。 在撒尿。 浇在她哥哥的身上,脸上。 ——还有嘴里。 那一刻王遇仙真的想死,哥哥为了她的病,尊严被践踏,人格受屈辱。 她还活着干嘛? 一个累赘,废物,害人精。 可她活了,病被治好了。她永远记得那一刻,永远不敢提及。 今天她要保护他,她的哥哥。 哪怕命不要了! 王遇仙用力拽紧手里的鞭子,用命拽着。 怪物低声嘶吼一下。它的血口里吐出了一根舌头,长长的舌头。 舌头很怪,舌尖分叉,像毒蛇的信子。 王见人的脖子被怪物的舌头狠狠的缠绕住,他顿时感觉颈骨难受,呼吸困难。 王遇仙也遇险,怪物的腰椎间盘凸起,裂开道缝,一根比皮鞭粗的东西飞速的捆住了她的腰,然后像蛇一样螺旋的往上攀绕她的身体。 缠到王遇仙胸口时,她俯首看清了是什么。 是一根又湿又滑的肚肠,这是怪物的肠子,肠子上满是血,一股腥臭味闻的王遇仙要呕吐出来。 这是什么鬼啊? 千钧一发之时,王氏兄妹看到一道剑光,一缕刀芒。 三分惊艳,三分潇洒,三分惆怅,一分不可一世的剑光,刀光。 凌空销魂剑,舌断。 隔空相思刀,肠分。 这是王遇仙第一次见到王小石出剑或出刀。 剑销魂,刀相思。 优雅的使人窒息,华丽的让人叹服。 怪物这次好像是受到重击了,蹿腾起来,肠子拖在地上,嘴里涌出大量的血水。之后不停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不时的发出嚎叫。 王小石大声喊到:就现在快跑。 王见人,王遇仙也反应过来,急忙起身飞跑,王小石也紧随后面急掠。 三人趁黑狂奔,把怪物甩在身后。 “李大呢?” 王小石猛得想起李大,刚才聚神御敌,没注意他跑出来了否。 王见人喘息粗气道:“我也没留神” 他一身的血污,浑身的汗水,他几乎是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 王遇仙说:他没跑出来,完了完了。 王小石身形陡然一止,说道:不行,我要去救他,你们先往林子外跑。 说完他就返身回去,王遇仙也回头跟着。 “要去一起去” “你胡闹什么,快回去” “你才胡闹,人多力量大” 王小石低声叹了口气,也不多理会,现在救人要紧。 他的目光瞥了下王遇仙,朦胧的月色洒在她的酒靥,显得十分俏人。 面靥如酒。 月华轻煮。 沸点青涩,滴滴芳华。 她真的很像当年的她。 可王小石已经不是当时的王小石了。 都过去了。 也回不去了。 不过不容他再想下去,不然李大真的就变怪物夜宵了。 李大也确实够惨的,先假死一回,又死里逃生一次,现在又遇到鬼了。 他不是最怕鬼,常年山里打猎还是有些心里素质的。 可他怕死。 李大头晕脑胀的醒了过来,嘴里还嘀咕着:什么狗屁法师,坑人坑到祖坟上去了,我…… 李大话没说完,他看到一双空洞的眼睛死盯着自己,还有血迹,一些腥臭的液体,滴滴答答的滴在他脖子上。 冰凉冰凉的。 那怪物就在他面前,怪嗥着扯开它的大嘴。李大濒死的本能,双手掰住怪物的上下嘴腭,那怪物口里断舌处的血水灌倒在他身上。 李大苦叫:饶命啊,饶命啊…… 王小石此时已赶到,见状出剑,出刀。 挽留剑仍在鞘中。 可剑气,刀劲已发。 指为剑,掌为刀。 怪物也松了口,闪过攻击。 不对,闪过去了。 可还是被伤了。 怪物胸口被指剑刺出一个血洞,左手被掌刀削掉一截,痛的暴跳如雷。 王遇仙长鞭一抖,套住李大用力拖了过来。 怪物虽然负伤,可凶悍犹在,见猎物要溜,一个猛扑低头就咬,李大的屁股被怪物一口咬中,尖利的牙齿戳进他的皮肉里,还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怪物竟然在吸食血。 人血。 一只饮血的怪兽,一个吸血鬼。 “我滴妈呀,孩他娘你以后要守寡了” 李大绝望的哭喊着。 “别动” “呼”的一声,一物打入怪物的鼻孔,那个窟窿里。 怪物正享受着鲜血的滋味,冷不丁有个东西打了过来。 快如闪电,比电还急。 “蓬”的一声,怪物的眼珠子被打爆,痛的它放了李大,往后跌跌撞撞退开。 是石头。 王小石的石头。 王小石打出了他的石头。 石子很普通,可出于他的手里就不再平凡。 而是不凡。 他出手也不凡。 同时一个拳头,像铁锤一样砸进了怪物鼻子的窟窿里。 这是王见人的全力一击,卯足了劲。 命中。 怪物又发狂尖嚎,右手要去捏王见人的头。 王见人拳头陷得太深,一时竟然拔不出来,眼见怪物爪子到眼前了。 “低头” 话是王小石说的,王见人反应也奇快,脑袋忙往下一磕。 王小石也已滑步前冲一闪,和怪物擦身而过。 那一闪的还有刀光。 剑光。 怪物的脑袋飞入半空,月色映照下极其恐怖,悚人。 王见人也跟着用力拔出拳头,顺势一脚把怪物的身躯往前一踹。 怪物的身体趔趔趄趄,颈部断处冒出大量的血水,抽搐挣扎了几下倒地不动了,它的脑袋也掉在地上。 弹了几弹。 跳了几跳。 滚了几滚。 也静止不动了。 林子又恢复了寂静,留下了一具怪物的躯体,一切都结束了。 王小石也飞身到了李大身旁查看他的伤势,他屁股有七八个伤口,血流如注,痛的眼泪汪汪。 好在是屁股! 王小石轻手轻脚的扶他起来,拿出金创药给他敷上,又喂了他一颗止血丹。 王见人仰脸朝天,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现在他是浑身酸痛,周身乏力,消耗了太多的体能。 王遇仙忙蹲下身子看看哥哥,除了脸上有划伤,基本还算好。 “哥,你没事” “妹妹,我没事,歇息一下就好” “哥,都是我武功太差了,没能帮到你” “傻丫头,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王遇仙不禁潸然泪下,低声抽泣,今夜真的把她吓死了。 她哥哥几次遇险,差点就送了命。要不是王小石,今天恐怕就…… 她不敢想下去,她怕鬼,可更怕失去亲人。 王见人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虽然加入爱管闲事院交到很多朋友。 但朋友是朋友,亲人是亲人,隔着一层血脉,有很大区别。 朋友可以交很多,亲人却只有那么几个。 王见人也抚着王遇仙的头道:傻丫头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你快去看看王大侠那边怎么样了,今天多亏他了。 王遇仙被一提醒忙擦干眼泪,走到王小石那里。 他正在给李大屁股做个简单的包扎,王遇仙一见李大血淋淋的屁股,急转过身去。 又羞又惊。 “你没事?” 王遇仙问的其实是王小石,可李大不知趣的回答上了。 “痛,痛,屁股,屁股……” 王遇仙没好气的说:屁股屁股,你屁股还在,没丢,放你一百个心。 李大也埋怨的道:你不是说你会法术,会捉鬼吗?真的被你坑惨了,差点命也送了。 王遇仙娇嗔道:我呸呸呸,你死了没?谁坑你了?我不是为了让你鼓起勇气,壮壮你的胆子! 李大道:哎哟我去,你这哪是给我壮胆,是让我撞鬼。王少侠你评评理,那个古人怎么说的,什么女子,什么小人,养不活的。 王小石下意识的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王遇仙一听生气道:王小石你这坏蛋,帮着外人合起伙来欺负我。还有你,真该你屁股给鬼吃掉,免得你乱放屁! 李大一听忙道歉道:原来你们不是外人,是一家人啊!你是王少侠的婆娘啊!对不住,对不住,我胡说八道,我放屁。 王小石听了也楞了下,支支吾吾说: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你说的那样。 王遇仙听了脸色又羞又怒,转头就走,去看她哥哥。 女孩子的心思有时很矛盾,心里想的和说的不一样,说的和做的又不同。 也许她羞的是李大说的那句话。 怒的又是王小石的这句话。 这就是女人奇妙之处,遇到喜欢的总是希望对方表达出来。对方不说,她就很抓狂,可又不好意思问。还会对那人很凶,很不讲理。 其实心里是喜欢。 如果对你不凶了,不讲道理了,那就是真的心里没你了。 都懒得理你了,还谈什么喜欢。 女人的情感很细腻,很敏感。像蜗牛,爬的很慢,一碰到危险就会缩到壳里。女人也一样,她渴望稳定的感情,可一旦受了伤,她会离开的很坚决。 王遇仙无疑心里是喜欢王小石的。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爱上一个名声在外的侠客,本来就无可厚非。 自古美女爱英雄。 王遇仙也算的上美丽,王小石也绝对是个英雄。 王小石呢? 他没感觉到吗? 没察觉王遇仙对他的种种好感吗? 谁知道呢? 只有王小石自己知道。 夜渐深,雾气更浓。 王小石重新燃起了火把,走到怪物尸体旁边,蹲下身子用火照明。 怪物基本上看是个人形,但不完整。它整个身体是拼接的,来自不同的人,不同的动物。 再仔细看了看,怪物的内部器官也奇形怪状,有人类的,也有野兽的。 王小石沉思不语。 这是什么怪物?为什么构造如此诡异?又是谁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周边村庄的离奇死亡,已经证明是有人捣鬼。那些人应该和李大一样,被某种东西造成了假死状态。然后被人挖了出来,关在山洞里。 这从李大的表述来看,是人为的。而这些幕后的人又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怪物是用来干什么的? 王小石站起身来,看了看另外几人。 心里稍稍安了心,李大伤的最重,可不致命,王见人只是轻伤,王遇仙也完好无损。 王小石走到王见人面前说:你们休息一会,然后把李大带出去。 王遇仙好奇的问:那你呢? “继续查案” “我也要去!” 第32章 人形荡克 王小石这次没有妥协。 拒绝让步。 王遇仙坚持要去,王小石强烈反对。 “你不许去” 王遇仙道: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说这句的时候她没有底气,还有些心虚。在茶棚到诅咒林,她一直在制造麻烦,而王小石不断的在解决麻烦。几次遇险,都是王小石化险为夷。没有他这个小队早就阎罗王那里走了十八圈了。虽然这些都非她本意,自己也确实想帮忙,可总是事与愿违。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并不好,平时爱管闲事也是碰上一些小毛小贼,并不难收拾。还有她哥哥这个武力不差的人在身边,也没遇到过什么太大的难事。可今夜碰到的显然不是她可以应付的,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在等着她。 王遇仙懂。 可控制不住。 真心想帮王小石,对他有些莫名的好感,他又救过自己,产生了爱慕之情。 她没有恋爱过,情感方面很单纯,她也爱听着一些传闻中的爱情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两人同入书院拜师,同窗共读,形影不离。梁山伯却不知祝英台是女儿身,乃至十八相送祝英台借物暗示情愫,梁山伯淳朴未领其意,导致最终二人一段佳缘化为沧影,最后双双化蝶谱写凄美的爱情故事。 王遇仙喜欢这个故事,但不喜欢结局。有情人未成眷属,无奈化蝶在人间。她期盼自己爱情是能结果的,圆满的。 她也听过“凤求凰”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司马相如英俊潇洒,才华横溢,一曲“凤求凰”深情款款,情意绵绵。让同样聪明美丽,善诗文,通音律的卓文君一听如故,一见钟情。两人结了良缘,成了正果。 可王遇仙不喜欢司马相如后面官场得意,渐渐留恋风尘,迷恋享受。他开始冷落远在老家默默等他的妻子卓文君,遗忘了孤独寂寞,每天记挂他的卓文君。王遇仙希望自己的爱情是不渝的,而不是司马相如这样喜新厌旧的负心郎。 王遇仙喜欢真正的英雄。 王小石无疑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所以她想和王小石呆在一起。 她渴望和喜欢的人影形不离。 两人僵持。 不下。 只有王见人上了。 他安慰的和妹妹说:王大侠是去查案,需要心无旁骛,你去了会让他分心,万一有什么危急,不是害了你自己,也害了王大侠。 王遇仙争辩道:可我真的想帮他,怕有意外。 王见人哈哈大笑:傻丫头,王大侠的武功你还担心什么,他可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好汉,你在他施展不开拳脚。 王遇仙道:可是…… 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王见人又说:别可是了,听哥哥的,你也不想王大侠出事? “当然不想!” “那就听王大侠,听哥的话” 王小石也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 王遇仙有些沮丧,可也没办法,只能说:那你可要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好,我保证会回来” 王遇仙又说道:那我信你!还有以后回了京城,你能带我逛逛吗?我是小地方来的,没有去过京城这样的大地方。 王小石笑了笑,露出他贝壳似的白牙,回道:好,我答应你! “说话算话?” “决不食言!” “拉勾勾” 王遇仙说完伸出手来,手指弯曲。 王小石有些尴尬,但心想让他们先离开这险境,就也伸手和她拉勾约定。 王遇仙笑靥如花,卷起了两个酒窝,弯眸里含着欣喜和不舍。 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这一点王小石心里是认同的。 可他的心里也有一个女子。 他不禁又想了温柔! 王小石让王见人背着受伤的李大,王遇仙帮打着火把,又嘱咐了几句就让他们迅速按标记出诅咒林,先回又一村等他。 王小石抬头看了看夜空,已是子夜时分。 王氏兄妹和李大走了,他也要开始做事了。 王小石走到井的周围仔细的察看一下,将火把置于井口照亮。一个纵身跃入井中。他双手双脚撑住井壁,用壁虎功慢慢下到井底。拿了放药的小空瓶,舀了点井水进去。 他判断这个井水也许有问题,所以取了些回来好找人看看其中蹊跷。 突然听到“叮铃铃,叮铃铃……”的铃声,这大半夜冷不丁的传来这动静,也够渗人的。 王小石提气往上跃出古井,脚尖一点井沿,把火把踢入水井之中熄灭,身子借势往上腾起,双手抓住头顶的树枝,用力一荡,人已隐藏于树丛里。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铃声越来越清晰,还有脚步声。 不止一个,有很多! 王小石凝神观察,只见有六七个火把的火光徐徐趋近,铃声也来自于那。 只见十几个手提兵器的人来到这里,为首的是两个人。 一个高瘦,身穿劲衣,脸上有刀疤的男子,背后背着一杆铁枪,枪头是月牙形的。 还有一个男子略矮,微胖。腰上挂了葫芦,镜子,香囊,拨浪鼓这些古怪东西,手里拿着个铃铛。 摇铃的人就是他。 “在这,在这”有人嚷嚷起来。 那背枪男子和摇铃男子走到怪物的尸体前驻足俯瞰。 那摇铃男子有点惊讶道:真他娘的,怎么死了?我想怎么摇铃这畜生都没反应。 背枪男子一脸疑惑道: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干的。有人进了林子,还是个顶尖高手。 摇铃男子说:可不是,我没有这驱尸铃也未必弄得过这畜生。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背枪男子道:从伤口看,是刀,还有剑。有可能是两个人。 “那我们可要谨慎些,别把自己折在里面。你们四处找找,看看有什么可疑” 跟来的手下开始四处搜看,寻找。 背枪男子又道:这人形荡克死了,恐怕不好交差了! 摇铃男子道:唉,可不是嘛!虽然这东西也是个失败品,但毕竟花了不少心血,用了多少人,才出了一个像点样子的,现在也没了。 王小石听了对话心里有了些眉目,首先这个怪物叫人形荡克,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而且这种怪物目前来看还不成熟。 “关键是这事被声张了,你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嗯,先别管这些,把这畜生尸体先带回去再说。” 背枪男子也让几个手下抬着人形荡克往林子深处走。 王小石潜行跟随着,跟了有一段路,这伙人停在个巨大的山洞前。里面步出两人。 还是王小石认识的两人。 一个是“捧派”掌门张显然,一个是“突派”掌门段断虎,这不是蔡京的手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小石心里嘀咕,这事看来和奸相有牵扯,一定要查下去。 “捧派”的张显然见了状况道:孙副堂主,罗门主这是怎么回事? 背枪男子道:我们也不太清楚,显然有人进了林子,还把人形荡克灭了。 张显然惊诧道:还有这等事,有人可以轻易杀了这东西? 摇铃男子也道:我他妈的也纳闷,看架势来的人是个扎手的货,要小心些。 张显然道:这可怎么办? 摇铃男子说:无妨,林子里的水源我都下了蛊,来的人喝了定然着道,明天派人出去打探下哪里“死人”了,摸摸底细。就算没喝,我们也可以把这里处理下赶紧走。 一旁的段断虎冷哼道:这事有那么简单?孙伤德,罗利你们这办得什么事?糊弄我们不打紧,在相爷那里你们交代的过去吗? 王小石心里一动,他听过这两个人的名号,孙伤德是“山东神枪会”一言堂的人,还是堂主“山君”孙疆的得力干将,江湖上号称“伤神枪”。另一个来头也不小,“南洋整蛊门罗家”的人善于下蛊,巫术,养毒,御虫。这个罗利也是罗家的一流好手,也有名号叫“求抱抱”。 “求抱抱”当然不是真的让你抱他,罗家的人谁敢惹,谁能碰。搞不好给你身上下点蛊,就能让你痛不欲生。传闻这个罗利总是会拿些小玩意给孩童玩耍,然后很快这小孩就离奇失踪了。有人说是给他抱走练蛊,种毒去了。是个手段卑鄙的江湖败类。 这罗利听段断虎出言不逊有些恼了道:段掌门,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糊弄谁啦?把话说清楚! 段断虎也不示弱道:你们心里清楚,你们神枪会拿了不少相爷恩赏,可相爷要的东西呢?随便拿个玩意来交交差,真是好买卖啊! 罗利也不客气道:你别狗嘴吃屎还往外喷,恶心自己不够,还熏别人一身。 “你个奴才,说什么呢?找死是” “来呀,老子怕你不成?” 张显然看气氛不对,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为相爷办事,不要有争执,都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背枪男子孙伤德说话了:罗门主,段掌门都少说两句,眼下办正事要紧。再说我们神枪会一直都对相爷是尽心效力的,办得事可不少。 段断虎眼睛一翻,也不说话。 张显然说道:对对对,给相爷效命的,都是自家兄弟。就是这人形荡克没了,回去也要找个由头好禀报。 罗利说道:张掌门,我看就说人形荡克还有些问题,还需些时日。 段断虎怪声道:哼哼哼,今天需些时日,后面要点期限,没完没了。让你们把“山枭”铁锈交出来又不肯。 罗利刚想说话被孙伤德打断了:“山枭”铁锈是唯一比较完美的人形荡克,我们也想献给相爷,可是他跑了,会里也派了好几路人马去追,都给他杀了。听说连四大名捕的铁手也在追查,目前也没音讯,我们堂主也心急如焚。 “呵呵呵,跑的真是时候,反正都是你们想咋说就咋说!” 罗利狠狠道:你嘴巴真够臭的,要不要我给你下点蛊洗洗? 张显然忙铺开笑脸说:行啦,都管好嘴。先把正事办了,把这里关的人给灭了口,以免有人追查过来。 “现在倒是有件事要急着办” 说话的是孙伤德。 音未落。 枪已出。 一杆漆黑的铁枪犹如黑色闪电刺了出去。 刺向王小石。 王小石猝不及防。 防不住。 那就攻。 他左手化刀,劈出一刀。 刀淡淡。 意浓浓。 浓得让人惆怅,有些寂寞。 寂寞的想,孤独的念。 那是相思! 隔空相思刀。 火石电光间,铁枪纠住了刀。 刀也缠绕了枪。 互不相让,不分上下。 交手只一招,却打出了缠绵的味道。 “伤神枪”很伤神。 也伤人。 相思本来就是一件伤神,也伤人的事。 王小石站着中央,四面临敌。 孙伤德收了枪,有些怪异的看着对手。 张显然惊呼道:王小石,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众人皆惊,都怕。 王小石冷冷道:我在这是要来揭发你们的丑事,快说你们绑架了多少村民? 罗利也听说过王小石的名号,更清楚他是个棘手的人物。但现在这里有孙伤德,张显然,段断虎,自己四个人,要拿下王小石也未尝不可。而且这是大功一件,可比交人形荡克更有说服力的功劳。蔡相定然大喜,这赏赐可就够他花几辈子了。 很有必要一试。 大胆一试。 同时有这心思的还有“突派”掌门段断虎。他脾气急,又爱表现。 现在四对一,大好机会。 此时不出手,不立功,更待何时? 段断虎心意已决,就突了出去。 他能当“突派”掌门也是有点能耐的,是很有能耐。 他练的是“通背拳”,这拳法的特点就是突击。 所以段断虎先突了出去,双拳前冲,边冲边突。 冲的是拳,突的是头。 出拳又出头。 段断虎一直都想出头,想出名。 出人头地。 王小石退,段断虎追。 他不退不行,因为同时罗利,张显然都出手了,光凭段断虎是拿不下王小石的。 张显然用的是钩,“捧派”的掌门也不能只会捧人,而没手段。拍马屁时他要可劲捧,动手就要用钩。 钩很短,但却是三面钩,他为人也是两面三刀。 钩锋利,手法也很邪门,他就是一个邪乎的人。 铁钩是钩人的,但钩得不是王小石。 张显然把身边一个手下给钩出去,抛向王小石。 罗利出手就更奇怪了,他从腰间取了一面镜子。 大半夜的他拿镜子干什么? 照镜子? 一个大男人三更半夜照镜子? 不懂! 罗利拿着镜子还真是用来照的。 照的不是王小石,也不是自己的手下。 他照天。 照月亮。 月亮映在了镜中。 镜花水月。 花哪里来的? 花就开在镜中月。 镜花,静出。 月影,出镜, 那“镜花”其实是一束光,杀人的光。 王小石退中遇险,三个人出手又怪又狠。 王小石左手无名指,食指一屈一射。 两缕箭风打散了段断虎的拳,他的拳很硬,竟然也被箭风打退了。可指箭也没打穿他的拳头。 段断虎还有头,他的头更硬。“通背拳”也叫“通臂拳”,别人练的是手臂,讲得是两臂相通,招法讲究灵活,重猛巧变,可他偏偏练了头。 双臂连头,头带双臂。 头就是他的拳头。 铁头就是铁拳。 头已逼近,来势凶猛。 王小石左手中指一指,点住段断虎的眉心,右手一接被张显然钩过来的人,转腕一推。 那人又被推回给张显然,而段断虎势大力沉的铁头一顶,竟被王小石手指给抵住了,丝毫前突不得。 他仅仅用了一根中指。 说实话,伤心小箭的箭诀被融合到王小石的指法里,恐怕已经不弱于白愁飞当年的“惊神指”了,还是未完全成熟的伤心小箭。 张显然见人被扔了回来,身子一偏,那人被重重的撞在岩壁上。 可最大的威胁是罗利,他的镜子。 那一束光。 段断虎被王小石一指顶住,想再变拳再攻。 “噗” 段断虎胸口炸开了一个洞。 洞裂。 被那束“镜花”的光给射穿了,那光本来是射王小石的,可也是射段断虎的。 因为段断虎隔在王小石身前,所以光射向了他们两个人。 光穿胸而出。 急射。 王小石脸色大变,骤然凌空跃起。 衣袍的下摆被击穿了一个洞,险险的避过“镜花”。 孙伤德也动了手。 出了枪。 一枪震出了枪花。 刺穿了对手的喉咙。 张显然的喉咙。 孙伤德一手握着枪,枪未拔出。 他就这样提着,像极了一个钓鱼的老叟,悠然的垂钓。 血顺着枪头,缓缓滴在地面,张显然马上就断了气。 孙伤德却很淡定的样子,好像杀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哪怕是自己人。 山东神枪会现在的人都大多听命于“山君”孙疆,这批人嗜杀成性,无恶不作。 段断虎的胸口染红了一大片,他痛苦的捂着胸口转身,盯着罗利。 罗利阴笑道:你不是说要试试吗?嘴还硬不?你这种杂碎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惜没有把王小石一起杀了,你也白死了,哈哈哈哈……。 孙伤德也叹气道:唉,罗兄都这样了,我也断断不能让张显然活了。不然他回去相爷那告我们一状那还了得。罗兄你说是不是啊? 罗利和孙伤德相视怪笑道:可不是嘛!这两个人是不能活着回相爷府的,不然我和孙哥的饭碗都没了。再说你段断虎惹谁不好,惹“南洋整蛊门”的人,你不知道罗家人从来都是记仇的吗? 段断虎身子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扑通倒地,脸上还留着怒。 可惜他只能做鬼去了,冤死鬼! 王小石人蹲在树上,高处看的一清二楚,心里有些不忍。没想到对方竟然出手这般毒辣,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杀了同伴还像理所应当似的,大笑不止。 王小石有些气愤,高声喝道:你们怎么可以草菅人命,还是自己的同伴。 罗利轻蔑的笑道:王小石,识趣的就离开。我们也不为难你,你们金风细雨楼不是和相爷素来敌对,反正死的也是他的手下。你就当没看见,再说你也不会去相爷那告密?他可是想要你命的人。 “我不走!” 孙伤德冷冷道:那你想怎么样? “把你们捉拿归案” 第33章 把你蒙在蛊里 一个嫉恶如仇,伸张正义的王小石。 两个阴险毒辣,泯灭人性的黑道人物。 结果只有一个字:打。 孙伤德笑起来时脸上的刀疤也会跟着扭动,似条虫子在爬,样子极其憎恶。 这刀疤是一种象征。 也是一种战绩。 更是一种荣誉。 这道刀疤是别人留给他的,不过那人连命都没留下。 那个人没死以前足够有名,死之后孙伤德变得更有名,因为他杀了关东地区“成聚德”沈家的三当家“小活佛”沈送灯。 一个三当家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要看什么门派的三当家,像“成聚德”沈家在关东地面上绝对是说得上话的,势力仅次于山东神枪会孙家。他们的一个三当家比其他帮会的帮主都够分量! 孙伤德那一战送走了沈送灯,把他彻底的送给阎王爷,不过自己也受了伤。脸上的刀疤就是沈送灯送给他的礼物,这礼物巩固了“伤神枪”在神枪会的地位,他当上了“一言堂”的副堂主,成为“山君”手下的得力助手,甚至压过了副总管“扎纸人魔”孙家变。也让济南一带都认识了他这号人物,谈之色变。 孙伤德冷着腔道:看来今天你摊上这事了,惹了神枪会的后果你应该明白,得罪蔡相的下场你也清楚。 王小石冷笑道:蔡京我已经得罪了,神枪会的分量我想秤一秤。 “杀了他” 孙伤德一声令下,十几个人一拥而上,然后纷纷倒地,兵刃火把都散落下来,过程快而简单。 那些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有的腿上中箭,有的小腹中指,有的脸上挂了彩,还有的表面没伤,里面骨头断了。 全部都伤,滚地哀嚎。 孙伤德本来就没指望这帮小喽啰能有什么作用,只是想让王小石先动手,自己可以趁机偷袭。 他最擅长暗杀,狙击。 他天生就是一个杀手。 他“嗖”的一下从张显然咽喉拔出了铁枪,挺枪旋刺。 枪缨红。 枪棱染血。 王小石出剑,手剑。 剑气劲。 剑势汹涌。 枪剑一交。 互相震开,不分胜负。 孙伤德变招,手握枪腰,横的一拐。 劈出一枪。 月牙形的枪头犹如一把弯刀横劈过来。 枪法变成了刀法。 依旧凶狠。 王小石也出刀,手剑化手刀。 刀劲锐厉。 双刀对攻,两人各自被弹开两丈有余。 孙伤德眼神阴冷的盯着王小石,只见脸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渍渗了出来,和那条旧刀疤一长一短,一粗一细,显得既不对称也很滑稽。 王小石也额上冒出了汗,右侧鬓角掉落了几缕头发,耳垂也被刀锋割开了一下。 很浅不深。 很险极凶。 王小石也体会到“伤神枪”名不虚传,这枪法凶狠中带着变化。这样的对手不集中精神,是对自己的不负责,这种不负责是要丢命的。 命只有一条,丢不得。 空中乌云渐浓,遮住了月色。 树林愈发黑暗,除了洞口的火堆,地上零落的火把可以照亮,再也没有任何光源。 只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能把孙哥伤到,你小子有点能耐。 说话的是罗利,他笑声阴冷,脸色寒飕飕的,一对发绿的眼睛像午夜的鬼火,让人胆散魄消。 罗利转头对孙伤德说:孙哥你回避下,免得我施蛊误伤了你。他就交给我,让这小子知道“南洋整蛊门”的手段。 王小石知道前面这人恐怕更难缠。现在还不能放弃,一定要把村民救出来,所以不能再有所保留,要全力以赴。 “南洋整蛊门”是一个神秘的世家,他们分布活动在湖南,两广地区。蛊这种东西主要流传于苗,彝,傣等少数民族。罗家就有很多高手是来自于苗人,彝人等。这些人本名都不姓罗,可加入整蛊门后都改了。这个组织因为远离中原,故大多数人并不了解。只知道是一个最好别去惹,惹了会被整蛊的门派。 蛊主要分虫蛊,毒蛊,蛊术。虫蛊最普遍,就是把虫子放在器皿里养殖,蜈蚣,蝎子,毒蛾,蜒蚰,金蚕等虫子喂养,也叫养蛊。时间养得越久,虫子就越听话。被养好的蛊虫通过进食,饮水的方法进入人的体内,依附于五脏六腑,吞噬破坏人的器官。不过也有治病的蛊虫,可以根治很多疑难杂症。 毒蛊就比较歹毒了,把动物植物的毒液加上特殊的药材,按照古法配方进行炼蛊,这种蛊毒不容易被察觉,被下了蛊毒的人会神经错乱,疯疯癫癫,丧心狂暴,是一种神经性的蛊毒,还有更高级的蛊毒可以让你控制对方的行为,语言。 罗利练的是蛊术,也是最难练最少人练的。蛊术是一种仪式,巫术。一般需要借助道具,傀儡来降蛊。有些蛊其实是催眠,幻术,也是蛊里最神秘的。但因人而异,练成什么样完全看蛊师的资质,练蛊术是很危险的,容易走火入魔。 孙伤德往后退进了山洞,他是知道罗利这个人武功不是很高,可各种蛊术极其诡秘,心思也怪。他可不想留在这,不论是王小石,还是“求抱抱”的各种蛊,碰了都倒霉,还是撤了再说。 罗利见孙伤德退走了,对着王小石邪笑道:好戏开场了,你就等死。 铃声乍起,人影幢幢。 把罗利团团围住,形成一圈人墙。 哪来的人? 原来在王小石和孙伤德交手时,罗利用腰上香囊里的虫子给地上被打伤的小喽啰下了蛊。 这些人似乎意识清晰,可手脚不听使唤,而是被铃声所操控,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聚拢在一起,犹如行尸走肉。 论速度,力量,反应,生存能力,这些被下蛊的人是远远比不上人形荡克那种怪物的,可关键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这个很重要。 换作别人这也没什么,杀了就得了。可偏偏对手是王小石,一个不愿杀人的对手。 罗利早就看出王小石的弱点,对段断虎时就完全可以直接要了他命,后面打倒这群小喽啰也都只伤不杀,知道他手下留了情,不想伤人性命。 罗利看准了这点,摇铃把这群被下蛊的人围在自己身边,作为挡箭牌。 你王小石不是剑法,刀法,指法厉害,你要对我用这些招,这十几个人就要先没命。 南洋整蛊门的人都是蛊毒,心毒的角色,而他又是门里最不择手段的。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哪怕是女人,孩子,老人下手也眼睛不眨一下,只要条件优厚,都不惜把老爹去下蛊。 王小石一时也动不了手。 他不忍动手,罗利就出手,只见他一手摇铃,一手解下腰间的葫芦,用嘴咬开葫芦嘴,晃了晃。 王小石凝神一看,只见葫芦里吐出了一团黑丝,还不断的往外冒。 又黑又亮,逐步伸长,像一道黑焰。 这是人的头发,而且是女人的头发,罗利把人的毛发当蛊养在葫芦里。 罗利阴笑道:王小石,你是第一个让我用这种蛊的,说真的有点舍不得,毕竟要收集那么多女人的头发不易,养了好久才成了蛊。可对手是你,我不想错过杀你的机会。 王小石身子在微微轻颤,他不是害怕的发抖,而是生气。 是怒。 一种发自内心的怒。 人神共愤。 在他眼里这个罗利和天下第七,任劳任怨简直是一样的败类,这种人应该下地狱,遭报应。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恶? 王小石牙齿几乎咬出了血,双手攥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无耻的败类,今天谁也留不住你——我说的” 王小石眼中充满了火焰,身上也是,斗志已被燃烧了。 罗利怪叫道:那我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说完手里的葫芦冲着王小石一喷,大量的黑色发丝喷向了他。 黑丝细,而长。 长发浓,且密。 像一张巨大的黑网,铺天盖地的吞没这个大地。 像一头黑暗的巨兽,贪婪饥饿的吞食所有生灵。 王小石飞身上树杈,黑丝似有灵性极快的尾随,裹住树枝。 折断。 王小石立足不稳,空中一个打转,掠到另一棵树上。 诡异的黑丝又追了过去。 夜空中乌云渐散,皎月又露。 月色洒在诡丝上,漾起光。 反着光。 黑发亮。 亮而白。 似雪。 发如雪。 “咔嚓”一声,树枝被黑发绞得粉碎。 王小石坠地,黑丝从两侧卷了过来,如同两座黑压压的山,要将他挤扁。 撞碎。 王小石左手剑,右手刀。 剑气骤起,刀劲遂发。 乱发卷住的剑气,裹住了刀劲。 幸好阻挡了下黑色发丝,让王小石安全的着地。 地上安全吗? 未必! 铃声一催,那十几个蛊人像野兽一样从四面扑了过来。 而头顶被阻碍的黑发已融合成一团,像一朵乌云压顶盖了下来。 王小石已无路可退。 退无可退。 只能用挽留神剑,不用自己可能就真的逃不过去了。 可用了挽留神剑,这些人就难以幸免了。 这个时候还管这些干嘛!先救自己再说,总不能为了别人的性命,把自己的命给丢了,这不是傻子吗? 可偏偏就有这种傻子。 就是王小石。 仁厚,纯良,豁达,正直,慈善的王小石。 仁是他的本心。 仁心为本。 也是他做人的本。 王小石抬头,举目。 “蓬”的发出了他的石头。 王小石的石。 石头打入了土中。 王小石同时也被扑倒在地,那群蛊人摁住了他的颈,肩,臂,肘,腕,胸,腰,腿,膝,足等部位。 死死摁住,牢牢抓紧。 他动弹不得,那团乌黑的发云也笼罩下来。 王小石真的要死了。 罗利恶毒的眼神放出了绿光,他亢奋,激动,欣喜若狂。 杀了王小石,蔡相定能重重的提拔他,罗家的门主有什么好做的。地处南蛮之地,人稀地僻。武林人要练武,打架,杀人。哪有京城这花花世界来的痛快。 如果没有王小石事先打出的那枚石头,他的梦真的就实现了。 可那是梦。 梦未必真。 “轰”的一声,犹如晴天霹雳。 地裂。 土开。 石头从地下射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石头了。 而是箭。 伤心小箭的箭。 石头出土,就迸开。 一迸为三。 三箭溅射。 箭很伤心,伤心欲绝。 箭风划出了三分惊艳,三分惆怅,三分潇洒,一分不可一世的气势。 “啪啪”两声,罗利两条手臂自肘关节被硬生生打断。 血涌如泉。 罗利双臂被废,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难以忍受,大声惨叫哀鸣。 可还有一箭自下而上直射他的头。罗利生死之间还是强忍一口气,身体往后强撤了一步。 可箭依然擦破了他的嘴唇,刺穿了鼻孔,带血的箭发出尖啸直飞入天。 罗利痛的跪在地上,周围全是血。 血多的都似汇成了河流。 他的葫芦,铃铛也都掉在地上,巫器没了,蛊自然也破了。 那些蛊人也又纷纷歪倒在地上,黑丝也像失了动力,没了生息,飘洒四散开来。 像雨丝一样的滴落,发丝浮在血迹上顷刻间被浸红。 发如血! 很艳。 王小石站起来身来,也算是死里逃生,慢慢走近对手。 罗利惨声道:王小石,你够阴的。妈的,着了你的道! 王小石缓缓的道:你跟我回衙门,我给你治伤,你还能保住这条命。 “哼哼哼,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不,我这是在救你,只要你回去把做的事都说出来” “跟你回去,我一样没命,我干的都是砍头的买卖” “那你也可以把主谋说出来” “我都这样了,为什么要招供?” “为了自己的良心” “呵呵呵,良心!良心有个屁用,能当饭吃吗?” “不能!” “那讲什么良心?” “人就要讲良心” 罗利笑,惨笑。 笑的凄惨,又惨又凄。 “王小石别得意,你也未必能带我回去!” “是吗?” “是!” 话一说完,罗利就纵身跳了起来,身子还不断的抖动。 扭动着腰。 腰间有把拨浪鼓。 拨浪鼓随着摇动的身体,有节奏的打着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王小石立时感觉不对劲,还来不及了。 他说不出话。 也动不了。 任何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 走路,跨步,抬手,耸肩,提腰,沉肩,张嘴,连眨眼都不行。 有力使不出。 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罗利离他虽然不远,可双手惧废,拿什么下蛊?他除了抖动身体…… 扭腰? 鼓声? 难道? 这鼓声不会也是蛊? 罗利喘着气笑道:你还是着了我的道,你不该离我那么近,还放松警惕。罗家有一种蛊叫音蛊。天王老子靠近了都要中招,你刚刚就该直接把我杀了。 音蛊也是极为罕见的蛊,也不是谁都可以练的。 音蛊不是虫,不是毒。 是术。 一种巫术。 失传已久的术。 利用声音,声波频率,刺激你耳膜的巫术,通俗的讲就是催眠术。 可以用鼓,也可以用钹,笛子,竽等器物。利用撞击,拍打发出规定的拍子,节奏。这套密码拍子是秘传的,基本上没什么人会了,而且据说练的人需要长期忍受痛苦,把自己的耳膜神经练的适应这种声音,习惯发出的声波。不然蛊惑别人,自己也中蛊了。 所以这是门秘法,只要对方距离你够近,就可以实施。 缺点只有一个,控制不住对手太久,对手越强,时间就越短。但中了蛊就是完完全全的丧失行动能力。 王小石中了蛊,动不了。 只有任人宰割。 罗利一边打着鼓,一边走到王小石面前刚要说话。 一滴水滴了下来,打在他的脸上。 下雨了吗? 没雨啊! 可这雨水哪来的? 那雨水滑落下来,是红色的。 这不是雨水,是血。 他抬头一看,眼前一黑。 一支带血的箭径直的插进了他的天灵盖。 他的头颅被击碎了。 他的身体倒了下去。 这支箭是他先前躲过的第三箭。 没想到……他也想不下去了。 罗利作恶多端的一生就此终结了。 王小石也猛的松了劲,一时有些站不稳,用力才把住桩。 他调息养气,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但事情还没有结束,现在不是停下的时候。 王小石也走近了山洞,洞内潮湿阴暗,他打亮了一个火折子,摸索的往里勘察。 走了一会经过一个狭长的通道,里面豁然开阔,明亮。这是一个巨大的洞室。四周点着油灯,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铁笼,隐约看见里面关着有几十个人,应该是附近的村民。 王小石走近想查看村民的状况,以便解救他们。 阴暗中“呼”的一道枪风刺出,枪樱也被风带起绽开。 又快又冷的一枪。 当然是喜欢偷袭的“伤神枪”孙伤德,他一直潜伏着,等候着。 像泥潭里静止不动的鳄鱼,等着猎物靠近,突然发动攻击。 王小石走近洞室时,他就知道罗利完了,于是他伏在暗处,屏住呼吸。 寻找机会,痛下杀手。 王小石躲闪不开,左手中指,食指一剪,硬生生夹住月牙枪尖。 孙伤德沉胯,手腕用力一转,枪杆带动枪头旋转起来,要把王小石手指削断。 王小石并不慌张,双指还是牢牢夹住枪头,整个人随着枪一起转动,右手拔出腰间的挽留神剑。 剑光一闪,未没。 这是凌空销魂剑。 孙伤德只能弃枪让过了三分惊艳。 剑光还在。 孙伤德身子往后一缩避开了三分惆怅。 剑光没消。 孙伤德双手成枪,一招“螳臂当车”式,硬架三分潇洒。 双手架住了三分潇洒,可他的双腿中了剑。 剑光犹存,而且是不可一世的剑光。 孙伤德右肋中剑。 他挡不住这一剑。 结果也只有一个字: 败! 第34章 梦中剑罗睡觉 败就是败,输就是输。 败不代表彻底的输,输也未必永远会败。 也许有的人败了就没命了。 秦王李世民玄武门杀掉自己的亲兄弟,成就了自己成为真正的王者。而他的兄弟李建成,李元吉成为了李世民踏上顶峰的台阶,充满血腥的台阶。 这又如何?人们只会为站在最高处的那个风光无限的人喝彩,谁去在意他一路走上来做过什么,有没有污点,有没有罪错,哪怕有你也不敢说出来。更别说为那些败了就变成惨死的冤魂叫屈了。 李世民胜了万世传颂,他的兄弟败了成了冢中枯骨。 也有人输了自己不想活的。 西楚霸王项羽何等威风,巨鹿之战破釜沉舟,九战九捷,为灭秦起到决定性作用。分天下,令诸侯,傲视群雄。彭城之战他三万轻骑打得刘邦五十六万大军丢盔弃甲,尸横遍野,何等雄风。 可再强的人也会输,在垓下之战他输了这辈子仅有的一次。项羽不是刘邦那种可以输得多,输得惨都可以继续的人。他傲,自负,所以他输不起,输了也不愿独活,无脸回去见江东父老,最后自刎乌江。 孙伤德败了,输了。 可他不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又不是什么英雄,也没项羽的气节。 他只求活! 王小石胜利,赢了。 他也不是李世民,心冷手黑,他算的上是一条好汉,一位侠者,富有正义感。 他心软了。 王小石点了孙伤德两处穴道,让他不要流血过多,本来也没想要对方的命,所以那一剑还是避开了要害。 孙伤德双腿受了伤,胸口也中了剑,脸上的刀疤都显得那么恐慌。 “王少侠,饶命。你只要放了我,日后定铭记于心” 王小石严肃的说:我不杀你,是要抓你归案,衙门自会定你的罪。 “我是替相爷办事的,这闹上去我也没命,你也吃不了兜着走。何不高抬贵手,日后交个朋友” 王小石笑道:我没有你这种朋友,更不会和你这样的人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你肯伏法,交代你们和奸相的罪行,或尚有一线生机。 孙伤德惨笑道:我就算肯这样做,那些官吏不都是蔡相的人,到时还不是一桩无头公案,何苦呢? 王小石道:没有公理,法度就是虚设。所以要更多的人站出来,去匡扶正义,而不是屈服,苟合,助纣为虐。 孙伤德惨叹了一声说:这世道哪还有公理,皆是为名,求利。你以为就诸葛神侯和他的四大名捕,还有金风细雨楼那帮人可以改变这乱世,斗得过奸佞之臣?还是务实些,快活过日子,有钱有地位有女人的日子,岂不快哉? 王小石道:我相信至少有这些人在秉承道义就会带动更多的人,会有那天的。钱要自己挣,名要靠善举,女人要用尊重和真心去得到! “哈哈哈哈哈……傻,真的傻,怎么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 “还有很多我这样的人,他们在每个地方坚守自己的信念,用行动去改变周围的人,拯救这岌岌可危的国家” 孙伤德也没说话,捂着肋部的伤口,血还是从指缝里缓缓流出。王小石把金疮药,止血丹给了他,让他先止血。 王小石去检查了下铁笼,里面的村民也大概看明白了他是来救人的,都争先恐后的呼叫求救。 王小石安抚了他们,转首和孙伤德说:钥匙呢? “钥匙不在我这,一直都是罗利管钥匙的” “走” 说完王小石押着孙伤德出了山洞。 尸体! 满地的尸首。 全部死了,无一幸免。 都是那些之前被王小石打伤的人,可现在全是死人。 每个人身上都中了一剑,不多不少。 只有一剑! 全部命中要害。 突然一种死亡的气息袭来。 是杀气,让王小石瞬间都不寒而栗的杀气。 也是剑气。 直冲他而来。 王小石左手发刀,迎上剑气。 可那道剑气拐了弯,变了向。 “噗”的一下。 孙伤德也张嘴惊呼,可他还没叫出声来,口型尚未打开。 他的人就分开了。 从头到脚,身子被剑一劈为二。 一剑两段,一断命绝。 孙伤德中剑的那一刻都还有知觉,也没立刻就死,那剑委实太快。 他的视线也被拉开了,随着他的身体往两边分离。 孙伤德看到一个人。 月下,树梢上。 侧卧着一个人,姿势犹如睡梦罗汉般,左手支枕着头,右手叉着腰,左脚伸直,右脚弯曲向下撑着树枝,身子腾空。 月光里看清了他的模样,一头长发遮住了忧郁的半边脸,另半边显得很妖魅,眼也很魅,可看不到眼神。 因为他闭着目,在睡觉。 这个人手上也没有剑,他早已不用剑了。 可他还是出了剑,极快的一剑。 用他的脚。 要问京城最有名的剑客是谁,每个人心里的答案都不一样:血河神剑方应看,能以气御剑的戚少商,用剑绝情着称的“一直剑魔”孙青霞,最拼命最不要命的冷血,行踪诡秘的“无剑神剑手”雷媚,还有这里王小石和这个正在睡觉的人。 他的外号叫“剑”。 他代表了剑。 “剑”罗睡觉。 没人质疑过他的剑法。 他的剑。 孙伤德随着目光的拉远,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没有感到痛苦。 因为他死了。 王小石见过罗睡觉,每见过一次他似乎又强了,更可怕了。 王小石冷冷的瞪着他道:你杀了人。 “我杀过很多人” “你犯了法” “我就是法!” “你是凶手” “我是杀手!” “杀人偿命” “我的命由我不由你” 王小石在笑,罗睡觉在听。 风吹过,掀起了罗睡觉的发,神态很自然,面容很淡定,也很妖魅。 风也吹起了王小石的发,他的脸有些脏,汗渍未干,可依然感觉很干净。 罗睡觉寒寒的说:王小石,说心里话我不想与你为敌,也不愿得罪金风细雨楼那帮人,可孙伤德今天必须死,他知道的太多,不得不死。 王小石冷哼道:他死了,那就你和我回去,认罪伏法。 罗睡觉也笑了,他笑起来也很妖,不过很艳,还带着那么一丝风情。 “你觉得可以抓得住我吗?” “咔嚓”声响。 树断。 王小石没有出手,面对罗睡觉不能轻易出手。 罗睡觉也没有动,对阵王小石是不能随便动的。 攻击来自第三个人。 一把飞刀精准的击中树枝。 罗睡觉失去了重心,徐徐往下落,可姿势丝毫没有改变。 第三个人随即出剑。 剑划破空气,刺穿了风声。 刺向罗睡觉的致命处,绝不留情。 罗睡觉还是没睁眼,只出了脚。 出脚就是出剑。 妖气阴魅的一剑,击垮了对方的剑。 不但击垮,这剑还反攻过去。 王小石大叫:接不得。 那第三人不敢接,只有撤。 身法很快。 侧身,不行。 再长身而起,还不行。 空中急翻,躲过了这一剑。 剑躲过了,剑气犹在。 第三个人没办法,只能出掌。 铁掌。 掌力震碎了剑气。 剑气也斩断了他的腰牌,刑部衙门的腰牌。 他是一名捕快,很出名的捕快。 他未正式拜过的师傅更出名。 四大名捕。 他的绰号叫“四大名师”。 剑法,暗器,轻功,掌法,他都学了一点。四大名捕教的一点加起来可就不是一点点厉害了。 他叫汤小圆,一个同样正直勇敢的捕快。 罗睡觉人飘到空中,身姿曼妙,从罗汉变成了菩萨。 梦境般的姿势,梦幻的动作。 身影慢慢的消失了,其实他的身法比汤小圆更快。 因为太快了,让人觉得他没怎么动,动的很慢。 罗睡觉走了,走的很坚决。 该做的他做了,没有把握的他不会做。 这就是“剑”,梦中剑,罗睡觉。 王小石也急忙过来看汤小圆的情况,问道:你没受伤? 汤小圆笑了笑道:一点小伤。 王小石这才看见汤小圆的左肩上有血迹印出。 好奇怪莫测的一剑。 好在汤小圆只是皮外伤,他的剑也抵消对方的剑锋,又用轻功闪开了剑势,再用掌力催散了剑气,情况也是有惊无险。 王小石也松了口气,就问汤小圆来这的经过。 他押着兴浪九条龙去了当地县衙,把人犯交给了官差,不放心王小石和王氏兄妹就借了一匹快马急着往又一村赶,然后打听了下知道王小石几个去了诅咒林,又立刻追去,进了林子也顺着标记搜寻,在古井附近发现了大量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心里担心出了事,又开始四处查找,然后就搜到这里。 王小石也把自己的经过和汤小圆仔细的说了一遍,听的他也很窝火。 然后两人在罗利身上找到钥匙,进了山洞把村民都解救出来,一大群人折腾到天亮才回到了又一村。 王遇仙看到王小石一行人,开心的像小孩一样蹦到他面前说:王小石,你回来啦!还把大伙都救回来啦! 王小石也微微笑道:还好,也算有惊无险,大家都平安就好。 王遇仙飞了飞柳眉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行,你是大英雄。 王小石也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挠着腮,傻傻的笑。 “哎呀,你的耳朵怎么了,还流血了” 王小石也想起自己耳朵有伤,一抓腮给这姑娘发觉了。 王遇仙急忙拿出手绢,要给他擦。王小石觉得男女有别,不太合适就往后让。 “你别动,让我看看” 王遇仙一手抓住王小石的手臂,一边用手绢给他擦拭血迹,完了还掂着脚伸过头去吹了吹伤口。 “疼吗?” 王小石脸刷一下红通通的,被王遇仙红彤彤的面靥凑近,吹气如兰。他不由的心神一恍,闻到了淡淡的香。 王小石虽然失恋过十五次,但绝非情场老手,基本都见面就吹。不是他长得不好看,而是他太穷。古时候门第思想还是很重的,家世身份都是要讲门当户对,王小石的出身低,不太受青睐。 真的动过情也就是温柔了,他们一起战斗过,浪迹过,相处过,王小石喜欢温柔,大家都知道。 温柔是后来知道的,或者她之前装作不知道。 还有一个女子叫蔡璇的章璇,王小石很感激她,也很欣赏她。 至于喜不喜欢就只有他知道,也可能自己也搞不清喜不喜欢。 现在王遇仙这大大咧咧的举动,让他难为情,有些不知所措,手脚忙乱,不知说什么! 王遇仙从小没了父母,又是行走江湖,性格比较开朗,活泼。还有她的内心对王小石已经萌生了好感。 她不懂那种感情,不明白那种感觉,只知道自己喜欢,乐意沉浸之中。 王小石有点尴尬的说:不痛,擦破点皮,不碍事。 “都说让我跟你去了,看你自己多不小心,真是急人” 一旁的汤小圆偷笑,偷偷的笑,怕笑的太明显会让王小石更难堪。他也看出了端倪,脑海里想到另外两个人。 一对恋人。 他的师傅冷血,还有未来不知道是不是师娘的习玫红。 论脾气,王遇仙还真的和习玫红相似,只是习玫红多了些刁蛮。王遇仙却很活泼中带着温柔。 温柔……又是温柔。 王小石心里的温柔。 “你干什么,一点都不懂事。别缠着王大侠了” 解围的人是王见人。 解了王小石的围。 “对对,快点把村民先安顿了,还有好些事要办” 王小石趁机逃了,溜出了这个尴尬的气氛中。 汤小圆最忙,因为他是官差,不过王见人主动搭手,两人也把村民先安顿在村里的一个祠堂里,也让村里人弄了点水和干粮给他们充饥解渴。之后要逐一问问他们的姓名,来历,事发经过,这是程序,回了县衙要备案,还要善后这些人。 就这些一忙也快中午了,几人在先前村口那户人家用了饭,这次银子是汤小圆付的。王小石现如今和王氏兄妹一样是囊中羞涩。 饭后汤小圆要去县衙把事情处理下,虽然犯人都没留下活口,村民是幸免于难,要和知县,当地捕头通报交接一下。他虽然是京城刑部的捕头,但也知道地方事归地方管。汤小圆也不贪功,乐意把这好事让给当地的知县老爷,捕快同仁。这一点是和追命学的,追命外表看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但人情世故却是四大名捕里最懂的。四大名捕里他的人缘和铁手都是不错的。区别在于铁手更憨厚些,而追命油腻些,所以他也会有些绯闻,比如名利圈的鱼天凉鱼姑娘。 无情才智卓绝,可惜有些偏执,太理想主义。因为残疾外面办案的机会也不多,结交朋友也不多,处事难免欠周全。冷血最年轻外冷内热,有时会摆脸给人看,不过冷血的脸都是摆给坏人看的,对朋友冷血心是真挚热忱的。 那么汤小圆先走了,王小石和王氏兄妹就出发往京城赶,昨夜没回神侯府也怕诸葛先生担心。另外王氏兄妹也要办正事,要去金风细雨楼谈加入的事。 一路上王遇仙像只小蜜蜂围着王小石这朵花转,问这问那。 王见人也装着没看见,当哥哥也该看出妹妹这点心思了。妹妹喜欢最重要,再说王小石的为人接触下来也很不错。假如能成,给妹妹找个好归宿,做哥哥的也心里高兴。 心想至此他也想给他们多创造些机会,空间。 谁说可怜天下的只有父母心,兄弟姐妹也是可歌可泣的。 王小石被王遇仙问的有些答非所问,她的问题实在太多太稀奇古怪。 比如问王小石谈过几个女朋友。还有初恋是几岁。没有没亲过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这些问题可把王小石问的头晕脑胀,无言以对,只能一路陪笑。 王见人是暗自好笑,实在尴尬了就出来打打圆场。 日落时分几人已到了京城,一进城王遇仙就不再缠着王小石了。 她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京城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大,比自己想的都大。第二就是人多,她从没见过那么多人。第三也是印象最深刻的是繁华,天下竟有这样仙境一样的地方。 简直比画都美,都好,在王遇仙眼里一切都很新奇,很好奇。所有没见过的事物都在吸引着她的目光,东瞧瞧,西瞅瞅的。时不时的拉着王小石问这问那。 这时街口转过了一顶肩舆,两个轿夫挑着。前面后面各有两人。 这四个人面无表情,十分严肃,也很警觉。 看他们的步伐,眼神就知道是一流好手,训练有素,纪律严明。 王小石认识这四个人,雷如,雷有,雷雷,雷同。江南霹雳堂的“辟”字辈的高手。 这四个人在就说明肩舆里坐的是六分半堂的人,能让他们四个做守护的估计也就只有狄飞惊或雷纯。 轿子两侧还有一个人,不对是两个人。 一个身材中等的小胖子,一个身形短小的孩童。 那个小胖子书生打扮,一面走一面用湿巾擦汗。擦得很认真,很仔细,不舍得让汗落到地上,就好像他的汗是金子做的。 王小石看见他时,书生也瞅见了自己,两个人眼神一交,都不禁一冷。王小石也识得此人。 惊涛公子吴其荣,当世六大高手之一,也是六分半堂的供奉。他的“活色生香掌”,“欲死欲仙功”可是让人欲死难活的存在。 还有一个人王小石开始没发觉,因为身体矮小又在雷同魁梧身材后难以察觉。这个人看似小孩样的人,一脸阴沉,耳朵上打着十一个银耳环。他也没盯着王小石,而是观察着四周。 这个人就是新任的六分半堂三堂主关十一,一个身份连狄飞惊都吃不太准的人。 如此看来轿子里的人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雷纯。 在肩舆从王小石几人身边经过时,轿窗的帘子被一只纤柔素白的玉手掀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一双明眸似星,如水,宛若惊鸿,又像远方的诗,惊艳的梦。 她的容貌只能用遇雪尤清,控霜更艳来比喻。 她也看到了王小石。 雷纯对着他笑了笑。 笑的很纯。 第35章 有朋自远方来 雷纯的肩舆并没有停下。 她只是对着王小石笑了笑。 一笑而过。 不做停留。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这个人不喜欢别人迟到,也很难约到。 这个人就是“破坏王”雷艳,江南霹雳堂“田”字辈的四级战力。想请雷艳的人很多,也都很有实力。 有桥集团米苍穹请过她,雷艳口头答应了但没有去。蔡京也让孙收皮去邀她加盟,雷艳去了很快又离开。 她不满意。 不满意的不是报酬,待遇,条件。 而是感觉。 不论是侯府,还是相府雷艳都没有那种想要的感觉。 所以她呆的不舒服,不自在。 凑巧的是惊涛公子吴其荣也有同感,蔡京,方应看也都邀请过他,他也没有去,婉言谢绝了。 他也认为那里环境不好,不畅快。见了这个要作揖,那个要叩首,遇到朝廷大员还要跪,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可以随便就跪,关键一点都不自由。 他有自尊心,还有些傲娇。低三下四的事做不来,不愿去做。虽然对方开的条件极为丰厚,可吴其荣还是去了六分半堂。 雷纯尊重他,敬重他,看重他。 如果要说的直白些,就是吴其荣在六分半堂找到家的感觉。 他浪迹多年,风刀霜剑,时不时也会疲倦,厌倦,想有一个稳定的环境。 雷纯给了他稳定,甚至有些温馨。 她识人,善用,以礼相待。对待下属很和气,用心。和善的让你都觉得是她家里人。 吴其荣选择了六分半堂,选择了雷纯。 除了环境他中意,还有他也中意她。qqxδnew ——暗恋雷纯。 雷纯是那种让人无法自拔的人,遇到了都会在心里留下烙印,白愁飞,狄飞惊,雷无妄,吴其荣…… 雷纯要去见雷艳,所以没有和王小石寒暄几句,一句也没有。 只是一笑。 一笑已足够。 何况她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蔡相的义女。王小石身后是金风细雨楼,诸葛神侯府。 ——双方势如水火。 ——不方便聊,不适合谈。 王小石默然目送。 王遇仙并不知道那么多前因后果,也不知道其中复杂的关系,看他有些木木愣愣的。 她拍了拍王小石的肩说:发什么呆? 王小石回过神说:没什么!我先给你们找个落脚处。今天也不早了,你们休整下,再看看什么时候去见戚楼主。 王遇仙似乎还想玩一会,不过也知道大家都累了,还有其他事要做。有些不情愿的说:哦,可是我和哥哥身上没钱了,去哪里住店? 王小石畅然一笑,又露出两排贝壳似齐整的白牙:你们没钱是怎么一路来京城的? “卖艺呀,我们每到个人多的地方就会去街头卖艺,哥哥功夫好,赚的钱也勉强够使算是盘缠” 王小石点了点头又道:原来如此。到了京城给你们安排住处还不是难事。 于是三人去了象鼻塔附近的一家客栈。客栈的名字也有趣叫“恋家”。老板叫鲁鱼日。和和气气的样子,他爱吃鱼,也会做鱼。所以大家都叫他“鱼老板”,和名利圈的“鱼姑娘”鱼天凉都是好朋友。他的这家客栈也是温六迟的产业,温先生爱开客栈,给江湖朋友一些方便,提供帮助。王小石又和温六迟熟络,所以他带王氏兄妹来“恋家”安顿。 鱼老板认识王小石,笑嘻嘻的问:那阵风把王少侠吹到我这小店,那真是本店蓬荜生辉,也给了我好大的面子。 王小石忙道:鱼老板真是生意人,那么会说话。我是有点事求你给个方便。 鱼老板目光一扫王氏兄妹笑道:方便方便,是有朋友要歇歇脚! 王小石道:是的是的,鱼老板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要几间房?” 王小石思忖了下道:两间。 鲁鱼日很快就安排了房间,让王见人王遇仙住下。下楼时还半开玩笑的偷问王小石道:你小子可以,那么快就有新女朋友了。 王小石用肘一顶鲁鱼日说:你瞎说什么,这是金风细雨楼的朋友,和我没关系! “那姑娘眼神老往你这瞟,还说没事” 王小石说:你别老不正经的,人家是规矩女孩子。 鲁鱼日笑着说:是规矩人啊,所以你要好好对人家! 王小石有些尴尬,又道:别说了,你别添油加醋,他们真是来找戚楼主的。 鲁鱼日看王小石有些难为情也不多说别的了:好好好,不说了,等会在我这吃了饭再走。 过了一会,王氏兄妹收拾好了也下了楼,一桌子饭菜也备好了。 王小石几人也饿了,也就不客气动起筷来。 王遇仙吃了口鱼道:这鱼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 鱼老板笑道:喜欢吃就多吃点,别拘束,到了这就是自己家。 王小石也道:这里的鱼是最出名的,老板也是爱吃鱼的,为人热情仗义,很多江湖朋友都来这打尖,住店。 王遇仙顺手夹了块鱼肉到王小石碗里。 王小石一愣,鱼老板一笑,王见人则埋头吃饭,装作没看见。 王遇仙面颊含着笑,含着涡。一双桃花眼不自觉的盯着王小石,还时不时的夹菜给他。 王小石手心冒汗,额头流汗,后背浸汗。 汗流浃背,心里那个坐立不安啊! 王遇仙还关切的问:你怎么吃个饭弄得满头大汗的。 “热,热,天气热” 王遇仙还用手帕给王小石擦汗,他是又不能躲,又说不出话。 鱼老板还搭腔道:王姑娘,你有所不知这王少侠见了漂亮女孩子就出汗。 王小石急忙解释道:你别听老板胡扯,没那回事。 王遇仙眨了眨眼,品味了下他们的话,嘴角上扬,酒窝一紧:那你们是说我漂亮吗? 鱼老板接话道:我开店人来人往的见的客也不少,像王姑娘这样的江湖女子,论相貌实属姣好。 王遇仙嘻嘻一笑转头问王小石说:是吗?你也觉得我漂亮吗? 这可把王小石问得尴里添尴,尬上加尬,脸涨得通红,连喘气都不敢喘,只顾低头吃饭。 王见人本想替王小石解围,可看见妹妹那个认真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也不想打破这个氛围。 鱼老板双臂环抱,乐得看这样打情骂俏的事。 王遇仙头微微一歪,盯着王小石问:是不是我丑,你不好意思说。 “我……” 王小石欲言又止,又不知该如何说,要是地上有个洞,真恨不得立刻钻进去,然后把洞口堵住。 王遇仙是王小石遇到女孩子中最活泼,主动,天真的。 比温柔还要可爱一些,有小性子,可没有温柔的大小姐脾气。长相也算是惹人喜欢的类型,很讨巧。 可该怎么说? 怎么办呢? 正在他犯难时,救兵来了。 救兵是一句话。 来自走进客栈的几个人。 “小石头” 王小石也随着话音望了过去,然后就碗,筷子一放,兴奋的站了起来。 “是你们啊!你们回来了!” 你们是几个人,也是好朋友。 生死之交的那种。 “老天爷”何小河,用手走路的梁阿牛,“独孤一昧”唐七昧三个人赫然在他眼前。 窘迫的气氛一下子被喜悦冲散了。 几个人是又拥抱,又拍背,只有何小河保持距离。 谁让她是女人,是“老天爷”。 可她也笑的很开心,她的笑是不露齿,不出声,不蹙眉,不动眸。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何小河是一个很少动容,动情的女子,她性格纠结,挣扎,矛盾。 也痴心,重情,感恩。 王小石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七昧回道:我们在外面听说你回了京城,被唐门的人掳走有危险,就忙着回来想救你。 原来当初温柔,章璇在客栈中失踪后,大家就决定兵分两路去追查她们的下落。王小石和唐宝牛,方恨少一组,唐七昧,何小河,梁阿牛一组,罗白乃留在客栈守着。王小石这一路结果遇上了唐能,他两次下手都没成功。只能对唐宝牛,方恨少施了暗算下了毒,逼王小石束手就擒。唐能也答应不伤害唐,方两人性命。王小石为了朋友就心甘情愿被唐能带了回来。唐七昧他们这一路追的更远,还差点追上。并发现了掳走温柔,章璇可能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人故布疑阵,留下了假踪迹。让唐七昧等人被调虎离山,幸亏遇上追命,他根据自己追踪术的经验,认定温柔她们是往京城方向去了,正好又听闻王小石被唐门的人抓了,唐七昧他们就急着赶赴京城,进了城想先去象鼻塔找弟兄打探下消息,结果在客栈遇上了。 客栈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笑声,喝彩声,王小石脸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一群人就搬了凳子凑了一桌,鱼老板又去弄了几个菜,上了两壶酒,众人也侃侃而谈。 梁阿牛问道:小石头你不是被唐门的抓了吗?如何脱困的? 唐七昧也说:唐能这个人的手段我是了解的,你能逃出来也可以说是奇迹了。 王小石也把自己怎么进京,又如何被戚少商他们救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唐七昧听完也道:没想到过程这样曲折,诸葛先生,戚少商好手段。连唐非鱼这样的唐门顶级高手也死了,可见战斗的激烈,凶险。 王小石也感叹经历的曲折。 何小河轻声问:那温柔你有消息吗? 王小石低吁一声说:就是没消息,这丫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还有章璇! “温柔是谁?章璇又是谁?” 王遇仙有些纳闷的问。 梁阿牛大声说道:你说温柔啊!她是王小石…… “咳咳,咳咳,啊咳咳咳” 梁阿牛的话被鱼老板的咳嗽声打断了。 鱼老板当然是故意的。 鲁鱼日觉得这个场合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他认为有的事应该让王小石自己告诉王遇仙会好一点,这是过来人的经验。还有温柔现在生死未卜,也最好别太提这事,免得王小石心里不自在,王遇仙泄气。 梁阿牛打架是一把好手,脑子比较简单,性格很直爽。被鱼老板莫名其妙的一咳嗽给搞蒙了,一时话给噎住了。 唐七昧在看在想,这是什么路数。唐门的人善于思考,分析,也没轻易说话。 何小河不同,她出身在青楼,接触的三教九流的人多,最会察言观色,注意细节。女人的直觉又很灵敏,已经看出些端倪,只是王小石和眼前这姑娘具体怎么回事还不明了。 不过她要说,温柔是她姐妹,两人之间的情谊深厚。现在温柔下落不明,王小石似乎变心了,她要帮姐妹出这个头。虽然王小石对她有恩,可这是两码事。 恩是恩,情是情,理是理。 “温柔是王小石的女友” 气氛一下子有些紧张,王见人听了也一怔,唐七昧还是在看情况,王小石被突如其来的话给说的不知所措。 梁阿牛也傻傻的跟了句:是女友,是女友。 王遇仙吐了口气,盯着王小石问道:他们说的是吗? 王小石深呼吸,回答说:是。 王遇仙又问:她现在人呢? 何小河说:她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我们也在找她。 王遇仙沉默了,在桌的人明白的,不明白的都没有言语。 王遇仙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一口喝了下去,她本不会饮酒,不过现在想喝。 王见人见妹妹这个样子心里有些酸酸的,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 王遇仙又问何小河:温柔和王小石认识多久了? 何小河正色道:好多年了。七年前他们一起进京城就相识了。 王遇仙又转头问王小石道:她说的对吗? 王小石也没有回避的说:是,我们认识很久了,温柔也的确是我的女友。 “啪” 王小石原以为会是一记耳光。 可并不是。 王遇仙一拍桌子,大笑。 捧腹大笑。 笑得前仰后合,两只脚噼噼啪啪蹬着地。 众人都傻了眼,以为她受刺激了。何小河心里一紧,感觉是不是太冒失,自己也没弄清情况就贸然然的是不是欠妥。 “笑死本姑娘了,怎么那么好笑” 王见人急问:妹妹你没事。 王遇仙站起身来大声的说:温柔只是王小石的女朋友,又不是妻子,媳妇。两个人认识七年都没个结果,这算什么呀!说明两个人根本就不合适,哪有谈了七年还只是男女朋友。再说了谁规定英雄好汉就只能有一个女朋友了,温柔可以做他的女友,我为什么不能做?她难道是天上的嫦娥?就算他们先认识,但爱情面前是人人公平的,可以竞争,凭什么王小石就是她温柔一个人的?还有王法吗?我王遇仙就喜欢王小石,我愿意做他女朋友,愿意嫁给他!你们有意见吗? 整桌人懵了,也炸锅了。梁阿牛直接把嘴里的酒喷到地上,何小河一震筷子拿不住了,王见人喷饭,还喷菜。唐七昧嘴巴张得老大,酒杯也忘了送到嘴里,洒了一身。 王小石不可思议的仰头盯着王遇仙。 呆呆的看。 吃吃的看。 痴痴的看。 静静的看。 王遇仙一脸纯真的严肃,还对自己吐吐舌头,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大家都说不出话,王遇仙说的还真的是句句在理,无法反驳。连“老天爷”何小河都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女孩子的率性和勇敢。 “好,说得好,这才是江湖儿女,说得漂亮” 说话的是鱼老板,他要打破沉默。 梁阿牛竟然也傻傻的说:在理,痛快。这话没毛病! 唐七昧笑道:小石头,这姑娘话说的不错,我看她是真心喜欢你啊! 王见人话也说不利索了:妹妹,你你你,大大家见见见谅,小孩子瞎瞎闹闹闹! 何小河摇摇头道:我该说得话也说明了,后面的不是我管的事! 梁阿牛还跟了句:小石头,温柔和王姑娘你就都收了,我看王姑娘是个好女孩。 鱼老板笑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太平常了,王少侠英雄人物,两个不多,真不多。 唐七昧也估计是酒多了也起哄了:不多,绝对不多。这才哪到哪啊? 梁阿牛也就继续道:小石头,你小子真是桃花运,这样好的姑娘给你碰上了。 王小石脑子一片空白。 比空还空。 比白还白。 空空白白。 王小石本该拒绝,他应该拒绝。 他的心里不是只有温柔吗? 温柔不是他的唯一吗? 温柔心里是不是只有王小石? 他们真的合适吗? 他们在一起会幸福吗? 王小石从一片空白变成了心乱如麻。 王小石两只手抱着头,手指埋进了头发里,一言不发。 鱼老板看情况也说道:行了,行了,大家都累了,我看早点吃完去休息。缘分这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完拍了拍王小石的肩膀说道:没什么,我也是过来人。只要问心无愧,不必墨守成规,顺其自然。 王遇仙也道:王小石你愁什么?我只是说了我的心里话,说出来我也舒服了。你不喜欢我没关系的,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好啦好啦,像个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垂头丧气的。记住你可是大英雄! 王小石看着王遇仙,那一刻他承认心里动了一下。 但也知道自己心里也有温柔。 他没有再说话,大家也都扯开话题,很快吃完饭。都各自回了房间休息,这些人都好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王小石没有留下,他要回神侯府。关于“人形荡克”的事也要和诸葛先生汇报一下,这事很重要,蔡京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王小石跨出店门,听到一个声音。 “路上小心” 他回过身来看见王遇仙手扶着门板,依依不舍的看着他。 王小石咬了咬嘴唇,本想说点什么,可又忘了该说什么。 默默转身,转手,转首。 他挺拔的背影和腰上的挽留神剑显得格外让人瞩目。 挽留天涯挽留人,挽留岁月挽留你。 王小石心里不知道该不该去挽留。 挽留谁? 第36章 阴谋不是诡计 王小石来到痛苦街,拐进了苦痛巷,此刻他的心情未必很痛,很苦,但一定有些乱。 不过还是要回去,回神侯府。神侯府就坐落在苦痛巷,不大也不奢华,甚至有些老旧。徽宗赵佶几次国库里拨银差人要翻修一下诸葛先生的府邸。钱都被诸葛先生用来救济穷苦百姓了。赵佶说诸葛先生一把年纪了,何必如此节俭,住的舒适些不好吗? 诸葛先生都说房子能住就好,住的安心即可。 神侯府东西南北各有一幢楼,守护着神侯府。这四座楼代表着四大名捕,无情的小楼很雅致,里面藏有诸葛先生收藏的字画,古玩,异宝。小楼布局了大量的机关陷阱,都是出自无情之手。铁手负责旧楼,和名字一样旧楼也真的很旧,里面存放的书籍典册,神像更古旧。没有什么人来,所以也最清静。老楼属于追命,他也主动请求驻守这里,因为这里存放了很多陈年佳酿,上等的好酒。酒当然是皇上赏赐的,诸葛先生没有拒绝,他的朋友多,救助过的人也多。总有些应酬,酒自然必不可少。大楼守护的人是冷血,这里是重地,里面存放了大量的兵器,可以武装大量的人员。还有些武林罕见的武器,十分稀有。 王小石进了神侯府先去了诸葛先生那里,此外戚少商也在等他,昨天王小石去送唐宝牛,方恨少一夜未回,他也有些担忧。 王小石见了诸葛先生揖手道:师叔,我回来了,让您担心了! 诸葛先生也笑道:师侄不必多礼,先坐。 王小石领命坐下,对面坐的是戚少商,两人点头示好。 诸葛先生后面还站着一个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股冷峻,他的眼神更冷,像一把冰冷的剑。王小石认识他,两个人还动过手,那次经历让自己终身难忘。那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有压迫感的剑法,那么让人窒息的剑术。 冷血,四大名捕之一。六扇门里天花板的存在。 王小石和冷血相视一笑,冷血的眼睛也变得柔和些,不过一会又恢复了那种寒冷。 王小石把昨天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和诸葛先生,戚少商说了一遍。 诸葛先生沉思了一会道:前日铁手飞鸽传了信,说他准备动身去泰山救孙摇红,追捕铁锈。里面也提到过“人形荡克”,不过信写的简单没有过多的描述。他应该还在查这个事,现在看来这事和蔡京有牵连。 冷血冷冷道:这种奸臣,哪里都有他,祸国殃民,该杀…… 诸葛先生咳嗽了一下,冷血没有说下去。 戚少商皱了皱眉说:没想到山东神枪会牵上了蔡京这条线,真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王小石说:可惜几个重要的知情人都被灭了口。也不知道蔡京干什么阴谋诡计。 诸葛先生道:可能是阴谋,而不是诡计。 王小石有些诧异,问道:师叔此话怎讲? 诸葛先生微笑道:诡计只是一时之用,阴谋可是长期谋划,蔡京应该有一个更庞大的计划。 戚少商也赞同道:蔡京不是普通的权臣,只会讨好皇帝,他野心勃勃,志在天下。 王小石也惊呼道:难道他要造反? 诸葛先生缓缓说:现在不能妄下定论,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和证据。依我来看蔡京现在还不会走那一步,至少时机不到,火候也不够! 戚少商说道:这个人形荡克应该是计划的一部分,可以从这里入手。 诸葛先生点点头说:等铁手回来,应该会有眉目,事情的脉络会清晰很多。大家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王小石说道:铁大哥多久能回来? 诸葛先生道:最快也要半个月,山东神枪会的人难缠,铁手这次担子很重。 戚少商也道:世伯,需要我做点什么? 诸葛先生客气的说道:世侄,你楼里孙家的弟子不少,也可以通关他们的关系打听一下。 金风细雨楼的人都来自五湖四海,各门各派,自然少不了神枪会的人。孙青霞,孙鱼,孙青牙,还有一些外围弟子,连小甜水巷的孙三四也是神枪会在京城的主要联络人之一。戚少商的身份是可以动用这些关系的,特别是孙三四也一直很喜欢戚少商。他成熟,也曾遭不幸,颠沛流离,志向高远,如今贵为白道第一势力的龙头,自然受不少风尘女子的青睐。 “小冷,你有空也去刑部走动走动,那里消息虽然杂,可不乏有些江湖上都没有的线索” 冷血回道:是。 同时有一个女子端着茶盘走了进来,款步飘飘,轻姿姗姗。 她把茶分别递给诸葛先生,戚少商,王小石,还有站立一旁的冷血。 戚少商眼角一瞥,一向冷峻的冷捕头在接茶时也眼神温和,脸上虽没笑容,却有笑意。 诸葛先生温和说道:小珍姑娘,这些粗活不用你做的! 小珍姑娘,名字很普通。戚少商当然知道这样一个女子,她是铁手唯一表白过的女子。 铁手不似戚少商多情,不像王小石善感,更不如追命油腻。 他胸怀坦荡,古道热肠,谦虚有礼,待人真诚。但情感世界一片荒凉,他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直到遇见小珍,铁手的心动了,起了涟漪。 小珍和其他女孩不同,铁手从没见过这样温顺,懂事,听话的姑娘。铁大捕头年龄上大小珍不少,心里也有些犹豫,不敢去面对这份感情。 诸葛先生看不过去了就说,女孩子是等不起的,你是大丈夫不能耽误别人。喜欢就说,不喜欢也说清楚。 铁手人生第一次和女孩表白,小珍也理所当然的答应了,她也喜欢他。 而且神侯府上上下下都对小珍夸赞不已。小珍有礼貌,针线活好,厨艺佳。无情手巧在于机关,道具。有时衣服也会破,小珍就帮他补过几次衣服。她补过的衣服和新的一样,无情都有些不可思议。冷血的感受又不一样,小珍做的菜他爱吃。习玫红也给他做过两次,冷血几乎用了练剑的力气把菜吃下去,这习大小姐的厨艺实在让人闻风丧胆。诸葛先生,大石公也准备铁手这次山东回来,找个黄道吉日帮他们把事办了,铁手也不惑之年了,该成个家了。 小珍笑了笑说:世伯,不妨事,都是些小事,我也闲不住。 说完小珍就退了出去。qqxδnew 戚少商说道:小珍这姑娘真的不错,怪不得铁大捕头也”铁手就擒”了。 诸葛先生笑道:这孩子懂事,铁手能娶到她也是幸事,他那么多年外面跑,也吃了不少苦,看到两人都有归宿我也放心了。 王小石打趣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冷捕头和习大小姐的喜酒。 冷血冷哼了一声道:就你多嘴,管好你自己。 说话时冷血的脸上也有一丝惬意的笑,浅藏在冷峻里的笑。 诸葛先生抚须说:我还真希望你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小冷我倒不担心。你们两个可要抓紧了。 戚少商说:天下动荡,何以为家! 诸葛先生说:不是这话,盛世乱世饭都要吃,家都要立。凡事尽力而为,不用太勉强自己。戚世侄应该比铁手略小。 戚少商道:回世伯,今年三十有八。 “不小啦,不小啦,事业要做,家也要成。王师侄今年应该是三十了,我记得你和小冷同年,月份你稍大他几个月” 王小石回道:是,我比冷师弟大几个月。 冷血问道:你的温柔找到了吗? 王小石一听心里一沉,话也说不出来。 冷血也觉得这样说不太恰当,也不多言语,戚少商忙说:温柔不会有事,而且已经有点眉目了。 王小石被电击了似的问:温柔有消息了? 戚少商点头道:有消息说温柔就在京城,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王小石道:真的吗?梁阿牛他们也说抓温柔的人来了京城。 戚少商说:消息只有这些,我也派人继续查,只知道对方是一个人。你别太担心,人在京城一定会有下落。 诸葛先生徐徐道:看来对方把温姑娘带来京城有什么目的。不然应该离开京师越远越好,对手反其道而行之必定有阴谋! 戚少商也道:我看来者不善,温柔是洛阳王温晚的独女,也算是金风细雨楼的人,甚至六分半堂,七大寇都有牵连。关键…… 王小石急忙问道:关键什么? “你” “我?” “对,如果对手在布一盘大棋,温柔无疑是枚关键棋子” 王小石想了想说:你是说,对方的目标是温晚,金风细雨楼。 “还有你,王小石!” 诸葛先生品着茶,细细的品,认真的听着对话。 王小石说:不管对手耍什么手段我都要救出温柔。 戚少商说:是我们! 冷血也道:对,是我们! 王小石听了心里一热,心里暖暖的。他本就是善感的人,这些年来朋友对他的鼓励,支持,信任一直都是他坚强的后盾。 当年和苏梦枕,白愁飞结义,也是想做一番大事业,可惜后来的变故对他打击很大,让自己有些心灰意冷。幸好杨无邪,张炭,唐宝牛,方恨少等人支撑着他。 现在他又是在另一个低落期,可有四大名捕,金风细雨楼的朋友,又让自己看到了希望。 诸葛先生说:温柔姑娘应该很安全,棋子越重要越没危险,师侄不必多虑。 此时一个人走了进来,或者是滑了进来,几乎没有脚步声。把一张字条交给冷血,就滑了出去。 王小石知道神侯府有这样一个人大家都叫他“快脚”,据说是“太平门”梁家的人,追命曾救过他一命,故而加入了神侯府,负责送信,传话。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戚少商也感叹神侯府卧虎藏龙,怪不得江湖人说小楼去不得,旧楼留不得,老楼碰不得,大楼惹不得,神侯府的敌人做不得! 冷血看了看字条对诸葛先生说道:是大师兄来的消息,说有方巨侠的线索,正在跟。 戚少商有些动容道:方巨侠有消息了?他还安全吗? 冷血摇摇头道:只写了这点。 王小石也问道:方巨侠当世无双,千万别有闪失。 诸葛先生说:小冷,回消息给崖余,让他自己小心,不要太冒进。方巨侠这事恐怕不简单,可能又是一个局! 冷血道:是。 戚少商淡淡道:这京城看似平静,风云若起,定是天崩地裂。 诸葛先生问:有桥集团,六分半堂有什么动静? 戚少商也回道:回世伯,有动静。还很大! “哦?” 戚少商接着说道:雷媚突然失踪了,好像和有桥集团发生了冲突,或者说他们在追杀雷媚!六分半堂也动作很大,狄飞惊正在频繁调动力量,雷纯在招揽人手,其中不乏雷艳这样的人物。 诸葛先生紧锁双眉,有些焦虑的样子,说道:“破坏王”雷艳,这事有点吃紧。听说雷艳只有二十几岁,伤在她手下的人很多,她好像只伤人。被她伤过的人还不如死的好。 王小石也说道:京城里还有唐能,唐仇这样的人物,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诸葛先生的眉头锁得更紧,更深了。 戚少商道:雷艳如果加入六分半堂,那实力就有点恐怖了。狄飞惊,雷艳,惊涛公子,雷无妄,雷逾,雷动天,还有个新进的高手关十一。 诸葛先生问道:顾铁三在你那怎么样了。 戚少商说:他本就是一个人才,世伯能把他引入正道,对金风细雨楼来说多一个强助。 王小石道:顾师兄本性并不坏,可惜元师叔没有好好教诲他们,只是把六合青龙当成杀人工具。我相信他现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戚少商道:我也相信他可以,所以也多给他一些事做,让他尽快融入到楼里。 诸葛先生说:整个武林中只有你金风细雨楼这面旗帜了,“风云镖局”龙放啸也不太过问江湖事,他的武林四大家也逐步凋零,其他依附于他的势力也日渐分化。洛阳王温晚毕竟有官职在身,也最多算半个江湖人。其他一些正道门派也都势单力孤,不成气候。所以金风细雨楼的舵要靠你来掌,不然江湖上就没有可以对抗这个乱局的力量了。 戚少商说:也是靠大家才能有今天的局面。现在六分半堂依然依附于蔡京,有桥集团也结下了梁子。现在山东神枪会,蜀中唐门也虎视眈眈,今后危机四伏。 王小石道:我会站在你这边一起并肩作战,我们是朋友也是兄弟。 戚少商笑了,笑得傲而不骄,冷而不冰。 诸葛先生也笑了,笑得满足。毕竟当初他力荐“九现神龙”戚少商代替王小石做楼主之位也是压力重重。那时楼里正经历白愁飞叛变,苏梦枕身亡,外有六分半堂环伺,内又动荡不定,王小石逃亡在外。急需要一个人能出来主持大局,稳定人心。戚少商成为楼主后没有让诸葛先生失望,不但力挽狂澜,还把金风细雨楼变的比以前更强,联合了天机,发梦二党,象鼻塔,碎云渊,小雷门,桃花社,连云寨等等正道势力,还在财政,方针上做出改变。一个集团没有钱是不行的,需要开流,引源。而杨无邪也非常赞成这样做,并全心的把楼里的产业变得丰富,多样,广开财路,发展成可盈利的模式。 可以简单的总结:现在金风细雨楼兵强马壮,人才济济,鹏程万里,生机勃勃。 戚少商出色的做到了一个楼主所能做的一切。 还有杨无邪在戚少商的认可下对楼里进行改革和整顿。 他极力引进了四个人进入白楼,“好久不见”温久违,他填补了树大风医疗的位置,也是温晚举荐的人。“有账必算”李文,他是进士出身,做过青州府的户曹。他可以双手双脚同时打算盘,分毫不差,在白楼监察财源收支。“大国士”黄通诚,他是东坡居士的学生,杨无邪知道教育的重要性,请他来负责教书讲课,培养文化人才。“拳打黄河,脚踢长江”王行义,他曾是禁军武官,做过拳脚教头,他负责白楼保卫工作。 此外张炭的“黑组”驻扎象鼻塔,同时他也是金风细雨楼的左护法。孙鱼统领的一百零八公案精锐留守在红楼,他也是右护法。同时在红楼的还有朱大块儿的“牛组”。扫眉才子”宋展眉的“鸽组”镇守白楼,孙青牙的“绿组”布置在黄楼。 “挫骨扬灰”何择钟的一支死士负责戚少商的安全。朱如是,吉小利,蔡追猫,洛五霞,已经身亡的蔡空心是五大香主负责楼里的日常事务。龙吐珠负责发梦二党的联络,梁色处理象鼻塔的事情,唐肯是搭神侯府这条线的,梁小悲本就是天机的人自然安排那边。 戚少商之下的,杨无邪在白楼,孙青霞在黄楼,新进的顾铁三被放到了红楼。 现在整个金风细雨楼在戚少商领导和杨无邪的协助下,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强大的集团。 王小石也有同感,戚少商确实比自己更适合当楼主,他的领导能力是超出自己的,可以带领金风细雨楼更好的发展。 诸葛先生又问:六分半堂不可忽视,不过好在局势很微妙。你,方应看,雷纯现在三足鼎立,日后的较量才开始,世侄务必做好万全准备,如有需要神侯府协助的,可以尽管来找我。 戚少商也道:多谢世伯,我会小心行事的。 王小石有些不解的说:可是这个雷媚,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戚少商也跟着说:我也有同感,雷媚似乎知道什么很重要的秘密,方应看急于要把她除掉。 诸葛先生道:此事不难,她当初被郭九诚收留,成了后来的郭东神。这我可以派人去查,刑部,天牢我这老脸还是有几分薄面。 戚少商感激道:多谢世伯,方巨侠这方面我也会全力帮助无情。 王小石也说:温柔,方巨侠,雷媚这些谜团我也会查出个真相。 戚少商道:诡计好破,阴谋难测。 诸葛先生笑道:阴谋也好,诡计也罢,只要是人就有破绽,我们只要找到线头,顺着线索查下去,就会解开谜团。 稍后几人又聊了一会,戚少商就要回楼里了。王小石送了他出府,把诅咒林古井里被下蛊的水交给了神侯府的副总管“三不管”严魂灵,求她看看有什么线索。 王小石回了屋子,很快就睡了。 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苏梦枕,白愁飞,雷纯,章璇,温柔。 好像还有王遇仙。 第37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北宋汴京,开封府。从北宋高祖皇帝赵匡胤定都时就很有争议。因为这里地处平原,地势开阔,平坦。没有崇山峻岭依托,无险可守。不太适合作为都城,有大臣进谏提议定都洛阳,那里三面环山,有关隘可以扼守。赵匡胤考虑到开封府人口基数大,水系很多,农业发达,交通便捷,制造业先进,是当时文化,经济,科技的中心地带还是把国都定在这里。这为开封府成为世界第一大都市奠定了基础,也为日后金兵南下埋下了隐患。 但在北宋时期开封还是有山的,都城内有“三山不显,五门不照”的说法,不过虽名为三山其实是三座高地。城东十里有座艮岳,那时称为万寿山(现今叫万岁山)。徽宗赵佶自己设计,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借助山势水态建造了一座超级园林。山间怪石,飞瀑,名木,奇花,飞禽走兽,亭台楼阁,规模宏大,景观磅礴。赵佶的天赋在这些方面很突出,绝对比当皇帝要优秀。不过随着千年以来,黄河泛滥,战火不断,加之地势问题,这些古迹也都埋在黄土之中。 京城以西三十多里有座折虹山,山不高。因每次雨后,顶峰正好将彩虹遮住一段,看上去像是把飞虹折断,所以取名折虹山,当地人叫熟山。 折虹山本不出名,而数日前一代巨侠方歌吟在这里遇难,失踪而名声鹊起。 遇难是方应看的说法,方巨侠上山祭奠亡妻,遭黑光上人詹别野暗算跌落山崖不幸身亡。 失踪是江湖人的说法,有人认为方巨侠并没有死,而是受伤躲了起来,逃避有桥集团的追杀。 但不管是死是活,是伤是残,各路人马都在找他。 谁让他是方巨侠! 无情是其中一路,他坐的是马车。他因为双腿残疾,出行一般都是靠轮椅,轿子,马车,不过这些交通工具可都不普通。 轮椅叫“燕窝”,是诸葛先生求师兄许笑一打造的,轮椅可以折叠,拆卸,组装,藏有各种机关可以射发多种暗器,携带轻巧,方便。 轿子叫“红颜”,是无情亲手设计。这座轿子共有机括二十四处,任何靠近它的人都在无情的攻击范围。材料特殊可以防火,防毒,防御能力一流。可以说轿子是无情的战友,最为信赖的朋友,更是彼此守护的“红颜”。 马车来头也不小,无情也自己画了草图,“妙手班家”的“气晕鲁班,愁哭孔明”的班巧巧改良制造的,她是班家女弟子里天赋最高的,也是诸葛先生的不挂名非正式学生之一。这马车内部构造精妙,机关操作简单,藏有暗驽,飞箭等武器。最大的特点就是如果没有马匹拉的情况下也可以像诸葛亮的木牛流马那样自由行动。 班巧巧给马车取了名字叫“鹊巢”。 何梵觉得班巧巧取这个名字是喜欢无情,他是无情四童子的银剑童子,这次他和刀童白可儿一起随无情来折虹山查方巨侠的下落。 连日来不曾降雨,火毒的日光把何梵晒的有心烦意乱,嘴里嘟嘟囔囔的:这鬼天气,人都被烤熟了。 白可儿讥笑道:到了熟山一游,不熟不英雄,熟了变狗熊。 “呸呸呸,你少来磕碜我” “谁磕碜你了,话都是你说的” 何梵没好气的说:我和公子是来办案的,不是来玩的。 白可儿也不示弱道:行行行,你和公子是来办公事,我是来驾车打杂的。 何梵道:你还不高兴了是? 白可儿冷笑道:我哪敢啊!你是师兄,我这小师弟怎么敢造次。 何梵语气加重道:你知道辈分先后就好,好好干活。 “你们啊,出来就斗嘴,看来天还不够热,还要加点火” 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自然是大捕头无情。 白可儿对着何梵白了一眼也不搭话了,继续赶着马车。 何梵问道:公子,我们这周围找了快两天了,你说方巨侠能找到吗?我看昨天那村民的话不太可信。 无情,何梵,白可儿昨天一早就到了折虹山,走访了几个附近的村民。有户人家说那天夜里有听到马蹄声,马背上盖着斗篷,看形状是躺着一个人,也不知死活。牵辔的人因天太黑,看不清楚,只知晓往山里去了。 无情沉声道:不管怎么样,来了就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找到方巨侠是当下要紧的,事关能不能借此机会打压有桥集团。 何梵又道:公子,假如方巨侠顺利进京,能不能约束方应看? 白可儿插话道:我看不一定,方应看狼子野心,怎么会因为方巨侠几句话就停手,而且巨侠的锋芒已钝,心气也弱了。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何梵又说:方巨侠也真是的,好好的把爵位给这个人,害人不利己! 无情严肃的说道:不可这样说,方巨侠一生可谓传奇,行侠仗义世人皆知。可他毕竟是凡人,也有怅然若失的时候。哭之笑之,不如歌之吟之,可以看出巨侠的心境后期变了。何况他本就不愿朝堂为官,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把爵位传给方应看也并非他的过失,只能说天意弄人,错看了他。 何梵也感叹道:方巨侠一世英名终究晚节不保,可惜! 无情缓缓道:真正的大侠是不在乎这些虚名的,我想巨侠也不是为了英名而为。是坚持本心去扶危济困,救国救民的。 白可儿也说:可是很多人难以守住这份本心,慢慢的都变了。还有些人怙恶不悛,持远肆毒。 无情笑道:所以巨侠只有一个。 何梵自言自语的说:反正我是当不了巨侠的。 白可儿瞅了他一眼道:还要当巨侠,我看你都快成烤虾了。 “你……” 何梵话没说完,就被喧嚷声打断了。 前面道口围了不少人争吵喧哗,白可儿也急忙驾车过去查探究竟。 原来这里是进后山的唯一的入口,有十几个凶汉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名村民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让进山了? 恶汉道:封山了,都不能进,快点滚,别找麻烦。 一名采药人说:我们附近的人都靠着进山采药糊口,平日里一直如此。你们怎么平白无故的就封了,就是官府封山也会张榜公告的。 “对,这太欺负人了” 为首的恶汉叫囔道:你们这帮刁民活腻歪了,敢教老子做事了。 说完一脚蹬在采药人的小腹,踹出去老远。其他恶汉也纷纷动手驱打村民。 何梵哪看的过去欺负百姓,身子前冲,脚尖在马背上一点,人已飞了出去。朝着为首恶汉就是两大巴掌,直接把他扇到地上,抽的他眼冒金星。 其他人见状,五六个人立刻围了上来。何梵一套“太乙逍遥掌”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剩下的恶汉都提着兵刃冲杀过来,何梵正欲拔剑应战。 突然刀光一展,阳光照在刀面上反射的强光把恶汉们晃的睁不开眼。 刀影又一亮,那些恶汉手里的兵器都被打落在地,而白可儿悠然自得的站立着,刀已入了鞘。 为首的恶汉见状不妙起身就跑,何梵一个纵身抢到身前,刷的一剑抵住恶汉胸口。 “少侠饶命,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求你饶了我” 其他人眼看头都跪地求饶了,也一窝蜂的磕头认错。 何梵忿然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霸路阻拦别人,还无故殴打村民? “少侠饶命,我们是侯府的,奉命在这把守,不让闲杂人等进入后山” 白可儿问道:哪个侯府? “神通候,方小侯爷” “是他!”声音从车与里传出。 何梵也眉头一皱,心想是方应看的人,又道:就你们这些人吗? “其他人进山” 白可儿问道:都有谁进去了? “有余爷,还有太师的人,其他人我就真不知道,少侠我句句属实,你别为难我” 何梵收了剑,一脚把为首恶汉扫倒,来到马车旁问道:公子,该如何行事? “进山” 无情知道对方已经抢先了,不愿再多作停留,白可儿安抚村民今天先别进进山,可能会有危险。何梵收了恶汉们的兵刃,又恐吓了为首的让他们立刻滚回侯府去。 进了后山,山径变得崎岖狭窄,一面满山苍翠,树木繁茂,蝉鸣鸟语。一面是绝崖峭壁,危峰兀立,怪石嶙峋,抬首望去有些心惊肉跳。 何梵有些心神不定道:公子,会不会有埋伏,故意把我们引进来。 无情笑道:有没有埋伏,要中了才知道! 白可儿不像何梵那样谨慎,他没拜入无情门下时,江湖上就混迹过,论胆色是四童子里最大的。其他三剑童一直服侍无情左右,并没有太多独自行动的机会,阅历经验上有所不足的。 白可儿道:我觉得越凶险反而说明路是走对了,我才不怕有圈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无情笑道:巨侠可不是虎子。不过还是要小心谨慎些。 何梵又问:公子,万一遇上了怎么办? 无情道:我们是来查案的,他们不妨碍就相安无事,如果起冲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白可儿哼声道:你这人胆子那么小,真动起手来,你别犯怂。 何梵叫道:我呸,谁胆小啦!到时看谁怕谁啊? 无情在车与里笑而不发,马车行了一阵,路愈发难行。而且原本烈日灼心的天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似断非连的黑云压压欲催,风也陡然涌卷起来。 白可儿道:看来要变天了。 无情说道:先找个地方避雨。 白可儿就赶着马车往一处有块横断的凸石巨岩下暂避,何梵也帮着把马套取下,将马牵到一棵大树下栓好,生怕一会雷雨交加的把马惊了,夏日一般突发性雷阵雨较多。 白可儿正准备从车后架去取蓑衣,但觉身后一股阴风急速袭来,但觉不妙。 白可儿精通刀法,凭直觉知道那是刀,还是很犀利的刀法。 只听“叮”的一响,车与顶蓬框架处弹射出一把柳叶刀。 两刀相撞,火星四迸。 白可儿立即拔刀反击,回身一刀横斩,偷袭的人举刀一架。 两刀再碰,火花又溅。 二人立刻缠斗在一起。 于此同时大树上茂叶丛里捅出一棒,势大力猛,自上而下砸向何梵。 何梵先被白可儿遭遇偷袭一惊,又突然被树上的伏击再惊。 惊而不乱。 可配剑在车上,如何应对? ——出掌! 他出掌击树。 “太乙逍遥掌” 这种掌法名字听上别人误以为是轻灵飘逸的掌法,其实走的是刚猛路子。讲究以力传力,后发先至。 掌拍在树干上,“蓬”的一下,整棵大树一震。 震了再颤。 树上的人也为之摇晃,手里的棒子也缺了准头,贴着何梵身子过去。 何梵快速抓棍,用力一扯,想把树上的人拽下来,对手也扯紧豪不让步,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就在何梵,白可儿同时被缠住时,又有一人从崖壁的裂缝处蹿出。 他的目标是马车。 也是无情。 这个人是“服派”掌门马高言。 他从天而降。 俯杀向车顶。 只见他双手紧握一把一丈多长的钢叉直插车顶,想要一击贯穿车与,把里面的人叉个窟窿。 上面有杀招,下面也有杀机。 马车底部,地面凸裂开,原来土里暗藏着另一名杀手。 他是“卧派”掌门孙行土,精通遁土术,善于伪装。 一直藏于地里的他等无情马车停稳,游弋到车底然后发动攻击。 孙行土破土而出,双手一对“碎石开土爪”往上猛戳车与的底板。 无情在车里。 孙行土就不该在车底。 至少这辆车他不该在车底。 因为这是“鹊巢”。 是无情和班巧巧一起开发的杰作。 它是一座堡垒,是无情的地盘。 无情的地盘他做主。 只见“鹊巢”四个车轮的车辋(车轮的边框)全部翻起一道道锯齿,然后车轮同时自转起来。 这些车辋上的锯齿是为了防止马车失控时用来刹车的,但同时也可以作为防守地面偷袭的武器。 孙行土这下可惨了,四个车轮像带齿轮的风火轮一样绞了过来。 他急忙用双爪去挡,可爪只有两只,轮子有四个。瞬间脸上,前胸后背被拉开深深的口子,他强提一口气又缩回土里。 上面的马高言也没讨得便宜。 还吃了大亏。 或吃了巨亏。 车顶中间部位张开一个四方的小口,里面弹出一张铁网,迅速扩大,像朵巨大荷叶一样往上张开。 这本来也是为了防止上方有大量弓箭,暗器射下来的时候用来抵御的,一共可以装三张网。 网口很细,极密。 密不透风。 马高言正高兴认为一击得手,怎么想到出来这么一个黑乎乎,密麻麻的东西。 人在空中,也来不及反应,直接被铁网包住。 猎物一入网,网口立刻收紧。 马高言像只粽子一样被裹得结结实实,倒在了地上。 他疯狂的挣扎,用力想要扯开铁网。 这时从车与里车帘被掀开一角,伸出来一只手。 一只很细很白的手。 修长漂亮的手。 而且很干净。 手腕干净,手背干净,手指更干净。 简直比女人的手都要好看。 然后这只手中指一捺。 射出了一根针。 射完之后马上把手缩了回来。 生怕被沾染一点灰尘似的。 网中的马高言中针。 一旁和白可儿缠斗的人大喊:是顺逆神针。 马高言只觉得左边大腿微微刺痛,然后有根冰凉的针顺着血脉穿到小腹,他急忙运气想阻一阻,针又拐弯游到了右肋,马高言急点胸口穴位。顺逆神针又折中从颈部钻了上去,直接进入大脑。 马高言瞬间就断了气,中了顺逆神针的人除非内力强劲可以逼出来外,基本中了就必死无疑。 可顺逆神针也很宝贵,无情也是很少会用。 这时孙行土从马车前面的地里钻出来,空翻跳上车辕(就是车厢连接马架的杆子)。 车底不行,就从正面进攻。 孙行土双爪一伸就要破帘而入,连着车辕的车衡(固定马匹的横杆)两段骤然甩出两把钩子,死死扣住他的脚踝。 钩子深深嵌入孙行土的肉里,钉进了骨头里。 孙行土剧痛难忍,大声惨叫。 车帘又再次被掀开,里面还是伸出那只干净秀气的手。 只见手腕下的衣袖里,射出三支袖箭直飞敌人面门。 孙行土忙乱中双爪一挡护住脸部,两支被挡开,第三支袖箭在飞行时突然下坠。 孙行土双腿被扣死,避无可避,胸口被击中,顿时溅出血柱。 无情的手又从容的伸了回去。鲜血喷在车帘上,染红一片。 车衡上的钩子也“咯噔”一松,孙行土仰面倒了下去。 白可儿刀势一收已回到马车旁,何梵见状也松手一放,转身飞回去。 那树上的伏击者因为何梵突然放手,重心一下子没了,往后踉跄从树上跌落下来,幸好他棒子往地上一撑,借力飞到那名使刀的同伴身边。 使棒的是“跌派”掌门“飞龙快棒”马善欺。 用刀的是“天盟”盟主张初放。 张初放狠狠的说道:你是无情。 此刻天空“咕隆隆”闷雷响起,乌云变得越发黑,更加密。 风嗖嗖的肆虐着,吹得车帘不停摆动。 而那只秀美的手掀起了车帘,露出了一张相貌英俊秀气,还有些孤傲的脸。眼神也很寒,透出凌人的压迫感。 “我就是无情” 天空又是一声低沉的雷鸣,还带着一缕闪电。 电光照在无情的脸上,显得他更寒,更冷。 张初放心里也有些不寒而栗。不过还是壮着胆子说:无情,这事你最好别管,相爷侯爷你都惹不起! 无情冷笑道:这里我说了算。 仟千仦哾 第38章 无情的暗器无情的雨 “轰”的炸雷。 乍起。 张初放握刀的手心冒出了汗。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无情的对手,再来几个张初放也不是。刚刚偷袭不成,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怕,但不能表现出来。自己好歹是“天盟”总盟主,心里怯,场面上不能怯。 他是奉了相爷的命来协助小侯爷的人来寻找方巨侠。协助只是表面的说法,蔡京另外授意他:发现巨侠,死了交给方小侯爷,送个人情给他。如果巨侠活着带回来,谁阻拦杀掉谁,包括小侯爷的人。 蔡京要活的方巨侠,只要控制他,把方歌吟变成傀儡木偶,就等同于掌握了血河派,金字招牌,长空帮,大漠派,天羽门等一众江湖势力。一个六分半堂还不足以对抗金风细雨楼,神侯府,有桥集团。 还有雷纯也不简单,六分半堂和蔡京是互相利用,依托的关系。她比雷损深沉,难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内心坚忍,有想法。雷纯只给你控制她想让你控制的,时机成熟了她不会被任何人控制。 最重要的一点,方巨侠在蔡京手里,是一枚有价值的筹码。神侯府,金风细雨楼会有所顾忌。对方应看来说作用就更大了,他杀父弑师的事瞒不过蔡京。有了巨侠在手,这可是铁证如山。敲打方应看,让有桥集团也投鼠忌器,听命于他。 所以蔡京要活的。 方巨侠伤了,残了,瞎了,聋了,疯了,瘫痪了都不重要,他只要一个活的巨侠。 方应看不一样,他要死的。 他已经走到这步了,不能停,也不可以回头。 他回不了头,回头就会失势。 没了权势,有谁会为他卖命? 不但没人卖命,还会有人要他的命。 没了神通候,没了宫里的支持,没了有桥集团,大家都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方应看知道自己的债太多了,还不清了,也还不起。 都是血债,怎么还? 拿命还? ——命就一条。 方应看的命要自己掌握,他无法回头,必须走下去,哪怕还要杀更多的人,都要走下去。 不给自己留退路。 退路是留给输家的。 他要做赢家,真正的赢家。 最终的赢家。 方歌吟必须死,死了干净。 没有后顾之忧,没了遏制,可以走自己的路。 自己的路自己走。 别人谁敢说? 够不够分量? 方巨侠够分量,可被杀了。 假如没死,就让他再死一次。 方应看要死的。 张初放怕,怕无情。 也怕回去不好交代。 他知道没有蔡京,自己成不了“天盟”总盟主。虽然他足够努力,三十岁不到就打败了“锦衣帮”帮主刘一贵。三十五岁杀掉了“素衣帮”帮主吴一俭。可江湖上不认他这号人物,武功好没背景也没用。 地位不是比力气,更不是比武功。要有人给你机会,给予扶持。 给你脸面,才有风光。 张初放遇到了蔡京,得了脸面,有了风光,可他知道这是别人赏的。 是一种施舍。 只有好好卖命,才能维持这份施舍,特别是蔡京这样的主子。 张初放要面对,面对无情。 怕也要面对。 他面对不了失去如今的地位。 天空彻底变得一片阴霾,狂风咆哮,雷声又一震,已有稀疏的雨点落下。 无情说道:要下雨了,你还赶快走? 张初放回道:我回去没法和相爷交代,我走不了。 无情冷冷道:那你还不动手? 张初放道:现在还不能动手! “嗒嗒嗒嗒嗒嗒……”豆珠大的雨点倾落下来,拍打在如饥似渴的大地上。 无情放下车帘,留下一句冷冷的话: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出手? 一道电鞭划破幽暗的苍穹,照明了大地,映亮了山谷。 电灭刀亮。 刀切断了雨。 刀劈开了风。 斩向了无情的马车。 那是一种雨中的刀法。 这种刀法的主人有个代号“阵雨廿十八”。 出刀的人不是张初放,他使不出这种刀法,而且他被白可儿紧紧盯着,根本出不了手。 另外一边的“飞龙快棒”马善欺忽然出手。 动棒。 何梵也动手。 出剑。 灵蛇般的剑迎上了游龙似的棒。 龙蛇混杂,蛇龙乱斗。 雨中激战。 可那一刀呢? 无情的马车动了。 朝着刀光动。 迎刀而上。 “鹊巢”不但冲向刀光,车与两侧的栏杆“突突突”射出十几支强弩。 强弩尖利,发出尖啸之声,并没有射向那刀光,反而射入密集的雨中。 那原本斩向马车的刀光戛然而止,瞬间回旋入雨中。 “叮叮当,叮叮当,叮叮当当”传来刀弩碰撞的响声。 对方不得不收刀自救,那一刀能不能击中无情没有把握,毕竟他在马车里面。可十几支强弩是要命的,无情找准对手的位置——反攻。对手回刀防守——自救。 车与里传出无情冷冷的声音:兆兰容,你终于出手了。 对方没有回应。 她不想暴露。 她一刀失手,只能继续等。 兆兰容是一个女人,也是“八大刀王”唯一的女性。性别不代表实力,相反她和刀王首领“相见宝刀”孟空空实力一样强,超过其他六人一截。 兆兰容是权力帮八大天王之中“刀王”兆息秋的后人,这足够说明她的刀法有多强。她把兆息秋的所有刀法融汇改良出了二十八式,每一式都是精华都有一个名字。 带雨字的名字。 兆兰容出生在一个雨天,那天雨很大。可是她恨雨,六岁那年也是一个雨天,雨很苦涩。她目睹了母亲被仇家杀害,屋内满是血,屋外满是雨。 直到父亲赶来,手刃了仇家。那天起她开始练刀。 不停的练。 日夜练习。 在雨中练。 母亲的离世让她很痛苦,很哀伤。如果女人会武功,也许悲剧不会发生。 她终于练成属于自己的刀法“阵雨廿十八”。 刚刚那一式叫“拂风化雨”。 雨还在下,无情和兆兰容都没有再出手。 一个在等,一个在等她出手。 白可儿和张初放都没动手,也动不了手。 二人对峙。 何梵和马善欺都动了,还大打出手。 何梵的剑法来自于武当的“太虚快活剑”,剑法轻快,灵活。 “跌派”马善欺也不好欺负,他的“飞龙快棒”也是从少林的“八宝混元棍”演化而来的。少林的枪棍天下闻名,号称三分枪七分棍。枪扎一条线,棍扫一大片。 马善欺则不然,他的棒法是棒扎一条线,走的是刁钻古怪的路数。 何梵急速的攻出九剑,马善欺九棒对攻,再反击八棒。 何梵招架住八棒,再刺出十二剑。 马善欺挺棒快速抖出十二棒,拨开剑势,又点出六棒。 何梵毫不示弱,六剑划出,破了他的棒法,马上回了十五剑。 马善欺棒子上下翻飞,但有些左支右绌了,再也反攻不出了。 雨越下越大,战斗越来越激烈。 张初放和白可儿两个人都被细密的雨丝抽在脸上,打在身上。 张初放见马善欺有些招架不住,就心里晓得不能再等了,在等下去何梵抽出手来就没有机会了。 他高叱一声,音如轻雷。身子甫动,一刀横切。 切雨。 雨水被刀顺势带出一道水花,劈向白可儿。 张初放不是浪得虚名,他的刀法并不华丽,可足够霸道。 他的“飞天斩”藏有三式:断霞,破雾,出云。 他一出手就是“断霞”,必须要拿出真本事了。 白可儿刀锋一挥,斩开那道水花,可脸上被水溅得生疼,眼睛也进了水,睁不开了。 张初放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刀芒大盛,抢身前扑,整个人带起了雨花。 两刀十字砍出。 力猛,劲足。 “破雾” 白可儿目不能视。 刀已至。 幸好。 白可儿能听,他的听力是四童子里最出色的,无情一直让他练听觉。 无情的暗器独步天下,靠的就是听觉异于常人。 无情觉得白可儿的性子鲁莽,让他平时磨炼心性。 要心静。 心静听觉就会敏锐。 白可儿认真听出了这一刀,也许环境复杂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可容不得他考虑了,必须要出手。 他也蹂身前冲,刀光飞纵。 白可儿要和张初放斗狠,他本来就勇猛莽撞的脾气。 生死关头,要拼,更要搏。 “叮叮”脆响,水花四溅。 雨中两人的刀已撞不出火花了,就是有也被水花湮没了。 张初放后退,腰间中刀。 血刚溢出就被雨水冲刷了。 白可儿急闪,肋部受伤。 他伤的比对手还重些,张初放的“破雾”虽没要了对手的命。 可刀已让白可儿留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再往上三寸,可能就没有任何可能了。 两人再次僵持。 无情想帮忙,可兆兰容还隐藏在雨中,等待着下一次出刀。 兆兰容很有耐心,也许女人大多数天生有耐心。 她又是大多数女人中的少数。 极少数的。 没有足够的耐心,是练不出精绝的刀法。 没有超强的忍耐,是无法跻身八大刀王之列,成为一代名家。 她不是没败过,可输给方歌吟,王小石那反而是一种赞誉。特别是对一个女人来说,值得去褒奖。 她很成功了,可这不是尽头。 兆兰容要把刀法推到极致,她的二十八式已经可以比肩自己的父亲兆息秋了。 她要超越他,成为真正的刀王,而不是之一。 八大刀王只剩下她和孟空空了,这是好事,只有强者才可以活下来。 兆兰容想要更近一步,强者再近一步是什么? ——王者。 对,她就是要做王者。 王者需要战绩,耀眼的战绩,惊世骇俗的那种。比如杀掉方歌吟,诸葛先生,懒残大师,温晚,红袖神尼这些宗师,或者是王小石,戚少商,沈虎禅,四大名捕之类的当世白道高手。 现在其中一个就在这里,四大名捕的无情。 杀了他可以威震天下,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女刀王。 独一无二。 电光突闪,雷鸣滚滚。 马嘶。 兆兰容又出刀了,这次刀很慢。 慢而轻。 带着微微的柔,柔的不像是一把刀。 更像是女子纤滑的手,柔若无骨,温香软玉般让人销魂。 刀也很销魂,因为那不是刀。 是手,一只小巧精致的手,指甲上还有微红。 她用手砍出的一刀。 ——手刀。 好一式“雨渡人断魂” 兆兰容没有想让无情渡过这一关。 这是让人断魂的刀法,却使出了销魂的味道。 很柔美,美得让人失魂落魄。 无情要渡过关,也要渡劫。 一条白影飞出马车,犹如一只在狂风暴雨中穿梭的白鸥。 无情第一次掠出了“鹊巢”。 同时还有另一道窈窕纤细的人影在马车前。 兆兰容的手刀确实劈开了车帘,仅仅只是把车帘撕碎,人已不在车内。 无情已凌空飞渡到她身后,一扬手五枚青莲子打出,疾打她的后背肩井,天宗,秉风,神道,至阳五处穴位。 快,准,狠。 兆兰容手刀虽落空,可另一手上还有刀,返身回斩。 刀法还是那么优美,像画一样。 这又是一式“潇湘一夜雨”,斩落四枚青莲子,可还有一发来不及再劈,只能刀面一横,青莲子“哐”的一下撞在刀面上。 兆兰容身子一颤,又飞回雨中,而无情也双手一展人倒掠退回马车。 两人在空中交错。 一上一下。 一个俯瞰,一个仰视。 无情瞧见了兆兰容的容貌,凌乱湿润的细发贴在脸上,眉很细,睫毛也很细,鼻梁窄细,丹唇薄细,她的秀肩尖细,腰柔细,手臂弯细,腿修长的细。 同时兆兰容也瞥到了无情那张倨傲,俊秀,白净的脸。 不知为什么无情没有打出暗器,而兆兰容也没出刀。 虽然那不是一个绝对的机会,双方却都没有出手的意思,或许都等着对方出手,又或者知道出了手未必有用。 两个人就这样擦身而过,像一对难舍的恋人,一个又隐藏在雨中,一个也回到了他的“鹊巢”。 雨一直下,雨丝像纺线样细密,地上积水的水洼里被打起层层波纹。 同时进行的战局里,何梵已占上风,他的剑势压倒了马善欺的棒法。 马善欺被逼退,连连后退,手里的棒子非常吃力的应付着对手的攻击,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浸透,也有被汗水浸透的,也分不清脸上的是雨珠还是汗珠。 兆兰容又出刀了,攻向的是何梵。 无声无息。 刀风藏在疾风里。 刀光隐匿在电里。 刀声夹在雷声里。 好一式“夜雨细无声” 无情喊道:小心! 顷刻间三支白骨追魂钉打了出去,一支去救何梵,一支攻向雨中,还有一支竟然打向张初放。 他和白可儿正在敌对而立,这一枚白骨追魂钉忽然打来,有点措手不及。 张初放准备举刀去挡,白可儿猝然一刀斜劈。 不但斜,还很邪。 邪的张初放都不知道怎么躲,因为这刀来势太斜了,往右可能会转右,往左也许也跟着转左。 吃不准这刀的变招,躲的话容易被变招击中,不躲用刀挡,那枚白骨追魂钉就没法应付了。 正在为难之际,雨中又劈出一式刀法。 刀式是一刀,可刀劲一分为二。 这是二十八式的另一式“微雨燕双飞”。 一刀砍中射向自己的那枚暗器,还有一刀砍落攻向张初放的那枚白骨钉。 兆兰容劈向何梵的那一式“夜雨细无声”被无情的白骨钉阻了刀速,消了刀劲。 刀势依旧还在,何梵长剑急忙边退边守,险险避过。 何梵一退,马善欺就进,他被压制许久,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飞棒急点,急扎,急刺,急戳。 何梵刷刷连刺数剑。 以刺破点,顶扎,挫刺,消戳。 他同时身子欺身而上。 出掌。 “太乙逍遥掌” 这掌只求速度,马善欺来不及收棒回守,胸口被“噗”的拍中。 掌虽不重,可胸口一阵闷痛,手里已拿不稳棒子。 何梵趁势一剑扎进马善欺心窝,剑尖自后背露出。 马善欺连退数步,退到树下轰然倒地。树下拉车的马也被这受了惊吓,一声嘶鸣,马蹄一扬一踩,正踩在他身上,顿时呜呼而亡。 马善欺一辈子也没想到最后会死在马蹄下。他平日欺负了太多人,马善也不好欺,何况是遇上不好惹的何梵,最终他还是得到了报应。 这边张初放也慌了神,面对白可儿这又斜又邪的刀。 张初放武功比马高言,马善欺,孙行土要高出不少,蔡京因此让他带队负责。兆兰容是蔡京另外安排的,一旦发现方巨侠幸存,势必和小侯爷的人要起冲突,兆兰容是关键时刻派用场的。 蔡京一向喜欢任何事留有余手,要做到稳妥,有万全之策。 张初放出刀,出绝招。 “出云”一式攻出。 白可儿那斜斜的,邪邪的一刀刹那间被破。 张初放的刀锋击破了,也反杀出去。 “出云”就是把对方的进攻反弹回去,还加了自己的招式。 白可儿只能硬接,他避不过自己的招数。 这斜里邪气的一刀。 他大喝一声,出刀。 又拔刀。 原来白可儿腰带里还藏着一把软刀,长一丈二,往日里就缠在腰畔。 手里的刀用力架住自己被反弹的刀势,白可儿虎口一麻,刀被打飞。 软刀则像泥鳅一样刺出。 缠住了张初放的刀锋。 咬住了他的刀。 “嗖”的一声,一道白芒从马车飞出,直击张初放。 无情此刻出手了,兆兰容也出刀了。 在雨中出刀,攻向无情。 张初放刀被白可儿的软刀缠死,无情的暗器又来了。 他可不想死,刀也不要了,撒手就跑。 命没了,要刀干什么! 张初放撒腿狂奔。 淋雨一直跑。 他冲入雨里,暗器没入雨中,他闪出雨中,暗器又跟随着。 如影随形。 这是无情的暗器。 ——暗器很无情。 张初放逃不了。 曾经无情给过他机会,让他离开。张初放没有珍惜,当危险来临时,已追悔莫及。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 “滋”的一声,他没有机会了。 张初放被那道白芒贯穿了身躯,喷出一团血雾,又废力的跑了几步,还是跌倒在泥泞的地上。 张初放死不瞑目,后悔之前真的应该走。 后悔本来就是没有药的病。 他死了,也给兆兰容赢得了一个出手的机会。 兆兰容那一刀很凄凉。 很悲苦。 仿佛那个雨天,她失去了亲人。 雨在下,人在哭。 刀也哭了起来。 无情的雨。 伤心的刀法 “涕泣零如雨,恨雨人溅泪” 无情如何面对这无情的一刀呢? 第39章 十三太保是横练成的 无情偏偏在一个无情的雨天,碰到一个无情的刀客发出了她无情的刀法。 这一刀把风和雨都卷入刀势。 刀劲和狂风暴雨融为一体。 无情已看不到刀,只见一股漩涡,像龙卷风一样袭来。 白色的龙卷风,来势汹汹。 仿佛要把地面的一切全部都连根拔起,这已经不是刀法了。 是一头扭动的“飓风怪兽”。 刀再快也没暗器快,刀再凶距离也是有限的。 这时车与顶部往两旁打开,无情从马车内冲天而起,一跃有六七丈高。 灰蒙蒙的天空中,无情一袭白衣飘飘,居高临下俯视着下面。 看准就出手,绝不犹豫。 左手飞甩打出一物,右手一扬发出三枚飞蝗石。 三枚飞蝗石分上中下三路直打龙卷风的风眼,风尾,中部。 还有一物形状似圆形,转速飞快,弧线的旋向雨中的人影,雨太密一时也看不清楚是什么暗器。 只能大约看清那暗器也旋转出一道道水痕。 兆兰容刀上的飓风被飞蝗石三处一打一断,这凶猛的“风兽”似被打中要害。 风劲被切割开来,顿时也散了。 刀势也变得缓慢下来。 无情打出的那圆物忽高忽低的,原来是一个上面凸起的小型飞盘,也攻到了兆兰容面前。 飞盘来势很快,她来不及出刀,就矮着身子一低头,飞盘从头顶飞过。 无情下落中双手齐发,两只穗子镖快速飞射兆兰容。 无情的暗器精准度很高,哪怕是这样的气候环境里,依然丝毫不差。 兆兰容也有准备,一个大风车后翻,险险让过两镖,可之前躲过去的飞盘又拐着弯旋转回来。 真是麻烦,还很要命 无情的暗器追着你不放,简直像索命的小鬼。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解决麻烦。 ——毁灭麻烦。 兆兰容人不回头,刀已回斩。 刀光一闪,把缠人的飞盘霎时切碎。 不止切碎,还封住背后所有的角度,以防这飞盘里还有什么玄机。 对手是无情,不得不防。 “噗噗” 兆兰容还是中了暗器! 双臂被扎入两只飞镖。 还是刚刚躲过的那两只穗子镖! 这怎么可能? 兆兰容吃痛,反应慢了一些,脖子上已被架住一把剑,一柄刀。 何梵的剑,白可儿的刀。 无情也又回到了马车里面,冷冷的道:你输了,不要再顽抗了。 兆兰容无法理解为什么无情那两镖明明躲过去了,自己还是中了镖。 飞盘会拐弯是利用了旋转和弧度,可这飞镖怎么会…… ——线。 兆兰容看到了线。 很细很长的线,系在穗子镖柄后端的小圆圈里,雨中很难发现。 现在她明白了,无情就是用手指带动这线来操控穗子镖的,飞盘只是用来转移她注意力的。 这镖才是杀招。 可她还不知道无情甚至已经想好这招一旦不奏效,后续的手段。 无情有两种方法可以在失手后,利用扯了线的穗子镖发动三种攻击,包括把之前打出去的飞蝗石组合的进攻。 如果线被发现,被斩断。无情也回到了“鹊巢”,这辆马车可以又有三种防御,五种反攻。 何况这“线”并不普通,不是那么好破坏的,因为这是一个人送给他的礼物。 那个人是“织女”。 “织女”是天衣居士的爱人。 天衣居士算的上是无情的半个老师,许笑一指点了无情练成了“破气神功”心法,为他打造了一套独一无二的暗器手法。天衣居士精于各类阵法,各种机关,诸葛先生也请二师兄悉心的教导无情,加之诸葛先生传授的那套绝世轻功,终于成就了现在的大捕头。 就连那部轮椅“燕窝”都是出自天衣居士的手笔,那“织女”自然也是不会吝啬,传给无情两样“礼物”。 一个是顺逆神针。 一个就是“线”。 这个线有个名字叫:莫离。 莫念,将离。 “织女”愿意传授无情也是有自己的理由: 第一,诸葛先生所托,诸葛先生很少求人,这个面子必须要给, 第二,许笑一很看重无情,因为他很像自己,也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练就太高级的武学。“织女”自然也看在眼里。 第三,她也喜欢这孩子,虽然无情残疾,可聪明,好学,这也打动了她。 兆兰容败了,败得毫无征兆。 很突然的就输了。 雨势渐渐的小了,风力也弱了,天空中乌云也逐步的在散去。 战斗也结束了。 马车缓缓行驶到兆兰容面前,无情还是那么气定神闲的坐在马车里。 无情手指一勾,穗子镖也被收回衣袖里。 兆兰容闷哼了一声,没有叫出声来。 她痛,可强忍着。 她脾气倔强,也倔犟。 她可以输,但要保持自己的尊严。 她不是一个弱女子,也不愿意做弱女子。 她的认知里没有小鸟依人,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这种概念。 她要强,所以她练刀。 她好胜,故而要做强者。 强者不低头,不求饶。 雨变得细了,蒙蒙的。 风更缓了,舒舒的。 无情望着对手,她苍白的脸,发紫的嘴唇,已被淋湿的瘦弱身躯。 “何梵,白可儿把兵器收起来” 何梵和白可儿都听了一怔,不过很快抽剑,收刀回到马车旁。 因为这是一个命令,是命令就要服从。 哪怕命令是错误的。 都要去执行。 这是纪律,没有纪律就会松散,会乱。 无情重视纪律,他的命令要听。 要服从。 兆兰容那如漆的眸子里发出惊异的目光,凝视着无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走了” “你这是在可怜我?还是羞辱我?” “都不是!” “那是?” “你是名门之后,放你走是为了这门刀法不要绝了,把它传承下去,传给正派的人,为武林做点好事!” 兆兰容缓缓站起身来,伤口疼的眉头紧蹙,薄唇轻轻发抖。 何梵,白可儿如临大敌,手里紧握剑和刀,防止敌人突然发起攻击。 兆兰容掏出一个小瓷瓶,吞了两颗药丸,手指轻轻拨了下前额的刘海。 她并不年轻,可风姿绰约,气质脱俗,有一股浓郁的熟女味道。 “你真的放我走?” 无情笑道:难道我刚才不杀你,是为了和你说一堆废话再杀你? “你为什么不杀我?” 无情无奈道:我真的不想把话重复再说一次,那样我的话就真的变废话了。作为一个女人,有这身修为不易,好好找个心数正的苗子传下去,也对的起你的先人祖辈。 兆兰容回道:你不要认为放了我,就欠你一个人情了。 无情微笑道:你没有欠我人情,只是欠对自己的一个交代,别再为蔡京,方应看这样的人做事了。你本不该沦落成这样。 “我没有选择!” “人人都有选择,不要为了做恶去找理由,因为作恶的理由有成百上千之多,行善却只有一条。” “呵呵呵呵……”兆兰容笑了,笑的有些苦涩,又道:你是不是认为赢了就可以对我说教,对我指手画脚! 无情叹声道:你选错了路,就已经输了。赢了我你就真的赢了吗? “赢了你,我就可以得到更多人的认可,我可以变得更强,乃至做天下第一。” 无情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说道:赢了我,还有比我更强的人。就算你一路赢下去,做了那个天下第一又能如何?你没有人可以赢了,接下来就是面对一批又一批来想赢你的人,这就是你要的天下第一? 兆兰容沉默,雨也静默了下来。 “我真的想去会会诸葛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教出四大名捕。” “如果你真的走上正路了,我或许可以为你引荐。” “我如果不选择走那条路呢?” “那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预,但这世上不是只有四大名捕,其他人一样可以把你绳之以法。” 兆兰容道:那我以后也不想再遇上你,你太可怕了。 无情回道:你还磨磨蹭蹭干嘛?雨都已经停了! 兆兰容冷瞄了无情一眼,转身一跃,飞上崖壁消失了。 无情道:何梵,快点看看白可儿的伤势。 白可儿也反应过来,急捂着伤口。幸好他体格要比其他三童子壮实,虽然伤得不轻,但不致命,也没伤到经脉。 四童子平时也经常拌嘴,可感情是很深的,互相之间都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兄弟。 何梵也过来帮白可儿把湿衣服掀起要给他上药包扎。 白可儿可不想麻烦何梵,就说:我自己来就行,不用帮忙。 何梵道:你少废话,我是师兄,听我的。 白可儿别扭着不肯,无情道:何梵把药给我,你去想办法生堆火,大家把衣服都烘干,不然受了寒要着凉。白可儿你上车来,再不包扎,血可就要流光了。 何梵领命去生火,白可儿也只能听命,无情帮他上了药,又包扎起来。 白可儿也的确能吃痛,硬是没有喊叫,紧收着脸咬牙忍住。 不一会何梵用剑削出一些不潮湿的木片用火镰生起一堆篝火,几人也把湿衣服架起烘干。 雨后山谷的空气特别清新,夹杂着泥土的新鲜,花木的清香。天色也变白了,远处山峰上一道绚烂的彩虹被拦腰截断,既美又有些遗憾。 何梵一边摆弄着杆子上的衣服,好奇的问:公子,你为什么要放了她。 无情淡淡的道:她不论在有桥集团,还是蔡京手下都委实不算太坏,并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虽然是敌对阵营,可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何梵又说:可万一放虎归山,她还是为虎作伥,日后岂不是大患? 无情说:日后的事只有日后知道,假如她改邪归正了,也不枉今天的决定。 何梵又说:希望,不然真对不起公子的好意。 白可儿抚摸着包扎的伤口说道:你以为公子是天生杀人狂啊!动不动就要人性命。 何梵顶嘴回道: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不放心,万一她继续做恶,不是又要损失不少好汉的性命。 无情也道:你说得也对,希望不要给你说中,最好我今天做的是对的。真的如你所言,我是断不会再给她机会。 何梵点首说:公子人好,心软。她最好别辜负了公子的苦心。 白可儿道:什么辜负不辜负的,公子又不和她谈恋爱。公子是见他女流之辈,不想为难她。 何梵嘻笑道:公子怎么可能看上她,人家班巧巧可对…… 无情听了咳嗽一下打断对话,两人也不多接话了。 其实无情也心里明白当时确实是心软了,因为兆兰容的眉目有些像一个人。 一个多年前遇到的女人。 也是在一座山,叫松柏山。 他多年前的往事,两个人在火堆前并肩,那只香味扑鼻的兔腿,充满温情的对话,她那妩媚动人的眼神。 她叫姬摇花,也是“魔姑”。 一个让无情刻骨铭心,又爱又恨的女人。 无情杀了她,也没忘记过她。 那是一段很难忘怀的记忆,很虐心的经历。 兆兰容像她,容貌有些近似,气韵更像,她和她都不是正道武林人士。 无情本不该留情,对敌人他应该是无情的。 可他心软了,放了她。 无情也说不清心里的变化,是对是错? 是非是过? 他不去想了,也想不明白。 已经过了申时,无情让何梵收拾了下,重新套好了马,继续上路了。 “鹊巢”可以自由行动,不过有马匹的情况下还是让马来拉。 无情不能一直操控“鹊巢”行动,那样太耗费精力。他需要休息,特别是刚激斗过一场。他身体残疾,体质也弱,也没有内力,不能过度的劳累。 还有一个原因,再好的东西也不能不把它当东西用。毕竟“鹊巢”是一部机器,也会坏。 武功也好,绝技也罢,甚至是法宝都不能没有节制的使用。 所以“天下第七”不可能拿着“十天九地,十九神针”去到处杀人,孙青霞也不会一言不合就拿出“腾腾腾”去开火,唐能更不会把唐门神器“彼岸花”当普通暗器使用。 无情也一样,“顺逆神针”,“一直独锈”,“三点尽露”都不会轻易使用,这都是独门暗器,那么“鹊巢”也要有选择的使用。 无情更需要休息。 白可儿受了伤,倚靠在车门,何梵架着马车不一会到了山谷尽头。 没有路了,不过前面有一座土庙。 是一座山神庙,奇怪的庙。 有山就有庙,本没什么奇怪的。要么是规模大,香火旺的寺院,或是当地人供奉的土地庙,山神庙。大多建在山顶,视野开阔,接近日月星辰,诸天神佛。要么建在风水好,方便人去参拜的地方,保佑一方水土。 可这座庙建在偏僻的谷底,昨天无情也了解过折虹山的情况,村民说后山尽头有座山神庙,那晚的神秘人和马上的人就去了后山。建在谷底是因为以前总有人上山采药,砍柴,打猎,采果子会失足落崖。请了一个道士看了看风水,说峰顶总是折断彩虹,这不吉利。 折虹就是折桥,断路。 路都没了,还不摔下来。 后来道士指点在谷底气穴之处建一座山神庙,把生气聚集,稳住风水命气,也叫点穴改气。还别说打今以后真没什么人坠山,落崖。 直到前不久这里坠崖了一个大人物,一个巨侠。 方巨侠还活着吗? 会在山神庙吗? 何梵驾车前进,不过立刻停了下来。 同时他和白可儿都警觉起来,手也搭在武器上。 山神庙走出一对男女,男的一身软甲外面套着短衫,身材不高,狭长的脸上目光炯炯,军人打扮模样。 他就是“小穿山”余好之,也的确是军营出身,做过厢军的桥道兵(现在的工兵),之后被提拔到禁军三衙军做了一名指挥使,以后被方应看提携到了神通侯府。他原名叫余好闪,善于架桥修路,开山勘探。后来改名叫余好之,他觉得自己之前运气不好。他有真本领,表现也出色,就是得不到重用。遇到方应看后他成了侯府“五虎贲”,命运忽然被改变了。 他很满足,所以改名余好之,自己认为做人就要有度,要好自为之。余好之的技能比较适合进山探查,方应看就让他来找方巨侠。 那个女的头戴草笠看不清面容,但一身紫色劲装,身形非常壮硕,虎背熊腰,贴身的衣服可以看出很结实的肌肉轮廓。比身旁的余好之要高大不少。 一个女人竟然可以那么粗壮! 无情盯着她慢慢的说道:你是何十三横练太保! 那女人的声音也很洪亮,反问道:你是无情? 无情回道:我是无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何十三横练太保笑道: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会碰到你。 无情问道:方巨侠在你们手里? 何十三横练太保冷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在不在和你没关系! 无情肃然道:我是捕快,当然和我有关系。如果人在你手里,请你交出来! 何十三横练太保愕然回道:哦,那如果我不交人呢? “那就开战” 无情话音一落,何十三横练太保抢先动了。 她横眉,横身,横步。 左手心合在右手背上,强壮的身体突然发出凌人的气势。 是气,一股真气。 十三横练太保是一门内家气功,普通也常见。可是能练好的人屈指可数,这是一门苦功夫。何十三横练太保非但练好了,也练绝了。 她选择练这门功夫也是无奈,童子功练不了,金钟罩和金刚不坏神功是少林绝学,她倒是不介意当和尚,可少林寺不收,怎么可以收女人当和尚。铁布衫更没法练,那是一门男人适合练的功夫。女人练不了,也练不出来。 所以何十三横练太保只能练十三横练太保。 她练成了,横下一条心练成了。 何十三横练太保就是那种下了决心就要做好的人。 她努力,坚强,废寝忘食的练功。 她已经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 而是何十三横练太保。 无情眉头一皱…… 又是一个大麻烦…… 第40章 我是惹不起的女人 何十三横练太保一动,余好之就不动。 他在观察,这是习惯。 当了多年道桥兵的习惯,修路,架桥,筑寨,建坝,造城墙,疏河道。都要提前计划测量好,不是袖子一捋,锄头一扛就去干了。 那是瞎忙活,无用功。 干活就要有模有样,要有效率。 余好之就是这样的人,他以前是一个犯人,发配充军到延安府。干活卖力,也会讨好上级,就成了一名厢军。 可厢军待遇很差,差到没人想当兵。 北宋时期主要分禁军,厢军,乡兵,藩兵,土弓手。禁军是作战部队,战斗力强,待遇好,主要布防在京师重地和边疆战区。厢军是地方部队,但不参与作战,平日里就是补补城墙,修修官道,运输粮草,干干杂活,有时还要去帮农民收庄稼。可想而知地位收入有多惨。乡兵是当地的壮丁组成的地方武装,战时兵闲时农,西北地区的乡兵很能打,有许多是“风云镖局”龙放啸,金风细雨楼的子弟。藩兵就是少数民族部队,有战斗力可不好管理,军纪散漫,人数也不多。土弓手是土枪兵和弓箭手的合称,是负责州县的治安,日子也一般。 余好之一个月厢军的薪俸只有几百文,好在每月有二石米,一些盐。他也没家眷老小,就把米盐换了钱孝敬上级。也许他会做人,懂得贿赂,所以也逐步混上去了。到了侯府,他已经是随手可以掏出一张三百两银票都不眨眼的人了。 他很沉着,在观察无情的马车,无情的动作,只有了解才好下手。这是余好之的强项,对付机关类,建筑类,他很有一套办法。而且论武功何十三横练太保比他强,不用急着上去。 何十三横练太保喜欢主动,说话,做事,杀人,连喜欢男人都很主动。 所以她主动出击。 她像头水牛一样横冲了过去,迈着不可阻挡的步伐,谁拦住她的去路谁倒霉。 无情立刻按了下机关,车辕松开,分开车与和马匹。 马受了惊也直接前冲撞了过去,奋蹄撞向何十三横练太保。 马狂奔,惊嘶。 它用劲扬起了脖子,前蹄高高的举起欲踩,马鬃和马鬓的毛都飘了起来,这给它踩踏到了非死即残。 何十三横练太保不惧,双手一横,硬生生掰住马的两只前蹄。马背上的车衡弹出一排利刺,直射她的前胸。 距离那么近,又如此突然,避无可避。 何十三横练太保根本不需要避,身上有层真气团团围住。那排利刺就像打在铁板上,纷纷折落,一点伤害都没造成。 她还做了另一件事。 举马。 她把马整个举离地面。 举过头顶。 这身蛮力看的余好之,何梵,白可儿都有点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女人,这是什么蛮力。 余好之看着心里发怵,他对何十三横练太保的估计有点偏差,她强的出奇。那么多年的军队生涯,都没见过这样强悍的人,还是个女人。幸好她是自己这边的,不然可就很棘手。qqnew 不光棘手,还烫手。 何梵是恐惧,让他脑子里霎时想起霸王项羽举鼎的场景,这匹拉车的马体型不小,有快六百斤了。项羽举的鼎也可能就七百多斤。这个女人竟然可以举起这个重量。 白可儿反应更简单,直接喊了出来:我地乖乖,这还是人吗? 无情没有表情,他操控着马车再后退。 退是为躲。 ——躲马! 何十三横练太保把马整匹扔了过来,像座小山般压了过来。 马重重的被砸在地上,痛苦的站立不起来,它身上的骨头几乎碎了一半。扭动着脖子哀嚎着,让人心酸。 “鹊巢”幸好退得快没被砸到,可何十三横练太保继续冲锋。 她的目标是无情,同时树林里杀出十五六名充满杀气的人,围住了车与。八九根铁矛,七八杆长枪直刺车里的无情。 突然车与的地盘,车顶四端“突突突突突突”射出许多飞矢,快箭。瞬间倒下一半敌人,还有一半也急忙后撤格挡箭矢。 何十三横练太保不怕,飞矢射在她身上软绵无力,双手还抓了几支飞箭,被捏的粉碎。 这简直是不讲理的攻击,不讲理的女人。 何梵不能让她靠近马车,人已飞了出去,刺出数十剑,他不信对手全身就没有罩门,没有弱点。 何梵要试,也要攻。 他的剑特意只刺人体的要害,眼睛,印堂,咽喉,心脏,太阳穴等部位。 全部命中,也都没奏效,被真气顶开。 何十三横练太保的草笠被切开,长发垂了下来。可人一点事都没有。她左手攥住何梵的剑,用力一甩把他人也抛了出去。 还是扔向马车。 白可儿软刀刺出几下,软刀泥鳅般绕过身前,攻击敌人的后背。另一只手伸出去接何梵。 白可儿认为正面不行,就攻背面,难不成后面也刀枪不入。 他也失望了,那几刀刺到背心就马上被真气弹开。而且抓住何梵时自己竟然被贯性带飞拖走。 何十三横练太保这一扔的力量有多惊人,何梵和白可儿同时被抛向了马车。 何梵人在半空急道:出掌。 白可儿心领神会,两人互相对了一掌,身形摇晃,借力往两侧分开落地。 何十三横练太保呢? 她在笑,横面大笑。 仰天横笑。 她比兆兰容年轻,可长相真的不敢恭维。 她也不是说很丑,只是不好看。和兆兰容那种很有风韵的女人,还有班巧巧那样小巧玲珑的女子比较,就显得丑了。 她横里横气的说道:两个小娃娃,跟你姑奶奶动手,还嫩了点。 何十三横练太保伸出舌头横舔了下厚厚的嘴唇。脖子一横,长发横甩,包裹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对四平八横的眼睛,她的头看起来像只猫头鹰。 眼神非常豪横。 她就是脾气又横,爱横冲直撞的何十三横练太保。 无情面无表情,还是那么冷静。 他眼前的敌人恐怕比兆兰容强。 不对,肯定要强。 怎么办? 很难办! 余好之举起了手,示意其他人别上去。 何十三横练太保不喜欢别人帮忙,她喜欢自己解决问题。 “下三滥”何家是武林十三家之一,因何家的人专用旁门左道,出手古怪,行事诡异,精通各种奇技淫巧之术,被称为“下三滥”。 她偏偏在何家排名十三,十三是身份,辈分,不代表武功。 她的武功绝对不止十三,最有发言权的人就是同为“下三滥”的“孩子王”何平。 “孩子王”何平不是孩子,也不说小孩子气的话,他一提到何十三横练太保就直摇头。 他说:十三这娘们儿,简直不是个娘们儿,我看到这娘们儿都要躲着她,她发十三时你会被这娘们儿烦死,她发火时你会被这娘们儿弄死十三次! 何平这样说了,别人还能怎么说。他这样心狠手毒,阴险虚伪的人都头痛,会简单吗? 何十三横练太保横鼻子瞪眼,一步步逼近无情。 就像一只母狮子在悄悄潜行,牢牢盯着一只羔羊。 无情很沉默,可他不是羔羊。 羔羊沉默了就变成待宰的羔羊。 无情选择主动出击,只见“嗖”一下,一道白衣飞出马车。 一起飞出马车的还有八枚月牙镖,直射何十三横练太保。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八枚月牙镖,被对手的真气弹开。 弹开却没落,继续划着弧线攻击何十三横练太保,而无情已飞到她面前。 她才不怕什么月牙镖,双手一抓要擒拿无情。 无情空中身子猛得往上一腾,何十三横练太保双手抓空,又是一轮“叮叮……”之声,还是没办法突破这层真气。 月牙镖还是被震开,仍旧在空中飞旋,缠着对手,再次聚拢。 “叮叮叮……”又是一轮各角度攻击,换来的是一阵被挡开的声音。 镖还在飞,无情也在空中。 何十三横练太保横马沉步,双掌往上一顶,两掌之间产生巨大的冲击波。 她可不光只有力大无穷和刀枪不入。 她还会一种气功,叫“地对空”。 “地对空”是一种把真气化为劲力的气功。 需要使用者拥有强大的真气,还有就是下盘功夫必须很精纯,这是一种由地面起劲,提气的功夫。 她两者都具备,本来练十三横练太保就需要下盘稳,马步扎实。 何十三横练太保练了十三年下盘功夫,双腿可落地生根,十三头牛都拉不动。 无情身形疾动,可被巨大的冲击波给吸住,挣脱不了。 这是多么恐怖的气功,完全把无情身边的气流也给控制住了。 不但吸住无情,还把他慢慢的往自己这里拉。 幸好月牙镖一直在半空回旋,又全部集中攻击何十三横练太保被长发包裹的头部。 “叮叮叮叮……”那八枚月牙镖又攻击了她一轮,被挡。 ——无果。 但何十三横练太保被分了分神,挤了挤脸,掌劲稍微松了松。 无情感到吸力停顿了一下下,微乎其微的一下下。 无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纵身飘出,用力一荡,飞向自己的马车。 何十三横练太保大怒。 这烦人的月牙镖像苍蝇一样不断骚扰自己,让本来快要到手的无情就这样溜了。 她双拳一横,一招“八面玲珑”,攻出了八拳。 八拳全中,每一拳都把月牙镖牢牢吸住,不让它们在任意攻击自己。 何十三横练太保横冲,直撞,不可以让无情再回到马车里,绝对不能给他落脚点。 虽然他没有脚,那也不行。谁让他是无情。 她要抢先把“鹊巢”撞开,撞飞。 何梵一剑劈出,白可儿一刀斜刺。 剑作刀,刀似剑,一定要阻止何十三横练太保,让公子安全进入“鹊巢”。 “蓬蓬”两响,两人都被真气弹飞,何十三横练太保已经突进到马车,无情还未落地,就准备把他一击必杀了。 没有人可以帮他,月牙镖都被吸在拳头,“鹊巢”也不在无情的控制之下。 他孤立无援。 他孤军作战。 无情右手一挥衣袖,挥的很轻,挥得很潇洒。 洒脱的像是一次告别。 他的手白,净,细,腻。 一根顺逆神针就轻轻的飞了出去,直刺何十三横练太保的头部。 可是这样的攻击有什么意义呢? 对一个铜墙铁壁似的女人发暗器有什么作用? 任何攻击都不起作用! 可无情安然的回到了马车,轻轻的,稳稳的坐在了他的“鹊巢”里。 因为何十三横练太保没有进攻,她在退,横冲直闯的退。 或者说她在逃。 横下一条心的狂逃。 那根顺逆神针追着她在跑。 她横跑,横跳,横翻,横飞,横躺,横滚,一路逃的横行霸道。 顺逆神针就紧紧的盯着她。 钉着她。 何十三横练太保狼狈不堪,可终于非常凶险的避过这一飞针。 她横目圆瞪,气喘吁吁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气门在四白穴? 无情笑了笑,笑出了三分灿烂,七分不屑一顾。 无情缓缓的道:我再不知道你的气门在哪,我就真的该死了! 何十三横练太保有些不解的问:你什么意思? 无情回答道:马车车衡第一轮的那排利刺攻击了你的前胸,车与顶部底部第二轮的飞矢又攻击了你的正面,我的两个童子刺你的几十剑和那几刀是第三轮,我发觉剑在攻击你头部时,你下意识的动了动。可是我不确定你的气门是不是在头部。所以我只能出来近距离观察一下,同时发了八枚月牙镖,前前后后又攻击了你四轮,我试了包括后背的其他穴位,最后一轮攻击你头部时,有一枚月牙镖攻击四白穴,你又分了分神,脸部动了下。这应该不是巧合,不分神你就可以把我吸到你手上,说明头部的四白穴确实对你很重要。所以我发出一枚顺逆神针直接攻击你四白穴。 何十三横练太保听的哑口无言。 无情又补充道:还有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头发缠到头上,这也可能是你无关紧要的习惯动作,或者是潜意识里想掩盖什么的本能反应。加上前面一轮轮的试探,我确定了你的气门是四白穴。我承认有一些赌的成分,可我赌对了。但即使赌错了,我也想好了退路。哪怕我被你擒住也有办法可以脱身。 何十三横练太保听了又开始笑了,她的笑声如古钟般洪亮。响声在空荡的山谷里迂回传音。把鸟啊,兽啊都吓得飞的飞,藏的藏。 “你真的是一个怪物,可怕的怪物” 无情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最少要十二时辰可以再换一次气门,现在你在动手没有多大胜算。 何十三横练太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无情,眼神里充满了敬佩,还有些欣赏之意。 “你这样的男人没了双腿的确有些可惜,可能老天觉得你太完美了,一定要拿走点什么!” 无情微笑道:我觉得老天反而给了我很多东西。 一直没动手,没说话的余好之开口了:无情,你得意的太早了,现在没到论输赢的时候。 无情看着他说:是吗? 余好之转头对何十三横练太保说:何姑娘,我们一起动手,我观察了他的马车,已经知道怎么去破解了。他没了马车就是一个废物。 余好之这样说也不是夸夸其谈,他本来就是桥道兵本行,站着观察了那么久也看出了些门道。 而且他急于立功,方应看是他的衣食父母,不能有所表现很快又会回到原点,失去一切好容易争来的荣华富贵。 他苦出生,不是怕穷,而是怕从穷变富再变回穷的过程。从低谷爬到山巅很辛苦,再掉下去估计就爬不上来了。 没那个毅力了,锐气也消磨没了。 他的外号叫“小穿山”,武器是一把锥子。这把锥子穿透过一百三十七个人的心脏。 他擅长穿山凿路,更精通穿心杀人。 只要何十三横练太保和他联手,有很大把握干掉无情,这个功劳比杀了戚少商,王小石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想好了,先折了“鹊巢”的车轴,断了车辋,这辆马车首先就不能行动。要破坏成功需要何十三横练太保的配合。 他嘴里一喊:动手。 何十三横练太保就动手了,她双手闪电般锁住了余好之的双臂,用她的怪力把他的手臂扭成了麻花,连骨带着皮肉被拧得粉碎。 余好之痛的来不及呼救,就听到“咯咯,咔嚓”声,他的双腿已经被踢折。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冲上了脑门,余好之要惨叫时发觉一双大而有力的粗手抱住了他的头,又是“咯咯咯”的响动,他的头被拧到了背后。 余好之看到了何十三横练太保站在背后,双手正捧着他的头颅。 他的眼神里充满疑惑和不解,还有些愤怒。 何十三横练太保冷笑道:为了方巨侠,那天山上有你一个,所以这笔账你必须还! 余好之死了,无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震惊了。 也就在他一愣的时候,何十三横练太保冲到正发呆的侯府打手里,他们一个一个的被摔死,拍死,勒死,撞死……。 无情急忙道:住手。 可一切都晚了,何十三横练太保把其他人杀的干干净净。 她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仔细到每个人还都额外的再杀了一次。 何梵,白可儿面对这个场景既不理解,也很惊愕。 山谷里除了风吹树叶摇曳的沙沙声,就是喘息声。 何十三横练太保大口呼吸着,若无其事的搓了搓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何梵,白可儿紧握刀剑,注视着她。 “小娃娃,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何十三横练太保说完话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就和拧断余好之脖子的动静差不多。 无情一双清澈的眸子,放出清冷的目光,他不解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参与了谋杀巨侠,所以应该死” “他犯了事,可以交给刑部。” “到了刑部他不会死,我会!” “那些人呢?” “留下他们,我回去也是死!” “你为什么要冒这风险?” “方巨侠是我的偶像,而且……” “而且什么?” “我喜欢方巨侠,何况……” “何况什么?” “我是一个惹不起的女人!” 第41章 到底是谁? 山谷的血腥味很浓,特别夏季雨后太阳一晒,地上的水气蒸发。风一吹,空气里弥漫着湿热感和鲜血的刺鼻味。 何十三横练太保把头发扎了一个马尾,露出了横气凌人的面容。 风扬起了无情的鬓发,轻抚着他的面颊。无情问道:方巨侠人在哪里? “我也想知道。” 无情又问:你是说巨侠不在这里! 何十三横练太保横摇着头,示意方巨侠不在这里。 无情思忖了下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 说完何十三横练太保从背后腰里掏出一样东西。 ——鞭子。 无情凝视着她手里的鞭子问:这难道是“韦陀鞭”? “是” “韦陀鞭”,“大摩箭”,“神仙刀”是金字招牌三大镇门法宝,也是当年武林最神秘的“血河派”的三大神器,原名“余地鞭”,“游刃箭”,“解牛刀”。后来成为方歌吟的象征。 方歌吟也用着一剑三宝,纵横武林数十年,惩恶除奸,行侠四海。一剑当然是天羽剑派的至宝“金虹剑”,它的上代主人是天羽派掌门奇侠宋自雪,他也是方歌吟江湖人生遇到第一个重要的人,宋自雪在石室传授了他“天羽二十四式”剑法,并把自己的功力尽数传给巨侠。 而方歌吟的另一把佩剑“血河神剑”传给了他的义子方应看。“血河神剑”原是“试剑山庄”司徒十二的佩剑,在和“长笑帮”帮主曾白水火拼之后,连人带剑跌落峰崖。后来被血河派门人得到,辗转到方歌吟手中。 那么韦陀鞭的出现,证明方巨侠可能还活着,或者有人要让他活着,即使是死了别人也要让大家认为巨侠没死。 无情问道:巨侠的韦陀鞭在哪里发现的? “山神庙” 无情追问:只有鞭子没有见人? “有人!” 无情没有继续问,他在听。何十三横练太保接着说道:我追踪到这时,庙里确实有个人。鞭子应该是这个人留下的。 无情疑惑的问道:你的武功竟然没有留住这个人? 何十三横练太保叹了口气,横跺了下地说:可惜我的轻功不好,这个神秘人武功有些匪夷所思,余好之他们根本留不住。唉……要是我有你的身法就…… 无情嘴角一勾,笑道:那我就活不出这个山谷了。 何十三横练太保又“咯咯咯”的笑起来,也说:那也未必,你总有办法让自己活着,因为你是无情。 无情讪讪然道:过誉了,我知道你还没尽全力。 “我也晓得你仍有后手”。 无情又问道:那这个神秘人看来是故意放出线索,引人来这里再留下韦陀鞭,应该是有什么目的。 何十三横练太保点点头回道:我也这样觉得,可我管不了那么许多,只关心方巨侠的安危。 无情突然说:可如果那个人是你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无情继续说:我有理由认为是你,巨侠失踪那天你并没有上山,也有可能是你在巨侠坠崖后救了他,或者带走了巨侠的遗体。然后留下线索,让大家都在寻找巨侠下落。山神庙里的神秘人是你编造的,而且你把余好之其他人都灭了口,这样就死无对证。 何十三横练太保横着脸忿然道:我说过很多谎。可这件事上我每一句都是真的,巨侠出事那天我如果知道那是一场暗杀,会提醒他,阻止他,甚至和他并肩作战。我也希望救巨侠的人是自己,我欠巨侠一份恩情,可以用命还得那种。 无情反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何十三横练太保突然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中指,用力一拗。“咔擦”竟然把手指掰断,中指也变了形。 何梵,白可儿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眼前这女人如此之狠,杀自己人狠,对自己更狠。 “我所说如有半句虚言,如同此指” 无情讶然道:你这是何苦? 何十三横练太保苦笑道:方巨侠的事上我很认真,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暗暗喜欢他。而且他在扶牛山救了我爹何六七。我绝不会害巨侠,只会帮他。 何梵也惊声道:“六面七刀”何六七是你父亲? “是!” 何六七是“下三滥”何家三大长老之一,扶牛山之战也是闻名于世。何六七在扶牛山被“太平门”梁家九大高手伏击,其中包括了“一叶过江”梁弃舟,“吞风狂人”梁天天这样的顶尖高手。何家,梁家素来有世仇,见了面一向都不留情,江湖人皆知“遇梁斩梁,遇何杀何”的典故。梁弃舟只需脚踩一片树叶就可以在水面上行动自如,梁天天的身法快的可以追上风一口吞下。这两人轻功都是当世一流,也都是“太平门”首领梁艳丽的手下重将。何六七本来独力难支,幸遇方巨侠出手相助,连败梁家九大高手,也化干戈为玉帛,大大缓和了何,梁两家矛盾。从此梁家门人拜服,何家众人感恩。 何十三横练太保记恩,念情。虽然她是一个非常蛮横的人,可有些事有原则。 无情有些无奈的道: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只是一种假设。方巨侠的事我需要加倍谨慎。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请说。” “你们和那个神秘人遭遇是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 “是男是女,用什么兵器,什么武功?” “不知道,这个人身法很快,在庙里只见人影一闪。我追出去时已经没了踪迹。然后在山神像后发现了“韦陀鞭”,决定留下来守候,看看有没有其他同党和线索,今天你们就到了。” “那么看来这个神秘人有绝对自信可以引你们来再脱身” 何十三横练太保又叹声道:我想这个人可能回了京城。 无情眉毛紧蹙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京城里似乎还有一个人也被神秘人控制了,或许有可能方巨侠也在京城!” 无情问道:你说的另一个人是谁? “温柔,温晚的独女!” 何梵吃惊道:她不是失踪好久了。 白可儿也说:我地乖乖,什么样的人物可以把巨侠和温柔同时扣住,方巨侠是武林神话,温家大小姐的背景也不可小觑,温晚江湖地位也是举足轻重。 何十三横练太保也道:可不是,所以这个神秘人相当不简单。其目的可能酝酿着更大的计划。 无情问道:你的消息从哪来的? “你应该知道何鲜菇这个人,她是何家在京城的消息联络人,也是我的好姐妹。” 无情当然知道何鲜菇,她是“下三滥”里地位极高的人,在京城的道观八仙观出家。此女子精通易经,熟悉九宫八卦,平时很多老百姓都去观里求签,问卦,请神符,大家都称她为“何仙姑”。暗地里她就是何家在京城的势力,像金风细雨楼的何择钟,何小河,天机的何大愤,包括何梵这个与何家很有渊源的人经常去和其他“下三滥”弟子打探消息。 “何仙姑”有没有法力,会不会仙术不清楚,可消息灵通是连六扇门的人都干瞪眼的。 无情内心把何十三横练太保的话重新思量了下,又说: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回神通侯府。” 白可儿说道:你回去,不怕方应看? 何十三横练太保伸出右手笑道:怕?为什么要怕!余好之这些人都是神秘人杀得,而且我也挂了彩。我还发现了巨侠的韦陀鞭,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何梵也问道:就算方应看不怀疑你,难道回去要给他继续卖命?方巨侠可是他害死的! “我不回去麻烦更大,方应看定会认为有什么猫腻。巨侠如果真的已遭不测,我也要在侯府潜伏下来,那里能吃喝玩乐,何乐而不为?心里喜欢的人已死,日子还是要活下去!” 白可儿反问道:你就没想过为巨侠报仇? 何十三横练太保咬了咬厚厚的嘴唇说道:巨侠还生死未知,我现在想的第一件事是找到他。而且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时机也不成熟。莽撞行事只会多添无谓的牺牲。 无情颔首道:不错,现在不是谈报仇的时候。 何十三横练太保对着无情笑着说:我要走了,回了侯府还有一些事要应付。山神庙后面有我们来时骑的快马,你们可以选几匹带走,就当我赔你的马。 无情回道:那你多珍重。 何十三横练太保还特地用兵刃把余好之和其他人的尸体做了些处理,她是“下三滥”何家的弟子,当然会一些旁门左道,在尸体上做些手脚的绝活。这样做也是为了伪造他杀的痕迹,以保万无一失。 她内心可不像外表那么粗犷,也是老江湖了,不会给自己留麻烦,过后牵了匹马出了山谷。 在她走后,无情把放在马车上的轮椅“燕窝”拿了下来,折叠组装完毕就坐着轮椅进了山神庙,何梵一起陪着他进去,白可儿则去庙后牵马。 进了庙门,正前方就是大殿,两侧各有一间配殿,整个山神庙不大,一个简单的四方格局。 无情去了大殿,让何梵去两侧配殿查看一下。大殿其实也很小,中间供着山神,土地神,畜牧神三座造像。折虹山一带的住民也经常来打扫,上香,放贡品。 无情四面都查看了一下,在供桌旁的角落,还有造像后面发现了一些小块血痕,都已干了,估计有个十一二天左右。 无情静静的坐在殿中回忆着之前的经过:从这块血痕来看是和方巨侠失踪的时间吻合的。假设巨侠坠崖被人救了暂时先带至山神庙隐藏,下一步应该马上想办法救治,所以不会长期留在这里。何十三横练太保就算有救人的可能,她怎么带着方巨侠到处走动去医治?她毕竟是侯府的人,一举一动难免惹人注意。还有她隔了那么久,又重回到这里只是为了放韦陀鞭,目的又是什么?为何不之前就放?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再让人发现?如果那个神秘人是她编造的,为何要把何鲜菇说出来,不怕别人去调查吗?如果方巨侠已死,合理的做法是找个僻静处埋了,可故意暴露韦陀鞭恰恰是想让大家去发现方巨侠,那为何不直接把尸首给别人发现?如果不是何十三横练太保,那会是谁?还有这个人还挟持了温柔又是为了什么?救了巨侠又不交给方应看,蔡京。也不交给神侯府或者其他武林势力又是什么打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无情陷入深思,沉思,苦思。 方巨侠,温柔,江湖势力,洛阳王温晚,方应看,有桥集团,神侯府,金风细雨楼,蔡京,六分半堂,武林,朝廷…… 真相? 假象? 故布疑阵? 目的? 无情突然鼻孔收缩了一下,忙推着轮椅来到供桌前,靠近香炉闻了闻,又拿起桌上的贡品嗅了嗅。 “何梵,快让白可儿把马车备好,我们回京城”。 何十三横练太保到京城已经傍晚,她急着回了侯府。 见了方应看,把韦陀鞭交给了他,再把遭到伏击和神秘人火拼的经过说了一下。只是她把一个神秘人说成了五六个神秘人,然后把余好之和其他人的死全部推到神秘人的身上。 方应看阴沉着脸,眼神很阴郁,好像被阴雨淋了一身,满身的不痛快。 “十三姐,辛苦你了,先下去!伤要养好,我们过几天再商量一下义父的事” 何十三横练太保揖手告退,大厅里只剩下方应看,米苍穹,绝神君三人。 方应看转头往向米苍穹,问道:公公怎么看这件事? 米苍穹坐在旁边剥着花生说道:你义父如果活着应该不是她救的。那天她虽然没上山,事后我去仔细查问过其他人,她并没有去过折虹山。之后小侯爷你也派人去盯着她,也没有异常,就连去折虹山找你义父下落也是你派她去的,事先她并不知情。 绝神君也接话道:这婆娘我也留了心,也看不出有什么可疑。而且这韦陀鞭她难道就藏在侯府带在身边,这胆子未免有些太大了。 方应看点了点头说:可是她毕竟对义父十分仰慕,我派她去折虹山也是想试试她,看看到底有没有二心。 米苍穹嘎吱嘎吱的嚼着花生,也没说话。 绝神君说道:我看还是要防着这婆娘,也保不准她知道些什么没说出来! 方应看思忖了一下,又看着米苍穹问道:公公你看假如真有不明来路的人救了义父,会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米苍穹喉咙吞咽了下,又抚了下白里参黄的胡须道:不是金风细雨楼的人,也不是六分半堂的人。他们手上有你义父的话,不论生死都会有所动作。可明显他们也在派人查找。至于目的我看是冲着我们来的,你义父对我们威胁最大,也最不利。 方应看眼神露出淡淡的金光,隐隐有股杀气,嘴里骂道:哪个贱骨头故意和我作对,落在我手里定要抽筋扒皮。 米苍穹轻轻咳嗽了下问:小侯爷,何申红你不是也派人去盯了? 方应看回道:何申红最近去过三次妓院,四次酒楼,还有我让他去办了两件差事之外,都在侯府没有特殊的举动。 绝神君说道:何老怪是个贪图富贵的人,他对方巨侠再敬重也不会砸了自己饭碗和小侯爷作对! 方应看也点头,突然目露凶光道:会不会是雷媚那个烂货干的? 米苍穹想了想回答:那天她也参与刺杀,也对你义父出了手。我想不出来她有什么理由再去救他。那天下山之后她也跟着我们一起回了侯府,之后几天也都没出过侯府,这个你比我清楚。 方应看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有些愤闷,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米苍穹接着说:那天她亲口对我说没有救你义父,至于她躲着你的原因应该是为了“伤心小箭”箭诀的事。 方应看忿忿道:就算她和义父的事没关系,也该早点把她除掉。那天不是她露了底使出伤心小箭,我还被她蒙在鼓里,这个女人天生反骨,不能留在身边。 米苍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也不作声。就雷媚这事的处理上,他认为方应看太操之过急了,有些不妥。先不说雷媚有没有反叛,她知道有桥集团太多秘密,也知道不少方应看的事。轻易去动她可能会适得其反,逼着她做出不利于有桥集团的事。另外米苍穹一直觉得雷媚是个人才,只要拿捏得当,利大于弊。 绝神君听到雷媚的名字,心里的欲火又燃烧起来,两个眼睛红的像兔子。不过他这只兔子喜欢吃窝边草,他早就对雷媚垂涎三尺,恨不得把她剥光了。可是碍于她和方应看的关系,一直也就心里惦记着,不敢有所越轨之举。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方应看要除掉雷媚,也默许了自己可以染指雷媚,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绝神君也一本正经的说:现在雷媚已经叛变了,留不得。小侯爷放心,这事属下绝对给你办好。 方应看面靥一笑,俊朗的玉面上微微有泛红,也满意的说道:神君这样说了,我也放心了,务必要尽快除掉这贱人。 绝神君忙恭敬的回道:请侯爷静候佳音。 方应看坐着直了直腰,动了动肩膀,自言自语说:那到底是哪路人干的?会不会是高…… “小侯爷,你坐得不舒服吗?” 米苍穹突然打断了方应看的话,打断的莫明其妙,问的话也奇奇怪怪的。 方应看也愣了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道:神君,这也到晚饭时间了,你先去用膳! 方应看知道米苍穹的用意,他原本想说师哥高小上,却忘了师哥和绝神君的关系了。幸好米苍穹及时打岔提醒了自己。 见绝神君出了大厅,就接着问:幸亏公公提醒,我一时忘了他们两人的交情了。你看义父这事会不会和高小上有关系,我师哥这人也不简单,深藏不露。 米苍穹又吃着花生想了想道:不好说,至少我还看不透他。但他也参与暗杀,似乎也不像。再说我们现在是用人之际,还需要他做很多事! 方应看不禁心愁道:到底是谁啊? “你最近练功练得怎么样,还好?” 米苍穹很突兀,突然,突发的问了一句这样的话。 方应看也很惊讶,惊奇,惊异的看着米苍穹。 大厅寂静无声,除了嘎吱嘎吱咀嚼花生米的脆音。 第42章 爱你不是两三天 东京开封府傍晚还是有点热,不过之前下了场雨,也不算太闷。 街面上人群还是那么熙熙攘攘的,开封府有上百万人口,经济极其发达,商业环境也很好。而且北宋是一个取消宵禁的朝代,鼓励老百姓摆摊,做买卖,出来游玩,有客就有生意,是一座不折不扣繁华喧嚣的不夜城。 王小石却忙着收工,他自从进了神侯府,每天一早都会来到愁石斋帮人看病。什么伤风头痛,外伤接骨的病症他还是游刃有余的。诸葛先生也不希望太约束王小石,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和空间。 愁石斋承载着王小石太多的记忆,有欢乐,有忧愁,有热血,有落魄,还有麻烦。 不论是刚来京城和白愁飞一起相伴的日子,还是后来他独自在这默默开医馆的岁月,一切仿佛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七年的时光王小石成长了不少,也变化了不少,不变的还是那一股干净的气质。 ——外表的干净。 ——心灵的干净。 他正在收拾客堂,整理药箱,汤小圆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王大哥,你还没走啊?” 王小石微笑的说:这就准备收拾下回去了,你怎么来啦? 汤小圆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诅咒林的案子,知县已把案子报到刑部,说到时要给你请功嘉奖。 王小石回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也不会应付那些官场的事,你就帮我能免就免了。 汤小圆又说:这个也不急,衙门还要走一个过场,到时再说。最近刑部都是任劳任怨那两个煞星管事,有些事都要经他们过问,搞不好你的功劳都埋了也说不定。 王小石有些疑惑问:朱明月呢?他不是刑部的一把手吗? 汤小圆解释道:朱老总去了山东好几日了,最近由那两个王八蛋管事。 汤小圆是隶属神侯府,可刑部也是挂职的。对于“笑面邢总”朱明月其实并不算讨厌,和任劳任怨比起来朱明月都可以算“好人”了。 朱明月这个胖子灵活,灵活不光指他的武功,还有头脑。 朱明月有几个优点: 第一,朱明月办事能力很强。作为刑部总捕头,查案,缉凶,刑讯,刑部人手的调动都很有一套。他是从底层小捕快干起来的,从县到州到路,最后进了刑部做了老总,一步一个脚印打拼上来的,个人实力不需要质疑。 第二,朱明月做事有原则,他干坏事也一样有分寸。就拿用刑来说,他也会用酷刑,手段也狠毒,但只是为了犯人招供画押,达到目的就行。不像任劳任怨这两个人以折磨虐待犯人为乐,那是一种病态。只要上面没说得太明确,朱明月能抬手就睁只眼闭只眼,他也不想造孽太多,引火烧身。仟仟尛哾 第三,朱明月懂得利用自己手里的资源和地位左右逢源。朝中他可以是皇上的红人,是蔡京的同党,是方应看的帮手,是诸葛先生的朋友。江湖上他是刑部老大,戚少商,雷纯,狄飞惊,四大名捕都是要给面子的,其他势力都对他畏而远之。他本身也志在朝堂,年轻时也做过一些好事,可慢慢的觉得当不了大官,做再多好事也没用,还有做好事有时很得罪人,这些人都是有权有势的。 第四,朱明月注重人才培养。不论之前的任劳任怨,还是现在身边的戚哭,戚泣。“午夜鬼捕”刘猛禽,刑部最近另一个超级天才“不笑神捕”白宇恒也是他一手栽培的,就连老资格的“一笑神捕”仇小街都感叹自己该养老了。汤小圆在刑部走动也会和朱明月打交道,虽然他是神侯府的人,朱明月也是一视同仁,该安排的差事还是要安排。 第五,朱明月爱笑。他总是一天到晚笑眯眯,笑咪咪,笑蜜蜜,笑迷迷,笑秘秘,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让你对他产生好感,疏于防范,对他掏心掏肺。不过他一转身可能就会诽谤你,栽赃你,捅你刀子。“笑面邢总”笑面迎人,翻脸杀人,可是出了名的。朱明月却总是给自己开脱说:我可没那么坏,我笑是因为爱笑的人有福气,也显得年轻。 所以在刑部朱明月的位子一直很稳。一个懂做人,会做事,每天和上下级都嘻嘻哈哈的人位子怎么能不稳。 王小石听了汤小圆的话也一惊道:朱明月是不是去神枪会一言堂了? 汤小圆说:是的,孙摇红的案子有点棘手,朱老总只有亲自去一趟。铁二爷要面对的是整个神枪会孙家,太过凶险了,还有传闻中的那个“山枭”铁锈。 王小石心中暗暗合计,神枪会的这个“人形荡克”恐怕还有隐藏更深的阴谋,绝对和蔡京息息相关,同时也担心铁手的安危。 就在王小石想事情时,外面传来一阵“啦啦啦啦,花儿飞,鸟儿鸣……”哼唱声,王遇仙一边哼着歌蹦蹦跳跳的进了愁石斋。 王遇仙一见王小石,笑靥如花。 王小石马上脑子嗡嗡响。 王遇仙拍了拍王小石肩膀说:你忙好啦,可以走了吗? “忙忙差不多多多了,你你你怎么来来了” 王遇仙好奇的问:你舌头打结啦,结巴个啥? 王小石深呼吸了下,定神道:没什么,你来愁石斋做什么? “当然是找你!” “找我干什么?” “请你吃饭” 王小石有些莫名道:请我吃饭? 王遇仙回道:是呀,你请我们吃过几次饭,也该我请你一次了。 王小石有些好笑说:你们爱管闲事院的人不是都很穷。 王遇仙殷桃小嘴一撅说:你别瞧不起人,今天我和哥哥去街头卖武,赚到不少钱。 “那你哥哥人呢?” “他先回客栈了,鲁老板要拉他喝酒呢!” 王小石说道:我看不用请客了,我回神侯府吃就可以了。 王遇仙有些不高兴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和我吃饭掉身份? 王小石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你别破费了。 旁边的汤小圆感觉自己呆着有点不合适就忙道:王大哥,王姑娘你们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王遇仙恍然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也急着说:哎呀,不好意思,我没留意到你也在这。 汤小圆听得心里那个无语,自己这是多没存在感,不过也看出王遇仙喜欢王小石,情窦初开的少女这个样子也难怪。 王小石对着汤小圆说:那要不一起去吃,我请。 汤小圆很识趣的回道:今天还有些公务,下次下次。说完话一溜烟的就走了。 王遇仙见人走了就说:可以走了。 王小石虽然有些尴尬,可心里想也就吃顿饭,推了这次推不了下次,不如就早点应付,别人也这样邀请了,盛情难却,再拒绝人家面子上挂不住。也就拎起药箱和王遇仙一起出了愁石斋。 民以食为天。要说吃,在开封府只要你敢想,就有你想要的。大街小巷两旁的酒楼,酒肆,饭庄,茶坊,面点铺,果铺琳琅满目,数不胜数。路边还有私人摆的小吃摊,点心档,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 王小石原想就随便找个小饭庄就行了,或者路边小摊对付下也可以。 王小石和他师傅许笑一不同,天衣居士是个花销很大的人。因为他的爱好多,养花,养鱼,养鸟,听戏,弹琴,下棋,收藏古玩,字画。吃穿皆是好的,住也要住的舒服自在。 天衣居士在白须园真的是过着逍遥神仙的日子,没少花多指头陀的钱,不过背后的金主其实是蔡京。 王小石就不同,他出身普通人家。自小就节俭,本性也朴素。他最大的喜好一个是吃,什么美食都想尝尝。 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收藏石头,基本都是普通的石头。只要王小石看中了,哪怕是路边一块碎石,他都会珍藏起来。 ——因为石头和他有缘。 王小石还在琢磨去哪里吃饭,被王遇仙一把拉进酒楼,他抬头看了看牌匾,心里一凉。 ——松鹤楼。 这家酒楼可是愁石斋附近比较贵的,来这里吃得客人也都有些家底的。 王遇仙初到京城哪里懂得行市,和王小石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店小二马上过来热情招呼。 王遇仙问有些什么菜,店小二一口气唧唧唱了二十多道菜。在北宋报菜叫唱菜,这是个技术活,口齿伶俐,语速要匀,嗓音要动听,记性也要好。把她也听的糊涂了,本来王遇仙也没来过这样的酒楼,不会点菜,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王遇仙可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懂行,就有模有样的说:伙计,你就挑你们店里招牌的菜来几个,再来一壶好酒。 店小二应声高唱:蒸软羊,荔枝炒腰子,桂花八宝鸭,西京笋片,桃花酿一壶。 古代也没有下单的说法,堂倌唱了菜,后厨听到就准备了,到时再由他端上来。 王小石知道这家酒肆不便宜,本想少点一些。可一看架势怕王遇仙没那么多银子。 “你今天和你哥卖艺赚了多少钱?” “可多了。” “可多了是多少?这里吃饭可不便宜!” 王遇仙眼睛一转,笑嘻嘻的掏出一个小布袋,还特意在王小石眼前晃了晃。 “今天生意好,大概赚了有一百文” 王小石听了差点屁股没坐稳,一百文钱找家脚店,两个人点几个小菜也是够的。可松鹤楼是一家有名气的正店,正店就是规模大,菜品酒水多的大店。脚店就门面不大的小饭馆。 王小石顿时一脸难色。 王遇仙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问道:这点钱不够点菜吗? “我看大概……估计……或许……可能是不够” “伙计你来一下。” 店小二忙笑脸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的? 王遇仙问:我们刚点的菜大概多少钱? 店小二心算了下说:菜是二两三钱银子,酒是六钱,一共二两九钱。 “什么?你们这里怎么那么贵?” 店小二也给一惊一乍的,这时老板笑呵呵的过来了,让伙计下去酒菜好了就端上来。 老板和气道:姑娘你今天是撞大运了。 王遇仙一脸懵,就问:我撞什么大运了? 老板笑道:是这样的,我今年正好半百,老来得子。所以每天凡是进店的第五十桌的客人都算我斋客,不用付银子,我也求个福祉。你们正好第五十桌! 王遇仙眉毛一剔就道:还有这好事,不会骗人? 老板说:我开门做生意讲的是诚信二字,怎么会骗人。今天你这桌真的不用给钱。 王遇仙是又拍手,又跺脚,笑开了花对着王小石就说:你看,我运气好不好,还能碰到这样的事。 王小石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里也清楚老板故意的。他认识老板,帮他老母亲看过病,心想应该是老板卖个人情。 其实老板除了感谢王小石给家人看病,心里也有其他打算。毕竟这可是京城大名鼎鼎的人物,背后可是金风细雨楼这座大靠山。和他拉好关系,以后做生意就不怕地痞无赖来闹事,还有讲出去他和王小石认识也有面子,以后酒楼生意还不更好做。 掌柜做顺水人情,王小石也颔首示意心领了。 王遇仙笑起来很纯,和雷纯的纯不一样。 雷纯的笑纯而神圣。 王遇仙的笑纯而甜。 酒窝更甜。 云涡浅浅,玉梭淡淡。 轻颦双黛螺,微蹙柳烟眉。 眸含清波,口点朱丹。 王小石正面望着她,心神不由一荡,目光急欲离开,可又有些不舍。 王小石感觉自己心有些慌。 有点乱。 又慌又乱! 遇见她总是会这样。 可她不是温柔,自己不该动情。 如果她是温柔好多。 或者温柔是王遇仙多好。 温柔,王遇仙。 王小石不能往下想。 王遇仙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女孩子,她不懂什么是情。 是的,一定是这样。 因为自己知道什么是情。 情就是……想她……心里有她……只有她。 可是为什么自己看到王遇仙心会动,心里也会想到她? 难道自己也不懂情? 对温柔是不是情? 还是情会淡,会散,会变……? 自己还喜欢温柔吗? 那种喜欢真实吗? “菜来了,客官请慢用” 王小石一下子被伙计的招呼声叫得回过神来。 王遇仙痴痴的盯着他看。 王小石有点尴尬的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前面在发呆” “没有!” “有,你肯定心里在想事情。” 王小石拿起筷子道:别瞎猜了,快动筷子。虽然这顿是不付钱的,还是要谢谢你请客! 王遇仙笑道:嗯,先喝酒。 酒是桃花酿。 清香。 干醇。 王小石一饮而尽,酒顺流而下。 好柔的酒。 很温馨。 王遇仙夹了一块羊肉到王小石碗里说:这个羊肉看上去就好吃,你多吃点。 王小石本想推托,可菜也到了碗里也没多想,就把羊肉送入嘴里。 羊肉确实做的好。 这蒸软羊肉酥不烂口感上佳。 王小石也不由自主的夹了一块想放到王遇仙碗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可手已伸过去了,一时也不知怎么办。 王遇仙筷子从他筷子上把肉接过来,放在嘴里尝了直点头道:好吃,真好吃。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羊肉。 王小石道:那你多吃点,开封府的羊肉一直是挺出名的。普通老百姓还真的很少有机会尝到。 王遇仙尝了这个菜,又吃了那个菜,吃的有滋有味,一脸幸福感。 王小石边笑边喝酒,心情也瞬间舒畅得很。 “你的牙齿好白啊!” 王小石愣了下说:你说什么? 王遇仙笑道:我说你笑时,牙齿好白。 王小石被说的也直挠头不言语。 王遇仙也嘻嘻笑起来,又说:你吃菜呀,光喝酒干嘛! 其实这顿饭王小石吃得蛮开心的,虽然自己很少说话。可王遇仙活泼的性格还是让他有种久违的轻松。 两个人走出了酒楼,天色也暗了下来,可大小商铺,街头巷尾都亮起了灯,照亮了京城。 东京的夜市也开始了,亭台楼阁,灯火通明,飞桥栏栅,明暗相连,珠帘绣幔,烛火耀目,满街都是行人,骑马的,推车赶车的,坐轿子的,沿街都是嬉闹叫卖声。可谓是人声鼎沸,笙歌不停。 王小石送王遇仙回客栈,两人并肩而行,路边有家卖簪花的店,王遇仙也很感兴趣的去看看。 那老板见有客人也热情招呼,问道:这位姑娘想买点什么,我这店里的簪花种类可多了,你随便先看看。 王遇仙左挑右看,拿起一个珠花往头上戴,对着铜镜照了照,转身问道:你看这个珠花好不好看。 王小石正眼端详了下,珠花很精致,更衬出了王遇仙的清新,灵动。 “还不错,挺适合你的” 王遇仙一笑,问老板:这珠花多少钱? 老板但:六百文。 王遇仙一听忙把珠花放下,拉着王小石就往铺子外走。 “你怎么不要了?” “太贵了,算了。其实也不是很好看。” 王小石被她拉着也不好意思,也急着出去,两人就继续往前走。 王小石走着走着问:你热不热,要不要喝杨梅酸汤啊? “好啊好啊” 夏夜人一多,确实有些热,王小石就去买杨梅酸汤,王遇仙在看路边捏泥人。 北宋的杨梅酸汤有冰镇的,灌在竹筒里,十五文一筒。 不一会王小石就买来了给王遇仙。 “好喝好喝,又酸又甜,你也尝尝” 王小石哪好意思喝,忙推说不渴。 终于到了“恋家”客栈,王遇仙也有些不舍,不情愿的进门。 “王姑娘” 王遇仙回眸问道:什么事? “我,我……” “什么事啊?吞吞吐吐的!” 王小石走近几步,伸出左手,摊开手掌,赫然一朵珠花在手心。 恰恰就是刚刚那家王遇仙看中的那朵珠花。 “你怎么会有的?” “前面买杨梅酸汤时我去买的,我觉得你戴着挺好看的” 王遇仙静静的盯着他。 无声静默。 王小石被看得也说不出话来,很为难。 他不善于送礼物给女孩子。 应该说他就没送过。 王小石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会去买,一路上把珠花捏在手里都出了汗,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好。 自己怎么了? 这还是自己吗? 王小石心乱如麻,他有点后悔这样做,不该如此唐突。 不买珠花就一点事没有,何苦去多此一举? 王小石低着头,心绪纷纷扰扰。 “还愣着干嘛,快帮我戴上呀” 王小石抬首,看到那两颊微红的梨涡。 旋出了三分惊艳,三分潇洒,三分优美,一分无限温柔。 第43章 白楼 杨无邪的桌上有一盘饭菜已经凉了,却只是粗略的动了几口。 不是他没有胃口,也不是饭菜不可口。 而是杨无邪太忙。 忙的没时间吃饭。 作为金风细雨楼的军师,总管,二号人物要处理很多事务。 事情是做不完的,这个道理杨无邪当然明白。 明白不等于遵守。 所以杨无邪有做不完的事情。 “军师,饭菜要不要给你再去热一热。” 说话的人是“扫眉才子”宋展眉,他一直站在杨无邪身旁。 宋展眉的眼睛很亮,眉头很粗,眉梢很细,斜飞入鬓,好似一把扫帚。 他现在是白楼“鸽组”组长,负责楼里楼外的消息传递,暗哨情报,侦查跟踪等任务。 杨无邪很看好他,宋展眉性格比较沉稳,冷静,做事仔细,执行力强。他也分担了很多杨无邪的工作。 杨无邪放下手里的笔,摸了摸碗回道:我这忙起来就忘吃饭了,那就去热一热。 两名弟子立刻把饭菜端了下去。 一名端着。 一名跟着。 由于杨无邪在楼里的重要性,他吃饭都是受保护的。假如一会饭菜拿上来,依然会有两个人送上来,门口还会有人验毒。 宋展眉说:军师,你信都写了快一个时辰了,先歇息一下。 杨无邪刚刚都在忙着写信,很多的信。 金风细雨楼现在的威望,江湖很多势力,帮派都想与之交好,结盟,投靠。 因而杨无邪有许多信要写,要回。该拉拢的拉拢,能收编的收编,想结盟的结盟,要拒绝的拒绝。 杨无邪喜欢亲力亲为,再说这些回信也只能他来写,每份信都是给帮主,掌门,当家人,老大看的。 ——马虎不得。 杨无邪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问道:楼主去“天机”谈事谁开道,谁做保护? 宋展眉回道:开道的是梁小悲,保护楼主的是何择钟,洛五霞还有三十名楼里的好手。 杨无邪又问:谁负责接应? “蔡追猫” 杨无邪满意的点了点头,戚少商的安全比他更重,金风细雨楼京畿一带有几万弟子,其他各州府的分舵,堂口也有五六万人。当然这些人不都是武装人员,更多的是服务于楼里的,为楼里工作。戚少商作为楼主,可关乎着很多人的生计。 他失不得,错不得。 他是群龙之首。 龙头没了,金风细雨楼这条龙也就废了,关键还没人可以替代。 王小石无心做楼主,他喜欢自由。 四大名捕都是公门中人,更没有自由,而且太正面了。 沈虎禅,孙青霞这些强人都是单干的,缺乏足够的领导力。 杨无邪本人,自己只是一个总管,军师,谋士。 他当不了楼主,只会协助楼主。 他经历了几代楼主,始终是这个位子,能当早当了。 杨无邪知道,他只能是那个神机妙算,鞠躬尽瘁的诸葛亮。做不了成就一方霸业的刘玄德。 他没有那种气场。 君临天下的气势。 那是王者之气,霸主之风。 他没有。 戚少商有。 杨无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六分半堂有什么动静? 宋展眉细想了下回答:雷纯去见了雷艳,两人见面后雷艳并没有和雷纯回六分半堂。狄飞惊从各地分堂调了一批好手回京,还有“黑恶帮”,“挑事堂”,“土匪会”,“强盗门”都答应进京归属六分半堂。 杨无邪问:楼主知晓了吗? “关于雷艳,楼主没有交代。另个四个帮会,楼主说要打退他们,想问下你的意思。” 杨无邪沉思了会说:让顾铁三,朱如是,吉小利去办这事,记住让他们先劝退这四个帮会,能不动手最好。如果对方不听,不要留情打垮他们。打到他们怕,打到他们逃,打到他们服。 “是,那雷艳呢?” “别去惹这个人!” “军师,我们为什么不主动去招募雷艳,而让六分半堂,有桥集团,蔡京去招揽?” 杨无邪徐徐道:楼主答应了雷卷,不论击垮有桥集团,还是六分半堂,都让他的小雷门取而代之。小雷门在我们的扶持下,有不少好手加入进去,其中不乏江南霹雳堂的雷门弟子。我们再去邀请雷艳,你觉得合适吗?雷卷和雷艳是那种甘心屈就的人吗? 宋展眉展了展眉,点了点头。 杨无邪又突然说:有桥集团这条线目前谁在看着? “我让“鸽组”的副组长杜辣辣亲自盯着。” 杨无邪笑道:让“千里枝歪”杜辣辣去干盯梢的活有些大材小用了。 “她主动要求的,军师你知道她父亲杜怒海,母亲陈火蛾是被有桥集团冤枉害死的” 杨无邪叹息道:他们这对“鸳鸯神捕”是铁面无私的好汉,可惜得罪有桥集团被任劳任怨在狱中迫害身亡,我们本该救他们的,还是晚了一步。 宋展眉的眉毛紧蹙,形成两道怒眉,忿忿然道:这笔债迟早要和任劳任怨这两条禽兽算! “对了,我想再看看雷艳,雷媚,还有关十一的资料” 宋展眉立刻就去了,白楼的重要资料可以接触的人很少。谁都能去看,那就失去情报的作用了。 所以只有宋展眉亲自去。 杨无邪的大部分心血都倾注在白楼,他把这当成自己的家。 ——自己的亲人。 用心去爱护。 尽力的守护。 情报也是武器,或是武功。 用脑的武器和武功。 杨无邪不喜欢用蛮力去解决问题,那样解决的也是一时的问题。可以动脑就不要动手,能用智力则不用武力。 他并非轻视武力,而是要如何运用好武力。就像打仗,兵力强的一方没有正确的指挥调度,运用合理的作战方式,不会使用计策取得优势,不重视后勤,军心这些方面,一样打不了胜仗。当然有的人推崇武力至上,认为实力可以决定一切,可如果遇到比自己更强更有实力的怎么办? 还是强打强杀? 智力决定了武力的威力,武力体现了智力的价值。 两者对杨无邪来说不矛盾,对某些人来说很矛盾。 区别在于愿不愿动脑筋。 饭菜也热好端了上来,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 一个文士打扮,背上,肩上,腰上挂满了算盘。他就是白楼四将之一“有账必算”李文,金风细雨楼的账房大掌柜。 还有一个身高七尺,满脸胡茬,体格强健的壮汉。他也是四将之一“拳打黄河,脚踢长江”王行义,这是个武力代表人物,守护着白楼安全。 杨无邪饭碗刚端到嘴边,见这两人来了又放下。 李文笑道:杨总管,你吃你的饭,我报我的账,不打紧的。 杨无邪就边吃边听。 “这六个月,京西路入银一万七千七百四十五两三钱,河北路入银一万九千四百六十四两五钱,两浙路入银三万八千五百五十两六钱,利州路入银一万一千二百四十三两五钱……京畿路入银三万一千八百七十七两二钱。除去各地分舵日常花销十五万七千六百六十两四钱,京城总楼花销七万四千六百四十两三钱。各地和京城死伤兄弟的医药费,安家费一万一千五百九十两。打点各阶官府的人事钱三万三千四十五两,招待各地江湖朋友茶酒饭钱,路费一万二千二百四十八两七钱。各处分舵,总楼的修缮,建宅花了七千四百七十五两。添置,买办各类杂费一万四千九百二十两。总共六个月我们楼里可以剩余十五万七千一百八十两五钱银子。” 杨无邪听得津津有味,吃的也是有滋有味。 李文又接着说:后面六个月,因江南,福建,两广又多通了几条茶路,丝路,有不少大茶商,绸缎商,香料,山货,米商都想我们押货,走镖。还有大的钱庄,古董行,酒楼,瓦舍场等老板希望我们护院,守场,收入会比前六个月多二成左右。另外楼主想拿出三万两银子去受灾的荆湖南路救济下百姓。 杨无邪放下碗筷笑道:李掌柜你这账报的我是好享受啊!楼主的意思你就去办! 李文也谦逊的说:其实我也就只是打打算盘,整理下账目而已。 杨无邪谦和道:你的才能去做个户部侍郎都绰绰有余。 李文说:杨总管过誉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虽然楼主交代过,北面,西北边“风云镖局”的生意别插手,可眼睁睁被六分半堂抢走不少,有些可惜!” 杨无邪回答:龙放啸老英雄是诸葛先生的好友,这份生意我们万万不可去动,楼主也考虑以后和风云镖局可以联手,于情于理于面子都只能这样。 “真奶奶的窝火,要依我这急性子把六分半堂那里的堂口全给扫了,也给龙老英雄出出气” 李文旁边的王行义听到六分半堂就来火气。王行义最早也是风云镖局出来的人,靠着拳脚双绝做了禁军教头。也是他脾气太直,又得罪了上方,处处被排挤就辞了官职。本想在京城开家武馆,又被六分半堂刁难,后来被杨无邪招揽进了楼。 王行义声音洪亮,英气十足,接着说道:六分半堂只会欺行霸市,搞些龌龊勾当。 杨无邪笑笑,话锋一转道:王教头,我让你安排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王行义恭敬道:杨总管放心,我精挑了二十名可靠聪明的弟兄,都是生面孔,等你调遣。 杨无邪笑道:王教头,你让他们十人一组,分别去六分半堂,有桥集团的地面上去暗访,给我找两个人。一个是雷媚,一个是唐能。让弟兄们机灵些,不能漏了底。 王行义抱拳道:领命。 “对了,白楼的巡查要加强。我们把人安插过去,别人也一样会这样做” “是。” 此时宋展眉也拿着三个卷宗走了进来。李文,王行义也退下去忙自己的事。 杨无邪把三个卷宗置于案上,问宋展眉:方巨侠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宋展眉回道:我们的人和六分半堂遇上了,他们也再找方巨侠。双方发生了一些摩擦,互相都伤了几个人。有线索表明,方巨侠可能未死,被人劫持了。 杨无邪喝了口茶,茶叶片子含在他嘴里轻轻的细嚼着,心里盘算着: 方巨侠现在是众矢之的,人人都想要找到他。 劫持他的人为何要去碰这烫手山芋? 用来要挟金风细雨楼? 可这没有多大作用!虽都为正道,但是分属两个派系的。用方巨侠来胁迫楼里妥协,让步,甚至是投降,简直是异想天开。 既然对金风细雨楼威胁不大,可还是要救。方巨侠派系的实力太过强大,他是六大派的总掌门,七帮八会九联盟的继承人。这股势力谁得之,谁称雄之。 难道是震慑六分半堂? 不会,怎么可能。 简直可笑。 六分半堂是蔡京支持的,拿方巨侠来和蔡京开条件? 不像,毫无意义。 蔡京倒是想要方巨侠,借此来操控巨侠的势力。但要和蔡京谈价钱,要少了自己冒那么大风险不值得。要多了蔡京也不答应! 那就只有是针对有桥集团了,作为筹码方巨侠对方应看是最有价值的。方巨侠死,有桥集团彻底扫清内部最后的障碍,可以和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全面开战。 方巨侠活,皇帝可能就不会支持方应看。他做的那些丑事被公之于众,朝堂上他没了颜面,无立足之地。武林中人人唾弃,所有站在方巨侠这边的人都会声讨方应看。 可这个挟持方巨侠的人也没什么大的举动,要对付有桥集团应该把人交给诸葛先生,这样才最为致命。qqxδnew ——并没有! 这个人想干什么? 难道还有另一种可能? 这个人是谁? 唐能,唐仇,雷媚,雷艳,“天残地缺,温氏双秤”温壬平,温子平这几个都是游离于三大势力的人。 对呀!温壬平,温子平也有可能,最近他们很安静。巨侠出事那天他们又都在,也有可能救下方巨侠。 他们如果是救巨侠,为何不交给诸葛先生? 温氏兄弟是忠于温晚的,那就是温晚不想把方巨侠交出来。 洛阳王要方巨侠干什么? 在朝在野,巨侠对温晚有用吗? 这样做不是得罪了诸葛先生? 洛阳王,温嵩阳,温晚,温柔…… 杨无邪心里猛的一惊,急问道:温柔有消息吗? 宋展眉回答:有线索表明温柔就在京城。我们的人查到了温柔的一些踪迹,但她也被挟持了。刑部也查找发觉温柔被人带往京城方向,以后就没了踪影。 杨无邪又问:劫持温柔的人有没有在折虹山附近出现过? 宋展眉道:不清楚。 杨无邪心里又开始合计,首先可以肯定温壬平,温子平不会绑架温柔,他们只会救。如果绑架温柔的人,也参与挟持方巨侠,那就不可能是温氏兄弟。 那么有两种可能: 第一,温氏兄弟救了方巨侠,温柔被另一伙人挟持。 温氏兄弟不把方巨侠交给诸葛先生,可能被对方要求用来交换温柔的。 这个可能性很大! 第二,救方巨侠和挟持温柔的是同一伙人,或是其他两伙不同的人。 那温晚的关系就撇干净了,不是温氏兄弟干的。 不是温壬平,温子平两兄弟,在京城还会是谁? 还有谁,还有谁,难道是关七? 会是他吗? 这个人也失踪好久了。 他要方巨侠干什么?要温柔干什么? 温晚,温柔,温小白! 温小白曾经一度轻生时被方巨侠所救,所以关七为了报恩救下巨侠。 因为关七爱温小白。 既然是报恩,不该控制方巨侠。如果巨侠还活着,也该露面了,起码送个消息给诸葛先生。 不可能是关七救了巨侠,逻辑上说不通。 温小白和温晚曾经是情侣,和关七也是情侣,他们是情敌。所以关七抓了温柔报复温晚。 不可能,关七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不光明,可是非常磊落。他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温晚,而且他的最大仇家应该是雷损,雷损已经死了。 关七绝对不会对温柔这样一个姑娘下手。 他的武功想找谁算账,会直接去找对方较量,哪需要用那种肮脏的手段。 关七虽然是黑道人物,可他没那么卑鄙无耻,阴险毒辣。 既然这些人都不像,那到底是谁? 目的是什么? 杨无邪陷入深思时,抬头纹愈发明显,额头的黑痣显得也很寂寞,双鬓也似乎更白了。 他年纪并不老,但这几年他太累了,太操劳了。多少个日夜在白楼废寝忘食,为了楼里多少事操劳辛苦。 杨无邪真的很像诸葛亮,忠诚,智慧,儒雅,风度翩翩,鞠躬职守。 苏梦枕有一句经典名言:我就是金风细雨楼,金风细雨楼就是我。 这句话套在杨无邪的身上就是:我就是白楼,白楼就是我。 宋展眉见状就说:军师,你也别太过忧心,身体保重。 杨无邪也回过神来,微微笑道:我没事。那个方巨侠,温柔姑娘的事加派人手去找,我隐约感觉这两个人之间有种必然的联系,大胆预测绑架温柔的人就是带走方巨侠的人。找到其中一个,另一个自然就有着落。 宋展眉也回答:军师放心,我亲自去办这事。 说完宋展眉就退了出去,他也是雷厉风行的人。 杨无邪定了定神,拿起一个卷宗开始看了起来。 卷宗的外面醒目的写着: ——雷艳。 第44章 仙子和仙姑 “玉箫仙子”张一女送戚少商出了天机大本营。 她原想多留他一会,想多看他一会。 一个是“天机”大当家,一个是金风细雨楼楼主。 一个是风姿绰约,一个潇洒不羁。 张一女今天会见戚少商还特意的梳妆打扮了一番。 她玉颊晕红,朱唇皓齿,眼波流转,黛眉生娇。上身红色紧身袖袍,下罩青翠散花裙。 宛若仙子,风韵飞扬。 ——女为悦己者容。 女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而精心打扮,希望对方看到自己美的一面。 张一女自然是喜欢戚少商的,在他接手金风细雨楼时颇有好感。后来“爸爹”张三爸惨死,她悲愤中接管了天机。 做首领难,一个女人做首领难上加难。 不过天机的弟子都感念张三爸,都愿意服从,听命于张一女。还有戚少商的大力支持,也让天机现在变得生机勃勃,在交往过程中张一女对他暗生情愫。 她心里感激戚少商,也依赖他。 依赖有公事,也有私心。 张一女虽是江湖人,可终究是女子。 面对戚少商这样的优秀俊才怎么能不动心,不动情。 可戚少商还是要走,他还有事要办。 陪张一女出来的还有天机四当家“大口飞耙”梁小悲。他现在是两边跑,有时在楼里呆的光景更多。 梁小悲道:戚楼主,我们大当家的发话了,如果你们要对有桥集团动手,天机全力支持。 戚少商笑道:有你们这句话,戚某感激不尽,只是现在时机未到。日后有事还需天机的协助。 张一女凝望戚少商浅笑道:合则强,分则散的道理我也是懂的。再说金风细雨楼现在是面大旗,庇护着大家,断然不能倒下。 戚少商回道:楼里能有今天,都是大伙齐心协力,共同打拼的结果。其中更有你玉箫仙子的诸多功劳,戚某先谢过了。 “看你说的,都是自家人,谢什么” 梁小悲也道:说的是,都是自家人。要是能成亲家,就再好不过了。 张一女也是羞的脸红,急道:四叔,你乱嚼什么舌根子,真该用钉耙给你嘴里刨一刨,免得你乱说话。 梁小悲哈哈大笑:我又没说错什么,你们两个人要模样有模样,要门第有门第,郎才女貌我看合适。 戚少商也讪然道:梁当家就是爱开玩笑。 张一女瞪了梁小悲一眼道:你就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口上没落好肚里也没数。 梁小悲只顾自己笑。 戚少商抬头看天色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张一女有些不舍道:每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留下来吃顿便饭都没时间。 戚少商回道:下次,下次,下次一定。 张一女嘴角微翘,笑靥生花。拿出一块香帕掸了掸戚少商袖袍上的浮尘,顺势把香帕塞入他手里。 “好了,你走,自己多保重” 戚少商也没拒绝,把香帕藏于袖中。 他懂拒绝了会让张一女心里失望,再说只是一块手帕。江湖儿女不必拘泥于这些俗套。 何况“玉箫仙子”也确实美,戚少商也是性情中人。不论是从情面,还是以后两家合作的份上,都不能驳了张一女的好意。 何况佳人赠物,岂不妙哉。 张一女望着戚少商的背影进了轿子,神色有些幽怨。 梁小悲说:我看得出你的心思,等过一阵子让张炭给你去说说。 张一女回答:不许告诉张炭,我宁可自己去说,有些东西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戚少商的坐轿也渐渐的远去,留下得只是另一个人的挂念。 月影清,繁华巷。 伊人遥望,不见君回首。 夜风凉,寂寥窗。 辗转难眠,情债有几本。 戚少商一行人马没有回楼,而是转进旺角大道,经锦里大街,过甜爱巷,直奔田子坊。 他们的目的地是田子坊的八仙观。 要找的人是“何仙姑”何鲜菇。 戚少商今天从天机得到一个关于方巨侠的线索。“一气成河”何大愤说八仙观的何鲜菇知道一些内情。 他们都是“下三滥”的弟子,八仙观也是何家在京城的唯一据点,时常有往来。 所以戚少商马不停蹄直奔八仙观,他要去会会这个仙姑。 “大家小心” 发出警告的是“丈八剑”洛五霞,他在队伍的最前方,“挫骨扬灰”何择钟后面殿后。 洛五霞手已搭在剑柄上,身后的护卫并没有乱了步伐,镇定却没有懈怠。 他们训练有素,神情坚毅,每个人都守护在自己的位子。 守护着戚少商的轿子。 这些都是死士,死士就是敌人来了打退对手,假如打不退就挡住对手,如果挡不住就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掩护要保护的人撤退。 他们可以为戚少商而死,只为他死。 何择钟和后面的人也严阵以待,防止后面有突袭。 洛五霞目光死死盯着前面一座高楼槛窗前,勾栏上坐着一个女子。 女子身材苗条,长发披肩,一身黑衫,打着一把伞。 她抬着头,肩搭着伞,坐姿优雅,媚态横流。 队伍没有停下,继续有条不紊的前进。洛五霞放慢了脚步,护到轿子左侧,何择钟加快了步伐,守着轿子右侧。 洛五霞低声道:楼主小心。 戚少商一手掀开轿帘,目光一扫,也看到了那女子,随后放下轿帘。 “不要停,继续走” 那女子也不盯着戚少商一行人,只顾着欣赏夜色。 戚少商的队伍很快的通过,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过去没多久,后面又跟着二十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蔡追猫。 他也留意到了动静,不过也迅速经过,没有停留。 槛窗被轻轻推开,露出了一副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容颜。 勾栏上的黑衫女子转身回眸噗嗤一笑,笑声仿佛能化雪融霜。 “好香啊!” “茶好了,还不进来?” “雷大小姐泡的茶一定要喝” “我的茶只泡给姐妹。” “嘻嘻” “我想你考虑一下来六分半堂!” “……” 戚少商一行人很快到了目的地。 八仙观有些规模,在徽宗时期推崇道教。那时道观修建的都比较大,香火也很鼎旺。 何择钟去叩门,开门是两名小道姑,还有一个四十多岁,圆脸小眼的灰衣男子。 他看到何择钟满脸堆笑,热情招呼道:小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他叫何奈何,“下三滥”里很出色的弟子。何择钟和他交情不错,并把来意和他说了一下。 何奈何把戚少商和何择钟引进门,让一个小道姑去禀报仙姑。洛五霞和后来的蔡追猫其余人都留在观外。 何奈何带戚少商,何择钟到客堂先上茶等候。 八仙观的客堂很大,乳白色的墙上画有不少道教仙家故事的壁画,朱红色的柱子雕刻着各类神物神兽,栩栩如生。堂内摆设古雅,又透着仙韵。门楣上高悬一块金匾,赫然写着“登仙堂”。 戚少商也不禁感慨,觉得此地虽不如金风细雨楼的红,白,黄三楼巍峨雄壮,可别有一番气派。 何奈何客气的说:戚楼主稍等片刻,仙姑正好在用斋饭,已让人去通报。 戚少商也回道:今夜是戚某来贵观叨扰仙姑,添了麻烦。 何奈何道:戚楼主太客气,你该早点差人说一下,我们也好恭候你的大驾。 何择钟笑道:何大哥,十四姑还是老样子,一日八餐,雷打不动。 何奈何笑答:是啊! 十四姑就是指何鲜菇,她在“下三滥”排行第十四,与何十三横练太保一前一后,何家熟悉的人都叫她十四姑,叫何十三横练太保十三姐。 她有个嗜好,每天要吃八顿斋,顿顿还必须有新鲜的菇。香菇,蘑菇,草菇,花菇,平菇,茶树菇,白灵菇,金针菇,滑菇,杏鲍菇,红菇,凤尾菇……只要是菇都爱吃。 一日不可无菇,无菇不欢。 她在何家地位尊崇,说话很管用。可三十岁时却因和“太平门”的“开门太平,关门躺平”梁散散一段孽缘而入道家修行,脱离红尘俗世。 一晃十八年,“下三滥”少了一个顶尖人物,江湖中多了个神乎其神的“何仙姑”。 何鲜菇今年已经四十有八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只见一位身穿道袍,手持拂尘的道姑步入客堂。 见她身段窈窕,面白靥绯,眉清目秀,不涂脂粉,不染尘埃,眼角虽略有些细纹,可仍一派仙风道骨。 这不知情的人都觉得她也就三十左右的风韵少妇,哪会想到年近五十了。 何鲜菇拱手作揖行礼,戚少商忙起身颔首示好。 何鲜菇后面除了跟着四名小道姑小道童,还有一个三十岁出头公子打扮的人,他一身青衣,身背一把古鞘长剑,剑鞘头部竟然已断裂,剑尖露出,泛出寒光。 何择钟认得此人,江湖号称“断鞘人亡”何无奈,他和何奈何都是“下三滥”派来保护何鲜菇的。 仙姑对“下三滥”很重要,何家一直就想染指京城的地盘。曾两次进京都被关七的迷天盟打退。现在虽迷天盟势弱,可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有桥集团的存在让何家更难插足。可老门主“何必有我”去世之后,“下三滥”的一些主战派想重新进军京城,“德诗厅”的新厅长何平,“焚琴楼”楼主何太太,“煮鹤亭”亭长何胜神都有这个想法。 许多何家弟子入京去闯荡,加入各大势力。他们有的为名,有的为财,有的为了抱负,还有的为了朋友。 京城的诱惑足够大,可以让他们一展才华,所以在开封建立一个据点就显得尤为重要。 何鲜菇就是个不二人选,“德诗厅”,“焚琴楼”,“煮鹤亭”全力支持,都派出自己的得力干将。还有一个叫“下手烂全家”何留手今天不在观里。 何鲜菇很客气的道:戚楼主快请坐,你现在是京城的风云人物,让你久等了,不该不该。 戚少商回道:哪里哪里,是我来打扰仙姑清修,罪过罪过。 两人双双入座,何择钟也很恭敬的行礼道:十四姑最近可好? “好好好,小钟也来啦!你在戚楼主那里可没丢我们何家的脸” 戚少商笑道:仙姑放心,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做事也用心。 “如此甚好,我老了。何家的将来还是要靠这批年轻人” 何择钟回道:请十四姑安心,定不会辱没了何家名声。 何鲜菇眼含笑意的问道:戚楼主今夜到访有何事? 戚少商也不拐弯抹角的说:不瞒仙姑,今夜特来讨教一事。 “何事?” “方歌吟方巨侠!” 何鲜菇眉头一皱,说道:果然是为了方巨侠的事而来。 戚少商追问道:仙姑知道方巨侠的下落。 何鲜菇说:原本方巨侠进京,我等都盼望已久。方巨侠对何,梁两家有大恩,化解的“遇梁斩梁,遇何杀何”的仇怨。这桩义举就救了多少两门弟子的性命,这梁子若是结下去,不知枉送多少无辜的人。更别说巨侠一生正义凛然,公正不阿的为人了。我早就想去拜访他,可谁知道传来巨侠遇害的噩耗。 何鲜菇低声叹了口气。 戚少商又问:那方巨侠难道…… 何鲜菇说道:我本是不信方应看等人的鬼话。黑光上人什么货色,凭他再有十个都不是对手。他能杀巨侠简直就是个笑话,我想应该是方应看那帮人合伙谋杀了巨侠。心里十分伤感,巨侠绝世人物,竟被悲劣小人所害。 戚少商也道:方巨侠都是我等后辈楷模,身遭不测,令人惋惜。 “不过……” 戚少商微微一笑,他就是再等这句“不过”,不然来八仙观的意义就没了。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方巨侠还没有死。来八仙观就是为了找线索,看看怎么搭救方歌吟。 为了江湖道义,为了诸葛先生的嘱托,为了自己可以打倒有桥集团。 “不过什么,仙姑请直言相告” 何鲜菇回答:前几日有个神秘人夜里潜入观里。被何无奈,何奈何,何留手发现。 “那么想必是大打出手了!” 一旁站立的何无奈说道:并没有,对方根本就没想打,这人见了我们马上就撤,只留下一样东西。 戚少商问道:什么东西。 何鲜菇示意何无奈去密室把东西拿来。 “戚楼主稍候,我让他把东西取来,你先用茶” 戚少商又道:还有一事,顺便想请仙姑指点一下。 “戚楼主请讲,指点不敢讲,我知道的一定如实告知” 戚少商直言道:洛阳温晚之女温柔被人劫持,据说也在京城? 何鲜菇莞尔道:戚楼主这消息也灵通的很啊。 戚少商诚然回答:仙姑过奖了,其实我是为一个朋友问的,他忧心温柔的下落。 “王小石” “正是,仙姑神算” “什么神算啊!王小石和温柔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仙姑能否给我这位朋友指点指点,也让他心中石头可以落下” 何鲜菇开颜笑道:温柔还的确在京城,只是现在身陷囹圄。连六分半堂的人都来打听过她的消息。不过具体下落我也说不清,因为我的两个探子都被灭口了,他们应该是发现了温柔。 戚少商急问:仙姑的人在哪里出事的? “白马寺” 戚少商身后的何择钟说:白马寺是六分半堂的地盘,难道是他们干的? 何奈何插话道:不是他们干的,我赶到时,六分半堂的四个人也死了。而且死状和我们的人一样。 “怎么死的” “用剑,一剑毙命” 戚少商沉思良久,心里细细的琢磨。 心里有了几个人选:方应看,雷艳,雷媚,罗睡觉,但也不排除其他几个用剑高手,可这几个人都最有实力,而且也都有理由要抓到温柔。 温晚是方应看的政敌之一,所以抓到温柔可以逼温晚妥协,屈从。还能利用温柔来迫害王小石。 雷媚的目的也简单,她是有桥集团的人,抓温柔也是很合理的。 雷艳可能是为了六分半堂的雷纯,也或是为了江南霹雳堂。温,雷两家向来不合。 罗睡觉是蔡京的人,温晚曾参过蔡京的本,揭发他在京西一带大肆霸占田产,宅院。用莫须有的罪名来给那些人定罪。那么借此报复也有可能。 还有就是孙青霞提供的一个线索,罗睡觉一直冒用他的名号在奸淫残害良家女子。 目前六分半堂,有桥集团都好像对温柔没有过多的动作,也不像手里有这样一个人质。那么从私人角度去看,罗睡觉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 他的目的很简单,为了女人。 戚少商心里也最怕温柔落他手里,被罗睡觉摧残之后……戚少商也不愿往下想,真的有些后怕。假如真是那样,王小石就…… 唯一可以安心的是温柔的身份罗睡觉不敢杀,至少暂时不会。 就在戚少商思绪万千的时候,何无奈进了客厅,他捧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刀。 一把只属于方巨侠的刀。 “金字招牌”三大宝物之一的神仙刀。 戚少商回过神来说:这是巨侠的神仙刀。 “对。” 戚少商思忖了下说:那么这个神秘人潜进八仙观就是想给你这个。 何鲜菇也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个人的用心我不太明白。 “不,用心很明显。” “怎么说?” 戚少商笑道:仙姑你是京城唯一不属于三大势力的人,可三大势力的人都偏偏又和你有关联。这个人手里有巨侠,需要让三大势力知道方巨侠还活着。 何鲜菇道:这个人是故意把线索引到我这,再由我往外放出去。 戚少商点头道:对。 就在说完这句话时,大厅里发生了变动。 一缕剑光,清冷的像一枝寒梅透人脊骨。 一道刀芒,灼热的似烈日骄阳烤焦皮肤。 剑,刀。 杀招突现。 攻击开始。 第45章 不速之客新八客 剑法是上乘剑法,不输七绝神剑中六剑的剑法。 刀法是一流刀法,堪比八大刀王里六人的刀法。 可怕的是剑法,刀法竟然出自同一人手中。 能拥有刀剑双绝的人江湖里恐怕只有三到四个人。 可在京城却只有一个人,“一剑花开,一刀半夏”陈华为。 他代表了“新八客”,一个由八个流亡高手组成的团体。他也是首领,因为他的能力另外七个人都心服口服。“新八客”的人都是各门各派的叛徒,被追杀灭口的对象。为了躲避被各门清除才聚集在一起,抱成一团。 人多力量大,可以互相庇护。陈华为也自然成为老大,他从不逃避,反而还去主动杀追击他的人。后来被孙收皮引荐给蔡京,成为蔡京的护卫。 作为老大陈华为有这份自信和实力。 剑快而冷,刀急且狠。 戚少商坐在椅子上,人未起身,剑已出鞘。 他的右手还端着茶盅,却已经出了剑。 戚少商当然还是只有一只手,可他苦练剑法,已经弥补了断臂带来的缺陷。 他已经能以气运剑,用气御剑。 戚少商的剑光更轻快,更清冷,剑气搅碎那缕剑光。 还有一道刀光斩向了何鲜菇,她身旁的何无奈立即动了手。 刻不容缓,不容片刻思量。 他出了剑,剑在背后。 他并没拔剑,而是拔鞘。 拔剑肯定来不及,对方的刀太快。 所以他拔鞘出剑,剑鞘没有剑镖,剑锋露在外面,犹如出了剑。 ——一把未出鞘的剑。 剑锋迎上了刀锋,可破不了。 陈华为的刀法很凌厉,但还是被何无奈的出鞘剑阻了阻,挡了挡。 这就给何鲜菇赢取了时间,她手中拂尘一挥,架开刀锋。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何择钟和何奈何双双冲出客堂。他们的任务是应该保护戚少商和何仙姑的。 他们也是这样的做的。 可为什么要出去,而不是据守? 因为他们需要把敌人拦在外面。 两个敌人,都是高手。 何择钟判官笔如雨点般攻出数十下,强行逼出去一个敌人。 一个黑衣,黑脸,黑裤,黑鞋,黑手套的人。 他手拿着一把很小很小的黑色斧子,黑的发亮。这人就是“诛神鬼斧”余耐克。 何奈何也不示弱,一个扫堂腿,接一个回旋踢,又连一个反钩脚,再用一个旋风腿,也顶出去个想冲进客堂的人。 那人粗眉圆眼,满脸横肉,一双招风大耳格外引人瞩目,真的是好大一对耳朵,比女人的巴掌都大。 他和余耐克都是“新八客”之一,叫“千里共婵娟”梁顺丰,“太平门”的弟子。 可客堂还是杀机重重,还有杀手伏击。 就在陈华为刀剑双攻戚少商,何鲜菇时,客堂内写着“登仙堂”的金匾,蓬的一声裂开。 匾额后隐藏一人,只见数十点绿芒飞射戚少商,何鲜菇,何无奈。 戚少商手里茶盅一甩,扔向陈华为。已抄手拿住剑柄,腕转灵活,几下云剑式将暗器劈挡开。 何鲜菇拂尘飞展,白影翻飞,将绿芒扫开。 何无奈就很无奈了,他用剑鞘帮何鲜菇挡了一下,发现后上方的偷袭有些措手不及,急着避让还是左臂被打中一记绿芒。 何鲜菇眼疾手快,三枚银针扎入何无奈手臂三处穴道,还塞进他嘴里一颗药丸。 “是“青青河边叶”,你不要运功,不然你手臂就废了。” 何无奈脸色发绿,忍痛狠狠盯着那人道:卑鄙! “青青河边叶”是下三滥的一种暗器,它最可怕的不是毒,而是破坏力。只要中了一运功,局部会气血逆流,筋脉俱断。不是要害部位就要残废,要害的话就没有命了。 用下三滥手段的人也肯定是“下三滥”的门人,只见那人邪笑道:老姑婆别来无恙啊。 何鲜菇冷冷道:何松下你这个叛徒,没想到在这露脸了。 “不仁不义”何松下身材瘦长,尖嘴猴腮,一副阴鸷猥琐的样子。 他本来也是“下三滥”举足轻重的人物,但为人恶毒好色。了“焚琴楼”楼主何太太的侄女,还密谋暗杀“煮鹤亭”亭长何胜神事败。连“孩子王”何平这样的伪君子都不容不下他。何松下只能叛变出逃,被何家通缉追杀。今夜“新八客”能收到消息潜入八仙观都是何松下的功劳,毕竟他也曾是“下三滥”弟子,京城里何家的消息也瞒不了他。 何松下阴笑道:你这臭婆娘,在何家坏了我几次好事,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以前有“何必有我”那老不死的罩着你,现在就不一样了。 堂内的四名道姑道童都从柜子里拿出兵器,两人护在何鲜菇身旁,另两人守在何无奈身侧,他此刻受了伤,暂时运不了功。 戚少商傲然的执剑立于堂中央,看护着全场。 陈华为一手九曲蛇形剑,一手九环锁子刀静静的看着戚少商。 互相对视。 客堂内这两人无疑是最强的,院内,道观外就不同了。 院里的何择钟和余耐克斗的有来有回,不分上下。 余耐克也是“飞斧队”余家的好手,他倒没做什么对不起余家的事,除了偷钱。 偷了很多钱,几乎把余家各地供奉一半的钱偷走。这财政的巨大亏空差点让“飞斧队”掉出武林十三家之列,余家党魁“一斧当关”余吼地知晓后被气得吐了两斤血。不论是余家弟子,外围的势力没了钱就立马分崩离析。 江湖饭,刀口钱,没了钱谁还卖命。 余耐克不是乱花钱的人,还很节俭,黑衣黑裤黑鞋可以一年四季都在穿。也是他勤俭的性格,余吼地才把库房交给他打理。 万万没想到余耐克会偷钱,偷钱的理由也很好笑。 ——被骗。 余耐克被“四分半堂”的堂主之一“出手遮天”陈梅洲骗去贩卖私盐。 结果被骗的血本无归,账目上的洞他补不上,八辈子都补不了,只能逃债。 ——逃亡。 余耐克身手很好,一把黑色小斧总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犹如鬼魂般缠着对手不放。 可他今天遇到硬角色了,何择钟的判官笔总是能克制住斧子的进攻路线。两人谁也拿不下对手。 同时从厢房,大殿,明堂冲出几十名持械的道士,道姑。八仙观里上上下下都是练家子,这些人平时值殿,玄门上课,诵经时是道友。拿起刀剑就是战士。 这些道士道姑都是何家的外围弟子,有些犯了事,有的躲仇家,八仙观就是最好的避难所。 梁顺丰是“太平门”的,自己却不擅长轻功,他练拳。 一种比轻功还轻快的拳法,“送你飘飘拳”。 拳飘手不飘,人稳拳不稳。 何奈何边躲闪梁顺丰的攻击,边喊:快出去帮忙,干这帮狗日的。 那群何家的假道士假道姑都杀出院子。 原来八仙观外也已杀成一片,洛霞五,蔡追猫和三十名死士,二十多名楼里的弟子被蔡府数百人围困。 最要命的是还有“立地成佛”蔡光明,“一眉罗汉”罗美团,“毒菩萨”沈中华,“搬砖大王”班携程四大高手。 三十名金风细雨楼的死士冲进了敌人的阵营,他们必须在包围圈形成前将其冲散。 他们要冲出条血路,杀出个黎明。 兵刃碰撞的响声,刀剑砍刺在骨头上,肉里的声音,还有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地上已经躺下数十名蔡府人的尸体,血流了满地,死士没有倒下,只有几人受伤。 他们勇猛,猛悍,悍勇。 有两个人直接找上了蔡光明,一把开山宣花斧,一根齐眉棍,急打而来。 蔡光明不退,不躲。 低喝一声,欺身上前,双手自胸前分错,已拿住开山宣花斧和齐眉棍。 两名死士想用力抽回,却发现开山斧,齐眉棍已被分解成数段。 同时被分解的还有他们的身躯。 蔡光明是“黑面蔡家”的人,会打造拆解兵器。他的“大崩破坏手”可以把对手的兵器分解破坏掉。 “丈八剑”洛五霞看见楼里的兄弟惨死,怒吼出剑,直刺蔡光明。 洛五霞的剑又厚又重,蔡光明不惧。任何普通的武器对他都构不成威胁,他双手又是一错。 果然剑锋,剑刃被瞬间折断。 ——剑断,攻势没断。 剑的断口处又伸出一截剑锋,还是直刺对方。 蔡光明惊愕不已,双手再错,又把剑锋折断。 “呲”的一响,断口处又突出一截剑锋,剑势仍未改变。 蔡光明有些慌了,身子往后撤,两手继续交错攻击。 剑再断,又长出一段。 蔡光明再退两步,还是“大崩破坏手”折断剑锋,可对手的剑还是又探出一截。 ——没完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一把剑被折断几次还能完好的恢复,又不是神话小说里的神器可以有仙家道法。 蔡光明对各类兵器都很精通,他下过苦功研究。任何武器都是人造出来的,可以有各种式样,形状,都能破解。可洛五霞这把剑就像着了魔似的。 充满魔法的剑! 世上哪有什么魔法,更没所谓的仙术。 魔法,仙术都是唬人的,有那种神通还在人间混什么? 蔡光明边退边破,连着三次。他也被逼到院角,身体贴着墙壁。 剑锋直刺他胸口。 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蔡光明才不会束手待毙,除了“大崩破坏手”,他还有一种绝技。 这种“黑面蔡家”的绝技叫“补衣不破功” 蔡光明整个人像棉花一样膨胀,应该是他的衣服骤然鼓了起来。 洛五霞的剑刺在鼓胀起来的衣袍上,立刻断裂。 就这样断,断,断,断,断,断,断断,断,断。 ——断了十次。 也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 ——长了十次。 洛五霞不停的攻,蔡光明不断的防。 直到“一眉罗汉”罗一眉过来帮忙,双掌劈向洛五霞,才算给蔡光明解了围。 洛五霞也抽剑飞到一边,蔡光明的右胸被源源不断的剑劲所伤,也染红了一片,鲜血淋漓。 蔡光明一脸抽搐的说:你用的是叠藏剑,你怎么会有这种兵器的。 原来洛霞五的剑很厚又重是有玄机的,剑里层层叠叠藏了很多剑锋,增加了攻击距离,被折断还能再弹出来。 怪不得他绰号“丈八剑”,恐怕剑真的有那么长。 洛五霞缓缓道:剑是我一位逝去的朋友打造的,他叫蔡老择。 道观门口还有一个姓蔡的,当然就是蔡追猫。 他一下子撂倒五个敌人,却遇上个大敌,身法和他同样好的“搬砖大王”班携程。 “搬砖大王”班携程会不会搬砖不知道,可手里真的有砖头。 还不止一块,他身形高腾低伏,不时的扔出他的砖头。 一名金风细雨楼的子弟面门被拍中,脸都被拍扁断了气。还有个握剑的道士胸口中了砖,口吐鲜血而亡。 蔡追猫冲杀过来,他不能看自己的手下这样牺牲。他是楼里的香主,是兄弟们的领头人。 领头就要给兄弟出头,这就是规矩,也是义气。 班携程刷刷四五块砖头砸了过去,蔡追猫灵猫似的左让右躲。 他的“撸猫大法”可是很上乘的轻功。班携程身法也不弱,他似狂风般冲向蔡追猫。 两人空中一个交汇,蔡追猫肩头被砖头蹭了下。虽然是蹭,可马上肿了个大包。 班携程也被扇了一巴掌,左脸青紫的手印特别醒目,他也被抽的脸痛眼睛发花。 两人各负了轻伤,却不停手转身继续杀到一块,蔡追猫顺手又放倒四个敌人,班携程也格杀两个好汉。 班携程运起“五鬼搬山身法”,瞬间速度提升了一倍,人影飘忽不定。 砖头在空中呼呼生风,砸向对手。 蔡追猫身子往上一蹿,跃起两丈多高,避开了飞砖。 可班携程幽灵似摸到他背后,两手各执砖头用一式“双风贯耳”,左右合击蔡追猫。 这被拍上了哪还有活路? 他是人,不是猫。 猫有九条命,他没有。 没命就要保住命。 要保命就得拼命。 蔡追猫人在半空,身子往后倒躺,双腿八字朝上往外一分,两脚蹴出,踢中对方左右手腕。 砖头被踢飞,班携程左脚一踹,直蹬蔡追猫后背。 蔡追猫也躲不过去,索性双拳往后直捶班携程的两肋。 “蓬,蓬”两人各自飞开几丈。 各自落地。 蔡追猫双手撑地吐血。 班携程捂胸跪地喷血。 两人再伤,都伤的不轻。 “新八客”还剩一名高手,“毒菩萨”沈中华,他没有遇到强手。 他本就不善斗,可精通施毒。 沈中华左手一散,一团白色毒气瞬间毒倒十几个人。 有道士道姑,金风细雨的人,也有蔡府的自己人。 毒气很毒,似雾。 雾薄薄,也淡淡。 白雾缭绕,雾霭沉沉。 雾气如花,花毒袭人。 这种毒叫——“雾里看花”。 他可不管那么多,人都绞杀在一块,哪还分得清楚,要毒就一起毒死。 沈中华出身“成聚德”沈家,出了名的不择手段,只求结果,不计后果。 杀几个自己人算什么? 他又不是没杀过,杀得还不少。 沈中华此刻就杀意正盛,手里的毒也不留情。 主要都是毒那些道士,道姑。他不喜欢道家修行之人,在他眼里这帮人装神弄鬼,没有真才实学。不是皇帝奉道,哪有这帮沽名钓誉之徒的好日子,看着他们大肆敛财,愚弄众生就心里不爽。 他还妒忌道士,自己这个毒菩萨混得要四处流亡,这帮杂毛老道,道姑日子却风生水起。 不爽,妒忌,那就杀光他们。 沈中华的毒气,吸入立即四肢麻木,行动失常,不用片刻就毒发身亡。 他正沉浸在杀戮的快乐之中,突然一缕蓝烟在自己面前生起。 烟袅袅,幽幽升起。 烟成丝,成卷,成纹。 烟蓝蓝,不散,不消。 这不是毒,是迷药。 一种“下三滥”的迷药,可以克制“雾里看花”的迷药。 迷药叫“又见炊烟”。 沈中华衣袖掩面,滑出很远,冷冷道:你是“下手烂全家”何留手? 只见迷烟之后隐隐约约站着一位挺拔的中年人。 “我就是何留手。” 八仙观客堂内,院子里,道观外战局似乎都不利于“新八客”。 道观外远处有个略有秃顶,身材不高,有些年纪的人暗中窥视着。 他眼神如炬,脸色却不好看。 有些沮丧,失望。 身体还有些微微的抖动,不过很快就稳定下来。 因为一阵“嘀嘀哒哒,嘀嘀哒哒”的马蹄声在渐渐的接近他。 在灯火的映照下,一匹体态匀称,鬃毛整齐,四蹄强健有力的白马缓缓而来。 精美的铜制马鞍上坐着一位白衣人。 一个孤寞潇洒,飘逸出尘的人。 虽然他低着头,垂着手,你根本看不到他的面容,可一样能觉得这个人很英俊,很优秀。 俊美的马,俊秀的人。 那个低首的白衣人轻声道:孙总管,那么巧在这里遇上你。 “呵呵,确实好巧,没想到狄大堂主也来看热闹了” “这里热闹我也只能看看” “狄大堂主不去凑凑热闹吗?” “孙总管说笑了,你的人都在,哪有我插手的份” “我没有想到戚少商会在这,我本意是来找何鲜菇的。” “巧了孙总管,我也是来找何仙姑的。” “你们六分半堂不想除掉戚少商?” “当然想!” “那你还在等什么?我知道你至少带了一队人马来。” “人马我是带来了,可他们的援军已经来了” “哦,是吗?” 同时巷口,巷尾都赶到一队援军,来自金风细雨楼和天机的援军。 天机带头的是“大口飞耙”梁小悲。 金风细雨楼带队的是一个身型魁梧高大,铁塔般的大汉。 这名大汉步伐很独特。 扭扭错错,颤颤巍巍。 极其癫迷的步子。 腿法更特别。 弯弯绕绕,曲曲折折。 非常疯狂的腿脚。 左手握紧坚硬如铁的大砧刀。 右手拿捏软面如条的小板剑。 “癫步”,“疯腿”。 “大牌剑法”,“大脾刀法”。 这就代表来的是一个战斗狂人。 ——朱大块儿。 第46章 谁动,谁死。 八仙观客堂内没有激烈的打斗。 大家都没动。 何松下想动,可被何鲜菇死死盯住,还有四名男女道童压阵。 这四个道童年龄虽小,资格却很老练,平时跟着仙姑也学了不少本领。 何松下一时还不知从何下手,怕随便出手露了破绽,给何鲜菇有机可乘。 他同时也在等,等老大陈华为。院子里何择钟,何奈何与余耐克,梁顺丰是僵持不下,谁也进不来帮忙。自己也和何鲜菇对上了。 唯一可以左右战局的就是陈华为和戚少商。谁赢就可以打破平衡,扭转堂内,院中的战局。 虽然陈华为知道戚少商很难对付,可还是想试试,很多出人头地的机会都是试出来的。 特别是他这样的人,要出名没有捷径可走。只有不断的用战绩来说话,杀掉那些有名的人来提高自己的声望。 踩着尸体前进,堆起枯骨攀爬。 ——一将功成万骨枯,千古流芳万人亡。 陈华为决定出剑。 他已经出剑。 出剑。 攻敌。 剑法优美。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戚少商一剑反攻。 犹如流云追月,霜寒凝雪。 剑对剑。 戚少商的剑气穿过剑光,直刺对手。 陈华为猝然出刀,九环锁子刀。 刀很快,很准。 精准的锁住了戚少商的剑。 还是牢牢锁住。 刀上的九个铁环成功的套住戚少商的青钢剑。他手腕一横,刀面一翻,铁环把剑身卡住,锁死。 接着陈华为的九曲蛇形剑舞出点点剑花攻向戚少商。 好一式“花开寒影”,比刚才那剑更美。 绝美的剑法,杀人的剑。 戚少商手中剑受制。 人临危。 却不乱。 弃剑,凌空后飞。 可陈华为的剑势不改,追击不放。 “借剑一用” 高声一喝。 戚少商凌空飞转,手中已持一剑。 剑从何来? 他本无剑! 徒呼奈何。 ——何。 ——无。 ——奈。 剑是何无奈的,本在鞘中。 戚少商空中已拔出他的剑。 那把鞘中剑。 剑出鞘,气纵横。 剑气冲向了剑花。 那是不同于陈华为的剑法。 陈华为是美而绝,带着凄凉。 凄绝华美的剑法。 戚少商的简单直接,不留余地。 充满侵略的剑术。 陈华为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交手过不少剑术高手。其中比较出名的有玄铁剑派掌门“十年磨一剑”赵小棠,他的三十六路磨剑式可以把对手活活拖死,磨死,累死。 可遇到陈华为只有送死。 还有点苍剑派副掌门“霄云剑客”魏子文,点苍剑派一直都是武林的重要势力。魏子文也是公认的一流剑客,但在陈华为手里没能走过三十招。 所以他也殒命而亡。 戚少商的剑法不一样,完全超出了传统剑术的范畴。 他的剑相当犀利,极其野蛮。 陈华为知道挡不住,幸好自己还有刀。 他举刀,横剁。 刀划出一抹寒光,反攻戚少商的剑。 戚少商剑被挡回来,可剑锋一勾被九环锁住青钢剑的护手,把剑顺势挑了出来。 剑出,即攻。 戚少商一脚踢中青钢剑剑柄顶端的剑首,“嗖”的一声青钢剑直戳陈华为。 剑飞,急攻。 距离太近,速度也快,陈华为反应更快。 九曲蛇形剑挡在胸前,青钢剑刺在他的剑脊上被弹了回来,陈华为也连连退了数步。 戚少商手里何无奈的剑又脱手飞出,还是掷向陈华为。同时空出的手一抄,把弹回来的青钢剑拿在手中。 剑射,疾攻。 陈华为后撤同时刀剑齐发,震开飞剑,他人也被戚少商逼出客堂。 戚少商人影已追到陈华为面前,手里剑光一闪,直刺他咽喉。 陈华为被逼的喘不过气,从没经历过这样粗暴的剑法。 他也只能拼了,左右手刀剑交叉十字互碰攻出他的绝招。 ——花开半夏。 剑刃摩擦在刀刃上,发出一种特殊的声响。 很动听,很悦耳。 像编钟声,非常好听。 同时剑也撞起了火花,刀也碰出了火焰。 火花围绕着九曲蛇形剑。 火焰缠绕着九环锁子刀。 陈华为竟然使出了火剑,火刀。 他也是拼出了火,火拼戚少商。 剑中的火花,刀上的火焰一起扑向对手。 他的外号本来就叫“一剑花开,一刀半夏”。 陈华为的武功明显超过“新八客”其他七人,绝对是超一流高手。实力可以媲美蔡京手下多指头陀,神油爷爷,罗睡觉这样的人物。 陈华为还是很低调,对于他这样的流亡人员高调肯定不是好事。太引人瞩目只会增加危险,不断引来仇家。现在不同了,“新八客”投靠了蔡相,有了依仗和庇护。 所以他要成名,要立业。 要立业就要先立功。 目下就有一个立功的机会。 杀戚少商。 陈华为使了绝招,绝招是用来杀人的,杀绝世人物。 戚少商只能退,退回客堂。 他挡得住剑势,却封不住剑花,刀火。 客堂内呢? 里面的何鲜菇与何松下也交了手。 两个“下三滥”的人,都会下三滥的手段。 何松下在陈华为被戚少商逼出客堂时就出手了。 他射出了“青青河边叶”,这种暗器是铁质的叶子,很锐利。 射向何鲜菇,何无奈,还有四名小道童,道姑。 “快带他们出去” 话应落。 何鲜菇身形急动,人影重重。 手里的拂尘飞展,拂风阵阵。 将“青青河边叶”全部挡下,何无奈知道自己帮不上忙,那就别添麻烦了。 他忍着伤带着四名道童从堂后撤出,道童虽有心护着仙姑,可她发话了也不得不走。 何松下也顾不上何无奈他们,因为何鲜菇已迎了上来。 她主动出击,要抢先手。 何鲜菇的武功一定比八仙观的何无奈,何奈何,何留手要强。 她是何家的十四姑,和何十三横练太保一样,也是惹不起的女人。 她的旁门左道又多又杂,手法也很怪。她送你的符咒可千万别家里乱贴,搞不好半夜房子就被烧了。给你的经卷也不要随便看,看着看着你就可能会歪了嘴面瘫了。赠你的仙水也别轻易喝,如果她要害你,说不定你就拉肚子拉到人抽筋。 不过何仙姑基本也就惩戒下那些恶人,并不害人性命。 她是仙姑不是刽子手。 可面对何松下不同,这个人太恶毒了。 十恶不赦。 何鲜菇拂尘一甩,扫向对方。 她拂尘前端的羊毛如铁针般直扎何松下。 毛密且长,犹如那寸寸烦恼青丝。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 有名,万物之母。 何鲜菇早已离了红尘,别了情缘,她已然成了仙姑,遁入空门。 修了身,养了性。 也悟出一套武功:忘情诀。 红尘作伴皆浮云,情缘了断是过客。 她已放下了情,也不会对敌人留情。 何松下哪那么好对付,他更想除掉何鲜菇。这个仙姑至少破坏了他五六次企图对何家女弟子不轨的勾当。还否决他进入“德诗厅”当副厅长。 他恨她,恨之入骨。 入骨的恨意让他变得更有斗志。 可何鲜菇的拂尘很绝情。 何松下只能一钻,钻进拂尘之中。 他匪夷所思的钻进了对手的进攻。 这不是送死? 还是主动送死! 何松下的主动“送死”,是为了破了何鲜菇的先手,化解自己的被动。 所以他没有死。 还反击了。 钻入拂尘的不是他,而是他的衣袍。 衣袍顷刻间被撕成片片布条,可拂尘的攻击被扰乱了,也缓了。 一乱,一慢,先手就没了。 何松下绕到她背后两掌,双脚齐攻。 他的手掌很大,双足又很小。 掌法很绵柔,脚法反而刚烈。 何松下的掌叫“无耻大奸掌”。 脚叫“下流小人腿”。 他本人也很无耻下流,招式也很阴损。 他露出了阴笑,知道要得手了。 何鲜菇陷入被动,处于劣势。 她已来不及还手。 何松下不会留手。 奈何? 无奈! 一缕剑光闪过,何松下中剑。 后背被一剑刺穿,丝毫不留情的剑法。 戚少商的剑,他的剑法。 何松下在笑容凝固中死去。 死的很突然,来不及反应。 甚至死时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陈华为冲进客堂时,何松下已死。 他发了火,攻势也更火了。 刀剑分攻,剑刺戚少商,刀砍何鲜菇。 戚少商抽剑,血溅,身子绕转到何松下尸体之后。 何松下的尸体被陈华为的剑再刺中,他又死了一次。 陈华为蛇形剑的火花被鲜血浇灭了,呲呲冒出了烟。 血腥味很浓的烟。 而何鲜菇也拂尘拍扇,一阵连打将陈华为锁子刀的火焰扑灭的差不多了。 陈华为心中已知没有机会了,再不走自己也要遭殃。 逃,飞速的逃。 他逃出客堂,逃出院子,逃出道观,逃出巷口,逃出大街,逃出田子坊。 陈华为撤了,院子里的余耐克,梁顺丰也跟着撤。老大都走了,自己还留着等死啊! 观内的打斗就霎时间停止了。 八仙观外的战斗也停了。 因为有一辆马车出现,无情的马车。 车里的人也喊了住手,喊话的人当然是无情。 不过战斗也不是马上就停下来,至少没有那么戛然而止。 沈中华就是没有停手的人之一,也许人多声杂他没听到,或许他不知道来人是无情。 还有他可能根本不在乎来的是谁。 反正他还在下毒害人,沈中华已杀得兴起,也性起。 杀性大兴。 马车的帘子没有被掀起,因为已没有帘子,被之前兆兰容所毁。 可还是伸出了一只干净秀气的手,手优雅的一扬。 一道精光,一枚如意珠飞射沈中华。 沈中华主要的手段是用毒,可功夫也是有两下的。 他人影已蹿入小巷,那枚如意珠也尾随而去。 沈中华不擅长轻功,可他很机敏。 他撞开巷子里一户宅院的大门,拐弯进了院子。 如意珠也“叮”的打在这户人家门头挂着的风铃上。 声音清脆,风铃落下。 沈中华听到铃声就知道脱身了,心里暗喜。 可他还没准备继续逃走时,“啪”的一声。一枚如意珠打裂了他的头骨,击碎了他的意志。 他也许不明白刚刚那枚如意珠撞在风铃后改变方向,折射入了院子里。 依然射向了自己。 沈中华听到不是铃声。 而是丧钟。 为他的死而敲响的。 他的惨叫声传了出来,回荡在众人耳边,大家都停了手。 马车里传来了无情的话音。 “谁再动手,谁死!” 没人再敢动,谁都不想死。 无情是四大名捕,他代表了神侯府。 他也是六扇门的代表,刑部的大捕头。 他有皇帝御赐的“平乱玦”,这是权力的象征。它等同于尚方宝剑,上对朝中大臣,边关将军,下对江湖草寇,黎明百姓都有先斩后奏的权力。任何奸佞官吏,乡绅恶霸,为非作歹之徒都对“平乱玦”为之色变,不敢造次。 有了“平乱玦”的四大名捕等于有了自行处决的生杀大权,地方官员见了都要支持,襄助,配合办案。但四大名捕从不乱用这样的权力。因为“平乱玦”代表了惩奸除暴,安良救民的职责。而不是滥用职权,废公为私。 所以四大名捕才能朝野内外名声显赫,地位不凡。 大家都住了手,纷纷退散。蔡府的,金风细雨楼的,天机的人都快速的消失了。谁都不想找麻烦,蔡府的人这样想,其他人也这样想。 远处的孙收皮像泄了气的皮球,精神萎靡不振。 “孙总管,今天确实不是杀戚少商的时机,回去相爷也不会怪罪你的。” “狄大堂主,话说的轻巧啊。” “我不说的轻巧些,怎么给你如释重负呢!” “重负是没有,重任却没完成” 狄飞惊在马上低着头,盯着孙收皮的后背,好像在数他的脊梁有多少节。 看的很认真。 看的很仔细。 “孙总管,你的腰是不是不好?” 孙收皮双眉一紧,冷冷道:我有腰疾很多年了。 狄飞惊问:看过了也治不好吗? 孙收皮回道:看了,大夫说要治需要静养,每日平躺八个时辰配合针灸医治。我现在每天哪有八个时辰可以虚耗。 狄飞惊说:那就拖着不治? 孙收皮笑道:治了也未必能有多好。再说我也习惯了每天低头哈腰,这就是我的命。 狄飞惊回道:不对,低头是我的命! 孙收皮慢慢的转身,眼光和狄飞惊的互相对视。 不是谁都可以看狄飞惊的眼睛。 狄飞惊的目光很冷,孙收皮的眼神很空。 孙收皮看不穿他的心思,狄飞惊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孙收皮问:你的颈骨是不是也没法治了? “能治何苦还要低着头?” 孙收皮说道:低着头做人没什么苦的,至少还没有想出风头。如果你想出头了,麻烦也随之而来。不过狄大堂主善于解决麻烦,你低着头也出了风头。你很会忍耐,行事也很低调。你的定力也很强,处事不惊,真的是个大才。 狄飞惊回道:孙总管夸奖了,狄某不敢当。 孙收皮大笑道:狄大堂主,好好为相爷办事,有的事想多了头痛,头大。头低着可以,可别去做些杀头的事。 笑声未停,孙收皮已消失在巷尾。 只留下孤独独的白马,孤单单的狄飞惊,还有孤零零的巷子。 八仙观门前道士道姑把死伤的自己人都搬到里面,很迅速的打扫战场。 何择钟,何奈何也进了客堂看各自首领的情况。 戚少商问道:仙姑可好,没受伤? 何鲜菇回道:多谢戚楼主刚才相救,才安然无恙。 何奈何怒道:何松下这个叛徒死有余辜,活该如此。戚楼主为本门除了一个大恶,在下感激。 戚少商也淡然道:戚某侥幸而已,诸位不必客气。 何择钟说:没想到蔡京的爪牙也伸到这了,看来他们也想要方巨侠。 戚少商道:说明背后有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大家都引向方巨侠下落这事上。 “是吗?” 只见无情缓缓的推着轮椅进了客堂,何梵跟在后面。 戚少商见了无情也微微一笑,道:大捕头来了。 无情道:我也是来找何仙姑的。 何鲜菇有些不解的问:大捕头来找我做什么? 无情淡淡的说道:何十三横练太保。 何鲜菇恍然大悟的说:这个何十三净给我惹事。 戚少商说道:不是她惹事,是这事主动惹上你,躱不掉的。 何鲜菇叹气说:我只是想安心清修而已。 无情,戚少商,何鲜菇把各自所发生的事都互相说了一下。 戚少商让何择钟去把洛五霞,蔡追猫叫回来。何鲜菇也让何奈何去后面查看何无奈的伤势。 客堂内只有无情,戚少商,何仙姑三人。 无情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星星刀仔细的查看了下,还特意闻了闻。 戚少商说:现在看来这个人还真的就是要把京城势力全都集中到方巨侠身上。 何鲜菇说:那这人是什么目的?看大家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戚少商说:可能没那么简单,三方势力本来就互相敌对,不用方巨侠这饵也是要争斗的。 无情说:不错,如果这个人只是要引起混乱,争斗,那这就太简单了?方巨侠本身更有用,不论是巨侠麾下这支庞大的武林势力,还是他个人的重要性。 戚少商道:打着方巨侠的招牌四处招惹确实不明智。而且事不过三,这样做后面就不管用了。 何鲜菇也有些疑问的说:那到底有什么巨大阴谋?还有温柔姑娘又和这个阴谋有何关联? 无情沉思了会说道:我想马上就会有答案,幕后的人应该要抛出最后的底牌了。 戚少商说道:最后的底牌应该就是方巨侠了。 无情道:也有可能方巨侠,温柔都是底牌,这样牌才够大,局才够深。 何鲜菇也道:京城看样子又要不太平了! 无情又说:仙姑,这神仙刀可否交给在下,我要带回神侯府交给世伯。 何鲜菇笑道:我也不是什么真仙姑,要这神仙刀干嘛!大捕头拿去便是。 无情转头对戚少商道:戚楼主也回楼里等消息!我心里基本知道是谁了,还需要和世伯再商量一下。 戚少商有些好奇的说:你知道是谁了? 无情笑了,笑的很倾城。 笑的很无邪。 第47章 大辽贵客 任劳任怨一大清早就从刑部赶往侯府去见方应看,去回禀昨夜八仙观发生的事。 任劳任怨到了侯府,方应看在正厅会客,还是一位贵客。 所以他们只有等,在等的人不止任劳任怨,还有一位头戴混元巾,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人。 任劳任怨自然是认得此人,也看不惯这人。 此人早年做过道士,现在也早已不修行,可还是以居士自称。 武林中居士有很多,有名的也不少,可是像他这样的居士只有一个。 “加钱居士”钱守衣,江湖上最庞大的杀手组织“杀杀人,眨眨眼”的总管。 “杀杀人,眨眨眼”这个组织很特殊。组织的首领很神秘,背景也充满迷团,传言领导者是大宋的皇室成员,是否属实无法得知。 组织的骨干人员很简单,只有首脑,总管,四名巡使。 那这几个人是怎么操控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杀手呢? 答案就是:不操控。 因为首领建立了一套很完善很开放的杀手制度:自由接单制。 杀手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有了雏形,他们行事隐匿,善于伪装,精于偷袭和杀人技能。一般以谋取酬劳来暗杀某个人或者小团体。必要时他们会杀光一族人,一镇人。 和其他杀手组织不同,“杀杀人,眨眨眼”不管辖任何一名杀手。每个杀手都是独立的,自由的,不用依附组织。 自由接单制度更是一种很有想法的规则。组织提供专门的渠道,联系雇主,商定酬金,目标的情况,联络杀手,事后收钱善后的事宜。你可以选择做或者不做,没有任何的强制性,不用听命任何人。 每一单买卖可能同时有好几名,数十个杀手参与。你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去判断任务的难度,选择接单还是放弃。 组织也只接待出的起大价钱的雇主,因为酬劳丰厚,对杀手也有个等级的划分。大多数人都很有兴趣,不会被勉强,灵活自由。 “加钱居士”钱守衣就负责一些极少数的贵客,像方应看这样的贵客。 方应看现下正在见客,这位贵客二十六七岁样子,英气勃勃。一身锦衣,头戴玉冠,金带玉扣,腰带上挂着一块纯金打造的方形金牌,金牌四周刻着云纹,顶部雕着一只神鸟,下面写着契丹文字,表明了他的身份。 这位贵客正是大辽国皇帝耶律延禧的次子耶律雅里,授封为梁王,地位尊崇。他这次来开封府也是有重要的事要办。 大辽原本的国力极其强盛,军队作战勇猛。在与北宋多年战争中保持着优势,凭借着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战略位置不断侵扰宋境,让历代大宋皇帝头痛不已。直到宋真宗时期和辽国签订了澶渊之盟,两国休战和好,北宋每年要上交给辽国“岁币”三十万。 虽然这是个耻辱盟约,但在当时来说无疑是明智的。首先对北宋来说换来了长期的安定,也可以全力安心的发展生产,制造,科技,为经济的空前繁荣打下了基础。还有两国通商贸易给北宋带来大量急需的战马,耕牛,也加强了军事装备,农业力量。最重要的是辽国是一个马背上的游牧民族,靠战争侵略来掠夺财富,虽然土地辽阔,可适合居住耕种的土地不多,人口总量也没有宋朝庞大。长期不打仗,军队战斗力下降严重,辽廷的皇室,贵族,大臣也都开始安于现状,过着骄奢淫逸的日子。朝政腐朽不堪,内部又开始矛盾激化,各地官员也贪污狼藉,压榨百姓,搞的是民声哀怨。至于那每年三十万的“岁币”对宋朝来说九牛一毛,可以忽略。 后来东北的完颜部统一了女真族各个部落,逐渐崛起。到了完颜阿骨打就野心膨胀,决心推翻辽国统治,建立大金国。他更是厉兵秣马,对辽发动战争。金人彪悍,又长期被辽国压迫,内心积存的仇恨被释放。一路势如破竹,打得辽国溃不成军,东京,上京先后陷落。中京也岌岌可危,辽帝耶律延禧逃到燕京。希望可以重新整顿兵马于金国决战,而梁王耶律雅里来京师就是为了寻求大宋的援助和支持。 方应看的有桥集团其实和金国来往甚密,金主还把女真皇族绝学“乌日神枪”绝学传给了他。而方应看在宋金联盟伐辽的事上出力颇多。可有桥集团和辽国暗中也有很多生意往来,所以方应看是左右逢源,大捞好处。 耶律延禧也就是看准方应看贪婪,虚伪,自私自利的性格让耶律雅里来神通侯府疏通下关系。耶律雅里为人聪慧好学,饱读诗书,特别精通中原文化,是这次来和谈的最佳人选。 方应看还是一副可爱的模样,笑嘻嘻的说:小王爷这次来拜访,让我寒舍蓬荜生辉,无比荣幸。 耶律雅里也回礼道:岂敢岂敢,小侯爷这话说的让小王受宠若惊了。 方应看又说:客气客气,不知小王爷有何贵干? 耶律雅里也不绕弯的说:这次来还真的是有求于小侯爷,你也知道金人贼寇企图染指我大辽国土,占我城池,杀我百姓,欺人太甚。 方应看说:金人来势汹汹,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的确有些艰难。 耶律雅里又说:所以父王特遣我来京,想请贵国协助我们共同御敌。宋辽两国本就交好多年,同气连枝,现如今希望能施以援手,解我朝之危。 方应看眉毛紧蹙,面有难色道:此等大事,小王爷理应进朝面圣,来找本侯是不是舍近求远了。 耶律雅里笑道:小侯爷是宫里的红人,圣上的宠臣。朝野里人脉又广,各部各院的大人面前都说得上话。我这不是舍近求远,而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方应看也被说得面露笑容:小王爷这话说得折煞我也,朝中自有蔡相,童枢密,王中书这些大人。哪有我说话的份。 耶律雅里又道:小侯爷过谦了,童贯将军,王黼大人都是主张与金结盟的。蔡太师既不主战,也不主和,态度不甚明朗。恐怕圣上面前很难为我大辽说话,促成联盟大事。 方应看不停的摸着手上的玉扳指,细想了下说:可此等大事,需要方方面面斡旋,不是一蹴而就那么容易。另外有句话我也不知该不该说? “小侯爷,但说无妨。” “贵国自萧太后,辽圣宗去世之后,内部政局动荡,耶律章奴叛变,皇室内又起争嫡之乱。国力大不如前,加之轻视完颜阿骨打才会遭之今日困局。怕就算大宋有意与你们结盟,恐怕都难以挽回颓势。” 耶律雅里沉思了片刻说道:小侯爷不必担心,父皇和朝中大臣都决意重整军队抗金。我大辽尚有西京,南京,中京在手。西都省,南都省,中都护军司,卫军司仍有兵马三十多万,还能招募兵勇扩军。只要宋廷支持,供应我等兵粮,军械定能挽回败局。复国成功后,也必感恩大宋皇帝,一定重重酬谢,两国永结友邦。 方应看端起茶杯喝了口,慢悠悠的说:小王爷说的有理,只是还要看圣意如何。还有朝中定有诸多大臣反对,我看此事要成有些棘手。 耶律雅里摸了摸下巴说道:小侯爷的心思,我也猜到一二。小侯爷和金族皇室素有来往,关系密切,要你去从中斡旋有些为难。小王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此事能成,大辽的朝贡贸易都可让有桥集团督办,草原之路的贸易往来也可以让你们主持参与。另外如果小王将来能登基继承大宝,定全力助小侯爷在朝廷的一切需求。 方应看听了脸色立变说道:小王爷此话当真? “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方应看笑道:小王爷何必发这等重誓,万万不可。 耶律雅里又说:我说的话可以代表父皇,侯爷放心便是,决不食言。 方应看说道:信得过你,那我就走动走动,给你们去试试。 耶律雅里也笑逐颜开道:小侯爷答应此事,我就放心了。至于打点所需用度和酬劳我也已备好,立刻差人送到府上。另外还有一事相求? “小王爷请说” 耶律雅里回答:金国贼人仗着迷天盟卖给他们的火器,火药大肆攻城,我们确实吃了不少亏。希望小侯爷能与皇帝说说,也卖给我们火器火药抗击金人。那个迷天盟也请帮忙除掉,以免再生祸乱。 方应看听了也有些诧异:迷天盟…… “是的,这个迷天盟的盟主叫雷滚,听说以前是六分半堂的人,现在和金人合作。” 方应看也应承道:小王爷放心,我会去查这个迷天盟,给你一个交代。 耶律雅里忙道:那就多谢小侯爷了。 方应看也客气说:我会尽力而为,促成这桩事。只是我也有一个请求,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小侯爷但说无妨,我能办到一定答应你” 方应看和耶律雅里两人窃窃私语,然后厅堂时不时响起阵阵大笑。 笑声传到厅外,任劳听得有些疑惑,不知所以然。 任怨听得腼腆害臊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羞涩的眼神里也变得阴郁。 “加钱居士”钱守衣听得很享受,仿佛看到了一座金山堆在自己面前。 方应看送走了耶律雅里,任劳任怨,钱守衣也进了客厅。 任劳任怨把昨晚戚少商去了八仙观见何鲜菇,接着和“新八客”发生械斗,最后无情到场制止,并拿到神仙刀回了神侯府的事描述了一遍。 “砰”的一声,方应看把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 他的脸上透出一股戾气,很重且充满恶意的戾气。 任怨也感觉到方应看近来暴躁,易发怒,杀性很大。原本沉稳内敛的性格变得急躁冲动,行事手段也变得很极端,不顾后果。 他隐隐感觉到方应看的变化和练功有关系,虽不知具体缘由,可心里还是时时谨慎,生怕说错话办错事。 任劳是吓得不敢言语,他本就是凶残的人,在刑部也干了很多丧心病狂的事,迫害了不少人。哪怕是一些铁骨铮铮的硬汉最后都被任劳折磨的不成人形,哀求让其速死。 可他也会害怕,能让任劳这样的人畏惧恐怕不多。朱明月肯定是一个,因为他和师弟想要取代“笑面邢总”。朱老总绝对是有仇必报的人,所以任劳怕朱明月。他也怕自己的师弟,任怨对任劳一直很客气,很照顾,还帮了不少忙。可以说这个师弟很有礼貌,很尊重自己。可任劳还是怕他,怕哪天师弟不再当他是师哥,那就是很可怕的事。 任劳现在最怕的人是方应看,他是自己的靠山,也就是仗着小侯爷他才能在刑部里,江湖中毫无顾忌干他的那些龌龊勾当,没人敢管束他。 钱守衣谈不上怕不怕,他是生意人,做大生意的人。做生意要和和气气,他对方应看很谦恭,也很顺从,但绝不是惧怕。 而且他是“杀杀人,眨眨眼”的人,主子是一个比方应看更有背景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方应看瞧了瞧“加钱居士”,语气也很缓和道:居士来啦,先坐。 钱守衣恭敬的说:小侯爷太看得起在下了,你有什么事吩咐便是了,我站着恭听就行了。 方应看会心一笑,也道:这次请居士来,想劳烦你帮我除掉一个人。 “不知小侯爷要哪个人的命。” “雷媚” 钱守衣一怔,又说道:雷媚的价钱可不低啊! 方应看很肯定的说:价钱不是问题,但这次我要最好的杀手去办这件事。 钱守衣胁肩谄笑,一副市侩贪婪的样子说:价钱没问题,我这里就容易安排,京城里目前最顶尖的有七个,不过愿意接这单买卖的估计最多三到四个人,雷媚不好对付。 方应看道:这个我明白,所以我让绝神君陈九九九也一起去,这样万无一失。 钱守衣脸色有些为难的说:这……有点…… 方应看又说:居士不必有顾虑,不管是你的人做的,还是绝神君做的,酬金一分不会少。 钱守衣立马嘻皮笑脸的说:小侯爷都这样发话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悉听尊便。 方应看道:我也是为了稳妥起见,断不能让这个贱人苟活于世了。我最恨心怀二心,反骨背主的人。 钱守衣也连连附和道:小侯爷说的是,那我这就去安排,有眉目了就告知绝神君。 方应看问道:几日可以办妥? “十日之内定给小侯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 “如居士说言十日内办妥,我多加三成给居士作为酬劳。” “鄙人必尽力办好此事,不辜负小侯爷的厚爱” “居士也算是自己人,就不要说两家话了,以后本侯还有诸多事要劳烦你。” 钱守衣叩谢方应看后就走了,这桩生意不好做,他要亲自去安排,而且雇主也不好惹,要谨慎小心的办事,不能有差池。 他一走任劳就没好气的说:小侯爷,你对这种人太客气了,他有什么本事,就一个跑腿的狗。 方应看说道:他是狗也好,不是也罢,我现在要用他。他背后的组织是我们可以利用,只要钱可以解决的都不是什么问题。 任怨则说道:他是狗的话,那狗主人也不好惹。 任劳问道:能比我们小侯爷更不好惹? 任怨严肃的说:还真说不定。 方应看皮笑肉不笑的问:小怨,看来你还知道不少事啊! 任怨忙回道:卑职知道的,小侯爷想必早知道了。朝野上下,能有什么瞒得过小侯爷的法眼。 方应看也道:钱守衣后面的人的确不好惹,不过和我们也没有利益冲突。大家各求所需取之所求罢了。 任劳也说道:侯爷说的是。 “说正事,无情和戚少商看来急于找到我义父的下落,你们看该怎么办!” 任怨回答说:现在看样子,巨侠可能真的还活着,而幕后的人似乎要让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这事上! 任劳说:如果他能活下来,实在有些让人吃惊。他至少中了四五种剧毒,身上受了几处致命伤,又从悬崖摔了下去。就是神仙恐怕也活不了。 任怨接话道:可他是方巨侠,很多不可能的事在他身上还真的说不准。我们要有所准备。 方应看聚精会神的在听,专心致志的在想,安安静静的在等。 静静的等任怨继续说。 静若处子,缄口不言。 以完全没有之前的戾气,变得又十分乖巧,像一名入世未深的女孩子。 温婉恬静。 方应看的玉面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有种未知的美丽。 隐隐的美感。 他笑起来也很含蓄,略带些羞涩。 笑的很盈盈。 任怨知道方应看没有提问或打断,就是要他继续说下去。 “方巨侠假如没死,本该来找我们。或者去神侯府,去宫里都可以。可是现在来看,他就像消失了一样。只能说方巨侠现在情况很糟糕,比我们想得更坏。” 方应看问道:那会有多坏? 任怨回答:至少他没有自由,也许丧失了行动的能力。受了那么重的伤,中了那些毒,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我认为方巨侠可能不死也和死了没区别,何况他还在别人手里,那人可能针对的不止我们,还有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 方应看似乎松口了气说:义父与其活受罪还不如死了。不死不活的这样闹得大家都不安生。 任怨道:我看这事可能不是京城这三家势力所为。是另有其人做的,而且可以有这本事的人江湖里也许就那么几个! “比如?” “唐门,迷天盟” 方应看沉吟道:怎么又是迷天盟? “任劳任怨你们去查唐门和迷天盟的事,找出我义父的下落。” 任劳任怨回道:遵命。 方应看又补充了一句:就让我义父他老人家别再受这罪了。 ——让他死! 第48章 那些年巷子里的往事 愁石斋里四下无人,窗槛上结满了蛛网,破败不堪的木门铜环上积满了灰尘,院墙上到处都是裂痕,仿佛是岁月留下的刻痕,似刀如剑。 王小石站在廖落的院子里,孤零零的看着被爬藤遍布的老屋,那枝藤极力的伸展着,努力的缠绕着,顽强不屈的守护着这里。 王小石曾经也有要守护的人和事。年少的他拜在天衣居士门下,习得一身绝世武功,心怀抱负来到了京城。 这里是他梦开始的地方,可后来一切都变了,变得让人心碎。 梦也碎了。 支离破碎。 梦碎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王小石啊王小石,你该何去何从? “喀喀喀喀……三弟你还好吗?” 王小石被这咳嗽声惊得猛回头望去,他太熟悉这咳嗽了,心里也一直想念着这个人。 这人一脸憔悴,满身的病态,唯有一对眼眸如同两朵寒焰,还有那把刀身绯红,刀锋透明的短刀。 好美的一把刀,好一个“梦枕红袖第一刀”的苏梦枕。 王小石激动的眼圈噙着泪,声音颤抖的喊道:大哥,我好想你! 苏梦枕笑着说:我也想你,好兄弟。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王小石跑了过去,一边擦着泪痕一边说:好,我很好。 苏梦枕拍了拍王小石的肩膀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过得是颠沛流离的日子。我真希望当年没有把你带入金风细雨楼,让你卷入了这场纷争。 王小石用力的摇着头说:不苦不苦,我不后悔认识大哥,更不后悔加入楼里。现在大哥回来了,我们又可以一起共同进退,荣辱与共了。 苏梦枕寒火似的眼睛流出了暖意,照亮了他虚弱苍白的脸:这辈子大哥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死也无憾了。 “苏梦枕啊苏梦枕,你说你虚不虚伪,王小石是你的好兄弟,我就是你的工具” 还是王小石熟悉的声音,熟识的身影。 一个身材修长,面目英俊,透着傲气的人从屋内走出来。 苏梦枕眼里的寒焰更冷了,面色也变得肃杀起来:你这个叛徒! 而王小石看到这人也是百感交集的喊了一下:二哥! 金风细雨楼的叛徒,王小石的二哥,那也只能是“惊神指”白愁飞了。 白愁飞瞅了瞅苏梦枕,又瞄了瞄王小石,冷冷笑道:你一直就没把我当作自己人,只是利用我去做一些王小石不愿意做的事。 王小石忙说:二哥不是的,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一直把我们当成兄弟! 白愁飞冷哼道:是把你当兄弟,不是我。其实我就是一枚棋子,等没了利用价值他随时都可以弃掉的。 苏梦枕叹声道:我从来都把你当兄弟,信任你,给你机会。只是你后来的路走错了,走了一条不归路。 白愁飞笑道:我的路走错了!那条路是我想选的吗?你在楼里我有路可走吗? 王小石走到白愁飞面前说:二哥,你疯了吗?大哥没错,是你自己做错了,你不该背叛大哥,更不该想杀他! 白愁飞忿忿不平的说:你别假慈悲了,他准备把金风细雨楼的位子交给你。我付出了那么多汗水和心血,最后竟然是一场空。 王小石说:二哥你误解大哥了,他一直很看重你的能力,如果你不走错路,楼主的位子是你的。 “三弟你错了,位子是你的,不是给他的!”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王小石惊愕,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话的人是苏梦枕。 白愁飞说:看到了,他心里从来都只有你这个兄弟。 “二弟你也错了,我心里也把你当兄弟,哪怕是你要杀我的时候!”仟千仦哾 咳嗽声又响起,很撕心,很裂肺。 白愁飞瞪了苏梦枕一眼说:苏梦枕你太虚伪了,大丈夫要敢做敢当。 王小石也疑惑万分问道:大哥,为什么?我根本做不了楼主,二哥的才能远胜于我。 苏梦枕走近两人,白愁飞左手拇指微捺,尾指轻挑,准备出指攻击。王小石想要拔剑阻止。 苏梦枕非常从容,淡定,镇静的走到他们两人面前。 白愁飞没出指,王小石没拔剑。 因为苏梦枕一手牵住他,一手握紧了他,三个人又这样聚在一起。 “二弟,三弟记得我们当年在苦水铺初遇时的场景吗?记得我们一起走上金风细雨楼的样子吗?我说过这辈子只有两个兄弟,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你,不管经历怎么样的风雨,我们都是兄弟!” 王小石泪已止不住流了出来:你永远是我的大哥,小石头永远是你的好兄弟。 白愁飞冷漠的抬首望着天,不去理会苏梦枕,他爱看天。 他志在叱咤风云,无奈没有用武之地。 他欲纵横天下,可惜还是默默无闻,没有知己。 他想建立万世功业,闯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绩。 最终还是败了,一败涂地。 苏梦枕叹声道:二弟。我承认对你太严厉了,但那是为你好。 白愁飞冷哼一声道:把楼主位子交给王小石也是对我好? 苏梦枕缓缓道:其实我是希望把金风细雨楼交给你们两个人。 白愁飞依然抬着头,王小石忙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梦枕松开两人的手说:我的身体那时撑不了多久。二弟你知道三弟是为了不和你争才离开楼里的我也知道你有更远大的目标。所以我放权让你去做去闯,想好好锻炼你。以后可以和王小石一起共同支撑起金风细雨楼…… 白愁飞仰天大笑,打断道:说到底还是要让他做老大。 苏梦枕用手帕捂住口鼻剧烈的咳嗽了几下,咳得连身子都有些佝偻了。 王小石忙扶住苏梦枕道:二哥,你就不能让大哥把话说完吗? 苏梦枕缓了缓气说:三弟为人仁厚,热忱,胸怀坦荡,侠义心肠。他来做楼主,金风细雨楼抗金击辽,铲除奸党的旗帜不会变。二弟你有野心,拼劲,工于心机,杀伐决断,楼里有你在可以让蔡京等奸党有所畏惧,还可以继续壮大楼里的势力。他是楼里的光,带领大家朝着目标前进。你是楼里的影,维护着楼里的安危,大家的安全。 王小石抹了抹泪痕说:大哥,我不想做什么楼主,只想做你的兄弟。 白愁飞说:我终究是活在阴影里的人,以前是你的阴影,将来是王小石的。 “二弟你错了,你没有活在任何人的阴影里,你是活在自己的阴影里。” 白愁飞低下头看着苏梦枕说:我不是你,天生就是金风细雨楼的继承人。我也不是王小石,是天衣居士的徒弟,自在门的第三代弟子,他这样的人迟早都会有机会的。我是个孤儿,没有好的家世,没有闻名的师傅,一切只有靠自己去争取,去拼。我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不能就这样轻易失去。 苏梦枕说:我给了你机会,可你太急功近利,没有走对路,去勾结蔡京,傅宗书这些人。 白愁飞狠狠的说道:不去攀附权贵,不和朝廷大员打交道,怎么让金风细雨楼迅速壮大,没有权势如何去完成收复山河,驱辽抗金的梦想。 王小石说道:二哥,不是非要那样做的。只要大家兄弟同心,也能做成大事。 苏梦枕无奈的说道:二弟,和他们这些奸党在一起,很快你就变成了他们,开始同流合污做出违背自己意志的事。 白愁飞说:我只是利用他们,等我有朝一日权倾朝野,也会收拾他们。 苏梦枕冷冷的笑道:你又错了,到时你只会成为第二个蔡京那样的人,因为权力会让人迷失,特别是你权欲心很重的人。 王小石拉了拉白愁飞的衣袖说:大哥是对的,你陷入了权欲的泥潭只会无法自拔,被贪和嗔牢牢锁住。 白愁飞甩开了王小石的手,怒道:你们一个个来对我说教,你们都是好人,我是恶人行了。既然恶,我就恶到底,把你送去见阎王。 白愁飞中指,食指急弹,发出丝丝丝之音,两缕指风破空而出,射向苏梦枕。 同时刀光掠起,刀色绯红。 犹如黄昏残霞般凄凉,让人哀愁。 王小石大喊道:大哥二哥,不要。 苏梦枕,白愁飞都倒了下去,王小石如被雷劈到一般,人已站立不住。 苏梦枕的眼神里的寒火慢慢的在消失,他奄奄一息的说道:三弟,大哥的梦想就托付给你了,还有纯儿还好吗? 忽然苏梦枕就像一团雾被风吹了就散了,他人也消失不见了。 王小石急转过头去看白愁飞,他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看不清模样。 隐约听道他说:小石头,你要当心雷纯,要当心。我若要鸿鹄志在红尘,只怕一失足成千古笑,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白愁飞也随着声音飘然而去。 “大哥,二哥,这到底是为什么?” “大哥,二哥你们别走,等我,等我……” ——是梦,原来是一场梦! 王小石从梦里惊醒! 他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有痛感。 果真是梦,好一场噩梦。 可梦也很真,苏梦枕,白愁飞本来就已经身亡了。 王小石有些沮丧和难受,看了看窗外,天色快亮了。 他起了床,洗了洗脸,到了院子里。 王小石要练功。 练剑,练刀,练指,练身法。 练功可以让他更专注,这样可以暂时忘掉一些事。 可今天似乎不管用,用了隔空相思刀就会记起大哥苏梦枕,使了伤心小箭的指法,又想到二哥白愁飞。 心神乱了,刀法和指法也就乱了。 王小石索性就不练了,就去膳厅吃早饭。 膳厅里已经坐着几个人了,清瘦上人,冷血,神侯府副总管严魂灵。 他们都在吃早饭,吃得很香,吃得很有味道。 早饭是小珍姑娘做的,王小石也闻着香味进来,和大家打了招呼坐了下来。 小珍笑着盛了碗粥给王小石。 “小珍姑娘,别别别,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都是顺手的事,客气什么。” 冷血呵呵笑道:你这个人和二师兄越来越像了,婆婆妈妈的。小珍姑娘是自家人,马上都是你嫂子了,客气什么呀! 冷血确实把小珍当成自己家人一样,也为铁师兄能遇到这样的好姑娘庆幸,二师哥也是饱经风霜多年,该成个家了。 清瘦上人也说:小珍姑娘的厨艺真是好,人也乖巧,游夏好福气。小珍姑娘再给我添一碗粥。 冷血也端着空碗道:也给我添碗。 小珍双颊泛晕,红红的。 似两朵红霞。 她怯雨羞云的接过清瘦上人和冷血的碗,缓缓步出。 亭亭玉立的样子,走路体态也很婷婷。 王小石一尝,心里顿时舒心不少,脸上堆砌起了笑意。 清瘦上人问:王贤侄,神侯府住得可还习惯? 王小石道:谢上人关切,住的都很好。 冷血也说:王师兄,把这里当你家就行,别拘束,不要见外。有什么需要找严总管。 严魂灵瞪了瞪冷血道:刑部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要开始指挥我了是! 冷血叹气道:你的脾气能不能改改,学学人家小珍姑娘。 严魂灵噗嗤笑道:冷大捕头,这句话你应该和那位习大小姐去说。 王小石也笑而不语,低头吃饭。 冷血不服气的说:这事你管不着。 “哎哟,是你管不了你的习大小姐?” 冷血气呼呼的也不说话。 清瘦上人说道:好啦好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别说了。小冷吃好饭,让我看看你武功长进了没有。 王小石接话道:上人放心,冷师弟很勤奋,悟性又高,剑法更是让我也望而生畏。 清瘦上人抚须而笑,冷血是自己亲手教过的,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做师傅的心里怎么能不高兴。王小石的话虽有些抬高冷血的意思,但他的剑法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王小石问严魂灵道:师叔和无情师兄怎么没来用膳? 严魂灵道:前日无情从八仙观回来,和诸葛先生商量事情到很晚。昨天两人又进了宫,一夜未归。今天送来消息说他们去了天牢拜访一个重要的人。 王小石点了点头,心里若有所思。 严魂灵又说:对了,你上次托我查的那个蛊水,有眉目了。这个蛊是“南洋整蛊门”的“藏气蛊”。中蛊的人看上去和死了一样,没有气息。但气都被储存在人体的肺腑里,来维持生命,一般可以维持四到五天。 王小石回道:多谢严总管。 心里暗自琢磨,神枪会,南洋整蛊门,蔡京,人形荡克到底还有什么更深的秘密。看样子要等铁手从山东回来才能有一个清晰的线索。 吃完了早饭,王小石就离开了神侯府,直接去了愁石斋帮邻里看病。由于他收的诊金很少,有时甚至不收,故而来看病的人很多。 到了愁石斋已经有四五个人在等,王小石就摆好桌椅,放好药箱,笔砚开始忙碌起来。 王小石一忙起来,就不再想那些烦心事了,他也知道自己会因情义所动。 被情义所惑。 为情义所困。 可没有办法,谁让他是王小石。 正午时分,日头比较大,又是午饭时间,人不算多。 王小石也想看好这几个人去弄点吃的,再休息一下。 这时愁石斋外突然有了很大动静,来了不少人。 王小石耳朵一听就知道大概有几十个人,都有武功。其中有两个是绝顶高手,还有一个脚步声虽然听出来不谙功夫,却有些似曾相识。 进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对王小石来说都是熟人。 低着头的白衣公子自然是狄飞惊,还有一个是让王小石见了就头大的雷动天,中间那位女子毫无疑问就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 ——雷纯。 雷动天一进来就那么不经意的一拦,一揽。把愁石斋里还剩下的五六个求医看病的人给推了出去。 推的方式当然是很彬彬有礼的,每人还塞了一锭银子,之后雷动天就和六分半堂的手下守在了愁石斋的门外,四周。不让任何人接近。 雷纯见了王小石嫣然一笑道:怎么见了老朋友,都不请我进屋喝杯水? 王小石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把雷纯,狄飞惊请进了厅堂。 并且拿了两个茶碗,倒了两碗凉茶,不好意思的说:雷总堂主,狄大堂主我这也没好茶招待你们,只有凉茶能解解暑气。 狄飞惊很迅捷的拿起茶碗喝了一大口道:凉茶不错。 雷纯皓腕端起茶碗,轻送入口。极为普通的茶碗,茶水在雷纯这里总是能品出七分优雅,三分精致。 “你最近还好吗?” 王小石回答道:让雷总堂主费心了,过得不错。 雷纯悠悠道:叫我雷姑娘,或者纯姑娘就好了。 王小石问:雷姑娘今天来有何贵干? 雷纯笑道:老朋友来见见面而已,还有希望你对上次的事别介意! “上次的事?介意什么?” “就是我们让唐能带你回京城的事,一路上让你受了不少罪。” “你说的是这个事啊!我朋友安全,我也没事就没什么关系。你也不要多心,我不怪你。” 雷纯凝望着王小石道:谢谢。我也是有苦衷,本想借你和金风细雨楼可以缓和关系,谁知道后来出了这些事。 王小石笑道:你想和楼里缓和紧张的局势根本不需要通关我! “哦,那该通关谁?” “通过你自己,六分半堂一日为蔡京卖命,你们就一日是金风细雨楼的敌人。反之脱离奸党,走正路就是楼里的朋友。” 狄飞惊冷冷道:六分半堂现在不听命于蔡京,就会被他铲除掉。 “那你们更应该离开蔡京,不然迟早也是成为他的弃子。” 雷纯道:六分半堂目前做不到。 王小石说:那还谈什么缓和关系,你们再执迷不悟,戚楼主就不会认同六分半堂,接下去只有开战。 雷纯道:你也变得像他那样咄咄逼人了。 王小石说:这是金风细雨楼的原则,是苏大哥生前的底线。 狄飞惊冷笑道:那白愁飞怎么说?他带着整个楼都投靠了蔡京,还做了义子。也没见你有多同仇敌忾的对他。 王小石严肃的说道:白二哥是走错了路,做错了很多事,自己也得到了报应。可他至少想过要扳倒蔡京,要做大事。 雷纯说:白愁飞这种卑鄙无耻的人,你还抬高他? 王小石回答:他的手段是卑鄙,做派也很冷酷。至少他最后放了温柔一条生路,说明他良心未泯。 雷纯道:他放了温柔就是有良心,对我做的那些脏事就是天公地道对? 王小石语气坚定的说:那件事不是他干得。 雷纯冷笑道:他是你的好二哥,你硬要维护他,我也无话可说。只笑你不分是非,还谈什么正邪? 猝然间堂内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声音很媚,语调更媚。 “雷大小姐,那天巷子里的事不是白愁飞干得!” 第49章 真相只有一个 在六分半堂曾经有个传说,雷损,狄飞惊,雷媚这三个人是你无法了解的。之后雷损殒,雷纯接任总堂主,成为比雷损更难看透的人。 而雷媚在一次又一次的叛变中变得更为神秘。 人们对她的传闻只局限于她很美,极媚。性格叛逆,剑法已入臻境。 仅此而已,没有更多关于她的信息。 就是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雷媚竟然出现在愁石斋,还说出一句比剑更锋利的话。 她的出现让场面上的三个人都发生了不同的变化。 王小石是愣住了,为了那句话,也为没有发觉雷媚而愣。 狄飞惊是想出手,他只是耸了耸肩的瞬间,就至少动了七次,可最终都没有出手。 因为雷媚也邃然身位调整了七次封住狄飞惊的出手线路。 雷纯弯弯的睫毛挑了挑,嘴角抿了抿,沉心静气的坐着。 王小石惊呼道:雷媚你怎么在这? 于此同时整个愁石斋的院子隐约有些颤动,地上的尘土也被轻轻扬起。 雷动天冲入院中,他一个人就像有几百人杀了进来。 雷动天代表了很多: 雷门绝对的战力。 忠心不二的部下。 赴汤蹈火的死士。 战力,部下,死士都是归属于雷纯的,所以他代表了六分半堂。 雷媚看见雷动天双眉紧蹙,呼吸也有些紊乱。 狄飞惊此时又至少准备发出五道杀招,可也没发出去。 这次封住他进攻的是王小石,他身体挪了挪,其实身位已变了五次。 雷动天也停了下来,雷纯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动。 以雷动天的“五雷天心”在这个距离不要说对付雷媚,整个屋子都可以震坍。可雷纯在屋内,他不敢用。那是自己用了都无法控制后果的杀招。 最后大家都没动手,王小石,雷纯四个人还是在屋内。不同的是雷动天在院子里紧紧盯着雷媚。 王小石认真的说道:这里是我看病的地方,不希望有打斗,死伤。 雷媚媚笑道:我来这也不是打架的。 雷纯说:那大家就不要打架,喝点凉茶,降降火气。 雷媚还就自顾自的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碗凉茶,就像在家里一样,毫不拘谨。 王小石立刻问道:你前面说什么?说当年侮辱雷姑娘的不是白二哥。 雷媚回答道:你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王小石说:白二哥尸首是我亲手安葬的。二哥是金风细雨楼的罪人,那时大家都恨透了他,不愿去料理他的后事。可我们半路相识一起进京是朋友,又共同加入楼里是兄弟,相濡以沫,并肩前行过。我不忍他弃尸荒野,所以偷偷置了副棺椁让他走得体面些。我也检查过尸首,背后没有刀伤。星星刀是宝刀不留下痕迹很难。当时我就认为可能这事不是二哥做的,后来在名利圈我也求唐能帮我查看了天下第七的后背。这事你们可以找唐能求证,而且名利圈在场的证人很多,都亲眼所见的。 狄飞惊冷笑道:现在死无对证了,你怎么说都行。白愁飞那时可是当着众人面承认自己干的,你又怎么说? 王小石叹气道:我太了解二哥的个性了。他性子傲,倔强,不认输,还是死不服气,死不服输的脾气。我认为那时他说的是气话,撒气的用意更大。 雷纯很平静的轻声道:你这三言两句就把你所谓的二哥给沉冤得雪了?我们倒冤枉他了? “雷大小姐,冤不冤枉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话的是雷媚,她媚态横流的眼眸盯着雷纯。 雷纯凝眸对视,发问道:那你说清楚,我心里清楚什么? 王小石也问道:是啊?你知道些什么? 雷媚喝了口凉茶说:王小石你被人凌辱过吗? 话问的很莫名其妙,王小石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说得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雷媚目光转向王小石说道:你很糊涂对?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很快就明白了。 “请问!” “你和白愁飞入京前有没有遇到过雷大小姐?” 王小石没好气的说:你这是什么问题。我和二哥,温柔,雷姑娘在汉水相遇。当时雷姑娘遇到迷天盟的七煞劫持,我们还出手救了她,之后一路同行。 “那么你们就成为了朋友,一起坐船进京?” 王小石回答:当然,那段日子我记忆犹新,我想应该也是白二哥最愉快轻松的日子。汉水之上,琴箫合鸣,饮酒歌舞,知己言欢,我多希望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而不是后来的血雨腥风。 雷媚幽幽的轻叹道:是啊,谁又想卷入这你死我活的争斗之中呢? 王小石急着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雷媚回答:我想说你们几个人都那么熟悉了,到了京城也又见面了。难道白愁飞侮辱雷大小姐时,她就真的一点没感觉是不是他。 狄飞惊说:他当时掩盖了自己。 雷媚说:又不是用迷药,雷大小姐当时意识清醒的很。就脸上身上抹脏点邋遢点,就可以瞒过冰雪聪明,耳目聪慧的雷大小姐?那就太侮辱冰雪聪明四个字了,何况当时他离你那么近! 雷媚还故意做了一个两掌贴合的手势,眼里露出讥笑嘲讽的神色。 狄飞惊猛然抬起了头,雷媚急忙闪到王小石身后。 狄飞惊的眼睛盯了下王小石,并没有做什么,很快的又低下了头。 王小石怕,心里一阵不安。 让狄飞惊抬头看一眼。 让雷媚突然在你背后。 这绝对没人能不害怕,两个都是绝顶高手,一个擅长背后用剑偷袭,一个精于正面眼刀奇袭。 王小石左手作剑,右手化刀,倏分两路护住自己。 ——还好! 狄飞惊没出招,雷媚未出剑,王小石也停了手。 雷媚人往王小石一旁挪了挪说道:不是说了不打架吗? 狄飞惊深深吸了口气道:没人要打架。 他抬头那刻已经想动手了,还是下杀手,雷媚轻蔑的话语和动作让自己有些意气用事。 雷媚对雷纯的挑衅让他有点激动。 “低首神龙”不是容易激动的人,更不会冲动。 他最大的武器一直都是忍耐力,定力。可刚刚他确实有些沉不住气。 幸好他克制住了,及时的收住了。 狄飞惊低着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在面壁思过。他默默的盯着自己的足履,如同鞋子上有一块绚烂的紫水晶在吸收着他的目光。 狄飞惊没动手,雷媚也松了口气,被他盯上不是好事。 王小石不敢放松,面对两大劲敌不能有所懈怠。 雷纯突然说话了:我确实当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雷媚反问:那是不是白愁飞你会不知道? 雷纯没有回答。 王小石很小心的说:那日白二哥说过,他想要娶雷姑娘为妻来掌握六分半堂的大权,而拿下温柔就可以控制洛阳王温晚,可他只是说过,并没做过。而且白二哥真心喜欢雷姑娘,我不认为他会干那种龌龊的事。 雷媚冷哼道:那就更说明那天在巷子里不是白愁飞。如果是他就不会先冲着温柔去,而是会先找上雷纯。 雷纯依然很镇定,脸上看不出变化。 狄飞惊在仔细回味刚才的每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 思考是他的优势,动武是逼不得已,刚才有那么霎时他放弃了自己的优点,这很不理智。 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这才是他! 雷纯冷冷道:就算不是他干得,他也脱不了干系。 雷媚把眼眯成缝,细细的。 很暧昧。 也媚。 “雷大小姐总算又变得聪明了,或者你本来心里就明白不是白愁飞!” 王小石疑惑得问雷纯:既然你心里都不确定,那为何那次你要指明是白二哥干得? 雷纯那不点而红的唇角拧了一下。 轻轻的。 柔柔的。 勾出了一丝忧郁。 她还是噤若寒蝉。 雷媚说:她当时不那样说,怎么加速白愁飞的败亡。先用药物控制苏梦枕,再用言语讥讽刺激白愁飞,套出话来让他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接着把你引来,和苏梦枕相见,与白愁飞反目成仇。不是苏梦枕早就看穿了她的诡计,让杨无邪动手杀了他。恐怕…… 王小石忙问:恐怕什么? 雷媚摇了摇头说:王小石你是真蠢,还是装糊涂?当时白愁飞一死,苏梦枕控制在她手里,就马上用蔡京给她的调令让当时在场的七绝神剑,八大刀王,天下第七,神油爷爷把你给干掉。这样苏梦枕这个傀儡统领的金风细雨楼还不是六分半堂的,你和白愁飞都死了,谁来扛起大旗和雷大小姐作对?还是苏梦枕深谋远虑,及时赴死,传楼主之位给你。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在你的带领下成哀兵之势,定拼死抗争。让六分半堂也只能知难而退了。 王小石心里很伤。 伤心。 不管雷媚说得多少是对的,他都受了伤。 像被箭射中了自己的心。 痛。 苦。 王小石在问,为什么人可以变成这样? 白愁飞变了,雷纯也变了! 好多人都变了。 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不敢去认。 认了就不敢信,信了就痛。 这是什么世道? 雷媚还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又说:王小石,雷大小姐本来让唐能把你绑来京城就是让你做第二个苏梦枕。控制你这个木偶去胁迫戚少商,楼里你的威望依然很大,有很多生死兄弟。戚少商如果在你的问题上处理不好,金风细雨楼很快就会乱,会分化。到时六分半堂就坐收渔翁之利,各个击破。 “别说了!” 王小石再伤,如箭穿心。 还是伤心。 王小石看向雷纯,她还是那么冷静而淡定。好像没有在讨论她一样。 她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面容还露出了清丽的笑容。 王小石怆然道:我现在只想知道真凶是谁? “方应看” 雷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狄飞惊的双手捏成拳状。 王小石继续问:证据是什么?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是怎么样的? 雷媚瞄了瞄雷纯说:雷大小姐我可以说吗? “可以,我也想听听。” 雷媚喝了口凉茶徐徐道来:当年雷损和苏梦枕决战时,雷损看出白愁飞有异心提前收买了他。可他对白愁飞并不放心,未出意外他没有背叛苏梦枕。临死前也嘱咐雷大小姐以后要扳倒苏梦枕,要利用白愁飞的野心去引起他们的内斗。 雷纯插话道:我父亲和我说什么话你怎么知道的? 雷媚笑道:我比你更了解雷损,他为达目的可以不惜抛弃,利用身边的女人。关昭第,温小白,我,还有你雷大小姐,哪一个不是他争权夺利的棋子?他肚子里想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雷纯回道:你可以继续讲了。 “其实当年收买白愁飞的人不止雷损,还有一个也拉拢了他。” 狄飞惊说道:方应看? “不错,就是方应看。当时你们兄弟三人进京遇到方小侯爷,那时他就已经看出白愁飞狼子野心,便暗中拉拢他。” 王小石发问:那和侮辱雷姑娘有什么关联? 雷媚说道:苏梦枕和雷损决战前,白愁飞还在犹豫到底帮哪一边。而雷损第一次躲入棺材爆炸假死时,方应看是唯一知道棺材里发生什么的人,他很清楚雷损是诈死。所以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白愁飞,并暗示他站队苏梦枕,先联手消灭雷损。白愁飞也告诉了方应看雷大小姐和温柔被狄大堂主关在破板门。消息当然是林示己,林已心两个六分半堂的叛徒告诉白愁飞的。这件事方应看是主凶,白愁飞是帮凶,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帮凶。 王小石狐疑的说:为何是个可怜的帮凶? 雷媚叹了口气道:他觉得把这事说给方应看有点后悔,那时心里多少是对雷大小姐,温柔有些担忧的,那时他还没变得无可救药。所以偷偷溜到破板门,结果他也目睹了那一切。其实我蛮好奇他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凌辱,又不敢阻拦,应该很痛苦。 王小石皱了皱眉头说:二哥应该出手救她们。 狄飞惊说道:他已经没有选择了。暗地里投靠方应看,私下被雷总堂主收买,又说出了雷纯,温柔姑娘的行踪。出手阻拦也于事无补,还是得罪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方应看,洛阳王温晚。哪一个他都惹不起! 雷媚也说:是啊!那时他才刚刚加入金风细雨楼,没有树立什么威信。也没有扶植自己的势力,羽翼未丰。更得罪不起有权有势的方应看,呼风唤雨的洛阳温晚,六分半堂的雷损也容不下一个出卖他的人,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包括你王小石也会为他的行为不齿。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巷子里发生的一切。也许这件事对白愁飞打击不小,也加速了他用心险恶,叛变的决心。 王小石说:你说的都是真的?的确不是白二哥做的? 雷媚捂着嘴笑道:那你还要怎么样才信?你难道真认为白愁飞大战之际,还有闲情逸致弄那事?他也不算太笨的人,那时去动雷纯,温柔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来回折腾伪装自己,偷鸡摸狗般就不怕惹人注意?他确实是放荡淫邪之人,但至少他分的明白孰轻孰重。为了权力可以抛开女人,就像当时逼我就范反叛苏梦枕一样,他赶走了身边所有的女人。 狄飞惊发问:我也有个问题。方应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雷媚沉思了一会说:这只是我的猜想,方应看的目的原本就是温柔。因为温柔的父亲温晚在朝中和方应看的有桥集团是政见不合,有利益冲突的。有桥集团一直和辽人,金人来往密切,互相勾结。温晚主张备边御戎,设置军寨,堡寨,屯田募兵积极对外用兵的。所以方应看对温晚怀恨在心,产生报复心理。具体是不是你只有自己去问他了。 王小石也有些疑惑的问:你为什么要揭发方应看,不怕他报复吗? 雷媚冷笑道:他已经下令要杀我了,我再不说出真相就永远的被掩盖了。 雷纯思忖了下说:我看你还有其他目的。方应看要杀你,所以你就主动揭发他的罪行,引起六分半堂和有桥集团的争斗。这样你也就可以趁机安全的脱身。 雷媚颔首道:是的,我有这个意思。再说你们旧恨也未消,如今又添新仇。有桥集团本来也没想放过你们。 狄飞惊跟着说道:你觉得有那么容易挑起我们两家争斗吗? 雷媚说:争不争,斗不斗是你们的事。反正真相我也说出来了,要做缩头乌龟还是吃人猛虎你们自己决定。我原本也没指望六分半堂能帮我。 狄飞惊说:那你指望谁? 雷媚回答:我来到愁石斋,当然是来找王小石的。京城里如果还有一个可以信任,并且可靠的人也只有他了。 王小石一脸狐疑问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雷媚说:有关系,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也算我还白愁飞清白的报酬。 王小石说:什么忙?为什么我一定要帮你? 雷媚走近王小石身旁,在他耳边轻轻的窃窃私语了几句。 王小石脸色一变。 雷媚说:你可以考虑一下再答复我。 王小石回道:不用考虑,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话完雷媚身形一纵,要飞出厅堂。 而狄飞惊身子也极其快速一拦,骤然身手一抓,一扣。仟千仦哾 擒拿雷媚背后八大要害。 ——弃子擒拿手。 忽然一抹刀光,泛着相思的味道。 隔开了狄飞惊和雷媚。 ——隔空相思刀。 雷媚已到院中,雷动天一直都在。 他在等着她。 雷动天双掌已轰出他的“五雷天心”。 一股威力巨大的气浪扑卷向雷媚。 王小石当然知道雷动天的厉害,心里担忧雷媚安危。 只见雷媚身子半蹲,一跃而起。 她已出剑。 你看不到她的剑在哪里。 也看不清她如何出剑。 那不是剑。 是箭。 剑像箭一样的射了出去,还发出一阵清吟之声。 像少女的呻吟。 痛苦的呻吟。 伤心的嗟叹。 那是伤心小箭! 第50章 伤心的箭,忧心的人 这是雷动天第一次看见伤心小箭,或者他都不知道是不是伤心小箭。 可这并不重要。 他不在乎你用什么武学,何种招式。 雷动天不怕,无惧。 勇者无惧。 雷动天骁勇,善战。 斗志昂扬。 雷动天在苏梦枕的眼里是不能动的,自己的“五大神煞”之一上官中神就死在这个人手里,教训足够惨烈。白愁飞也不想动他,没有把握去动他,“五雷天心”不是谁都能去撼动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对上雷动天。 王小石而是不想见到他,和自己交过手的人里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 天下第七和雷动天。 并不是武功上怕他们,是这两个人让自己感觉很不舒服。 一个阴鸷冷酷。 一个凶暴绝情。 可是看到雷媚以剑使出“伤心小箭”时,王小石满脸惊骇之色。 她怎么会伤心小箭? 雷媚剑尖似箭簇,剑从像箭杆,剑穗如箭羽。 剑急快,矢疾速。 飞驰电掣,声如风火。 雷媚的剑箭射入“五雷天心”的气浪里,可是无法击穿。 雷动天的气劲如雷。 那是霹雳天雷的力量。 是摧毁对手的能量。 “轰”的巨响声起,剑箭竟然被炸开了。 ——“伤心小箭”被破了! 不对,并没有被破。 王小石惊呼道:小心。 只见被炸的瞬间,剑箭分裂开来。 崩裂为一剑,一矢。 一剑化成无形的剑气直袭雷动天,另一矢的箭劲则擦出了火花,突然拐弯飞射雷纯。 矢如流星,箭似极光。 让人目眩,神迷。 箭无声,很静。 恬静。 矢有味,飘香。 静香。 又静又香的箭射向雷纯。 直击她的心。 要伤她的心。 也要她的命。 雷媚恨雷纯,六分半堂本来的合法继承人应该是她。 她才名正言顺的总堂主。 可她被骗了,被耍了,被玩弄了。 还差点死在天牢里。 雷媚已经杀了雷损,报了仇。但这还不够,因为还有恨。 恨意难消。 既然恨还在,那就继续复仇。 狄飞惊没有恨,只有爱。 对雷纯的爱。 他不能让雷纯受到伤害。 狄飞惊身子已挡在雷纯前面,左手手指疯狂的抖动,嘴里还念念有词。 “临,兵,斗,者,皆,阵,列” 这是雷损的快慢九字诀。 霎时间指缝涌出的真气发出“丝丝丝”之音,犹如银针穿线,交错纵横。 狄飞惊用“临,兵,斗,者”四诀摧毁了这一箭。 “皆,阵,列”三诀反攻封住雷媚退路。 不能让雷媚走,她是六分半堂的叛徒,狙杀了前总堂主雷损,还要加害雷纯。 雷动天也用雷劲震散了剑气,催力猛轰敌人正面。 雷媚进退两难。 不是难,是要亡。 雷媚不想死,王小石也不能让她有事。 一缕销魂的剑,一抹相思的刀。 三分惊艳,三分潇洒,三分惆怅,一分不可一世。 王小石用手剑,手刀接过狄飞惊,雷动天两大高手的攻击。 “还不走?” 雷媚见状身形一掠,已飞出数丈以外,又一纵跃,不见了踪影。 王小石手刀手剑互交,将狄飞惊的“快慢九字诀”和雷动天的“五雷天心”引到一处,彼此相撞抵消。 “哐啷啷”的又是一响,院子也跟着晃动了一小下。王小石人倚靠在院角墙边,手捂胸口,嘴里吐了一口鲜血。 “住手” 声音从狄飞惊背后传来,是雷纯。 雷动天停了手,他发觉自己手掌心被剑割开了口子。 ——是雷媚的剑。 狄飞惊本来也没动,他要护着雷纯不会贸然去出手。他的左手的尾指指甲被削掉了。 ——是雷媚的箭。 王小石的伤明显要比他们重,为了护雷媚撤退,只能硬接两大高手的进攻。 雷纯无奈的问:你何苦去救雷媚? 王小石抹了抹嘴边的血迹,笑道:我现在不能让她有事,既然答应了就要说到做到。 雷纯轻叹道:唉,你还是一点没变。 王小石露出被血染得鲜红的牙齿,苦笑道:你却变得太多,变得我们不曾相识般。 雷纯道:成为总堂主后,我就没有选择了。 王小石说:你不想选罢了,你也越来越像二哥了。 雷纯回道:我们不一样。 王小石说:至少二哥还是主张对外击辽抗金的,有重振河山的志向,锄奸杀敌的心愿。他只是太贪势恋权,利欲熏心。做事太过激进极端,导致了自己越走越错,越陷越深,回不了头。 雷纯说:我不会成为他,我只做我自己。 王小石道:你何去何从,我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好自为之! “你们这群人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堵着门口,让我们进去。” 愁石斋外一阵吵嚷,还动了拳脚。 只见一人双手撑地急行,像只大鹅。双脚急踢,腿风翻飞。似风车一般把六分半堂七八名好手蹬倒在地。 还有一大汉,身法极怪。脚步弯弯曲曲,扭扭错错。好像喝醉了酒,灌了迷汤一样,走路的身态疯疯癫癫。八九个人也拦不住他,被纷纷撂倒。 来人正是梁阿牛和朱大块儿。 王小石忙道:都停手,别打了。 雷动天本来要动手,也被雷纯制止了。 她来愁石斋本也不是找王小石麻烦的,而是来示好的。雷媚的出现只是意外,引起了打斗。 再说对付王小石对六分半堂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引来金风细雨楼为首白道势力的反击。 何况朱大块儿,梁阿牛都是实力派,武斗派。狄飞惊,雷动天两人绝对拿不下王小石他们三人。现在又是大白天,没必要闹事。 所以雷纯决定还是先走,她含笑道:看来我也不受欢迎,那还是别惹人嫌弃离开为妙,你也自己保重。 王小石回道:各自珍重。 雷纯一行人很快的离开了愁石斋,她坐在肩舆里,心思浮动,百感交集。 一个名字在她脑海里不停翻滚。 ——方应看。 她想起了那天夜晚,那条肮脏阴暗的巷子,满地的污秽不堪,臭味难嗅。 然后就是那道龌龊恶心,阴冷寒栗的身影。 她被那个人粗暴的顶压在墙角,野兽般撕扯着她的衣裳,侵犯她的肉体。 那难闻欲呕的气味,被蹂躏时绝望的刺疼感。 那巷子里充满了耻辱,悲痛,愤懑。夜空里弥漫着孤立无助,生不如死的味道。 雷纯手里的绢帕被翻来覆去的搅拉撕扯,发出“刺啦刺啦”的之声。 狄飞惊在另一顶轿子里,在听雷纯轿子里发出的动静。 狄飞惊低着头,听得很仔细。 越听的仔细,心里就越痛楚。 也许此刻他比雷纯还难熬,更愁肠。 心酸谁似我,抹泪独自落。 空留面憔悴,梦醒步蹒跚。 雷纯在思索什么? 狄飞惊又想什么? 是恨?是仇? 因恨而仇,报仇消恨,恩怨本身就是江湖的一部分。 愁石斋里也很热闹,朱大块儿看见王小石受了伤,忙道:小小小小小石石石头,你你你你没没事事事事? 梁阿牛也担心的问道:小石头,伤得重不重? 王小石微笑的摆摆手道:不打紧,不严重,你们放心。 梁阿牛脾气火爆,嘴里骂道:这帮龟蛋生的孙子,欺人太甚。朱大块儿,跟我一起追上去,把这场子找回来,教训教训这帮王八羔子。 朱大块儿越激动越口吃的厉害: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他他他他…… 梁阿牛听得着急道:别说了,跟我直接去干。 王小石忙拦着两人说:你们别乱来,不是什么大事,别再闹出什么祸事来。 梁阿牛忿忿不平,又骂道:小石头,你别怕这帮不要脸的孙子。有大伙在,定给你讨回公道。 朱大块儿跟着说:对对对,这帮帮帮鼠鼠鼠辈,看我不不不不不打得他们屁屁屁屁屁屁滚尿流。 王小石也把两人往屋里拉,劝道:好啦好啦,这事到此打住。你们别再节外生枝了,等我收拾收拾。下午也不诊病了,我们几个去喝点。 几人进了屋,王小石调息运气给自己疗伤。朱大块儿,梁阿牛帮他把桌椅板凳,行医用具,药材器皿都收好。 这时王遇仙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愁石斋,她今天穿了一身海棠红的新衣裳,流苏鬓上插着一朵珠花,显得俏丽动人。 王小石见王遇仙进了院,使了眼色给梁阿牛,朱大块儿,意思让他们别提刚才的事。 王遇仙满脸兴高采烈的说:你们几个都在啊! 王小石问道:你怎么来啦? “我不能来看你啊?” 王小石有些尴尬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王小石一时也语塞,梁阿牛说道:小石头,我和朱大块儿要不要回避一下,你们方便说话? 王小石说:回避啥呀,你这说得什么话。都收拾好了,就去找地方喝酒了,我都饿了。 话说几人就离开愁石斋找了一家平常的酒肆,点了几样小菜两壶酒坐下攀谈起来。 酒菜上的很快,大家也都把酒杯斟满,边饮边吃。 王小石问梁阿牛:最近象鼻塔的兄弟们都在忙什么? 梁阿牛喝了口酒说:忙北面的事呗。 “北面的事?” 梁阿牛说:听说朝廷又想攻辽,有收复燕云之地的意图。楼里,塔里也在积极联络河东路,河西路,河北东路那里金风细雨楼分舵,堂口的兄弟参于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准备。 朱大块儿一喝酒就变得不结巴了,也说:是的,宋辽边境有相当数量的乡兵是楼里支持和培植的,有几个边关将领也都和楼里交好。 王小石也知道一些宋,辽,金的事,至少比当今天子赵佶要清楚的多。 要说大宋,辽国,金国当时的背景就要说一下澶渊之盟之后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海上之盟了。 海上之盟是北宋与金国之间的一个约定。这个盟约跨度非常的久,从最早构想,提出,接洽,谈判,交涉,正式结盟的过程相当长,很复杂。 在女真族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对抗辽廷时,北宋朝廷内就有些主战派蠢蠢欲动了,当时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也是主战的。可北宋军事力量的问题是日积月累,病入膏肓的。所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朝廷更不愿冒险打破与辽的友邦关系,宋徽宗和诸多大臣还是观望为主,并没有实质性的行动。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一路克沈州,破辽东京,占领了东北地区。这时主战派又提议出兵,宋徽宗也有些心动。毕竟收回燕云十六州一直是祖祖辈辈的宏愿,赵佶也想让自己在政治领域上有所建树,在艺术和政绩都能有很高的成就。诸葛先生认为,大宋的军队长期处于普遍吃空饷,滥竽充数,训练懒散,军械荒废,战斗力可想而知。不如让辽国作为宋金之间的缓冲地带,彼此消耗互相的有生力量。而自己加紧操练士卒,打造军械,再挑选能臣良将为以后的战争做准备。这时期北宋和金国有往来接触,可具体的条件并没有达成一致。 接下来金太祖以东北为根基,大肆用兵。完颜宗,完颜婆卢火,完颜斡鲁古等人趁势西进,与耶律淳的大军决战。辽军惨败,金军连克乾州,显州,成州,徽州,惠州等地,并一举攻克辽上京。辽帝耶律延禧仓狂逃窜到辽西京。徽宗赵佶期间也坐不住了,包括蔡京,童贯,王黼也力主与金国结盟。故派了赵良嗣与金人具体的协商,并且达成协议。双方约定各自出军夹攻辽国,辽灭后瓜分燕云十六州。以燕山为界女真族得山前诸州,大宋取山后诸州,每年再上交金国“岁币”五十万,以示诚意。 可赵佶结了盟又开始和金国打太极了,生怕取辽国没有胜算,一直都在观望拖延。又逢江南方腊作乱,把大宋与西夏国作战最强的西军调去平叛。所以海上之盟后金国大军连战连捷,兵锋已至辽中京了,宋廷仍迟迟未出兵。 朝中一些忠良贤臣认为徽宗这样背约会招来金人的怨恨和报复,若辽灭必南下攻宋。还有一方面如果还在畏惧不出军,战机就贻误了,再要攻辽势必难上加难,到时燕地恐难收复。朝廷内引起议论,赵佶一听又有了出兵的念头,这也是梁王耶律雅里来找方应看的原因,意图阻止宋廷大军攻辽。 金风细雨楼作为主战派,也想早点准备,整合各地楼里的势力参与收复燕云的行动中去。从苏梦枕开始,白愁飞,王小石,戚少商对于收复山河的念头是一致的。 不过王小石也认同诸葛先生的看法,金人野心勃勃,对大宋虎视眈眈。辽亡金人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大宋,唇亡齿寒,殃及池鱼。应该积极整军练兵,加固各州城防,要塞。再挑选一些有真才实学,忠君报国的良将委以重任,全面应对后面的战局。 但是童贯,王黼,蔡京,梁师成等奸臣好大喜功,欺瞒战报。借各种名义大肆敛财,贪污受贿,卖官鬻职,提拔一批庸才给予要职,这些庸才又克扣军饷,买卖军械兵器给金人,辽人。导致大宋浮华盛世之下早已巢将倾,卵亦覆。 王小石想到国家已如此破败不堪,苏大哥的心愿何时能完成。心中愈发苦闷,只顾自己低头喝闷酒。 王遇仙用筷子敲了下他头说道:王小石,你想什么呢?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王小石一怔直挠头说:你怎么总是喜欢动手打人,一点不像姑娘家。 王遇仙桃花眼一瞄说:你这木鱼脑袋不打不行,总是把事藏在心里,有话就说出来,憋着难不难受? 梁阿牛大笑道:小石头啊小石头,你也遇到一个能治你的人了。 朱大块儿也起哄道:销魂剑又丢了魂,相思刀也没了心思。 梁阿牛有些吃惊的说:朱大块儿,看不出来你这大老粗还挺能掰的,粗中有细啊! 朱大块儿咧嘴笑说:你这放牛娃子,我老朱就就就就就…… 王遇仙一乐,夹了块羊肉给朱大块儿说:别就了,先把这块肉就地正法。 朱大块儿憨憨的把肉塞到嘴里,又猛喝一口酒道:王姑娘,你这脾气对小石头有用,以后好好管管他。 王遇仙面靥一红,两个酒窝卷的更有些迷人。 王小石看了看她,眼睛又匆忙避开,心里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触。 梁阿牛觉得王小石心里也许在担心温柔安危,就安慰说:小石头,有的事别太忧虑,她不会有事的。 王遇仙心思很聪明,这连日来也了解不少王小石与温柔的事。 她没见过温柔,只知道她是洛阳王温晚的独女。 也是爱女。 武林中家世,地位,名气都不是她这个从小孤苦伶仃,无所依靠的人也可以比的。 根本没法比! 天壤之别。 王遇仙也有其他女人的天性,爱美,贪玩,崇拜英雄,会妒忌吃醋。 王遇仙吃温柔的醋,她看得出王小石对温柔的用情很深。 可惜王小石先遇到她,而不是自己。 可她也喜欢王小石,还很强烈。 ——热烈! 她才不愿放手,退出,谦让。 女人是很小气的,对感情方面特别明显。 她心里有王小石,不会放弃。 她要争取,幸福是自己的。 也要自己争。 可王遇仙不想看到王小石难过。他不开心,自己也会不开心。 也许这就是情,真挚的情。 它像画笔,写出了淡淡的往事,画出了浓浓的思念。 它像暖阳,能融化心里的冰雪,照亮眼眸中的迷茫。 王遇仙把王小石的酒杯斟满,自己也倒满举起了杯子说:王小石,为温柔姑娘的平安归来,饮了这一杯! 王小石举起杯子,望着王遇仙一饮而尽,手指有些微微轻颤。 “你怎么不喝啊?” 王遇仙杏目里似泛起一圈涟漪,双瞳剪水,盈盈秋水,波圈粼粼。 就像她的酒窝弯出了痴痴的柔情。 王小石也是个痴人。 也会做痴梦。 第51章 人生皆苦,何处凄凉 诸葛先生和无情一起去了大理寺狱。 六扇门其实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个衙门的合称。另外开封府作为京师重地,中央权力中心,还单独有一个开封府狱,有府尹管辖。 无情的身份要出入刑部大牢,御史台狱,开封府狱都不是难事。 唯独大理寺狱他进不去,应该说是不能随便进去。里面关押的都是极为重要的犯人,什么谋朝篡逆,公然造反作乱,还有刺杀皇帝的重犯。 诸葛先生就不同,他是当朝太傅。皇帝面前都可以说得上话,朝中和江湖里也德高望重。有这权力,也有这个面子。 但他还是让无情先去和狱司打了声招呼,太傅和狱司若论官职高低,那简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过这个招呼还是要打,不得不打。因为狱司是号称“天下第一狱”的皇甫惭愧。 皇甫惭愧这个人武功极高,这点是诸葛先生认可的。当年“灭绝王”楚相玉有一次趁诸葛先生不在京师的机会潜入大内行刺皇帝,被二十余名大内高手围攻。楚相玉丝毫不落下风,直到皇甫惭愧赶到加入战局。他自知难以得手,只能无功而返。以后楚相玉再次谋划行刺时,被诸葛先生一百招击败生擒。还有就是“扬眉剑出鞘”公孙扬眉孤身单剑闯入大牢要救“凄凉王”公孙长虹,皇甫惭愧三十招夺了公孙扬眉的剑后事败而退。不过和铁手相遇,彼此心心相惜,并劝他放弃劫狱的想法。 “一直剑魔”孙青霞是另外一个去救“凄凉王”的人。还连续救了三次。三次营救,三次失败。他无法通过皇甫惭愧的防线,一点机会都没有。不过第三次皇甫惭愧也对这个年轻人的武功,勇气有些赞赏,允许他见了公孙长虹一面,“凄凉王”也嘱咐他不要再劫牢了。 最轰动的莫过于去年江南作乱的贼首方腊,伏法后被押往大理寺关在天牢。方腊余孽在武林中联手各路反对朝廷的力量,三十六名黑白两道的高手劫狱。其中有“下九门”,“江南晋家”,“雁荡剑派”,“长江十二连环坞”,“瘦西湖晏家”这样门派高手。那一战皇甫惭愧身受大小伤十一处,击毙来敌二十三人,活捉十一人,只有两人逃脱。 从此之后大理寺狱被江湖人称之为“攻不破牢”。 有“天下第一狱”在,牢房就是攻不破的。 ——牢不可破。 皇甫惭愧为人也很正直无私,恪尽职守。他二十多年来都住在大牢里,连家眷妻儿都接到牢里,把监狱当成了家。那么多年他只出去过三次,一次是奉命救驾对战楚相玉,一次是皇帝事后封赏传他进宫,剩下那一次就是自己父亲过世,他去出殡。 最令人敬佩的是在皇甫惭愧管辖的范围里,犯人没有被杀人灭口,私下暗杀的事发生过。他觉得任何人进来了,是不是被诬陷受冤这不是自己所能干预的,也没能力去改变。唯一能做的是让你平安的在牢里活着,假如能被翻案平反,沉冤昭雪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皇甫惭愧也因此口碑极佳,连四大名捕也对他很尊重。 他不一会就来了,来的很快。 当你见了皇甫惭愧本人,很难相信这就是“天下第一狱”。 他很矮,很瘦,身体很单薄。薄的像块棺材板。 他的脸很苍白,眼睛炯炯有神,这是长年居于不见天日的牢房所致。 最特别的地方就是皇甫惭愧竟然只有一个鼻孔,仔细看其实是两个鼻孔连在一起。 皇甫惭愧见了诸葛先生很恭敬的行礼说道:先生,你怎么来了。 诸葛先生笑道:我来找郭九诚,顺便看看故人,所以要劳驾你了。 皇甫惭愧回答:惭愧惭愧,先生这说的哪里话。你来知会我,都是给卑职莫大的面子了。 诸葛先生抚须道:我们之间就不必如此客套了,显得太生分了。 “不客套,不客套,先生请!” 皇甫惭愧命狱吏前面带路,自己陪同诸葛先生和无情一旁。 皇甫惭愧非常敬仰诸葛先生,不论是武功,才智,为人,德行都心服口服。有几次和朝廷里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发生矛盾而被针对排挤,都是诸葛先生从中调解斡旋。 大理寺狱在大理寺中央位置的三舍院。 进了三舍院,左边是男狱,右边是女狱,正前方是御监。御监是关押除了皇帝批准才可以释放的重犯,还有一些四品以上的朝廷大员。 诸葛先生要找的人在男狱,他就是郭九诚。 郭九诚是一名重犯,不过是自己主动要进来的。原因是他在外面的仇家太多,出去恐怕性命难保,还是呆在牢里安全。他曾经是丐帮的长老,江湖上素来人脉很广。当然得罪的人也不少,不乏一些贪官污吏。 皇甫惭愧在门口侯着,让诸葛先生和无情进去。他也是个明白人,有些事最好别去掺和,给别人些方便,特别是诸葛先生这样的人。 大牢很昏暗潮湿,也很阴冷。通道两旁间隔二三十步就点着一盏油灯,火苗的光很微弱。大牢没有窗户,气味中充斥着霉味和腥气,浑浊的空气让无情不禁有些不适和反感。每间牢房只有个杯口大的通风口,白天还能有些许亮光,晚上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时不时的能听到剧烈的呛咳,疼痛的呻吟,还有一些疯言胡语。 郭九诚在里监,这里是关要犯的。可他不在自己牢房里,而是在四处晃悠。因为他即是犯人也是狱卒,帮着负责查看犯人,防止他们自残自尽。牢房对郭九诚来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他也没想过要逃出去,甚至习惯了狱中的岁月。 他也把牢狱当成了自己的家。 郭九诚看到诸葛先生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上一次笑应该是六个月前的元宵节。 “诸葛先生,我不是做梦?”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啊!” 郭九诚又看了看无情道:这不是无情大捕头,今天是怎么了?两位稀客来找我! 无情微笑道:我是陪世叔来的,你这里也不是想来就能来的。 郭九诚道:你们看这里又脏又潮的,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诸葛先生和声细语的说:不碍事,我们就站着说话挺好,今天来是想和你打听一个人。 郭九诚问:诸葛先生想打听谁,我这天天窝在里面,外界的事也不知晓多少! 诸葛先生说:我想向你打听雷媚这个人。 郭九诚惊声道:她?你们要知道点什么? 无情说:最近京城发生些事,也许和雷媚有关。 郭九诚说:她又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了? 郭九诚算是雷媚的救命恩人,当年六分半堂创始人雷震雷本想把总堂主的位子传给爱将雷阵雨,并计划将来把自己的女儿雷媚嫁给他来巩固这份自己打拼来的江山。雷阵雨是个相当厉害的人,他的武功已经超过了雷震雷,也是唯一利用雷家的火器和炸药去威胁过蜀中唐门的人。 问题是当时雷媚很年少,雷阵雨的年纪完全可以做她父亲了。而且他脾气太火爆,性格古板没有情调。雷媚非常抵触这门利益性质的亲事,被内敛隐忍的雷损嗅到了机会。雷媚经不住雷损的花言巧语与之勾结在一起做了他的情妇,暗自壮大自己的实力。后来雷损设计让雷阵雨决战迷天盟的关七身受重伤,再趁势扳倒总堂主雷震雷,成为六分半堂的当家人。雷损很早就培养了狄飞惊,没有利用价值的雷媚就自然成为了弃子,被陷害进了天牢。雷媚被玩弄抛弃,万念俱灰,不想苟活于世。幸亏遇到郭九诚看其可怜救了她,开导她,教她成为了后来的郭东神。 郭九诚后来也知道雷媚暗杀雷损,反苏梦枕,叛白愁飞的事,心里也很感慨,也说不清当年救她是对是错。 无情说:我们怀疑她和方巨侠失踪有牵扯。 郭九诚狐疑的问:我听说方巨侠不是被黑光上人谋害了? 诸葛先生道:方巨侠就算没有防备,詹别野也杀不了他。 无情也说:目前的证据来看方巨侠没死,被人救走了。我在折虹山的山神庙里查验时闻到一种香味,女人的香味。前日在八仙观得到方巨侠的神仙刀上有同一种香味。何鲜菇还提供了一个线索,那个神秘人用剑。而且雷媚原本是方应看的人,应该也参与了谋害方巨侠的行动。最近她突然又脱离了有桥集团神秘失踪,方应看还派了人手在追杀她。我认为雷媚可能和方巨侠的失踪有重大嫌疑。 郭九诚听了无情的话,沉思了片刻说道:她出了天牢之后我们也就断了音讯,这里毕竟是大理寺狱,我也不能出去。后来她加入有桥集团有了身份也来拜访过我两次,只是…… 诸葛先生问道:只是什么? “她有点怪,可是怪在哪里我说不上来!” 诸葛先生沉吟道:有点怪? “就是有种陌生感,也许太久没见了,她有些不自然” 无情冷冷道:会不会她练了某种武功,让她发生了变化? 诸葛先生也说:难道是山字经? 郭九诚一脸茫然的说:什么山字经? 诸葛先生笑道:没什么,雷媚还有其他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 郭九诚细思了下说:没有了,只是雷媚之前遭遇对她打击很大,后来也就变得神神秘秘的。 无情对诸葛先生说:世叔,看来这里也没有其他线索了。 诸葛先生颔首说道:那多谢了,我们不打扰你了。 郭九诚回道:实在过意不去,没帮上你什么忙。 诸葛先生笑道:没事没事,我们还要去见位故人。 诸葛先生和无情往狱外边走边说。 “世叔,雷媚是不是偷练了山字经,方应看才要杀她?” “现在还很难说,雷媚应该和方巨侠的失踪有关系,可这样又是为何?但她背后一定有股势力在操纵这件事。 无情缓缓的推着轮椅,沉默不语。 皇甫惭愧在门口见到两人,就上前问:先生,见到郭九诚了? 诸葛先生笑道:见到了,该打听的也问了。 皇甫惭愧说:那先生还见不见他? “如果方便,我想见见这位故人。” “方便,方便。” “他最近怎么样?” 皇甫惭愧有些惭愧的说:我其实不太想多接近这个人。 诸葛先生说:他的确不太好接近,幸亏有你在,我才放心他在这里。 皇甫惭愧回答:惭愧惭愧,先生过誉了。如果他想出来,我最多只能接他一百五十招。 诸葛先生抚须笑道:你太谦虚了,一百五十招之后,他也早被大内高手,京师禁军,刑部,大理寺的人团团围住了,一样出不去。 几个人走向御监,那位故人也被关在这里。 御监其实是一座庙改建的,门口左右有两个形态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走进山门殿,两侧各有一尊怒目圆睁,形容雄伟的金刚力士。 无情在进寺门槛时,他双手一按“燕窝”两侧的机括。轮椅的右轮往上升,左轮向前伸,轮椅前倾跨过门槛。无情很忌讳踩门槛,这不是迷信,而是一种谦恭的态度。 他性格孤僻,可内心有一种不同于王小石的仁慈。他会绕过地上的蚂蚁,而不让轮椅碾压到它们,也会用最绝情的方式夺取恶人的性命。 这就是无情,任是无情也动人的无情。 皇甫惭愧把他们带到门口,还是守在外面,诸葛先生口中的故人他真的不想去见。 因为每次见到这个人,皇甫惭愧就觉得心情会很差。 那是一种凄凉的感觉。 心境很凄苦,周围的环境也变得凄冷,整个大理寺狱都变得很凄惨。 牢房本来就该凄惨,里面的犯人也应当凄怨。 这个人让你觉得世道惨无天日,号寒啼饥。人生也变得悲怜万分,苦海无边。 谁让此人是“凄凉绝顶泣神枪”公孙长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他在天牢已经远远不止十年了,也见过太多被带走斩首的孤魂野鬼。 唯独他一直都在,从之前的忿忿不平处心积虑要越狱。到如今的心甘情愿独自留守,不再过问江湖事。 黑牢。 孤灯。 一丝凄凉。 孤独百年。 无情透过冰冷的铁栅栏,望见阴暗寂静的牢房里竟然空无一人。 公孙长虹竟然不在牢房里,难道他已越狱了? ——还是死了? “你来了!” 忽然从牢房漆黑的角落里传出一个凄凄切切的声音。 整座大牢里的油灯都随着声音摇晃欲灭,光线也变得黯淡起来。 “我来了!” 诸葛先生的语气很柔和,声音很轻。本来将要熄灭的火苗又变得稳定。 静静的。 万籁俱寂。 定定的。 泓峥萧瑟。 无情惊愕万分,他的暗器冠绝天下。所以目力,听觉,还有反应都是极为出色的。 可他竟然没有发现牢房里有一个人。虽然光线昏暗,那也不至于发觉不了里面有个活生生的人。 这个凄凉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诸葛正我,你的功力又增进了。” 声音还是从黑暗的角落里传出,无情静心凝视那里。 还是没有感觉到有人的存在,听不到呼吸,心跳,任何的响动。 只有空洞感。 还有凄凉的味道。 无情察觉到了味道,心里也油然而生的抑郁。 心里有种凄苦哀凉的滋味。 让他有种相顾无言,怆然涕下的心绪。 是寂寞,也是悲伤。 诸葛先生说:公孙长虹,你的武功也没退步啊! 公孙长虹啧啧笑道:武功再好有何用,不是也败给你。 诸葛先生说:唉,你何必执着于此。比我强了能如何?给你做天下第一又如何? 公孙长虹叹声道:也是,我争了那么多年,最后还不是在这破败不堪的牢狱里残灯相伴,了此余生。 诸葛先生说:我在陛下面前给你求过情,也赦免了你的罪,何为你不愿出去? 公孙长虹厉声道:不要和我提那个狗皇帝,不是你赵佶这个昏君早死了。 诸葛先生神色黯然的说:唉,你杀了他就能换来天下太平,苍生安居乐业了? 公孙长虹道:不换个人做皇帝,怎么知道不行? 诸葛先生说:万一换上去的人比之前更昏庸,更无道怎么办?再继续杀? 公孙长虹道:那就任由他把大宋江山给败了?qqxδnew 诸葛先生说:你应该知道他虽贵为天子,可天下早已不为他所控。朝中奸臣逆党把持朝政,收刮民膏,通敌卖国。他们才是国家的腐朽的根源。 公孙长虹道:那让我去杀了他们。 诸葛先生说:我不赞成用杀戮解决问题,不过你确实可以为国家做点事。 公孙长虹哈哈大笑,笑声响彻大牢:我一个阶下囚,苟活将死之人能做什么事? 无情冷冷的道:前辈能做很多事,至少你的威望应该重新整合山东神枪会,不要让他们再做蔡京的走狗,为非作恶。 公孙长虹笑声即止,问道:你是无情? “是。” 公孙长虹又道:我在这里呆了太久,外面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无情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神枪会慢慢沦落成蔡京的杀人工具去残害大宋的子民? 公孙长虹道:现在神枪会主事的是“一言堂”的孙疆? 无情道:是。 “公孙扬眉呢?” 无情回答:可能死了。 “什么?他死了?怎么死的?” 无情说:这些问题你应该去问孙疆,而不是我。 公孙长虹沉默许久才又说:那孙青霞呢? 无情回道:他现在加入了金风细雨楼,成为了反对朝中奸党的力量之一。 公孙长虹松了口气道:他是个有血性的男儿,也算没给孙家丢脸。 诸葛先生也说:他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也嫉恶如仇。加入金风细雨楼你可以放心。 公孙长虹道:我知道外面的世道乱了,江湖也变了。我就算重回神枪会,恐也难以改变局面,凄凉王已成往事,不提也罢。 无情问道:那你就任由孙疆把神枪会带上不归路? 从牢房的角落里缓缓的走出一个人影,背影很凄凉。 无情看到了公孙长虹那显得憔悴落寞的后背。 他是背对着诸葛先生,无情走出来的。 脚上的铁镣拖在地面摩擦发出凄厉的回音,像是刽子手在磨他的断头砍刀。 在阴暗的牢房里瞬间充满了凝重的死味。 这个背影就像一缕幽冥黄泉的恶灵,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食人魔鬼。 “你们走,我已经不是凄凉王了” 诸葛先生微微轻叹,负手而去。 无情用他秀美充满灵气的手转动轮椅尾随着诸葛先生。 留下了他也有些孤寂的背影,还略有些凄凉。 公孙长虹转过身来,空洞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怨念。 人生凄凉。 无奈无奈。 第52章 杀手与行规 彭鱼雁走进了“一笑居”,她头戴斗笠,黑纱蒙面。 她是“五虎彭门”的门人,不过现在是一名杀手。 “一笑居”底楼大厅有三十多张桌子,客人很多。 ——各种各样的客人。 ——各式各样的人。 吃饭的,喝酒的,喝茶谈生意的,卖唱听曲的,走累了歇脚的,打听消息的,还有胭脂抹粉女子拉客的,热闹喧哗。 不过彭鱼雁一步入大厅就瞥见了墙角的一桌客人。 一张桌子,两个人。 一个白胡子老者,一个黑虬髯汉子。 一个诡秘莫辩,一个深沉难测。 彭鱼雁从没见过这两人,可她进来就察觉到了他们,在众多客人里发现了他们。 因为她的职业使自己能感觉出别人无法察觉的东西。 ——那是杀气。 她缓缓上楼,心里暗暗嘀咕着:难道是他们? 当她再用目光瞅向那张桌子,白胡子老者和黑虬髯汉子已经消失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 ——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 ——神不知鬼不觉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彭鱼雁突然心里冒出了一个名字,一个组合的名号——神不知鬼不觉。 神不知鬼不觉是杀手,是杀手行业里很出名的代表人物。请他们的酬劳很高,很少有人可以出得起。有时你请的起,也未必请得来他们。 因为这两人武功太高了,他们也只杀武功高的人。最特别的是他们在杀人之前都会通知被杀对象,让对方心知肚明,做好防备。 不管你怎么小心,最后都会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而且这两人很少联手行事,确切的说是只有一次合作暗杀目标。单独行事都让人提心吊胆了,如果两人一起出手那不是必死无疑。 为什么这两人会出现在京城? 他们又受谁的雇佣? 目标又是谁? 彭鱼雁带着一串的疑问,来到了顶楼的雅间。 “一笑居”是京城最大最有名的十家酒楼之一,共有五层楼,装修考究豪华。 彭鱼雁来到的顶层只有两个雅间,不是随便什么客人都能来第五层。哪怕是一些达官显贵,士绅豪强都需要提前的预定。 彭鱼雁进了雅间,绕过屏风就看到了“加钱居士”钱守衣,当然她见过他好几次。也接了几单买卖,顺利的完成了。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接活,因为她要回“五虎彭门”接掌门主。“五虎断魂刀”彭尖亡于戚少商剑下后,门里群龙无首。而她无疑是最有资格接替门主的人,也没人敢和她争位子。 雅间里除了加钱居士还有其他几个人,有个眼睛红的像兔子似的人坐在钱守衣身旁。 这个人来头不小,可以坐在加钱居士身边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 此人不是杀手,是神通侯府方应看手下三司马之一,“绝神君”陈九九九。 还有两个人分别站在雅间两边,互相保持着距离,十分警惕。 他们才是杀手,一流的杀手。 一个背着胡琴,精神矍铄的老人,叫剑六十四。他是个用剑的刺客,剑就藏在胡琴之中。在十字亭曾经暗杀过狄飞惊和雷纯,不过失手了。他急于再接一单大买卖,一是为了钱,二是为了行业里的排名。 排名代表了身价,杀手也是有身价的。 另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头发很乱,极脏,油腻的发梢沾黏在一起贴紧着头皮,还布满了皮屑和污渍。他身上穿了一件褪了色的旧布衫,袖口衣领都脱了线头,仿佛一年四季都只穿这件衣服。 彭鱼雁认识这个人,他叫“一贫如洗”杨白捞,也的确没见过他换过衣服。在“杀杀人,眨眨眼”这个组织里他的排名很高。还接过不少活,也赚了很多钱。可他从来不怎么花钱,也不知道挣得钱去哪了。始终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就像每次钱都白赚了,空捞了一样。 彭鱼雁站在陈放古董摆件的多宝格旁,她身着一身紫色劲衣,把丰腴的身体曲线展露无疑。 双峰凸显,柳烟细摇,玉臀弹翘,让人不由浮想联翩。 眼下雅间里的绝神君已经开始想入非非了,他的眼神自她进来后就没离开过,舍不得离开。 他好色,痴迷的贪色。 贪婪下流的看着她,脑子里已经横流了。 虽然彭鱼雁蒙着面,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可绝神君胸中已经燃烧起了欲火,眼睛也被燃烧的血红。 血红的眼,眼馋的红。 “加钱居士”钱守衣轻咳了一下道:人都到齐了,那我们也开始。 绝神君有些疑惑的问:居士,不是说有四个人吗? 钱守衣很礼貌的回道:确实是四个人,还有一个不想露面,也从不露面。神君放心,此人接过几次任务,一贯都是如此,不会有什么影响。 绝神君明白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居士就开始。 钱守衣颔首笑道:今天来的诸位都是接了这单买卖的,那么想必目标是谁你们都知道了。 剑六十四冷冷道:雷媚这个人很神秘,行踪飘忽,要怎么样找到她? 钱守衣回答:昨天雷媚在愁石斋露了面,她的行踪有人再跟了。 杨白捞用手挠着像鸟窟似的头发,不停的挠,不断的有头屑散落下来。指甲里嵌满了头皮上的污垢。 彭鱼雁是女人,爱干净。看到杨白捞这副邋遢的样子有些反感,身子略略侧了下,目光避开他。 杨白捞察觉到她的举动,也不挠头了。 尽管头很痒,奇痒无比。他还是克制住了,然后问道:什么时候动手?我急等着用钱,越快解决越好。 钱守衣说:就是这几天,具体行动的地点,时间我会通知你们。这次目标只有雷媚,希望大家能顺利的完成。 杨白捞把指甲里的污垢弹在地上,还用脚去搓了搓。 剑六十四对着杨白捞说:你手头一直没宽裕过,钱都花哪里去了,老是缺钱? 剑六十四和杨白捞比较熟悉,两人还合作过三次。最出彩的那次就是两人在洛阳联手杀掉了“毒口婆心”温九婆,这人可是“大嵩阳手”温晚手下仅次于“十全十美”的高手,她一直负责温晚在洛阳的一些私产营生。 而且温九婆还是“九八婆婆”温存的女儿,“三缸公子”温约红的引荐加入了温晚的派系。也就是这次暗杀,让剑六十四和杨白捞再也不敢踏入洛阳地界。温晚通关自己的关系查到是他们做的,在洛阳地界下了格杀令,所以两人算是患难之交。 杨白捞叹气道:我要攒钱,很多的钱,不可能一辈子做这个行当。等钱攒够了就金盆洗手不干了,去购置田产房子,过过太平日子。 剑六十四冷笑道:金盆洗手?我们的手还洗得干净吗?迟早也是要被仇家找上门的,趁活着要好好快活。钱花掉了才是自己的钱,没花完都是帮别人挣的。 绝神君说道:对对对,活着就要及时行乐,不枉来人世这一遭。人这辈子匆匆能有几年,该快活就快活,等老了病了死了也快活不动了。 彭鱼雁轻吁了一下说:你们也就这副德性,干不出什么大事来。 绝神君盯着彭鱼雁说:那不知彭美人有何大事要做? “我要重振彭家,光大门楣,在武林里打出自己的名堂。” 绝神君说:彭尖死了,这彭家是要重新选个当家人了。你这能耐我看有戏,还干这买卖作甚? 彭鱼雁回答:我也需要钱。 杨白捞插话说:那你不是和我一样。 彭鱼雁冷哼了声说:我们不一样,我的钱是用来重建彭门时所需要花的,你只是为了自己。 绝神君淫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抱负,怪不得你的心……胸那么大。 说完绝神君不禁的咽了下口水,火红的眼睛在彭鱼雁身上游走,心里的欲火中烧。 越烧越旺。 焚身热火。 他脑子不断的产生邪恶的念头,对彭鱼雁,对雷媚,对其他女人。 绝神君已然成为一头色之野兽,要吞噬那些让他失魂落魄的女子,吸干使他邪欲难耐的女人。 彭鱼雁见了他那猥琐的目光,又是一阵嫌弃和恶心。又侧过身子,可又见到邋里邋遢的杨白捞,让她左右为难。 不止为难,还生气。 怫然不悦。 勃然变色。 钱守衣见这气氛也忙说:诸位钱怎么花,在下也管不着。只是这次行动方小侯爷很看重,要求务必成功,不能有闪失。所以还特地派了神君相助。 剑六十四道:他也要去?那到时怎么下手? 杨白捞也有些疑惑,但没有说话。彭鱼雁是看见他们两个讨厌,懒得说话。 绝神君说:大家放心,我不会妨碍你们。我也是给小侯爷办差事,只要任务完成,你们的酬金一分不会少。最好是杀她之前能留个活口,有些东西小侯爷还需要我问问。当然她负隅顽抗,诸位不必留情,尽可以杀了,这我可以理解。 剑六十四说:价钱合适,我怎么都行,如果要雷媚只能说话,可以冒险试试。 杨白捞挽了挽破旧的衣袖说:她不是普通角色,我不想自己有意外,所以我不会留手。 彭鱼雁噫气道:要留她活口,意味着手下要留情。这是作为杀手的大忌,杀手就是要全力出击,决绝无情。对敌人的仁慈,是对自己残忍。我觉得这样不符合规矩,搞不好会自食其果。 钱守衣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然后依次走到三人面前,给了每人三张。 然后他走到窗口往外张望,还和和气气的说:我知道事情有些难办,大家很为难。不过小侯爷这次给的酬劳也很丰厚,这是三成的定金。你们愿意做的就收下,如果有顾虑就把银票留下,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诸位与我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钱某从来不会勉强。接不接买卖都是出于你们自愿,说句心里话我也不想大家出事。谁没有把握就现在说,绝不为难,命在就还有赚钱的机会。 在加钱居士眼里没有什么问题,麻烦是钱不可以解决的。 他的武器就是钱,出招就是发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一群急用钱的人。 剑六十四看了看银票的数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价钱很公道,我没有意见。 杨白捞仔仔细细的把银票对折,再对折,还是对折。又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衣襟里。 “这单买卖我接了,谁让我缺钱。” 彭鱼雁看看银票,脸色略有些犹豫,想了一会还是把钱塞进了荷包里,也没多说什么。 钱守衣见三人都没答应了,又笑容可掬的说:那我就祝各位大功告成。 忽然窗外飞进来一只小鸟。 是只橘黄色的芙蓉鸟,羽毛很漂亮,眼珠很灵动。飞到了钱守衣的左肩上,他左掌一摊开,这只芙蓉鸟就双翅一震,跳到他掌心用鸟嘴不停的啄。 钱守衣就任凭鸟肆意的叮啄他的手掌,同时他的眼睑也在收缩,眉毛也在耸动。 绝神君是看的一脸茫然,但彭鱼雁三人知道加钱居士在干什么。 他在听消息,鸟带给他的消息,还是重要的讯息。 这是“杀杀人,眨眨眼”组织特有的联络方式,用鸟来传递情报。 不同的鸟代表不同的消息,芙蓉鸟传达目标的行踪,喜鹊代表行动成功,画眉象征行动的时间,乌鸦预示着暗杀失败,相思鸟寓意如何交易,杜鹃提示行动取消。 当然这是只属于钱守衣和四名巡使的联络方式,组织也只有首领和这几个核心成员。 那么要支持组织庞大的情报网和联络是需要“蝶”,“貉”和“鼠”。 “蝶,貉,鼠”是代号,“蝶”是跟踪,收搜目标情报的人员。他们可以是酒楼客栈的老板伙计,也可以路边卖艺看相的艺人,还会是青楼赌坊的娼女和赌徒,包括衙门官署里的小吏,甚至是京城街上玩耍嬉闹的孩童。 “鼠”是通知杀手消息的人,他们人员构成不复杂,就是乞丐。但总是可以及时找到杀手传递消息,通知行动。 “貉”是中间的保护层,执行人。他们的存在让“蝶”和“鼠”永远是被隔离分开的,同时他们也监视着“蝶”和“鼠”,这样可以维护杀手不会被“鼠”的出卖而暴露行踪,也保障“蝶”不会把消息走漏给别人,如果有人越轨“貉”会作为清道夫来解除危机和隐患。 “貉”是有哪些人来担任的? ——是杀手。 因为他们懂行规,守规矩。在杀手行业里有人越线了,出格了。影响了杀手行业的格局,破坏了市场,这是其他成千上百的杀手不认同的,这个行业假如乱了套,都不守行规。这会危及他们的性命和收入。 剑六十四看着芙蓉鸟飞走后,关切的问道:怎么样? 钱守衣笑道:放心,雷媚这次跑不了。 绝神君的红眼里都放出了光,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光。 他心里还有火,想到雷媚火就又燃了起来,他好多个晚上幻想着雷媚妩媚的脸蛋,迷人的胴体。 想着想着绝神君不禁笑出来,还夹杂着浓重的喘气声。 他又重重的吞咽了下口水说:雷媚这次插翅难飞了,真好真棒,太棒了,妙哉妙哉,妙极了……哈哈哈哈……! 彭鱼雁看到他这嘴脸更鄙视了,也不搭腔。只是对加钱居士说:那我就静候居士消息动手了,希望能平安做完这一单。 剑六十四说:我们四个人加上绝神君不会有什么意外,雷媚再有能耐这次也是认栽了。 说完剑六十四就下了楼,他从不和人打招呼。杀手只要守行规,不用讲礼貌。这个行业本来就是只讲金钱,不讲理,不说礼。 杨白捞还是很谨慎又问道:假如绝神君也动手,依然不影响酬劳分毫? 钱守衣道:是,你可以放心。只要完成任务,钱不会少掉你一个子。 “那好,我就等着动手了” 说完原本站着的杨白捞就不见了,消失的。 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 绝神君也眉头紧锁说:好快的身法,没看出来他是个硬点子。 钱守衣笑道:神君,能走上来到这个房间的都不是一般人,很不一般。 绝神君忙回道:也是也是,没两把刷子确实不敢挑上雷媚。 说完他又瞟了一眼彭鱼雁淫笑道:彭门主,一会去哪啊?要不我们就这里喝两盅! 彭鱼雁不理会他,对接加钱居士说:居士,那我先行告退去准备准备。对了,你知不知晓还有两个人已经进京了。qqnew 钱守衣思忖了下说:你说得不会是神不知鬼不觉? 彭鱼雁也一惊:那么说人是居士请来的? “是我请来的,不过生意还在谈,他们的要价很高,还需要商榷。” 彭鱼雁莞尔一笑道:看来被他们盯上的人不好受了,让神不知鬼不觉出马的人来头也不会小,也不好对付。 加钱居士微笑不答,从他的神态里可以看出这是一笔只属于神不知鬼不觉的买卖,任何人不能插手的买卖。 神不知鬼不觉完成不了的任务,别人也完成不了,也不用去插一脚自找没趣了。 彭鱼雁看也问不出什么,也不该问。 她也就准备走出雅间,绝神君却是恋恋不舍的样子,忙喊道:彭门主别走,彭门主别走,我们喝两杯乐呵乐呵。 彭鱼雁身形已跨出了雅间,可一道凌厉的刀风掠起。 掀散了门帘,劈开了屏风,带倒了放盆栽的花台,斩断了桌脚,击碎了桌面上的茶盏。 这一刀或者说是五刀,力度把握的恰到好处,分寸拿捏的丝毫不差。 只毁物,不伤人。 发出警告,震慑对手。 绝神君也冷不防的吓了一跳,不过他的手掌也动了五次。虽然彭鱼雁的五刀并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他还是本能的封住了线路。 钱守衣叹声道:你去惹她作甚? 绝神君咧嘴一笑,露出了又黑又黄的牙齿道:这娘们够泼辣,合我胃口。 “哈哈哈哈哈哈……非要尝尝滋味……哈哈哈哈哈……” 第53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京城碧落无云,皎阳如火。 天气很不错,就是有些炙热,让人心情略有些焦躁。 朱明月此刻是即热又焦躁,他已从山东赶回了京城。神枪会孙家的事并没有结束,可他不得不回来。 他回到刑部大本营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屎。 是人就要拉屎,老百姓,乡绅官吏,朝廷大员,包括皇帝都要拉屎。 朱明月也是凡人,吃五谷杂粮,拉屎也很平常。 只是他一进了茅厕就呆了一个时辰,也拉了一个时辰。虽然出恭很正常,可换了常人这样估计早就命归西天。 朱明月不同,心里积着怨气,肚子里存着火气,来回舟车劳顿水土还不服,所以要痛痛快快的撒气,泄火,排毒。 他走出茅厕时,一脸的轻松,心里更放松。白白胖胖的面容更有润泽,眼神里透出享受和满足。 身边的戚哭戚泣甚至都能闻到一股香味,只属于朱明月的气味。 气味芬芳馥郁。 很细腻,有点甜蜜。 还有些醇厚。 圆润,祥和,带着灵气。 也只有这种气味像朱明月的为人,表面和和气气,温文如玉,一副心慈口善的模样。其实行事坚辣阴毒,诡计多端,口蜜腹剑。 朱明月端坐在官帽椅上,左手抚摸着肚子,很松弛。戚哭戚泣两个人一左一右站立两旁。 一个羞涩腼腆。 一个害臊忸怩。 活像两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羞羞答答,见了人脸都会红到耳朵根子那般。 戚哭戚泣这对兄弟年龄不大了,仵作出身。八岁开始就跟着父亲勘验尸体,十四岁正式成为州府衙门里的仵作。戚哭擅长解剖,不管是活体还是尸体,从体表器官到体内腑脏都可以切割的干干净净。戚泣精通药理病理,对于那些被毒,蛊,药造成的非正常死亡能查的清清楚楚。后来被朱老总看重,破格提拔栽培,是“笑面邢总”很器重的两人。 朱明月和戚哭戚泣在一起真的是绝配,就像一名笑容可掬的老爷,两位深闺待嫁的小姐。看上去人畜无害,背地里都是难缠的狠毒角色。 朱明月在等人,他离开刑部有十天了,不在的日子里很多事需要了解。作为刑部老总对衙门的掌控力极为重要,总是有很多明面上和潜在的问题需要足够的重视。 朱明月做事很小心,居安思危。特别是米苍穹一直看他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任劳任怨又对他的位子虎视眈眈,想要取而代之。幸好他这人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皇帝徽宗面前的红人,蔡京很倚重的幕僚,和诸葛先生亦敌亦友有时会共处同一阵线,还是康王赵构的亲信。公门,江湖里是谁都要给点面子,不给面子就等着以后被暗算。 他喜欢暗算人,怕被人暗算。要防住暗算,就要知己知彼,听取汇报,搜集情报,做好防备。 汇报的人来了,一个不苟言笑,表情严肃,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参见朱明月。 这个寒眉星目的年轻人也是近来刑部最出风头的捕快,据说这个人比无情更绝情,比铁手还硬手,比追命更要命,比冷血还冷酷。 他就是“不笑神捕”白宇恒,一个喜欢处决逃犯的捕快。基本上他追捕的对象都是死路一条。除非朱明月特别关照,可能会带个活口回来。 ——不完整,残缺不全的活口。 白宇恒对犯人的残忍度不亚于任劳任怨,但他只针对罪犯。任劳任怨对任何人都很残暴,喜欢虐待对方,手法极为变态。 白宇恒是朱明月培养的,属于他的派系。 朱明月笑呵呵的说:小白,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里刑部那两个煞星都有什么动静? “任劳任怨调动过人手去追查雷媚。” “查到什么了吗?” “雷媚前日在愁石斋出现过,似乎还动了手,后面消失在东城方向。” 朱明月略思索了下道:把追查雷媚的人全部召回来,这件事不许衙门里再插手了。 白宇恒恭敬的回道:属下明白。 “那两个人万一问起来,知道怎么说吗?” 白宇恒谨慎的回答:就说中元节将近,需要人手排查京师的各坊各巷。确保到时的斋蘸能顺利举行。 朱明月满意的笑道:很好。 斋蘸是宋徽宗时期中元节独有的一个大型活动。中元节起源于道教里的道家三元,分别是上元,中元,下元对应着三官。赵佶是非常信奉尊崇道家文化的皇帝。每年中元节会有很多活动持续几日,七月十五这天皇帝和朝中大臣,还有豢养的道士们一起进行斋蘸,祭拜祖先,虔诚祈福神灵,也希望神明保佑秋天能够丰收。对于老百姓来说中元节也是重要的节日,有很多习俗。比如祭祖,烧衣,放河灯,鸣鞭炮等传统,东京大街小巷还会有很多市集,灯会,瓦舍表演诸多热闹的节目。 所以用中元节做幌子来应付任劳任怨既合适也合情。 朱明月继续问: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白宇恒回道:再前几日,金风细雨楼的戚少商在八仙观和蔡府的人动了手,死伤了不少人。后来无情赶到制止了争斗,起因似乎是为了方巨侠的下落。 朱明月沉思了下问:六分半堂,有桥集团有什么动静? 白宇恒不假思索的回道:六分半堂人马调动频繁,大批高手被狄飞惊召回京师。四个原有意投靠雷纯的帮会“黑恶帮”,“挑事堂”,“土匪会”,“强盗门”在城郊被戚少商的手下打退了。狄飞惊也出手把“蓝天白云一家亲”,“扶危救困教”,“正道堂”三个有意加入金风细雨楼的门派给驱散了。有桥集团那边,辽国来使耶律雅里见了方小侯爷,“加钱居士”钱守衣也去过侯府。 朱明月眼睛笑的眯成一道缝,完全看不到眼眶。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你也确实看不到他的眼瞳和眼眶,因为他总是在笑。 他也在细细的思量着听到的信息,他善于思考,推断,这是一名好捕快所需要具备的基本素质。朱明月脑子反应也很快,经常会语出惊人。明明知道他话里有话,但就是反驳不了。 一个不动脑,只会打打杀杀的捕快是八辈子也坐不了邢总的位子。 “蔡府,神侯府,又有什么动向?” 白宇恒沉了沉眉毛,本来他的眉势就是往下弯的。这一沉眉几乎要压弯了眼睛,眸子里变得更阴冷,神态愈发的肃杀。 “神侯府我没办法接近?” 朱明月笑意未改的问:遇到麻烦了? “我遇到了冷血,被拦住了。” “他是个很麻烦的人,最好别去招惹。蔡府应该是派别人去盯的?” “是,不过派去的两个人死了。尸体我查验过,都是被一剑毙命。” 朱明月冷笑道:看来他们遇到解决麻烦的人,运气委实不太好。 白宇恒有些歉意的说:属下无能,请老总责罚。 朱明月态度和蔼的说:你做得很不错,我很满意,责罚你什么? 白宇恒的眉目挤在了一起,依然很目无表情的说:谢老总夸奖,属下以后定加倍表现,不负老总期望。 朱明月笑态可亲,白宇恒严正厉色,两人的笑与不笑也形成鲜明的对比。 “笑面邢总”是很看好“不笑神捕”这个年轻人。白宇恒尽管只跟了朱明月两年时间,彼此的配合也很有默契。作为上级充分的给他机会,职权,自由。作为下级他又很懂规矩,不越权,不过线,办事能力强,绝对的服从。 有了朱明月这棵大树,也让“不笑神捕”的名头在刑部越来越响。有了白宇恒在麾下,让“笑面邢总”更如虎添翼。 朱明月心目中,戚哭戚泣是绝对的心腹,听话可靠。让他们干任何事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所以一直带在自己身边。“不笑神捕”白宇恒,“午夜鬼捕”刘猛禽也是他提拔的,但这些人只是训练出来的杀手锏,是武器。 ——杀人的凶器。 刑部是大宋的执法官署,一切要按大宋律例来办事。可是依然有时需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甚至是违法的事,这时就需要白宇恒,刘猛禽这类人。 朱明月继续问:那还有什么比较值得注意的事或人。 白宇恒稍稍思考了下说:唐能自从十字亭销声匿迹后,昨天在青龙坊发现了他的行踪。还有神不知鬼不觉也进了京。 “那雷艳和唐仇呢?” “雷艳自从和雷纯见了面后,她也失踪了。唐仇好像和雷纯走的很近,还不确定是否已加入六分半堂。” 朱明月轻拍肥嘟嘟的肚腩,发出啪啪啪的声音,笑容没变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京城这局势错综复杂,而且隐约弥漫着硝烟。 方巨侠生死未卜? 温晚之女温柔下落不明? 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都在招兵买马,剑拔弩张。 这两家人背后的神侯府,蔡相府也在暗暗较劲。 有桥集团和辽国搭上了线,还雇佣了“杀杀人,眨眨眼”这样的杀手组织。 唐能,唐仇,雷媚,雷艳,还有像八仙观这样的京城其他势力也有所动作。仟仟尛哾 朱明月也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信号,看来又要不太平了。 朱明月说:小白,让刑部的人都打起精神,加强京城的巡查,对于可疑的人要留心监视。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不要让任劳任怨插手,就说是我吩咐的。 “属下领命!” 白宇恒接了命令马上去安排了。 朱明月自言自语的说:看来老天没打算让我闲着,又要开始忙了。 戚哭道:老总,难道要出事了? “不但要出事,搞不好还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戚泣也说:这京城又要不太平了。 朱明月说道:我看整个武林都要翻天了。 戚泣问:整个武林? 朱明月阴笑道:我们一进城,大街小巷都在传什么? 戚哭想了想说:都在传方巨侠的事。 朱明月问:方巨侠失踪有多久了? 戚泣很迅速的回道:有半个多月了。 朱明月又问:方巨侠对谁最重要? 戚哭回道:方巨侠牵扯的太多,太深了。宫里,朝中他的声名都可以比肩诸葛先生,蔡太师,童枢密,王少宰,隐相梁大人。江湖威信那就更大了,六大派总掌门,七帮八会九联盟的握权人,势力早就雄霸一方了。洛阳王温晚,风云镖局龙放啸都无法与之并论。 朱明月微笑的点了点头。 戚泣又说:方巨侠还很得民心,国士无双,四海称颂。京城各方势力都有意拉拢,特别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这两家斗了那么多年,谁也吃不掉谁。若是得到巨侠支持,要击败对方那就变得轻而易举了。 朱明月边听边眯着眼说:我看就连皇帝,太子都想招揽巨侠,用来制衡朝中权臣。唯一不想他活着的恐怕就是那个…… 他没有说下去,戚哭戚泣心里也清楚那个人是方应看。两人本就聪明,加之跟在老总身边久了,自然学了不少东西。 朱明月对手下会留心眼,也肯教本事。他不需要戴高帽,捧臭脚的下属,阿谀逢迎,溜须拍马是他的强项,手底下的人只要听话,会办事就行。他也永远会留着一手,两手,三手来防范别人,你也搞不清他有多少手。 宁可结一百个仇家,也别交恶一个朱明月。 戚哭问:老总,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朱明月笑道:我们只要做好分内事,不要让京城出太大乱子。 戚泣说:哪个王八蛋搞事情,让大家都不安省。 朱明月道:也只有方巨侠能让大家不安省,估计幕后之人局也布的差不多了,好戏该开场了。 戚哭问:老总,我们现在就去做准备吗? 朱明月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扭动了几下,笑着说:现在先要做的是吃饭。 “然后拉屎。” 京师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雷媚甩掉六七个尾巴,干掉了三个探子。 她不确定还有没有人跟踪,毕竟方应看,杨无邪,狄飞惊的手下,刑部衙门的捕快,杀手组织的眼线都在找她。 雷媚本不该抛头露面,可是今晚她必须要去会面一个人。 他在等她,她也要去见他。 雷媚身影如鬼魅般在屋檐上疾驰,身姿也很媚。 她的武功一向很好。 她的剑法很快,似箭。 她的箭法犀利,如剑。 她是一个叛逆的人,永远在背叛的路上独行。 从雷震雷的女儿,到雷损的情人,潜伏六分半堂的卧底。从苏梦枕的手下大将,金风细雨楼的郭东神变成了白愁飞的内鬼。在后来白愁飞失势,她从情人又变成反叛击杀白愁飞的刺客,转眼又去投靠方应看。 现在雷媚再次叛变了,她喜欢这种感觉。在一次次的背叛中不停脱变,不断成长。 她也回不到以前了,往事历历在目,出卖了太多人,毁了太多人。 既不回头,何苦多虑。 既然叛逆,无需解释。 今朝今昔,已成陌路。 唯有自渡,方可成佛。 ——不,她要成魔。 战未止,死不休,地狱不空就送更多的人去地狱。 雷媚潜入火风小巷,翻进药师庙。她轻推殿门,步入药师殿内。 “你来了”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来自药师佛的泥塑之后。 雷媚回道:我来了。 “有没有尾巴?” “我进来之前的已经解决了,之后我不能保证。” “我的人在外面,之后就交给他们。” 雷媚盯着药师神像,药师佛慈眉善目,双耳垂肩,右手持尊胜诃子果枝,左手捧佛钵,盘坐莲花宝座中央。 雷媚问道:方巨侠安置好了? 佛像回道:安置妥当了。 雷媚又问:其他也准备好了吗? 佛像说:我的人都安排妥当了,这是大事,不会出纰漏。 雷媚笑了,依然那么媚,佛像似乎也被勾魂的笑音给勾了一下。 ——抖动了下。 佛当然不是真的佛,只是泥像而已。 泥塑是没有心的,可佛像还是动了下。 也许心也动了下。 雷媚这样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动心。 还动欲。 只动欲。 不动情。 佛像突然问道:你去了愁石斋找了王小石? 雷媚说:我只能去找他,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很多人要我的性命。 佛像说:为何不让我保护你? 雷媚冷噫一声说:我们只是合作伙伴,你也不值得我信任。 佛像说:不信任我,你还与我合作? 雷媚回答:这件事上,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利益也相同的。所以我们可以合作,但没有其他牵扯。 佛像冷冷道:那你相信王小石? 雷媚回道:他很特别,也很可靠。再说他的命门握在我手里,由不得他不帮我。 佛像笑道:也是,王小石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他不会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而且大事成后他也许还会杀你。 雷媚说:那是以后的事,是在这次行动成功后的事,我现在不会去想。 佛像问:事成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雷媚凝眉冷对着佛像说:我有我的打算,不需要告诉你。 佛像叹气说道:我也是为你图条后路,假如你加入我们一起联手,更多的大事可以去完成。 雷媚冷笑道: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行动成功后什么局面也未可知。我也只相信自己,更怕被你出卖了。 佛像笑道:只有你出卖人,哪有别人出卖你。 “世事无绝对,江湖本来就是有欠有还的地方,说不定哪天就轮到我了。” 佛像也无奈的说:那好,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 雷媚说道:万事俱备。 佛像道:那可以刮东风了。 雷媚笑道:也该起风了。 第54章 想成为巨侠的人 已近寅时,胡老六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晃到朱雀门。 他是一名监门官,负责看管城门。开封府外城有城门十二座,内城有十座。每个城门配有四名监门官,每日要轮值换班。 胡老六昨夜赌坊里厮混了一宿,手风不顺,输得都快要把佩刀给当赌注押上了。不过那是吃饭的家伙,输了饭碗就保不住了。 胡老六嘴里直言晦气,骂爹骂娘的,很不服气的的离开赌坊去换班。 他心里不痛快,来到城门口见几个门卒熬不住夜靠着城墙打瞌睡,胸中怨火也蹿上来了。 “妈勒个巴子,都给老子起来,一群懒鬼。” 胡老六把几个兵卒踢醒,嘴里骂骂咧咧。突闻城门口一阵嘈杂,还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像有什么事发生。 他也打起精神走了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大家都抬头瞅着城门楼,指指点点的嘴里嘀咕。胡老六也跟着提起灯笼抬头张望看个究竟。 只见高高的门楼上悬挂着一把长剑,剑柄上好像还缠着什么东西,另外还有几行红色大字。 胡老六正聚目看是什么,有个背着包袱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脱口说道:七月十五,甜山之巅,巨侠翘首,歌之吟之。 胡老六听罢打了个冷颤,急命人用竿子把门楼的长剑给挑下来。 剑长三尺七寸,剑锋凄美,剑身通体透红似虹霞般亮泽,捧在手里剑身隐隐约约发出天籁之音。 似龙吟。 如凤鸣。 漆金的剑格上赫然刻着“金虹”二字,剑柄上缠着一块镶玉金牌,反面刻着“大宋重和,皇帝御赐”。 正面只有四个字:侠之大者。 胡老六有些不知所措:这这这,这不是…… 刚才的那名年轻人很从容的说:这是方巨侠的佩剑,名曰金虹。 胡老六瞟了他一眼说:你算什么东西,老子不知道吗?要你嚼舌根子! 那个年轻人笑道:我叫岳飞,是人不是东西,是来京城参军报国的。我要成为方巨侠那样的人,还要比他更有作为。 说完岳飞迈着有力坚实的步子径直走进城里,东升第一抹晨曦射在他的后背上,散发着光芒。 背影很雄壮,步伐很激昂。 他边走边自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山河万里,我欲重拾,为国为民,死有何惧…… 胡老六也有点莫名其妙,也不理会他,赶紧向上封禀报了。 京城这地方人多。人多的地方传闻就传得特别快,方巨侠的消息犹如瘟疫蔓延传遍各坊各巷,家家户户。 朱雀门很多老百姓纷至沓来,大多数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来,反正别人去了自己也就去,好像其他人都参与了,自己错过就会吃亏。 也许这也是人的毛病之一,个人的判断,认知会受到外界人群行为的影响而变得盲从,跟风,随波逐流。 这人是一批批,一群群,一堆堆,一簇簇,反正就是两个字:热闹。 由于太过拥挤,场面混乱,官兵都不得不封锁了朱雀门。 能引起如此轰动的恐怕当今除了皇帝赵佶,就是方歌吟了。 谁让他是巨侠,有过太多传奇的经历,为人津津乐道的故事,他做过太多义事,救助过太多人,心怀侠骨,济世四海,除恶八方。 在很多百姓心里,方歌吟已经不是一个凡人一位侠客了。 而是一份希望,美好的寄托。还有些人期望着当今天子是方巨侠该多好,他定会爱民如子,让大家过太平生活。 他是仁者,是侠者,是天下为己任的英雄。 穷苦的人,受压迫的人总是很崇拜英雄。在那个被皇权压迫的吃人社会,需要一个英雄去映射那些尸位素餐,饱食终日的官吏们有多堕落。 现在方巨侠又出现了,京城理所当然的炸了锅。 金风细雨楼的红楼自然也很热闹,京城白道各个堂口,帮会的人马都来了,他们在等号令。 等戚少商发话,他是群龙之首。 只有他能摆话,插旗,下令。 戚少商在开会,红楼的会议厅“高云轩”里人并不多,但都是重要的人。 戚少商,杨无邪,雷卷,孙青霞,温梦成,花枯发,张一女,张炭,佟劲秋。 他们代表了金风细雨楼,象鼻塔,发梦二党,小雷门,天机,以及好汉社等附属组织。 顾铁三去了神侯府见诸葛先生,这样的大事必须去招呼一下。孙鱼,朱大块儿,何择钟负责楼里警戒。蔡追猫,梁色,洛五霞分别带队部署在东西北三个方向防止有敌来犯,南面是神侯府不需要防御。唐七昧,梁阿牛一群好手都留在象鼻塔等待命令。现在是非常时期,更要小心谨慎。 开会的内容也很简单:去还是不去,假如去又该怎么做。 戚少商一袭白衣,坐在龙头交椅上,神态严肃。 他开会有个习惯就是让大家先自由发言,自己仔细聆听,从各种意见里找寻线索。如果没有得到合适的答案,他会给出一个方案,让大家讨论。 张炭是第一个说话的:这摆明了是个圈套,不能去。 张炭脾气很直,但不鲁莽。他认为这一定是幕后黑手做的局,等他们上钩。 张一女也说道:之前所发生的事,明显就是有人操纵,就是要用方巨侠做饵,引起事端图谋不轨。 “一叶知秋”佟劲秋也说道:我觉得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把我们的人马分散,逐个击破。 佟劲秋是“好汉社”的社长佟琼崖的独女。由于父亲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社里的事务都交于她打理。对于戚少商让她来参加会议有些意外,至少比她有分量的人还有好几个没来。 既然邀她来了,说话上也不怵。好汉社加入金风细雨楼之后,声势也较之前更大了,底气自然很足。 佟劲秋多年来未走出夫婿“八大天王”高大名惨死花府寿宴的阴影,所以她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全身心的投入好汉社,已可独当一面。方巨侠的事上她觉得他失踪的离奇,出现的更离奇,想必有诈。 花枯发说:我看事情不简单。 温梦成瞅了他一眼问:你别卖关子,怎么不简单? 花枯发皱着眉头说:你们不觉得这事看上去太简单了吗?动静那么大,大家都看得出是圈套,那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大家都不去理睬不就行了? 温梦成抚须道:那如果不去,万一方巨侠人真在甜山身陷囹圄怎么办? 孙青霞反问道:假设这就是圈套,可方巨侠这饵是真的,该不该去呢? 众人一时缄口不言,气氛也有些压抑。 “我觉得该去,喀喀喀喀……” 说话的人是雷卷,咳嗽声也是。 雷卷没发言的时候你根本感觉不到这个人。他就缩在那团黑色的毛裘里,只露出阴冷寒栗的脸和那对如同鬼火般的眼睛。 戚少商很关切的问:卷哥,你觉得该去吗? “该去,去了才知道敌人的用意。” 温梦成问:万一真是圈套呢? “那就做好击破圈套的应对之策,喀喀喀喀喀……而且……喀喀喀。” 雷卷的呛咳声,仿佛有刺不断的扎你的皮肤,不是很剧痛,可持续不停的被折磨。 大家都在等他咳完,说完。 雷卷接着前面的话说:而且有桥集团,六分半堂一定会去。 孙青霞问:小雷门门主这样说了,那一定是收到风声了。 雷卷咳嗽完,眼神又更寒了,他紧了紧身子,或者应该说紧了紧毛裘。 “雷门弟子里我好歹有些人脉,六分半堂一定会去趟这场浑水,至于有桥集团也许已经开始调集人手出发了,方巨侠是方应看的命门,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派人去。” 花枯发点了点头说:我也认为,就算各方势力都觉得是圈套,也都会往里钻。 张一女说:这不是明摆着让各家去斗个你死我活。 温梦成说:这才是幕后主使的高明之处,用心很明显,你却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方巨侠这饵太大,有必要冒下险,也值得斗一斗。 孙青霞哂然道:好比是赌局明知输多赢少,可架不住赔率太诱人还是要下注。 张炭叹声道:这赌注是让人无法拒绝,但下错注也许会输的血本无归,家破人亡。大家真觉得有必要冒这个险吗? 花枯发低沉着嗓子说道:有必要,毕竟巨侠只有一个。我们坐视不管,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万一方巨侠真的幸存,不去搭救岂不被天下英雄耻笑? 佟劲秋说:方巨侠真在甜山,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救。巨侠对好汉社有恩,社里上上下下的弟兄都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唯一担心的是巨侠就不在那里,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雷卷冷冷道:只有去了甜山才知道,坐在这里方巨侠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孙青霞更为直白的说:我们已经在这个赌局了,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退出就是输家,输家是没有资格继续在京城坐庄的。 大家还在讨论时,“扫眉才子”宋展眉进了会议厅。 他带来两个消息: 第一,方应看匆忙离开皇宫,米苍穹也随后回了神通候府。 第二,六分半堂雷纯和狄飞惊本来中午在“功德林馆”宴请工部侍郎韦书矛,现在两人已赶回总堂本部了。 有桥集团,六分半堂已经开始行动了,留给金风细雨楼的时间不多了。 大家也知道讨论下去,也还是会有分歧,有些人心存顾虑。基本上雷卷,孙青霞,发梦二党倾向于去救。张炭,张一女,佟劲秋担心风险太大应该观望。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戚少商,最后的决策权还是在他手上。 戚少商现在已经松弛下来了,表情也舒缓了。 很镇定。 他内心确有忧虑,可必须表现的胸有成竹,对于领袖来说这很重要。一个主帅都慌慌张张,拿不定主意,底下的士兵还不乱了套。 戚少商嘴角上扬,笑得很傲。微笑可以缓解压抑的气氛,给大家解压。 张一女眼里则不同,她喜欢戚少商笑的样子。 潇洒,超逸。 玉树临风。 张一女也有些看的入迷。 痴迷。 迷醉。 还是无法自拔的那种痴醉。 “军师,你怎么看?” 戚少商在问杨无邪,也望向了他。 作为金风细雨楼的智囊,杨无邪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有点反常。众人之前议论时,也忽略了这点。戚少商这一问,大家也盯着杨无邪。 军师在干什么? 他怎么不发表意见? 他本最该说几句的,反而一言不发。 噤若寒蝉。 杨无邪当然没闲着,他本来就是个大忙人。现在也不例外,开会时他也在忙。 ——忙着看图。 看地图,还是甜山的地形图。 杨无邪放下地图说了句简单的话,句子简练到只有一个字:去。 戚少商笑了笑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佟劲秋想知道理由:杨总管,为什么必须去呢? 戚少商,杨无邪倾向于去甜山,张炭就不会有异议,他的状态马上就转入战斗。张一女是坚定的支持戚少商,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在场唯一还有疑问的就是佟劲秋了。 杨无邪说:红楼下面现在最少聚集着楼里和其他势力的几千号人。开封府京畿路还有上万可以参与的武装力量,他们都摩拳擦掌看着我们。如果担心圈套不去,金风细雨楼以后的招牌谁还认,竖旗帜哪个愿意来?所以没得选,哪怕是做做样子都应该去! 在座的都是江湖里的老大,党魁,主持人。这个道理也懂,没了威信别说外面的人瞧不起你,自己手下的人就不服气了。 地位低了,实力就弱,很快就被其他势力给吃掉。 没人愿意跟一个没出息的老大,假如这个老大还没钱,连狗都不会跟他。 杨无邪又接着说:这还不单是面子上的事。事关生存,庙堂上支持我们的大人们,江湖上那些依附楼里的帮会,民间的团体,商贾,金主,各行各业的百姓。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舟覆皆溺,没人可以独善其身。 温梦成表示赞同:不错,谁都输不起。给有桥集团,六分半堂风头压过我们,恐怕会有很多人受牵连。 花枯发更是明说道:不止牵连,还会送命。互相争斗那么久,早就各自得罪不少人,结了不少仇。能活着也就是仗着各自的大树没倒,否则早就一笔笔帐算上门了。 戚少商发了话:那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孙青霞干笑道:你本来也没有退路。 戚少商哂笑说:也是。不过我希望大家都有条活路。 雷卷断断续续的咳了几下,声音很轻。 戚少商知道他在尽力的压制着,不想让自己的病态影响气氛。雷卷太要强,对事业对朋友都是如此,所以也熬了浑身的病,拼得一身的伤。 雷卷说道:这次让我给你开路,你我并肩作战。 戚少商目光里露出了感激,心里又有些不忍。 孙青霞说:我喜欢挑战,头阵不能少了我? 张炭抢话说:我是楼里的护法,肯定是我打先锋。 温梦成道:我是老了,可胆气还在,我和花老想出把力。 说完看了看花枯发,两人虽作为党魁平时也有些矛盾,阵线一直是坚定的。发党有难,梦党必然第一个去支援,反之梦党遭殃,发党也会全力救助。 花枯发有些嫌弃的说:温老头比我大一岁,老人家就该呆在家里,这次甜山之行还是我去。 温梦成有些不悦,虽心里明白花枯发不想让他去冒险。不过自己想去为大家做点事,何况身为党魁这个脸面还是要的。 “你少挤兑我,比你大就该听我的,这里也需要你照看,还是我去合适。” “给你面子就倚老卖老,我凭什么听你的,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就别折腾了。” “哼哼,要不我们练练,瞧瞧哪个是老骨头。” “谁怕谁啊?” 戚少商也忙着打圆场说:好了好了,都别伤和气,二老的雄心可赞,雄风依旧,这事还需详细商榷。 杨无邪笑说:两位党魁都是老英雄,也不用争了。我已经派人先行去甜山打探消息了。 温梦成惊道:你们已经行动了? 杨无邪也解释说:事态比较紧,所以我和楼主商量了先派了一队人去探路。为之后的行动搜集些有用的情报。 戚少商说:我不想打没有准备的仗,更不愿白白牺牲不必要的性命。提前派了唐肯,莫伯伤带了几个人先出发了。 张炭也安心的说:论探路的功夫,这两个人再合适不过了。 唐肯是镖师出身,潜伏,打探,放哨都是家常便饭了。“倒神”莫伯伤是“方派”掌门人,原本是蔡京麾下的。后来在戚少商的压力下投靠了金风细雨楼,其中也有蔡京三子蔡翛霸占了他小妾的这一出。他加入后表现很积极,“倒神”可不是白叫的,特别是他精通易容术。 张一女嗤笑道:原来你早就开始部署了,果然是当老大的材料。 她的语气很温顺,笑声很轻盈。 戚少商回答:老大不好当,要当好还需仰仗诸位。 众人皆笑,会议的气氛也更为融洽。 唯独雷卷夹杂着几声低呛,他的咳嗽也代表了认同。 ——对戚少商的认可。 戚少商接着说:既然诸位都决议要去救方巨侠,那么就计划下具体的人员和安排。这次对手的最终目的还不明朗,大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众人也纷纷请战,群情激奋,都争着参加这次巨侠营救战。 战是避免不了的,斗也是逃不过去的。 杨无邪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楼主和我盼望大家可以配合。毕竟这是敌人的一个阴谋,每一步都要谨慎去应对。不管是参加解救方巨侠的任务,还是留在京师防止别人另有所图,都很重要。而且我们的根基在京城,要留下足够的力量来防范,这也是硬仗。 戚少商也说:拜托诸位,不管人手怎么安排,都企望大家服从调动。记住我们是个整体,没有区别对待谁,针对谁,不相信谁。我们需要团结,心齐才能战胜敌人。 会议室里的人都点头同意,戚少商的话也很有说服力。 杨无邪把地图摊在桌子上,众人也围拢过来听着杨军师的排兵布阵。 红楼上紧张的筹划中。 楼下的好汉们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有的人都开始磨刀霍霍了。 至于刀是砍向谁? 终会有答案。 第55章 出城 天色已近黄昏,雷纯走出了“踏雪寻梅阁”,身后跟着两名及笄婢女。 阁苑外有一池碧水小塘,晚风徐送,波光粼粼。水面上浮动的荷花婉转,荷叶轻摇舒卷。 唯有一片荷叶上婷婷袅袅矗立一女子,姿态轻盈,身材玲珑。 她打着伞,静静的立着。雷纯经过时,两人互视莞尔一笑。 一个笑的很纯。 一个笑的极艳。 狄飞惊已经带着六七十人的队伍在大门口等候,其中还有“惊涛公子”吴其荣,四堂主关日魔,五堂主关月妖,六堂主关星鬼,他们是去甜山的主力之一。 另外一队主力由雷无妄带队,他的两个亲信雷意,雷一。莫北神和麾下的无法无天,这一路人马已经提前半个时辰出发了。 还有一支奇兵,应该说是一个奇兵也参加了行动。但这个人神出鬼没,行踪不定,不愿意跟随大部队。 狄飞惊乃至都没见过此人,可她的实力是超绝一流的。 她就是“破坏王”雷艳,江南霹雳堂“田”字辈的高手,刚刚加入六分半堂不久。 雷艳很难请动,可雷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动了她。雷纯有个狄飞惊没有的优点。 ——号召力。 不论是之前的吴其荣,雷无妄,雷雨,雷逾。后来的关十一,雷艳,还有个古怪的唐仇。这批人随便哪个都是震慑江湖的人物,各方争相招募的对象。 别人哪怕费再多口舌,花巨额的酬劳都无法挖到的人,雷纯总是轻而易举的就成功笼络。 她只需要一盏茶,一曲琴的功夫就能把人请来。 雷纯的优势是招揽人才,狄飞惊的专长就是调度,运筹帷幄。六分半堂这些年能在和金风细雨楼的较量中坚持下来,靠的就是“低首神龙”临危不乱,沉着应付。 考虑到这次甜山行动的危险性,由狄飞惊亲自带队。雷纯坐镇京城,六分半堂需要她主持局面。雷动天和“如有雷同”四人都是堂里的老部下,忠心耿耿,他们负责总堂和雷纯的安全。雷逾,九堂主周角率领堂内好手守在金风细雨楼一线。关十一,林哥哥带人布防在有桥集团那边。之前狄飞惊从外面调了外围的好手进京就是为了加强防范,免得被别人趁机踩过界,抢了地盘。 此外雷纯身边还有个唐仇,她虽没有加入六分半堂,但和雷纯已成姐妹,手帕之交,也可以保护她。 狄飞惊知道唐仇接近雷纯一定别有用心,他一直很留意她。 雷纯岂能不知,她只是装作不知。 雷纯让人很琢磨得定,她看上去单纯,简约,纯粹。你不需要琢磨就能看透她,可过一阵会发现你错了。 ——大错特错。 狄飞惊还请蔡府的总管孙收皮帮了个忙,让两大刀王孟空空,兆兰容随时接应六分半堂。 孙收皮答应了,方歌吟的事蔡京很上心,这个忙可以帮。 这个忙也符合蔡京的利益。 整个部署雷纯很满意,狄飞惊办事都会让人很放心。 雷纯莲步款款行至狄飞惊面前道:狄堂主,这次辛苦你了。 狄飞惊低着头说:但愿别太辛苦。 雷纯道:这趟本该由我去,无奈我手无寸力去了只会添麻烦。 狄飞惊说:京师乱局难料,这里更需要你留下。目下还不知道幕后主使的真正用意,也许京城里也会有什么动作。 雷纯说:这个我会留心。有桥集团,金风细雨楼此次都志在必得,前路凶险,你要多加小心。 狄飞惊的目光穿过他秀气的睫毛看着雷纯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方巨侠对六分半堂很重要,我会尽力而为。 雷纯含笑颔首,又走到吴其荣身旁:吴公子,这次你也多加注意。这次几家都出动了不少精英,都很难缠。 吴其荣是六分半堂的供奉,他却喜欢雷纯叫他吴公子。这样的称呼让自己显得年轻,虽然他年龄上并不老。除此之外这样的称呼让他觉得很亲切。 像家人,像兄妹,像彼此倾心的恋人。 吴其荣享受这种状态,如此感觉。哪怕他不是雷纯心目中恋人的样子,也依然沉浸式投入其中。 他愿为她效力,为她战斗,为她取得想要的一切。 “惊涛公子”曾经要的是惊天动地,翻涛破浪。他少时已成名,后来武学上的造诣更是能跻身当世六大高手。 当世六大高手不一定是当今最强的六个人,可也没人可以取代。 这个排行没有变过,那么多年都是如此,因为他们六个人都没死。 没死如何取代,怎么更换? 有人会质疑这算哪门子标准? 不死也算本事? 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认知也不同。 但是六大高手至今活着,地位无可动摇,这应该算是一种本事。 还是很大的本事。 有人还会说,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没人去挑战他们而已,没有争斗自然死不了。 方应看,吴其荣,叶云灭,多指头陀,顾佛影,七发上人他们的名声是打出来的,没人去挑战只有三个可能。 第一,打不过。 第二,不敢打。 第三,不想打。 打不过是实力的差距,武功需要你的资质,勤练,心态。资质差的武者就比别人低,对武学的领悟就不够深,也不容易懂。勤练是成为高手的基础,绕不开的环节,不练功就没法把学的东西更好的使用出来。心态是你有了成就后的心理变化,每个人都不同。心境越好,状态就能保持得很好。高手比拼实力相当时,谁的状态更佳,赢面就大些。 不敢打是自信心问题,有的人武功很好,可面对强大的对手就怯场了。 怕了,气势就弱了。心里有畏惧感,就会有顾虑,有顾虑就会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出手不够坚决,功法也会乱,这胜利的天平也不会倒向你这边。 不想打又会分两种人: 第一种是吹牛的人。 第二种是很牛的人。 吹牛的人一般都在大街上扫街,店铺里帮工,妓院门口迎客,酒楼客栈里跑堂,给人赶车抬轿,替家家户户挑夜香,这类人也就过过嘴瘾。 很牛的人也不少,方巨侠,诸葛先生,懒残大师,温晚,查叫天,凌落石,龙放啸等等。 还有皇帝,蔡京,童贯,梁师成,王黼,高俅,杨戬,朱勔,种师道这样的人物。 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征:是官,有权。 就连龙放啸,懒残大师虽不是朝廷公门中人。一个是武林世家泰斗,一个是皇帝御封的“天下第一禅”,身份都不是普通人可比的。 当今第一奸臣蔡京就说过:权力可以驾驭武力,武力有很多种,权力只有一种。你只要学会这一种,就能拥有很多种。 有权势的人也不会自己动手,手下大把的人能出手。 所以吴其荣也想过进入庙堂,封官进爵成就一番事业。 可他放弃了,他进不了那个圈子。朝堂的争斗远比江湖刀光剑影要可怕,不是武功好就能生存的,官场之道的学问很深,更险。 吴其荣迷茫了一阵,直到遇到雷纯。 那个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雷纯。 惊涛公子有了新的寄托,就是帮雷纯完成她想做的事。 哪怕流汗流血,哪怕无功无名。 默默无闻也好,只要是为她做的。 只想经常看到她。 可看到她,心里又很慌。 还紧张。 紧张的出汗。 吴其荣已经开始擦汗了,边擦边说:谢总堂主挂心,加入堂里我没立过什么大的功劳。反而得到不少优厚的待遇,说来心里惭愧。 雷纯嫣然一笑,笑的吴其荣流汗更多了。 大汗淋漓。 吴其荣自己都觉得有些狼狈,急用湿巾不停擦拭。 雷纯莲藕似的手腕上扬,用香帕抹了抹吴其荣额头上的汗珠。 “只要你惊涛公子在六分半堂,就是立了大功,帮了大忙。” 吴其荣一怔,一震,一振。 他的体汗竟然神奇般的消失了,不冒出来了。 袍袖间还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挥挥衣袖,香味由淡转浓。 浓郁芬芳。 吴其荣赶忙躬身抱拳道:总堂主的抬爱,在下感激不尽,这次定全力以赴。 雷纯摇摇头说:我要你好好的回到六分半堂,这比找到方巨侠重要。 吴其荣有些动容道:总堂主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雷纯微笑的说:记住,要回来。 吴其荣点头,心里很陶醉。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雷纯无疑是美人。 他是不是英雄呢? 是或不是他都过不了这关,英不英雄也就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为她而战。 雷纯又和关日魔,关月妖,关星鬼逐一嘱咐小心。 三人很恭敬,雷纯也有礼貌。 看不出他们是上下属,而像亲属。雷损对部下则很严厉,保持距离,更不会信任别人。 ——除了狄飞惊。 不一会队伍在夕阳下开拔出发,雷纯默默的看着他们远去。 眼眸流盼,充满忧悒。 林哥哥急急忙忙的赶来禀报:总堂主,探子来报有桥集团的人已出万胜门。 雷纯问道:谁带队?有多少人? 林哥哥回答:高小上,有两个契丹打扮的人,二十七画生,带着四五十名辽国铁林骑兵先走。后面大部队是方应看带领,有任劳任怨,孤行大师,何红申,胜玉强,小李公公,有大约几百人都是侯府的护院,门客,少量刑部的人。 雷纯问:米苍穹呢? 林哥哥有些迟疑的回道:他没去,而且…… “而且什么?” “米苍穹送方应看到城门口后没有回神通侯府,不见踪迹了。府里只有何十三横练太保,金小鱼,余木诗,雷公电母,刘季仁留守” “金风细雨楼有什么动向?” 林哥哥回道:没有。 雷纯秀眉一剔道:没有动向? 林哥哥说:探子说红楼下的人马已经散了回到各处,也没发觉有大的调动。倒是天机,象鼻塔,小雷门,好汉社有好手分散出了城。 “戚少商,杨无邪呢?” “杨无邪回了白楼后就没有出来。戚少商没有看到出楼,应该人还在红楼。” 雷纯笑道:戚少商不在红楼,他一定会去甜山。 林哥哥忙回道:我再去仔细查探清楚。 雷纯摆了摆手说:不必了。通知堂里所有的人,从现在开始加强防备。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对了,你再派几个得力的手下去找雷媚的下落。她突然现身后,就有了方巨侠这样的事。说明她也牵扯其中,还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属下明白。” 雷纯说完转身回到“踏雪寻梅阁”,先前的那名打伞女子已经坐在花圃的石凳上。 雷纯经过时,她突然说:为什么不让我也去甜山。 雷纯一笑,轻声道:唐姐姐,我想你帮我做几件事。 唐仇轻噫吁嚱道:我只会杀人。 “我让你做的事也许就是你擅长的呢!” “要杀谁?” “先进来吃饭再说” 王小石也在吃饭。 很急。 因为要抓紧时间。 有事。 一大早方巨侠的消息也传到了神侯府,诸葛先生也和大石公,清瘦上人,无情在书房商议。 诸葛先生似预感有大事要发生,没想到来的那么突然。 方巨侠的事绝对是大事,他要管。 不得不管。 哪怕事有蹊跷也要管,巨侠就像一把打开僵局枷锁的钥匙。事关朝廷,江湖,民间各个层面。 清瘦上人的意见是诸葛先生不能动,要留在京城主持大局。神秘人有这样的手段,说不定会对京师产生威胁。 他怕敌人的目标是宫里的皇帝,诸葛先生不在恐有不测。 要杀宋徽宗赵佶的人不少,行刺也有过多次。楚相玉,凄凉王,方腊,江湖对昏君不满的势力等等,几次都被诸葛先生,舒无戏以及大内高手挫败。最危险的一次莫过于赵佶去洛阳皇陵祭祖那次,魔教谋划多时的刺杀。当日诸葛先生不在,魔教中人凶悍异常,赵佶几乎要命丧于此。方歌吟孤身单剑,击退群魔保住了皇帝性命。 也是这次救驾,皇帝封方歌吟侯爵,御赐免罪金牌,称其为侠之大者。 诸葛先生也知晓利害关系,自己的重任还是在京城。 但巨侠的事也不能置若罔闻,清瘦上人想自己去甜山走一遭。如果方巨侠还活着,就救他回来。 诸葛先生有些犯难,大石公也觉得清瘦上人独自去势单力孤,恐有不妥。 大石公本也想去,可朝中离不开他。如遇险庙堂上就少了一个可以制衡蔡京,童贯的人,让奸佞小人的势力愈发的坐大。 诸葛先生否决了大石公的请求,无情就主动请缨,要去营救方巨侠。 无情敬重巨侠的品德,也无缘相识。这次想尽一份自己的力,助巨侠脱困,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清瘦上人认为不妥,神侯府也要守护,无情是最佳人选。而且他心里思量此去甜山路途多有不便,无情双腿有残不良于行,他身体又弱会很辛苦。 清瘦上人心里这样想,嘴上没那么说。 考虑到无情要强,倨傲的性格。 诸葛先生,大石公当然明白,也不愿让无情去甜山。 后面顾铁三来了,戚少商让他来神侯府和诸葛先生表明金风细雨楼会去。 ——戚少商本人也会去。 ——他是楼主,代表了白道的态度。 ——惩奸除恶,忠义为本。 还有嘱咐顾铁三带个口讯给诸葛先生,如果他有不测,让王小石执掌金风细雨楼,杨无邪会安排好一切。 戚少商怕自己遭遇不测,楼里群龙无首就会垮了。好容易有今天的局面,不能轻易放弃。 王小石也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最佳人选。 也没人比他更能服众,更有担当。 金风细雨楼在王小石的带领下不会偏离轨道,可以继续与外敌内奸斗争下去。 这份风雨无阻的报国意志可以传承不灭。 诸葛先生众人也感慨戚少商的气度之大,谋略之远非常人可比。 更祈愿他不能出事。 那么神侯府也很快表态,全力支持,商议的结果也很顺利。 诸葛先生作为擎天一柱要留在京城,大石公和无情也都不能去。一个朝廷里要仰仗他,一个六扇门,神侯府需要他。 清瘦上人和冷血参加行动,他们也算是师徒合作,实力配合都让人放心。 也让诸葛先生安心。 清瘦上人的能力足够优秀,冷血作为四大名捕之一也不容置疑。 他们算的上是黄金搭档。 那王小石呢? 愁石斋那天回来,他就忧心忡忡。 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他也知道方巨侠的消息,心里也很关切,着急。 方巨侠也一直是王小石敬仰万分的人物,若是平日他早就快马加鞭去营救了。 他侠义心肠,乐于助人。为素不相识的人都会抱打不平,怎么会不去搭救巨侠呢? ——真去不了! 首先诸葛先生,金风细雨楼也不让他去。 戚少商更不答应,理由大家都很清楚。 此外王小石自身也去不了,他答应了雷媚一件事。 就在今晚,他要和雷媚汇合。 护她出城,保她周全。 雷媚也答应他一件事。 就是告诉他温柔的下落。 雷媚知道温柔在哪,这也是王小石在愁石斋毫不犹疑答应她的原因。 王小石很快的吃好饭,借故离开了神侯府。他也没有找楼里,象鼻塔的朋友帮忙。 这是雷媚要求的,只能是他自己。 王小石一个人穿过南苑坊,青龙坊,德天坊,四季坊,来到东城。 他轻功很好,可一路上还是很小心,留意有没有被人跟踪。 王小石来到了东庭坊,凌霄大道,不宽巷。 他看到了她。 她也在等王小石。 一个身材纤细,姿态极媚的女子。 ——雷媚。 第56章 第四名刺客 “我知道你会来。” “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 “所以我才找你呀。” “希望你答应的事也能信守承诺!” “当然会,只要我能顺利出城,逃过追捕。” “我尽力。” 雷媚明眸善睐,靥笑如花,耳畔吊挂着一对蝴蝶耳坠。一身青色纱衣披肩,隐约可见她纤巧柳腰,柔滑秀肩。 她很静。 静如处子。 王小石恍惚间闻到了她的体香。 很熟悉。 温柔有这种味道,王遇仙也有。 那是处女的芳香。 纯洁无瑕。 那是让有些人不忍侵犯的香味,也使有些人把持不住的气息。 ——欲罢不能的味道。 雷媚转身步入了不宽巷,王小石也紧随其后,腰畔有剑。 剑鞘古雅,剑柄很长,弯如月牙,缘头呈锋刃,如刀。 王小石的挽留神剑。 天涯何处? 人销魂。 岁月如梭! 情相思。 王小石今夜只想挽留一个人。 挽留她。 ——温柔。 不宽巷不宽,狭长。出了这条巷就是望月轩,后面就是东城城门。 他们能出城吗? 王小石和雷媚来不及思索结局。 攻击骤然开始,发起之时雷媚已被困住。 从巷子两旁霎时探出了六根绳索,极其迅速的套向雷媚。 “抱残”,“守缺”,“固步”,“自封”,“掩耳”,“盗铃”六式从死角进攻对手。 六种不同的套法,套向了雷媚颈脖,腰部,四肢六个部位。 这不是普通的绳索,使用的人更不简单。 这种绳索是“四分半坛”陈家的独门武器,叫“困仙索”。使出这样招数的自然是绝神君的三个徒弟: 陈九万,陈九条,陈九饼。 雷媚不能束手就擒,要反击。 她腾空而起,双臂一展,衣袖裙摆飘起,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空中绽开。 姿势很优美,剑法更美。 雷媚在空中已飞刺出三剑,攻向陈九万,陈九条,陈九饼。 三人收招,撤索,他们只需要把敌人逼到空中,这是计划好的。 雷媚抬头举目,夜空中寒光一闪,刀锋已至。 杀手是一名女子,她已潜藏多时,蛰伏已久。 彭鱼雁看准时机劈出致命的一击,她不想留活口,也不会留情。 她的刀法很凌厉,大开大合。 大杀特杀。 她要完成任务。 今天是她最后一笔买卖,以后再也不当杀手了。她厌倦了这种每天在黑暗中度过的日子,不能出人头地,无法开宗立派光耀门楣。 杀掉雷媚就可以扬名立万,风风光光的回“五虎彭门”当门主。 她脾气倔强,事业心也重。 可任务被一个人阻止了,那个人也用刀。 刀没有光,却有劲,威力不凡。 王小石左手化刀,迎向了彭鱼雁。刀劲震开了刀锋,雷媚立刻脱险。 她脱险马上绕过彭鱼雁,迅速前冲。逃亡已经开始不能停留。没有回头路可走。 彭鱼雁身子未返,又一刀追身直砍雷媚后背。 刀势转变很连贯,也很快。 雷媚整个人往边上一挪,避过这刀。 可彭鱼雁用的是“五虎断魂刀”,怎么会就只有一刀。 第二刀扫腿,第三刀切手,第四刀斩腰,第五刀剁头。 绝命的刀,要断雷媚的魂。 又是王小石右手作剑挥出,以手出剑。 剑气激荡,截住刀势。 彭鱼雁大惊。 且急。 雷媚已跑出六七丈远,原本她可以一击得手,但被王小石搅了局。 彭鱼雁与王小石没仇,更无怨。她还蛮敬佩他的为人,也劝过自己的师兄彭尖不要为方应看卖命。好好把“五虎彭门”发扬光大,也对得起死去的师傅。 可现在王小石是绊脚石,拦路虎,她越想越气。 心中怒起,忿然出刀。 这次是攻向王小石,还是“五虎断魂刀”中的一式绝招。 “清明时节雨纷纷” 刀锋清冷,凄凄凉凉。 刀芒如雨,纷纷扰扰。 王小石十指疾速飞弹,一道道指劲带着“丝丝丝”之声射出。 指劲骤雨般倾泻,指风瞬间湮没刀光。 他的指法融入“伤心小箭”箭诀,平时也勤于练习。已经颇具白愁飞“惊神指”的威力,一轮急射不但化解了彭鱼雁的刀,也压住了她。 彭鱼雁被压制,逼出了不宽巷。 可陈九万却偷袭王小石,两条“困仙索”直接套了过来。 一式“抱残”,一式“守缺” 王小石急忙矮身躲避,可明明让过绳索,双脚却被缚。 出人意料的被“抱”住,“守”死。 他用力挣脱,却越勒越紧。 “困仙索”捆住了王小石。 困住了他。 陈九条,陈九饼已经套上了钢爪,左右夹攻,急抓王小石。 绝神君陈九九九的徒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的师傅太出名。 “四分半坛”是金河大道一带颇具实的武林世家。正副坛主是兄弟俩,“震三界”陈安慰,“战八方”陈放心都是不世人物。总坛下面又分支四个半堂口,弟子众多。堂主都是以神君自称,武功超绝。 绝神君陈九九九曾经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和五裂神君,花裙神君不睦。又因奸污民女被坛主陈安慰痛斥,故而脱离了“四分半坛”。 论实力他不输陈家任何一人,当年“惊怖大将军”凌落石率大军攻打“四分半坛”,陈九九九是唯一没有被攻破的堂口。他一个人还反杀了大将军手下不少高手,让凌落石也震惊不已,放弃了剿灭陈家的想法。 绝神君的威望,名声很高。他的三个徒弟也是一流的好手。 王小石脚不能行,身法不能施展,敌人的钢爪也攻了过来。 他只能。 必须。 拔剑。 出刀。 剑在腰畔,刀也是。 陈九条,陈九饼眼看要得手,表情突然变得惊恐。 他们看到剑,还有刀。 那是绝世罕见的剑法。 也是天下无双的刀法。 一个只有王小石会的剑法。 ——刀法。 三分惊艳,三分潇洒,三分惆怅,一分不可一世的剑光。 陈九条中剑,右胸被刺穿了个大窟窿,鲜血喷洒而出。 他重伤,昏厥,没死。 可无力再战。 陈九饼中刀,套着钢爪的两只手掌被砍断,血水不断涌出。 他伤重,残废,未亡。 也战力丧失。 陈九万见两名师弟被重创,心里发狠,双手用力一扯“困仙索”。 王小石站立不住。 被结结实实的拉倒。 重重跌地。 陈九万使劲一拉,王小石被贴地拖拽。 王小石被摔,再拖,后背剧痛。 他右手衣袖一抖,“嗖”的飞出一物。 是一枚石子。 王小石的石头。 陈九万躲不过去,左眼中石。 石子穿颅飞出,他惨叫声顿起,也弃了绳索双手捂脸痛苦的倒地翻滚。 扑腾了几下也没了动静。 而王小石呢? 他也躺在地上,仰面朝天。 他没有起来。 他起不来。 不敢动。 因为他感到了杀气。 很浓烈的杀气。 杀气来自一个人,离王小石二十步开外。 这个人也没动,就静静的默立。 他目睹了王小石重创陈九万,陈九条,陈九饼。 他也不敢动。 这人眼睛很红,像血一样艳。 嗜血的艳红 眼神充满死亡的意念。 他就是绝神君陈九九九。 王小石躺着,绝神君站着。 一个居高,一个临低。 谁也不愿动,僵持不下。 绝神君笑道:你的剑法很好,刀法也出色。 王小石反问:是吗? 绝神君回答:是的,所以我没有把握出手。 王小石苦笑说:我已经优势尽失,狼狈的躺在地上任人宰割了。 绝神君也笑道:狼狈是有的,可绝不是任人宰割。现在的你其实是在宰割别人。 王小石说:我不喜欢杀人,出手实属无奈。 绝神君问:那你为何不再出手呢? 王小石轻吁道:我也没把握。而且你已经封住了我的出手路线,我没有胜算,动手只会被你置于死地。 绝神君问:你躺在地上,那当然是死地。 王小石回答:我想活,所以只能躺着,虽然样子是难堪了些。 绝神君说:你可以起来,这样会好看些。 王小石道:站起来也许我会死,死人的样子绝不会很好看。 绝神君道:我不出手,让你站起来。我们公平较量一次。 王小石笑道:我觉得还是躺在地上公平些。 绝神君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小石说:请出招。 绝神君左脚跨出一步,可很快就收了回来。 他确实想出手,左脚跨出时。已准备发动“九绝神功”。 “九绝神功”是他的成名技法,分别是:掌绝,拳绝,腿绝,轻功绝,内力绝,点穴绝,擒拿绝,摔跤绝,脾气绝。 他一旦出手,很绝。 绝对手的命。 可他没出手。 停了。 没有机会。 因为王小石右手细微的动了动,手里握着挽留神剑,让他不敢再做动作。 绝神君可不想硬拼。 两人还是保持原来姿势。 直立。 躺平。 绝神君的眼神死死盯着王小石手中的挽留神剑。 王小石俊面朝天,全身很松弛,完全没有如临大敌的感觉。 他看着天。 望月。 观星。 听风。 闻香。 香是远处飘来的,幽香清甜。 那是雷媚的香,处子的香。 似曾相识,似乎…… 王小石心里在担忧雷媚,不过他表情很轻松。 对手是绝神君,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会铸成大错。 他只能静躺着,等候。 雷媚也遇到麻烦,大麻烦。 巷子的屋檐下,门廊口,院墙后,老树上,古井里,牌坊前,马车旁,柴堆里,纱帐内陡然剑光掠出。 那么多地方攻出的剑只刺向雷媚,出剑的人却只有一个。 也只有他可以做到。 只有他能一人多剑。 他是剑六十四。 雷媚也出剑。 月光下你看不到她出剑,好像她手里就没剑,只见葱白的素手一下下挥舞。 一挥一舞,剑气飞扬。 雷媚身法更飞扬,还似起了舞。 舞得很曼妙,剑法很飘逸。 人舞,剑飞。 人飞,剑舞。 这是另一种绝世剑法,不走常规,蕴含着叛逆的剑法。 雷媚的剑气破解剑六十四的进攻。 剑六十四是个老者,年纪近六十了,背着一把胡琴。 胡琴是剑匣,平日用来藏剑的。 他做了四十年的杀手,也只当过杀手。 剑六十四杀了不少人,赚了不少钱。财产也早就富甲一方了,但他还是选择继续当杀手。 他热爱这个职业,喜欢这种职业的挑战性。 他有冒险精神,从小就有。 不杀人了,这份热情就会慢慢褪去。 那样会觉得孤独,他不会干别的行当,真的只会当杀手。 除了会杀人,还是会杀人。 剑六十四剑法高超,精通很多各门各派的剑谱。 据说他会六十四种剑法,也杀过六十四个使剑高手,这只是传闻。 传闻有夸大的,也有低估的。 剑六十四是低估的那种,他跃在半空,凌空出剑。 剑刺对手心窝。 剑势也很飘忽,比雷媚的更飘。 这一式叫“白云出岫”,真如云出险山。 招式更险,险中求胜。 他的剑竟然贴着雷媚的剑刺了过来。 这是华山剑法,他竟然会! 雷媚倒退几步,再退几步。 步伐已乱,剑势不稳。 剑六十四已占先机,绝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有凤来仪”,“白虹贯日”,“金雁横空”,“苍松迎客”四招华山剑法连攻。 雷媚旋,转,跳,跃身形甫动,她每动一下,刺出一剑。 每一剑都化险为夷,可处境越来越不妙。 她已落下风。 剑六十四招式一变,四式华山剑法竟然融为一式。 原本险峻的剑势倏然变的磅礴大气,气韵浩然。 这不再是华山剑法了,是泰山剑法。 一招“旭日东升”直劈雷媚,只有劈才能显得出泰山剑法的浑厚。 充满压迫感的一剑。 雷媚躲不过这剑,也挡不住这剑。 剑的威力太大。 怎么办? 王小石帮不上忙,救不了她。 他的处境更差。 雷媚只能靠自己,救自己。 ——自救! 她长袖一卷,缠住剑柄,一剑横架。 两剑相格,火星迸溅。 剑六十四的攻击把雷媚的剑震得粉碎,这是他的全力一击。 雷媚的剑碎,人没事。 幸好她用袖御剑,自己没有受伤。 人无碍,就马上反击。 雷媚在用衣袖出剑时,身子已绕到剑六十四身后。 她出剑反刺对方。 她手中无剑,可确实出了剑。 无剑之剑。 雷媚是“无剑神剑手”,掌中无剑一样可以发剑。 剑气无声无息。 剑六十四惊得全身冷汗,身子前倾扑地,急躲这剑。 雷媚的剑已刺入他的左肩,衣袍染红一大片。 剑六十四这才明白,雷媚手里并非无剑,而是有把透明的剑。 剑长一尺七寸,剑身极细,如水晶般透明,平日藏于衣袖里。 真的是防不胜防的剑。 鬼神莫测的剑手。 可怕的雷媚。 剑六十四现在不能怕,怕了就会死。 他的战斗经验丰富,斗志也很旺盛。 更有绝招。 他大吼一声,身体一震,背后的胡琴弹了出去。 雷媚来不及闪,距离太近了。 “蓬”的胡琴撞在雷媚胸口,她倒飞出去。 她边飞边卸力,可嘴角唇边都被渗出的血渍染红。 幸亏剑六十四是剑术高手,内力很一般,还负伤再先。 剑六十四一击得手,转身就追,剑光又起。 剑势又变得轻快,迅捷。 他竟然变招使出了恒山剑法,招法转换很流畅。 恒山剑法的优点是快,当年恒山剑派开创者“青鸟传情剑”灭情师太认为女子练剑力量,体力,爆发力都不如男子。 要取胜只有以快致胜,凭巧制敌。恒山剑法里最精妙的就是“青鸟十三式”。 剑六十四也会,十三式一出,轻快精巧。 青鸟行双飞,我却影单离。 雷媚已被剑势所围,她犹如一只被困青鸟。 ——囚鸟。 插翅难飞。 难飞也要飞。 雷媚一剑指天,那把透明的细剑在清冷的月华下光芒四射。 皓月千里,剑光万丈。 剑身折射出数道剑光。 不对,那是月光。 或是吸收了月色的剑光。 这是什么剑法? 剑六十四不明白,也来不及去想。他的“青鸟十三式”已经被充满月光的剑给瓦解了。 同时他身上至少中了十几剑,满身是血,手中的剑也被折断。 剑六十四痛苦的屈跪在地上,急促的呼吸着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剑法,这究竟是什么剑法? 雷媚也有吃力的说:这是镜剑。 剑六十四瞳孔紧缩,剧烈的痛感让他说话有些颤音:镜剑?我用了一辈子剑也没听说过,今天算是开了眼,就是死也值了。 剑六十四惨笑起来,凄凉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让人不免心悸。 而巷子里的一处阴暗角落,突然袭出一缕剑气,直刺雷媚。 出手很隐秘,剑气也诡秘。 比剑六十四更绝的剑法,来自另一个杀手。 这次行动的第四名刺客。 这个人不愿露面,也从不露脸。 可善于偷袭,狙击,埋伏,掩杀。 雷媚发觉这剑时,已经反应慢了,或许应该说那剑太快了。 她只能凭本能的神经反射做了一个让的动作。 这个动作极快,集中了所有的精力去躲这一剑。 剑气险险擦着雷媚的云鬓而过,打掉了她鬓上的发钗。 秀发披散,青丝凌乱。 剑六十四人影一晃,已拿起地上的胡琴。 他还不放弃,仍要搏杀。 他从琴尾抽出一把短刀。 是刀,不是剑。 剑六十四真正的绝招是刀法。 谁也想不到! 刀锋横斩,再斩,又斩。 这是“连斩六十四。” 他准备攻出六十四刀,决意要斩杀对手。 哪怕自己也要死,他也绝不犹豫。 雷媚升入空中,月华一隐一现。 剑六十四眉心多了一个小小的红点,然后他就轰然倒地。 他的“连斩六十四”才出到第四刀,就气绝身亡了。 月下雷媚孤立。 她的眼眸盯着那个阴暗的角落。 那个偷袭她的人。 也是第四名刺客。 第57章 九绝神功陈九九九 绝神君看到剑六十四身亡后,他的眼眶已经彻底的红了。 他连瞳孔都是鲜红色的,像毒蛇竹叶青的眼睛。 狠毒。 阴邪。 他窥视着地上的王小石,又眺望远处的雷媚。 雷媚已经移步到巷口了,她也在紧紧的盯着暗处的刺客。 且行且防,眼看要离开不宽巷了。 绝神君等不急,耗不起。 他率先进攻,一腿踢出。 脚踢躺在地上的王小石,可两人相距有二十步开外。 怎么踢得到? 别人踢不到,绝神君可以。 因为他用的是“九绝神功”里的“地葬九裂腿。” 只见他脚下地面裂开一道地缝,有三丈多长,直接延伸到王小石躺着的地方。 王小石也动了,他也不得不动,不然就要陷进地缝里被活埋了。 他一个鱼跃龙门,弹地而起。 地面崩裂的石块炸开了,碎石疾飞如铁珠一样溅射王小石。 “嗖嗖嗖嗖嗖”王小石左手急弹快点,把碎块破片尽数击落。 绝神君出脚之后也跟着动了,他不会让王小石喘息。趁对方尚未落地,已跃至他身边,一拳擂出。 这一拳带起强烈的拳风,呼呼作响,拳心向下,拳面朝前呼啸而来。 这是“九绝神功”里的“九牛二虎拳”。“九牛”是指拳的力量,“二虎”则代表拳的速度。 势大力沉,如有九头牛的冲力。 风驰电掣,恰似两只老虎猛扑。 既快且重的拳,要把敌人打的粉身碎骨。qqxδnew 王小石只能出剑。 右手有剑,挽留神剑。 还有他可不一世的剑法。 凌空销魂剑。 绝神君不会让他出剑,也不能给他出剑,拳势已变。 变拳为擒拿,这下变化运用的行云流水,妙到巅毫。 绝神君的擒拿手叫“九宫破甲擒拿手”,手法讲究一个“缠”字。 王小石已无出剑机会,若强行出手必被对方擒拿住手腕。腕若被扣死,发不了力,运不起劲。 他只能缩手,后翻。 绝神君使出擒拿手的一式“回心转意”,手如虎爪由扣腕转为抓肘,还是不给对手出剑的机会。 王小石还未站稳,虎爪就缠了上来,依旧出不了剑。他急忙侧身,左脚踢了出去。 出不了手,那就出腿。 不能一直这样被动下去,只有先逼退绝神君的攻击,才能反击。 绝神君一转让开,左手虎爪还是急拿对手肘部。 王小石踢空,腿势不收,改为横扫对手。 绝神君再转,避开到对方身后。一式“峰回路转”左手虎爪变鹰勾从背后直锁王小石的肩膀。 他左手只出拇指,食指,中指呈铁钩状,要锁死对手。 王小石右脚支撑地面,足尖一溜,身体原地一转让过鹰勾缠手。横扫变旋踢,还是飞踢对手。 绝神君眉头紧皱,全身绷紧,步伐丝毫不乱。 他可是大大小小近百次战役打过来的,一次都没输过。 绝神君大吼运功,右手出掌,强拍王小石旋踢的左腿。 他的手掌已变成红色,艳阳的红。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不单像,掌还很烫。 炙热的烫。 简直是火掌。 给对手印上烙印的火掌,融化敌人的烈焰。 王小石收腿,左手以手掌为刀,隔空发招。 隔空相思刀。 刀劲很柔,比温柔还柔。 也很相思。 只有相思的人可以使出相思的刀法。 手刀对火掌。 相思对烈火。 “砰”的一下,王小石的刀劲和对手的掌力相抗,互攻一招。 不分上下。 却分前后。 因为王小石被震得后飞,直飞巷口,绝神君借势前掠。 两人一退一追。 王小石虽然扛住绝神君这火掌,可是他感到手心好烫。 烧心的烫,掌力也真的烧到心里。他胸口拥闷,怒火攻心,一口血也吐了出来。 整个人自然也被震的往后倒飞,飞似急矢。 好绝的掌,好绝的烈劲。 这就是绝神君“九绝神功”之一,“九霄烧云掌”。 云都可以被燃烧,何况王小石这个凡人。 绝神君优势占尽,并不放松。追身速进,左手依然还是那个擒拿手姿势。 三指如鹰勾,仍旧要缠锁王小石的右臂。 绝不可以让他使出真正的挽留剑。 王小石半空中飞行,眼看对方三指要扣住自己的手臂,甚至都已经感觉到指尖触碰到他的衣衫。 危机时刻寒光乍起,王小石还是出了刀。 手里的刀。 挽留神剑本无剑柄。 柄也是刀,弯弯的似月。 细细的如眉。 柄的缘头尖尖的是刀刃,锋刃很亮。 亮如女子的星眸。 也像星辰,明亮。 璀璨夺目。 这一刀也似明月,让人恍惚迷离。 也充满了相思。 绝神君缩手,同时无名指,尾指却凌空一点。 他的点穴也是九绝之一,还是隔山打牛的手法。隔空发力,指劲戳点穴位。 王小石中招,穴道被点。 人已空中脱劲,失去了行动能力。 狠狠的摔出巷口,重重的坠地。身体撞地弹起,翻滚了好几下,平躺在地上。 王小石只有寄希望于自己出的那刀了可以击毙敌人,不然就…… 他不敢想下去。 想下去可能就是死亡。 绝神君得手就退,退的很急,刀势隔空砍来。 他迅速身子一折,刀还是追了着自己。 他再一曲,刀反劈过来。 再折,刀起。 又曲,刀落。 曲曲折折,连着九次。 王小石这一刀被反反复复的变向,总算磨完了刀势。 耗尽了刀劲。 绝神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滚下来。不光脸上,全身的汗水染湿了衣服。 染透衣袍的不止是汗,还有血。 他的左袖被鲜血浸红,几条血丝顺着手背往下流淌。 ——险,好险。 ——真是要命的险。 不过大局已定,胜负已分。 王小石负伤,被点穴行动受制。 绝神君受伤,却没有什么大碍。 站着的是赢家。 躺着的是输家。 赢家生,输家亡。 雷媚看到王小石如同死狗般滚出巷子时,心里就凉了一截。 她虽然知道绝神君的手段,只是没想到王小石败得那么快。 败得那么狼狈。 败得那么惨。 已经没办法指望王小石了,她又要孤军奋战。 而她前面就是望月轩,可路被人拦住了。 一个穿着旧衣裳,头发杂乱,脸也有些脏的邋遢男子。 巷子深处绝神君正缓缓的向她走来,犹如一头饥肠辘辘的野狼看到了它的猎物,在潜行靠近。 绝神君是比狼更可怕的存在,他喜欢女人。 却从来不逛窑子,妓院。 他钟情于良家女子,不管自愿的,不愿意的都要弄到手。 不择手段的得到她们。 绝神君自己都不知道奸淫了多少清涩稚嫩少女,大家闺秀小姐,美艳诱人少妇,徐娘半老人妻。 他是天生不知足的恶狼,贪色。 享受捕获的成就,狎戏女子的乐趣,纵情泻欲的快感。 现在雷媚就是他的猎物。 他要开始一场捕猎。 ——猎艳。 雷媚深吸了一口气,猛然闪电般冲入漆黑的墙隅。 冲进去的还有一道寒光。 冷月影射的白芒。 杀入那个刺客藏匿的角落。 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里,发出一声脆响,火星闪烁。 一亮即灭,雷媚已退了出来。 她剑刃上血仍未冷,自己腰间也浮出一片红梅形状的血迹。 雷媚胜算极其渺茫,可还是要试一试,她选择先解决掉一名杀手。 结果不好不坏,不好是自己受了伤,不坏是顺利击杀敌人。 雷媚得手时,对手也出招攻向了她。 还是绝招。 寒芒暴现,芒寒而厉。 “五虎断魂刀”。 刀光后藏着一名黑纱遮脸的女子。 她脸俏,身材婀娜。 眼神比刀更厉。 彭鱼雁被王小石逼出巷子后,又潜入进来。 任务还没完成,目标依然健在。 她不甘心,不服气。 她想成名,收钱,衣锦还乡回到彭家。 名正言顺的做彭家门主。 所以彭鱼雁伺机而动,定要斩杀雷媚。 雷媚滑走,前移。 剑影激闪,红芒暴射。 她的剑已被鲜血染红,月光一照折射出艳红的光束。 雷媚再次使出了——镜剑。 彭鱼雁的刀芒被红光吞没。 切断。 割碎。 红色的剑芒像一条条赤链蛇吐信狞牙噬咬彭鱼雁。 真是让人恐惧的剑法。 彭鱼雁自知不敌,往后一退,出刀格挡。 ——可挡不住。 她腿侧,肩头都被划开了口子,连脸上的面纱都挑落了。 彭鱼雁再往后一翻,避开剑光。落地因为腿上的伤口疼痛,脚步有些踉跄。 幸亏有个人托住她后背,扶了一把。 扶她的人当然是绝神君,他已行至巷口。 彭鱼雁对绝神君并无好感,心生厌恶,急欲抽身离开他的身旁。 可她手脚不听使唤,肢体完全不受控制。 心中一惊。 她动不了。 被点穴了。 点穴的人当然是绝神君陈九九九。 不单单彭鱼雁吃惊,连雷媚都怔了一怔。 绝神君怎么对自己人下手? 他到底想干什么? 彭鱼雁眼眶里布满了疑惑。 只有绝神君毫不在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彭鱼雁怒嗔道:你疯了吗?这什么意思?快给我解开穴道。 绝神君邪笑道:什么意思你不懂吗?我就是对你很有点意思! 彭鱼雁骂道:你给我滚,不解开我穴道绕不了你。 绝神君猥琐的说:一会让你滚个够。现在我还有点事要办,马上就好好收拾你。 彭鱼雁怒眉飞扬,眼神满是愤懑之色道:你真不是人,畜生都不如…… 绝神君铁钳般的右手紧捏彭鱼雁的红润薄唇,把她捏得生疼说不了话。 绝神君就这样粗暴的抓着彭鱼雁的脸颊,野蛮的拖拽到墙角把她甩在地上。 “你别急,我一会忙完了就好好疼你,保准你欲仙欲死,哈哈哈哈……” 彭鱼雁怒道:畜生,我死也不会给你得逞。 说完她就准备咬舌自尽,可脸上忽然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眼睛发黑,喉咙又被绝神君卡住。 彭鱼雁被打了一巴掌,咽喉又被掐住,顿时又疼又难受昏厥过去。 绝神君又点了她两个穴道,然后放心的起身看了看地上的王小石,转头瞅了瞅雷媚。 王小石看着这一幕也忿然道:你这个败类,竟然干得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来。 绝神君阴笑道:你都是个快要死的人了,就乖乖给老子闭嘴。我现在很忙没工夫搭理你。 王小石说道:你真的太卑鄙,我后悔没能亲手除掉你这无耻之徒。 绝神君怪叫道:你再他妈废话,老子先弄死你。要不是你对小侯爷还有点用处,前面就宰了你这小子。 雷媚冷冷说:王小石你别说了,和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说话是白费口舌。 绝神君满脸狰狞的狂笑道:你这贱人,现在嘴巴硬是?等下有你受的,我要好好折磨你,慢慢的玩。 雷媚道:今夜你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 “死路。” 绝神君大笑道:就凭你?杨老弟,我们两人联手拿下这个贱人。其他几个人的酬劳都归你,这买卖你看如何? 话是讲给拦在望月轩外那个邋里邋遢的中年人听的。 他就是“一贫如洗”杨白捞,四名杀手中剑六十四,暗处的无名杀手都死了,彭鱼雁在绝神君手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杨白捞挠了挠那几个月没洗的头发,皮癣头屑也洒落下来。 他表情很奇怪,似有心事。 杨白捞环视了四周问:他们的几份酬劳都要给我,这两个女人可以留给你处置,我不在乎你怎么对她们,我只要银子。 绝神君嬉笑道:杨老弟,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拿钱,我要人。 绝神君自然是好色之徒,杨白捞更是贪财之辈。 杨白捞的武功绝对是四名杀手里拔尖的,也是为什么他是守在望月轩最后这道防线上的人。 他出身家境很贫寒,父亲是一名码头的船夫,母亲在他四岁时就去世了。由于家里穷,从小就被欺负。等长大一些了也没钱读书,只能跟着父亲在码头讨生活。 后来被跑码头的一个镖师看中,带入镖局这一行做了镖师。 杨白捞习武很勤奋,他没有什么世外高人的师傅,也没有得到一些武功秘籍。是完完全全靠自己下苦功夫练出一身本领的。 原本他也就平淡无奇的过着镖师的生涯,默默无闻的度日。 可偏偏他走镖来到京城,听闻京城花魁白牡丹色艺双绝。他也就好奇去看看热闹,远处一睹李师师风采。 他也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彻底沦陷了。 杨白捞从未想到过世间还有这般惊艳的女子。 颜如琬琰,眉似远山。 静若秋兰,观之如画。 在他眼里李师师就是画卷中的仙女,月宫里的嫦娥。 杨白捞迷恋她,但自己身份太卑微,无名无才,没钱没势。 这哪能入的了京城花魁的眼。 当官肯定是无望,挣钱还是有可为之。 从今以后杨白捞就再也不当镖师,改做杀手。 他杀了不少重要的人物,也为自己带来许多的财富。有了钱自然要去“醉杏楼”求见白牡丹。 谁知道李师师不见,她早就不需要为了钱去接客应酬。 什么金银财宝她没见过? 何等风流人物没遇到过? 皇帝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更别说王公贵族,朝廷命官,江湖风云人物了。 杨白捞也算江湖人,但不是大人物,也比不了戚少商这样的群龙之首,英雄楷模。 他只是一个干着见不了光的买卖人,是一名永远无法行走在阳光下的杀手。 他还是不死心,固执的沉迷于李师师。一边继续干着杀手的行当,赚着刀口舔血的银子。 杨白捞觉得只要银子足够多,一定会打动李师师。 那就努力的攒钱,不花银子。 也就是这个信念,鼓励着他。支撑着他。 今夜解决雷媚,他可以一下子赚到四份酬劳,这绝对是天大的买卖。 巨额的数目。 为她,赚钱。 为钱,杀人。 杨白捞杀心已起,杀机已动。 他双手一抖,两把三叉刺分别握于手里。三叉刺也叫“十手”,是非常冷门得短兵器,需要勤学苦练才能熟练贯通。 绝神君也运起“九绝神功”里的“一言九鼎大法”。 这是“四分半坛”陈家的独门内功心法,也是“九绝神功”的基础。 掌,拳,腿,擒拿,摔跤,轻功,点穴都是要靠“一言九鼎大法”来运气流转,出招化招。 绝神君蓄势。 待发。 雷媚先发。 至人。 人影一动,红光一闪。 剑气飞纵,直袭杨白捞前胸。 这是生死搏杀,求生就要先杀。 雷媚要先除掉一个敌人,剩下最难对付的绝神君或许有机会。 绝神君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杨白捞同样如此。 两人同时出招。 前后夹攻。 绝神君身法飘忽,掠到雷媚后面,正欲使出擒拿手攻她后背。 红光倏忽一分,分出一道剑光,反向折攻。 剑光转刺绝神君,先前的剑气还是直攻杨白捞。 一把剑怎么可以分别攻击两个方向? 别人不可以,雷媚的剑就可以。 因为她会“伤心小箭”。 她攻向绝神君的不是剑。 是箭。 绯红的箭,鲜艳的矢。 箭矢发出嗡嗡的锐啸之声,似女子的啼哭。 轻声低泣。 箭不会流泪,只会让人流血。 绝神君从方应看那得知雷媚会伤心小箭。虽没见过这种神妙的武学,可也留了十二分的小心。 他不躲,还攻。 绝神君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用手去抓雷媚的箭劲。 他的擒拿手竟然扣住了这一箭。 擒住了,可拿不住。 绝神君感觉手中有股无法驾驭的力量,不能被束缚的劲道。 他惊惧万分,再不放手他的手掌会被废掉。 绝神君也捶死一拼。 更是一摔。 他的九绝神功里有一种摔跤的技法叫“九死一生,大起大落”。 此刻自己也处于九死一生的境地。 他运劲于手掌,拧身,沉肩,甩臂,抛肘,转腕。 还真的把箭劲摔了出去,还转势扔向了雷媚。 雷媚攻出的伤心小箭现在攻向了自己。 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杨白捞两把三叉刺交错一架,封住她的剑气。 也叉住了她的剑。 雷媚抽不出,收不回。 箭已失手,剑也被制。 地上躺着的王小石被点了穴自身难保。 王小石焦急的看着雷媚。 她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凄惶。 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是死路! 第58章 我的另一个身份 一箭飞来。 雷媚无剑可挡,她的剑被杨白捞双刺压死。 她无奈弃剑,纵身腾空而起。 迅疾的飞箭变成直射杨白捞了,他反应也够快,屏气后仰弯腰用一招“铁板桥”硬生生让过这道箭劲。 他的招式都很普通,也不像绝神君有很多绝招,可是简单实用效果很好。 绝神君已瞅准时机,身形急升,右手一式擒拿手扑向雷媚。 他左手受了伤,掌心,虎口全都裂开。用手去强抓“伤心小箭”很大胆,这样冒险的事付出代价是必然的。 雷媚眼见要被擒拿手控制,情急之下右手以掌为剑去削绝神君的右手。 当今武林能把“掌剑”运用到出神入化的恐怕也只有冷血。王小石也可以使出手剑,可威力相比用挽留神剑逊色很多。 京师其他一些剑术高手也脱离不了剑,方应看的血河剑法,戚少商的以气御剑,孙青霞的“纵剑三十三式”,雷艳的“打更剑”都需要用剑来发招。 除了“梦中剑”罗睡觉,他可以用脚发动剑势,和冷血的掌剑都已炉火纯青。 绝神君也不惧怕,擒拿手倏然变成火掌,反劈对手的掌剑。 只听一声闷响,雷媚整个人被震飞,她的右手臂顿时感到灼人的炙热感。 仿佛手臂在燃烧。 论内功,掌力绝神君都占绝对优势,连王小石也讨不到好处,何况是没了剑的雷媚。 她跌落地面,右手掌骨裂,肩胛骨也脱臼了。 杨白捞鬼魅般的掠过来,一柄三叉刺已顶在雷媚的喉咙,让她动弹不得。 胜负很明显,赢家是绝神君。 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笑声很淫邪。然后很悠然的踱步走来,点了雷媚的穴道。 杨白捞则收起了三叉刺,心里也松了口气。 绝神君道:杨老弟,恭喜你这笔买卖做的不错。 说完拎小鸡似的把身材纤细的雷媚拽了起来,扛在肩上走向彭鱼雁昏倒的墙角。 杨白捞还是呆呆的站立着,神情变得很冷漠。 杀手独有的冷酷淡漠。 他知道绝神君想干什么,要干什么。不过这都不重要,自己只是为了钱,别人死活与他无关。 绝神君一双红眼瞅着雷媚那娇嫩的脸蛋,血液也燃烧起来了。 燃起来的还有欲望。 他的呼吸里都弥漫着邪恶的气息,血口里那条肥大舌头贪婪的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雷媚也知道将要发生的事,落在绝神君手里和遇到禽兽没分别,或许在禽兽那里还好些。 绝神君淫笑道:贱人,你不是说我只有死路吗?你现在怎么说? 雷媚啐了一口到绝神君脸上,冷言道:我不会和禽兽说人话,你也不配! 绝神君竟然不生气,用拇指抹了下脸上的唾液,放在嘴里尝了尝。 “味道不错,一会让你知道老子的手段。如果你交出“伤心小箭”箭诀,我会怜香惜玉的对你,否则……呵呵呵呵呵呵!” 浪笑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雷媚怒视着绝神君。 沉默。 不语代表了反抗。 绝神君也料到她多半不会说,心思已按捺不住了。 瞅瞅彭鱼雁,瞧瞧雷媚。 一个丰腴饱满,风韵诱人。 一个纤巧姿柔,温香软玉。 两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让人欲罢不能,先下手哪个呢? 绝神君重重的吞咽了下口水,还是把脸凑近雷媚的面靥。 香。 好香。 这是处子的香。 无法言喻的气味,可很真实。 绝神君当然闻辩的出,被他糟蹋的女子很多。 所以他很懂。 懂女人。 懂她们的身体,而非她们的心。 绝神君只是简单粗暴的占有,蹂躏她们的肉体,要心干嘛? 不过他还是对雷媚有些疑问。 他心里想:怎么她还是处子,明明做过雷损,白愁飞,还有方应看的情妇。 早就该是女人了。 ——没道理啊? 绝神君有些疑惑,可他体内已被躁动所湮没,邪念占据了脑海,哪还会去想其他的。 他凑近雷媚的脸,像头流着口水饥饿的野狼,准备撕咬猎物。 冷酷无情,充斥着原始的野性。 绝神君的手扯住雷媚的衣襟,用力撕开。 雷媚白皙的秀肩暴露无遗。 她的肩骨很细,若隐若现。 肉细,且匀。 肤白,带腻。 真是一个让人痴迷的女子。 绝神君已迫不及待了,他等这一刻太久了。 他能得偿所愿吗? 应该……或者……也许…… 夜色中骤然亮起一道寒光。 那是剑光。 带着三分惊艳,三分潇洒,三分惆怅,一分不可一世的剑光。 然后就是一团血雾暴现,绝神君已退到四五丈远,胸口裂开一个大洞,血水不停得往外冒。 他脸部的肌肉痛的抽搐起来,面目狰狞,还发出撕心的尖叫。 只见王小石从地上缓缓的爬了起来,先左手一撑,身体上倾,右脚一支,然后左脚借力直起,完全的站了起来。 右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剑。 杨白捞在绝神君遇袭时本想出手,他反应很快。 看到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没动。 他不想冒这个风险。 杨白捞有些惊疑不定,场面突变的太快,也不愿去面对挽留神剑。 这一下迟疑,机会稍纵即逝,出手成功的把握很小。 雷媚也惊愕的盯着王小石,本来已是绝境,回天乏术。 现在竟然被王小石奇迹般的翻盘。 她的表情也从惊讶转为笑容,笑的微甜。 恬淡的笑。 露出一排细细的皓齿,嘴角勾出优美的弧度。 起舞般优雅。 眼眸里含着清波,荡漾起一层涟漪。 王小石也盯着雷媚,有些说不出的感触。 这笑? 还有眼神? 怎么有点像一个人? 像一位朋友,也算是红颜知己? “你明明被我点了穴道,怎么会还能出招?” 王小石的思绪被绝神君的嘶吼打断。 “你的确点了我的穴道,但不影响我出剑。” 绝神君怒骂道:你说什么鬼话,我对自己的点穴功夫很清楚,不可能失手。 王小石哂然道:我说的是人话,也不想那么快做鬼。你的点穴没有失手,只不过你是解穴。 绝神君用力的捂住胸口的剑伤,运气把血的流速变得缓慢,不至于让自己失血过多。 他怪吼道:我怎么可能帮你解穴,明明是点…… 绝神君突然话语一顿,细思片刻问:难道我点你穴道前,你就穴位被封了? 王小石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回答:不错,我提前用内力封了自己的穴道。你的点穴其实是帮我解了穴道。 绝神君道:那我没点到穴,你就反而受制于自己。 王小石回答:是的,那样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任你宰割了,不过我会确保你点到穴道。 绝神君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小石有些尴尬的回答:唬你。 一旁的杨白捞插话说:那不是太冒险了,你等于把命运交给对手。 王小石说:确实很冒险,不过这险值得一试。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单打独斗我并没太大把握可以对付他。何况当时还有你们三个杀手,赢面几乎没有。 绝神君咒骂道:你个狗崽子,前面一直躺在地上演戏给老子看是不是? 王小石笑着回答:我不把苦肉计演得真一些,你们怎么会上当?不迷惑大家,如何使你们放下戒备? 雷媚也赞叹道:没想到那么久不见,你变了。变得有点狡猾,把我也骗了。 王小石狐疑的问:我们应该不熟? 雷媚嫣然一笑道:我们很熟。 绝神君伤口疼的眉头紧锁,嘴里哼道:王小石,你别太得意,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话说到一半时,他就开始动了,身子往雷媚那边急掠。 他重伤,却不服气。 他从没输过,更别提认输,除非自己倒下永远爬不起来。 只要用雷媚当人质,就依然可以反败为胜。 王小石不能再输。 雷媚出事,温柔的下落就又没了。 王小石左手拇指,中指屈伸急弹,两缕指劲破空发出直打绝神君两肋。 绝神君急快的连出两拳,硬对两指。 “噗噗”闷响,指风被拳风砸散,绝神君也被逼退十几步。 杨白捞抓住这一瞬间,忽然出招,一柄三叉刺脱手飞射墙角的雷媚。 他已没有其他选择,雷媚死了对自己不受影响,任务是杀死目标。绝神君只是好色才没下杀手,自己不一样。 敢想,敢做。 所以最要紧的就是先把雷媚除掉,拿下这单大买卖。 他是杀手,不在乎目标的结局,只关心是否能拿到钱。 王小石急。 惶恐不安。 行动受制的雷媚是他的软肋,敌人看准这点果断下手。 王小石前冲,人随剑走,剑若惊龙。 他一剑挑开三叉刺,杨白捞已在他身后一刺直捅背心,绝神君身法更快,一曲一折到了王小石面前。 曲体。 弯腰。 出掌急拍。 攻其下盘。 绝神君战力仍在,斗志不减。 轻功更是“九绝神功”之一的“九曲十八弯”,这种身法很怪异,作用出奇的好。 本身这种轻功就是怪里出奇,奇中显怪。 王小石再出剑直刺绝神君,同时也出了刀,反戳杨白捞。 剑凌空而发,刀隔空使出。 绝神君掌变擒拿手,扣住王小石的小腿,再转成摔跤手法。 一变一转,速度极快,不快点把对手摔出去自己就会中剑。 王小石就被狠狠的扔了出去,甩了四五丈远,他一个翻身落地站稳。只觉后背一痛,是被杨白捞的三叉刺所伤。 所幸王小石那一刀及时逼退了敌人,伤口不算太深。 杨白捞也没捞到好处,小腹中刀,鲜血淋漓。 绝神君的肩膀被剑气所伤,可王小石被成功的摔了出去,也控制住了无法行动的雷媚。 她是真真切切的被点了穴。 形势又朝绝神君有利的方向发展,尽管他胸口,肩膀都受重伤。手里有了雷媚做人质,王小石也没什么花样可耍。 绝神君反败为胜。 王小石转赢变输。 “不要伤她!” 绝神君冷笑道:轮到你发号施令了吗? 边说边挟持着雷媚往不宽巷退,王小石想跟过去。 “你敢再过来,我立刻折断她脖子。” 王小石停住了脚步,满脸焦急。 心里不停的责怪自己。 怪自己那一剑为何没能击杀对手,让原本扭转的局面又丧失了。 王小石失望。 后悔莫及。 可世间并没有真正的后悔,后悔只是弱者的自我安慰,输家的借口罢了。 他输了,把温柔也输了。 王小石记得汉水之畔,初遇不久的温柔很美。 也真的很温柔。 有些脾气,有点傲娇。 让王小石一见钟情,无法自拔。 又想到了桃花树下。 他和她。 王小石和温柔。 她笑的像朵桃花。 他心里乐得像桃花盛开。 温柔比桃花娇艳,不似当初那么青涩。 那么懵懂无知。 王小石也喜欢桃花,年轻时也想过要走走桃花运。 他也是男人。 有感情。 也多情。 他对温柔动了情。 可自己弄丢了她,现在又救不了她。 王小石恨自己真窝囊,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绝神君没有动过情,只动欲。 还动手。 他除了武功很神之外,就是绝情。 绝情的人只有欲,没有爱。 他手掐住雷媚的脖子,也许是手掌太大的缘故。 他更像是握住她的颈脖。 局势也确实在他掌握之中。 绝神君忍着痛,挤出了得意的笑容说:王小石,你不是喜欢耍阴谋诡计吗?那我陪你玩,我要你的一只手,不然就让这贱人的手代替。 王小石怒视着绝神君。 怒不可遏。 可无能为力。 雷媚说:王小石,别管我。快杀了这禽兽。 王小石回答:我不能不管你,我还不知道温柔的下落。 雷媚回道:温柔在…… 一股巨力挤压着咽喉,难受的让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王小石急忙说:住手。 绝神君阴笑道:要老子住手,除非我死了。 “那你就去死” 一支很细,且精致的箭从绝神君后脑射入,自印堂穿出。 箭太快了,也太静了。 静的让人无法察觉。 好恬静。 幽幽的,有些惆怅。 带起一丝哀怨,仿佛抿着一世忧愁。 这是“伤心小箭”,伤人心的箭。 用箭的人却有情。 至少曾经有过情。 人不动情,如何伤心? 王小石也惊了,身子也一震。 ——震惊。 绝神君没有征兆的轰然倒地,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和动作。 他真的死了。 血红的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 箭势仍在,依然那么快。带出一条长长的血线直飞杨白捞。 这一箭不但射杀了绝神君,还转向飞射杨白捞。 杨白捞吓。 吓了一大跳,他也真的跳了起来。 险险的逃过一劫。 箭是躲过去了,飞矢的劲力还在。 箭劲竟然先发后至,箭过劲没过。 杨白捞怕。 怕的不得了,他又猛的趴在地上。 箭劲再次被他惊险的避了过去。 他每个动作都很简单,有一点多余恐怕都会命丧此地。 王小石趁势飞身到雷媚身边,一把搂住快要倒地的她。 杨白捞也趁机。 趁机跑。 他决定跑了。 再不跑就跑不掉了,光是一个王小石他就拿不下来。 何况还有个会用伤心小箭的敌人。 杨白捞翻身跃过望月轩,迈足飞奔。 王小石扶住受了伤的雷媚,眼睛盯着射出伤心小箭的地方。 是敌是友? 不宽巷里,漆黑的角落。 一个身影缓缓步出,月光洒在这个人身上。 竟然是一个女子。 身材娇巧,面靥艳俏。 眉目很媚,姿态更媚。 好媚的一个女子! 王小石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她,嘴里失声道: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女子媚笑道:什么不可能呀? 王小石惊愕的回道:为什么你那么像雷媚?简直是一模一样,那她又是谁? 那女子也不回答,从腰间的箭壶抽出三支箭。 她弯弯的睫毛一翻,举目仰天。 开弓。 一把小巧的紫杉木雕弓。 弓臂很弯,似残月。 搭箭。 三支精致的精铁雁翎箭。 箭头极亮,如寒星。 “嗖嗖嗖”三声鸣响。 一箭三矢,直射夜空。 月光映亮了箭头,折射出了光。 犹如三道烟花直插云霄,很炫目。 箭至半空,开始划着优雅的弧度下落。 好似三颗流星争先恐后的追逐着彼此坠入远方。 接着听到“叮当”一声兵器格挡之音。 然后是“嗷嗷嗷”几声惨叫。 最后听到的是箭尖插入地面的撞击声。 一切归于平静,月下孤立的她。 是个会伤心,爱背叛,很媚的女子。 ——雷媚。 王小石解开了雷媚的穴道,那个受伤的雷媚。 “忍住,会有点痛” 只听“嘎”的一下,雷媚脱臼的肩膀被王小石复位了。 她眉头一紧,轻吟了一声。 “谢谢” 王小石看了看身边的雷媚,还有不远处拿着弓的女子。 “不用谢我,可我想得到一个解释,你们谁是雷媚?” 远处的女子回道:我就是雷媚,也是郭东神。 王小石身边的雷媚点了点头。 “那你又是谁?” 雷媚持弓的手垂了下来,悠悠的回答:她有时也是雷媚,不过父亲给她取的名字叫雷魅。 王小石狐疑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媚笑道:我们本来就是双胞胎姐妹,我比她早出生父亲给我取名叫雷媚。她是我的卵生妹妹叫雷魅,这个秘密我也是在身陷天牢后才知道的。 雷魅按着受伤的手掌说:姐姐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双胞胎。因为长相一样有时我会扮演姐姐。 王小石这下明白了,怪不得愁石斋遇见的雷媚和今夜的她有些不同。 容貌看不出,气质还是有些细微的变化。 雷媚笑着说:妹妹你何不告诉他,你还有一个身份呢? 王小石看着雷魅问:你还有其他身份? 雷魅神情有些黯然,眼神有些回避王小石的目光,缓缓的回道:我说过我们相熟,还相处过一段日子,逃亡的日子! 王小石仔细的端详着雷魅,突然如梦初醒。 “你是蔡璇,不不不。应该叫你章璇。” “对,我就是章璇,也是雷魅,还是雷媚!” 王小石大惊。 又喜。 脑子一片空白…… 第59章 骗,骗,骗 王小石是个普通人,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他和别的普通人想法差不多,想过好日子,能有番作为。还想成个家,有自己的孩子。 王小石还和平常人一样喜欢漂亮的女子。 他也确实遇到过不少。 这些女子恐怕别人一辈子也碰不到一个,他偏偏都赶上了。 脾气刁蛮的温家大小姐温柔,遇雪尤清的六分半堂总堂主雷纯,为情所困不倦的舞者朱小腰,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天爷何小河,不恪守成规也很烂漫的王遇仙。 还有眼前的这个章璇,或是雷魅。 章璇救过他,那时她还是蔡相的养女蔡璇。 一个能歌善舞带有神秘色彩的女子。 蔡璇,章璇。 雷媚,雷魅,郭东神。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小石心很乱,思绪空乏。 雷魅轻吁一声道:我知道你一下子很难接受,可我和姐姐没有选择。我刚出生就被父亲送到江南霹雳堂,姐姐则留在了六分半堂。 王小石反问:雷震雷为何要这样做? 雷媚回答:当年我父亲一手创建六分半堂,大雷门的主事人并不赞成。可在父亲,雷阵雨的带领下六分半堂声势渐盛,俨然成为京师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后来雷门的当家人“见龙在田”雷郁和“亢龙有雨”雷抑主张支持父亲,让江南霹雳堂的地盘可以涉及京畿一带。并且雷损,雷动天,雷恨,雷滚,雷娇等一大批高手被送到六分半堂辅佐父亲。作为交换条件就是把妹妹送到大雷门做人质,以免日后发生变故。 王小石思忖了下对着雷魅说:那你不是应该在大雷门,怎么又去了蔡京府里成了蔡璇?这又怎么解释? 雷魅抿嘴浅笑道:一年多前我潜入蔡府,我精通易容就把真的章璇给调包换走。不过你放心章姑娘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王小石问:你为何要这样做?奸相府里家眷亲随就有数千人,你们怎么就选中了章璇? 雷媚冷冷回答:因为章璇儿也不简单。 “什么意思?” 雷媚接着说:章璇儿的父亲章宰被蔡京构陷,皇帝听信谗言将其发配充军,半途惨遭毒手。而你知道是谁救了他的女儿章璇儿和章香姑。 “是谁?” 雷媚回道:诸葛先生。 “是师叔。” 雷媚接着说:章宰本就属神侯府派系,他落难了诸葛先生不会坐视不管。但如何安置她们姐妹俩是个难题,章璇儿那时年仅八岁却已懂事,她一心想为父亲报仇。诸葛先生有意设了个局,让蔡京的五妾陈氏收养了她们改名为蔡璇,蔡香。一来蔡京断然想不到仇人的女儿会在自己府中成了养女,这样反而更安全。二来章氏姐妹也想潜伏在蔡京身边,收集他的一些罪状以便交于诸葛先生扳倒蔡京,为父雪耻。 “原来是这样,你们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还有你进蔡府又是什么目的?” 雷媚媚眼一眯说:看来你笨起来的时候也真的是蠢。 “你这话什么意思?” 雷媚道:你好歹也是当过楼主的人,自己家的白楼可是武林最大的资料库,什么样的情报没有。当时我虽为郭东神,苏梦枕还是对我雷媚的身份有所防范,杨无邪更不让我接触这些。不是后来白愁飞为了拉拢我背叛苏梦枕,我才能进入核心高层,有机会涉足白楼查阅一些有用的资料。 王小石哑口无言。 无力反驳。 他绝对不是很笨的人,在武学,文史,丹青,医术方面都极有天赋。在感情,人情世故上有些木讷。 呆板,迟钝。 还有点蠢。 自己总是很信任别人。 把人估计的太简单。 人之初,性本善。 他认为没有人天生就是坏的,恶的。 人心本纯,都是可以感化的。 王小石还重情。 感恩。 师傅许笑一,大哥苏梦枕,师叔诸葛先生,四大名捕,戚少商,唐宝牛,方恨少,张炭……等等 连白愁飞在自己心里都委实不算太坏。 王小石没有心机,更不善于发现有心机的人。 有时还被骗,被利用。 唉……骗就骗…… 人嘛,不是骗人,就是被人骗。 王小石情愿被骗,也不愿去骗人。 他仰天长叹道:那你潜伏蔡府不会为了是帮章姑娘报仇的? 这次雷魅回道:不是。姐姐和我有各自的任务,我扮成章姑娘是为了从蔡京那里得到想要的秘密。他的敌人,仇家那么多。自然有人要对付他,我何苦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什么秘密?” 雷魅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知道了对你也没好处。何况在蔡府里也没得到我想要的,蔡京这老狐狸行事很谨慎小心,我没有机会。 “你那日救了我,反而让你暴露身份,不是坏了你们的大事。” 雷媚笑道:我妹妹救你很值得,没有你们一路相依为伴的逃亡,我们也得不到元十三限的“伤心小箭”。 王小石背上的伤很痛,可心里更凉,他转睛盯着雷魅。 雷魅低着头,乱发垂摆。 遮住了她那我见犹怜的容貌。 掩盖了内疚,羞愧的表情。 “对不起,我知道你从不防备朋友,就趁你不注意偷偷把“伤心小箭”抄了一份。” 王小石心由凉变沉。 沉入更深。 深不见底。 人心有多深? 多善变? 雷魅语气有些嘶哑:我并非故意的,可身不由己。我和姐姐需要这门秘籍,让自己变得更安全。 王小石没有说话。 他不在乎什么“伤心小箭”。 元十三限临死前传给他时就不想收下。 真心实意的拒绝。 他不贪。 更不愿趁人之危。 元十三限是杀师仇人,也是他的师叔,同为自在门一脉。 他想报仇,也报了仇。 但他不开心。 自己的师傅死了,师叔也死了。 人死了,仇报了还有什么意义? 解气? 消恨? 给自己一个安慰? 对大家有个交代? 这结局很伤。 伤心。 他最后还是接受了,那是元十三限临死前的恳求。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王小石不忍心。 没有推辞。 他得到了“伤心小箭”,“山字经”。 伤心小箭自己练了,山字经给了无梦女。 他爱练武,却不屑于将别人的武学占为己有。 王小石不在乎雷魅拿到伤心小箭,武学本来就是要传承的。 只要用在有益的地方,谁学都可以。 他在乎的是自己当她是朋友。 她却欺骗了他。 利用他。 这种事总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王小石苦笑。 苦涩的笑。 有着三分无奈,三分失落,三分惋惜,一分天意弄人的笑。 算了,骗一次也是骗,两次也是骗。 谁让自己好骗呢? 王小石脸色苍白,背上的伤阵阵刺痛,全身还有几处撞伤,挫痕。 他急忙调息运气。 雷魅神情关切的问:你的伤没事? 王小石没有回答,反问:如果我没猜错,今天这场暗杀也是你们姐妹安排的? 雷媚手叉着腰,姿态妩媚动人。 “你说得没错。方应看要杀我,与其逃避追捕,不如直接把杀手全部一网打尽。我就是那第四名刺客,知晓所有行动细节。之前也是故意暴露行踪,引他们出来。但是我们俩没有把握对付绝神君和其他三人,所以才找上你助一臂之力。” 王小石笑的更苦,叹声道:好,这些姑且不说了。我只想知道温柔的下落,希望你们信守承诺。 雷魅移步,近身。 扬首,凑耳细噫了几句。 王小石凝视雷魅问:当真。 雷魅敛容道:绝无虚言。 “好,你们可以走了,也没人会阻拦了。” 雷魅凝视着王小石,眼眸里尽是抱愧之色,轻声道:如果我是章璇,你我还能做朋友吗? 王小石冷冷的道:你们走。 雷魅有些失望。 带着一丝委屈。 雷媚看着他们表情也有些异样,她们是同胞姐妹。 可她是她。 她又是她。 雷媚早就看透了,看穿了。 在天牢里她就清醒了。 也变得成熟了。 更叛逆了。 她不能有感情。 虚情假意可以有,那是一种手段。 “妹妹,我们走!还有这个人也别留着了。” 说完一道剑光直飞墙角的彭鱼雁。 彭鱼雁其实已经醒了,只是她身体动不了,也讲不出话。 她都看到了。 听清了。 也知道自己是死定了。 对手不会留下活口。 剑光一闪,她就闭目等死了。 寒芒交织。 雷媚那一剑没有得手。 王小石持剑护在彭鱼雁身前。 他怒斥道:你就非要赶尽杀绝? 彭鱼雁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背影。 身材略高,不算宽阔的背影。 背上有伤痕,血迹斑斑。 可有种伟岸,踏实的感受。 彭鱼雁不懂王小石为何要帮她? 也想不明白。 雷媚,雷魅知道他不愿多造杀孽。 王小石太仁。 且善。 他的心胸开阔。 心地淳良。 王小石转身点开彭鱼雁的穴道,认真的说:忘掉今夜所发生的事,以后别再当杀手了。 彭鱼雁不可置信,缓缓起身问:你就这样放我走了? 王小石哂然道:难道还要我给你雇顶轿子抬你走! 雷媚柳眉一挑,极不屑。 雷魅弯眉一蹙,很揪心。 雷媚说:你这样的人,恐怕我八辈子也遇不到一个。 王小石也不理会她,对着彭鱼雁说:还愣着干嘛? 彭鱼雁咬了咬嘴唇,似有话要说,可终究把话咽了下去。 她跳上屋檐,一个纵身飞掠出去。 雷媚却举起了弓,抽出了箭。 拉弓。 搭矢。 箭指苍穹,弯弓射月。 这姿势恐怕是要用伤心小箭射杀彭鱼雁了。 王小石喝道:你干什么? 连一旁的雷魅也急道:姐姐别,放她一条生路。 雷媚手指一松,一声尖啸。 箭已发,无可挽回。 开弓没有回头箭。 王小石正要起身出剑。 雷媚的那一箭竟然不是射向彭鱼雁撤退的方向,而是半空变势折射,攻向望月轩。 箭很黑。 箭头,箭杆,箭羽都是黑色的。 黑色的伤心小箭。 只见飞矢如一缕黑烟击穿了望月轩的雕窗。 轩内发出一声巨响,然后没了动静,只有窗棂,窗框着了火。 燃起了火焰。 火焰竟然是黑色的。 黑焰“滋滋滋”作响,与夜色融为一体。 从望月轩里徐徐行出一位老者,身穿蟒袍,头戴幞头,腰束革带,威严庄肃。 他鹤发黄须,面色天青,白眉如刀,双目湛蓝,犹如两道蓝电让人心惊胆战。 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肩上扛着根一丈三尺的铁棍,棍头尖细,棍身沉实。 王小石屏气凝神,注视着此人。 他情愿对付两个绝神君,也不想面对此人。 这人在京城名声太过响亮,他身在宫里不是江湖人,可武林中没有不知道他的。 ——米苍穹,有桥集团的首领之一。 雷媚并不惊讶,莞尔一笑道:米公公,什么风把你吹到这了。 雷魅手持细剑于胸前,小心翼翼的对峙着。 米苍穹沉吟道:老夫看漏了眼,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秘密。 雷媚道:我也是侥幸逃过公公法眼,我的身份注定是瞒不住的。 米苍穹道:那么说折虹山上的雷媚是你妹妹假扮的。而你隐藏在山巅,也就是为何方巨侠说有十一个人上山,那个人就是你。 雷媚笑道:不错,我就是那第十一个人。也只有方巨侠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妹妹扮演了我的角色参与行动。 米苍穹白眉涌动,脸色一沉道:好一招瞒天过海,骗过了山上除巨侠之外的所有人。 王小石忿然道:真的是你们一起害死方巨侠,简直天理难容。 雷魅焦急的解释:方巨侠坠下山崖并没有死,姐姐还救了他。 王小石忙问:此话当真? 雷魅回答:千真万确,方巨侠盖世英雄,我和姐姐都很敬重他。 米苍穹眼睛愈发的蓝了,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杀气。 他身旁的棍子似乎在微微的颤动,发出清脆的锐响。 米苍穹说:那天我在酒肆放了你,说只想听实话,你是怎么说的。 雷媚杏目一眨道:公公这是什么话,我也没骗你什么?伤心小箭就是从王小石那里得来的。山字经,忍辱神功我确实想学,可方应看早把秘诀给毁了。至于为什么躲着他,那时妹妹扮做我,怎么可能让方应看那种弑父杀师的禽兽碰她。还有我也不是蔡京的人,这个也没骗你。 米苍穹冷冷道:可方巨侠还是你救的。 雷媚笑道:其实不能算是我救的,我只是把几种剧毒的解药给他服下,也只有我知道是什么毒,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还是靠巨侠一身震古烁今的内力修为,说心里话他真的很强。那么重的伤都可以挺过来,不愧是巨侠这个称号。 王小石听到这里心中也舒畅了些,今夜总算还有个好消息,能扫去之前的郁闷和失望。 他也道:方巨侠能安然无恙真是万幸。 雷魅面露为难的说:也不算万幸,要恢复恐怕很难。 王小石急问:有多重? 雷媚回答:很重。 王小石又问:方巨侠现在哪里? 雷媚犹豫了下说:在甜山。 米苍穹手抚黄须道:你救巨侠的目的是什么? 王小石也很想知道答案。 雷媚说:目的?方巨侠这样的人不该救吗? 王小石说:当然应该救。我师傅就曾说起方巨侠,他一生仁心侠骨,扶危助弱。他的淡泊名利,凛然之气自在门恐无人能与之相比。 米苍穹冷哼道:自在门都是欺世盗名,巧言令色之辈。表面仁义道德,背地里也是枯株朽木,愚民惑主。 米苍穹对自在门没有好感。 充满恶意。 从师承上看自在门和斩经堂一直都是竞争对手,韦青青青和淮阴张候又是冤家对头。作为二代弟子,诸葛正我当今太傅,六五神侯身份尊崇。庙堂之上,武林民间威望甚高。而自己却是一个不能干政的内监,是个阉人。 米苍穹恨。 ——很恨。 ——狠恨。 他也有凌云之志,宏图雄心。 武功,谋略,心性,眼界都不弱于诸葛正我。 唯一差的就是机缘,诸葛正我成了朝中元勋,武林泰斗。 自己却成了一名太监。 米苍穹怎么能不恨自在门,不恨诸葛正我。 诸葛正我很自在。 自己非常不痛快。 还很痛苦。 太监都很悲惨,表面不惨。 里面肯定是残了。 他没有后人,也不可能有。 诸葛先生门下四大名捕早就名动江湖,几名师侄沈虎禅,王小石也是绝世人物。 自己没有徒弟,不是自己武功不好。 是没人想找一个太监当师傅。 名声不好听,更有些晦气。 故而米苍穹用心扶持,悉心栽培方应看。 他年少,英俊,尊贵,聪慧,才大,沉稳。 方应看很完美,比四大名捕更优秀。 他把希望寄托在小侯爷身上,还有他的梦。 梦很美好,需要一个美好的人来延续。 王小石反驳道:几位师叔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哪怕元师叔误入歧途,也是被奸人挑唆,设局陷害。他们都有一腔热血甘心报国。 米苍穹道:笑话!元十三限,许笑一这两个死人还报什么国? 王小石怒道:不许你这样说我师傅,师叔。 米苍穹又道:他们说不起还是说不得?一个心胸狭窄,一个玩世不恭。还有诸葛正我更是大奸之人。 “闭嘴” 王小石从小尊师重道,如何能让米苍穹这样大放厥词。 雷媚对雷魅使了个眼色说:妹妹,我们还是先走。让他们自在门,斩经堂的人慢慢聊。 米苍穹冷笑道:我说了让你们走了吗? 雷媚反问:你留得住我们吗? 米苍穹眼睛变得更蓝,更亮。 他须发抖动起来,样子很凶。 只听一声高叱:棍来。 第60章 一棍朝天,天残地缺 米苍穹动了怒。 也动了杀机。 雷媚上次见米公公动怒还是在十字亭一役,他出手就一棍击毙六分半堂的雷雨,连杀金风细雨楼两大战将,还把狄飞惊打成重伤。不是雷动天,惊涛书生及时赶到,恐怕“低首神龙”就要身首异处了。 雷媚亲眼目睹了米苍穹的实力。 他一直拥有这个实力,在菜市口监斩唐宝牛,方恨少时就技惊四座,一棍打死“天机”龙头张三爸和温宝震慑全场。之后战神关七京城夜斗十一大高手气势如虹,惊天动地。还是米苍穹出手一度克制了已成疯魔的关七,这也让其他群雄为之叹服。 那样的战绩无须赘述,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字。 ——强! 米苍穹属于不显山,不露水,善于深藏自己的人。 太监都很会藏,历来如此。好比赵高,高力士,还有童贯他们精于藏,擅长隐。 隐藏是为了别人不防,不防就可以去轻松的害人,害了人才能让自己不受威胁,权力越大越稳。 米苍穹也爱权,可表现的很淡薄,面上与世无争。 他平时待人接物和善温良,谦恭有礼。也很沉得住气,极少动气。 他会收敛脾气,隐匿怒火。 宫里除了皇帝和皇后,就是皇子,公主,贵妃,嫔妃,皇室宗亲,他能和谁去动气? 宫里这些人都是主子,米苍穹身为太监是个奴才。赵佶其实也很器重他,待其不薄。那也只是代表自己是个有身份的奴才。他对那些小太监也不会太过苛求,各司其职办好差事就行,私下对他们还很客气。都是残缺之人,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共鸣。 大家都是苦命的奴才,区别在于米苍穹是有地位的管事,那些小太监是卑贱的奴仆。 奴才只能谄上媚主,讨主子欢心。有时还是非不明,混淆视听,说点违心之论,干些不法之事。 米苍穹在宫里一定干过违心事,也受过气,可他忍着。甚至还要唯唯诺诺,展颜陪笑。qqxδnew 他有气不怒,只能说明脾气好。但不代表他没脾气,往往这种人一发火就如烈薪浇油,一发不可收拾。 太监发脾气很吓人,而米公公属于恐怖至极的那种。 更恐怖的是他的棍。 “朝天一棍。” 只见铁棍从两名扛棍的小太监肩上如脱缰野马般飞出,稳稳握在米苍穹手中。 棍子在他手里突然就像注入了灵魂,附了神元。 它已经被米苍穹赋予了生命一般,变得很狂暴。 它已不再是凶器。 而是凶兽。 棍子还隐约发出尖啸,声同猛禽。 似鹰咻,似狮吼,似虎啸,似狼嗥。 鹰咻如风。 狮吼如雷。 虎啸如电。 狼嗥如雨。 米苍穹已一棍飞出,棍子在半空急旋,棒打王小石,雷媚,雷魅三人。 棍劲像风。 棍声像雷。 棍影像电。 棍花像雨。 充满杀气的米公公,遍布凶煞的棍子。 面对米公公这个太监,没有几个人可以全身而退。 王小石也明白米苍穹不好惹。 ——也惹不起。 ——更不愿惹。 他躲不及,避不过。 只有战斗。 接招。 还是独斗。 硬接。 王小石也出了招,一剑一刀。 挽留神剑。 刀剑齐发。 米苍穹这样的敌手,一开始就要全力应战。 剑光层层,刀芒叠叠。 刹那间双方交手三招,王小石竟然还帮雷媚和雷魅硬接“朝天一棍”。 他在单挑米苍穹,虽然这个举动不明智,甚至还有些愚蠢。 不过王小石做了,也干了。 “你们快走,我拖不住多久。” 话说完又是一棍扫了过来,王小石闪不开,只能用剑锷架住棍子。 ——凶。 王小石接棍的瞬间脑子里就只有这个字。 巨大的棍劲把他压得双腿跪地,地面的青石板都被磕裂了。 更凶的是剑锷被棍子压的反切向自己左肩,这力道是要斩断他手臂不可。 王小石都感受到剑锷的沁人寒意,他立刻拔刀,剑柄上的刀。 拔刀也是出刀。 刀没鞘。 弯弯的刀。 小小的刀。 细细的刀。 尖尖的刀。 挽留神剑是神兵利刃,米苍穹不敢怠慢收棍格挡。 相思的刀,疯魔的棍。 各交一招,不分上下。 王小石又大叫:快走啊! 雷媚见状就忙拉雷魅要溜,可拉不动。 雷魅不愿走,她担心王小石。 雷媚急道:现在不走,大家都有麻烦。 雷魅转首说:我不能让他留下送死,姐姐你走。 “唉,怎么一个比一个傻!” 雷魅再转头时,场上发生了新的变化。 王小石趁势一连攻出七刀,逼退了米苍穹七步。 他没有攻出第八刀,因为攻不出了。 米苍穹低喝一声,目冷眸蓝。手里的棍子上蹿下跳抖动的厉害,像一条巨蟒扭动身躯。 只见棍势陡然变得无比疯魔,米苍穹只用了一棍就把王小石逼退了七步。 米苍穹又喝一下,声如虎啸。棍子朝天一扔,空中呼呼舞出几个棍花压向王小石。 “刷刷刷” 王小石迅雷般刺出几剑,剑气迎向了棍花。 销魂的剑,夺命的花。 剑落。 花凋。 王小石剑气击碎了棍花,却再退了七步,剑气也弱了。 激烈的打斗让王小石的伤口崩开,血湿透了后背一大片。 他连斗几场负了伤,流了血。 体力不支。 攻势趋缓。 如何敌得过这样凶的棍法。 米苍穹青色的面容已愈发红润,气血翻涌。动作也更迅捷,体力充沛,好像自己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意气风发。 斗气愈盛。 他尖啸一声,又如鹰咻。棍尖突然长出几尺,直点对方。 王小石横走七步,边让边守。 棍尖几次要触到他,都被及时的避开,不过明显一次比一次险。 第一棍离王小石身子尚有一尺,第二棍就只有半尺,第三棍仅剩三寸,第四棍逼近到一寸左右。 王小石躲的越来越吃力,也出不了剑,这样下去他顶不住几棍。 雷魅看不下去,心里也过不去。 她骗了王小石,偷了“伤心小箭”箭诀,又将他置于险境。 她要帮他一把,这样自己也许会好受些,内疚感能减少些。 雷魅出剑,出剑之前先动。 身影急动。 雷魅散发飞扬,身上的轻衫也随着飘动,姿态轻盈华美。 足尖流转,像是起舞。 翩跹而舞,衣袂飘飘。 她飘然而至,一剑划出。 那一剑姿势极美,剑法更幽魅,带起了一缕微风。 柔柔的风。 轻轻的刺。 轻轻柔柔的像一场梦。 午夜的甜梦。 又似恋人的吻。 既销魂。 也相思。 雷魅的一剑竟然让米苍穹不由得退了一步,还是一大步,也是关键的一步。 王小石已脱困。 他毫不犹豫的反击。 一缕青影,一片白芒。 刀劲剑气倏然分开,左右夹攻米苍穹。 王小石还出指,左手中指一屈一射,尾指一勾一弹。 “丝丝”两道指风直射米苍穹关元,天枢两穴。 米苍穹只能再退三步让开刀剑夹攻,手里的铁棍急旋护住身前。挡开那两指,自己却又往后移了两步。 雷魅加入后竟然一下子把战局扭转过来了。 ——扭转了? ——反败了? ——并没有! ——远不够! 不但没有,反而激起米苍穹的斗气。 斗气变得穷凶极恶。 恶的还有他的棍。 米苍穹大吼,也是怒吼。 声同狮吼。 怒气逼人。 他已跃至半空,手里铁棍一横一推,棍子犹如雷霆霹雳般飞了出去。 棍身发出清吟,棍头棍尾发出锐响。 棍头直戳雷魅,棍尾横扫王小石。 这一棍骤然起了变化,变得不可思议。 棍还是棍,可攻击方式变了,招式也变了。 棍头犹如一柄利剑。 犀利。 棍尾好像一把快刀。 霸道。 这是剑诀,也是刀法。 王小石知道有这样一种武功。他是自在门的三代弟子,师公韦青青青是斩经堂第六代弟子“临风布阵”丁郁峰的徒弟。所以自在门和斩经堂有很深的渊源,是同宗支脉。 斩经堂有一种武学叫“风刀霜剑”,有一千零一式,是开宗创立者“刀巴上人”所创。是历代斩经堂弟子都必学的武功,能够将所有招式学全的人很少。开宗以来只有刀巴上人,“随风布意”龙百谦,丁郁峰,淮阴张候,韦青青青能够完整的学全。 只要练成“风刀霜剑”全部招式,江湖上就是绝顶高手。做为斩经堂最出色的七代弟子韦青青青将一千零一式“风刀霜剑”融为一式叫“千一”,击败斩经堂七大高手名扬天下,成为一代宗师。淮阴张候也在晚年悟出了可以匹敌“千一”的“朝天一棍”。 如今米苍穹竟然用棍子使出了“风刀霜剑”,这是要命的武学。 雷魅被一招连一招的“霜剑”逼迫的苦苦支撑。王小石遇上了一式接一式的“风刀”招架的有些吃紧。 雷媚也看出不对劲,这是要把妹妹和王小石往死路上赶。 她不能让妹妹出事。 她也不能在坐视不理。 她要找出一条生路。 雷媚用中指,食指一夹,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一支绯色的箭。 红如蔷薇。 极艳。 箭杆上也真的有刺,细如毛发的尖刺。 这是一支蔷薇箭。 也最伤情人的心。 米苍穹目光环窥,看见雷媚要使出伤心小箭。忽然中指遥空一指,凌空发出一棍。 用手指出棍。 ——指棍。 棍无形无影。 也很空洞。 可充满了力量,毁灭的能量。 这才是“朝天一棍”。 雷媚没有想到米苍穹还对她出了招,下了杀手。 皎月下的雷媚显得很柔美,她的手臂白细而柔弱。 她这样的女子无论在什么地方,干什么都让人觉得孱弱。使人心酸,心生怜惜。 就是这样羸弱的女子拥有着不可忽视的实力。 她拉弓劲射,绯红色的箭疾射而出,直飞向米苍穹的那一棍。 一道红芒划过清冷的月华,穿越了寂静的夜空。 这一箭奇快无比。 还奇怪。 箭在飞行的过程中消失了,或者是在遇上朝天一棍后不见了。 那空洞的一棍似乎把箭给吞没了。 吃掉了。 棍子本来就像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开始撕扯,啃咬,咀嚼着猎物。 就算是伤心小箭也照吃不误。 不过棍子的来势也静止了。 不动了。 攻不过去了。 棍劲被阻挡,棍意却拦不住。 一道空洞的杀伤力扑了过来。 那是怎样的力量? 有什么感觉? 会有如何后果? 雷媚不知道答案。 她来不及再拉弓搭箭了。 那就出剑。 她本来就是一名剑手,当然会用剑。 无剑神剑手。 剑又在哪里? 她腰上没有佩剑,只有箭壶。 雷媚拔箭。 她用箭壶里的箭当剑。 箭已不是箭,而是剑。 更是剑法。 箭剑一亮,再闪。 剑法叛逆而决绝。 剑意伤心且痛苦。 箭剑切开了那道无形的棍意。 雷媚体会到那一棍的寂寞,空虚,凄苦。 苦味很重。 空洞的棍,苦命的米苍穹。 她已飘开几丈,鼻孔里淌出一条血痕,染红了朱唇。 鲜红的血,妩媚的脸,艳美的唇。 她还是受了伤。 米苍穹脸色变了变,身子摇了摇。 心似乎还被刺了一下。 轻痛。 微伤。 空中的铁棍似乎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攻势变得不那么紧凑连贯,还有些紊乱。 王小石感觉攻势一松,再次反攻。 他精疲。 力竭。 伤重不退。 越打越勇。 那是三分惊艳,三分潇洒,三分惆怅,一分不可一世的一剑。 “当”的震响,如雷鸣动彻天际。 米苍穹被震退一丈,身体摇晃的更剧烈,蓝色的眼睛有点黯淡。 棍子已回到他的手里,变得没那么狂躁了。 “风刀霜剑”一停,雷媚就舞了出去,飞到姐姐雷媚身旁。 王小石借着米苍穹心神有些松动之际全力强攻一招,破了“风刀霜剑”的攻势。自己被反震开五六丈,棍势的余力把他重重地抛开。 他右肋处被风刀划开一道口子,又硬拼米苍穹被弹了出去。 王小石在半空中已虚弱无力,失血过多的他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伤口的痛楚也不那么明显了,脑海里只有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因为他多吃了一个鸡腿被姐姐王紫衣揪着耳朵打得屁股生疼。 ——父亲王天六领着自己去白须园拜天衣居士为师。 ——自己表白过同村的一个女孩子叫王依依,也是十五次失恋里最失落的一次。 ——第一次客栈中遇见温柔,还有那温柔的一刀。 ——汉水之上,舟船甲板,他吹着萧,雷纯抚琴,白愁飞舞,温柔在笑。 ——与大哥苏梦枕,二哥白愁飞一起携手结拜为兄弟。 ——白楼之下,苏梦枕,白愁飞双双身殁,自己无力挽回的痛苦。 ——自己和一群好朋友一起流亡江湖的岁月。 ——还有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女孩。 王小石已经回忆不下去了。 他觉得有点冷。 手脚麻木。 这是快要死了吗? 死了也好,可以去见师傅,与大哥二哥重聚。 可温柔怎么办? 至少死之前把温柔救出来…… 王小石忽然觉得空中被一个人接住,稳稳的落地。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盯着那人。 一个文官打扮的人扶住了自己,左掌贴着他的背心,并有一股真气徐徐输入。 “你是温壬平” “是!” “快去救温柔,她在愁石斋。快去救……” 王小石眼前一黑,话音陡止。 米苍穹眼见这一幕并没有发动攻击,他确实想攻。 只是他发觉三件事: 第一,他的黄须被王小石的剑气削去一簇。 第二,雷媚那一箭让自己的心还是有些痛。 第三,有个文士打扮的白发汉子拦在面前,把自己和王小石,温壬平隔了开来。这才是自己没有再出手的主要原因。 “残毒”温壬平来了,那个人怎么会不来。 ——“缺毒”温子平。 “天残地缺,温氏双秤”这个名号代表了温家老字号最顶尖的战力。 他们也代表了洛阳王温晚。 温壬平同时也是官,代表了朝廷。他是龙图阁的一名史官,专门整理编写史书。 龙图阁是皇家图书馆,里面有大量的书籍,文史,册集,这是一个没有实权,荣誉却很高的地方。北宋大名鼎鼎的“包青天”,“包龙图”包拯就曾当过龙图阁直学士。龙图阁里的学士,文官相当于皇帝的顾问,是非常接近皇上的人。只要讨得皇帝欢心,那要谋个实权的官职并非难事。温壬平文笔很妙,近来也很受赵佶的赏识。 温壬平的弟弟温子平是文士,而非官吏。他是江湖人,喜欢记载一些武林中的事件,刀笔也很出名,还帮人写状子。他哥哥编写的都是皇帝爱看的,歌功颂德的文章。他誉录的都是江湖恩怨,民间疾苦的真实画卷。 所以温壬平当了官,他还是身在江湖。 一个说好话,一个说真话。 好话基本都是恭维人,真话大多数得罪人。 米苍穹不想说话,他怒意未消。 王小石这个自在门第三代弟子,今夜本来在劫难逃。 现在却不确定他是生是死。 米苍穹蓝电似的目光一瞥,雷媚,雷魅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们逃了!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了! 米苍穹不禁往前跨了一步,温子平也前进一步。 两人各走一步,又近两步之距。 温子平笑道:米公公,大半夜的你这闹那么大动静不好? 米苍穹冷哼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一步。 温子平这次没有动,死盯着对方的棍子。 温壬平一边用内力给王小石疗伤,一遍说道:公公,这是京师重地,大家都收敛点为妙。 米苍穹不屑道:来管闲事的人是你们。 话止音落,他再向前走了一步。 步子走的很缓,但很坚定。手里的棍子也又“嗡嗡”作响。 温子平立刻退了一步,步子很快。他的右手已经缩进衣袖里。 米苍穹没有再逼近,也凝视着温子平的衣袖。 温岭老字号的人用毒是一绝,作为温家“十全十美”的温子平又是用毒如神的代表人物。 他的“缺一不可,五毒俱全”毒功,米苍穹不敢忽视。 他哥哥也在,温壬平的“残花败柳,枯木逢春”神功也不好对付。 兄弟俩若联手,这绝对是个头疼的事。 米苍穹是战? 是和? 第61章 岭南老字号 岭南指五岭以南,隶属广南东路,广南西路,俗称两广。 两广地大物丰,人才辈出。武林十三家最有实力的四家之一“老字号”温家就是岭南地区当之无愧的老大。 武林十三家指江湖上十三个庞大的世家: 以暗器,用毒冠绝天下的“蜀中唐门”唐家。 制毒,解毒,施毒,藏毒而着称的岭南“老字号”温家。 善于火器,炸药,指法的“江南霹雳堂”雷家。 枪法闻名,研制各种神秘武器的山东“神枪会”孙家。 剑法出众,侠义为本,仗义疏财的“金字招牌”方家。 轻功,腿法,追踪术无双的“太平门”梁家。 喜欢用各种旁门左道,巧技杂学的“下三滥”何家。 精于打造兵器,操控,分解武器的“兵器坊黑面蔡家”。 拜“公输子”鲁班为祖师爷,擅长设计机关,布置机括的“妙手班家”。 专门争抢地盘,打劫官宦豪绅,成群结伙的“四分半坛”陈家。 靠使用飞斧,短斧为主,熟于埋伏的“飞斧队”余家。 独创下蛊,养蛊,控蛊,诅咒术的“南洋整蛊门”罗家。 精通易容,伪装,利用稀有药材做秘药的“东北一刻馆”林家。 除了这十三家,还有规模相对小一些的武林十三门: “妙手堂”回家,“小碧湖”游家,“兰亭”池家,“千叶山庄”葛家,“万马堂”白家,“成聚德”沈家,“千门”沙家,“黑光门”詹家,“大手印”关家,“富贵之爱”席家,“星月楼”花家,“观澜派”向家,“姑苏府”慕容家。 这些世家代代相传,子弟遍布天下。给整个武林势力输送了大量的人才,好手。一大批怀揣梦想的各门弟子纷纷加入像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有桥集团,风云镖局,迷天盟,七帮八会九联盟,这样的大型组织来闯名堂。 当然还有一个半官府半江湖的洛阳王温晚特别绿林体系。 “岭南老字号”温家有四个派系,制毒“小字号”,藏毒“大字号”,施毒“死字号”,解毒“活字号”。 温晚就是“活字号”的主将之一,也成功带领温家入主中原,以洛阳为根据地发展壮大。温家四个分号又有“十全十美”十个极为出色的人物,“天残地缺”温家两兄弟就是其中两个。也是温晚手下的大将,他们也是专门安插在京城,为进一步发展势力而做准备。 温壬平,温子平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可今天这桩闲事他们管定了。 因为洛阳王温晚和有桥集团是政敌。 方应看背后是皇族贵胄势力,控制着大宋的税赋,盐,铁,茶,米,酒等经济命脉。也是司马光死后保守派的支持者。温晚属于地方军,政,农,商的掌权者,掌握了漕运直接影响了有桥集团的利益,税赋钱粮运输中没办法动手脚,温晚是王安石变法的追随者。 虽然司马光,王安石早已不在人世,可新旧两党之争从未停止。朝廷其他重要人物,诸葛先生更推崇范仲淹的思想和改革策略,扶民救农,国家要减少不必要的开支,解决冗兵,冗官,冗费的现象,把更多的财力用在老百姓身上,民富则国强。蔡京是王安石的学生,本也是支持变法的。偏偏王安石失势,蔡京仕途却是司马光提拔的,为了讨好司马光也加入反王的阵营。平步青云后他属于新旧两党摇摆人物,哪里得势就倒向哪里,两边都占好处。 所以有桥集团和温晚政见上有分歧,有矛盾,有时甚至火药味很浓。 还有温家和方应看还有私仇。 深仇。 大恨。 温壬平也是朝廷的人,和米苍穹宫里也要打照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是想息事宁人。 “米公公,我看今天就各自罢手。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身份不一般。何苦去为难一个平民。” 米苍穹厉声道:他当街械斗,还出了人命。 温壬平笑道:那理应刑部衙门来管,公公是执掌宫内之事,有僭越之嫌?何况没有凭据也不能随便定王小石罪。 米苍穹冷哼道:我碰到了,也看到了,这事我当然要管。 他话完往前走了两步,铁棍拖在青石板上“刺啦刺啦”作响。 温子平有些错愕,急忙往后退。 退了三大步,右手伸出了衣袖。手掌发紫,手背筋脉暴凸。 米苍穹脸色一边,倒移两步。 温子平霎时前移两步。 两人又对峙。 温子平有些忿忿不平,问道:米公公,说起杀人你该管的是方应看。温华倩的血债“老字号”是要来算的。温家有债必还,有仇定报你应当有所耳闻。 “前无古人,只此一毒”温华倩是温家“十全十美”中的一员。被方应看用极为卑劣的手段暗算,惨遭身亡。温壬平,温子平和温华倩虽各为其主,但隶属同门,平日交往频繁,情同手足。 这样的仇,温家如何忍气吞声? 米苍穹叹息道:这件事我当时不在,也是事后才知晓。温华倩的死小侯爷也甚为难过,也有些欠妥。 他明白温华倩的背景,更清楚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战温家不明智。 米苍穹当时还略有斥责的口吻说过方应看。他不理解以前那个城府极深,少年老成,沉得住气,定的下心的小侯爷怎么了? 他变得易怒。 冲动。 无端的好斗。 嗜杀。 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做派是会坏事的? 毁大计? 谋害方巨侠一事上,米苍穹是站在方应看这边的。方歌吟是有桥集团发展的一个掣肘,很大的障碍。 必须要除掉巨侠,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事,也解了方应看的后顾之忧。 但是方应看在折虹山上又急欲谋划暗杀戚少商这就太过草率。第一戚少商不像方巨侠是一个人,金风细雨楼好手众多,还有其他势力保住他。没有一个周密严谨的计划是很难拔掉这个龙头。第二在这个谋杀计划里,方应看竟然连雷纯,狄飞惊也想一并清除,这就太不理智了。六分半堂近来不断地招兵买马,大有对抗金风细雨楼,有桥集团之雄心。雷纯,狄飞惊也不是屈与人下之辈,野心勃勃想独领京师重地,也是威胁到方应看。但毕竟六分半堂是蔡京的人,没必要去招惹他们。至少现在时机不好,雷纯和戚少商彼此还能互相牵制,有桥集团可以坐收渔利。贸然同时和两家人开战实在有点疯狂。 疯狂自大。 自负的很傻。 方应看怎么就变得那么笨? 这些浅显的道理看不出来? 敌我双方的估计那么盲目? 行事欠妥不考虑各种因素? 米苍穹很疑惑,曾怀疑过是方应看练了“山字经”所受的影响。 他点过他。 提醒过他。 方应看没在意,也不在乎。 米苍穹也不好再多说。 说多了未必有用。 还会适得其反。 大家下不来台。 这事也就只能先放放,还有许多别的事要做。 温子平不屑的笑道:照公公的意思,方应看害人性命就没人管了?原来有桥集团就是这副德性,自私自利,为富不仁。自己可以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别人正当防卫就是罪大恶极,欲除之而后快。真是王八蛋一群,蛇鼠一窝臭味相投的东西。 温子平不是官场混饭的人,没有顾忌张嘴要骂。 ——大骂。 他本就性格直爽,见不得一些阳奉阴违,假仁假义的事。 米苍穹也没生气,至少别人骂两句还不至于让他动火。 这点定力也没有,宫里还怎么办差事,而且温子平骂的也占理。 别人得理,他就让让也无妨。 现在他面对温家兄弟两大劲敌,反而需要冷静。心浮气躁容易被对手有机可乘。 米苍穹呛咳一声,舒缓了下说:温供奉亡故实乃大憾。可他是武林中人,理应明白江湖险恶,发生任何事皆有可能。他和小侯爷切磋武艺,双方用了些过激手段也属常有,本来刀剑无眼有个闪失也无可厚非。 温子平冷笑:都说阉宦之人祖宗给的玩意都不要了,脸面就更别说了,什么话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这话语气有点重,米苍穹还是很沉得住气。 他不以为然的回答:我说得也是事实,也只怪温华倩太托大,技逊一筹输给小侯爷丢了性命能怪谁? 温子平冷声哼道:笑话,切磋难道就是趁人不备搞暗算吗? 米苍穹回道:你也不在场,怎么知道是小侯爷暗算他。我也可以说温华倩先下毒,小侯爷为求自保才将他击杀。 温壬平插话说道:那温剑人呢?这也是小侯爷切磋武艺自卫杀人? 温剑人是温家“活字号”主持人温暖三的小女儿,外号“毒笑仙”。她算起来还是温晚的侄女,年纪比温柔略小些,生性活泼可爱,容貌也长得楚楚动人。在“活字号”里也是有实权的代表。 可方应看垂涎她的美色,几次求欢温剑人宁死不从。结果被方应看下了迷药,无耻粗暴的先奸后杀,尸体也被残忍的焚烧毁迹。 此事米苍穹也是后来雷媚告诉他的,当时在场的还有绝神君,任劳任怨,二十七画生。陈九九九,任劳,二十七画生也参与了施暴。 米苍穹知道后直接打掉了二十七画生的四颗牙齿,捏断了他的三根手指。吓得任劳急忙去方应看那里求情庇护才没遭罪。 陈九九九是神通侯府里的三司马之一,也是米苍穹请来的,所以没有为难他。绝神君本身也不怕,米苍穹也不会为了好色赶他走,他的能耐去哪里都是高就。 米苍穹不是为了温剑人的死。 而是他不喜欢这种下作手段。 太龌龊。 有失尊贵。 被武林人不齿。 给天下人唾弃。 让对手看笑话。 堂堂有桥集团的首领,皇帝封的侯爵,武林新一代翘楚干这种脏事。 太不该。 大不该。 ——脸都不要了。 米苍穹是官宦,也称不上闲良。 太监能有多好? 太监都是奸的! 但温剑人这件事上,他极为不满。 得罪了温家倒也另说,有桥集团结得仇家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而是方应看太让他失望了。 人性纵然有恶,那也只是恶人。 而这件事就已经不是人了。 是畜生。 是禽兽。 为这事米苍穹整整一个月呆在宫里,没去侯府和方应看说过话。 后面方应看也知道米公公真的生气了,去宫里给米苍穹赔了不是,陪笑道歉才把风波逐渐平息。 面对温壬平的质问,米苍穹没有回答。 沉默。 无语。 跨步。 前冲。 道理说不清。 自己没道理。 只能打。 没道理就打出道理。 赢了就是道理。 硬道理。 硬打。 米苍穹一步就跨出很远,相当于之前五步之距。 温子平大惊。 温壬平大喊。 “小心。” 米苍穹又跨两大步,手里的铁棍变得活跃起来。 他正要出棍,温子平也向前滑了一步。 这一滑就到了米苍穹面前。 两人相距非常近。 近的不能再近。 最近的地方是两个人的鼻尖相隔仅有一指之宽。 脸对面。 目光对眼神。 一个忧郁深蓝。 一个眸色发紫。 米苍穹左手抬起,抬了一半又垂了下来。 温子平紫色的右手握拳,左手极快的拍了拍屁股。 两人闪电般分开,各退三四丈远。 互相站着。 彼此对视。 旁人看的话,只是双方这样打了个照面又退了回去。 可温壬平知道刚才那一刹那有多凶险。 整个过程很快:米苍穹前冲准备使出朝天一棍。温子平很聪明,不退反进瞬间把两人距离拉近,对手的铁棍过长攻击距离不够远,起手也有些别扭。同时温子平右手握拳要使出“缺一不可,五毒俱全”毒功中的“百足之毒,死而不僵”。米苍穹棍在手中棍劲已发,左手抬起欲使出“指棍”。温子平知道太近“指棍”防不住,运起“佛口蛇心,百毒入侵”给自己全身下了毒。这是同归于尽的招式,自己中棍,对手中毒。米苍穹急撤回“指棍”,垂手弃攻。这时温子平右拳和对方棍劲隔空交手一招,他冲不破对方的棍劲,米苍穹也不敢碰他的手。双方互退,距离一下子拉开,米苍穹的棍子有了出手的机会。可温子平拍了下屁股用了“蝎子摆毒,甩手归西”想把毒通过铁棍传过去。米苍穹见状也没再出棍,彼此撤开作罢。 温壬平看的一身冷汗。 温子平遇险通体淌汗。 米苍穹额上冒出了汗。 最危险的还是温子平,下毒是他的绝活,可近距离面对米苍穹让自己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一种空洞的逼迫感。 逼得他透不过气。 喘不了息。 他应对稍有差池,就难以全身而退。两人交手一刻,米苍穹就压制住自己,还有在攻势上占据主动。只是忌惮他的毒而没全力出手。 真的很险。 温子平仍心有余悸。 温壬平还看出在双方退后时,自己弟弟有一个小破绽。也许是温子平心神有一丝波动,身法微微有些松。他已经要出手去帮弟弟了,但米苍穹并没有出招。 不知道是他没发现破绽,还是没把握出招。 反正他没动。 温壬平也就没再出手。 “好功夫!” 米苍穹,温氏兄弟都把目光投向了话音的来源。 一名样子懒散的年轻人从不宽巷走了出来,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手还不停的挖着鼻孔。 鼻屎扣的十分认真。 仿佛他的鼻孔里有座金矿,能淘出金子一样。 他慢步走到巷口,呆呆的站着。眼光突然集中到温壬平旁边的王小石。 他的表情变得很亢奋,身体依然很松弛,手指横在人中处搓了搓。 “王小石也在这啊!” 温子平闪身到哥哥跟前,两人一左一右护住昏迷的王小石。 那年轻人瞧了瞧问:他死了? 温壬平微笑的回答:他命比较硬,岂能随随便便就死了。 年轻人松了口气说:你怎么知道他命硬? 温壬平和气的说:在下略懂些相术,他额头饱满,牙齿齐整,是个命大的面相。 年轻人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那你帮我也看看相。 温壬平笑道:我不敢说。 年轻人说:但说无妨,我敢听! 温壬平说:那我就直言了,你有绝症也许撑不过三十五岁。就算华佗转世恐怕很难医治你的病。 年轻人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唉……果然还是这命……活不了……命啊!这就是命…… 温壬平说: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凡人皆有一死。十年可看春去秋来,百年可看生老病死,千年可看改朝换代。人终将会老,会病,会死,化作尘埃罢了。 年轻人又开始挖鼻孔,反问:不在意是假的,世人皆俱死亡。只是每个人面对它时心境不同而已。 温子平好奇的问:怎么个不同? 年轻人咧嘴笑道:别人死前想什么我不清楚,可我自己死之前一定要把想做的事做完,未了的心愿实现,没有遗憾的去死,踏踏实实,安安稳稳,高高兴兴的去死。 温子平问:你有什么事最想做? 年轻人回答:想做的事情还不少,不过现在最想要王小石。 温壬平说:这事有些难办了,王小石恐怕不能交给你。 年轻人摸了摸下巴说:那我想试试呢? 米苍穹高声说道:唐能,杀了王小石,就可以代替你师哥唐非鱼在有桥集团的地位,给你一切想要的荣华富贵。 “今夜谁也别想动王小石,不然就是和整个金风细雨楼对抗。” “是整个……” 第62章 一百零八公案 一顶轿子出现在望月轩北面,肩舆两旁各站一人。 背长枪挎着短刀的是孙鱼。 手持金绞大剪的是孙青牙。 他们都是孙家弟子,也都是金风细雨楼的大将,一个是楼里的护法,一个是楼里“绿组”组长。 能让两大高手护法,显然轿子里的人就不寻常。 非比寻常。 是戚少商? 是杨无邪? 不管是两人中的哪一个都可以代表金风细雨楼。 就如同雷纯和狄飞惊都象征着六分半堂。 温壬平首先松了一口气,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米苍穹很难对付,突然又冒出一个敌友不明,难缠的唐能。双方若捉对相斗,米苍穹和唐能赢面超过他们两兄弟。 不过金风细雨楼援军一来,局势又倒向了自己这边。 温子平还是临战状态,盯着米苍穹,防着唐能。 他还没从刚才与米苍穹交手的压迫感走出来。 温子平一向有胆识。 有胆识不代表他不会胆怯。 独自面对米苍穹害怕很正常,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畏惧。 米苍穹双眉互挤,眼神由深蓝转浅蓝,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事肯定会发生。 今夜不宽巷,望月轩这动静,金风细雨楼的人马一定会来,搞不好刑部的人也要赶来。 这有点麻烦。 米苍穹对着轿子说:你是戚少商还是杨无邪? 轿子里传出声来:我替楼主来照看王小石。 米苍穹说:戚少商是去甜山了? “我们楼里的事还不劳公公操心。” 米苍穹转向唐能说:你站哪一边? 唐能瞪大眼睛说:呃,我在这站的好好的啊!公公还要我怎么站? 米苍穹道:拒绝有桥集团不是聪明的选择。 唐能抠着鼻孔道:公公说的对,我师哥就是聪明人,聪明绝顶的那种……还绝了后,绝了命。 米苍穹阴沉着脸,比夜空中的乌云还要阴冷。 轿子里的人又说:唐少侠,上次我说得话依然有效。金风细雨楼的大门始终对朋友敞开。 唐能抓了抓脸说:我上次也说过,我没有朋友,更不会交朋友。 轿中人又道:那我就放心了。 “呃,什么意思?” 轿中人回答:既然不是朋友,待会儿动起手来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你只要碰王小石一根毫毛,整个金风细雨楼都是你的敌人。 唐能笑道:看来我今天得罪不少人,给自己惹了许多麻烦。 温壬平笑道:换作是我,现在离开是个不错的选择。 唐能深呼一口气道:你这提议不错。 温壬平看向米苍穹说:公公,这个提议同样适合你。 米苍穹大喝一声道:要不我先送你们一程。 他喝声如狼嗥,尖厉而苍凉。 米苍穹的须眉又扭动起来,扭动的还有他的棍。 棍子又开始狂躁,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团凶气。 孙鱼见状将两指伸入嘴里,顶住翘起的舌尖,一声尖亮的口哨响彻街头巷尾。 骤然间,望月轩周围出现了一伙行动迅捷的人。 他们隐伏在四周,潜藏在各处。 这些人男女老少大约有五十多个。有的手持兵刃,有的手持很多兵刃,有的没有武器,有的本身就是武器,有的牵着一头体型彪悍的黑豹当武器,有的人竟然有四条腿(其实是双手像腿一样行动),还有一个竟然只有一个影子。 他们一下子就包围了米苍穹,完完全全的围困了他。 米苍穹动不了,身上的凶气也被冲散了。 他肯定不想面这么多这样的人,五六个,十多个,二十多个或许可以应付。 连唐能也有些惊愕,手上的小动作也没了。 这批人是金风细雨楼的杀手锏。 不少人也真的当过杀手。 他们有个代号叫一百零八公案。 他们都是精英,随便一个都够资格去当个金风细雨楼的分舵主。 这些人有实力,有名气。 比如第八公案,叫周妥外号“不出意外”。曾效力于西北边军,一把斩马刀斩敌上百西夏骑兵,立下几次军功。 第十五公案,叫余大姐“飞斧队”余家追杀队的高手,她的“绣花枕斧断人头”也是武林中有名气的。 第四十九公案,叫谈四同是“黑刀峡”谈家的二当家,一套三十六式“摸黑听风刀”威震孟州一带。 第六十一公案,叫莫无言是“感情用事帮”的高手,一柄龙泉剑专管不平事,在福建路泉州也是位百姓敬仰的好汉。 第七十公案,叫梁起操是“太平门”分支“不平门”的弟子,他的“四脚朝天,如履平地”轻功让门主梁浸浸很赏识,把他举荐到金风细雨楼。 那个牵着黑豹的是第八十二公案,叫阿米梅汗是婆罗多人。白天是瓦舍艺人专门表演驯兽,大象,狮子,蛇,黑豹等动物,他的驱兽秘术很绝妙。 至于那个影子是第一百零八公案,只有戚少商,杨无邪,孙鱼知道他或她的存在。大家都管这个虚虚实实的人叫“影”,一个只见影不见人的“影”。也是一百零八公案最神秘最厉害的两人之一。 另一人就是第一公案,叫“一”。大家也都对这人知之甚少,从没在人前露过面。只知道“一”是个极狠的人物,狠到潜伏皇宫门口要狙杀少保蔡攸。 那次行动事败。 他遇到了一爷。 大内御前侍卫第一高手。 “一”遇上了“一爷”。 第一公案碰到了第一御前侍卫。 “一”败。 唯一的一次失败。 “一爷”赢。 他没败过,最多是不胜。 如今一百零八公案出动了一半,这是绝无仅有的。 所以米苍穹被压制了。 他只有一个人。 就算他有“朝天一棍”也还是凡人。 “天残地缺”温氏兄弟,轿子里的杨无邪,孙鱼,孙青牙,还有五十多名一百零八公案精英。 唐能明显是两边都不帮的人,搞不好还会背后捅他一刀子。 米苍穹没有理由去硬拼,方应看去了甜山,京城有桥集团的大局还需要他来执掌。 他的斗气变弱了,人也显得更为苍老,精神还有些萎靡。 颓靡不振。 身上的老人味也变得浓烈。 人可以不服输。 但不能不服老。 衰老是万物法则,生死是自然规律。 天空中一片黑云催压,遮住了皎亮的月色,四下忽的一暗。 一黑,一人就动了。 动的人是唐能。 他只是被防范。 没有被包围。 他能出手。 他有能力。 他叫唐能。 什么事不能做? 什么活不能干? 什么人不能动? ——能! 他借月光被遮挡,视线不清,身子一溜。 溜向王小石。 他看好了线路,温子平至少一部分注意力在米苍穹。温壬平在给王小石疗伤,也有空隙。 金风细雨楼的人在死盯米苍穹,孙鱼,孙青牙就算料到他出手也不怕。 他的暗器已经就绪,随时可以阻挡敌人,唐能从现身到动手就准备了好几种暗器,他不带暗器,都是就地取材,信手拈来。 暗夜。 暗器。 暗袭。 一切都在唐能的计划之中,趁着夜,借着黑他就溜了过去。 昏暗的夜色中,漆黑的街巷里,唯有远处一声野狗犬吠刺破寂静的夜。 一切都很顺利,他几乎没遇到阻拦。 几乎代表了前面一切顺利已经不那么顺利了。 造成几乎的是“影”。 月匿之时,那个影子就消失了。 没有光,哪来的影? 所以“影”就不再是影。 而是人。 一个比黑夜还暗的人。 黑到唐能只能去感觉。 感觉有人拦住了他。 周围黑。 且暗。 还好有些光线。 光线来自于望月轩飞檐吊挂的灯笼,里面的烛火映出微光。 极弱。 唐能和“影”距离极近。 他目力好,用暗器的人眼力是必备的。 隐约看见了“影”。 “影”在微亮中又成了影子。 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深邃幽暗。 显得很虚魅,迷幻。 像极了荒坟里的幽冥鬼火。 “影”也一定看到了他。 两人相遇。 对上了。 唐能没有犹豫,立刻出手。 他身形顿了一顿,左手轻挥,一道黑光掠出。 黑光是什么? 什么暗器? “影”急滑移开。 黑光追着“影”。 紧逼。 不放。 唐能的暗器手法很绝。 他从小练功刻苦。 努力。 还拼命。 唐能敬仰一人,不服一人,想打败一人。 敬仰的人是方巨侠,唐能有情怀,怀揣梦想。 有朝一日能成为大侠,巨侠。 不服的人是王小石,他出身也很普通。却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江湖里声名鹊起的侠少。 唐能自觉武功,才智都不比王小石差。 区别在于他没做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已。 王小石做了。 想打败的人是无情,不止是他。整个唐门的弟子都渴望击败无情。 无情的“明器”太出名了。 成了名器。 唐能是唐门最优秀的弟子之一。 优秀的人只有去击败优秀的人,来证明自己更优秀。 暗器对明器。 天敌的较量。 唐门对无情。 是宿命之战。 “影”肯定不是无情。 但却是强敌。 “影”遇险。 唐能的黑光袭来,绝命的杀招。 致命的暗器。 “影”躲不及。 所以“影”裂开了。 影子一裂,左右倏分。 黑光穿过影子分开的缝隙,射灭了屋檐上的灯笼,钉入了屋脊之中。 是一枚箭头。 箭尖细小。 本该在绝神君尸体上的那枚箭头。 而唐能已到温壬平面前。 此刻黑云已散,月华又现,清冷的月光照在温壬平身上。 他脸色不好看。 难看。 温子平惊呼道:你没事? 温壬平苦笑道:有事,还是有点难办…… 他话已然说不下去。 唐能却不见了踪影。 他已出了不宽巷,一路疾驰。 飞行的过程中,他给自己下了三种毒。 三种不同的毒。 “无药救” “毒鸡汤” “脑残粉” “无药救”的毒没有解药,只有毒能救,唐能中了温壬平的毒。所以要借他的毒来解“无药救”的毒,这样对手的毒也解了。 以毒攻毒。 “毒鸡汤”也是剧毒,用来克制温壬平“残花败柳,枯木逢春”的余毒。对手是温家“十全十美”,下毒的祖宗。毒里可能还藏毒,有没有都要防, 用毒防毒。 “脑残粉”不是剧毒,但最难受。 唐能要把所有的毒吐出来。 吐的好惨。 呕的很残。 唐能一边跑,一边吐。头胀痛欲裂,几乎脑瓜都吐晕了。 吐残了。 毒也吐干净了。 还是用毒来排毒。 唐能调息运气,确保自己没有事。 他途中一个翻身,跳进一座观音禅院。 手指一弹,大殿的门被打开。 唐能一个鱼跃纵入殿内,两脚一蹬,殿门又被踢得合拢紧闭。 他喘着气,显得很疲乏,毒是解了可身体够呛。 “你受伤了?” 说话的是一座神态祥和的观音菩萨坐像。端坐莲花台,一手持净瓶,一手拈杨枝。 唐能回道:嗯,我中了毒。 佛像惊讶的说:能毒到你的人恐怕不多。 唐能冷哼道:天残地缺的温壬平。 佛像恍然道:我想京城里也只有温氏兄弟可以做到。 唐能稍稍缓了缓说:他也没讨到好。 大殿内宁静的烛火轻轻颤动了下,佛像似乎也动了。 佛像原本安详的表情在火光的映衬下有些忧悒,一丝不安。 佛像好似入定状态。 深思。 冥想。 莲花台上也蕴放出一圈光晕。 淡淡的金色。 不灿烂,很柔和。 恰似祥云里的佛光。 很美。 宁静。 禅意绵绵。 光晕自下而上形成一轮色彩斑斓的光环,整座佛像散发出神圣的佛芒。 让人心生敬仰。 敬畏。 唐能的心情也平复下来。 心静。 如水。 静的像一只正在吸食人血的蚊子,很安逸的享受着鲜血的美味。 佛像说:你原本不必去招惹温氏兄弟。 唐能回答:我的目标是王小石。 佛像反问:王小石现在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 唐能搓揉着腹部,呕吐让他的胃很难受。 “他对我很重要。” 佛像也轻叹道:你别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我不想有其他意外。 唐能笑道:我有误事吗? “没有。” 唐能保持着微笑,没有说话。 佛像说:你先走,好生调养一下。暂时别轻举妄动了,记住你的任务。 大殿内的烛火又微微一摇,殿门一开一合,唐能已经不见人影。 只留下那座佛像依然端坐中央,佛光逐渐黯淡。 只听低沉的喃语。 “洛阳温晚,有意思!” 温壬平真的不好受,唐能离开后他的脸色变了三次。 第一次苍白。 第二次惨白。 第三次死白。 他中了暗器,也中了毒。 幸亏温壬平用了“枯木逢春”把毒强行逼了出来。 可他伤了元神。 耗了元气。 本身“枯木逢春”功法就有一定的危险性,稍有不慎会受到反噬。 唐能接近他时,温壬平防住了唐能的暗器,还使出“残花败柳”的毒。 他不该给唐能出手暗器的机会。 可唐能还是用了,这个暗器温壬平拦不住,防不住。 他没想到,所以防不住。 温壬平千算万算少算了一种暗器。 ——那就是他自己发出的暗器,应该说是他施的毒。 ——唐能用温壬平的毒当暗器。 这让自己怎么防? 自己防自己? 温壬平没想到,所以自己也中了毒。 两者俱伤。 两败皆毒。 至少刚才那个“影”是起了作用,唐能的心神还是分了一下。 温壬平本也不该大意,也是因为王小石心神略有松动。 温子平和哥哥有些意见分歧,平日也多有不睦。 可兄长遇险,负伤他不放心。 很担心。 他从温壬平手里接过昏迷的王小石,关切的问:你这老鬼,怎么样了? 温壬平眼睛白了下他说:你就盼我早点脱身去见鬼对?不会让你遂了心愿! 温子平冷哼道:还好,你能讽刺我两句,说明死不了。 米苍穹还是动不了,轿子里的人出来了。 一个额头有痣,年龄也不算很大,显得有些老的人。 显老是他太忙,操劳楼里的事务。 谁让他是楼里的军师。 ——杨无邪。 杨无邪目光一扫问:温大侠没事? 温壬平点了点头。 杨无邪又问:王小石他? 温壬平颔了颔首。 杨无邪心里稍安,又盯着米苍穹问:公公没事? 米苍穹沉吟不语。 杨无邪又道:看来公公也没什么大碍,大家都没事,杨某这就宽心了。 米苍穹说:你们金风细雨楼胆子不小啊! “谁胆子不小啊” 杨无邪,米苍穹听到这个声音都有些不痛快。 杨无邪扬手示意,一百零八公案分成两拨人。二十多人护在温氏兄弟周围往不宽巷西侧离开。剩下的人靠拢到轿子旁,把兵器都收了起来。 京城的地界不允许械斗,持有武器,来的人就是管治安的。 他们是刑部衙门的人。 一个白白胖胖,笑容满面的胖子。 身后跟着两个腼腆,害羞的年轻人。 杨无邪看到这人就觉得麻烦,他是刑部老总,有生杀大权。 米苍穹是心里看此人不爽,在关七夜斗群雄之时,他还出手要灭了此人。 那么来的人一定是“笑面邢总”朱明月,身后两个人就是戚哭戚泣。 戚哭手里还拖着一个人。 一具尸体。 胸口中箭。 头颅中箭。 死相很惨,那是杨白捞的尸首。 杨无邪很恭敬的行礼道:朱老总好,杨某有失远迎。 朱明月笑容一堆道:这不是杨总管吗?客气,客气! 杨无邪回道:朱老总太客气。 朱明月假装很吃惊的样子说:米公公,你怎么也在啊!恕我眼拙,没认出你来。 米苍穹也不瞧朱明月一眼。 “这里怎么回事啊?” 杨无邪回道:今天和兄弟们刚喝完酒,路过此地。听闻有打斗就过来瞧瞧,看看是不是闹什么飞贼啊,抢匪啊! 朱明月笑道:原来如此,那可见有贼人? 杨无邪道:杨某来时米公公就在了,就是这般景象。 朱明月转头问:公公,可有此事? 米苍穹反问:你自己不会看? 朱明月瞧了瞧四下笑着说:这几具尸首想必就是贼人,定然是欲行不轨碰到公公没讨到好。 杨无邪附和道:应该就是,公公武功盖世,拿几个贼人不在话下。 米苍穹皱眉瞪眼。看温氏兄弟和王小石早就撤走了,心里有些愤闷。 朱明月说:我看也不早了,这里也不劳烦几位,还是在下来处理。 戚哭,戚泣马上去检查尸体。 朱明月又说:到时还有些话要问一下诸位,都是走走过场。 杨无邪很礼貌的回道:应该的,应该的。 朱明月笑嘻嘻的说:那诸位就都散了! 杨无邪道:杨某就先告退了,朱老总辛苦了。 朱明月笑说:不辛苦。 再看米苍穹不搭理。 不搭话。 已经和两个小太监离开望月轩,杨无邪等人也很迅速的退走了。 留下戚哭,戚泣和几具尸体。 还有一轮明月…… 笑咪咪的朱明月。 一个又白又圆的胖子。 就像月亮那么白,那么圆。 唐能看准了这点 第63章 顺义小诸葛 东林道是开封府通往甜山的两条路之一,还有一条是京东大道。 京东大道是官道,路势平坦开阔,通往州府,县的主要路线。一路上经过的镇甸,村庄也多。每隔十里有供行人休息的竹林凉亭,二十里有歇马亭,四十里有驿站。还有很多当地私人开设的阺店,食铺,茶酒档。 东林道是前唐修的古道,路不好走,途中村庄不多,人烟稀少。但相对于去甜山,这条路要快些。 顾铁三选择走东林道,一是路近,二是可以避人耳目。方应看一行人数庞大,车马辎重多必然走官道。狄飞惊六分半堂估计也会走官道,因为走东林道会经过“淘宝镇”,那里是金风细雨楼的地盘。 他昨天一出神侯府就出了城,直接奔赴甜山。 他主动请战,戚少商和杨无邪同意了。 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理由一,顾铁三作为六合青龙参加过元十三限狙杀诸葛正我的甜山之役,熟悉那一带的地形,地况。 理由二,他的武功好,是六合青龙里最为突出的,也许这是他能从甜山逃生的原因。诸葛先生曾经说笑道:铁手的掌,顾铁三的拳,若能兼有那就是宗师风骨,掌权武林。可见顾铁三的战斗力是不弱于铁手的。 理由三,顾铁三想立功。他加入金风细雨楼时日很短,戚少商却给了他足够的信任,让他镇守红楼。红楼是楼里的武力部队,军火库,秘密武器的大本营。所以他想建功立业,证明自己的能力,也可以更好的融入大家。 顾铁三自告奋勇,去甜山打头阵。城外还有两个人在等他。 一个是“一索而得”朱如是。 一个是“一帘幽梦”吉小利。 两人都是苏白时期的四大护法,算是楼里的老部下。杨无邪也让他们和顾铁三一起去,先锋是最难当的,需要精干之人。 朱如是精明。 吉小利干练。 三人同行昨夜一路急赶,早上已快到“讨宝镇”,那里会有金风细雨楼的兄弟接应,也可以歇息一下。 古道,西风。 快马,急停。 老树,吊尸。 道边一棵大槐树上悬挂着几具尸体,路旁也横躺着七八具。 顾铁三勒住缰绳,眉头紧锁。 朱如是翻身下马,一纵跳上树。 吉小利马背一跃,飞掠到路边。 两人检查了下情况,朱如是对着顾铁三说:树上尸体手臂上的印记是“蓝牙会”的人。 吉小利接着说:路边的应该是“燕盟”的弟子。 顾铁三问:看得出下手人的来路吗? 朱如是答:伤口来看,是辽人铁林军的兵器造成的,死了大约有半个时辰。 朱如是的口气很坚定,他是“诡丽八尺门”的高手,善于从伤口的形状,切口,深度来判断兵器。 顾铁三说:京畿一带不是七帮八会九联盟的势力范围,更别说有契丹人活动了。看来他们出现在这里,也是去往甜山找方巨侠的。 吉小利说:情况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不止京城三大势力出动。江湖上其他帮会也有意来插一脚。 顾铁三笑道:插脚也还好,别插刀就行。 吉小利鼓着脸说:也不知是敌是友? 顾铁三道:先赶去淘宝镇,到那里就知道答案了。而且我现在又困又累,想好好睡一觉。 朱如是打着哈欠说:被你一说,我也困了。 顾铁三紧接着打了一个哈欠说:看来哈欠会传染这个事是真的。 三人大笑,上马继续赶路。 淘宝镇是东林道通往甜山路径唯一比较大的镇甸。这里是金风细雨楼的外围势力,镇上大概有个百来户人家。 顾铁三等人来到镇上的客栈,老板叫刘一刀五十多岁,个子中等。 吉小利一进去,左手横胸,伸出拇,中,尾指,其余二指屈弯于掌心。 刘一刀见状,右手握拳探出拇指,紧贴左肩。 这是金风细雨楼暗号手势,意思是一方是总楼派来办事的,路过此地需要帮忙。另一方表示有事吩咐,全力协助。 双方点头,刘一刀带顾铁三几人进了后院互报身份。 刘一刀抱拳道:香主需要我做些什么? 吉小利道:香主的虚礼就免了,安排一间客房,旁边别有其他住客,还要一些饭菜。 说完看向顾铁三,看看他还有什么嘱咐的。 顾铁三也不客气道:我需要一壶酒。 朱如是忙跟着说:给我也来一壶。 很快刘一刀安排好房间,酒菜也端了上来。 顾铁三问刘一刀:今天镇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刘一刀说:你们之前来了一伙契丹人,凶神恶煞的。领头的是个汉人,不是个正点(很厉害的人)。他们嫌店里客人杂,那些契丹人也住不惯,在村头里碑的空地搭了帐篷露营,给马喂草料。让我先准备酒肉,中午要过来吃。 顾铁三问:六分半堂,其他门派的人有路过吗? 刘一刀说:东厢房有四个人,说是做买卖的,我看像吃搁念的(江湖武林人)。早上也有两拨人盘道,一拨听口音是京城来的,一拨是把点的。 顾铁手问:那几个把点的(捕快)是线上的,还是京里的。 刘一刀回答:是陈桥线上的,他们的捕头叫“单眼豹”。 朱如是道:你说东厢那四个点子成色怎么样? 刘一刀思忖了下说:我看有点扎手。 顾铁三点头,让刘老板先去忙。几个人合计了下,先吃饭休整。等中午那群契丹人来了再看看。 刘老板口中的那伙契丹人正是有桥集团的一路人马。带头是“乱世蛟龙”高小上,耶律虎牙,耶律斗鱼,二十七画生,四十名辽国铁林军骑兵。 在大辽国基本只有两个姓氏,男子都姓耶律,女子都姓萧。契丹最早也是黄帝后裔,汉唐时期是华夏文明的重要部分。他们极为崇拜汉初三杰之一的萧何,故把女子的姓氏改为萧氏。耶律虎牙,耶律斗鱼是辽国七勇士之一,是万里挑一,身经百战的勇者。本来这两人是护卫梁王耶律雅里来开封府和谈,求援大宋的。耶律雅里有求于方应看让其在朝廷里斡旋救辽,故而把自己的卫队和卫队长交给有桥集团。 高小上拜师方歌吟以前在云州呆过很久,精通契丹语。这支铁林军卫队就由他来统领,至于二十七画生是方应看不放心师兄,故意安插的。 方巨侠失踪的日子里高小上很焦虑,非常不安。 惶惶不可终日。 夜夜不能安寐。 练功走神,做事发愣,喝酒不香,吃肉无味,连床笫之欢也有点力不从心。 弑师没什么可怕的,一个身亡的巨侠和死掉的平常百姓没有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巨侠肯定有副上好棺椁,一处风水极佳的墓地。而很多老百姓也许只是一张草席裹尸,草草掩埋。 但巨侠没见尸首。 消失了。 找不到就可能还没死。 没死就麻烦了。 别说方巨侠要找他算账,金字招牌方家不会放过他,六大派也不会,七帮八会九联盟更不会。 高小上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他很怕。 还做噩梦。 被惊醒。 惧色难平。 心思杂乱。 可当昨天开封府传出方巨侠在甜山的消息后。高小上反而平静下来,心情也渐渐轻松了。 巨侠在甜山,真假不重要。 ——重要的是面对。 高小上需要跨过这道坎,解开这个心结。 已经走到这步了,没有退路的。 就这样高小上骑着驴上路了,别人骑马他骑驴。 他的驴很普通,可却跑的一点都不慢。不是他驴有什么玄机,是东林道不好走,辽国铁林骑兵常年在广阔草原上驰骋惯了。战马走这古道反而快不起来,高小上毛驴体型小,脚力也适应这种路走的很顺利。 中午他和耶律虎牙,二十七画生,十几个契丹骑兵先去了客栈吃饭。 客栈楼下有十几张桌子,这个点只有几桌客人。两个伙计帮高小上一群人用桌子拼了一个长桌,摆放好酒肉。大家也就七手八脚的倒酒痛饮,大口吃肉。 高小上喝着酒看着地图,心里在盘算甜山的几处险隘。 二十七画生笑脸说道:高司马,吃饱了喝足了看图也来的及啊! 高小上说:此行对小侯爷事关重大,马虎不得。 二十七画生心里暗暗嘀咕:装腔作势,明明是自己怕了。谋杀巨侠你是首恶之一,还是弑师之徒。 可他嘴上还是要恭维下的:高司马,不必太过在意。这次由小侯爷与你亲自出马,谁阻挡就灭了谁。 高小上扬眉一笑。 他的眉很浓。 如墨。 也很粗。 似叶。 笑很冷。 带着狠。 寒的像把冰刀子,凶残的割你的肉,切你的筋,剁你的骨。 二十七画生不禁打了个冷颤。 高小上说道:我可不想一路上总是遇见早上“蓝牙会”,“燕盟”这样的麻烦。我倒不在乎杀几个人,只是太耽误时间了。 二十七画生赞同说:高司马说得对。我也想不明白这群虾兵蟹将来凑什么热闹,都活腻歪了。 高小上叹声道:谁让我师傅名气大,又是那么多门派的掌权人。现在他老人家下落不明,底下那群人自然不安分。试问谁不想趁机冒个头,捞点好处。 “就这帮乌合之众还想当老大,不自量力啊!” 高小上笑答:人若有自知之明,还要有过人之处,不然就是蠢材。 “是蠢,材都不是!” “希望你我都不是那种人。” 二十七画生说:高司马志大才高,哪是这些草寇可比。还是小侯爷极为倚重,信任的人。 高小上瞅了瞅二十七画生说:小侯爷真的是太信任我了,特意把你…… “小侯爷是让我来协助高司马的,你可别误会。” “好啦好啦,都是为侯爷效力,把事办好比什么都重要。” “高司马说的是。” 与此同时楼上东厢客房下来四人,为首一名黑脸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二男一女。 男的年少英俊。 女的青春貌美。 高小上的眼睛绽放出很怪异的眼神,盯着那个黑脸的人。 那人也看到了高小上,脸色也由黑变青。 两个人认识,很熟。 那人冷声道: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顺义小诸葛。 顺义小诸葛是高小上的另一个称号,只有六大派的人会这样叫。 高小上客气的说:江掌门,我也没想到这僻静之所能遇上你。 江掌门指的是“负负威望门”的掌门江成海。 六大派是方歌吟的直属力量,只听命于他。由“长空帮”,“大漠派”,“血河派”,“天羽门”,“负负威望门”,“反骨帮”组成。而“金字招牌”方家是一个世家,门人都爱独自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实际没有固定掌权人。方巨侠,方振眉在方家地位声望很高,算是精神领袖。至于七帮八会九联盟巨侠是名义上的总盟主,可他不管事。仟千仦哾 因为巨侠也是凡人。 精力,时间有限。 管不了那么多江湖事,也不想管。 他对权势,名利也很淡薄。 巨侠一生的传奇经历,该有的都有了,还要什么权,什么势,什么名,什么利。 放权,他依旧威震天下。 弃势,他还是纵横江湖。 舍名,他仍然受人尊敬。 让利,他反而为民谋福。 巨侠已经到了另一个层面,一重境界。 放权是握权。 弃势是夺势。 舍名是成名。 让利是救困。 天下唯有巨侠一人可以做到。 诸葛先生能不能做到? ——当然不能! 他放权,会死很多人。 他弃势,朝廷更腐败。 他舍名,江湖会动荡。 他让利,穷人要挨饿。 方巨侠和诸葛先生是不同的人,也许目标是一样的,可做法截然相反。 所以他是巨侠,他是先生。 巨侠有很多疯狂拥趸,先生有许多良友高徒。 一个很潇洒,随性。希望国家是民主的,老百姓是自由。 一个很传统,保守。期盼朝廷有责任心,老百姓守规矩。 都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江成海是巨侠忠心属下,比高小上要忠很多。 他也是去甜山,去迎接巨侠。 或者营救巨侠。 不管接还是救,这条路他要走。 他走东林道,道路崎岖。 也很狭窄。 这是一条狭路。 所以他和高小上相逢了。 江成海冷声道:没想到你和契丹人混在一起了。 高小上回答:不是混在一起,是我带领他们。 江成海厉声道:那么江湖上传言你背叛师门,投靠朝廷做了鹰犬是真的? 高小上反问:我怎么就背叛师门了?投靠朝廷的人多了,别人就是忠臣良士,我就变鹰犬了? “当日只有你陪巨侠进京,然后就传出巨侠被害,你现在却好好的。” 高小上笑道:我陪师傅进京就是我干的?那早知道就不去了,让你去! 江成海怒目圆睁道:你还想狡辩?外面都说是你干的。 高小上一脸无辜的说:外面也有风声说是黑光上人干的,还有说是师傅义子方应看干的。你怎么偏偏就觉得是我? 江成海说:黑光上人是什么货色,他有这个本事?方应看我早就看他心术不正,这事他和你都逃不脱干系。 高小上说:反正我没干过,而且我也是去甜山救师傅他老人家的。 江成海不屑的说:你只怕是去害巨侠的。 “怎么会?” “怎么不会?” “师傅待我不薄,怎么会是我?” “朝廷待你更厚,当然会是你!” “你血口喷人。” “你满口谎言。” “别想冤枉我叛师的罪名!” “更大的脏事你都敢干的。” “你没证据。” “我会找到。” “那你就闭上嘴别乱说话。” “我想说便说,你管得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不客气?” “打!” “来!” 话音一落,江成海从楼梯上飞身俯冲,扑向高小上一群人。 他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高小上左手一甩,两根筷子急射而出,直插对方双眼。 他的武功很杂,杂而精。兵器,暗器,轻功,内力,拳脚都厉害。 他是巨侠的入室弟子,跟随服侍方歌吟多年。别说学了,看也看会一些了。 两根筷子很绝,直接要废了敌人的一对招子。 江成海半空中马上摇头晃脑。 左摇头。 右晃脑。 两个动作快到像同时进行一样,筷子从他耳朵两侧擦过。 江成海随即出招,右手一把寒气森森的匕首直刺高小上。 锋刃尖锐无比,速度奇快。 眼看要刺中高小上眉心,他急滑出去。 滑的很怪。 他的脚没动。 滑出去的是椅子。 高小上坐在椅子上。 连人带椅滑走。 让开。 他这一下很显功力,是真功夫。 ——好功夫。 江成海的进攻是不会给高小上起身的机会,他却用屁股运力,传劲坐着滑走。 江成海已落在长桌面上,周围一群人。 都是敌人。 契丹骑兵纷纷拔出马刀,二十七画生拿画。 他的武器就是画。 画在他背上的包袱里。 都是卷轴画。 他已抽出一副画。 画是名画。 轴是古轴。 绫子也是老绫子。 二十七画生正要解开扎带,展开画卷。 江成海身子急蹲,左脚横踢,原地转圈一扫。 桌上的碗啊,碟啊,壶啊,杯啊,盘啊,饭啊,菜啊,肉啊,汤啊……朝四周弹射,撞击,泼洒。 稀里哗啦,噼里啪啦。 二十七画生退的最快,他舍不得他的画。 那些契丹骑兵也是能征善战的,虽然躲不及,可反应也很快。用兵器格挡护住要害。 除了一个人。 耶律虎牙。 他是一个勇士。 勇猛的战士。 他身材魁梧,比常人高出一个头。 浑身的肌肉像岩石一样坚硬,桌上的碗碟砸在他身上一点没事。 他不退,不躲,也不挡。 耶律虎牙右手抓住桌沿,用力一掀。 江成海连人带桌被掀了起来,他往后一翻。 一把锋利的双刃斧直接劈了过来。 斧子势猛,耶律虎牙力大。 他胸口的狼图腾,在辽国只有七个人有,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疤。 这是荣誉,也是实力。 江成海知道力拼不过,身子一转,让过这凶猛的一斧。 斧子砸中地面,“轰”的一声整个客栈都被震的摇摇欲坠。 江成海躲过一劫,还有一难。 他转身让过耶律虎牙攻击时,有个人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人眉毛很浓。 浓的充满杀气。 他突然就是一拳…… 第64章 愤怒的拳头 客栈里遇险的不止江成海,与他同来的三名亲随也岌岌可危。 两名年轻男子叫江玉溪,胡言子,那位少女叫上官若曦。 江玉溪是江成海的独子,“负负威望门”的少门主。深受父亲溺爱,为了让他在门里树立威信,这次也带在身边去甜山。 胡言子,上官若曦是江成海的徒弟,也是门里的后起之秀。与江玉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也是未来辅佐少门主的亲信。 几人在父亲,师傅飞刺高小上时也一起出击。 江玉溪善用双刀,一下楼就被八九名铁林军围住,敌人的弯刀急砍他各处要害。 他高蹿低伏,双刀飞舞,刀白如雪。 江玉溪的刀让敌人近不了身,可契丹骑兵也都善斗彪悍,双方僵持不下。 胡言子外号“南方夫子”,一把铁扇左右拍展,要去帮师傅。 但他被挡住了,还是被一幅画拦住了。 二十七画生解开了绢带,展开了画卷。 卷长十多尺,宽二尺,画卷宛如一条白蟒蜿蜒盘旋,把胡言子围绕一圈。 画是好画。 人物灵气,栩栩如生。 笔墨行云流水,画风写意飘逸。 好一幅八仙图。 胡言子铁扇一指,直点画卷。 飞转的画面里显出一人物,正是八仙之一铁拐李。 画里铁拐李头戴金箍,脸色黝黑,右手拄着铁拐。 “叮”的一响,他的铁扇打在命纸上被弹开。 应该是打在那铁拐上被震开。 胡言子的铁扇竟然戳不破这层薄纸,打不破画中的人物。 画中难道真是神仙? 胡言子惊愕之际,脑后一阵寒意。他不及细想,反手铁扇一展,如孔雀开屏护住背后。 十几枚飞针打在扇面上被撞落,他回首只见画中正是手持玉萧,翩翩公子韩湘子。 又是这画中仙射出的暗器。 胡言子被一幅邪性的画困住,遭一群诡异的神仙伏击。 他的师妹上官若曦更难。 她遇上了一个完全不是同级别的敌人。 一个铁塔般雄壮的汉子——耶律虎牙。 上官若曦的柳叶刀都没过三招,已被耶律虎牙打掉。 耶律虎牙双刃斧一记横扫,上官若曦纵身上跳,双手勾住房梁。 耶律虎牙跳上桌子,斧子往上一抡直劈上官若曦。她娇俏的身子吊在半空用力一荡,人也荡到大门口,飞出客栈。可屋顶被捶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砖瓦木块纷纷坠落。 江成海急。 他的儿子,徒弟都处于下风。 处境不妙。 自己也不妙,处境更被动。 甚至算是被逼入了死境。 高小上这一拳很难避开,他用的是“花拳绣腿”。 这是一种你怎么避都不好躲的拳法。 高小上师从方歌吟之后,巨侠也对其极为青睐。他的武学资质不在方应看之下,性格上识进退,知分寸。故将“大漠派”的“大漠仙掌”,“血河派”的“血影怪腿”传授于他。高小上把两种神功改良演化出一套属于自己的绝学。 他这一拳很漂亮。 非常花哨。 花哨却极为实用。 实用又很精妙。 江成海中拳。 胸口中了一记“花拳”。 受伤。 幸好不重。 只是断了两根肋骨,这个伤相比丢了性命真的不算重。 高小上并没有留情。 他下得是狠手。 ——是杀手。 江成海能幸免,是因为高小上收了拳。 他收拳,撤手,后退。 高小上退了十几步,脸色凝重的吐出几个字:泥马神功。 江成海折了骨,面色死灰般难看。喉头一热,血从嘴边渗出。 原来高小上拳头打在江成海胸口时,就立刻感觉不对劲。 拳头好像砸在一滩淤泥里,又软又黏。 犹如一匹野马陷入一片烂泥之中,没力可使,无劲能施。 江成海不单单是胸口,他全身都变得柔软绵滑,对手拳的力量被分散。 拳劲被化开,从其他部位转移出去。 那一瞬间他还是断了胸骨,心脉也受了伤。 可命保住了。 命在就要继续打。 他忍痛右手匕首急刺高小上,逼着他收拳撤退。 高小上一退,撤开一丈多,紧接着就往前滑向江成海。 他的脚根本没有动,也没有用力,就吸附在地面上滑了过去。 “悠然来去” 突然有人说了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代表着一种轻功,也是“血河派”的巅峰武学。 庄子曰:悠然而往,悠然而来而已矣。“悠然来去”就是能:辣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的轻功。 方歌吟也是在“悠然来去”的基础上,又融合六七种上等轻功而自创出一套“万古云霄一羽毛”的身法。 高小上听到有人说出这句话时,浓眉变得更浓烈。 浓烈而忧郁。 忧郁的有点惘然。 他疑惑。 不解。 但高小上不及多想,那人说话的同时还出了手。 出了拳。 拳带着风,风藏着劲,劲含着力,力存着气。 那人发出充满力量的一拳。 厉害的拳法。 绝顶的高手。 高小上顿感后背一股巨力袭来,前有江成海,后有神秘人。 进退两难。 可怕的还是后面那神秘人的一拳。 高小上也不转身,原地人往后一仰,顺势倒钩踢出一脚直踢那人天灵盖。 这一腿从反应,变化,速度,力量,准星都拿捏的丝毫不差。 那人拳势改变,左拳上勾,反架高小上的勾腿。 勾拳对勾腿。 互拼一招,双方都微微一摇。 高小上身子一扭,勾腿变成双脚剪刀式,夹踢那人。 双腿如刀,脚掌似刃。 踢出了惊天地,泣鬼神之势。 好厉害的“绣腿”。 那人竟然不躲,双手左右一分去格挡高小上的剪刀脚。 “乓乓”两声锐响。 一时间,金星四溅,火花飞射。仿佛兵刃互相碰击一样。 这两人的腿和手简直比钢铁还硬,比武器更强。 那人格开双脚,大喝一声。 他龙行虎步,脚踩两仪。 沉腰。 蹲马。 一式“撑捶”,右拳自肋下打出。 步似游龙,拳如猛虎。 “撑捶”是几乎所有拳法入门的基本式,也是最简单的一式。 简单且粗暴。 那人用这式更有极强的爆发力。 高小上左脚急速弹踢,霎时间踢出七脚。 “蓬蓬蓬蓬蓬蓬蓬” 第一脚把那人的拳劲卸走二成,第二脚又卸走二成,第三脚再卸二成,第四,五,六,七腿已威力骤减只能卸掉一成劲力。 那人原本拳势已弱,可倏然拳头突然加力,比之前更为猛烈。 这是越挫越强的拳法。 ——“挫拳”。 高小上大惊,可没有乱。 他右脚再踢,这次只踢一脚。 还是软绵无力的一脚。 他的腿也变得软若无骨,像蛇一样缠住对方的拳头。 这也是“绣腿”里的一式“老藤盘石”化解了危机。 与此同时,两人各出一招。 又互拼一拳。 各自被弹开数尺,高小上胸口又闷又痛。他厉声道:怎么又是你,死咬着我不放! “是啊,怎么总是我!” 说话的人正是顾铁三。 同时客栈内,吉小利挥动“子平飞帘”甩向那些契丹骑兵。 帘布龙腾蛇游,凌空飞舞,瞬间抽倒两名铁林军。 江玉溪本来被逼的苦苦支撑,身上也中了一刀。吉小利这一助阵,他也趁铁林军阵脚大乱,砍倒两人杀了出来。 朱如是的“铁板神索”也飞打二十七画生。 他的铁索很细,表面凹凸不平,像枯树枝一般。运用起来则张牙舞爪,威力惊人。 二十七画生忙画卷横展护在身前,那画中的吕洞宾,蓝采和也跟着画卷抖动而疾飘。 那画中的吕洞宾仙风道骨,手持纯阳剑,随着画卷也舞起了剑。 仙家本恶动杀孽, 乾坤道法小洞天, 一剑当空又飞去, 风雷惊起斗三清。 那画中仙已成恶煞,杀意大涨。 还有那画里的蓝采和,蓝衫破鞋,布衣打扮。一手持板,一手提篮。 那板也随着画卷上下左右急动,提篮闪转。 洞庭湖边蓝衫客, 暮见水镜生白波, 世人冷笑应不采, 十里平洼血成河。 仙非仙,魔非魔,只有善恶终有报。 朱如是遇上的是魔,魔在人心里。 二十七画生的心魔。 他也的确是一个魔头,干得都是丧尽天良的事。 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他心里只有欲。 贪欲。 色欲。 还有杀欲。 偏偏这样的恶人日子过得很好,武功也出色。 二十七画生靠着方应看这棵大树现在也平步青云。当了官,得了势,能造更大的恶。 为方应看作恶,也为自己。 朱如是不怕恶,还喜欢斗恶。 他的铁索时而旋转,忽而疾刺,有时折叠,又偶尔会连环相扣。 朱如是肯定不是神仙,他的铁索却使出了仙气飘飘。把二十七画生的画中魔给制住了,也帮胡言子解了困。 胡言子也受了几处伤,最重的是背后被曹国舅的云香板拍中。见有人帮忙精神为之一振,手里铁扇飞点二十七画生身上各处要穴。 一时间打成一团,难分难解。 仙魔乱斗,神鬼莫测。 现在客栈内局势一下子变得不利于高小上一伙了。 他决定撤。 在决定之前就撤。 他没决定好时,人已经开始撤了。 高小上滑到大门口,嘴里喊了一句契丹话。接着人就滑出客栈,滑出去的同时还对着江成海打出了一枚“血河神针”。 血河神针是“血河派”的独门暗器,当年掌门“血踪万里”卫悲回研制的。辅以“一针见血”的手法,可以让小小的飞针有穿钢破铁之力。 江成海正在和耶律虎牙缠斗,他没想到这个契丹人竟然和高小上一样难对付。 他完全没有什么武功路数,就是蛮力骇人。 这力量足以弥补耶律虎牙其他不足。 江海成攻了他七八招都没有机会,对方的双刃大斧像一座山。 ——会动的山。 江海成近不了这座山,还被山逼的连连后退。 耶律虎牙每砍出一斧,就争得一些优势。他曾经砍杀过十五名金兵将领,十一名大宋边军指挥使。 他天生神力,十四岁徒手打死一头猛虎。十七岁成为部落首领,带领族人雄据草原一方。二十一岁成为大辽皇帝封赐的“郎君”(狼军),这是契丹勇士的最高荣誉。 高小上在这群人里是非常厉害的话,耶律虎牙就是厉害非常。 江成海全力应付耶律虎牙都显吃力,他还受了伤,如何能躲开这“血河神针”。 血针无情。 命中。 只是击中的是一个人的拳头。 顾铁三的拳头。 冷酷的拳头。 针刺在拳头上“呲呲呲”作响,就是扎不进去。 顾铁三低叱一声,运劲把血针震碎。 高小上在屋外面对面望着顾铁三,眉还是那么浓,浓得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看着顾铁三的拳头。 铁一样的拳头。 比铁还要硬的拳头。 高小上心里顿时有了另一种杀意,他原本最想要的是师傅方巨侠的命。 现在改为想要顾铁三的命。 这个人是他的最大对手,不除掉会缠他一辈子。 他和他比得不止是高下。 也是生死。 他要他死。 高小上退出来的时候,二十七画生也溜了。 他溜的贼溜。 像贼一样的溜。 他是恶人,滑头的恶人。 高小上发命令撤退,说的第一个字时,二十七画生就溜了。 他画卷一收,一溜烟的蹿出客栈。 其他契丹铁林军也跟着撤,他们撤得很从容。因为有人在断后,耶律虎牙一个人挡住了三个人的进攻。 吉小利的飞帘。 朱如是的铁索。 胡言子的铁扇。 在辽国勇士是冲在最前面,撤也是最后一个撤的。 耶律虎牙也不例外,他的双刃大斧一记“横扫千军”就守住了防线。 江成海心急儿子的伤势,飞身到江玉溪一旁。 顾铁三又出一拳。 凭空的打了一拳。 这拳的劲道把五六张桌子,十几条板凳,一个酒架,还有地上几具契丹骑兵的尸体,都带动起来飞撞向大门。 飞向耶律虎牙。 耶律虎牙怪叫一声,身上的肌肉都凸了出来,手里大斧狂卷。 “轰隆隆”客栈的大门被耶律虎牙扫得塌陷震坍,一时间尘土飞扬,弥漫四处。 少时,一片安静。 店里的人静。 店外的人也静。 刚刚暴风雨般的打斗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客栈内一片狼藉,江成海,江玉溪,胡言子都伤了。 江成海对着顾铁三抱拳,可由于肋骨断了,眉头也疼的一皱道:多谢好汉仗义相救,敢问尊姓大名。 顾铁三也抱拳道:在下顾铁三,这两位兄弟是吉小利,朱如是,我们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江成海恍然道:原来是京城第一大帮会的朋友,久仰戚楼主和楼里众多英雄好汉,一直无缘相识。 顾铁三笑道:现在不是缘分来了,你们几个伤势怎么样? 江成海看了看江玉溪,胡言子后回答:不打紧,挺得住。 朱如是从怀里掏出药瓶道:这是“诡丽八尺门”的“冷丹”,治外伤有奇效。 江成海接过表示感谢,这“冷丹”也很神奇,涂在伤口立马就被冻住,瞬间止了血。 吉小利不安的问顾铁三: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铁三回答:该治伤治伤,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 吉小利疑惑的问:你说的是现在? 顾铁三笑道:当然是现在,一会他们冲进来还有时间吗? 说完他转向掌柜刘一刀说:去准备点饭菜,江掌门几个还没吃过。对了,给我来壶酒。 刘一刀回道:好的,我这就去。 客栈内朱如是在窗口把风,几名伙计也整理出一处让几个受伤的人休息,吉小利则上了二楼镇守,防止敌人从上面偷袭。 顾铁三一个人坐着在喝酒。 好像完全不在乎。 刘一刀也问了句:顾爷,你是不是有打算了,想好应对之策了。 顾铁三手里酒杯也停了,对着刘一刀笑。 笑的有点苦。 有点无奈。 “我一点主意也没有!” “啊,这……” “不过,外面的人也应该一时没什么办法。” 客栈外,耶律斗鱼和其他铁林军也赶到了,而且还把上官若曦抓住了。 耶律斗鱼窄脸,尖下巴,单眼皮,光头。 上官若曦被逼出客栈后就遇上了他。 然后就没有然后。 生擒。 活捉。 二十七画生对着高小上说:高司马,金风细雨楼那几个不好对付,硬打我们可能讨不到便宜。 高小上冷笑道:谁说我要和他们硬拼了? 他笑的很奸。 十分诡诈。 眉毛随着笑也舞动起来,也显得什么邪气。 高小上和耶律虎牙,耶律斗鱼吩咐了几句。 又叮嘱了二十七画生两句。 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阴笑。 客栈里,几人也正在休整。忽闻外面一人笑道:这小妮子长得到倒有几分姿色,应该还是个雏。让弟兄们都乐呵乐呵,开开荤。 话说的很清楚。 也很明白。 客栈里的人都懂。 反应最强烈的是胡言子,他从窗户往外张望,果然见自己的师妹上官若曦被耶律斗鱼掐住脖子,面部表情痛苦。 他瞬间心情难以平复,他和师妹同门从小青梅竹马,情义如同至亲。 胡言子见师妹遇难,怒气冲冲,他破窗而出。 顾铁三大喊:不可! 江成海也叫道:别出去。 可胡言子哪里听得进去,人已跳在客栈之外。 猛然一箭射来。 还有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 箭如雨下,矢似闪电。 胡言子铁扇一展挡开几支弩箭,腿上不慎中了一支。 他一吃痛,手里慢了一下,肩头和小腹又各中一箭。 几十名铁林军手持连弩,急射连发。这些契丹人本来就是弓马娴熟,在马背上用连弩打击目标都很准,别说站在平地上。而他们的连弩一次可以连发五支弩箭,射速极快。 胡言子被箭射的往后踉跄几步,身上又多了五箭。 他嘴里涌出血水,大呼道:师妹,我…… 胸口,手臂,腿部接连中箭。 他也继续被箭的冲力带着走,瞬间身上有了四五十支弩箭。 胡言子像只刺猬一样倒在店外。 满体是箭。 浑身是血。 高小上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笑得很满足。 顾铁三满脸的怒意。 怒的紧握着他的拳头。 那是铁拳。 也是怒拳。 第65章 我不是铁手 当一个人愤怒了该怎么办? 江成海愤怒的已经感觉不到断骨之痛了,因为他心更痛。 胡言子是他的爱徒,六岁拜入门下。多年的悉心教诲,日夜师徒朝夕相处,早就把他当成自家人了。 如今惨死在自己眼前,怎么能不痛,如何能不悲。 江玉溪的愤怒不是痛,而是冲。 他也顾不上自己的伤,提着双刀就往外冲。 江玉溪一冲,顾铁三就动,拦住他的去路。 “不要冲动!” “让我出去,我要给师弟报仇!” “你现在出去,报不了仇。” “你让开,让我和这帮狗杂种拼了。” “就是要拼命也要有点价值,现在出去只是又多一个靶子。” “我管不了那么多,非和……” 江成海高声截道:溪儿,不可意气用事,顾大侠说的没错。 “爹爹,师弟他死得太惨了” “爹明白,这仇一定要报,但现在不能蛮干。” 顾铁三也道:当下首要考虑的是两件事。第一是自己的阵脚先要稳住,不可乱。第二要找机会营救上官姑娘。 朱如是赞同说:说的没错,对手外面布下圈套等我们钻,不能让他们得逞。 江成海说:假如要据守客栈,我们倒能应付下来。他们想要强攻恐怕也会损失惨重,只是若曦在对方手里作为人质,这就很难办。 顾铁三严肃的说:他们会用上官姑娘不断的威逼我们出去自投罗网。 江成海叹气道:守也不是,救也不是,如何是好? 江玉溪还是火气很盛的说:爹爹,顾大侠我们干脆杀出去,拼掉一个是一个,总比耗在这强。 顾铁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深深的呼,徐徐的吐。 他需要冷静,仔细的思考。 顾铁三心里忐忑不安,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是去甜山。 救方巨侠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那是楼里的大事,绝不可耽误。 可遇见江湖同道遇困,不拔刀相助又太说不过去。 侠义二字放在何处? 顾铁三失落过,堕落过。 元十三限把他们师兄弟六人当成杀人工具,蔡京招揽六合青龙成为他的爪牙。 不过自己没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不欺压百姓,没残害忠良。 顾铁三投入自在门的初衷也是想有番作为,能为国效力。 他有满腔热血,有一身好武艺。能够除暴安良,建功立业。 他渴望成为四大名捕那样的人物。都是同门师兄弟,为什么诸葛先生的徒弟都是惊才绝艳,受人敬仰。 ——特别是铁手。 铁手的正直,谦逊,宽厚,坦荡都胜过了他。 他没有铁手的那种胸襟,那份气度。 顾铁三羡慕铁手,但不妒忌他。 他欣赏那个人人口中的“二爷”。 “二爷”是大家对他的认可。 是一种尊重。 特殊的成就感。 顾铁三自从师傅,师兄弟都身亡后,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自己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后来他遇到了诸葛先生,让自己找到了活着的价值,人生的目标。 所以顾铁三加入了金风细雨楼。 一个圆梦的地方。 很多人来这个地方寻找那个梦,王小石,戚少商,白愁飞,孙青霞,还有自己。 眼前的他就有一个难题。 是救武林同道?还是去救方巨侠? 难……难……难…… 这时刘一刀嘴里蹦出句话:顾爷,江掌门你们也别急,我看不如…… 刘一刀和大伙暗暗嘀咕。 客栈外面,人也很多。不过都不是老百姓,他们见这动静早就吓得闭门不出了。 不过来了约有二十人多人,还是官府的捕快。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左眼戴着黑罩,很凶相的独眼龙,看样子应该是捕头。 这独眼龙捕头手提腰刀,大声叫嚷道:哪里来的贼人,在你爷爷地盘上闹事,是不是找死啊? 他走近一看高小上这里人数占优,还都是狠角色。一下子心虚道:你们谁啊?在这里动刀动枪的,还有王法吗? 高小上眼睛一瞟那独眼龙,一脸不屑道:我们是谁,你管的着吗? 独眼龙捕头也是个识眼色的人,知道对方不好惹,这些捕快平日里也是欺压乡里,恃强凌弱的人。看见硬茬立马认怂,断然不敢冒犯的。可被高小上说的脸上又有些挂不住,就壮着胆子道:我是县里捕头“单眼豹”,在这里巡查盗匪,你说管不管的着。 高小上冷哼一下,从怀里掏出铁牌给单眼豹看,嘴里说:把你狗眼睁大点,看看你能不能管? “哎哟喂,原来是京里神通侯府的大人啊!你早说呢,看这事闹得,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单眼豹让手下捕役把刀都收起来,还满脸陪笑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不不,是狗眼不识泰山。敢问大人尊姓大名啊? 二十七画生冷声道:你们这帮不长眼的东西,这位是高司马。是神通侯府方小侯爷身边的红人。 “是是是,小人瞎了眼。请高大人见谅,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高小上也不想和他多啰嗦就说:我是奉命来捉拿钦犯的,现在这帮贼人已经被我困在客栈里。 “明白明白,大人您受累。有用的着小人的地方您只管吩咐。” 高小上懒得搭话,死盯着客栈内一举一动。单眼豹也不敢多言语,只好一旁侯着。 二十七画生则继续开始叫嚷:顾铁三,江成海你们赶紧出来束手伏法,不然别怪我对这小妮子不客气。 客栈里传出话来:束手伏法个屁,束手待毙还差不多。你们这帮狗官讲个哪门子的法。有胆子就进来,没胆量就滚回家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的走在外面丢人现眼。 骂人的正是朱如是,他一边从窗口探望,一边破口大骂。 二十七画生听了顿时火冒三丈,从耶律斗鱼手里把上官若曦拖了过来,嘴里又喊:你别现在骂的爽,一会有好戏给你看看。 上官若曦双手被绑,杏目一瞪道:狗官,你们害死了师哥不得好死。 二十七画生咧嘴淫笑:呵呵呵,我不会让你轻易死的,还要让你生不如死。 他咧嘴时露出发黄的牙齿,令人好笑的是上下各少两颗牙,看上去异常滑稽。 上官若曦大声道:师傅,你们别管我。记住这帮畜生,以后为我和师哥报仇。 二十七画生一个耳光扇过去,把上官若曦的半边脸抽肿。 高小上浓眉一皱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用点斯文的法子,别辱没了斯文二字。 二十七画生啧啧称赞,满脸坏笑。 他打扮却有几分斯文人样子,可干的都是败类的勾当。 他好色,狎妓,霸占民辱良家无恶不作。 连米苍穹都看不下去,打掉他四颗牙齿,以示惩戒。 二十七画生心里有气,敢怒而不敢言。米苍穹惹不起,即使方应看也不会和米公公翻脸。 方应看和米苍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同根连枝。 有桥集团可以没有二十七画生,不能没有米苍穹。 他只能把气撒在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柔弱无助的平民女子。不过是偷偷的,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二十七画生现在正好可以出出气,泄泄火。 高小上则不一样,他也喜欢女人,可很有分寸。不会像方应看那样无法无天,民女都不满足他的胃口。甚至把手伸到宫里,才人,贵人,宫女都要染指。 他知道什么样的可以碰,什么样的不能沾。什么时候可以,什么时候不行。 现在肯定不行。 因为高小上心里只想把金风细雨楼和负负威望门的人一网打尽。 客栈里又传出话来:人在你们手里,反正是凶多吉少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二十七画生一把抓住上官若曦的柔肩,扯开她的衣襟。眼里放出淫邪的目光,表情有些癫狂。 高小上喊话道:我的人可要动手了,这姑娘可经不住折腾啊。 顾铁三也高声回道:请便。 “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 “我们不看就行了!” “不看有用?” “没用!” “哈哈哈……意思说你不管了?” “对!” “你们金风细雨楼也号称侠义之士,真是笑话!” “我出来也没用,还会死!而且你也真的很蠢!” 高小上脸色一沉,怒道:你说什么鬼话,现在形势对我有利。 “人质是用来威胁对手的,你把人质都废了,别人还会被你所制吗?” 高小上深呼吸,没有说话。 “还有这位姑娘是负负威望门的人,让我去为她拼命可能吗?我要去甜山办更重要的事,所以你手里的人质对我构不成威胁。” “我还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也贪生怕死之辈。” “你用这话来当激将法没用,记住我是顾铁三,不是铁手。他也许会为了这位姑娘拼一下,我绝对不会!” 二十七画生正要凌辱上官若曦,一旁的单眼豹很小心的说:几位大人,小人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把这帮贼人逼出来。 “呃,怎么说?” 单眼豹恭敬的走到高小上身旁说:现在他们困在客栈里,我看不如取些干草松木,浇上火油,然后把客栈给一把火烧了。他们在里面能熬多久,不烧死也熏死这帮人。如果撑不住冲出来,外面有大人的弓弩手,我们再布置下人手不就出来一个死一个吗? 高小上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叫单眼豹? “正是。” “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单名元。” “我记住了,你很不错,以后会调你去京里刑部当差。” “谢大人,小人愿给您效犬马之劳。” “你们快去准备!” 高小上让耶律虎牙,耶律斗鱼带领铁林骑兵准备好弩箭。自己和二十七画生在正面镇守。单眼豹带着捕快们去搬运引火之物。 不一会布置妥当,高小上命人放火。 一时间,浓烟滚滚像一团黑色飓风冲上天空,客栈也燃起熊熊的火焰。还时不时传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那扭曲的火舌不停往屋内恶毒的吐张,房子不一会就变成火海。 “轰”的一响,客栈内飞出一物。 “嗖嗖嗖嗖……”只见箭如雨下,全部集中射中目标。 高小上定睛望去,弩箭射中的是一张被火烧着的桌子。 紧接着一人从屋内凌空飞出,又是一轮强弩连发打向那人。 那人空中双拳急出,他全身上下都在出拳。 你看不明白他是怎么出的拳,那些不可能的角度也打出了拳头。 拳风呼啸,拳劲刚猛。 这人正是“神拳太保”顾铁三,除了他谁能打出如此气势磅礴的拳法。 所有的弩箭都被他的拳头击落。 顾铁三不等对方第三轮弩箭射出,空中一个筋斗,右脚一踩那张着火的桌子借力往前飞跃。 他冲向敌阵。 杀入敌营。 他可以挡住一轮,两轮弩箭,第三轮就很勉强了,第四轮肯定接不住。 除非敌人不射,不发。 顾铁三知道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敌人停止发射弩箭。 ——那就是和敌人在一起。 他这是冒险,也是避险。 新的一轮弩箭果然没有如期而至,箭也没有发射。 耶律虎牙双刃大斧横扫过来,顾铁三左拳一式“盘肘”硬挡。 “哐当”一声,双刃斧砍在对方手背上被震开。耶律虎牙纵然一身骇人的蛮力,可虎口也震得又疼又麻。 顾铁三身子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站不住马步,手臂酸痛。 二十七画生就瞅准机会,杀了顾铁三可是大功一件。 他解带,展画,握杆,吐卷。 一幅画飞卷顾铁三,要把对手给死死困住。 顾铁三弓步一横,右脚前踢。他的腿法远没有拳法精妙。 二十七画生的画已经卷住对手的右脚踝。 卷是卷住了,可也烧着了。 他的画被火苗迅速点燃,画纸被火舌吞没。 顾铁三原来飞出客栈时,空中借力踩了那张燃烧的桌子,脚上也被火苗蹭到了。 或者说他故意蹭到的。 二十七画生现在发觉已经晚了,想收回画卷。 顾铁三右脚一抖,脚上的鞋子突然飞了出去,急速砸向二十七画生。 一只燃烧的鞋子自然没多大杀伤力,二十七画生用手里残画的轴去拨打那只火鞋。 顾铁三闪步前跨,双肩一收。 扬头张嘴,吐出一口含在嘴里的酒雨。 这酒喷洒出来,吐中那只燃烧的火鞋。 一瞬间火焰大炽,火苗急吐,二十七画生身上一下子被烧着几处,关键他还背着一个装满画的包袱。 这简直是一个火药桶,火苗一沾画卷立马燃烧的更凶猛。 二十七画生这被烧得哇哇大叫,急忙甩掉包袱,扯掉衣服。 上蹿下滚,拍打滚扑身上的火。 高小上趁机鬼魅般滑到顾铁三身后。 他在等机会,可以出手的机会。 左手擂拳,右手直拳,直捶顾铁三后背。 顾铁三只能以拳对拳。 他不转身,就出了拳。 双臂后甩,左右手腕向上冲拳。 “蓬蓬”两下,两人各自弹开。 顾铁三脚步有些不稳,口里也吐了一口血。 他还没缓过气来,耶律虎牙一斧又直劈过来,耶律斗鱼也一镗直刺他的前胸。 耶律斗鱼用的是凤翅鎏金镗,这是一种叉状重兵器。中间是锋利的枪尖,两侧是弯翘的锋刃,像凤凰的翅膀一样。也是隋朝大将宇文成都的成名兵器,契丹人在唐代也经常发生战争,这种兵器就流传到辽国。 顾铁三运气大喝,左拳“擎天式”顶开双刃斧,右拳“寻月式”抓住凤翅鎏金镗的枪头。 亏是他的拳够坚,手够硬。 耶律斗鱼见兵器被抓,双臂一用力要抽回来,顾铁三也运劲不放手。 双方对峙,陷入僵局。 突然顾铁三背后又一道疾风袭来。 高小上拼拳被弹开后,见顾铁三被耶律二人压制,急忙滑移到他背后。 右脚金鸡独立,左腿抬起,膝盖弯曲。 身干挺直,双手一字横展,翻掌向上。 仿佛一棵青松挺立,恰似两翼白鹤亮翅静站,烈日照在他身上含晖四射。 好美的姿势,很优雅的腿法。 “丝,丝,丝丝,丝丝丝……” 高小上踢出“绣腿”里极霸道的一式“花落人独立”。 他的腿抖动很细,踢得很密集。 像雨点。 细雨。 轻柔。 这是一种温柔的腿法,温柔的杀死敌人。 顾铁三不想死。 他抓住凤翅鎏金镗的右手不松,但收了劲。 然后他就飞出去了,主要是被耶律斗鱼给拽出去的。本来他是想用力抽回兵器,没想到反而连顾铁三也一起拉了出来。 顾铁三被这一拉,躲掉了高小上的腿雨。 ——不,应该说还是中了一腿。 顾铁三也顾不了那么多,顺势往前一掠,往镇外飞奔。 耶律虎牙,耶律斗鱼反应也快,兵器也长,一斧追劈,一镗突刺。 顾铁三冲势不改,双拳从肋下往后打出,把两人兵器震开。 高小上刚想去追,只听一声:不好,那女的跑了。 高小上转头一看,果然上官若曦人已不见。他再转首,顾铁三也奔出十多丈远。 那些铁林军弓弩急射,可惜也来不及了。 高小上恶狠狠地道:妈的,被摆了一道。 顾铁三飞奔,感觉背上灼热的疼。他运转真气压住疼痛。 继续跑了一阵,胸口剧痛,犹如裂开。他强行用内力护住心脉。 跑出镇子后,他的鼻子一痒,血水流了出来。还有嘴巴,耳朵都有血渗出。他以丹田之气稳住内伤。 好狠的一腿,好要命的一脚。 顾铁三飞身进了村口的林子,也停了脚步。运气调息了下,总算缓了过来。 树林里还有一群人,江成海,朱如是,吉小利,江玉溪,刘掌柜和几个伙计都在。 还有上官若曦也在,旁边站着一个独眼龙的捕快,正是单眼豹。 大家见顾铁三来了,也急忙迎了上去。 江成海问:顾大侠你受伤了。 “没事,死不了。” 朱如是也过来扶着顾铁三,那单眼豹抱拳道:顾爷,在下就是楼里在这的分舵主。 顾铁三苦笑道:怪不得刘掌柜让我们别急,原来有你这个内应。 单眼豹谦虚的说:不是顾爷一个人把他们阵脚杀乱,我也没机会把这位姑娘带出来。 刘掌柜也说:顾爷,我是开了眼。你这真是艺高人胆大,一人拖住他们。让我们可以悄无声息的从店里地道撤走。 江成海更是感激的说:顾大侠,今天没有你,我们负负威望门就要遭殃了。你的这份大恩,我终身不忘。 江玉溪,上官曦儿也抱拳答谢。 吉小利竖起大拇指道:今天我是真服了你。 顾铁三坦然一笑说:别这样说,大家都没事就好。 他伤很重。 他笑的却舒然。 非常惬意。 他不是铁手,但做了铁手也会做的事。 顾铁三那一刻觉得这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铁手其实是一种精神。 一种信念。 第66章 惨败行动 唐肯目睹了一场暗杀,暗杀的过程很短,也很激烈。 作为金风细雨楼的探路先锋,他早早来到东海望驿站。他和两位“神威镖局”的兄弟打扮成贩酒的商人在驿站安顿下来。探路的还有“倒派”掌门莫伯伤,他也带领两个楼里好手继续往前进发。 东海望驿站到甜山脚下的洗茶镇还有一天的路程。这里是京东大道去甜山路程中最大的驿站。 唐肯留下是因为有桥集团的人来了,还是大队人马。所以他选择留下暗中观察,让“倒爷”莫伯伤先行一步。 日暮时分,方应看一行人才赶到东海望驿站,这比原来计划足足晚了两个时辰。 路上不顺,遇到些麻烦。昨天夜里在城郊就遭到金风细雨楼的小股人马骚扰,一部分辎重被烧毁了。今天一大早在“黄泥岗”遇上“虎盟”,“龟盟”的伏击。虽然被孤行大师给解决了,可大大减缓了行程。 方应看心情不畅,他和孤行大师,小李公公,胜玉强,还有几名虞侯几十名贴身侍卫进了驿站。任劳任怨带着数十名刑部捕快先去前面开道清路,免得再有其他江湖势力埋伏。“红袍老怪”何红申带领大队人马在驿站外扎营。 唐肯不动声色,让两名镖局的兄弟去外面营地打探,摸摸有桥集团的底。他自己在驿站内伺机而动,及时的把消息传递给戚少商一行人。 这些年来唐肯经历了不少事(骷髅画,逆水寒),也成长的更为老练。从以前默默无闻的一个毛头小镖师,到现在颇有威望的“神威镖局”局主。 他遇到不少肝胆相照的兄弟,朋友。大哥关飞渡,老局主高风亮,共患难的冷血,铁手,戚少商,息大娘等等。 还有那个让他至今难以释怀的丁裳衣,每次想起她就会停不下来,只能一直想下去。 想到累了,倦了,睡着了也就不想了。 然后在梦里继续出现她的画面,反复的思,刻骨铭心的念。 仿佛得了病,无药可治的病。 ——相思病。 唐肯只能把精力更多的投入在镖局事务里,这样可以减缓那种泛滥成灾的思念。何况现在“神威镖局”已经归属于金风细雨楼,作为局主他的担子不轻。 他虽然武功并不出众,可胆气过人,生性豪迈,为朋友两肋插刀,大家也都很拥护。关键有戚少商,四大名捕这样级别的人推举,扶植,自然而然能坐上局主的位子。 唐肯也想在这次甜山行动中立功,来回报大家。 但他却遇上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的杀戮。 傍晚时分,方应看和两名虞侯来到院子里。 他负着手,踱着步,一脸愤懑之色。 越接近甜山,就越靠近方巨侠,也让他的心更为不安。 方巨侠三个字压得他太久,太苦。 所以方应看要谋杀巨侠,要他死。那既解脱了他,也解脱了自己。原本筹划周祥,布置妥当的完美暗杀出了差错。天衣无缝的计划有了缝,出了纰漏。虽然还不能确定方巨侠是否真的幸存,但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晚风轻抚着他俊郎的脸颊,吹起了束发的纶巾,也扬逸起了他那玉树临风的气派。 风很柔,狙杀很猛烈。 院子周围有四名杀手发动了攻击,他们尾随方应看大队人马来到驿站,躲过了侍卫的防守。悄无声息的干掉几名内侍潜入院里。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方应看。 ——杀了他! 这些人要报仇,有新仇也有旧恨。 “十五兄弟会”的两大长老“一马当先”余风,“大力出奇迹”郎狼猛,“取暖帮”帮主“不入流剑客”吴道德,“虎盟”总护法“毒大虫”唐挂彩。 方应看这两年对不服从,不归顺于他的武林势力施行了打压政策。这也包括了七帮八会九联盟这个由方巨侠挂名代理的组织。 “十五兄弟会”本来是刑州一带很有声望的帮会,他们主张驱除鞑虏,收复燕云。有桥集团和大辽,金国一直暗通款曲,有诸多生意来往。所以买通“枢密院”的童贯,让他命令当地官军去围剿,把“十五兄弟会”彻底打垮,会众死伤殆尽。 余风和郎狼猛侥幸逃出,投奔了取暖帮的吴道德,这笔仇自然是要找有桥集团算的。 吴道德和方应看也有过节,他的儿子吴道义在京城“四点斋”酒后失言讽刺了几句方应看秽乱宫闱的事,被任劳任怨押入刑部大牢,被残忍的用“梳洗”之刑致死。 “梳洗”就是把犯人衣服剥光了,绑于铁床上。用烧滚的开水反复去浇犯人,致其皮肉烫烂,再用铁刷子一遍遍,一层层的去刷犯人已软化的皮肤和肌肉,直至刷到白骨为止。 也是任劳任怨很喜欢的一种酷刑,整个过程犯人都在痛不欲生的惨叫中度过。 吴道德丧子之痛,下决心要誓杀方应看和任劳任怨这帮刽子手。 唐挂彩原本是奉“虎盟”盟主叶青竹的命令来甜山打探方巨侠的下落。叶青竹毕竟也欠了点巨侠的恩情,不是他的面子劝退了“金盟”,“土盟”,“水盟”,恐怕“虎盟”就被围攻而灭了。 今天早上孤行大师还杀了不少“虎盟”的弟子,这唐挂彩也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四个人聚在了一起,达成共识,筹备了一场针对方应看的暗杀。 行动一开始,唐挂彩就打出了暗器。 她是女子,是唐门弟子,又会暗器又会毒的高手。 她左手十几发铁蒺藜,右手十几枚白骨钉,急射方应看。 暗器的数量并不算多,但很精准,也极为迅疾,全部击打要害。 方应看遇袭。 他并没躲,而是用手一抓把身边随侍的一个虞侯拉到身前。 那虞侯瞬间被十几枚铁蒺藜击中,身上多了十几个窟窿。 可攻击还没完,十几枚白骨钉紧接着纷纷打中虞侯身上的铁蒺藜。 “突突突突突突……”一阵急响,那虞侯身上冒出十几坨红烟。 那是毒,极厉害的毒。 这种毒叫“红尘作鬼,阴间为伴”。 唐挂彩的铁蒺藜里藏着毒,被白骨钉打碎,立刻就把毒放了出来。 唐门的人毒,暗器毒,毒更毒。 方应看动容。 也动身。 他又拉了另一名虞侯挡在身前,自己急忙往后退。 那虞侯被红烟缠绕,脸上,身上立刻鼓起了脓疱,不断流出脓血。 他连惨叫都没有,就直接去了阴间做了鬼。 方应看身子后退时,背后一道刀风当头砍下,出刀的人正是余风。 他的外号叫“一马当先”,自然也是冲在第一个的。 现在方应看近在咫尺,机不可失。 余风性格莽撞,不喜欢磨磨唧唧。他说话,喝酒,做事,杀人都喜欢快,越快越好。 也许是这性格,让他也死的最快, 方应看眼里射出淡金色的光点,让昏暗的夜色闪了一闪。 只是一闪,余风喉咙就多了一个血洞。而方应看连身子都没转,也似不曾出手过。 就是那腰畔的血河神剑微微颤了下,剑还在鞘中,却发出一阵清吟。 悦耳。 动听。 像一首曲子悠扬婉转,似霁月清风。 好优美的旋律,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一刹间,余风中剑,毙命。 ——走上一条不归路。 看见自己的兄弟身亡,“大力出奇迹”郎狼猛悲痛。 悲愤的冲向方应看。 痛心的砸出了铁锤。 “轰”的巨震,他突然被人挡住了。 拦住他的人是一个和尚。 杀意很狂的大师。 ——孤行大师。 孤行大师原本在膳房,袈裟半脱,准备和一名颇有些风韵的厨娘共赴云雨。 不过他没有强逼,更没威胁,而是花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对乡野村妇来说可是一笔巨额收入,她要烧多少饭菜才能赚到这些银子,她当然不会拒绝。 孤行大师出手很大方。 他是一个什么戒都破的花和尚,不过一直都花钱。 孤行大师毕竟也在少林呆了那么多年,礼义廉耻也耳濡目染了不少。虽然天性不服管束,可也不是肆意妄为的那种狂徒。 何况还有一个心疼他的“如故”师傅,那时他还是小僧人“路人”。 “如故”僧人算不上得道高僧,不过在藏经阁里也看了很多经卷,学了不少佛法。在教“路人”武功时也会讲些经文,说着道理。 “路人”从来不听方丈,主持的功课,唯独听“如故”的教导。 这是一见如故,也是缘分。 孤行大师懂了道理后喝酒,吃肉,逛青楼都付银子。 银子付的爽快,自然要挣足够多的银子。有桥集团无疑是个财力庞大的财团,方应看是个出手阔绰的金主。 别人银子给的多,自己力也要出的多。 孤行大师在听到动静时,就立刻手持禅杖出了屋子,而且没有走门出去,那样太慢了。 他直接撞墙。 一边撞墙一边穿好袈裟。 厨房的墙被撞塌,人也在屋外了。 孤行大师连环快走,步伐迅雷,人已至院外。 他依然没走院门,那样要绕半个圈子。 所以。 还是。 继续。 撞墙。 孤行大师撞入院内,挡住了郎狼猛。 他手上的禅杖呼呼生风。 气势更虎虎生风。 郎狼猛的铁锤几次砸在禅杖上都被弹开,虎口一阵麻疼。 他自诩气力惊人,可一交手对方的力量完全压住了自己。 孤行大师的“屠魔杖法”和“金刚波若功”是运气走劲,劲转发力。郎狼猛只是单纯的靠臂力,靠腰背的拉力。 “哐当”雷动之响,郎狼猛的大铁锤已被震得脱手落地。 孤行大师杀性愈发强烈,大喊一声:啊呀呀呀,洒家送你见佛祖。 一杖飞来。 郎狼猛也急眼了拼死一搏,双手用力抓住禅杖的月牙刃。手掌顿时鲜血淋漓,双脚被压的入土几寸,也一时接住了这一杖。 孤行大师大笑道:好气力。 说完用力前冲,将郎狼猛顶出丈余远。 郎狼猛双手已然握不住禅杖,孤行大师顺势回抽,用月牙弯刃把对方双掌削断。 郎狼猛惨呼一下,孤行大师禅杖一转,用杖尾急铲。 只见郎狼猛被禅杖拦腰铲成两截,血就像泉水一样往外冒,立即命丧当场。 “毒大虫”唐挂彩亲眼目睹了余风,郎狼猛的惨死。 她想救,也救了,可没救成。 她左手一扬,三枚铁鸡爪飞打孤行大师,想给郎狼猛解一下围。 “叮叮叮”三枚铁鸡爪被三支鸳鸯梭子镖打飞。 一个身着绣花鸳鸯衣服的人截住了她的暗器,也缠住了她。 那人踩着“鸳鸯连环步”逼了过来。 步子碎。 且小。 动作细腻丝滑。 唐挂彩疾撤,边退边打出七柄飞刀。 那个穿着鸳鸯衣服的人正是胜玉强,别人也叫他“胜鸳鸯”。 胜玉强双肩一耸,七支鸳鸯梭子镖飞出,纷纷击落对方飞刀。 他是一个用肩膀发暗器的人。 唐挂彩脸色一变,柳腰一扭,裙带上射出数点寒芒。 她也是一个用腰发暗器的人。 胜玉强就地一滚,一式“鸳鸯戏水滚碧波”急滚避开暗器,人也滚到“毒大虫”脚下。 唐挂彩双脚急踢,胜玉强又是一滚,绕着她滚了半圈到了身后。 胜玉强挺身,跳起,踢腿。 “鸳鸯蝴蝶腿”。 左脚“鸳鸯踢”,飞扫后脑。 右腿“蝴蝶蹬”,直踹腰部。 唐挂彩蹲身,低首。 头上的束发的包巾被踢掉,后腰也被蹬到一腿,她娇小的身躯被踢飞。 胜玉强一击得手,趁胜追击。还是一套“鸳鸯连环步”前冲,紧贴着对手。 唐挂彩中了一腿,很痛。 也真的挂了彩。 可她还没败,唐门的人没那么容易服输。 她在胜玉强贴过来时,袖子一抖,一团黄雾喷出。 黄雾,喷洒。 毒霾,袭人。 唐挂彩不愧是“毒大虫”,全身都是暗器,都是毒。 胜玉强也吓了一跳,还娘里娘气的轻喊了一下:哎哟妈呀,吓死俺了。 他白滑的左手一甩,一块手帕遮挡在两人之间。 手帕料子很上成,绣功也好。 帕子中间绣了两只大大的鸳鸯,紫色的黑色羽冠,黄褐色的尾翼,青白色美丽的羽毛翅膀,公鸳鸯略大和母鸳鸯依偎在水面上。 好恩爱的一对鸳鸯。 鸳鸯偶归鸳鸯梦,只羡鸳鸯不羡仙。 唐挂彩看到鸳鸯瞬间,目光为之一眩。 她有些头晕,仿佛做了一场梦。 梦很美,可不会醒。 鸳鸯手帕落了地,绢帕上沾满了黄色的残留物,帕面已被化开好多洞。 唐挂彩的胸口被冷不丁插入了两把子午鸳鸯钺。 冰冷。 锋利。 还有胜玉强有些娘气的笑容。 阴冷。 寒栗。 胜玉强发出娇滴滴的声音:哎呀,怎么那么多血啊。吓死俺了。 说完他双手一扭,子午鸳鸯钺跟着在唐挂彩的身体里转动。 她的五脏六腑被搅动的像一团面糊,身体都随着颤抖摇晃。那种疼痛无法想象。 唐挂彩死了。 她不想受太多痛苦,马上咬断了舌头。 胜玉强把子午鸳鸯钺一抽,跳到一边。嘴里还叨咕着:好多血,好多血,吓死俺了…… 杀手们只剩下“不入流剑客”吴道德了,他其实是四人中武功最好的,“不入流”指的是他从不挑战不入流的剑手。 可暗杀行动已经失败了。 吴道德决定撤。 他想留条命。 命在仇就还能报。 他只出了一剑,就击杀了六名侍卫。立刻飞上屋檐,在空中突然再出了一剑,又解决四名追击的侍卫。 论身法吴道德绝对是入流的,还是一流的,不幸的是碰上同样轻功一流的人。 一个细皮嫩肉,红唇白齿的俊俏小太监。 一个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的小公公。 ——小李公公。 吴道德身形一闪,急腾,快落,横纵,折掠。 身法变了七次,也被阻了七次。 小李公公双手互相拢于衣袖里,他没动手,只动脚。 不论吴道德怎么施展轻功,都会被小李公公拦住。 吴道德大喝出剑,剑芒一寒。 小李公公急速后退十几尺,在远处双手藏于袖中孤零零的站着。 而方应看则潇洒的立于吴道德面前。 一个取暖帮的帮主。 一名京城神通侯爷。 两名剑客,一场对决。 战斗立刻开始,两人腾空而起,犹如两只飞燕在空中互相交错而过。 两人的身法都极为轻快,也各自交手一招。 二人立定,转身。 吴道德的左肩渗出了血印,殷红一片。 方应看的左袖口被割开一角,他俊眉一挑,嘴角一扬道:不错。 吴道德冷哼道:还没完! 话止。 再斗。 吴道德脚踩北斗,步移七星,寒光飞纵而出。 那不是一道剑光,而是数十道剑光。 方应看身如棉絮,左右飘忽躲开剑势,终于拔出了血河神剑。 血芒一闪而过。 吴道德额头冒汗,用剑锋支撑着地面,腰间又染红一片。 方应看冷目一寒,他的玉带竟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要不是及时运起“忍辱神功”抵消了剑气,恐怕自己要受伤。 “你的剑法比我想象的要好,希望能多给我点惊喜。” 方应看的眼眸里发出金光闪闪,戾气暴张。 方应看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吴道德知道不是对手,只能全力拼一下了。 他一剑划出,夹着风雷之势。 剑气激射。 剑影漫天。 这是一流的剑法,一流的剑客。 方应看屋檐上虚影一晃,一缕红芒穿透了剑气,击散了剑影。 他的血河神剑已入了鞘中,他很悠然的站着。 负手。 仰天。 脸上还是扬溢着自信的笑容。 吴道德步履蹒跚,手捂着左胸,眼神里充满了义愤填膺之色。 他艰难的走了几步,一个跟斗栽下屋脊,身体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吴道德死了。 所有的伏击者都没了。 行动失败了。 败得既快又惨。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惨败行动。 第67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上) 暮色渐沉,院子里弥漫着刺鼻的味道,驿卒们忙碌着搬运尸体,清理地上血渍。 凉棚下,方应看坐在藤椅上。神情自若略带些倨傲之色。 他还沉浸在杀戮的亢奋之中,毁灭对手的欢乐里面。 原本有些烦闷的心绪被这一场残酷的厮杀一扫而空。 方应看的压力得到了释放,用一场完胜。 他身边的孤行大师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今日又破了杀戒,罪过罪过。 方应看哂然笑道:大师不愧是修行之人,一如既往的慈悲为怀。 孤行大师摸了摸光头,大笑道:侯爷说笑了,洒家毕竟也算是出家人,尽点绵薄之力超度下这些亡魂。 方应看说:大师真乃性情中人。 孤行大师张开海口笑道:洒家有快活就行了,要什么情啊! “哈哈哈哈哈哈……说的好!大师的境界果然非比寻常。” 孤行大师也回礼道:侯爷,洒家还有些事要办,那厨房的婆娘还等着我讲经说法,就先行告退了。 “大师请便!” 方应看一脸奸笑,看着孤行大师扛着禅杖,急不可耐的出了院子。 佛家四大皆空是指道空,天空,地空,人空。 他偏偏是一个四大不空的和尚。 酒不能空,色不能空,财不能空,杀不能空。 这样的和尚不一定算好,但绝对也不算太坏,试问人世间这样的人还少吗? 方应看身侧的胜玉强又用一块鸳鸯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一边擦一边说:小侯爷,这帮草莽真不知天高地厚,自己不掂量自己的斤两,就来找我们麻烦。 “我倒不担心这些人,就不知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的动静怎么样了?” 胜玉强娘气的说:侯爷放心,戚少商肯定还在我们后面。六分半堂就不好说了,狄飞惊比咱们稍晚出城,可路上被这帮草寇耽误了不少时间,保不准六分半堂已经赶到前面去了。 小李公公并不赞同,插话说:侯爷不必过虑,我估摸着狄飞惊未必会在我们前面。他这个人城府很深,走在我们前面不是在帮我们开道扫除障碍,还要顾虑后路是不是有人追赶。我料狄飞惊一定是牢牢尾随在后面,不动声色,见机行事。等到了甜山他再行动也不迟。 方应看问:知道戚少商,狄飞惊都带了谁一起去甜山吗? 小李公公咬了咬红润的薄唇说:狄飞惊和惊涛公子一路,雷无妄出了京城后不知去向。戚少商就不太清楚了,探子来报说金风细雨楼的大部队并没有调动的迹象。但小雷门的雷卷是往甜山方向去的。 方应看在听到惊涛公子名字时左眉一敛,而听到雷卷时右眉一蹙。 他很忧虑,这二人换了谁都不得不重视。 吴其荣和他并称当世六大高手,曾经一度想花重金将其招揽麾下。那样有桥集团可谓是如虎添翼,可被雷纯几乎很轻松的几句话就说服加入六分半堂。 惊涛公子这样的人物本来也不太缺钱,武林地位也有,要招募这样的人没有些特殊手段是不行的。 方应看,米苍穹没有。 雷纯却有。 小雷门门主雷卷也是一个极为麻烦的人物,江南霹雳堂第一号惹不起的角色。这些年他和戚少商遥相呼应,彼此合作,携手对抗有桥集团。还有“碎云渊”唐晚词,息大娘的助阵,现在的小雷门已经不可小觑。 至于“金腰带”雷无妄,他去甜山是意料之中的。十字亭雷雨,雷俋两条命肯定是算在方应看头上了,雷无妄又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强敌环伺。 大战在即。 方应看想到此处,眼瞳里又泛出隐约的金芒。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很清甜。 身边的胜玉强看着那笑容,觉得十分诡诈。 很狡猾。 小李公公依然笔直的站着,还是双手合拢于袖中的标志性动作。 忽然,一阵骚动。 院外跨步进来一个大红袍的汉子,袍子的颜色鲜艳夺目。他的胡须,眉毛,头发也竟然是桃红色的。 他是神通侯府的红人,爱穿红袍,名字里也带个红字。 他就是“红袍老怪”何红申。 何红申手里还提着二人,两个已经被打断四肢的废人。 唐肯一瞧,心里咯噔一下。这正是和自己一起来的两名“神威镖局”的兄弟。 何红申把二人扔在地上,对着方应看行礼道:小侯爷,营地里逮到两个探子。 方应看问:来路问清了没有? 何红申左脚踩在一人后背说:他们嘴巴硬的很,手脚都打断了硬是没吐一个字。不过从身上搜出“神威镖局”的镖旗。 “哦,神威镖局!” 胜玉强眼皮一翻,阴阳怪气的说:一个狗屁神威镖局,仗着皇上给了个护国镖局的封号,也来凑热闹。 方应看轻吁道:神威镖局还是仗得戚少商的势,又攀上神侯府的四大名捕,这两年也愈发的小人得志鸡犬升天了。动不动就帮着金风细雨楼的人走私货,坏了我们不少生意。 胜玉强忙说:这帮都是虾兵蟹将,没有戚少商那个狂徒,神威镖局早就被铲除了。他们的局主“豹子胆”唐肯以前就和戚少商,冷血,铁手一伙的。还扳倒了李鳄泪,文张,黄金麟几位大人,连九幽神君也被做掉了。 方应看冷笑道:那是他们蠢,做事拖泥带水的。让这伙人逃了一次又一次,再蠢的敌人也学聪明了,知道抓住机会反击。最后给别人翻盘,只能说他们几个官都白当了,愚蠢至极。 胜玉强恭维的说:他们和英明神武的小侯爷一比,自然是相形见绌。这二人依我看不如杀了干净。 方应看说:他们底细都没盘问清楚。谁领的头?附近有多少人?戚少商在哪里?现在杀了问谁去? 胜玉强吃了瘪也不敢再言语。 何红申挽起袖子说:小侯爷,这二人就交给卑职,我好好的审审他们。 “嗯,那就交给你。” 刹那间,刀光扬起,唐肯已跃出回廊,扑向何红申。 这一刀带着刀风,却无声。 刀无声,又很坚定。 这是劈山震谷的一刀。 唐肯的武艺不算精湛,从老局主高风亮,“破山刀客”银盛雪那里也学了些刀法。 这一刀正是银盛雪的“破军一刀”。 刀来势汹汹,出其不意。 何红申红眉一展,身上的红袍已然褪下,在手里一甩。 红袍卷住了唐肯的刀,同时何红申左手抓向他脚踝,直接要捏断对手的腿骨。 唐肯见刀被缠住,只能松手。接着翻身让过何红申的一抓,空中右脚飞腿直踢他面门。 何红申手里红袍再卷,裹住唐肯的小腿往地上扯。 唐肯反应敏捷,从左脚靴子里快速抽出一把匕首,用力一割把袍子割断。 然后唐肯利落的“噗噗”两下,用匕首了结自己两位兄弟的性命。 何红申有些意外,本来两个活口瞬间就被唐肯给杀了。 他本来是来方应看这里邀功的,如果能从俘虏嘴里套出点话那就更好了。 何红申不能让唐肯再跑了,不然就太没面子了。 他练的是鹰爪功,有三十多年的功力,只见双手鹰爪急攻。 左爪抓扣唐肯十一处关节。 右爪掐拿身上十三个要穴。 似雄鹰捕食刚猛凶狠。 如巨雕盘旋灵活快速。 论身手唐肯差了何红申许多。完全是凭着一身胆气,他知道两个兄弟都是不会出卖大家的硬汉,可担心落在有桥集团的手里受尽虐待。 唐肯也明白现身断然没有活路,这里的高手他一个都不是敌手。只是不忍心让两位好兄弟受折磨,他是镖局的当家,手下人被擒受罪,自己怎么能坐视不理。 他一生就重义。 义就是公道。 义也是忠,更是信。 义是替天行道。 义是手足同心。 义是做人的本。 唐肯是一个血性男儿,有侠义之道。 何红申双爪已触到唐肯的衣衫,骤然刀光一闪。 寒光映亮了夜色,连墙头的一只夜隼也被惊起。 何红申吓得急忙缩手倒退。 只见唐肯将匕首插入自己的心窝。 方应看脸色一变,原本饶有兴趣欣赏着何红申怎么废了对方。实力上没什么悬念,没想到唐肯竟然毅然决然的自杀了。 一时间,匕首被染红,还有唐肯的手。 他在笑。 眉毛在笑,眼睛在笑,鼻子在笑,嘴也再笑。 甚至因为疼痛而抖动的身躯,都像是在狂欢起舞。 狂的豪迈,舞的壮烈。 唐肯气绝的那一刻,夏夜里划过一颗流星。 亮。 璀璨。 很短暂。 转瞬即逝。 他想见关大哥,高老局主,那些早已去世的好兄弟。 还有丁裳衣。 那个转身离开,花都变得不香的女子。 让唐肯心痛的女子,比匕首扎入心脏更痛。 更难忘…… “快看,流星” 看到流星的还有“玉箫仙子”张一女。 星辉拖着细细的长线,非常耀目。 细的像张一女的黛眉。 亮的像她的清澈明眸。 如此美的夜色,如此美的流星。 还有如此美的她。 张一女很欣喜,还有些陶醉。 开心不是因为流星,而是她的身边有一个他。 能让张一女痴醉的只有戚少商。 他白衣飘飘,丰神俊朗。 棱角分明的五官透出七分冷傲,犹如一场下了多年未停的雪。 让人觉得寒。 使人感到美。 “嗯,是流星” 戚少商答应时,心中隐隐有点焦心,略有不详的预感。 他认为流星是易逝之兆,代表了死亡。 戚少商这次带的人不多,金风细雨楼的人没怎么调动。 除了顾铁三,朱如是,吉小利走的东林道。他和“天机”的当家张一女选择走京东大道,沿途都是“好汉社”的地盘,佟劲秋都打了招呼会方便很多。 他只带了“牛组”组长朱大块儿,“独孤一昧”唐七昧,“袋袋平安”龙吐珠。跟着张一女来的是“大口飞耙”梁小悲,还有二十名“牛组”好手,十名“发梦二党”的门徒,十名“天机”的弟子。 朱大块儿的武力强悍,作战勇猛,对于命令绝对服从,他话不多却很能打。 唐七昧不论是楼里还象鼻塔里都是大佬级别的,他的江湖经验丰富,对于大小行动也表现很积极。作为唐门弟子,能在京城打出名堂很不容易。 龙吐珠是花枯发的人,也出道很早。发梦二党很多弟子都是京畿一带的地头蛇,龙吐珠就是地头蛇里很有手段的那种,关键他还是一名福将。 张一女代表天机也必然要参加甜山行动,梁小悲也自然要跟来保护她。 关键她还暗恋戚少商。 她想来。 陪着他。 看着他。 戚少商把大部分的家底留在了楼里,甜山之行危机重重,幕后黑手到底有什么企图不得而知。 这是一场赌博,事关他的生死,还有金风细雨楼的存亡。他也为将来做了打算。如有不测指定了让王小石接班,杨无邪肯定是要留在京城坐镇,孙青霞,张炭,孙鱼,宋展眉,孙青牙,何择钟,洛五霞,蔡追猫,戚恋霞,一百零八公案都是留给王小石以后抗争蔡京,有桥集团,六分半堂的本钱。 加上象鼻塔的梁阿牛,梁色,何小河,余默然等人。发梦二党二老,“桃花社”的赖大姐,“碎云渊”的大娘息红泪,二娘唐晚词,“天机”,“好汉社”,连云寨等势力,足可应付一切局面。 军师杨无邪也做了很多准备,让佟劲秋来开会就是要借助“好汉社”在甜山的势力。神侯府也去打了招呼,请动了四大名捕的冷血,清瘦上人。加上小雷门的雷卷主动请战,大大加强了此行的整体实力。 戚少商反对让雷卷去。 他担心他的身子。 忧心他的病。 雷卷近况不好,病得越来越重,他身患恶瘤,还有痨病。 不过雷卷还是去了。 他脾气犟。 很倔。 可遇事沉着,办事果敢。 有心机,精于谋略。 戚少商拦不住,只能勉强答应让雷卷断后。 他不希望看到好兄弟们有闪失,有折损。 他以前看的太多了。 看一次,难受一次。 今夜他看到了流星,心头不免揪了一下。 张一女杏目微眨,不禁问道:你有心事? 戚少商回答:谁没心事呢? 张一女问:那你告诉我。 戚少商笑道:心事心事,说出来就不是心事了。 张一女娇嗔道:什么心事遮遮掩掩的,明显把我当外人。 说完张一女转过身子,一副不悦的模样。 戚少商忙解释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把你当外人。 “那你就说。” 戚少商也直言不讳的说:我担心这次去甜山凶多吉少,担心以后楼里和朝廷这些奸党争斗的安危,还有武林那些同道,天下的百姓…… “你应该担心自己!” “我?” “对,你现在是京城群龙之首,你的安危关系到很多人,绝对不可以有事。” 戚少商轻叹一声道:我当然不想自己出事,但不会逃避。有的事该面对就不会犹豫。 张一女回过身来,看着戚少商问:那你会逃避感情吗? “感情?” 戚少商听了心头一震。 他是个多情的男子。 有过情。 心痛过。 他有负与她。 戚少商和息大娘本来一见钟情,是对恋人。 但凡一见倾心似乎大多结局不太好。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有过争吵,矛盾,分分合合。 那时戚少商年轻气盛,事业心强。心里装得都是国家民族,兄弟朋友,江湖道义。 心里唯独留给息红泪的很少。 他也对她山盟海誓过,可遇到事了都忘得一干二净,从没兑现过。 戚少商对兄弟的情义,远远超过爱情。 他还风流。 江湖里有过不少他的绯闻,什么莺莺姑娘,莲莲女侠,彤彤小姐…… 息红泪对感情很专一,心里有一个人就只能有他,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他。 她渴望终日厮守,如胶似漆的爱恋。 那些戚少商给不了,想给时已经晚了。 她离开了他。 心的放下。 情的放手。 就像流星,过去了就不会重来,再来也只是另一颗流星罢了。 张一女问:怎么了?堂堂大楼主,这也说不上来。 戚少商哂然道:我是个浪子,伤过别人,感情上是个失败者。 张一女问:失败了就再来过,谁没失意过? 戚少商说:我在这血雨腥风的漩涡里,哪天说不准就…… 他的话没说完,张一女就堵住了他的嘴。 用她的唇。 她的唇很柔,口吐幽兰之香。 霎时间,戚少商有些手足无措,想推开张一女。 可她的吻那么柔情似水,让戚少商的心神也有些乱了。 他没有推开张一女。 也没拒绝她的吻。 轻轻的一吻。 柔柔的情义。 甜甜的蜜意。 像一场甜蜜的雨,淋湿了彼此。 又似雪。 融化了对方。 戚少商扬起了头,及时的从这场缠绵里逃了出来。 张一女双颊羞红,犹如桃花初开。 红的似霞,让人迷醉。 戚少商尴尬的说:我现在不能有太多感情牵绊,我…… “我明白,我不是小姑娘。你有大志,要成大事,儿女情长会坏了大计。” 戚少商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自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是拖累别人。 张一女把脸轻贴在戚少商的肩头说:你我都不年轻了,我不想留下遗憾。有些话要说出来,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应该知道的。不管以后你是生是死,我的心里都不会装下第二个人了。你不需要给我任何承诺,我只想能多看看你,陪陪你,没有其他奢望。 戚少商有点哽咽,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单手搂住了她。 张一女也用力的抱住戚少商。 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很多情本来就是没有回报的…… 爱是一道光,像流星。 稍纵即逝。 爱并非永恒。 但那一瞬间,却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第68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下) 流星。 祈福。 王遇仙在雕窗前低着头,十指交叉握拳,贴近自己的下颌。 她听老人说过,看到流星时,许愿往往会很灵验。 王遇仙心里默默许了愿。 保佑一个人平安。 王小石依然昏迷不醒,昨夜温壬平将他交给杨无邪后就离开了。 他和温子平还要根据王小石给的线索去救温柔,那更为重要。 杨无邪没有回金风细雨楼,而是把王小石送到象鼻塔。他提前让梁阿牛,梁色做了准备,还有“好久不见”温久违也从白楼赶了过来。 而王遇仙和王见人来了京城之后一直就安置在象鼻塔。 她看到王小石浑身是血受了重伤昏迷时,也跟着晕了过去。 醒了之后就是哭,哭得梨花带雨。 她以为王小石死了。 梁阿牛,何小河,王见人都说王小石还活着,只是伤得很重让她别担心。 王遇仙再晕。 也许是泣及而喜,又或者是哭累了,反正又昏倒了。 她醒了以后,就呆在房间里,也不敢去看王小石。 王遇仙不想去添乱,只能独自等待,然后就在窗前看到了流星掠过。 她立即许愿。 即刻祈求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佛祖,菩萨,真圣,罗汉能赐福于王小石。 只要她能想到的神仙都求了一遍。 担心王小石的人远不止王遇仙,杨无邪也是其中之一。 他站在回廊廊檐下,额前的抬头纹愈发的明显。 杨无邪心里嘀咕着:小石头,你要挺住,千万别有事。 王小石是京城唯一可以接班戚少商的人选,是未来的群龙之首。 金风细雨楼有很多人才,可能做领袖的目前只有他。 只有他可以短时间内服众,作为领袖武功,才智是必备的条件。可最重要的是要有凝聚力,让有武功,有才智的人都汇集在一起做同样的事。 温久违出了里屋,走向杨无邪。梁阿牛,何小河守在屋里,陪着床榻上的王小石。 “温神医,小石头怎么样了?” 温久违擦了擦脸上的汗道:杨总管放心,他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失血太多,又受了内伤,我暂时用“回天针”封了他的七经八脉,伤口用了活字号的“乏术膏”暂时无碍,我这就去抓几副汤药等他醒了后内服调养。以王少侠的修为最快十天就可下床,再有个十几日就可完全康复。 杨无邪也谢道:有劳温神医了,小石头能康复你要记首功。 温久违笑道:杨总管这样说折煞老朽了,我也是楼里的一员,为楼里做事是理所当然的。何况王少侠也是楼里的人,我自然要出力相救的。 杨无邪轻叹道:唉,楼主去了甜山福祸未知。小石头又遭此大难,这两人对金风细雨楼太重要了,都不能有什么闪失。 温久违也点头道:说的也是,楼里能有今天的局面不容易,多少代人努力经营的结果。万一群龙无首,整个楼都会逐渐分崩离析。各方势力也会解散,后果不堪设想。 杨无邪回道:温神医说的是。 温久违说:杨总管也别太操劳了,你也是楼里的中流砥柱,少了你的运筹帷幄也万万不可的。我也不多说了,先去给王少侠抓药去。 “那就拜托温神医了。” 杨无邪踱步行至里屋门口,梁色急忙来禀报:杨总管,大捕头来了。 杨无邪道:快请。 六扇门,刑部衙门,大理寺狱有很多捕头,可能称为大捕头的只有无情。 四大名捕里大家都叫铁手“二爷”,追命“三爷”,冷血“四爷”。 只有无情不喜欢爷这个称呼,他觉得太庸俗,有些土气。也不屑于当什么官老爷,大爷,财主爷之类的。 所以大家都叫无情大捕头。 而且“一爷”也有人叫了,那人也够资格叫一爷。 不一会无情推着轮椅来了,见了杨无邪抱拳行礼道:杨总管,深夜来此多有打扰。 杨无邪回礼道:大捕头太见外了,以后别那么客套了,大家都放松些。 “王小石怎么样了?” “他伤得很重,不过已无大碍。” “我本该昨夜就来探望的,可神侯府里还有一些事务要办,四师弟又不在我抽不开身。” “大捕头的担子也不轻,昨天又事发突然,神侯府需要你留守。” 无情回答:现在京里局势不稳,世叔又恐有人借方巨侠的幌子图谋皇城重地。昨天深夜就进宫伴驾了。 杨无邪点头道:宫里有诸葛先生,舒无戏两大巨擘万无一失。 无情无奈的说:所以我只能留在神侯府。 杨无邪说:对了,刚刚收到一个消息。哥舒懒残出了京,还调动了禁军。我猜测应该是去甜山的。 无情听了一怔,有些诧异道:杨总管那么快就收到风了? 哥舒懒残确实去了甜山,还是奉旨领兵。诸葛先生进宫保护皇上是其一,游说皇帝是其二。他觉得如果有朝廷出面,甜山的局势会更安全。诸葛先生对赵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赵佶是昏君,但不蠢。 他内心也认为把方歌吟带回京城是件大事。第一,方歌吟救过他的命,赵佶是个不忘恩的人。第二,朝廷内新旧两党各怀心机,相互间倾轧争斗不断。还有太子赵恒,燕王赵俣,康王赵构这几个党派也野心勃勃。方巨侠在朝在野的声望,可以平衡,抑制各方势力,他这个皇帝当的就更踏实。第三,方歌吟有绝世武功可以保护他。舒无戏总是唠叨,劝他不要出宫眠花宿柳,流连青楼之地。诸葛正我总是和武林中人勾勾搭搭,而且爱装糊涂。方巨侠能护他周全,也就不用和那帮老糊涂啰嗦了,可尽情的吃喝玩乐。 赵佶理所当然的答应了,这样有利于自己的事不会不同意。诸葛先生就推举哥舒懒残去办这件事,赵佶也首肯了。 这事应该算是比较保密的,杨无邪竟然在哥舒懒残一出城就收到消息,这让无情不由得心里一惊。 杨无邪笑道:什么风不风的,也是别人瞎打听告诉我的。 无情嘴角微微一笑,俊眉耸动道:看来京城地界有什么事要瞒过杨总管的法眼,是件不容易的事。 杨无邪谦虚的说:大捕头过奖了,能瞒过我的事还是不少的。 “那也绝不多!” “多了,恐怕金风细雨楼在京城也混不下了。” “杨总管你太谦虚了。” 杨无邪皱了皱眉头说:不是谦虚,我也有很多事情不清楚,比如雷媚。 无情也抿了抿嘴唇道:她的确让大家出乎意外,隐藏的如此之深。再回想之前她做的事,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杨无邪笑道:应该是两个不简单的女子。 无情浅笑颔首。 杨无邪又说:现在仔细想起来,雷媚可以游走于三方势力之间就变得合理了。雷魅假扮章璇也一定想从奸相蔡京那里得到什么。 无情思忖了下说:那么就是说,蔡京可能有更大的事隐藏着。 杨无邪说:我觉得是。他和山东神枪会之间的来往,还有人形荡克也许只是阴谋的一部分。 无情问:什么阴谋? “不好说,现在我们还只能看到水面,水下才更接近真相。” 无情再问:他会不会篡位谋逆? 杨无邪笑道:蔡京才不会做那种蠢事。他在朝中党羽众多,各州府又有其扶植的势力,可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先不说诸葛先生派系和他素来不睦,西军的种师道和洛阳王温晚的联盟就对蔡京构成威胁。朝中就更多了,童贯,王黼,梁师成哪个不是和蔡京貌合神离,各怀鬼胎。太子赵恒也对他结党营私,恃宠而骄,祸乱朝纲多有不满。宫廷内李彦,杨戬,米苍穹这些官宦也为争宠夺权要排挤蔡京。其他那些皇室亲贵,朝廷要员都是中间派,蔡京若失势必然和他划清界限。在我看来蔡京远没表面看得那么风光,而且还危机四伏。 无情听了后,轻吁一声道:这么说蔡京不但不会谋逆,还会极力保住赵佶这个昏君。只有赵佶这个皇帝坐的越稳,他的权势才可得以延续。毕竟他和皇帝臭味相投,都是骄奢淫逸之辈。赵佶也离不开他,蔡京也需要仗皇帝的势。两人各得所需,唇齿相依。 杨无邪说:说的是。蔡京何苦去造反,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又不得民心,谋反只会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那不是自寻死路。不如安心侍奉好皇帝,讨了赵佶的欢心,有了恩宠。蔡京就可以继续作威作福,权倾朝野。做个名副其实的“隐帝”,何乐而不为。 无情说:那蔡京的阴谋可能有其他图谋,说不准会对神侯府不利。 杨无邪沉思道:蔡京的目标可能不止神侯府,如果要对付诸葛先生不用那么劳师动众。他可能在下一盘大棋。 无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有些无助。 带着一丝遗憾。 还有九分惋惜。 “那么杨总管,你怎么看雷媚姐妹俩?从我知晓的情报来看,她们也有人暗中协助。不然从掳走温柔姑娘,还有方巨侠这件事来看,没有人帮她们恐难成事。” 杨无邪苦笑道:也许那是另一个执局者! “另一个执局者?” “对呀,棋局那么大,怎么会就只有一个人。” “看来这局棋越来越有趣了。” “希望我们都是有趣的人,别做无趣的棋子。” 说完杨无邪哈哈大笑起来。 笑的很狡猾。 眉心那颗痣也跟着笑声跳动,显得十分的活泼。 像极了一个孩子。 无情看着“童叟无欺”杨无邪也笑了。 笑的很清甜。 也很灿烂。 像夜空中的星星那么明亮。 开封府的夜景一直都很美,人们被湮没在朱楼绮户,灯火辉煌之中。 不会有谁在意天空里一掠而过的流星。 不过雷逾还是注意到了。 他曾经的记忆里有这样的场景。 湖边。 小舟。 明月。 流星。 还有她。 她的眉。 一个擅长画眉的女子。 一个眉毛会笑的女子。 好美的画面。 雷逾在“不动瀑布”看到了流星,勾起了他的回忆。 “不动瀑布”没有瀑布,这是一个地名。 也是六分半堂的总堂。 取名字的人是雷损,一个很能忍,不忍则极可怕的人。 不动如山,动即雷霆。 此刻坐在总堂,发号施令的人是雷纯。 ——六分半堂总堂主。 ——武林第一大黑帮的首领。 ——京城最为神秘的女子之一。 ——当今太师蔡京的干女儿。 ——前任总堂主雷损的养女。 她天生经脉废弱,习不了武,练不了功。 注定不适合江湖刀光剑影的她,现在却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手下高手云集。 雷纯在认真的看着简帖,看的很仔细。 她眼瞳乌黑。 极亮。 比星还明。 她的手很柔。 且白。 如兰更幽。 她每翻动一下帖页,那柔荑般的手就像花瓣一样飘落。 灯火忽而一颤。 雷纯身旁的雷逾眼光猝然变得精厉,身上也弥漫出一股火药味。 雷逾已经挡在了雷纯的身前,像一座火山。 濒临喷发的熔岩,仿佛要融化所有人。 同时有四名身手矫健的雷门弟子护在雷纯四周。 大堂中央站着一个黑衣女子,长发漆黑如瀑,云鬓上插着一朵黑色的蔷薇。 雷纯摆手示意,雷如,雷有,雷雷,雷同四人又消失在堂内。 雷逾也站在原来的位置,身上的火药味也淡了不少。 雷纯笑道:唐姐姐,你下次能不能从正门进来,别老是蓦然出现,吓不吓人啊! 唐仇步子很轻,像猫一样走近雷纯道:嘻嘻嘻,下次一定走正门,不这样冒失了。我也吓一跳,差点被你们雷家的人给放倒了。 说完她眼睛扫了扫雷逾。 雷逾也不理会她,还是站着不动如山。 雷纯轻叹道:唉,下次别再胡闹了。 唐仇呵呵笑道:知道了。你让我做的事已经办妥了。 雷纯道: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唐仇眯着眼睛,一副狡诈的样子说:你放心,我没用暗器,也没下毒。这个宋大人是噎死的,查不到我头上。 雷纯满意的点了点头。 雷逾听到宋大人时,脸色乍然一变。 他低沉着嗓音道:哪个宋大人? 雷纯回答说:京畿提点刑狱宋子琛。 雷逾诧异的问:他?怎么是他?为什么要杀他? 唐仇耸了耸肩,拍了拍手道:我只负责杀人,至于为什么不要问我。 雷纯没有回答,而是把简帖递给了雷逾。 雷逾接过来看了看: 聘礼: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两,迦楠送子观音一座,玉佛两尊,玉如意一对,金镯玉镯各一对,玉簪两根,金钗两支,金锁一对,玉环一对,古玩摆件十二件,凤冠霞帔一套,金盘金碗器皿一套,银盘银碗器皿一套,紫砂茶具两套,酒杯酒壶玉器两套,贡茶叶十斤,绸缎二十匹,羽缎羽纱十匹,天鹅绒两卷,聘饼一担,海味一担,三牲一份,四京果两盒,生果两盒,四色糖两盒。 雷逾看了更加疑惑的问:总堂主,我不太明白。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雷纯含笑说道:等过一阵那个宋大人后事办好了,你就把笑红书姑娘接过来。这份聘礼你看行不行,可以的话就明媒正娶的让笑红书姑娘过门。六分半堂帮你办这门亲事,你也不用操心,林总管会安排的。 雷逾愣了愣说:可是…… 雷纯打断道:可是什么?你嫌弃红姑娘是别人家的妾室?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嫌弃她!” 雷纯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她,她不是正妻,在宋府日子不会好过,你难道还要让一个弱女子在那深宅大院里守寡受苦? 雷逾一时也无言以对,手紧紧的握拳,身体微微颤动,好一阵才有些哽咽的说:总堂主,你这让雷某还怎么说。我如何受的起你这样的恩德。 雷纯站起身来对着雷逾说:你姓雷,我也姓雷,我们是一家人。六分半堂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雷逾抱拳道:总堂主,我和红书感激你的大恩。我雷逾誓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雷纯悠然道:你错了。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而是要为六分半堂做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就要一起守好这份家业。 唐仇妩媚一笑,悠悠道:你们都姓雷是一家人,那就没我这个唐门的人什么事了。 雷纯缓缓走到唐仇面前,拉起她的双手说:你都是我姐姐了,怎么不是一家人,你还吃什么醋啊。 唐仇嘻笑道:你说是就是。 雷逾对着唐仇说:唐姑娘,这件事雷某也要谢你。 唐仇媚眼一挑道:雷大哥见外了,你以后别放火烧我就行。 雷逾也被唐仇话语说的有点尴尬。 雷纯转过头对雷逾说:其实杀了宋子琛也不都是为了你。 雷逾狐疑道:总堂主,此话怎么说? 雷纯回答:宋子琛是方应看的人,本来也是我们的对头。他死了我就可以安排人手去刑部。金风细雨楼,有桥集团都在刑部有自己的势力。我们六分半堂不去插一脚不是太吃亏了,以后起了冲突就处于劣势,朝中有人好办事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唐仇恍然道:原来你还有这个用意。 雷纯又对着雷逾说:我还要你帮我办件事。 雷逾立刻道:总堂主尽管吩咐。 雷纯笑道:江南霹雳堂的门主雷郁早就不愿偏安一隅,有进军中原之心。而副门主雷抑似乎意在扶植雷卷的小雷门。我想你去带个话,让雷郁,雷抑两位门主全力支持我六分半堂。我们成为京畿第一大帮会之时,也是大雷门称雄武林之日。 雷逾思索了下说:总堂主,我不能保证江南霹雳堂会答应。可我会尽全力去促成这桩事。 唐仇也很惊讶的说:你的野心比男人都要大啊! 雷纯只是莞尔一笑。 缄口不言。 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狡黠,像极了方才夜空划过的流星。 明亮却隐入黑暗之中。 第69章 雷门阻击队 夜深已至丑时。 寂静的夜里,雷卷在咳嗽。 篝火前的他把身子缩在厚厚的毛裘里,即使是夏天也是如此。他的呛咳声在树林里显得格外的苍凉,苦楚。 “你没事?” “嗯,没事!” 问话的人是个四十多岁,身材普通,长相平平,鬓边还有些白发的女人。 她的背景却不一般,她是江南霹雳堂“亢龙有雨”雷抑的妹妹,叫雷衣,外号“丢雷老母”。不论是在大雷门,还是江湖上都是难缠的角色,谁也不愿意去得罪她兄长雷抑。 雷抑是那种你压我一寸,我还你一丈的人。 雷衣不久前加入了小雷门,她和雷卷其实认识很多年了,算是熟人。由于大雷门“见龙在田”雷郁一直不认可小雷门的存在,所以他们之间来往并不多。 不过随着雷抑暗中支持雷卷,雷衣也毅然的加入小雷门。 雷衣的命很硬,也很苦。 ——原因是她克夫。 她嫁过三次人,第一次二十五岁时嫁给“龙盟”盟主李昊然。没过几年李昊然在和“鹰盟”盟主司马蚁比武时受了重伤,不治身亡。第二次三十岁时改嫁“妙手班家”的“破陵盗墓”班目学,谁成想又没多久他就得病死了,有人说他摸金太损阴德。最后一次改嫁是六年前,嫁给了“崆峒派”掌门“掌拳恨天”胡天寿,去年给有桥集团的“伶仃刀”蔡小头和“五虎断魂刀”彭尖联手斩杀了。 所以雷衣现在守寡。 结了三次亲,守了三次寡。 无儿,无女。 她无人敢娶,没人敢要。 雷衣也不想再嫁了,年龄也大了,何必再去给自己找不痛快。慢慢的她把心思放在事业上,想为雷门出点力。也因为哥哥雷抑志在把大雷门势力发展到京城,私下和雷卷也有联络。 雷卷在戚少商当上楼主后,与金风细雨楼结成同盟。也不断发展自己的实力,收揽了很多武林中志同道合的人,小雷门也风头日盛。 只是他的病,病入膏肓的身体。 他从药瓶里掏出两颗蓝色药丸吞服下去,药是温久违专门配制的。温久违也嘱咐过雷卷要按时吃,这药虽不能根治顽症,却能有效的缓解他的病。 雷衣把水壶递给了他。 雷卷摇了摇头,眼眶里闪烁着两朵寒火,咳嗽也明显好了许多。 雷衣左手托着腮,一脸忧愁的说:你这身体何苦走这一遭? 雷卷蜷缩着身子说:这次的事我不能袖手旁观,我要全力助他一臂之力。 雷衣笑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不,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雷衣说:你应该呆在京城,我可以带队的。 雷卷回答:不行。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女人,办不了大事?” 雷卷回道:这次太危险了,你出了岔子怎么和你兄长交代。 “既然踏入江湖了,就做好淌血前行的准备。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是一个会添麻烦的女人。” 雷卷冷冷道:这个我赞同,你只会解决麻烦。 雷衣笑了笑,反问道:你何尝不是一个大麻烦! “我只知道自己的病很麻烦。” “谁说你的病了,“小寒神”雷卷在江湖上哪个见了不头痛。” “我病发的时候头更疼。” 雷衣轻声叹息,盯着一脸病态的雷卷,有些话不知怎么劝。 雷卷是一个不听劝的人,他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猝然间,黑影闪动,两名年轻人来到雷卷,雷衣面前。 高个子,大眼睛的叫雷困,外号“阵前雷”。 略矮,稍胖的叫雷允下,外号“埋雷手”。 这两个是雷门“历”字辈的高手,属于一级战力,身手很不错,也刚加入小雷门不久。 江南霹雳堂的弟子众多,会用“雷霆霹雳”来划分战力和辈分。“田”字辈为四级战力人数也最少,像研究火药,火器为主的“封刀挂剑堂”堂主雷郁,他也是雷门的实际掌权人。以指法为主流的雷抑,他和雷郁既有竞争也有合作,也是雷门第二号人物。还有江南霹雳堂最为神秘的“破坏王”雷艳,江湖上流传着很多关于她的传说,雷门内部也都不清楚为何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可以跻身“田”字辈。 还有已经身亡的六分半堂创始人雷震雷,在名利圈被围攻而死的“杀戮王”雷怖,苏遮幕的好友“封刀挂剑堂”前任代理堂主雷满堂都是“田”字辈。 “廷”字辈属于三级战力,人数不超过十人却个个出类拔萃。雷阵雨,雷无妄,雷卷,雷损,雷逾,雷雨,雷动天,还有仍在雷门的雷绝,雷笑风。 “辟”字辈是二级战力,但能到这一级别的也是江湖很出色的高手,被雷媚击杀的雷恨就属于这一级别,雷衣是雷抑的妹妹也只能划分在这里。 “历”字辈是一级战力,也是很有上升潜力的级别,多以年轻人为主。是江南霹雳堂培养人才的基础,很多人都是从“历”字辈慢慢打上更高级别的。另外还有许多没有划入“雷霆霹雳”的雷门弟子统一称为“雨”字辈,几乎就没什么名气。 不过战力也不代表绝对实力,像雷阵雨,雷损,雷无妄,雷卷都具备四级战力的水准。级别很低,默默无闻的雷媚也都有高级战力的表现。还有雷门不断涌现出的青年才俊都有大好的前途。 “埋雷手”雷允下低声道:有敌人逼近。 雷衣问:有多少人? 雷允下回答:很多,都是六分半堂外围人马。 “阵前雷”雷困接话说道:我没看错的话,是“黑恶帮”,“挑事堂”,“土匪会”,“强盗门”的人。 雷衣有些疑惑的说:这四个帮派之前不是被金风细雨楼的人打退了吗? 雷卷眼神里的寒火愈发的冰冷,他缓声道:狄飞惊! “狄飞惊?” “对,他故意让四个帮派被打退,其实早就另有部署!” “那看来有麻烦了!” 雷卷问:雷实,雷属,雷巧,雷合外面布置完成了吗? 雷困道:全部好了,我们在林子里也设好了陷阱! 雷卷伸出左手。 握拳。 翘起拇指。 反转朝下。 这是行动命令。 开始战斗。 “轰,轰,轰”,片刻间林子里传出几声雷鸣般的巨响,还伴有火光跳动。 有人惨叫,有人吵嚷,有人惊呼。 雷卷中指弹出,“嗖”的一声,那团篝火竟然被一缕指风熄灭。 他不见了。 或者是看不见了。 黑色的毛裘已经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雷卷躲进了夜。 藏进了黑暗里。 雷衣也飞身提纵上了树梢,同时也掏出了武器。 她的武器是雷。 一种形状椭圆,很精致的雷。 雷困没有隐蔽,他直接冲向了巨响处。 他的步伐很大,大步流星。 雷困冲了进去,又多了几声惨叫。 他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铁锥子。 锥子还有血迹,他的脸上也有。 然后他冲向下一个地点。 雷允下没有冲锋,他选择了撤退。 逃跑。 他迈腿狂奔,一边跑一边还哆嗦,像病人抽风一样。仟仟尛哾 七八条人影急追着他,死咬不放。 忽然,一串炸声响起,那七八个追兵纷纷倒地,抱腿哀嚎。 雷衣在树上视线比较开阔,知道雷允下那哆嗦是在地上设下机关。那些追击他的敌人踩到的话,腿就被炸掉了。 这是埋伏。 也是阻击。 可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70章 让人失神的指法 林子里的动静很快就平稳下来,地上多了三十几具尸体。 雷困身上挂了彩,但并没有大碍。 雷允下没有受伤,可气喘如牛,一副疲累的模样。 两人联手阻击了第一波进攻。 可第二波的进攻马上就来了,对方根本不给你喘息的机会。 这波敌人明显要比第一波更难对付,也更多。 雷困被困住了。 他手里的铁锥子左钻,右钉,干掉了五六个敌人,可被逼到一棵大树下。 剑光,刀芒,枪锋,棍风全部攻向了雷困,要将其绞杀。 他一时间挡不住那么多兵器,更躲不及。 倏忽空中掠过一道人影,在空中盘旋。 那人影手里不停甩下红色椭圆形的小钢球,非常精准的击中那些围攻雷困的敌人。 有的人头顶被爆了花,有人胸口炸出了花,有的人喉咙裂开了花,还有一个人已经不成人形了,像朵蔫了的花倒了下去。 那人正是“丢雷老母”雷衣,她虽然是雷抑的妹妹。可偏不练兄长擅长的指法,反而去学“见龙在田”雷郁的火器和炸药。 她自己研制了一种微型火器叫“甩雷”,论杀伤力和威力没办法和“封刀挂剑堂”最厉害的“火虎”,“雷龙”,“电蛇”,“炸鱼”相比。却因为体积小可以大量携带,使用也方便,适合于高空投掷。 雷衣在半空身姿轻盈,风吹起了衣衫。 衣襟飘带舞,天女甩飞雷。 但她遇到了强敌,一个黑脸大汉,一身黑袍身材结实。手里有一把近三尺长的黑色镰刀,刀口似月牙。 那人黑镰急速挥舞攻向雷衣,看不清他的出手,也看不见黑色的镰刀。 只有阵阵疾风破空划来。 这人是“黑恶帮”帮主“一黑到底”詹黑黑,为人狠毒,手段黑恶。 雷衣身形几个辗转,险险避过。 詹黑黑揉身,贴近雷衣,不给她足够的距离和空间甩雷。 雷衣也不是只会使用火器,她翻身而起,右手腰间摸出短刀,凌空出刀。 刀长一尺三寸,刀身漆黑,刀柄漆黑,连刀刃也是黑的。 黑刀没有刀光,可刀锋很尖锐。 黑刀对黑镰,擦出了亮花,碰出了火星。 两人缠斗五六招,雷衣一式“黑虎甩尾”,右手黑刀反扫架开镰刀,左手发出一颗雷珠射向詹黑黑。 詹黑黑反应也极快,镰刀一挡。 雷珠打在镰刀切面上撞出火花,与此同时“滋”的裂开,里面的火药被火星点燃立刻炸开。 詹黑黑向后移开,脸上,身上都被灼伤几处。 他被逼退十几尺,陡然止住脚步,手一拉镰刀末端。 黑镰的尾端和前部月牙刀刃分开,当中连着一根细细的铁链子。 詹黑黑疯狂舞动着链子飞镰,黑色飞镰以他为中心往四周不停地旋转。 这一下子大大增加了他的攻击距离,雷衣黑刀速度完全跟不上飞镰旋转的速度。 她没办法,一个纵身跳上树枝。可紧接着“咔嚓”一声,整棵大树都被詹黑黑的飞镰砍断。 雷衣抱膝一个跟斗跳下树来,马上五六名“黑恶帮”的徒众攻了过来。 她黑刀一展,再横扫,那五六人全部中刀颠仆不起。 詹黑黑瞅准机会飞镰一投,像条水蛇一样扭动过去。 雷衣的刀被飞镰死死缠锁住,詹黑黑用力一抽。雷衣掌心被磨擦出深深的口子,再也握不住刀。 她只能松手弃刀,左手也急甩出几颗雷珠射向对方。 詹黑黑吃过亏不敢去挡,飞镰左右抽打,击飞雷珠。 空中出现几个炸亮的火点。 就在火光熄灭之前,黑暗的夜色里飘出一道黑影。 无法知晓这人是怎么出现的,好像他就是黑夜的一部分。 黑暗就是他。 人影飘到詹黑黑的面前,这哪像是一个人。 鬼还差不多……比鬼还渗人。 一团黑色厚重的毛裘里,只露出一张苍白消瘦,毫无血色的脸。 那眼眶里两个眼珠在即将熄灭的火星照射下,显得极为阴寒。 那种冰冷刺骨的寒意。 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眼神。 詹黑黑也为之震怖不已,他的手上的动作随之变得迟缓。 那人伸出右手拇指,在詹黑黑的额头上一捺,接着又飘入夜色里。 火星熄灭。 詹黑黑眼前也一黑。 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努力的凝神聚目,想要看清周围的情况。 可还是漆黑一片。 什么也看不到? 难道自己瞎了? 不可能! 自己的眼睛没有事,詹黑黑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猛然觉得眉心有点痒,急忙伸手去抚摸前额。 没有伤口! 没有血! 没事! 凹? 凹陷? 有个洞? 在脑袋里? 詹黑黑愈想愈怕,越怕越急。 他已慌了神,更丢了魂。 只觉额上的颅骨发出“滋滋滋”的裂纹声。 詹黑黑心头一凉,身子抖了两下扑倒在上没了反应。 这就是“失神指”,一种让人失神的指法。 还有让人失神的“小寒神”雷卷。 另一边雷允下又开始忙碌起来,他跑了一圈暗算了四五个人。 然后他就无路可走了。 一名身材高挑的青衣女子拦住了去路。 雷允下冲了两回,退回来两次,身上也多了两处伤痕。 假如“挑事堂”的人找上你了,基本是跑不掉的。 何况这女子还是“挑事堂”堂主“十八扭”司空三娘。 她喜欢挑事,更爱挑逗。 经常挑衅,玩耍对手一番后将其击杀。 司空三娘在雷允下第一次进攻时,身子围着他转了一圈,还摸了下他的耳朵。 雷允下少了一只左耳。 他第二次突围时,司空三娘像条泥鳅一样游到跟前,和对方牵了牵手。 雷允下断了两根手指。 他忍痛,抬右手袖子里射出三支快箭,箭在离开袖口后箭头骤然冒出了火苗。 变成了三支火箭,急射司空三娘。 司空三娘的外号叫“十八扭”,自然轻功十分了得。 她就站在原地扭了三扭。 第一次扭了下脖子,第二次扭了下柳腰,第三次扭了下臀部。 扭了三次避过三箭。 她的身法师从峨眉派的轻功“飞桥登仙”。可以快速灵活的在悬崖峭壁之间扭转身体各部位来进行跳跃,攀爬。 司空三娘的身体比普通练家子的柔韧性更出色,关节灵活度也好。 十几名“挑事堂”的人围了上去,司空三娘急忙喊道:别上去,他周围地面有机关。 话音未落,六七个人就痛苦滚成一团,其他人也吓的不敢上去。 司空三娘心中大怒,杀心已决。 她提气跃起三丈多高,空中身子一转,脸朝下俯冲向雷允下。 这次她要捧雷允下的脸,他的脑袋。 ——帮他搬个家。 突然黑云急涌,飘向了司空三娘。 那么低怎么可能有云? 不是云是什么? 司空三娘来不及细想,凌空强行止住冲力,腰背一扭倒翻出去。 那团黑云也紧追着她。 司空三娘见势不妙,连续扭了七次,动了七个部位,避让了七次。 那黑云阴魂不散的缠着她,像鬼魂一样。 突然黑云里泛起亮光,司空三娘这次看清楚了。 原来是一团黑色毛裘,亮光是一把斧子的刃口发出的。 亮光一闪,斧子就飞了过来。 司空三娘大惊失色,急掠而起,快速扭了下自己的身体。 只扭了一下,也是“十八扭”的第十八扭。 这是最厉害的一扭,这一扭其实是全身都在扭。 不但扭,还边扭边脱。 斧子击中了司空三娘的衣裳,她已脱衣逃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黑影飘了过来,依然是刚才的黑色毛裘。 司空三娘看到他的真面目。 寒火的目光,阴寒的脸旁,寒苦的身形。 还有凄寒的杀气。 寒刃一样的手指。 拇指。 在她的咽喉上一按。 失神指。 司空三娘也失了神。 第71章 恐怖的火器 “喀喀喀……喀喀喀……” 雷卷连杀两个强敌后又开始了咳嗽。 他低着头,左手捂着嘴剧烈的呛咳,以至于身上的毛裘也随着咳嗽声微微起伏。qqnew 此时,此地,此等情况,他糟糕的身体又开始惹麻烦了。 这该死的病! 雷困,雷允下都靠近雷卷身旁。他们都有伤,还都不轻。 但他们依然要保住雷卷,因为他是门主,也是主将。 雷困是名斗士,越战越勇。他手里的铁锥子每敲一下就有一名敌人倒在血泊之中。 雷允下的伤更重些,杀伤力并没有影响。他衣袖接连射出火箭,击穿了一个又一个对手的身体。 雷衣独自在空中来回飞腾,黑刀也回到她手里。 只听到不断有刀刃砍在肉体和骨骼之音,还有鲜血飙溅之声。 树林里的场面极其残酷和血腥,剩下的“黑恶帮”,“挑事堂”的残部见当家的都没了,也都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些人平日里欺负老百姓确实是把好手,对那些手无寸铁的贫民都是耀武扬威。遇到绿林好汉都避之不及,别说碰上的是雷门。 敌人一撤,雷衣也掠至雷卷几人身旁,雷困和雷允下看上去都还能支撑的住。 就是雷卷似乎比之前更加萎靡不振,精神颓废。 雷衣心里清楚雷卷在苦撑。 苦熬。 熬的苦不堪言。 雷衣道:我们是继续守?还是走? 雷卷吃力的说:现在不是撤退的时候。 雷衣问:要不要发信号让雷实,雷属,雷巧,雷合来接应一下。 雷卷沉吟道:他们不能动。 雷困说:你们先歇息下,我去看着。 雷卷冷冷的说:不用去了。 “不用?” “他们已经来了!” 第三波敌人已经来了,也是最强的一批。 因为他们都是土匪,强盗。 在淮南一带由于连年水灾,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身陷疾苦。当地官员非但不顾黎民死活,还贪污朝廷赈灾银粮,渔取豪夺。导致这两年淮南的百姓冤苦之声不绝,哀嚎惨状遍野,随之盗匪兴盛猖獗。 “土匪会”和“强盗门”就是两个最为活跃的组织。 “土匪会”的头目叫“金角大王”郑天霸。“强盗门”的头领叫“银角大王”郑天道。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以前是东南王朱勔的部下,也作恶多端。后来因为押运“盐纲”途经淮南沉了船,无法回去复命,就索性聚集一群当地流民占山为王。 这两人是悍匪,巨盗,武功也极好。 郑天霸人未到,刀先至。 一刀飞斩病如枯木的雷卷。 刀快如风。 雷卷更快,他似团棉絮一样浮了起来。 这一浮,就闪过一刀。 郑天霸转腕,刀势一变,上削对手。 雷卷被风吹了似的,身子一飘,郑天霸一刀落空。 “喀喀喀喀……” 雷卷咳嗽了,在不该咳嗽的时候咳嗽了。 他黑云般的身子在空中顿了顿,毛裘里往空中发射了一枚旗花。 郑天霸一式“八步赶蝉”快速追了上去,追上去的还有一片刀光。 ——是六片刀光,一片接一片,一层叠一层。 就像有六只手,有六把刀。 人当然没有那么多手,刀法却可以做到。 特别是一种叫“三头六臂刀”的刀法。 刀势罩住了雷卷。 刀阵围住了雷卷。 雷卷遇险。 雷衣欲救。 她一刀砍翻两人,飞身前掠想去援救。 “刷”的一枪刺来。 极为突兀的一枪。 刺的很慢。 因为枪刺的太缓慢,所以很突兀,以至于雷衣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她想用刀去架,可枪还没刺到跟前。 她想往旁边让,可枪还没刺到面前。 她想向后撤走,可枪还是没刺到身前。 武学里讲见招拆招,遇招破招。 可这一枪都没刺过来,怎么去接招? 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枪法? 这样慢慢吞吞的枪法? 还真有一种枪法是靠慢出名的,山东神枪会“一贯堂”的三大元老“半天眼”孙家破就会一种这样的枪法叫“走神枪”。 孙家破在决策层“一贯堂”很有分量,他主张把神枪会的势力往南方发展,江南地区比较富庶,远离战事频繁的北方。 孙家破在这个过程中自然和“东南王”朱勔暗中勾结,沆瀣一气。郑天霸就是那时拜了他为师学了枪法,虽不如孙家破的“走神枪”精纯,可也足够横行一方了。 雷衣面对这样慢的一枪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竟然愣在原地。 “嗖” 那原本极缓的一枪,中途猝然加速。 从慢到快,变化极速。 就在对手走神的一瞬间,才发起了真正的杀招。 枪快。 枪法老辣。 迅如闪电。 雷衣也确实走了神,她心里急着想去救雷卷,也被这莫名其妙的一枪乱了心神。 不过她是雷衣,雷抑的妹妹。 雷衣的武功也许不是雷门一流,可拥有雷门一流的秘器。 毕竟是亲妹妹,出来走江湖没有绝招防身怎么行? 雷抑拉下脸面求雷郁给了她一种雷门的秘密火器。 这个面子雷郁要给的,就送了样火器给雷衣。 这种火器叫“电蛇” 只见雷衣腰间束腰的衿带飞了出去,快速的缠住了枪头。 不止缠住,还发出炸响声,犹如晴天霹雳。 可并没有烈火真金般的火光。 只有爆炸声。 没有火花热焰的爆炸。 衿带从枪头开始往前延伸。 郑天道的长枪从枪尖开始碎裂。 枪缨被撕碎。 枪杆被炸裂。 郑天道急忙撒手,可手心还是被衿带触碰了一下。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手掌涌入,瞬间把手臂肢解的血肉模糊。 如果郑天道放手再慢一点,整个身体估计就要灰飞烟灭了。 无比令人恐惧的火器。 真是让人发指的炸药。 雷门要称霸武林,就需要这样的火器。 郑天道断了一臂,痛苦的倒地。 雷困手疾眼快,几步奔过去,铁锥子对着郑天道就用力砸了下去。 郑天道痛不欲生,可也是一流好手。 懂得败中求生。 他躺在地上双腿连踢,一踢雷困手腕,一扫他的下盘。 “蓬蓬”两下。 雷困手里的铁锥被踢飞,人也被扫倒。 他顺势倒地。 蓄力发掌,一记“掌心雷”拍出。 “掌心雷”是雷门的基础武学,大多数雷门弟子都会,练的好一样有杀伤力。 郑天道胸膛被结结实实的拍中一掌,立马吐血断了气。 其他那些“土匪会”,“强盗门”的手下吓得都往林子外四散奔逃。 逃是逃不出去的。 东面,南面,西面,北面被四个头戴斗笠,身穿夜行衣的人围住。 这四人勇猛,强悍,刚硬,凶狠。 他们是雷门的“实属巧合”。 四人并不是实属巧合的出现在这里,而是接到雷卷发出的旗花信号才发动进攻。 那些没了老大的土匪,强盗被这四个人一点点的清除干净。 非常冷酷的下手,极为无情的围猎。 只有雷卷还困在刀里。 同样也是冷酷的杀招。 咳嗽让他的身法变得不那么顺畅,上下飘忽躲开了五片刀光。 还有一刀,寒芒暴长。 雷卷躲闪不及,把头和四肢都收缩进了厚厚的毛裘里。 中刀。 郑天霸的刀戳进了黑色毛裘里面。 一刀得手,郑天霸心里暗喜。 突然…… 一根手指伸了出来。 又是拇指。 翘了起来。 竖起拇指的弧度很漂亮。 像是在称赞对方。 “丝”的一声划过。 郑天霸胸口深深的塌陷了下去,足有碗口那么大。 他没有喊叫。 眼眶里流露出后悔的表情。 他不该去惹这个人。 惹他的代价太大了。 林子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又变得很安静。 只有偶尔响起的咳嗽声…… 第72章 灯下骷髅谁一剑 晨曦微露。 莫北神精神抖擞,生龙活虎的走出房间。 他敲了敲邻间的房门,屋里没人。 莫北神有点失望的走出客栈,望见雷无妄在不远处的一个竹亭。 他矗立在凉亭里,纹丝不动,像座石像一样坚挺,笔直。 雷无妄的神情更如雕刻般,他几乎连眼睛都不眨,呼吸也似有似无。 一个让别人看了一眼就终身难忘的人。 他此刻觉得胸口还有些隐痛,不过自己并不在意这些。 比起在雷家堡和唐门的日子,受一点伤太平常了。 ——唐门? 雷家的人和唐门一直势同水火,难道也会扯上关系? 其实雷无妄六七岁时就作为人质被交换到唐门。 他是一个孤儿。 雷无妄的父亲是“天打雷轰不倒神叟”雷惊雷,也是雷门高层长老之一。在与蜀中唐门争夺川西一带地盘时身亡。雷,唐两家互有折损,也想罢战言和。既然要和谈,就一定会有条件,两家人也效仿战国时期比较流行的方法。 ——交换人质! 战国时期两国为了和平,经常会互相交换重要的人为质。公子,公主,或者是大王的同宗族人。 雷无妄就这样被送去了唐门,可到了之后唐家人极为不满。倒不是雷无妄的身世不够显赫,而是这孩子有些痴痴傻傻的,明显是个不成器的废物。 这样的人质显然是没价值的,可事已至此也不好反悔。唐门也没给他什么厚待,反而各种刁难使唤,有时还侮辱戏耍与他。雷无妄十三岁时在一次被欺负时,脑部受了重击,差点连命也没了。 唐门幕后的主事人唐老太太觉得这孩子也命苦,看着也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将雷无妄送还江南霹雳堂。也让唐老太太犯了难以弥补的大错。 雷无妄之后的人生变得相当辉煌,十七岁时精通雷门各种雷功,火器。初入江湖就势不可挡,诛灭武夷山一带的“羽流禅宗”,单挑临安府“天目山十九洞”的十九名洞主,十九胜十九亡。击杀枸杞岛“飞鱼门”门主“东海夜叉”黄涛浪,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杀了蜀中唐门外五堂堂主“蜀中一点红”的唐红妆,内五堂堂主“暗器三分定天下”唐玄德。还有传说他打伤了唐三少爷,也有说是“杀人放火金腰带”雷雨,雷逾和他三人一起干的。 他屡屡建功,雷门在江南的地位更加稳固,风光无限。 这样的战绩让唐老太太震惊之余也对他刮目相看,认为雷无妄当时根本就没有痴傻之症,而是故意装的。 他不但会装,还会忍,装了七年,忍了七载。比起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典故,有过之而无不及。 雷无妄对外说自己小时候很痴愚,只是十三岁时受了重击才突然开窍。 他是让人打醒的。 被打聪明的。 雷无妄经常调侃说:从傻子变成天才只欠一顿揍而已。 当年唐门的恩怨,他加倍的奉还回去。 因为他是有仇必报的人。 如今的雷无妄是“金腰带”,是雷门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人物。 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呢? 在想即将到来的大战? 在想那一个个难缠的对手? 还是惦记京城里的那个人…… 莫北神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他本不该去打扰雷无妄想事情。 但天快亮了,要出发了。 “昨天睡的好吗?” 背对着莫北神的雷无妄先开了口。 “睡得很好!” 雷无妄转过身嘴角牵动,露出笑容。 “还紧张吗?” 莫北神略有难为情的说:不紧张了,你的法子很有效。 昨夜雷无妄一行人来到客栈后,与莫北神闲聊。雷无妄见他心神不宁,有些恍恍惚惚的模样。 雷无妄一问,莫北神一答。 原来莫北神有点紧张,越到甜山心里越没底。他不论在金风细雨楼,还是六分半堂都是久经沙场,只是这次心里一直很忐忑。右眼皮不停的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雷无妄听后笑了,他告诉莫北神晚上去找个女人。进客栈时看到有几个当地的流莺在大厅揽客调笑,长相打扮虽不出挑,可别有一番风味。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人要及时行乐。 莫北神听了就摇头否决,他认为大战在即要集中精力,气力,注意力。 怎么可以去放纵,虚耗精神? 晚上莫北神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更紧张。 且不安。 注意力也更分散。 浑身不舒服。 出汗。 心悸。 口干舌燥。 坐卧不宁。 闭着眼睛,使劲的想入睡。 用了各种办法。 不行! 无效! 然后他去试了雷无妄的那个法子,结果出奇的管用。 他心满意足,精神也轻松了,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好觉。 ——做了一个美梦。 雷无妄看到莫北神的气色,用力的点了点头说:不错,你应该没有压力了。 莫北神回答:应该没有了。 雷无妄说:这很好,对你来说很有帮助。到了甜山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懈怠。 莫北神反问道:你昨夜休息的怎么样? 雷无妄扭了扭脖子,咯咯作响。 “我昨夜没怎么睡!” 莫北神狐疑的问:你没怎么睡?难道你也紧张? 雷无妄摇了摇头说:我不是紧张,而是兴奋的睡不着! 莫北神不解道:兴奋? “对,兴奋!终于快要到甜山了,该来的总要来,何不来的快一点!” 莫北神说:你是个奇怪的人! 雷无妄回道:我奇怪吗? 莫北神说:是的。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雷无妄肯定的说:我害怕。可恐惧会让我变得胆怯,使我更脆弱,我的出手会变慢,也不够坚定。这都是学武的大忌,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 莫北神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可你在我眼里还是很奇怪。 雷无妄笑道:到了甜山你会遇到很多奇怪的人,有的估计比我还要怪,也更危险! 莫北神想了想问: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我吗? “你想要活的话,就要避开那些奇怪的人,远离他们!” “那不是逃跑吗?” “逃跑有什么奇怪的?” “那样不丢人吗?” “总比丢命好!” 莫北神沉思了会又问:那我应该避开哪些奇怪的人? 雷无妄回答:戚少商你别去碰,杀了他对堂里是件好事。对你肯定不算好事,不知多少人要找你寻仇。被他杀了,对你对堂里都很糟糕。 “还有呢?” 雷无妄思索了下说:雷卷不要去惹,这人是个怪物。高小上最好也别去硬碰,此人深藏不露,实力不在雷卷之下。 “方应看呢?” “方应看是我的!” “你的?” “是的,所以我才会那么激动!” 莫北神严肃的说:他恐怕是最难应付的一个。 雷无妄赞同的说:不错。越强大的对手才能让我越兴奋! 莫北神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 他不太爱笑。 很少笑。 他笑起来其实也很好看。 雷无妄神情动容,好奇的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 莫北神收敛笑容说:我也没见江湖闻名的“灯下骷髅谁一剑”! 雷无妄无奈的摇头说:你还是别见为妙! 莫北神疑惑的问:为什么?很可怕吗? 雷无妄回道: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有“灯下骷髅谁一剑”,也许根本不存在呢? 莫北神说:我知道“金腰带”雷无妄绝对会“灯下骷髅谁一剑”。 雷无妄反问: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带剑了,有时候传说只是传说。 莫北神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谁说“灯下骷髅谁一剑”就是剑法了! 雷无妄脸色微微一变说:呃……看来你也是一个奇怪的人! 第73章 三招定输赢 雷无妄和莫北神正在交谈时,一条人影倏忽出现在凉亭。 可以靠近雷无妄并且安然无恙的人不多,反之接近他是具有风险的。 来的人是“小忽雷”雷一,是他的忠心部下,也是好兄弟。 “不好了,任劳任怨离这不远了。” 雷无望眉头紧蹙问:谁在盯着? 雷一回答:雷意。 雷无妄对着莫北神说:你都人都可以出发了吗? 莫北神点了点头。 雷无妄等人立刻出发,不然被任劳任怨两个刑部煞星缠上就费事了。 雷无妄和雷意,雷一装扮成大户人家的护院。莫北神则打扮成公子模样,他手下的“无法无天”有伪装成老爷的,夫人的,姨娘,仆人,家丁,丫鬟的。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了“短坂坡”,这里距甜山脚下的“洗茶镇”只有三十多里路,附近一带都是“好汉社”的地盘。 “短坂坡”是处黄土冈,官道两旁一边是土岭,一边低洼地,地势险要。 雷无妄一行人本来要快速通过这里,却被官道中间堆积的巨木,石块给挡住了去路,应该是遇上劫道的。 雷无妄示意大家停下,也没让人去清理路中间的障碍,只是静静等候。 江湖人遇到这种情况一般秉承先礼后兵的做法。你要过路就是借道,要讲规矩。劫道的一般是谋取钱银,货物,不会随便伤人性命。双方派人交涉谈判,价钱合适劫道的就会行个方便让开道,谈不拢就动刀子。 片刻,一名赤裸着上身,胸口刺着关公像文身的大汉走了出来。 雷无妄抱拳道:当家的辛苦了。 文身大汉回道:掌柜的辛苦了。 雷意,雷一已经蓄势待发,打算动手。 那文身大汉高声叫道:抱抱蔓(报个名)。 雷无妄笑道:天下响(姓雷)。 这些都是黑话的切口,天下响指打雷就是姓雷。如果是王小石就要说老虎头,指虎头上的王字。白愁飞就要说雪花蔓,意思冬天的雪是白的。苏梦枕要说五经四,小孩念,寓意小时候学堂读四书五经,书同音苏字。 那大汉也笑道:雷掌柜,哪里发财(哪里混的)? 雷无妄回答:六分半堂! 大汉大惊,一挥手。 只见土岭,低洼处冲出一伙手持朴刀,棍棒的人。 大汉揖手道:六分半堂的人不能过,还望见谅。 这文身大汉叫施涂,“好汉社”的分社长,外号“小关公”。盘踞在“短坂坡”这边,专门打劫来往的官吏,乡绅土豪。抢来的钱财大多数分给当地穷苦老百姓,留下一部分上供给总社和自用花销。 雷无妄沉吟不语,身旁的雷一,雷意早就按捺不住火气。 一个看上去有点愚笨的人拦住他们,拦得同时也跃入路中间。 挺身。 拱手。 正是莫北神。 “这位当家的恐怕是“好汉社”的朋友,我们六分半堂应该和贵社素来没有过节,可否让个道?” 施涂回答:和六分半堂有过节,那是很糟糕的事! 莫北神说:那就让这样的事别发生可好? 与此同时老爷,夫人,丫鬟,家丁,姨娘,仆人,管家都动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打开了黄色油纸伞,快速的行动起来。 伞显然不是用来遮阳挡雨的,而是隐藏自己的。 黄色的伞下你看不见撑伞人的相貌,也察觉不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有伞在动。 动了脚,也动了手。 施涂的手下至少有五六十人,可竟然被莫北神手下的二十多人给冲乱了。 不止冲乱,还分割了他们。 包围了他们。 施涂的手下也反击了。 但失败了。 有的人棍子被折断,有的人刀刃开了卷,有的人长枪的枪头不见了,还有的人手里明明握着剑,一晃眼却变成了一根树枝。 他们不明白伞下的人是怎么出招的。 打伞的人似乎也只是出招,没有下杀手。 一时间,战斗就瞬间戛然而止。 没有伤亡。 甚至没有流血。 施涂的脸如猪肝色般难看,嘴里吐出一句话: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而是一群人,一支精兵。 这支精兵原本隶属于金风细雨楼,是苏梦枕时期非常重要的力量,参加过无数次大小战役。 他们有过伤亡,可敌人的死伤更惨重。 这是一支无法无天的队伍,他们的成员都是无法无天之徒。 因为这些人都是囚犯。 ——重刑犯! 苏梦枕当时利用了自己的人脉,花了很大的周章才把这群人调入楼里进行训练,调教。 不过现在的无法无天已随着莫北神的叛变成了六分半堂的精锐。 莫北神对着施涂说:我觉得没有必要动手了。 施涂是血性莽撞的脾气,虽然败相已露,也还是不服输的说: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了?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莫北神冷冷道:是你死……我活! 他眼里凶光乍现,杀气已露,手里多了一把青寒短刃。 “不如我和你比试一下,你输了就让我们过去,大家相安无事。” 话音刚落,雷无妄已现身在莫北神身旁。他的身上毫无杀气,却把莫北神的杀意给压了下去。 施涂怔了怔说:比试? 雷无妄回答:对。我们较量一番,分个输赢。也让这些跟着你吃饭的兄弟有条活路,你对“好汉社”的大当家也有个交代。 施涂思索了下,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说:如何比试? 雷无妄伸出三根手指说:三招之内,我拿到你的兵器,就算我赢。 施涂大笑说:三招取我兵器?你未免也太狂妄了? 雷无妄微笑道:三招拿不下,我立刻打道回府,绝不为难你。 莫北神眼角瞟了一眼雷无妄,满脸惊愕。 他心里盘算着,雷无妄实力强悍是没有争议的。三招致对方于死地,也并不是难事。 但是三招要夺下对手兵刃难度还是挺大的。那个施涂能成为“好汉社”分社长也定然有两把刷子,不是泛泛之辈。 施涂心里盘算着,现在局势不利于自己,比武也许是条出路,对手给出的条件也很有诱惑力。 “那就三招定胜负,不能反悔!” 雷无妄坚定的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就领教了!” 施涂立马。 横刀。 手里青龙偃月刀护在身前,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这一式叫“八卦刀里外迎提”,又叫“钩挂刀”。 可攻可守,进退自如。 雷无妄不想在这里耽搁,后面有追兵,只求速战速决。 他率先出击,风驰电掣般前冲过去。 施涂大喝一声,双臂用力,一记“横扫千军平九州”,手里青龙偃月刀横劈过来。 刀风烈烈。 这一刀气势恢宏,刀横扫的范围也大。 雷无妄身子一矮闪过大刀,左掌一记“掌心雷”直拍刀杆。 施涂也有准备,双臂一提,举起青龙偃月刀反砍对手。 这一式叫“左封刀银鹤飞舞”,将究的是先阻敌招,再挥刀缴杀。 雷无妄左掌上劈,还是“掌心雷”。他的手掌硬生生的拍在刀面上。 “嘭”的一下,施涂只觉一股强大的雷霆之劲冲击着自己的青龙偃月刀,那种震撼力从刀柄传入自己体内。 他只觉一阵眩晕,身子摇摇欲坠,可手里仍死死握着刀。 施涂咬牙身子一拧,把住马步。 再用力举刀往前一捅,直刺雷无妄心窝。 这一式叫“刺心刀永镇乾坤”,也是拼命招式,刀刀不离敌人心坎。 雷无妄侧身一让,刀从胸口擦身而过。他右手抓住刀杆,左手还是“掌心雷”轻轻的拍在施涂右肩。 施涂被这轻轻一拍,瞬间手里握不住长刀,整个人直接被震退十几步。 只见雷无妄笔直的站着,手里横握着一柄青龙偃月刀,形成了一个十字型。 “承让!” 施涂心里清楚雷无妄手下留了情,不然自己恐怕这条命就交代了。 他一举手,手下的人马上将堵在路中间的巨木和石块搬走,清理了官道。 施涂对着雷无妄抱拳道:请! 雷无妄将手里的长刀抛给了施涂,也拱手道:多谢! 第74章 剑是冷的,血是热的 冷血在赶路。 急赶。 忙赶。 一路兼程。 就在今早他和清瘦上人来到东海望驿站,看见驿站外被弃在路边的唐肯。 一具冰冷的尸体。 没了生息的唐肯。 冷血的手在颤抖。 一名一流剑客的手需要的是稳定,那样出剑才够快。 冷血无疑是比一流剑客更一流的人。 他不止快。 且狠。 他拔剑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冷血。 一名让敌人丧命的剑客。 一个不要自己性命的人。 冷血是冷酷的剑手,但不代表他没有情义。 所以他的手在轻颤,愤怒的颤动。 他和诸葛先生,几位师兄,清瘦上人,大石公情深义重。 那是师徒之情,同门之谊,长辈之敬。 唐肯不一样。 冷血和他在骷髅画事件中相识。 他们曾经一起逃亡,战斗,流血,一起喝酒,一起欢笑。 他们都是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本来就有共同话题,又同样的嫉恶如仇,都喜欢惩恶扬善。 所以唐肯是冷血的朋友,极好的那种。 如今冷血的朋友死了,就在他的面前。 他看见一名神通候府的教头在路边撒尿,讥笑中尿在唐肯的尸首上。 冷血压低了竹笠,遮住了脸。 “是谁干的?” 那名教头也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一哆嗦。 “你他妈的谁啊?” “是谁干的?” 那教头一脸恶相骂道:什么谁干的?赶快给我滚,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我再问最后一遍,地上的人是谁害死的?” 教头有点明白过来说:滚滚滚,哪来不要命的!我们神通侯府杀得人,管你……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喉咙上多了一个血洞。 那人眼神惊怖,表情凝结的一刻就没了呼吸。 剑还在冷血的腰带上斜插着。 薄剑。 无鞘。 也没血迹。 好快的一剑。 冷血俯下身子,不顾唐肯尸体上的臭味和污渍,把他扛在了肩上。 驿站内躁动声起,听到动静冲出来五个气势汹汹的人,他们都是禁军教头,身手算不错的,方应看让他们留守驿站。 冷血并没有理会这些人。 完全的无视。 一名教头持长矛飞步直刺对手。 冷血右手扶着肩上的唐肯,寒光一闪,那名教头喉管处冒出了血,踉踉跄跄摇晃着身子。 剑还在腰畔。 剑尖有血。 已冷。 冷血还是坚定的前进。 其余四个教头一起冲杀了过去,两人提枪左右急刺。一人跃在空中抡棒猛砸,同时地面滚来一片刀光。 冷血迈步。 前进。 左手拔剑。 反手出剑。 拔剑也是出剑,都是反手。 两名持长枪的教头分别胸口中剑。 冷血目无表情,犹如浮雕。 再跨步。 前移。 剑光一寒,再闪。 地上的人口中喷血,痉挛抽搐。空中的抡棒教头眼前一黑,棒也砸空人也扑通摔在地面。 冷血已收剑。 无鞘剑回到了腰畔。 像情人一样静静的依偎在他身边。 安然。 静好。 那两名持长枪的教头也随之倒地不起,血染红了土。 冷血的步子有力。 充满野性。 继续前行。 像一头健壮的猎豹发现了目标,冷静且冷酷。 先前手持长矛,喉咙涌血的教头才最后摔倒在地。 一切发生的很快。 清瘦上人看的很清楚。 他算是冷血的半个师傅,可很久没见他出手了。 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虽是师徒,可情同父子。 既传他们武功,也教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 无情的暗器手法“破气神功”是天衣居士教的,轻功是诸葛先生传授的。 铁手是带艺拜师的,诸葛先生看铁手为人醇厚,善良,传了“一以贯之”的绝顶内功给他。 追命的轻功,腿法是“饱食山庄”庄主舒无戏把诸葛先生给的秘籍交于他才练成的。 冷血之前诸葛先生为他找了好几个师傅,可效果都不好。冷血没办法专心,无奈下只有求好友清瘦上人训练他。 清瘦上人是闲云野鹤之人,四处漂泊。虽然道门出身,却不像林灵素之流妖言惑众,为乱社稷。 他修的道是大道,天道。 救民于水火,扬善在四海。 他的武功如何没人知道,可教徒弟很有一套。 清瘦上人对于冷血的训练不是武学招式。 而是体能,忍耐力,意志力。 他让冷血在冰天雪地里赤裸着身子练剑,直到冷血可以在刺骨的寒风里,准确无误的刺中每一片雪花。 清瘦上人还带他去了荒无人烟的沙漠,不给冷血食物和水,让其在极其恶劣的生存条件下走出沙漠。 最后清瘦上人让冷血对着自己的影子练剑,并对他说假如你可以快过自己的影子,你就可以成为四大名捕的一员。 冷血夜以继日的苦练,可始终无法刺中自己的影子。 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清瘦上人告诉冷血,如果你觉得影子是自己,你永远快不过它。只有把它当成敌人,才能突破极限。 很快冷血做到了,正式拜了诸葛先生为师,清瘦上人也功成身退。 冷血从诸葛先生给的诸多剑谱里自创了套“四十九式无名剑”,这是一套只有进攻没有防守的剑法。 一套冷酷绝情的剑法。 清瘦上人走到冷血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安慰对他来讲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让他的情绪有所波动。 冷血略有伤感道:师伯,我要安葬他。 清瘦上人说:好,我为他入表。 冷血道:谢师伯。 入表是道教里超度亡灵的仪式环节。写一段表文,用自己的元神和神灵沟通,把表文的意思传达上天,完成对灵魂的超度(这是一种迷信思想的表现形式,在古代是比较普遍的)。 两人将唐肯安葬后,马不停蹄的继续赶路。 晡时时分,已经赶上了另一队人马,清瘦上人和冷血观察之后决定暗中尾随,不轻易暴露身份。 这伙人始终跟在方应看的大队之后,保持了约有二三里地的间隔。 不快不慢。 不急不赶。 不慌不忙。 为首的有两人,一个低着头,一身气派的白衣男子。 ——“低首神龙”狄飞惊。 另一个不停用湿巾擦汗的小胖子,正是“惊涛公子”吴其荣。 他们这一路比较顺利,没有遇到阻碍。就是有,也被方应看的人扫荡完了。 狄飞惊不想过早的和人起冲突,让六堂主关星鬼在前面侦查方应看的动向,命令五堂主关月妖盯着后面雷卷的行踪。 他低着头对关日魔说:四堂主,估计傍晚能到洗茶镇,你让所有人做好准备,我们可能没有休整的时间。 关日魔领命去安排,只有吴其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他连擦汗的动作都变得轻快许多。 狄飞惊道:看来你心情不错。 吴其荣回答:我一直是个很乐观的人。 狄飞惊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吴其荣道:这一点我很羡慕你,你没有包袱,做事不瞻前顾后。 吴其荣说:也许我是个简单的人。 狄飞惊哂然道:是啊!做人简单才会快乐。 吴其荣笑道:你不快乐吗? 狄飞惊缄口不言。 他确实不快乐,尽管自己已经是京城举足轻重的人物,六分半堂的大堂主。 狄飞惊有绝世之才,手握大权,杀伐决断。 他还是不幸福。 他对她一往情深。 那个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女子。 狄飞惊时常可以看到她,一起聊天,下棋,听琴,饮茶…… 两人近在咫尺,又似遥不可及。 他在天涯。 她却在海角。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当然知道他想什么。 他也是个精明的男子,他却不知道她想什么。 她并不幸福。 他也不快乐。 狄飞惊低首沉思。 吴其荣漫不经心,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你真心希望一个人幸福的话,那份幸福哪怕与你无关也会欣然接受的。 说完,吴其荣拍马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他在笑。 迎着光。 心也很暖。 血也是热的…… 第75章 路过洗茶镇 洗茶镇在甜山脚下,镇子不大,人也不多,更算不上热闹。 传说唐代“茶圣”陆羽云游四方考察各地茶事和水质时,路过此地曾逗留过一个月。教当地人如何种茶,采茶,烧茶,泡茶,故以后这里就叫“洗茶镇”。 今天镇上格外喧嚣,陆陆续续的大批人进了镇子。有的大张旗鼓开进,有的乔装分批进镇,有的则悄无声息潜入。 那么多人来这的目的都差不多。 ——为了方巨侠! 不过也有例外,有一个人也路过洗茶镇,他却不是要去甜山。 此人一身青色铁衣,身材健壮,虎背熊腰。 他估摸着将近四十岁,大方脸,浓眉大眼,额头宽厚,高鼻大耳,厚实的下颌。 这是个算不上英俊,却很英气的人。 英气勃发,威武不凡。 ——他有一股英雄气! 最引人瞩目的是他有一双大手,手背很宽,手掌很厚。手臂也很粗壮,肌肉发达。 他叫铁游夏,诸葛先生的徒弟,四大名捕之一。 江湖人习惯叫他铁手,六扇门里都叫他“二爷”。 铁手两个字代表了很多: 义薄云天,忠肝义胆。 正直谦和,真诚待人。 爱憎分明,心胸宽广…… 武林中流行一个传闻: 如果你要交朋友,请你找铁手,他会是最可靠,最安全的朋友。 如果你要找对手,请你找铁手,他永远会留情,不会赶尽杀绝。 铁手现在只想赶往京师,回到神侯府,那里是他的家。 他想世叔诸葛先生,想几位师兄弟,还有说话永远是柔声细音的小珍姑娘。 他从山东神枪会出发,日夜兼程,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合眼了。 这次关东之行,可谓是一波三折,惊心动魄。查案夜斗“一言堂”,又和“一贯堂”发生冲突,再上泰山追“山枭”铁锈,解救孙摇红。 他真的累。 心疲。 体乏。 何况他还带着个伤员。 一个长着“尾巴”,充满死味的人。 浓烈的死味,从他身上每个毛细孔里渗透出来,发散而出。 这个人现在是真的和死了差不多,奄奄一息,铁手就独自背着他赶路。 他头耷拉在铁手宽厚的肩头,随着跳跃的步伐而轻轻摇晃,那条“尾巴”也跟着富有节奏的来回摆动。 这个有“尾巴”的人叫刘猛禽,刑部极为出色的捕快,外号叫“午夜鬼捕”。 他是和铁手一起前往山东神枪会查案的,当然刘猛禽除了查案之外还有其他目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猛禽很凶猛。 可再凶猛的人也会受伤。 越凶伤得越重。 ——凶险的重伤! “你不累吗?” 刘猛禽有气无力的挤出一句话。 铁手健步如飞,低声道:有点累,等到了前面的洗茶镇我们找个地方住一晚,你的伤还要再医治下。这里已不属于神枪会的管辖范围,明天我们雇个马车回开封府。 这一路并不好走,刘猛禽骑不了马。坐马车容易被神枪会的人盯上,而且速度也很慢,铁手只好背着他不眠不休的急行。 刘猛禽也有个吃惊的发现。 铁手的内力连绵不绝,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似乎像大海那样浩瀚无垠。 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天下还有内力那么好的人? 有这样神奇的内功? 铁手是怎么练成的? 他是人? 还是神? 刘猛禽虚弱的说:其实你不用管我,回了京师我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铁手沉声道:我们结伴去的山东,也要一同回去。至于以后的事,到了京里再说。 刘猛禽微微喘着气说:唉……我情愿折在泰山上,回去无论是蔡太师,还是朱老总都交代不过去。 铁手回答:你的事,我不好说什么。毕竟你是朱刑总的属下,把你带回去,至少我对刑部有个交代。 刘猛禽没有再说话。 天色已是傍晚,一轮夕阳西沉,光芒也慢慢褪了色。几朵血红色的晚霞挂在甜山的峰峦里,旖旎的霞晖映照着洗茶镇。 铁手远眺甜山峰顶,险峻的峭壁被浮云包围,充满了神秘色彩,又带了一股仙气。 铁手也无暇顾及这风景,特地寻了镇子外的一户人家借宿,为了避人耳目。 那户人家的老者把他们安排在后院的空屋里,又弄了些吃食。 铁手查看了下刘猛禽的伤势,情况不算太好。他身上有多处很重的外伤,疮口有些发炎流脓,而且还有点发烧。 他皱着眉头说:你这伤必须要去找个郎中看看,到京城再治就耽搁了。 刘猛禽的眼神依然很犀利,像猎鹰的一样具有攻击性。 他惨笑道:你还不如让我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死。 铁手脸色一沉道:你这是什么话?我看你也是条汉子,怎么这样灰心丧气的。你上泰山时的冲劲和豪气哪去了? 刘猛禽眨了眨,漆黑的瞳色里蕴藏着一丝无奈。 他曾经也有雄心。 自己有一身绝学。 也想往更高的地方去闯一番事业,而不是在朱明月手下当个捕头。 他成不了四大名捕,也不想当捕快。 他想当官。 做了官,就有权。 有了权,就得势。 谁不想成为蔡京那样权势滔天的人物。 谁不想做诸葛先生那样八面玲珑的宗师。 谁不想当天下无敌,万人敬仰的方巨侠。 只是如今的刘猛禽失去的反而更多。 铁手见他不说话,也就出了屋子去找那老者。 铁手很有礼貌的问老者:老人家,想和你打听个事。 老者忙回道:客官,有话你尽管问。 铁手问:请问镇上可有看病的郎中? 老者笑道:有啊! 铁手温和的说:那能不能让他来给我这位朋友治治伤? 老者说:行是行,只是…… “只是什么?” “今天是十四,晚上就是七月十五了,恐怕大夫不愿意出诊!” 铁手一听心里也明白,今夜就是中元节了,也就是俗称的鬼节。午夜就是鬼门大开的时候,大家都忌讳这个不愿出户。 铁手并不迷信,但不能阻止别人迷信,所以他用了迷信的方法。 他掏出五两银子塞给老者说:老人家,我也知道今夜有些不妥。可我朋友伤势急需医治,麻烦你陪我走一趟去请大夫。这里你地面比我熟,这点小意思还望你笑纳。 有钱能使鬼推磨,再迷信的人也爱银子,特别是缺银子的穷人。 大多数人迷信,也是为了发财。 迷信的人真正迷的是财。 ——也就是财迷! 老者见铁手出手大方,立马答应下来。 铁手进了屋对着床榻上的刘猛禽说:我要出去下,你一个人能行吗? 刘猛禽摇了摇“尾巴”。 这就是回答。 铁手欣然一笑,就出了屋子和老者往镇上赶。 来到洗茶镇天色已暗,老者带着铁手很快的找到医馆。 起初医馆郎中不想去,铁手只能继续用那个俗办法,给了对方十两银子。 那郎中也喜笑颜开,加上老者在旁边说了几句好话。就问了下铁手大概的伤情,然后提了药箱和他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铁手注意到镇上有许多捕快,还有京城侯府的人,还察觉到有些不明身份的江湖人活动。 他心中有所疑惑,可心里惦记着刘猛禽的伤,也不没多思索下去。 只是在镇口,铁手发现一群行迹诡秘的人。 他们身着黑衣,都带着面具,犹如百鬼夜行一般。 这面具好像在哪里见过? 为何如此眼熟? 在哪呢? 第76章 遇到难题请划拳 戚少商一行人赶到洗茶镇后,根据“倒爷”莫伯伤留下的记号,来到了一处破旧的院落。 顾铁三等人也提早就到了。 戚少商一来立即就开始部署计划,他的行事作风一向讲究效率,雷厉风行。 他要开会,制定方案,调配人手,发号施令。 会议的开场是由莫伯伤拉开的。 他作为前哨先锋,比其他人更早的来到洗茶镇,对甜山周围的地形,路线都已摸了个底。 莫伯伤侃侃而谈:进山有两条路,距离大体相同。第一条出镇往东北方向走,从“月亮湾”进山,要路经山腰的“星星堂”,到达上面的“太阳宫”。太阳宫是个很大的道观,甜山的最高处“蜜峰”就在道观的后面。第二条路是镇子往西北处走,那里是甜山的后山。从山脚下的“野猪林”进去,路上要经过“老林禅寺”,那条路最后也是到太阳宫。 众人听完之后基本心里也有了一个底,戚少商没有给大家各抒己见的机会,自己首先提出了方案。 他明白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虚耗下去,当下最紧要的是快速制定计划。 作为老大,他需要在关键时刻摆明态度,做出决策。 戚少商发话道:我的意思是分兵两路,一路走野猪林,一路走月亮湾。另外还要留下人手在镇子上,一来接应后面的卷哥,二来上山以后也需要留条退路。 话不多,说的很清楚,方案也不复杂。大家也都没什么异议,也没人能拿出更好的提议。 戚少商目光扫了扫众人道:大家如果都同意。那么我带一队人,还有一路谁去? 顾铁三沉声道:我去!也没人比我合适了。 戚少商称心的点了点头。 其实在座的人要说能打的有好几个,顾铁三,朱大块儿,唐七昧,江成海都是第一档的实力,朱如是,吉小利,龙吐珠,张一女,梁小悲,莫伯伤也战力不俗,剩下的单眼豹,江玉溪,上官若曦,刘一刀相对弱很多。 所以带队的人武功要好,还要有胆有识,会耍手段,能震得住场子,压得住阵脚。 朱大块儿善战,却无谋。关键时刻拿不了主意,稳定不了军心。另外杨无邪也额外关照让朱大块儿保护戚少商,他的任务是保镖,是护卫。 唐七昧能打也有头脑,不过没有过大行动的经历。他一直热衷于楼里的事务和行动,但每次都是担任先锋突击的任务,唐门的人也偏爱单打独斗。 江成海是“负负威望门”的门主,武功也不错,江湖经验丰富。而且对营救方巨侠这件事可谓是全力以赴。但他的身份毕竟不是楼里的人,指挥上会有些问题。 那么剩下的选择只能是顾铁三了,他也是参加过六合青龙对战四大名捕的甜山之战。武功在自在门三代弟子里也很出色,也是金风细雨楼的主将。 他请战正中戚少商下怀。 两人也相视一笑。 心有灵犀。 一个团队需要这种默契。 楼里要有主掌大局的领袖,出谋划策的智囊,独当一面的大将,不惧牺牲的战士。 这些人都有担当,有信念,才能成为一支有战斗力的团队。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戚少商思量了一下说:朱如是,你和江公子,上官姑娘,单捕头,刘掌柜留下。 朱如是听了,心里就不愿意了。 他年轻,气盛。 渴望建功。 朱如是作为“吉祥如意”一员,在楼里的地位是不低的,做到五大香主也证明了其能力不俗。 可他还是想干大事,立功勋。 “楼主,让我一起上甜山?” 戚少商道:让你留下可是一副重担,你要接应卷哥他们。万一我们山上行动不顺利,你们作为后援要及时营救,大家的身家性命都要靠你们。这担子你可要挑好,挑稳。 朱如是听了,想了想就说:楼主放心,这担子我会挑好。 戚少商看了看江成海道:江掌门,你受了伤,我看要不也留下? 江成海马上拒绝:戚楼主,方巨侠是六大派总掌门,这事怎么能少的了在下。莫不是嫌我这老骨头给你添乱? 戚少商笑道:江掌门别误会,你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我怎么会有嫌弃之心。 江成海受了伤,可豪气不减。 来甜山营救巨侠,也是为了今后做打算。“负负威望门”在六大派的地位远没有“血河派”,“大漠派”,“天羽门”,“长空帮”来的出名。 名堂是靠打出来的,江成海为了这份家业必须要拼一拼。 江成海大声道:既然如此,这一战怎么能少的了在下!我和顾爷一路来的,就还是跟他一起上山。 江玉溪本想跟着父亲一起,正要开口,被江成海眼睛一瞪,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顾铁三也没有异议。 戚少商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忙说:单捕头,你去打听一下唐肯的下落。他没赶到洗茶镇,也没消息传来,我有些不放心。 单眼豹应声道:楼主放心,这事我来办。 戚少商转睛注视着张一女说:张当家的,你…… 张一女杏目清眸,柔波流转。 两人视线互交。 仿佛一把销魂的剑擦碰了一柄相思的刀。 撞出了火花。 销魂的让你丢了魂魄。 相思的使你不禁思春。 张一女立即说:我当然和你一起,戚楼主不会容不下我这弱女子? 戚少商也答应道:仙子发话了,那戚某也不多推托了。你和梁当家与我一路,你带来的人交给顾铁三可否? 张一女投给了戚少商一个有点暧昧的笑容。 戚少商马上回避,他需要保持足够的冷静。让张一女一起,主要是考虑到自己可以保护她。 梁小悲也回答:任凭戚楼主调遣。 他作为“天机”的四当家,张三爸的老部下,护住张一女比救方巨侠更要紧。 “朱大块儿,你和牛组的兄弟也和我一组。” “是……是……是……” 朱大块儿一急说话就结巴,是个很实在,可靠的人。 戚少商又盘算了下对着唐七昧说:唐老英雄,你江湖阅历丰富,有劳你和莫伯伤与顾铁三一组。 唐七昧也恭敬的回答:楼主吩咐就是了,我老头子没二话! 莫伯伤也说:听楼主的。还有我准备了一些旗花和引火之物,到时发给大家,山上有情况可以发信号警示。 戚少商惬意的笑道:看来你这“倒爷”真的名不虚传,想的很周到! 莫伯伤回答:承蒙楼主看得起我,以前我为蔡京卖命,你还能信任我。 “我从不怀疑楼里的兄弟!” 莫伯伤脸上也流露出感激之色。 大家听了戚少商这句话,也颇有感触。暗暗佩服他的气度和胸襟。 剩下龙吐珠,吉小利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龙吐珠急忙问道:楼主,那我呢? 吉小利也插话说:对呀,怎么也没有我? 戚少商笑道:你们俩,我有些为难! 吉小利说:楼主,为难什么呀?你快拿主意。 “还有我,我跟哪一组?” 龙吐珠也着急的问。 戚少商说:这样,你们俩划拳决定。赢得和我一组,输的和顾铁三一组。 他其实也是故意为之,也希望大战之前缓和下压抑的气氛,减轻大伙的压力。 龙吐珠,吉小利一听,马上捋起袖子划起拳来。 “八匹马呀,五魁首呀,哥俩好呀……” 龙吐珠得意的笑道:我赢了,你输了。 瞬间大家都哈哈大笑,气氛也变得既热闹,也欢乐。 让紧张的情绪得到了释放。 朱大块儿傻笑着说:楼主,行动动动……代代代……号 戚少商扬起了剑眉道:那就叫…… 张一女笑靥如花的问:你还卖什么关子,叫什么呀? “划拳行动” 第77章 福将的作用 戌时,出发。 戚少商,张一女,朱大块儿,梁小悲,龙吐珠以及二十名牛组精英奔赴野猪林。 野猪林其实是一片丘陵,由于当地村民很少去后山,故而人烟罕迹,十分荒凉。 戚少商远眺,一片莽林密不透风,枯蔓层层,乔枝交错。又逢夜幕降临,使林子显得幽暗深迷,阴气森森。 朱大块儿带头点起火把,走在队伍的前面先进了林子,其他人跟在后面。 他从来都是打头阵。 武功高,胆子大。 冲锋陷阵非他莫属。 他也很能打。 “疯腿”,“癫步”,“大牌剑法”,“大脾刀法”哪一样不是武林独门功夫。 朱大块儿是“桃花社”的七道旋风,也是道强力旋风。 “桃花社”是一个小社团,社长赖笑蛾是个豪爽的女子。 巾帼不让须眉的那种豪爽。 她为人仗义,敢作敢为,特别看不惯持强凌弱的事。 赖大姐,朱大块儿,张炭是七道旋风里的铁三角,最有战斗力。其余张叹,齐相好,刀下留头,小雪衣就有所不及。平日里抱打不平,和江湖上由沈虎禅为首的“七大寇”山鸣谷应,互为表里。 但“桃花社”影响力太小,赖大姐力主让朱大块儿,张炭加入金风细雨楼。也让自己的小团体可以依附于京城第一大帮会,互相依存。 朱大块儿领头带着队走了一阵,四周愈发漆黑,风声“啪啪啪”的穿梭在林间。 戚少商陡然停住了脚步,问道:我们进野猪林有多久了? 吉小利回答:大概有一柱香的功夫了。 (古代用一炷香代表两刻时,一盏茶代表一刻时,也有用一顿饭代表两刻时的) 戚少商抬头看了看夜空,旁边的张一女问:你怎么了? 戚少商笑了笑说:没事,继续走。 大伙就继续赶路,树林里除了风声,脚步声,火把燃烧的“呲呲”声,还有林间传来的蝉声。 “不对!” 戚少商示意大家停下,仔细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张一女疑惑的问:你又怎么了? 戚少商回答:我们走的路不对,一直在兜圈子! 朱大块儿摸着大脑袋,很莫名的问:我一直沿着路走的,没有错? 梁小悲沉思道:戚楼主,觉得这路有问题吗? 戚少商解释道:进林子之前,我远处观察过。这片林子最多半个时辰就可以走出去,可现在好像我们依旧在林子中央。 张一女说:我看你是多心了,不如再走走看,说不定就快出去了。 梁小悲摆了摆手说:戚楼主这样认为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我也觉得这树林好像没有边际似的。 戚少商坦然道:蝉声! “蝉声?” “对,奇怪的就是这蝉声。” 张一女嫣然一笑道:戚大楼主,这蝉声有什么好稀奇的?林子里有树,有树就会有蝉呀! 戚少商狡黠的笑道:这蝉声我听过两次了,同样的蝉声! 梁小悲似乎有点明白的说:你是说这里我们经过两次了。 “是的,蝉声确实没什么问题。可蝉音也有区别,有的洪亮,有的清脆,有的低沉。这处的蝉声我听到过两次了,是同样的!” 被戚少商这样一说,大家也都恍然大悟。 朱大块儿结结巴巴的问:那……那那……我们们们……怎怎怎……么办? 戚少商说:先原地不要动,大家商量一下。 张一女说:这林子难道会动不成? 梁小悲说:当家的,这怎么可能?树林会动那不是撞鬼了! 吉小利惊呼道:不好! 大家都被他这惊叫吓了一跳,朱大块儿说:你,你,你,瞎瞎……瞎咋呼啥? 吉小利满脸惊恐之色道:今夜就是中元夜,鬼门大开。我们应该是碰到鬼了! 张一女花容略变,怒嗔道:你乱讲什么,夜里说什么鬼啊! 说完她的身子不禁往戚少商靠近。 梁小悲说:这幽冥玄异之事你也信!哪来的鬼! 一直没有说话的龙吐珠道:我看没有撞鬼,而是入了阵法! 戚少商问道:你说的是阵法? “对,有人在林子里布了阵!” “袋袋平安”龙吐珠是温梦成的徒弟。发梦二党作为京畿一带经营多年的势力,徒众很多。 不但多,且很杂。 从官府中人,商贾店主,市井地痞,漕运走船,街头卖艺,棋馆书院,赌坊妓院,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龙吐珠也不例外,早年在道观里当过几年小道士,略知些道家的法门。 他瞅了瞅附近,又张望了远处的山峦,对戚少商说:楼主,可知道九宫八卦阵? 戚少商微笑的说:听说过,却没有深究过! 龙吐珠缓声说道:九宫八卦指天宫九星,地宫八门。九宫分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九个等份。八门对应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两者互相对应,衍生出奇门遁甲。“奇指”三奇,“门”指八门,“甲”指六甲…… 吉小利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这能说点我明白的吗? 戚少商说:让他说完,讲清楚了才好想对策。 龙吐珠接着讲:“遁”是隐藏的意思,“遁甲”以“十干”最为特殊,它藏而不现,隐而无形,隐藏在“六仪”之中。我们之所以一直在兜圈子,是因为没有走对遁甲之门。 戚少商问:此阵可有破解之法? 龙吐珠想了想说:九宫八卦阵也好,奇门遁甲术也罢,都是易经演化而来。其实要破也不是太难,只要根据九星星位,八门方位,三奇六仪的布局来推算就可以了,只是…… 梁小悲着急的问:只是什么呀?快说快说。 龙吐珠回答:这阵还不简单,阵里藏了势。势影响了我们的气,气乱了我们的神,把我们困在里面。布阵的人很厉害,这很像江南霹雳堂的手法。 戚少商皱了皱眉说:江南霹雳堂!仟仟尛哾 龙吐珠回答:不错,这种阵法叫“杀头大阵”! 戚少商冷冷道:雷阵雨。 龙头珠笑说:楼主听说过。 戚少商回道:听卷哥说起过这个人,当年“杀头大将军”雷阵雨何等风光,替六分半堂打下江山,连唐门的人都对他畏而远之。 梁小悲说:你有没有办法破阵啊? 龙吐珠一咧嘴笑道:有。不过我们要先破了阵里的势。今夜是中元,是为观卦风地观,乾下巽上。要先破除鬼气,才可出阵。 说完他从袋子里掏出一叠平安符,他身上背着,腰间挂着很多大大小小的袋子。 这些袋子颜色也不同,有黄,有红,有白,有蓝,有黑的等等。袋子上还印染了字,有“福”,“祸”,“病”,“逃”,“杀”之类的。 他把平安符发给每个人后,就说:大家跟着我,保持安静。 众人也就依次紧跟着前行。 龙吐珠嘴里念念有词: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一边走一边往地上抛撒铜钱。 不消片刻,他竟然带着大家走出了野猪林。 朱大块儿不可置信的说:神神神……了。 吉小利也急忙问:龙大仙,前面我不敢吱声,你往地上扔钱是什么门道? 龙吐珠笑说:今夜鬼门将开,自然要花钱问鬼买路走啊! 吉小利又问:真有鬼吗? 龙吐珠故作高深的说:有没有鬼这个天机不可泄露。至于平安符,撒铜钱都势破势之用,势破了你的心神就不会乱,看东西会更准,做事也稳,不会慌乱和害怕,你的气定了出阵就不难了。 张一女也听得一愣一愣,梁小悲翘起大拇指称赞说:厉害,厉害。 戚少商脸上泛起了笑,仿佛是被风吹起一样。 很轻。 自然。 还有点傲。 “你果然是个福将!” 第78章 上山 野猪林外,月华清然。 戚少商衣白如月,目亮似星。 他脸色冷峻,眉宇间露出严峻之气。 更严峻的还有形势。 刚刚在野猪林破了“杀头大阵”,现在马上又进了一个杀局。 杀局来的很突然。 伏击也极为迅猛。 戚少商等人被一群撑着黄纸伞的人围住了。 打伞的人目标很统一,全部朝着一个人进攻。 ——戚少商! 吉小利失色道:无法无天。 伏击的人是莫北神,他也是从野猪林进来的。可破阵的是雷无妄,雷家的人破雷阵雨的阵法并不是难事。 何况还是雷无妄! 出了野猪林,雷无妄独自飞奔“老林寺”,他比谁都更着急上山。 莫北神和无法无天就留下断后。 断后就是不给别人留路。 莫北神并不知道谁会来,当看到戚少商时,他的心不受控制的躁动。 心跳加快。 呼吸急促。 京城第一大帮会的龙头,六分半堂的最大敌人。 杀? 还是不杀? 这绝对是个功成名就的机会,杀了他江湖都要为之轰动。 戚少商太出名了。 对金风细雨楼太重要了。 重要的人一定不容易杀! 怎么办? 难道一直默默无闻的当莫北神? 不! 绝不! 杀! 杀他! 命令一出,无法无天就杀了出去。 这是一支精兵! 精兵就是用来杀重要的人。 朱大块儿一见状况,立刻拦在戚少商的身前,他一个人几乎挡住戚少商,张一女,梁小悲,吉小利,龙吐珠五个人。 犹如天神下凡,威风堂堂。 他是金风细雨楼的保护神。 朱大块儿大吼一声。 拔刀,一把精铁大砧刀。 抽剑,一柄轻钢细条剑。 随着朱大块儿的吼声,二十名“牛组”的精英也冲了出去。 精英也是用来保护领袖的。 精兵对上精英。 战斗也很精彩。 乃至有些惨烈。 “牛组”的精英全部是清一色的身高马大,体格健硕,手持朴刀。 在金风细雨楼里“牛组”是战斗部队最勇猛,“黑组”负责接应灵活机动,“鸽组”是侦查队比较隐秘,“绿组”是楼里守卫警觉性高。 楼里的兄弟经常称朱大块儿手下的这支队伍叫“牛魔军”。 牛魔王在神话里就是无法无天的魔王,今天遇上了真正的无法无天。 眨眼间,几把黄伞已掉落在地上,也有几名“牛组”的人倒下。 一名牛组的精英身上至少中了七八处伤,仍然苦战不退,在临死前将对手拦腰斩断。 一个无法无天的成员,已经被砍断了一手一腿,还是用尽力气将伞插入对方的胸膛,才倒在地上咽了气。 还有一名牛组的人和无法无天的人交上手,兵器打掉了,就用拳脚互殴,手脚都受伤了,就用头撞,用牙齿咬。 谁也没有退,谁也没有怯。 除了打下去,就是打下去。 这是超乎想象的血战。 莫北神眼看着自己的无法无天已经损失了七八人。 他急了。 这是六分半堂的家底,也是他的本钱。 之前的战斗,无法无天从没有过这样的折损。他们不管在苏梦枕时期,还是雷纯的麾下都是战绩卓着,这样打下去就算把对方全部消灭,恐怕自己也所剩无几了。 莫北神冲入战团。 然而他被同样急了眼的朱大块儿盯上了。 “牛魔军”也都是朱大块儿的好兄弟。每倒下一人,他的心都在滴血,像被刀子捅了般绞痛。 他不但急了,眼睛也红了。 朱大块儿的腿剧烈的抖动,急速的乱颤。 像一头被激怒的狂牛,对着敌人咆哮,冲撞。 ——癫步。 这是失传已久的步法,是狂人才能使出的步法。 更是只进不退,狂暴杀烈的进攻。 朱大块儿斗志燃烧。 他已狂。 莫北神只得退,硬拼不过。 他退。 也反击。 用的也是一种奇怪的武功。 莫北神手里的青色匕首往左刺时,朱大块儿右边却遭到攻击。 他匕首直戳对手胸口时,朱大块儿后背又有险情。 莫北神往下划对方双腿,寒光变成了反切朱大块儿的脖子。 这简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手法,让人防不胜防的攻杀。 这种武功叫“东边日出西边雨”。 莫北神从来没有展示过这手绝学。 他一贯是个隐忍的人,在苏梦枕,雷纯手下都很低调。 也正是这样的性格,让大家不注意他,不防备他。当年作为六分半堂的卧底,在贺宴上击杀了薛西神,使得苏梦枕几乎陷入绝境。不是郭东神反杀雷损,当时还真不知道鹿死谁手。 此刻莫北神不能有所保留了,必须拿出杀手锏。 朱大块儿被这怪异的攻击给压制住了,以至于有些疲于应付。 他只能变招。 朱大块儿的腿法变了。 走得歪歪扭扭。 变得曲曲弯弯。 他的脚步看上去很别扭,很滑稽。 像个疯子毫无章法,不走寻常。 ——疯腿。 这又是世间罕有的绝技,就是这样没有规律的腿法,让莫北神每次出其不意的杀招都落了空。 朱大块儿挽回了颓势,占据了主动。 他左手刀,右手剑轮番砍,刺,劈,划。 二十招后,莫北神已显弱势。 三十招后,他已经受了伤。 这样下去他和无法无天都顶不住多久。 不过还有雷一,雷意。 雷无妄嘱咐他们留下挡住敌人,那也是命令。 “小忽雷”雷一手持八棱钢鞭,从左边杀了出来。 他运起“混元霹雳雷”的雷功功法,手上的钢鞭雷霆般“呼呼”烈响。 钢鞭一挥,一名牛组精英朴刀横架。 刀断。 人亡。 好厉害的雷劲,雷一到底是“辟”字辈的二级战力,远远要强于对手。 雷一正要去救莫北神时,另一个强敌找上了他。 只见来人正是“大口飞耙”梁小悲,他手里一根九齿钉耙直接锤砸了过来。 雷一也不弱势,硬接一记。 “乒乓”巨响,金星四射,两人各退五六步。 梁小悲止住脚步,又飞舞着钉耙抡向雷一。 只听钉耙的劲风虎虎作响,周围的树枝都被震的来回摇曳,树叶纷纷落下。 梁小悲在天机里也是元老,跟着爸爹多年,出生入死,久经沙场。 他天生一张狮子口,又平时爱开玩笑,是个大嘴巴,有“大口”之称。 “飞耙”就更明显了,这九尺钉耙在他手里耍的行云流水,真如天蓬元帅一样威力强大。 真乃:天曹神将尽皆惊,地府阎罗心胆怯。 雷一能跟在雷无妄身边,也是不怕死的猛人。 当年这霹雳雷钢鞭,暴打南宫家数名好手,连总管“金衣剑客”南宫俊也死在鞭下。大雷门彻底剿灭江南南宫家的行动里,雷无妄和三个手下是立了头功的。“见龙在田”雷郁也对其大加赞赏,还传了独门火器给雷无妄。 雷一怒目圆睁,运劲挺鞭和梁小悲斗在一起。 只闻锐响不停,又见雷火相交。 雷一的钢鞭上早就杀出了雷劲。 梁小悲的钉耙也迸发出了真火。 雷震响了天。 火照亮了地。 两人杀得难分难解。 戚少商瞅见空隙飞身掠入空中,脚尖一点树梢,往前一纵,已跃过众人头顶。 他的白袍被风吹起,飘逸潇洒,煞是好看。 两顶黄伞从两侧靠拢他。 二人弹起,封挡戚少商。 要在空中截杀他。 戚少商姿势不变,凌空出剑。 剑光划破月光。 一闪而过。 伞柄断。 伞骨折。 伞面碎。 两名打黄伞的无法无天成员,每人的胸口都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戚少商双脚踩在他们还未下坠身体的肩膀上,借力往前一飞。 人影已没入深山中。 消失在夜色里。 戚少商也只有一个念头: 上山! 第79章 激战 “玉箫仙子”张一女想随戚少商而去。 他上山了。 她也想去。 山路难行。 她知道。 前途凶险。 她明白。 张一女来甜山之前就知道了,可还是来了。 义无反顾的来了。 也许有人觉得这次甜山行动“天机”很仗义,明知道很危险,还主动参与。 大家都说“天机”讲道义,有气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的的确确赚了不少名声,涨了许多威望。 可她知道来甜山是为了他。 他要做的事,就是她要做的事。 他想救的人,也是她想救的人。 尽管她并不在意那些事和人,或者不那么关心。 他的事业,还是他的。 她的事业,可以给他。 她不爱权,不争名,不夺利。 也有女人是要事业的,可她不是。 她看重的是情。 对他的情。 可情很薄。 薄情。 没办法! 谁让他是戚少商。 他是名浪子。 多情的浪子。 他也很风流。 所以处处留情。 英俊,有才,武功好。 这样的人很难不风流。 太多人愿意和他风流。 戚少商也是凡人。 更是男人。 风流的他免不了要留情。 只留情! 因为你挽留不住他这个人。 更别提挽留他的心了。 他还要忙事业。 他有志向,也爱权力,野心勃发。 没有权力怎么去做大事? 没有野心如何成就大业? 一个重事业,爱留情的浪子。 情会浓吗? 不知道! 至少张一女不知道。 她也不愿知道。 知道了未必是好事,那就不知道的为好。 爱情本来就很朦胧。 让人猜不透。 看不懂。 使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你觉得是爱时,偏偏就不是,只是一种虚情。你感到不爱时,往往就是了,那才是真情。 多数人是不懂爱的。 张一女未必也懂,可还是想去爱他,结果不重要。 她已过了豆蔻年华。 成为了花样女人。 有花香,有女人味的女子。 她没有情窦初开时对爱的向往和追求了。 只想追他。 追求他。 也追逐他! 张一女身轻如燕,要穿过混战的人群。 四把黄色油纸伞从前后左右围拢过来。 油纸伞在旋转。 伞沿弹出了利刃,像四把转刀一样要切割对手,撕裂敌人。 张一女跃起。 升空。 她双手拿住湘妃竹箫,吹动起来。 月下的她仙姿婀娜,身着宽袖轻衫,凤尾裙的流苏飘起,犹如嫦娥奔月。 箫声响起。 余音悠扬。 吹出思慕之情。 倾诉衷肠。 曲子时而幽怨,时而哭泣一般。 好忧伤的箫音。 与此同时,箫管上的音孔随着张一女的纤指点拨,不停的射出飞针。 飞针藏在箫声里。 默然无声。 既然琴瑟起,何以笙箫默。 好隐秘的手法,难测的暗器。 一名无法无天的成员在听到曲子时,就被潜藏在里面的飞针射杀了。 其余三人反应很快,把油纸伞挡在身前,防住飞针。 陌然。 半空出现一个拳头。 砸向张一女。 拳头带着风,运含雷劲。 出拳的人是雷意。 使的是“风雷拳”。 拳很绝。 无情。 正在苦战的梁小悲看见张一女遇险,心里顿时焦急,不留神肋下被雷一八棱钢鞭擦开了口子。 他痛。 真见鬼的疼。 他急。 十万分火急。 梁小悲要去援救,但是雷一根本就没想让他走。 钢鞭急打,越来越密。 梁小悲手里九齿钉耙也狂舞猛甩,仗着长兵器的优势,让雷一近不了身,也没有太好的机会。 张一女也是一惊。 人在半空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她犹豫之际,腰间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还被往后拉拽。 原来是一道飞帘。 雷意的拳头也打空了。 出手相救的人是“一帘幽梦”吉小利,他同时又打出三道飞帘直抽雷意。 雷意不躲,双手攻出十几拳。 拳劲击散了飞帘。 他的“风雷拳”在江南霹雳堂不算高深的武学,但雷意练的很勤。 极苦! 练的十根手指几乎一样长短 一样的粗细。 每天对着树干出拳五百次,渐渐的他的中指,食指,无名指都变短了,和拇指,尾指一般高低。 “风雷拳”也练的有风雷之势。 他没有停止。 以后每日对着青石板出拳五百次,皮肉无数回破裂,指骨多次折断。 他还是继续练。 在千锤百炼之后,雷意的五根手指变得粗细匀称。 他的拳威力也大了,因为手指一样长短粗细,让发力又均匀,又稳定,每一丝力量都不会被浪费。 雷意绝对是个狠人。 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他彪悍。 脾气暴。 雷意只服雷无妄,只听他的。 他情愿为雷无妄去死。 他的命是他的。 是他救的。 雷意早在几年前就死过一次了,雁荡山一战大雷门被温家,余家,罗家,蔡家联手伏击。 雷门弟子被围困在“灵峰”,死伤惨重。 他也不例外,伤得很重,重到只能呼吸,眨眼。 雷意已准备赴死,别无他法。 直到一个比他还年轻,还不怕死的人赶来。 犹记当日,灵峰之巅。 那是一个雷鸣的午后。 这个青年在惊雷中冲了进来,在狂雷里搏杀,所向披靡。 他还时不时发出啸声,充斥着浓烈杀意的吼叫。 每声雷响,就倒下一名敌人,有时是两个,三个……那天下午他救了很多雷门弟子。 雷意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雷意和雷一,雷悒,成为了雷无妄的其中之一。 他们是他的部下。 心腹。 也是兄弟。 雷意击飞了飞帘,继续大步流星追击。 吉小利把张一女往旁边一推,甩起了“子平飞帘”,飞向雷意。 飞帘腾龙蛇走一般,专打穴位。 吉小利有真才实学,头脑也出色,能在战斗中迅速看出对手弱点。雷意的拳很刚猛,利用飞帘绕开他的拳,直接攻击穴位和要害才是办法。 雷意的拳变得没那么猛烈了,因为要收拳护住自己的穴位。那飞帘的攻击,又飘又滑,十分刁钻。 他只能先自救,再进攻。 吉小利稳住阵脚,七帘齐发,逐步迫近雷意。 张一女躲过雷意的拳,却又遇上三名无法无天的堵截。 她箫尾弹出一尺长的尖刃,用出一式“飞花逐月”。身子一旋,尖刃划出一圈寒芒,逼退那三人。 三名无法无天退开,手里的油纸伞旋转出去,伞掠起寒气,急速飞向张一女。 飞伞像黄色跳跃的月亮要斩杀玉箫仙子。 张一女双膝跪地,身子后仰滑铲出去,伞从她脸颊上方惊险的飞过去。 她滑到敌人中间,把尖刃刺入敌人的胸膛,还有两名无法无天刚要出手,却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七孔流血而亡。 每人的背心被贴了一张符咒,符纸上赫然写了一个“死”字。 出手击杀他们的正是“袋袋平安”龙吐珠,他顺势拉起张一女。 “快走,这里我来应付。” 张一女听罢,一记“燕子三抄水”几个起落也上山去了。 龙吐珠从袋子里又摸出一把铜钱,撒了出去。 铜钱“叮叮当当,当当叮叮”的急射想要追赶的敌人,把他们驱散。 龙吐珠就一个人守住了去路。 同时朱大块儿把莫北神也逼得招架不住。 他的“疯腿”,“癫步”,配合着“大牌剑法”,“大脾刀法”威力太强了。 莫北神心里也开始绝望了,手下的无法无天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雷意和雷一也都脱不开身,自己面对的是这些人里战力最强的朱大块儿。 他咬牙苦战。 负伤。 小腹中了朱大块儿一剑。 退。 再伤。 左腿被龙吐珠的一枚铜钱打中。 退不了。 莫北神已被逼到一处石壁,无路可走。 剩下的五六名无法无天急忙护在他身前,莫北神是他们的头领。 朱大块儿一刀横斩,一剑斜刺,倒下两名敌人。 “牛魔军”也跟进朱大块儿,乱刀砍死几人,还有一个被龙吐珠一枚铜钱击中眉心断气。 莫北神抬头。 望天。 惨笑…… 第80章 绝艳一剑 莫北神的惨笑声似山魈。 刺耳,喧阗。 笑的还有浓郁的苦味。 比那种闻了就反胃的中药还苦。 他的处境更苦。 手下的无法无天全部阵亡了。 自己已是绝境。 朱大块儿停住脚步,大声道:你……你你……输输了,别别……再…… 他本想让莫北神停手,丢了兵器投降,不想赶尽杀绝。 莫北神目露恨色,身子突然前冲,手里青芒一闪,插进一名“牛组”成员的胸口。qqxδnew “噗嗤”后背被另外一人用朴刀砍中,刀刃切开肉劈到骨头上,几乎把他左臂整个剁了下来。 莫北神怪叫一声,肩膀喷出血水,他忍痛转身回手一割,切断了朴刀手的咽喉。 霎时间,他的又中了三记重刀。 “反正是死,杀一个是一个,哈哈哈哈哈哈……” 莫北神满身是血,疯笑起来,身躯颤颤巍巍已支持不住。 他倒下去气绝前,嘴里还在念叨:六分半堂,六分半…… 他之前已有不祥的预感,心里也很矛盾。 江湖事,江湖了,生在江湖,死于江湖。 他用最江湖的方式离开了这个江湖。 莫北神一死,战局就没有任何悬念了。 朱大块儿刀剑一错,攻向了雷意。 龙吐珠从袋子里掏出天蓬尺,直击雷一。 雷意本来和利小吉势均力敌,哪里还招架的住“大牌剑”,“大脾刀”。 他边打边退,手肘挂了彩。 雷一也不妙,大腿挨了龙吐珠一尺,又被梁小悲钉耙给逼走。 他且战且撤。 这样打下去,没一会他们就要共赴黄泉,阴间作伴了。 雷一,雷意本来可以跑。 却不走。 他们仍要死战。 为了雷无妄而战。 他们的命是雷无妄救的,随时可以为他而死。 雷衣的双拳变得愈发坚定。 决意战死。 雷一的钢鞭也越来越顽强。 死战意决。 江湖恩,江湖还,江湖的路,江湖人走。 雷意,雷一没有惧色。 只有战意。 战死的意志。 遽然间,深邃的黑夜里破空而出一缕细亮的光。 像一条细细的笔直光柱。 穿透了夜空,穿过树林,穿越人群。 比电还要亮的光线一扫而过。 那是剑光。 一缕纤绝的剑光。 还有些孤清。 有点冷艳。 真是让人惊艳的剑法。 惊绝的剑意。 艳美的剑势。 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使出如此绝艳的剑法。 那只能是绝世人物。 因为不绝世,就不够绝艳。 这一剑带着三分浓艳,三分冷艳,三分香艳,还有一分惊才绝艳的剑法。 梁小悲中剑。 他看见剑光时,手里钉耙快速舞动,一式“八戒推磨”,旋转耙杆护住自己。 可他琵琶骨被刺穿,那一剑从缝隙里递了进来。 龙吐珠中剑。 他瞅见剑光袭来,马上钻进了袋子里,袋子上写了个“逃”字。 不过腰间被刺穿,那一剑从袋口直戳到里面。 利小吉中剑。 梁小悲受伤时他就后退,龙吐珠躲到袋子里又开始急闪。 他左腹被刺中,那一剑就像蜉蝣紧贴着扎了过来。 朱大块儿反应更速。 “癫步”狂抖。 横走九步。 “疯腿”乱扭。 后撤六步。 他避过了那一剑,可手臂还是被轻轻的划开口子。 那是剑气。 惊艳的剑气。 四人都中剑。 皆受伤。 伤,伤,伤,伤! 一剑击退,击伤四大高手。 何人有这样的剑法? 是谁? 月下。 枝头。 孤立着一个窈窕的有些艳丽的身影。 高髻云鬟,红纱遮面,眉心点了一颗朱砂。 艳美。 美中带着点凄艳。 她一身火红色纱衣,绯红色束带,腰间系着一柄剑。 剑鞘是一根外表光滑的空心竹竿,形状似梆子。 剑在竹鞘里,剑柄上缠着红绳,包覆几圈然后拖出一截作为剑穗。 众人顿时惊愕不已,连雷一,雷意也不例外。 “你们快去帮雷无妄!” 雷一,雷意一时愣住。 “这里有我!” 雷一,雷意立刻就走。 他们只听雷无妄的命令,这女子显然不是。 不过他们还是走了。 第一:他们也想上山去帮雷无妄。 第二:这女子是大雷门最让人恐惧的女子。 她是一个喜欢破坏的女子。 “破坏王”雷艳! 江南霹雳堂的四级战力“田”字辈里最神秘,最年轻的高手。 关于她的传闻太多了,大都集中在一个问题上。 ——她是不是雷艳? 对于大雷门的弟子来说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她就是雷艳,还有一派说她不是。 她太年轻,才二十出头。而“破坏王”雷艳早就成名二十多年了。 当年雷艳和雷怖离开了“封刀挂剑堂”,雷怖开始专注于刀法,雷艳精研剑术。这让后来的雷郁很不满,以至于“杀戮王”雷怖在外面四处漂泊,到处制造杀虐。而雷艳也脱离了大雷门,独自闯荡。 近两年雷怖杀戮太多,仇家也多,重回雷门暂避风头。雷郁没有拒之门外,毕竟是雷家“田”字辈的高手,回来对雷门也算是好事。雷艳也回来了,只是再出现时就不是以前的雷艳了。 雷郁一点不惊讶,不奇怪。 反而出人意料的高兴。 很热烈的迎接了她,给她在雷门足够的地位和名声。让雷艳进入了高层,派了雷门好手听她调用。 雷郁和雷艳似乎很熟悉。 也导致了雷怖的心生妒忌,与雷艳发生了矛盾。还杀了她的手下,再次叛出雷门去京城投靠权贵。 也有人猜测过雷郁和雷艳之间的关系,只是在心里。 没人敢说,没人敢问。 雷郁不能惹,雷艳惹不起。 这名艳的让人心疼的女子就成了雷艳。 以前的雷艳去哪里了? 没人知道! 因为江湖上再没露过面。 梁小悲见雷意,雷一走了,更挂记张一女的安危了。 她不能有事。 她有事怎么对得起爸爹。 梁小悲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他九齿钉耙用力横扫。 扫树! 树干发出“咔嚓”的巨响声。 树倒。 枝折。 雷艳呢? 她已不见踪影。 人不见了。 剑影犹在。 一道清艳的剑影掠过,刺向梁小悲。 较月色还清。 比伊人更艳。 利小吉见梁小悲遇险,双手连甩,七道飞帘打了出去。 飞帘卷住剑影。 “蓬” 飞帘被剑气扯裂。 朱大块儿一个跨步,一剑刺出。 手里细软面条似的剑,甩刺那道剑气。 软剑甩过了剑气的前段,拐弯刺中了剑气的尾部。 雷艳的剑气明显顿挫了一下。 朱大块儿再出刀。 那把蒲扇般的大砧刀顺势劈出,截上了仍有余劲的剑气。 剑气刺在大砧刀的刀面上发出清吟之音。 回声荡起,还有些悦耳。 朱大块儿横剑竖刀站立,有些气喘,头上也淌下了汗。 龙吐珠左手铜钱往剑气发出的方向急射,右手打出一道符咒。 只听铜钱嵌入树木的声响,而那道符咒化成一团烟雾,围住了被铜钱击中的地方。 “你不错,没想到能看到大牌剑法,大脾刀法!” 雷艳站在另一棵树的枝头,树枝上下摆动,她也随着摇晃。 “你是朱大块儿?” “是是是……是是是……是” 雷艳冷笑道:你是个结巴啊! “你你……管管管……不不着” 雷艳说:没想到绝世武功竟然会给你这样的人学去了,太浪费了。 就在此时,谁也没想到树林里又射出一道光。 一道电光。 闪电一样的剑光。 冷月般冰寒。 好冷的剑。 好快的剑法。 只见雷艳红影一闪,也出了剑。 剑光相交而消。 雷艳已不见人影。 “冷血,我们走着瞧!” 一个像头猎豹的冷血出现在大家面前。 他的剑尖缠着一寸长的红绳。 很艳的红绳。 第81章 冲桥 戚少商这一路危机四伏,另一路就是血战八方。 顾铁三等人出了洗茶镇就和“好汉社”赶来的朋友汇合。 为首的是一高一矮两名汉子,高的叫“顶天梁”徐摸高,矮的叫“无尾鲛”许划水,他们接到佟劲秋的飞鸽传书,带了几十人来助战。 他们对甜山地形门清,道路熟悉。月亮湾是山下一处湖湾,连接着甜山脚下的湖泊“苦海”,进山的话要么走李子坝,要么走月牙口。 顾铁三一行人计划走李子坝,那里路不好走,方应看应该会走道路宽敞易行的月牙口。 还没到李子坝,他们就遭到攻击。方应看在两条路上都派了人手阻击。他下了命令,今夜所有要上山的人全部格杀勿论。 战斗突然就发起了,上百名神通侯府的人包围了他们。这些人有禁军,捕快,护院,门客。 敌人先突发一轮冷箭,暗器,接着持械围攻。 霎时间,顾铁三众人遇伏,可阵脚没乱马上反抗。 唐七昧表现的最为抢眼,他一扬手,一抬脚就倒下四五个敌人。 有被毒倒的,也有被暗器放躺的。 其他人也不示弱,江成海身上有伤。但看见年纪比自己还略年长的唐七昧这般勇猛,心里顿时有点不服气。 他不年轻。 气却很盛 他的雄心豪情被引发了。 就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江成海左突右冲,也干掉五六人。 唐七昧目光一瞅也不禁喝道:好功夫。 江成海豪气笑道:唐英雄过誉了,你也是好手段。 唐七昧哈哈大笑,笑声中又放倒几人,江成海也击杀两三人。 众人一阵搏杀把敌人也打的溃散逃跑了,不过自己损失也不小。天机,发梦二党,好汉社的弟子死了一半。 顾铁三招呼大家快速离开,免得敌人再杀回来。 不一会大家来到了李子坝。 这个地方位于河湾与湖泊的交汇处,右边是“苦海”,左边是月亮湾。中间有一座水坝,贯连镇子进山的路。长三十丈,宽两丈左右,高约五六丈,两边是湍流的湖水。 带路的“顶天梁”徐摸高说道:这里就是李子坝,坝的那头就是上山的路。往上面一直行,可以到山腰的“星星堂”。 顾铁三张望了下地势,坝顶虽不算窄,可两边都没遮拦之物。正前方漆黑一团,用火把探照也只能看见六七丈距离。 唐七昧拧着眉毛说:这地势很险要啊!不论去还是回,只要有人设伏都是易守难攻的。 顾铁三回答说:我看已经有人埋伏好了。 唐七昧狐疑的问:你看到有人在埋伏了? 顾铁三说:没有! 唐七昧说:那你怎么知道? 顾铁三苦笑道:方应看连来的路上都派了人伏击,没有道理会放弃如此险要的地方。还有就是之前我们打了一仗,动静不算小?可这里为何如此安静?连一个当地人都没有经过的! 莫伯伤插话道:也许晚上没人走? 江成海回答:或者是有人不让人走! 顾铁三点了点头问:徐当家的,你这里熟。这个时辰会有村民回村或进山吗? 徐摸高回答:晚上村民一般不会走这里,但也有贪近道。今夜像这样安静,不见人影的似乎有点蹊跷! 顾铁三道:大家还是谨慎些好! 徐摸高说:我在前面带路,去探探虚实。 说完他打着火把和几名手下走上水坝,可没走几步就听到“嗖嗖嗖”急促的声音。 只见数支弩箭飞射过来,几人应声倒地,徐摸高幸好反应快,伏在地上。顾铁三也眼疾手迅,跨步上前拽住脚腕,把他拉了回来。 果然有埋伏。 还是强弓连弩,从弩箭来判断正是辽国的铁林军。水坝的那头也亮起了火把,隐约看见有几十名弩手瞄准着这里。 唐七昧怒骂道:这帮龟孙子,躲在暗处偷袭。可惜我暗器打不了那么远,不然把这帮孙子全部放倒了。 顾铁三沉思不语。 江成海也有点生气说:让我去试试! 顾铁三立刻制止道:不可!这路不宽,两边没有躲藏之处,又是激流。你轻功再好,也无从施展,还要应付对面弩箭! 莫伯伤急问:过不去,可就上不了山了。再绕道恐怕来不及了! 唐七昧也说:不能在这半途而废,绕走其他路也会有阻截。 此时“无尾鲛”许划水说话了:我可以试试游过去,我的水性好。如能游过去,就绕到他们背后攻击! 顾铁三鼓着腮,目光凝重的思考着。 徐摸高也跟着说:我也深谙水性,可以一起过去! 顾铁三突然眼光一亮,似乎想到什么了。他从一人手里接过火把,对着水坝用力的一扔。 火把翻滚着朝对面飞去。 又是“嗖嗖嗖”一阵疾风,数支箭弩飞射,把火把打落在五六丈处远的坝上。 顾铁三转头问:唐前辈,你的暗器射程有多远。 唐七昧思忖了下说:可以打十丈远,五丈内可以例无虚发。 顾铁三又对着徐摸高,许划水说:假如你们游过去需要多久,我看着这水流很急,也有点危险。 许划水道:一盏茶的功夫。 “我也是!” 顾铁三笑了笑说:比我游的快。那就劳烦两位渡水过去。但切记一点,对面敌人情况不明你们过去后不要急着动手。等看到我过去了,你们从后面掩杀冲乱他们的阵脚。 “是!” 徐摸高,许划水两人脱去褂子,把钢刀咬在嘴里,一个猛子扎入激流里。 顾铁三见他们下水后又和莫伯伤耳语了几句,莫伯伤听了连连点头。 “江掌门,你也要助我一臂之力!” 江成海应声道:顾大侠,你发话就是了。 顾铁三道:一会我到了对岸,你迅速带着大家过水坝,切记要等我到了对岸才能行动。 “放心,这事交给我。” 顾铁三最后对着唐七昧说:唐老英雄,这次我们要并肩前行,闯一闯这鬼门关了,一会我们先…… 顾铁三把计划和唐七昧交了下底,他听后笑了起来说:这一关,我陪你闯! 片刻后,顾铁三站在岸边,左手里持着火把。 他强吸一口气,突然身子像标枪一样飞蹿出去。 顾铁三没跑多远,对面就二十多支弩箭射了过来。 由于距离较远,弩箭的箭劲,速度,准度略有不足。 顾铁三几次避让,右手拳风疾出,打落正面的飞矢。与此同时他左脚一踢先前被射落在地上的火把。qqxδnew 只见火把犹似一团火球往前又飞了六七丈远,照亮了前面的路,他人也快速往前急掠。 可是第二轮弩箭又来了,比之前的更多,更快,也更准。 顾铁三大叱一声,左手的火把往前高抛,火把被甩到半空。 他这次没有躲。 反而往前冲得更迅速。 顾铁三全身运劲,同时一双铁拳如暴雨般拍打攻出。 拳劲如长鲸吐水,势不可挡,把射来的弩箭全部震落。 此刻顾铁三又突进了数丈,快接近水坝中心了,这第三轮的弩箭也射了过来。 一轮接一轮,让人窒息的攻势。 顾铁三冲势不改,右肩一沉,手肘一坠。一式“崩击”捶出,拳劲似排山倒海般将空中的火把轰成无数碎块。 只听“嗵嗵嗵……”,那越多碎块和飞箭撞击在一起。 顾铁三一步不停,边往前冲,左手出拳将没有被火把碎块挡住的弩箭纷纷打落。 这时他只离对岸不足十丈远,空中锐响声起,一支旗花升空而起。 那绚烂耀目的烟花将水坝对岸照得一览无余,发射旗花的人正是莫伯伤。 越来越多的弩箭朝着顾铁三集中发射,如狂风骤雨,劈头盖脸的连射而来。 这数量愈发的多,距离也近。 顾铁三的背后两旁,猝然间伸出了两只手。 一左一右。 上下摆动。 原来他的身后一直藏着一个人,跟着顾铁三后面尾随潜行。 此人借着旗花的光芒,看清了对面所有的状况,摆手间也打出了许多暗器。 唐门的暗器。 第82章 拳霸天下 满天的暗器。 “嗡嗡嗡……”犹如黄蜂飞鸣,爆射而出。 瞬间击落不少弩箭,顾铁三也没闲着一路前行。 出拳。 冲步连打。 拳影憧憧。 一轮快拳把剩余的弩箭纷纷击落,可眉骨被一支箭尾的倒刺擦伤。 没有唐七昧的暗器开路,顾铁三单独一人还真的不好应付。 岸对面的人也看清了冲桥的是谁,其中一人大惊失色道:你你你,快上快上,宰了他。 这人模样也好笑,眉毛被烧没了,头发也只剩下零落的几簇,还没有门牙。 他正是二十七画生。 方应看命他带着铁林军,几十名禁军守住这处关隘,仗着地利和强弩有恃无恐。 铁林军马上抬弩正欲发射,唐七昧的暗器就到了。 数点寒芒急射而出,将正面桥头十几名铁林军击倒。 顾铁三也紧随其后冲到桥头,双手一展,就环抱住两名军士。 两名高大的契丹人在他手里像两只兔子,一点挣扎都没有。 顾铁三将二人往两侧一推,两名铁林军被左右甩了出去,把两边准备发射弩箭的军士像撞球一样给砸倒一片。 他站上桥头。 从容不迫,还面带笑容。 二十七画生大叫道:一起上,谁杀了他就是大功一件。 他身后几十名禁军拔出兵器,准备一拥而上。 “啊啊……唉哟……呜呜呜……呃呃……啊呀……” 两名光着膀子,手持钢刀的汉子从后面杀出。 二人手起刀落,再起又落,一时间砍倒四五人,禁军兵士哪会想到背后也有偷袭,霎时乱了阵脚。 他们是先前游水过去的徐摸高,许划水,二人到了对岸就藏在滩头的芦苇荡里。看见顾铁三,唐七昧冲到桥头,就顺势从后面掩杀。 江成海,莫伯伤也带着众人快速通过水坝,辽国的铁林军也都拔出了马刀迎击。契丹人是游牧民族,民风粗野,从小就深知草原法则。土地,奴隶,粮食,金银珠宝都是要凭掠夺,靠拼杀。这铁林军又是青壮年,战斗力很强。 冲桥是成功了,可抢滩才是肉搏战。 有人滚落水流里,有人躺在了桥头,有人在厮杀中倒地,还有人已经咽了气,手里的刀还在惯性的挥砍。 血映红了天,染红了湖水,涂红了水坝,铺红了滩头。 血夜。 血战。 血桥。 血人。 二十七画生见势不妙,拔腿就想跑。 他绝对不算勇士,当然对手无寸铁的百姓除外。 他不想死,命没了还怎么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二十七画生还有六个老婆,九个小妾,十二个相好的等着他去快活。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七个! 溜,溜,溜。 他一式“八仙过海”,身影已滑了出去。 唐七昧见他想跑,正要打出暗器,只觉身后有动静,反手往后打出两支梅花镖。 他背后那人虚影一晃,刹那间晃到唐七昧的面前。 唐七昧心里暗暗一惊。 好快的身法。 有这样轻功的人不好对付。 可偏偏他面前站着一名小太监。 俊俏,秀气的小公公。 小公公双手合拢于衣袖之中,好像他的袖子里,手里藏了无数奇珍异宝,不愿让他人窥见。 唐七昧竟然感觉不到这个小公公的杀气,但他一定很强。 强到没有杀气。 二十七画生才不管别人强不强,他已逃出人群。 他正面露喜色,只闻“呼”的一声。 一只拳头,一道拳风捶了过来。 这是顾铁三的拳头。 二十七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给怔住了,也镇住了。 他心中惶恐。 手里没有画,画都在淘宝镇被烧了。 怎么办? 有办法!qqnew 他还有绝招,作为侯府“五虎贲”怎么可能就这点能耐。 二十七画生收腰。 挺胸。 身子往一侧摇摆,双脚随着身体的摇晃连环步横走。 走的不稳,却很急。 急得都快要跌倒一般。 身子就这样要倒非倒,险险让过这一拳。 顾铁三也不禁喝了声彩:好一式“弹腰献酒醉荡步”,你原来是个醉拳高手。 二十七画生阴笑道:别以为就你会耍两手拳,别人就没有厉害的绝招。 顾铁三坦然笑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既然都是好手,就过过手,看看谁是高手。 二十七画生中指,无名指,尾指卷屈握紧。拇指,食指张开略屈,留出拳眼,形似蟹钳状。 这叫“持杯手”。 他拧动身子,前倾后仰的前移,一式“醉步抱埕兜心顶”,冲拳急打顾铁三胸口。 顾铁三弓步。 分手。 一式“野马分鬃”,右臂一展,右拳顺势慢推,拳劲把二十七画生连拳带人给推了出去。 二十七画生的进攻,被对方看似又慢又乏力的一招给化解了。 他不甘心。 返身。 转打。 左拳上钩虚攻上路,右拳一式“单提敬酒拦腰破”直掏对手腰腹。 顾铁三原地不动,还是一式“野马分鬃”。右拳往下一按轻拍来拳,二十七画生的左拳被反弹打向自己。 顾铁三同时左拳往前柔顶,极为舒缓的一拳与对方对了一拳。 二十七画生只觉右拳被一股内劲吸住,想退也走不掉,他被牢牢的沾住。 接着自己的左拳被顾铁三反弹回来,结实的捶中胸口,立时折了几根胸骨。 而被粘住的右拳感到一股劲力反冲回来,还是他的拳劲。右臂被震断,人也飞出几丈远。 二十七画生嘴里吐着血,耷拉着一条残废的右臂,嘶声痛吼。 “妈的,你用的什么拳法,真见鬼了。” 顾铁三轻吁道:太极。 二十七画生咒骂道:什么太极,老子听都没听过,你说什么假话。 顾铁三无奈的说:那就叫假拳,专打你这种假仁假义的无耻之徒。 二十七画生负了重伤,但也只能打下去。不打绝对没活路,拼一拼尚有一线生机。 他虚晃前冲,走的是“醉八仙步”,眼看到顾铁三跟前了,快速弹地而起。 他在空中一式“醉酒抛杯连环踢”,双腿飞蹴顾铁三的脑袋。 这腿法踢的还不一般,左脚前蹬正面门,右脚反扫对手后脑勺。 顾铁三还是站着不动,一式“野马分鬃”,双手一开,不紧不慢的挡开两腿夹踢。再双手一合,两拳齐发直捶对手胯裆。 二十七画生被打飞的那一刻,痛的连喊叫都没有了。眼泪,鼻涕,口水因为剧痛一涌而出。 还有血。 鼻孔,嘴里,耳朵,都流出了鲜红的血水。 二十七画生摔在地上时,才开始惨叫,打滚,抽搐。 绝望的惨叫响彻云霄,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把山林中的飞禽走兽都惊的四散奔逃。 顾铁三缓步走到他跟前说:你作恶多端,该有此报应。 在地上扭曲的二十七画生求饶道:顾大侠,别杀我!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求求你发发慈悲。 顾铁三冷笑道:再和你说一遍,我是顾铁三,不是铁手。 说完一拳砸了下去。 这是他的拳法! “挫拳”。 拳头捶击的力量极为恐怖,整个地面都随之震动了,周围的七八棵树都摇晃的几乎弯折。 好霸道的一拳。 二十七画生也消失了。 他当然没有逃掉。 而是被顾铁三用拳头砸进泥土里,身陷足足有二尺之深。 他摧毁了对手,也埋葬了对手。 结束了二十七画生罪孽的人生。 谁让他遇到的是顾铁三,假如是铁手一定会把他抓回刑部受审,那他还有活下来的机会,打点下刑部的人搞不好还能脱罪。 也许这就是命! 顾铁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回到桥头。 场面很惨烈,自己这边剩下的只有十几人,还包括唐七昧他们。对方几十名铁林军,禁军都被解决了。 小李公公跑了。 他想跑这里没人能拦住他! 顾铁三看着遍地的尸首,满地的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唐七昧走过来问:你没事? 顾铁三摇了摇头说:损失了那么多兄弟,肯定有事! 唐七昧也叹了口气,眼神也很悲切。 他虽然也是老江湖,可看到那么多兄弟牺牲了,也不免唏嘘。 江成海,莫伯伤等人低头不语。 顾铁三看了看夜空道:徐当家,许当家你们和剩下的人把兄弟们的尸首安顿下。 许划水问:你呢? 顾铁三回答:我要上山! 第83章 为谁而战 月牙口,已近亥时。 狄飞惊从月亮湾进山,选了月牙口这条路。这里不像李子坝那么难行,可却要绕个弯,花费的时间自然也多。 他脖子不好。 颈骨已断。 他终日低着头,行动不便。 容易累。 所以狄飞惊选择省力的路。 他要聚精蓄锐,不愿虚耗体力。 他要让身体保持好的状态,特别是他这样本就不太好的身体。 江湖上有句打趣的话:好走的路通常都不好走! 打趣的话往往要很认真的对待。 狄飞惊一行人被堵在进山的月牙口。 没有交手。 只是对峙。 对面的是“胜鸳鸯”胜玉强,“红袍老怪”何红申,还有上百名侯府的护院,门客。 六分半堂和有桥集团的关系很微妙,是敌人也是友军。 他们有共同的大敌。 ——金风细雨楼。 不过彼此之间也是对手,方应看的声势越做越大,权欲熏天。早就不是蔡京可以掌控的,已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六分半堂为保障在京城的利益,也不希望看到有桥集团壮大。同时作为蔡京的江湖势力,也是方应看的眼中钉,肉中刺。 大鱼吃小鱼,别人强了,自然就要吞并你,消灭你。 国家,庙堂,江湖都是如此。 六分半堂不愿做鱼,不会任人啖食。 狄飞惊的态度很坚决: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不犯我,择机而犯。 打得过你一定要打,打不过你就想法子打。 六分半堂在雷损死后,不是狄飞惊苦心经营,以战止战,早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他心里知道何时战,如何打。 今夜狄飞惊不想和有桥集团动手。 “对面可是小侯爷府上的?” 何红申高喊道:狄大堂主,跑到这山郊野外作甚? 狄飞惊低头道:上山。 何红申问:上山作甚? 狄飞惊回答:打猎! 何红申道:今晚打猎? 狄飞惊回答:对,就是今夜! 何红申和胜玉强合计了下,又说:狄大堂主,不好意思。请你改日再来,今晚你不能上山。 狄飞惊冷冷道:改日再来,猎物就被人打走了。 何红申厉声道:话我讲得很清楚了,你何必一定要上山。 狄飞惊皱着眉头回答:我也讲的很明白,更不想有冲突,麻烦请让个道。 何红申怒气正要发作,被一块鸳鸯绢帕搭在肩上。他怪眼一翻,压下了火气。 胜玉强发出娇娘的声音:狄大堂主,你也别为难我们,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况方小侯爷发话了,今夜所有外人都不能进山,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月光洒在狄飞惊的白衣上,泛起了点点微白,像清雪一般。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足履,把左足和右足摆的一样齐,突然道:小侯爷这样说,就代表我们六分半堂是外人? 胜玉强愣了愣说:我想是这个意思。 狄飞惊冷言道:那很好。 何红申疑惑的问:好什么? “可以开打了!” 狄飞惊说完话时,何红申,胜玉强都吃了一惊。 吃惊狄飞惊竟然没有顾忌神通侯府的招牌,直接宣战。 还吃惊的是有一条人影在狄飞惊说完后,就像风一样掠了出去。 一个书生上下一个起伏就越过胜玉强的头顶,他身后有四名侯府的门客快速响应,腾身而起拦截那人。 这四人都是江湖人,绰号“南天门四将”,分别叫张聋,赵唬,王嘲,马汗。耍的一手好器械,平日里也逞强斗狠之徒,遇到侯府招揽江湖人士就投靠了方应看,也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张聋善使少林的“狼牙棍法”,一式“单劈开山”,抡棍横扫抢住身位。 赵唬擅长着名的“薛家枪法”,一式“野马飞蹬”,提枪挑刺对手咽喉。 王嘲师承昆仑派,练的是剑,一式“一剪寒梅”,划出五剑封住退路。 马汗精通“八门金锁刀”,刀法奇巧,多变,他一连劈出八刀急攻要害。 四人配合娴熟,分工明确。 拦截,突击,断后,补刀,全部对付那闯关的人。 假如是一般武林人士早就交代在这了。 不过这名书生是当世六大高手,“惊涛公子”吴其荣。 别说这四人了,四十个都拿不下他。 吴其荣身子猛然往下一坠,然后那四人也都跟着掉了下来。 那种掉落是失重的。 脱力的。 无序的。 纷杂的。 掉得无从抵抗。 落得无法挣扎。 这四人既没喊叫,也没做任何动作,连表情都凝固在出招前的模样。 那是一种代表死亡的坠落。 “砰砰砰砰” 落地。 身亡。 吴其荣目光变得十分狠绝。 杀伐之气大盛。 还有气味。 他身上散发出很香的味道。 浓郁。 芬芳。 有点甜。 带着杀气。 还有色彩。 他的右掌隐隐约约发出了光。 柔静。 幽亮。 很神迷。 有些极乐。 而他的左手在用湿帕擦着脸上的汗渍。 只擦脸颊,口鼻,下颌,脖子,唯独没有擦额头。 额上也有细微的汗。 可吴其荣并没有去擦拭。 这个不起眼的细节只有狄飞惊窥视到了。 自从出城时,雷纯帮吴其荣擦过额头上的汗后,他就再不去碰那里了。 狄飞惊低着头,皱着眉头,也触动了下心头。 吴其荣不去擦额头的汗水,是因为那里有雷纯的痕迹。 她的香。 她的纯。 让男子无法抗拒的清丽雅艳。 雷纯才有的清艳。 吴其荣刚一着地,就往前急掠飞出,丝毫不停留。 何红申双手鹰爪手迭出,想要拦住吴其荣。 一旁的胜玉强心里暗悚,急忙大喊:别碰他,那是活色生香掌。 何红申被这一嗓子叫得心中震栗,身子一哆嗦,忙缩手让开。 胜玉强娇滴滴的说:你要死啊,他的掌接不得。 胜鸳鸯这个人平时很娘里娘气,在“五虎贲”里实力可能是最强的。 只是可能! 因为还有一个小李公公,他从没展现过真实的武功。 胜玉强站得最近,看明白吴其荣在半空中怎么击杀“南天门四将”的。 张聋还没出棍时,印堂就中了一掌,赵唬提枪未发力,胸口挨了一掌,王嘲第一剑才划出一半,太阳穴被拍了一掌,马汗第一刀还没砍到,背心吃了一掌。 吴其荣一眨眼功夫,就连续四掌要了他们的命。 掌法迅若急电。 杀意犹如凶兽。 吴其荣一开始就火力全开,下手绝情,不留一丝余地。 他此时战意正浓,谁拦就和谁拼命。 胜玉强一点不傻,赶忙让何红申停手。 吴其荣没遇阻碍,已然上了山。 他心里也急着上山。 今夜上甜山的人出奇的多。 有方应看,高小上要去一探究竟,看看方歌吟是生是死。如果没死就再杀一次父,弑一次师。 有戚少商这样正道领袖,他代表了金风细雨楼,武林白道势力。为了侠义正道,也为了自己这面旗帜不倒。 有雷无妄这种江湖枭雄,他既代表六分半堂,也代表江南霹雳堂。雷纯想要方巨侠,他就帮她,不过还要杀方应看。 吴其荣谁也不代表,他本来就是孤家寡人,只是为了雷纯而上山,为了雷纯而战斗。 张一女上山的理由更简单,只为和戚少商在一起。 顾铁三一半为楼里,一半为自己。他成不了四大名捕,那就做人人敬佩的顾爷也不错。 冷血,清瘦上人代表神侯府的诸葛先生,为正义,为公理,为巨侠,他们也一定要上山。 雷艳? 这是一个没有理由的女子…… 狄飞惊上山? 他还没上山! 第84章 大手印关家 打架有很多学问。 第一,要揣摸对方的心理。 第二,气势上要压倒对手。 第三,打人需要一些技巧。 六分半堂从一开始心理上就占据了主动,有桥集团虽然人数众多,但并不太想玩命。之后吴其荣一出场技惊四座,又把对手的气场给压垮了。 接下来就剩打人的技巧了。 狄飞惊带来的人都是很会打架的硬点子,尤其是关日魔,关月妖,关星鬼。 三人都来自“大手印”关家,武林十三门之一。这个家族虽没有十三家来的势力庞大,也不容小觑。关家位于陕西路的京兆府,门人练习擒拿手,刁手,搂手,错骨手为主,擅长近身打斗。 关月妖就能打,她是个肥硕的女人,胖的很变态。 胖的让男人看见她全无兴趣,毫无欲望,乃至还有想呕吐的感觉。 那臃肥的身躯让男子后怕,每一寸的肉都透着绝望的气息。 不对,应该是每一尺肉。 绝望到你想打光棍过一辈子,要么出家去做和尚,更有甚者要入宫去做太监。 这真的是一副鬼见了都要惊吓八辈子的肉体。 她的腿比水桶还粗,腰根本就看不出来,浑身都是抖动的肥肉。脖子也是,她下巴的赘肉将头颈完全遮盖了。 整个人像一座挂满肥肠的马车,但一定让你没有食欲。 还有一双比熊掌更肥大的手,不停的在屠杀每一个靠近她的人。 关月妖练的是搂手,一种内外门功夫,这种武功的诀窍在于“暗刚劲”。 顺其力,化其劲,变其向。 一名门客举刀来劈,关月妖直接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再化劲转向,让对手砍中了自己。 还有一名门客从背后用铁钩掏她,关月妖原地一转,拿住对方手肘,反扳回去钩入敌人身体。 她就像一头身形巨大,脾气狂暴的野象不断的杀掉每一个对手,还有践踏每一名敌人。 关月妖用搂手时,还出脚。 用脚踩人。 那象腿疯狂的压扁敌人。 有桥集团的人瞬间就慌了。 且乱了。 狄飞惊一声令下,六分半堂的弟子冲了过去,用他们喜欢的方式去斩杀每一个敌人。 有桥集团的人战斗力并非不强,而是害怕了,畏手畏脚,心理防线崩溃了。 所以也守不住防线。 胜玉强见形势严峻,必须要稳住士气。 不然到时没法和方应看交差,这点事都办不好肯定没好。 他怕方应看。 也怕失了他这座靠山,没了财路。 胜玉强要拼一拼,不是盲目的去拼。至少惊涛公子不在场,减少一个大敌,增加一分胜算。 他双肩一振,十几发鸳鸯梭子镖打出,只撂倒四个六分半堂的弟子,其余的都被格挡,狄飞惊带来的人都身手不俗。 胜玉强双手探出子午鸳鸯钺,钻入人群。 他动作很轻柔。 刺得极精准。 刺眼,刺喉,刺胸口。qqnew 刺中一个,接着刺一下,完全不犹豫。 胜玉强面对这些对手,刺一下就足够了。 一刺即死。 不过很快他被一个瘦子逼退了。 那人即使穿着衣服,你也瞧得出他的瘦骨嶙峋,形消骨立。 他的瘦不会让你呕吐,却能让人闭目,有不忍心看下去的炎凉感。 每一块骨骼都露出了凡间疾苦,尘寰沧桑。 他看上去惨,却是个会打架的瘦子。 他就是在关家和关月妖号称“环肥燕瘦,骨肉相连”的另一人。 ——关星鬼。 他双掌平推,攻向胜玉强。 出掌。 露骨。 他的手腕脉搏处突出一截骨头,坚硬如铁,尖似钢刃的腕骨。 关星鬼用骨急刺。 以骨为刀。 骨刃。 胜玉强的子午鸳鸯钺刺在那骨刃上,竟不能伤其半分。 两人交换十几招,各自退在一旁。 胜玉强娇声道:没想到江湖里还有人会“折骨魔功”。 这种魔功传自塞外的尸骨山,需要在山间的“抽筋洞”里修炼。吸收洞里骸骨的尸气,瘴气。然后将自己的骨骼弄折,利用洞里特殊的环境和秘药“湿骨水”的配合下让自己骨骼再生的极为坚硬,伸缩自如。 不过这门功夫太阴邪,也很耗费时日。关星鬼光练一双手就花了二十年,如果要把全身的关键部位练一遍,估计要在“抽筋洞”里呆个五百年。 关星鬼阴恻侧的说道:功夫靠想的吗? 胜玉强娇笑道:你火气那么大干嘛呀,想吓死人家呀! 关星鬼不屑的说:你好好的男人不当,去做人妖,真是令人耻笑。 胜玉强一听,怒火中烧。 他最恨别人说自己是人妖。 你可以讲他是女人,甚至可以骂他不是人。 但绝不接受说他是人妖。 怒。 耸肩。 “嗖嗖嗖嗖嗖……”数十支鸳鸯梭子镖打向关星鬼。 他还是首次对同一个人集中发射那么多飞镖。 就因为对方说了句人妖。 关星鬼本身也属于怪物,练那种邪功的人能有多正常。 他双手骨刃急挥,密不透风,将鸳鸯梭子镖尽数击落。 胜玉强疾走,“鸳鸯连环步”迅速闪到关星鬼身后,双钺急刺他脖子。 关星鬼转身双刃一架,架住子午鸳鸯钺。 架的同时他的中指对着胜玉强弹出。 中指骤然突出。 暴长。 直戳对手的眼珠子。 关星鬼的手指没有特异功能,突伸出来的是他的指骨。 胜玉强尖叫道:哎哟妈呀! 这招变化的有点猝不及防。 幸亏他反应极速,把头一歪,面颊被指骨擦破很大的口子。 胜玉强惊魂未定。 瞬时反击。 双腿飞踢。 一腿“鸳鸯滚浪踢”。 一脚“蝴蝶翻云蹬”。 “鸳鸯蝴蝶腿”。 好漂亮的脚法,极华丽的腿功。 关星鬼马上倒移,让过了“鸳鸯腿”,还是中了“蝴蝶脚”。 二人各自退开。 一人捂脸。 一人揉腰。 胜玉强伤得倒不算太重,可破了相,样子很狼狈。 关星鬼腰上可没练过邪功,被踢得生疼,也够呛。 胜玉强眼瞅周围,有桥集团的人损失惨重,狄飞惊都还没动手。 他心意已决。 转身往山上狂奔。 关星鬼纵身想追,可一块绣工精美的鸳鸯手帕扑面盖来。 手帕旋转着。 帕中的两只鸳鸯也跟着游动起来,鲜活如真。 关星鬼不敢怠慢,身子陡停,往旁边跳开。 “嗖嗖嗖” 五支鸳鸯梭子镖急射过来。 胜玉强一边撤时,一边扔手帕阻敌。 更是扰敌。 他再背后发镖,偷袭对手。 胜玉强的心机比武功更一流。 关星鬼这次真的没料到,中了圈套。 “叮叮叮叮叮” 那五支鸳鸯梭子镖被无形的指劲纷纷击落。 关星鬼惊出一身冷汗,胜玉强已没了踪迹。 白月之下。 狄飞惊低首。 白衣如月。 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指随着那密宗口诀快速拨动,犹如弹拨琴弦。 胜玉强跑了,还在苦战的何红申马上没了斗志。 原本自己和关日魔斗得不可开交。 他的鹰爪功和关日魔的“千错万错手”打了几十招。 二人都是外门硬功。 何红申的鹰爪功阴狠,运力自如,抓扣对手关节。 关日魔的错骨手讲究掰,扯,拗,拧,专门分解敌人。 二人硬斗的话,五六十招内是很难分出胜负的。 不过胜鸳鸯一溜。 何红申主动认输。 撤后。 遁走。 他心里暗忖:胜鸳鸯你个娘娘腔,跑了也不喊一声,让我在这死扛,人妖真他妈的阴险。 何红申也逃了。 关日魔没有追,他毕竟年长,性心还是很谨慎的。 月牙口也是尸横遍野,有桥集团的手下全军覆没,六分半堂也折损了近一半的人手。 关日魔,关月妖,关星鬼也围拢到狄飞惊身旁。 狄飞惊低头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关日魔回答:刚过亥时。 狄飞惊皱着俊眉道:赶紧上山! 第85章 青楼里的大事 中元夜,亥时。 开封府微凉,添了几许秋意,却依旧热闹。 整个东京一派繁华,琼楼阙阁张灯结彩,酒肆青楼灯火通明,各坊各巷到处是车水马龙,勾栏瓦舍也人头攒动。 不是说:七月半,鬼门开!大家都该闭门不出,以免冲撞孤魂野鬼吗? 那要看谁当皇帝了! 宋徽宗热爱艺术,享受生活。那时的中元节是团圆,祭祖,尽孝,玩乐,而不是闹鬼。老百姓们在祭祀完先人,烧焚纸锭后就开始娱乐了。 东京街头巷尾都是出来做买卖的,游街看灯的,还有草台班子,街头艺人会有很多表演。有银子的士绅,文人也在酒楼传杯换盏,吟风弄月。 琼宇明月夜,盛宴在华堂,杯觥人影错,美酒流光泛。 道君皇帝赵佶今夜龙颜大悦,今夜是皇家秋祭,也是斋蘸活动。 自称青华帝君的他携领群臣,由林灵素,王仔昔等一众道士开始拜天祭祖,祈福上苍。然后在宫内大设宴席,只闻弹琴鼓瑟,歌舞悠扬,那些大臣们也是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诸葛先生是看不惯这番醉生梦死之景,浮华奢姿之相。 但也只能伴君,他是当朝太傅,皇帝的老师。又是御林军的总教头,皇城和圣上的安全都要他来维护。舒无戏,大石公也不例外,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朝中重臣,这样的场合也不能少了他们。 宴席开始不久,皇室有一人就让内监向皇帝告了假,称身体不适先行退下了。 此人年纪轻轻,还不到二十岁,玉树临风,气宇不凡。 他就是赵佶第九个儿子,康王赵构。 赵构匆匆出了宫,上了马车没有回府,命人直奔“醉杏楼”。 他去“醉杏楼”不是喝酒,而是见人,见一个女人。 醉杏楼是青楼,赵构当然是去见女人。 但不是找女人! 见女人和找女人还是有区别的,大多数人来这里都是找女人。 这女子身份有点特殊,虽是青楼女子,可色艺双绝,在汴京闻名遐迩,艳冠京师。 乃是京城花魁李师师。 窗外风静温恬,隐约飘来一股花香。 李师师倚窗而坐,那对含着一波秋水的眸子眺望着远处。 心也飞向了远方。 “师师,康王殿下来了,快梳妆一下迎接!” 李妈妈匆匆忙忙来告知李师师。 “今天不是宫里大宴,他来做什么?” 李妈妈急道:师师,你就别问了,快准备准备。 说完李妈妈立刻吩咐人准备酒菜,果品。 李师师也略整了下妆容。 她的妆很淡。 人也淡。 如菊。 雅致。 赵构跨进房门的第一步,就走不动第二步了。 呆站。 看见李师师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看第二眼,第三眼…… 痴立。 这是赵构第一次见到李师师,他的身份不太适合来烟花之所。 就是这第一次初见,把赵构彻底的击溃了。 征服了。 如同她征服皇帝赵佶一样。 没有人可以抗拒李师师这样的女子。 赵构也不例外。 不过他立刻反击! 用牙齿。 他狠狠的咬了咬嘴唇,强烈的痛楚使自己回过神来。 李师师短步上前,拜礼道:师师参见殿下。 赵构也很谦和的说:师师姑娘,不必多礼。 二人互请入座,妓院的仆从也把酒菜端了上来。 醉杏楼下那群渴望一睹李师师芳容的阔绰子弟们,也都纷纷散去。 极不情愿的离开。 他们是被驱离的。 这些纨绔子弟平日里也嚣张跋扈,可面对这人只能乖乖的散了。 因为那人是朱明月。 一个笑眯眯的胖子。 朱明月也是很客气的请走了那些人,表面上他一直和和气气。那群公子哥多少有些背景,能劝请离开是最好不过的。qqnew 那群纨绔公子也怕朱明月。 这个“笑面邢总”在京城是极有分量的人物,很多官阶比他高的人都不想去得罪他。 在刑部衙门里,再大的官也会被朱明月办得服服帖帖,没了脾气。 朱明月和赵构一同来醉杏楼也不奇怪,他本就是康王的心腹。 朱胖子在朝廷里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皇帝,蔡京,诸葛先生,梁师成,童贯,王黼他都有接触,也都有些薄面。 朱明月的眼光很长远,虽然亲近徽宗,可也为日后的仕途做打算。就是在赵佶的皇子里挑一个将来的靠山。 太子赵桓无疑是首选,可他更倚仗太常少卿李纲,赋闲在家的宗泽也是他的幕僚。 所以朱明月就投靠了康王赵构,他在江湖,刑部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看人一直很准。 赵构有三个优点: 第一,他年纪轻轻,政治野心极大,绝非只会沉沦于酒色的人。 第二,他性格沉稳,冷静,为人处世很老道。更可贵的是他有胆略,比懦弱的赵桓要强多了。 第三,赵构也急于扶植自己的势力,在朝廷有底气。需要朱明月这样志在庙堂的人,共谋大事。 楼下的朱明月笑的很和蔼,楼上的赵构笑的很惬意。 李师师给赵构斟了酒,也是笑而不语。 赵构道:久闻师师姑娘有倾国倾城之貌,今夜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师师道:殿下过誉了,奴家不想倾国,也不愿倾城。只求天下太平,大宋万世永盛。 赵构笑道:师师姑娘,你不但有沉鱼落雁之色,更有忧国忧民之心啊!难得,难得! “我一介女流,哪里比得了那些大丈夫的作为!” “我看你绝不是浊骨凡胎,俗流之辈。” 李师师笑靥如花,柔声道:奴家在这烟花之地,是俗的不能再俗的人。 赵构道:帝王之家也未必都是人杰,寻常人家也英雄辈出,师师姑娘就有巾帼之风。 李师师笑答:我这里只伤风,还败俗,哪有什么英雄风? 赵构说:此话差矣,我看你这满屋都是英雄气! 李师师黛眉一蹙道:殿下此话有点玄机啊? 赵构饮了口酒道:师师姑娘说笑了,我只是来一睹花魁风采。 “不见得?” “姑娘何出此言?” “今夜宫里大宴,你本该在宫里。却到我此处,恐怕另有弦外之音?” “你果然聪慧过人,怪不得父皇都对你时常夸赞。今夜小王来却有一桩大事相求!” “大事?” “不错,大事!” 李师师不解的问道:殿下有何事,尽可开门见山的说! 赵构回答:为了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戚少商。 李师师心中暗惊,脸上不动声色的说:殿下说笑了!我这里是青楼,不是什么金风细雨楼,哪来的戚少商啊? 赵构坦然道:我知姑娘和戚楼主是至交好友,小王久仰他的大名,神交已久却苦无机缘相识,想请姑娘代为引见! 李师师道:我和戚少商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并没深交。殿下怎么会想找我来牵线? 赵构笑道:此事还真要你出面! 李师师道:奴家可没那么大面子,而且戚少商是江湖人,殿下是宗室,你们何来大事! 赵构道:戚楼主胸怀大志,有报国之心。可我知道他有难处! “哦?怎么说?” 赵构道:朝廷里蔡元长素来是要打压金风细雨楼,方应看和雷纯也欲将其除之。小王敬重他的为人,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如何助力?” 赵构又说:戚楼主要称雄武林,发展自己的实力缺的是兵器,钱粮。小王从父皇那讨得个军器监的差事,可以给他提供军械,组建乡兵。在河北东路,河北西路小王也可为其资助战马。 李师师心念一转笑道:殿下如此慷慨,又所求何报呢? 赵构笑道:我敬他是豪杰人物,什么报不报的,小王只求一见! 说完他从腰间解下佩剑,左手握着剑鞘。 古鞘,古意,是把古剑。 只听“铮”的一声,剑已出鞘三寸,剑锷上赫然细刻“长歌”二字。 李师师不禁一惊,她会武功,善使刀,看的出门道。 赵构手握剑鞘,用内力将剑震出,力道又拿捏的极好,只露出剑锷的刻字。 他绝对是一名高手。 而且这把剑也非比寻常,正是当年大侠萧秋水的佩剑长歌。 李师师忙道:殿下这是何意? 赵构道:小王愿将此剑赠与戚楼主,以表仰慕之情! 李师师笑着摆手道:殿下请将剑收回,要赠剑也要当面赠呀! “那师师姑娘是应允此事了?” “我答应帮殿下引见,请先收剑!” “好!” “铮”的一响,似龙吟凤哕之音划破夜空。 好一把长歌剑! 第86章 洛阳王温晚 京城热闹的中元夜并非人人流连忘返。 一辆马车,两匹骏马悄然出了开封府的万胜门,一路向西。 西京洛阳府就在那个方向,马车也确实要往那里去。 她的父亲在洛阳,那里也是她的家。 ——车里的人是温柔。 ——独一无二的温柔。 ——爱出风头,到处闯祸,武功一般,却毫发无伤,没人敢动的温柔。 红袖神尼的爱徒,金风细雨楼前任楼主苏梦枕的师妹,七大寇之一沈虎禅的结拜义妹,王小石的心上人,六分半堂雷纯的好姐妹。 ——这样的她谁都会忌惮三分。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身份就是“大嵩阳手”洛阳王温晚的独女,他的掌中明珠。 ——如此的她别人又再畏惧七分。 温晚是洛阳府尹,京西北路安抚使兼转运使。掌管一路四府五州一军六十三县的军事防务,钱粮税赋,考察官吏,水陆漕运,清点刑狱。 作为洛阳城的最高长官,京西北路的军,政,财的实际掌权人,官居三品大员。也是京城以外可以委任的最大官阶,关键还是实权派。 温晚当然配的上洛阳王这个名号。 他还和陕西,河东一带负责边疆卫戍的种师道交好。种家世代将门,种师道又是战斗力最强的西军统帅,长期与西夏作战,抵御外敌战功显赫。二人互相依托,彼此携助,结为牢不可分的同盟。 温晚除了官场上春风得意,武林里也是黑白两道通吃。身为岭南“老字号”的供奉,“活字号”的三大主将,也是温家最硬的一块江湖招牌。手下强将如云,高手林立,温家的“十全十美”大多投靠于他,还招揽不少异姓高手在麾下。 所以温晚在江湖上也依旧是王,没人敢惹的王。他的武功“大嵩阳手”,“境剑”,以及一手出神入化的下毒,解毒本领也令人胆寒。 温晚还有另外一种武功。 ——朋友! 他的朋友很多,正的,邪的,忠的,奸的,朝廷里的,江湖上的。 有些死了,有些活着。 诸葛先生,天衣居士,苏遮幕,红袖神尼,雷满堂,班搬办,雷损,种师道,张叔夜,温家的几位元老…… 朋友多了,也更不好惹。 不过温晚也有弱点。 他的女儿温柔。 温晚对这个宝贝女儿是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教,劝,吓,哄,关…… 什么法子都试了。 无效。 温柔还是不停给他惹事,制造麻烦。 掺和京城黑白两大帮会争斗,和沈虎禅一起得罪了同样惹不起的万人敌。 甚至还去劫法场! 她直接导致了温晚爱将许天衣的死,接着引出了许笑一,织女的身亡,诸葛先生和元十三限的火拼。 苏梦枕,雷损的陨落也有她的影子。 温晚终于忍不住了。 发了脾气。 动了怒。 下了死命令,要把温柔带回去,永不让她再出洛阳城半步,免得再生事端。 所以温晚派人来接她回家。 他本想亲自来一趟京城,可思量再三还是没来。 因为京城不欢迎他。 蔡京就是第一个。 二人政见不合,彼此积怨已久。蔡京不愿温晚插手京城事务,这是他的地盘,苦心经营多年,岂可容他人涉足争宠。 有桥集团是第二个。 方应看,米苍穹曾在“酸岭”拦过温晚进京。这一老一少用官场的方式把他请回了洛阳,他们心里清楚洛阳王想要进军京师,已求仕途有更大发展,所以也不会让他进京。 金风细雨楼是第三个。 这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了,但也在情理之中。 戚少商现在俨然是京师白道势力的龙头老大,假如再来一个同样是打着白道旗号的温晚,这一山不容二虎啊! 杨无邪是极力反对,他不想楼里如今的局面有所动摇,也担心温晚的官场身份会损害到楼里的利益。 还有杨无邪的一个私人观点:温晚绝不简单,野心也许更大,这样的人是很难防范的。 六分半堂是第四个。 雷纯近来大肆笼络人心,招兵买马,意图有更大作为。而温晚进京无疑会让本就不明朗的局势变得扑所迷离。他是来抢地盘,不管是抢谁的,雷纯都不能接受。 雷纯同时对温晚有成见,她父亲雷损在与苏梦枕的斗争中殒命。作为朋友的他并没有帮助父亲,反而还站边金风细雨楼,当时就有借机拉拢苏梦枕之心。 那么就只剩下诸葛先生了,他的态度很模糊,模糊的让人看不懂。 他既不阻拦,也不欢迎。 也有人问过他对温晚入京的看法,这其中就包括童贯,米苍穹,朱明月。 诸葛先生只笑。 不答。 或者岔开话题。 有意无意的回避。 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有蔡京听了以后,说了三个字:老狐狸!仟仟尛哾 他官场几经沉浮,大起大落,与诸葛先生明争暗斗多年。 知己也知彼。 多少看出端倪来。 诸葛先生虽和温晚互相呼应,但属不同派系,各为新旧两党。 他们有共识。 却不能共事。 也共不好事。 朝中诸葛先生有大石公,舒无戏,哥舒懒残,凤郁岗,舒大坑。江湖上有龙放啸,清瘦上人,七情大师等。 加上自己座下的四大名捕,暗中扶持的金风细雨楼,足可应付任何乱局。 没必要请温晚来京师。 搞不好让乱局更乱。 那就是添乱了。 所以大家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合适。 二人继续维系不错的私交,公事上各司其职,自忙自的。 井水不犯河水。 这才是诸葛先生想要的局面。 那么不受“欢迎”的温晚只能派人来接温柔。 来的人自然也是他的亲信。 骑马的二人是“十全十美”里的“天涯海角”温和人,温文人。 这二人原本是“大字号”的高手,温晚在洛阳城风生水起,他们也顺理成章加入进来。 “天残地缺”温壬平,温子平是不能轻易离开京城的,那是温晚留得棋。 他也有自己的局。 有温和人,温文人带温柔回去就已经足够了,不过温晚还是不放心。 赶马车的年青人叫慕容流云,也是洛阳王手下极为看重的大将。 他的“借功一用,天地无用”神技击败了整个慕容家的所有高手。 慕容流云也放弃了慕容家门主的机会,选择去外面闯一闯。 他投入温晚府中时,已经在武林里连续十一胜,每次都用对方的武功击败对手。 温晚也很赏识他,栽培他,希望慕容流云可以填补许天衣的位子。 也缝补他心里的伤。 许天衣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温晚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还想把爱女温柔嫁给他。 可惜后面发生了太多的变故。 温柔离家。 许天衣奉命追她回来,惨遭天下第七毒手。 这是温晚至今耿耿于怀的事。 心里的伤无法抹平。 还有痛。 损了爱将,失了良婿。 温柔呢? 她在车内。 没有再跑。 也跑不掉。 她累。 被挟持。 拘禁。 过得日夜颠倒。 浑浑噩噩。 那种经历她不愿再想。 害怕极了。 她心里唯一牵挂的人就是王小石。 温柔从温壬平口中得知王小石为了救她,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她想去看他。 不行。 她想去找他。 不能。 温晚要她回家。 还是必须! 他态度很坚决,没人敢违背。 温柔只能回去。 她掀起车帘。 自己距京城越来越远。 离王小石也遥不可及。 她除了想他,别无他法。 温柔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 王小石会不会来找她? 她和他会怎么样? 温柔的两边嘴角往下抿,成了一道弯。 月牙似的弯。 她的眼角不经意间落下了一滴泪。 泪珠像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石头。 滴落后瞬间破碎了。 消失了…… 而洛阳城内一场阴谋也逐渐拉开帷幕! 第87章 苦行僧 亥时三刻,月明云稀。qqnew 老林禅寺。 老林残寺。 庙宇崩塌,禅院已毁。 当年的老林寺,自在门诸葛先生,天衣居士,元十三限大战后,变成残木破瓦,颓垣断壁。 残寺还是寺。 破庙仍是庙。 依然是佛门之地。 反而庙破了,就变得更清静。 不过香火也不旺。 这里几乎没什么香客,信众。 既没施主,也无布施。 更别提修缮寺院了。 庙越破,就越苦。 苦庙只能苦修。 苦修却留不住僧人。 和尚也是凡人,也要吃饭。饿着肚子,念不了经,空着肚皮,做不成课。 佛祖提倡四大皆空,不是让福田箱里空空,一个铜钱都没有。 六根清净,更不能饭碗干干净净,做那无米之炊。 最后和尚跑完了,只剩主持和一个小沙弥。 两个苦行僧。 日子很苦。 但还要过。 幸好有位不愿留名的檀越,每月会送两次油米,菜果,散银接济寺里。 主持问过几次小沙弥谁送的,可没有答案,久而久之也不问了。 在寺院一角的破旧禅房里有微亮,主持在屋内。 老林禅师。 做功。 打坐。 一盏孤寂的佛灯。 一个苍老的身影。 谁能想到曾经威震天下的雷门“杀头大将军”,六分半堂的“霹雳火”雷阵雨,今天在这老林禅寺当一个默默无闻的老林和尚。 他的眼神很呆滞。 无比空洞。 有点驼的背影,藏不住英雄落寞的凄凉。 他以前是英雄。 效命雷震雷,为六分半堂打江山,奠定了京城第一大帮的局面。 斗唐门。 火拼关七。 战元十三限。 他有过辉煌。 不过只是片刻,而非永恒。 雷阵雨战过。 胜过。 也败过。 还伤过。 最后是一无所有。 犹如水中揽月。 终换一场空。 “吱呀”,小沙弥推门而入,手里端着茶。 老林和尚还剩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和尚为伴,也是他的徒弟。 小和尚叫小林,名字是老林和尚取得。 小林很聪明,很勤快。会做饭烧茶,会缝洗衣服,会收拾屋子,打扫院子,做功诵经也好,有时下山添置什么也都是他去。 老林和尚很喜欢他。 更依赖他。 因为老林和尚不会干活。 特别是粗活,杂活。 小林把茶摆在桌上,准备拿出经卷开始做晚课。 老林和尚沉声道:小林,今天晚课就不用做了。 小林道:那我陪师傅打坐! 老林和尚又道:不用了,你先去睡。记住外面有任何动静,都别出来。 小林答应:是,那师傅我去睡了。 小和尚刚走不久,老林和尚就开始倒茶。 倒了两杯。 “夜路难行,坐下来喝杯茶!” “你知道我来了?” 一人推门而入,缓缓走近老林和尚,也双腿一盘席地而坐。 老林和尚道:你从“有味岭”过来,那里开满了鸡冠花,你身上有花香。 “其实就算我没有沾染香气,你也知道我在屋外!” 老林和尚道:也别客套了,先喝茶!雷无妄! 屋内的佛灯轻颤,火苗倔强的抖动了一下。 雷无妄品了一口茶说:好茶。 老林和尚道:你送的茶一直不错。 雷无妄问:我送的? 老林和尚悠然道:不止是茶,还有钱米也都是你送的? 雷无妄问:为何是我? 老林和尚道:之前我也不知是哪位施主,可我后来在野猪林布下“杀头大阵”想试探下,结果每月照旧能送到寺里。我就猜想多半是江南霹雳堂的几人,雷郁雷抑是不会对我那么好。其他人也没交往,思前想后也只有你和我有点渊源! 雷无妄冷冷道:应该说我们有冤缘。 老林和尚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还在怪我? 雷无妄道:是,只能怪你。 老林和尚干咳了两声:当年我和你爹一起出生入死,情同手足。他在川西遭唐门毒手,我也始料未及。 雷无妄道:我爹把你当大哥,哪次大小仗不是用命去搏。可你呢?有为他报仇吗? 老林和尚嘴角牵动着满脸的皱纹,像一张渔网在收缩。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哀伤。 滑出凄凉。 灯下的他愈发显得老迈不堪。 雷无妄又接着说:你就没有想过为他报仇,你根本就没当他是兄弟。 “我有!” 一声炸响,惊雷一般,让并不坚固的屋子也震荡起来。 老林和尚激声大喝,连须眉也贲张起来。 雷无妄脸色变了变道:你的“霹雳神雷”已经练到最高层了? 老林和尚很快平复了下来。 静的又如佛灯。 “当年我想要为你爹报仇,可被六分半堂的事绊住了,我别无选择。而且没有六分半堂的势力,我一人怎么去对抗唐门?” 雷无妄冷声道:那我呢?你兄弟的儿子在唐门做人质,你也不闻不问?也没想过要救他出来?你知道我哪些日子怎么熬过来的吗?哪些屈辱的滋味你试过吗? 老林和尚还是叹气道:我去四川找过你,真的!可唐老太太要我用雷门的火器来做交换,这无疑是让我成为雷门的叛徒。 雷无妄笑道:所以你还是什么都没做! 老林和尚回答:我想过以六分半堂的名义去给唐门施压,迫使他们放了你。可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我和关七争斗受了重伤,形同废人。而雷老堂主也被雷损逼走,六分半堂也落入他手,没有再救你的可能! 雷无妄道:所以你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老林和尚没有说话。 他无言以对。 他对好兄弟雷惊雷抱愧,对他的儿子有疚。 他太恃才傲物,目空一切。 雷阵雨最风光的时候,亲人,兄弟,朋友都离他而去,没有好好的珍惜。 他太狂傲。 脾气太霹雳。 手段也雷霆。 狂人是没有感情的。 他只有自己。 或者这算是一种自私。 雷无妄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老林和尚问:你要我说什么?认错?赎罪?忏悔?我是对你们父子有愧,你要我怎么做?把命还给你? 雷无妄说: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重新做回雷阵雨。 老林和尚听了一怔:让我重新做回雷阵雨,这是什么意思? 雷无妄又道:我今天来也不是和你翻旧账的,要翻也不会等到现在。 “你到底想怎样?” 雷无妄回答:六分半堂希望你回去,重新做那个“霹雳火”的雷阵雨。 老林和尚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雷无妄问:这是你的意思? “是雷纯的” 老林和尚狂笑道:哈哈哈……雷损当年耍阴谋,把我害成这样,如今他女儿要我回去再帮六分半堂。 “那又怎么样?当初你为六分半堂效力,是为了雷震雷吗?难道你不是为了自己?而今你回六分半堂依然可以为你自己!” 老林和尚道:可她是雷损的女儿! 雷无妄道:你堂堂雷阵雨还惧怕一个女子?雷纯既然请你回去,就是化干戈为玉帛,共起大事,铸就功名。这不都是你以前的志向吗?你现在是真老了,还是胆子变小了? 老林和尚垂着首,望着自己干瘪的手。 那双曾经令人震怖的手。 还有那个让人恐惧的雷阵雨。 雷无妄站起身子说:我要走了,还有更紧要的事等着我去做。话也说明白了,是继续在这里当和尚枯坐等死,还是回六分半堂当那个惊天动地的雷阵雨,你自己考虑! 话音一落,雷无妄已撞门而出。 院子里。 高墙上。 一名独臂白衣剑客独立墙头。 样子很孤傲。 二人目光对视。 一声雷响。 一道剑光。 第88章 剑起,雷落,杀人头 “轰隆隆” 戚少商站立的高墙骤然裂开。 左右倏分。 中间的墙垣发生了坍塌。 雷无妄先发制人,右掌使出“平地一声雷”,把墙面震塌。 碎石,砖砾,纷纷倾陷而落。 一时间,尘土飞扬,已看不清戚少商的人影。 飞扬的还有剑光,一道比月光更清冷的剑光。 剑气如急浪般扑向雷无妄。 戚少商的剑法很直接。 他性格也直接,不拖泥带水。 剑法更是如此。 雷无妄往后倒退几步,运劲于双臂,双掌前推,一记“掌心雷”劈出。 “砰”的一响,半空中剑气和雷劲互相激撞,彼此反挫。 那还未消散的飞尘中,一道人影飞电似的掠出。 正是戚少商。 掠出的还有他的剑,一剑斩向雷无妄。 剑锋飞斩。 剑气纵横。 雷无妄眉头紧锁,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粗野的剑法。 蛮横的剑路。qqnew 他又后移五步,五步之后他解下腰间的武器。 腰带就是他的武器。 只属于他的金腰带。 急挥。 狂舞。 金光闪动。 灿烂如昼。 锐芒暴涨。 他将雷劲聚于腰带之上,再反射出强烈的罡气。 宛如一道道利剑。 只见青色的剑气和金芒的罡气再次相遇。 猛烈对冲。 交织逆流。 迸发出刺耳的剑刃锐鸣和爆裂之声。 二人的剑气,罡气也相互抵消。 戚少商攻势未减。 反增。 强攻。 他剑势急转,斩剑变扫剑。 剑锋一划,扫出一片寒芒。 剑势一波接一波。 一浪高过一浪。 翻腾汹涌。 气势凌人。 这已经不是野蛮,粗野,暴力的剑法了。 简直不讲道理。 不讲理的剑法! 剑招步步紧逼,全力进攻。 雷无妄继续后移,右手挥舞金腰带来封架对方的剑势。 但速度明显跟不上戚少商的剑。 雷无妄不能再退了。 他手里腰带不停,继续封挡。左手快速出掌,强大的雷劲反震对方的剑势。 “砰砰砰”的轰鸣声过后。 戚少商立足残垣一角,独臂持剑上斜半空。 雷无妄背靠房墙处,手拿金腰带护在胸前。 二人再次互视。 对阵。 苍天欲要雷声止,剑指苍穹亦不休。 戚少商不禁暗忖雷无妄雷功的震慑力,由于雷卷的缘故,他也略知些雷门的武功。 雷功是江南霹雳堂的独有技法,运用内劲转化为罡气,然后释放出去。罡气如刀剑,如枪矛,如爆炸,甚至可以像暗器一样。根据个人的修为,雷功的威力,距离,形态也不一样。 它不似金钟罩,铁布衫,童子功,十三横练太保等护体神功。那些是用内力形成一种防御性的罡气,来用保护自身。虽坚不可摧,却不具有攻击性。 大雷门的雷功是放弃防守,注重进攻的技法。需要通过掌,拳,指,兵器来发起进攻。几种高级的雷功秘法极具杀伤力,像雷动天的“五雷天心”,“五雷轰顶”,雷阵雨的“霹雳神雷”,雷抑的“风雨雷电龙行千里”,雷逾的“风火雷电合击大法”都是上层雷门心法。 不过这些雷功秘技和“破体无形剑气”依然有差距,还是无法弥补的差距。 “破体无形剑气”可以让全身每个部位都出发罡气,变成武器。头发,眉毛,眼睛,口鼻,都可以发出剑气。 战神关七后来更是把“破体无形剑气”练的自然流转,生生不息。修成“无形剑气”,犹如无形罡气护体,万千剑气杀敌。他的气,声,劲,意,神都可以化作剑气。 而雷门的雷功依然只能运用在双手,兵器之上。运功受到限制,攻击方式也不够灵活。 不过传闻“见龙在田”雷郁正在专研新的秘法。一种集火器,炸药,雷功三者大成的武学。 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秘技。 叫做“核爆雷” “核”是雷劲,“爆”是炸药,“雷”是火器的三合一神功。 雷郁要称霸武林,需要霸道的杀手锏。 雷无妄则不同,他的起步晚。学的“掌心雷”,“平地一声雷”都是江南霹雳堂的基础雷功,可他依然使出了不可忽视的威力。 戚少商冷言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雷无妄,单凭你这一手就不在雷动天之下了。 雷无妄徐徐吐气,凝神聚精。 他没想到戚少商的剑法那么怪长,剑走偏锋,专行险招。 这人绝对是强敌。 大敌。 雷无妄并没出杀招,绝技,因为要留着对付方应看。他也知道戚少商也没出全力,二人都有所保留。 雷无妄冷笑道:我也领教了阁下的剑法,果然比想象中更出色。 戚少商道:你没有全力出击! 雷无妄回答:夜还很长,没到尽全力的时候。 戚少商噫声道:那么说,我们还要打下去! 雷无妄道:假如你不上山,我们就没必要再交手下去。 戚少商轻吁道:你明知我一定要上山的。 雷无妄道:是的,所以我也不得不阻止你上山! 戚少商道:那么我们之间注定要分出胜负才行。 雷无妄舔了舔嘴唇道:我想是的。 二人静默。 伺机。 谋动。 戚少商的衣袍被风吹的烈烈作响,剑的寒气笼罩着周围,隐隐发出轻吟。 他的眉宇间更寒。 寒而厉。 雷无妄手持金腰带,全神贯注,他的衣衫反而是紧紧的贴在身体上。 他也运起内劲,将雷劲注入腰带。 准备发动更强力的攻势。 “阿弥陀佛!” 一声叱咤,破空雷响。 两人都被这声音震了一震。 不由的颤了颤。 老林和尚用了“霹雳神雷”发声,整个院子都充满了压迫感。 原先戚少商站立的高墙仍有两段残壁,随着老林和尚的一声高喝,瞬间“轰隆隆”倒塌了下来。 戚少商赞叹道:能有这样的功力,大师应该就是雷阵雨了。 老林和尚双手合十道:老衲只是个每日青灯古佛的和尚,哪有什么雷阵雨? 戚少商傲笑道:我早就闻雷卷说六分半堂第一杀神雷阵雨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后来销声匿迹。当年甜山一战,你现身老林禅寺。今夜我总算有缘一见了! 老林和尚道:惭愧惭愧,施主想必就是金风细雨楼的戚楼主! 戚少商回答:正是在下! 老林和尚道:你身有残缺,能有这样的修为,实属难得。可你们这样斗下去,恐怕要两败俱伤,这是何苦呢? 戚少商笑道:说真的,一个雷无妄已经让我很头疼了。大师再要帮手的话,戚某很难离开这老林寺。 雷无妄说道:你大可放心,我雷无妄从不趁人之危。我要的是公平的对决,不会让任何人帮手。 老林和尚也道:戚楼主你误会了,老衲是来劝架,而非打架,更不会帮架! 戚少商道:劝架?你们若联手,我没有胜算! 老林和尚叹声道:老衲和诸葛先生算是相识,戚楼主也算是他一派系。雷无妄是我故人之子,老衲又对他们有所亏欠,实不忍看你们斗个鱼死网破! 雷无妄冷声道:你又何苦做和事佬,明知这架是劝不住的。 戚少商也道:大师如要动手,戚某只能奉陪。若无意牵扯其中,还请大师回避一下。 “善哉,善哉,两位施主执意要动手,老衲绝不能袖手旁观!” 戚少商冷笑道:你果然还是要动手! 雷无妄厉声说:我不会让你帮的! 老林和尚苦笑道:老衲并非要帮谁,而是想救二位。 话音说完,老林和尚隔在两人中间。 只见他轻喝了一声,满是皱纹的脸刹那间变成红色。 再喝。 红色的脸又“刷”的转化呈紫色。 戚少商剑眉紧敛。 注视着雷阵雨的举动。 雷无妄缓缓道:翻脸神功。 老林和尚的脸变了,样子也变得不那么苍老。 他变得不再垂迈。 也没有颓靡不振。 反有一股雄赳激昂之气。 他此时更像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杀头大将军! 第89章 午夜打更人 夜深,风劲。 老林和尚僧袍飘荡。 似一面帅旗飞展。 他髯须飞舞,如盔缨扬起。 威严神武。 雷阵雨仿佛找回了当年“杀头大将军”的豪迈之气。 ——雄壮之心。 他紫面电目,双手合十立于戚少商,雷无妄之间。 他劝不了架。 就只有拉架。 拉不住。 就堵住。 雷无妄见雷阵雨阻在身前略有迟疑。 他就这么一犹豫。 场中立时发生了变化。 戚少商猝然飞掠,他身法极迅,就在雷无妄犹豫的一刻行动。 他不愿恋战。 更不能久战。 只要出了院子,就是通往“太阳宫”的路。 雷无妄身子展动。 急拦。 却没有拦住戚少商的人。 ——而是被剑挡住了! 还有扑面的剑气。 雷无妄双臂摆动,手里金腰带疾打。 “铛铛铛……铛铛铛……” 戚少商的青龙剑与雷无妄缠斗在一起。 雷无妄却十分惶惑,惊疑。 因为他眼前只有一把青龙剑如灵蛇般在空中急舞,像有了生命一样。 自由宛转,凌空腾飞。 剑锋锐厉。 剑刃薄利。 这是怎么回事? 戚少商用的什么剑术? 为何只见其剑不见其人? 他人又在哪里? 忽而,一袭白衣飞过有点愣神的雷无妄。 戚少商已经突破了他的防线。 他人剑倏分,声东击西。 单手以气御剑直攻对手,趁雷无妄封架飞剑时,自己则快速的越过他。 同时右掌一翻,青龙剑“嗖”的一声飞到他手里。 青龙剑犹如戚少商身体的一部分,随心所至。 ——青龙剑。 ——九现神龙。 ——群龙之首的胆魄。 ——飞龙在天的剑法。 身动,出剑,控剑,疾掠,收剑,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连雷阵雨都不由惊愕,没想到戚少商的剑法修为已经可以运劲控剑,以气御剑,把握如此娴熟自如,随心所欲。 他心里感慨:自己在老林寺出家后,没想到江湖上人才辈出,他假如遇上戚少商这样的高手,那战况又会如何? 雷阵雨尘封多年的斗志被激发了,有和戚少商一较高下的念头。 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今夜却被戚少商的剑法所唤醒。 渴望与他较量。 痛痛快快的比试一场。 可雷阵雨没有出招,尽管他有动手的机会。 他没有动。 他忍住了。 雷阵雨不屑于偷袭,戚少商和雷无妄在对战,自己不能落井下石。 想打就要光明正大的打。 要战可以堂堂正正的战。 也正因如此,戚少商穿过雷阵雨,飞越雷无妄。 雷阵雨没动。 雷无妄就必须动。 一动就如雷霆。 他转腰出掌,使出“平地一声雷”,隔空发劲。 刚猛的雷劲飞卷戚少商的后背。 戚少商也不返身,掌中剑再次脱手飞出,青龙剑在空中一转。 旋转。 激飞。 还弹出一波波的剑气。 剑气变得不再是直线的,垂直的。而是弯的,斜的,弧形的,半圆的,凹凸不平的。 还有无以言表的形状。 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他的剑气既有形的,也是畸形的。 这是一种怪异的,反常的剑气。 剑法也不符合常理。 让人无从想象,难以理解的剑法。 这是极为无理取闹的剑法。 “砰砰砰砰”激响,剑气击碎了雷劲,戚少商也飞出七八丈远。 就在戚少商要离开雷无妄视线时,只听几声短促的梆子音。 “咚!——咚!咚!” 一长两短。 子夜时分。 这荒山野林,人迹罕至的地方哪来的打更声? 怎么会有打更人? 这梆声让戚少商为之一惊,身子也陡然止住。 月华下,上山的路口站着一名艳红衣衫女子。 腰畔一把竹鞘的剑,柄末有段红绳作穗。 那女子手指轻弹竹鞘。 “咚!——咚!咚!”,打更声又起。 雷无妄也惊了一惊,以至于都没有去追赶戚少商。 能让雷无妄有如此反应的人不多,而女子更是少之又少,凤毛麟角。 眼前的女子正是其中之一,“破坏王”雷艳。 一个绝艳的女子。 雷阵雨没有惊。 但变了脸。 紫色的面孔又急速变成了青色。 这“翻脸神功”是一种短时间激发内力的武功。 有红,紫,青,黄,黑,五种颜色可以变化,每变一次都可以增强功力。 虽然可瞬间提升实力,可太虚耗真元,恢复起来很慢,让人衰老的也快。 雷阵雨也不会轻易使用。 他认识这把剑,这是“打更剑”。 那是雷艳的佩剑。 雷阵雨多年前就和雷艳相识,那时他是“杀头大将军”,他是“破坏王”,二人为大雷门冲锋陷阵。 雷艳精于破坏。 他负责杀人。 但眼前的这年青女子是谁? 怎么会有打更剑? “你是雷艳?怎么你的样子?” “不可能!不可能!” “你不是他!” “你是谁?” 雷阵雨一连串的问题,让戚少商的心也“咯噔”一下。 难道她是雷艳? 假如是!怎么办? 戚少商清楚自己一人斗不过雷无妄,雷艳二人。 必输无疑! 雷阵雨虽不愿对自己出手,可也未必会相帮,他们都是雷门的人,不会互相攻击。 戚少商忧心忡忡。 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 心静如水。 气定如莲。 他犹如一朵白莲孤立着,面对那红似蔷薇花的雷艳。 戚少商淡定下来,是因为院中多了几人。 还都是自己人。 冷血,清瘦上人,张一女,这三人一到局面突变。 形势急转。 彪悍精壮的冷血站在雷艳的左侧,雷无妄在他的身后侧。 仙风道骨的清瘦上人立于雷无妄正后方,将雷阵雨隔在另一边。仟仟尛哾 张一女仙姿玉立在雷阵雨的右后方。 七人各自立定。 互有掣肘。 彼此牵制。 前后施压。 戚少商松了口气道:你们总算来了! 冷血道:希望来的正是时候! 戚少商笑道:来的很及时。 冷血道:那就好,我不想错过这样的事! 清瘦上人抚须道:我是老了,跑了这点路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还是你们这些小辈后生可畏,真是不得不服老。 戚少商道:道尊,你是老神仙!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清瘦上人又道:比不了你们年轻人。 雷无妄瞥了一眼冷血,又瞅了下清瘦上人,最后把目光落在雷阵雨身上。 “你还是不打算出手?” 雷阵雨左右一望,面露难色道:阿弥陀佛,诸位这是何苦呢? 雷艳冷笑道:没想到雷阵雨出了家,做了和尚,胆子也小了,志气也没了。 雷无妄冷哼道:你还是那个什么都没做的雷阵雨! “我……” 雷阵雨垂下了头。 良久。 猛然再抬。 脸色已由青变黄。 同时他的左掌五指伸张,指尖泛绿。右手掌呈刀状,冒着蓝光。 这是他的两大绝技: ——哀神指。 ——霹雳神雷。 雷阵雨喝道:好,今天我就把欠你们父子的还了。我来挡住他们,你们先走。 同时清瘦上人左手持拂尘,右手也拔出了背后的刀。 一把桃木刀。 刀身前宽后细,刀锷处只有两指之宽,刀柄细如柳条。 他原来是一个用刀的道士。 空中一团黑云犹如翻墨泼洒,将皎白的冷月逐步遮盖。 光线愈发的暗。 戚少商腾身而起,跃入空中。 雷艳也跟着动。 一道三分浓艳,三分冷艳,三分香艳,一分惊才绝艳的剑光掠起。 戚少商顿了顿。 剑光霎时间就消失了。 因为月亮消失了,被乌云密蔽。 所有人被湮没在漆黑空洞的夜色里,谁也看不见谁。 “叮”的一声。 火星碰溅。 亮了一亮,冷血的剑已架住雷艳的一剑。 冷血很冷。 雷艳极艳。 很快又陷入黑暗。 “砰砰砰”连着炸响,又闪了几下。 雷阵雨的“哀神指”破空而出,五缕绿色指劲本是射向冷血,被清瘦上人一刀切断。 而雷阵雨右手发出的“霹雳神雷”,也被清瘦上人的拂尘卷住,化去雷劲。 蓝色雷火熄灭前一刻,戚少商和身子展动的雷无妄空中对了一招。 剑鸣。 雷响。 一前一后,往山路前飞。 也看不清谁在前面,因为夜空又黑了下来。 当黑云散去,月华重现时。 老林禅寺的院中只剩下孤零零的张一女,其他人都不知去向…… 第90章 活着也要让他死 方应看拾阶而上,穿过石牌坊,终于到达山腰的星星堂。 他心情有点复杂,越接近山顶越是如此,好像上面有他想看又不想见的某个人。 一同随行的还有高小上,孤行大师,任劳任怨,耶律虎牙,耶律斗鱼,还有几十名随从。 星星堂算是太阳宫的一部分,有山门,清虚殿,老君堂,两侧还有钟楼,鼓楼,财神殿,救苦殿等等。由于北宋道教盛行,香火十分鼎盛,这里的殿阁也颇具规模。 太阳宫是“金门羽客”林灵素的诸多道院之一。林灵素字元妙先生,温州人氏,年少从浮屠学,做了道士。他创立了很有影响力的“神霄派”,因其会妖幻之术,经常蛊惑教众信徒,大肆宣扬“神霄论”。后得宋徽宗赏识,赐其封号,授温州应道军节度,他又以神霄派教主自居,正式掌握大宋教权。 林灵素得势之后,怂恿赵佶从国库斥资大兴宫观,趁机仗势豪夺,强占田宅。还打压释教,排挤僧人,把佛刹改建成道院,将释迦改为天尊,菩萨改为大士,罗汉改为尊者。 让从大唐兴盛起的佛教,遭了一定程度的打压和迫害,而太阳宫原本也是禅院,被强行霸占改建道宫。 方应看命人叩门,两个睡眼惺忪的道士见来者身份尊贵,不敢怠慢,马上打开院门。 方应看问身边的任怨:现在什么时辰了? 任怨回答:子时三刻。 方应看问:还要多久能到“蜜顶”? 任怨说:从这里经“难闻窟”到太阳宫尚需一个半时辰,再到“蜜顶”要半个时辰。 方应看阴沉着脸,望向远处山巅。 只见一座道观高踞峰峦叠嶂之上,在薄云环绕下,恰如云顶天宫,蓬莱仙境。 任劳近身道:小侯爷,要不要在这歇息一下,进些茶点再继续赶路? 方应看环窥四下,走夜道又是上山路,大家确实有些疲惫,口渴。 “好,大家就歇息一下!” 任劳让小道士赶紧去准备,方应看,高小上,孤行大师,任劳任怨去了厢房。 耶律虎牙,耶律斗鱼和其他人在观内警戒。 不一会茶水,果品都端了上来,星星堂的监院也急忙赶来拜见方应看。 这监院道号“萧元子”,别称“九娘真人”。 萧元子行礼道:不知方小侯爷大驾光临,恕贫道有失远迎。 方应看道:我问你,道观内有多少人。 萧元子回答:堂内连贫道二十一人。山上太阳宫有师兄“阳蝎子”在内三十九人。 方应看闻了闻茶,才吹了吹饮了一口。 虽然茶水,果品任劳任怨都验过是否有毒,方应看还是很小心。 他练了“山字经”,可以根据气味,颜色,状态去判断有没有毒。 “山字经”是一门高深奥秘的内功心法,也很另类。 大多数内功心法都是调身,调息。 调身就是让自己的经络顺畅,内脏无疾,肢体强健。你的身体又健康,状态又好,练武就更加事半功倍了。 调息就是通过吐纳,呼吸来调整你体内的气息运转,以气运劲,以劲运身。你有劲道,才能传输给身体打出力量,而劲道就是通过运气来激发的。 而更高级的内功心法,除了调身,调息之外,还有调心一法。 调心其实是炼己还虚,要求身心要大静,回到先天虚无态。只有在心平气和,收心精气的状态下,才能将调身,调息更好的去完成,取得最佳效果。 “山字经”练的是调意,注重内心世界,把人和武功融为一体。人是活的,有心理活动,有思想变化。武功是死的,只有招式,形态,套路,它没有意念。当你把武功当成了自己,你也变成了武功后,两者都活了,有了灵气,也都有神韵。 让功夫有了你的思想,任何武学你都可以学好,学精,学到登峰造极。 元十三限之所以始终练不成伤心小箭,是他没有体会到伤尽了心,绝尽了望的力量。有了山字经以后,他的人力念力结合在一起,融入箭诀。把伤心小箭的“无情力”完全的领悟了。 不过“山字经”也仅仅是内功心法,只是一把打开大门的钥匙。需要一个人有高的天赋,好的资质才行,还要极高深的武学来发挥的它的作用。 也就是说“山字经”本身没有多可怕,可怕的是能让每一种武功变得很可怕。 方应看喝了茶又问道:这几天山上有什么异样吗?或者有什么人出现? 萧元子想了想说:禀小侯爷,并没什么异常啊!人出现的就多了,但都是香客,信徒之类的。 方应看突然目光如炬,厉声问:我义父方歌吟在不在山上? 萧元子也被眼神吓了一跳,忙回答:小侯爷,这方歌吟不就是方巨侠,他怎么可能在山上啊! 一旁的任怨狠狠的问道:你要明白对小侯爷有所欺瞒,会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掂量掂量,方巨侠到底在不在? 萧元子吓得跪在地上,惶恐的回答:这位大人,贫道真不知道啊!我在这里监院,山上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请大人明鉴。 高小上皱着浓眉问:那蜜顶上可有人在? 萧元子忙回答:蜜顶是甜山的最高峰,那里是炼药的丹房,还有祭天司。方便吸收乾坤之气,也可以拜天祭祀。人嘛…… 高小上急问:人怎么?快说! 萧元子回答:上面有看守丹房的道士,每七七四十九天轮值一次,一般没人上去。 方应看冷冷的道:那就是说上面有其他人,你们也未必知晓? 萧元子道:没错,香客是去不到蜜顶的,我们也是除了祭拜三清祖师爷诞辰才去,平日里大家都是在道观里修行做课。 任怨问:这几日你可曾上去过? 萧元子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贫道一直留在此处,不曾去过。 任劳骂咧咧道:你要是有半句虚言,老子可是有很多办法伺候你! 萧元子惊恐万分,手撑地,跪地求饶说:贫道不敢妄打诳语,句句属实。 方应看轻笑,露出了白牙,把他的薄唇衬得更红。 “你起来,先退下!” 萧元子立刻起身作揖告退。 方应看问了下众人:你们觉得这事怎么样? 任怨说:整件事都是幕后的人在搞鬼,可从种种迹象看方歌吟并没有死。也许他也被困住了,挟持了。 高小上挤出一句:我只是个人的猜测,师傅就在上面,这种感觉还很强烈。 任怨和高小上都认为方巨侠没死。 这让方应看的眉头紧锁,心情也微微不适起来。 孤行大师一直没说话,可一开口非常爽利。 “管他是死是活,反正都到这了,上去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任劳也说:大师说的有道理,总不能半途而废。万一方歌吟真活着,给别人带走了,那可麻烦了! 方应看颔首道:棋走到这一步了,不下也得下,其实义父真的活着也是好事。我们可以把他风光大葬,也尽了我的孝心。 他是必须要置方巨侠死地。 ——活着也要让他死! ——杀了他! 方应看想到这一刻,眼睛发出了淡金的瞳色。 他杀机已动。 杀意已决。 杀伐之心不停膨胀。 “我看可以继续赶路了。” 方应看话音一停,外面就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他从窗口望去,看见耶律虎牙,耶律斗鱼正在和一名不停擦汗的小胖子交手。 任劳任怨急忙去开门,想要出屋助战。 谁知大门一开。 暗器就来…… 第91章 虎鹤双行 开门。 遇袭。 七种暗器。 飞燕镖,三棱刺,梅花针,飞蝗石,追魂刀,白骨钉,一只想飞却又不学游泳的鸡。 第七种暗器竟然真的就是一只鸡。 一只被当作暗器的鸡。 它会不会飞不重要,反正它是飞了过来。 ——也被人扔了过去。 这种暗器手法很独孤。 独特的暗器。 孤绝的新意。 发出暗器的人是“独孤一昧”唐七昧。 他一个人打出七种暗器。 七种杀招。 任劳,任怨一见暗器,猝不及防。 防已经来不及了。 二人反应敏捷,也很有默契。 他们互踢一腿。 任劳把任怨蹬到右侧。 任怨把任劳踹往左边。 二人各中一腿,左右弹开,让开了暗器。 任劳,任怨作为刑部里不挂职,却有实权的人,并非偶然。 他们能忍。 也能表现。 不论是在师门,江湖,刑部二人都有过人的忍耐力。 既任劳。 也任怨。 你很难挑出他们的毛病,找不出二人的不是,他们总是矜矜业业,特别是在审讯,逼供,用刑上从没让人失望过。 ——碰到他们的犯人则极其绝望,只求速死。 任劳任怨也还会表现,抓住机遇,力争上游。从刑部底层起步,很快得到老总朱明月的提拔。之后立刻攀上蔡京这棵大树,甩了朱明月为其卖命。没多久蔡京失势,二人又迅速改旗易帜,投靠了方应看。 ——他们总是能用令人满意的表现,来赢得靠山的器重。 任劳任怨这对师兄弟,多年来互相信任,彼此照应,唯有这样他们才可以过得活,活得好。 关键时刻二人心领神会的配合避开了唐七昧的暗算。 可暗器还是射进了厢房,也打向了方应看,高小上,孤行大师三人。 他们又该怎么应对? 高小上最先动。 他双脚不动,往旁边滑开。 悠悠然然,来去自由的避开了飞燕镖,梅花针,三棱刺。 对手的暗器是好暗器。 高小上的轻功也是绝世轻功“悠然来去”。 孤行大师禅杖急抡,同时运起“金刚波若功”护住身体。 禅杖击碎飞蝗石,敲断白骨钉。 追魂刀穿过禅杖,但被孤行大师的周身罡气震落。 飞向方应看的只有一种暗器。 ——飞来的一只鸡! ——还是一只活鸡! 鸡飞。 惊吓。 挣扎。 扑腾。 鸡在半空拼命的扇动翅膀,拨弄着脚爪,还发出“喔喔喔”的嘶叫声。 鸡应该是害怕了,它疯狂的扭动,身上的鸡毛都随之脱落。 鸡毛纷飞。 满屋皆是。 一片……一片……一片片……攘攘熙熙的飞扬,飘洒。 方应看顿时玉面一变,眼睛里掠过一丝金光。 他发觉不对劲。 这鸡毛有毒! 鸡不是暗器,鸡毛才是! 有毒的鸡毛,还不止一片! 满屋都是暗器。 全是毒。 任劳任怨也见势不妙,他们离大门最近,二人面对着面同时飞了出去。 任怨右手鹤嘴护住任劳一侧,左手防住自己的破绽。 任劳左手虎爪挡住任怨一边,右手封住自己的空门。 二人依然心有灵犀,协同合作。 高小上比任劳任怨还要早出屋子,他在躲开第一轮暗器时,就从窗户跃出。 他左手“大漠仙掌”,右腿“血影神腿”,封住命门,以防止屋外有伏击。 孤行大师有“金刚波若功”护体,可毒却很难抵御。 他叱咤一声。 横步疾走。 龙行虎步。 猛顶。 急冲。 只听“哗啦啦”的响声,屋墙被他撞开一个大窟窿。 孤行大师也及时的出了屋子。 厢房里只剩方应看一人。 屋内忽的灯烛惧灭,一片漆黑。 再也没了动静。 极静…… 星星堂内却战况激烈,首先是之前闯入的“惊涛公子”吴其荣。 他一进来就遭遇了两个勇士。 耶律虎牙,耶律斗鱼。 吴其荣不由分说,身形甫动,出掌急攻。 以一敌二,处处抢招。 他打出了有色彩的掌劲。 手掌周围隐约有绚烂,斑斓的光。 有味道的掌风。 他的衣袍,头巾,束带,鞋履散发着馥郁,醇厚的香气。 有色有味。 色味俱全。 让人迷眩的“活色生香掌”。 但吴其荣的攻势并不顺利,或者说没有取得优势。 耶律虎牙挥动着双刃大斧,毫不畏惧。 斧风烈烈。 烈烈风起。 吴其荣的掌味变得不浓了,香气被斧风刮得逐步在消散。 耶律斗鱼的凤翅鎏金镗也有威胁,他的每一次穿刺,每一下捅戳都让对手很难受。 这凤翅鎏金镗纯精铁打造,有八九十斤重,在耶律斗鱼手里却十分轻巧。 见缝插针般的进攻。 封住吴其荣掌的线路,也专打他要害,逼的对方自守。 惊涛公子手掌的色彩也慢慢黯淡下去了。 耶律虎牙,耶律斗鱼的战力着实让吴其荣吃惊,不过二人联手也拿不下他。 三人焦灼的混战,四十招后还是僵持不下。 任劳任怨出了厢房,也不出意料的遇到袭击,这也是他们彼此掩护的用意。 他们料到了袭击,却没想这攻击如此猛烈。 进攻来自于顾铁三。 他和唐七昧,江成海,莫伯伤从李子坝近道上山,先一步来到星星堂。 四人没有继续赶路,而是决定伏守。 顾铁三这一路的任务本来就是埋伏,阻击方应看,六分半堂的人马。 骚扰敌人。 偷袭对手。 顾铁三一式“双龙戏珠”,右拳打任劳鼻子,左拳攻任怨下巴。 右手直拳。 左手勾拳。 直勾勾的就打了过去。 任劳左手虎爪迎击,右手虎爪反抓顾铁三的喉咙。 “咔咔” 任劳的右爪还没抓到,人就被震了出去。 他的左虎爪在和顾铁三的右拳硬拼时,食指和中指被捶得脱了臼,身体也被强大的内力给弹开了。 要不是任劳“虎行雪地梅花五”的虎爪浸淫四十年的修为,左手马上就会被废掉。 任怨眼看情急,左右手形似鹤嘴,连点顾铁三的左勾拳。 “嘟嘟嘟,嘟嘟嘟”。 他的鹤击速度快,却没有用劲,像啄木鸟一样边啄边退。 顾铁三的拳势稍稍慢了一慢,拳劲也微微被卸了一卸。 任怨抽身闪开到任劳身旁,他的指甲盖都已翻卷起来。 顾铁三正欲再攻,但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的步子陡止。 收住动势。 他死死得盯着任劳任怨,气息也变得有些停顿。 只纳不吐。 深深吸入了气。 屏息。 聚神。 表情也很严肃。 且严峻。 还极为险峻。 因为对手变得危险了。 只见任劳低弓着身体,趴在地上。双手前伏撑地,两腿前后交错,微微弯曲,腰臀上顶。 犹如一头下山猛虎要扑咬猎物。 虎视眈眈。 气势汹汹。 而任怨右脚单足独立,左脚抬起,脚踝往下,轻轻踩在任劳的后背。 他两手作鹤击状,左右一展。 左高右低。 身子也随着手臂的弧度而倾斜,像一只仙鹤准备振翅高飞。 仙气飘飘。 风度翩翩。 任劳的目光变得恶毒,凶残。 顾铁三也不由得紧张不已。 仿佛自己就是猛虎的食物,随时会被攫取吞食。 任怨的眼神还是很柔和,略带一分羞涩。 他相貌本就俊秀,姿态也优美。 他气度很闲定。 如神仙一般,宠辱无恙,遇变不惊。 顾铁三对任怨更加忌惮,他深藏不露,或者露而不详。 他好像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完全不担心。 没有顾虑。 任劳,任怨的架势,让顾铁三不敢再动一步,无法做其他动作。 顾铁三徐徐的吐出了气,缓缓的说道:虎鹤双行,天绝地煞。 任怨阴笑道:算你识货,不过认识不代表你可以破。 任劳依然蹲伏着身子,一动不动,只是目光愈发阴鸷寒栗。 顾铁三叹声道:我承认破不了,所以我不破。 任怨道:那我们师兄弟可就不客气了,看看你怎么防! 任怨话止,右手轻抬,左膝前顶。 ——他欲冲天掠起。 任劳扬起脖子,双手仍撑着地,但却缓缓往两旁分开。 ——他也蓄势前扑。 可顾铁三突然动了一下,两人马上就收劲,恢复之前的姿势。 只见顾铁三腰胯一沉,双肩一松,两臂倏分,一字展开。 摆了一式“野马分鬃”。 第92章 各自为战 任劳巍然不动,本跃跃欲试的虎爪只能按捺着地面,以至于青石板都被摁出裂缝。 任劳不动,是因为师弟任怨没动。 他没有下达进攻信号。 “虎鹤双行,天绝地煞”是一种依赖于双人配合的进攻方式,需要二人心意一致,联手出击。 攻击的命令是由任怨发出的,他觉得可以出手时,会把脚从任劳后背移开,这就是指令。 随后任劳从地面突击,任怨在空中掠阵。 “虎行雪地梅花五”任劳一直都是主攻,通常他就可以直接解决对手,倘若遇上硬手也能将其逼入死角。 “鹤立霜田竹叶三”任怨向来负责掩护,当师兄进攻中遇险他会给予支援,还有把赶进死角的对手狙杀。 任劳一直都很听师弟的话,相信任怨的判断,服从他的命令。 任怨年纪比他小很多,可地位高,武功又好。他性格谨慎,行事沉稳,观势看风向又很准,几乎没失过手。 还有任劳任怨虽然心狠手辣,歹毒异常,可师兄弟关系却很好。任怨还很照顾自己这位师哥,荣华富贵也没忘了任劳,时常还处处维护他。 于公于私任劳都离不开任怨,作为搭档任怨也需要任劳。 所以任怨未动,他就不能轻举妄动。 ——相信任怨比相信自己更重要! ——任怨永远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任怨没动,原因是他没把握。 顾铁三这式“野马分鬃”,他没看懂,也没看过! 所以他不敢贸然出击。 顾铁三同样心里没底,他知道“虎鹤双行”的厉害,也没有想到破解之法,故而摆式让对方来攻,寻找敌人的破绽。 双方都很犹豫,也都担心失手。 结果大家都没出手。 十几名神通侯府的侍卫企图围攻顾铁三,可还没近他身就接连倒地死了。 原来唐七昧蹲在大殿的顶檐上发出暗器击杀了敌人。 他本来还要对任劳任怨发动攻击,可脚下遽然裂开个大洞,一柄禅杖直拍过来。 唐七昧拧腰,跳转,躲过一击。 大殿内的孤行大师拔地而起,撞开殿梁房瓦,跃上了屋脊。 他手里禅杖疯狂拍,压,铲,推,劈,一轮狂攻硬生生把唐七昧逼退。 孤行大师的内外家功夫都很强,一套“疯魔杖法”更使得出神入化,唯有轻功有所欠缺。 唐七昧的暗器近身施展不开,又没办法和对手拉开距离,也唯有依仗着身法和孤行大师周旋。 “倒神”莫伯伤也没闲着,手里一根铁拐点倒几名侯府侍卫,护在顾铁三身边。 莫伯伤是“倒派”掌门人,一套“一瘸一拐,神仙难倒”的步伐诡谲,拐法奇巧。 拐法是从丐帮的“打狗十八棍”里摸索出来的。 讲究拉,扯,点,拨,扫,敲,线路刁钻难防。 他的步伐则很难看。 莫伯伤总是先左腿一跨,右腿一拖,像个腿有残疾的瘸子,走路有些颠簸,样子也不好看。 可就是这样的脚步总能抢到身位,占据有利位置,配合他的拐法,那些侯府的侍卫根本近不了他周边一丈范围。 “倒神”这次甜山行动称的上是尽心尽责,从打探情报,安排行装,参加战斗都相当积极。 莫伯伤如此卖力也是有原因的: 第一,戚少商很器重他,不介意以前在蔡京手下的黑历史。 第二,莫伯伤也想在江湖里搞出点名堂,蔡京手下高手很多,他根本排不上号,没有出头的机会。 第三,他的小妾被蔡京儿子霸占了,蔡京还没给他主持公道,所以心里有气,一心想报复。 第四,莫伯伤在金风细雨楼呆了不少时日了,慢慢的受大家熏陶,也变得嫉恶如仇,希望伸张正义。 像莫伯伤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也有一颗做大事的心。 人的能力有局限,梦想是可以无限放大的。 莫伯伤无疑就属于有梦想的人。 星星堂内还有一对有梦想的人。 二人彼此敌对。 一个是高小上。 他的野心就大了,想代替方巨侠成为六大派的总掌门。还想入朝为官,拥有权势,成为统领黑白两道的人物。 就像诸葛先生,温晚,查叫天,万人敌一样。 所以弑师是为了自己做总掌门,投靠方应看是为了当官。 高小上也是聪明人,又是有才华的人。 关键他还是一个格外能藏的人。 武功,心智,谋略,才学他都表露的很出色,但肯定不是最出色。 他是“乱世蛟龙”,亦是“顺义小诸葛”。 忍是必须的,藏是必要的。 另一个就是江成海。 他的梦想简单,就是要争个地位,拼一份家业。 想成为风云人物,但不做叱咤风云的人物。 叱咤天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这些他都没有。 也都太大,太远,太空了。 还是务实点,争一争眼前看得到的。 高小上和江成海在淘宝镇的客栈交过锋。 高小上是赢家。 江成海是输家。 现如今二人又斗在一起,江成海还是主动找上高小上的。 他心里还是不服。 不甘心。 想再拼一拼。 江成海直接正面迎上,双指急点他的“气海穴”,“膻中穴”。 高小上刚跃出屋子,攻击就来了。 他侧首偏身,悠然移开。 江成海急追,左指点“膈俞穴”,右指点“章门穴”。 高小上左掌劈出,攻其胸口。 江成海不避,手指点穴不变。 高小上心想不对,他会“泥马神功”,完全可以硬挨一下,最多是受重伤。 可自己被江成海点中了穴道,那可就完蛋了。 他心里暗悚,迅速收掌。 身子连退七八步。 江成海铁了心要硬碰硬,大步流星紧贴上去,还是左指点“石门穴”,右指点“曲骨穴”。 指指不离穴,招招皆斗狠。 他这点穴功叫“点诗成经”。 高小上眉头紧蹙,脸色一沉。 他一式“黄龙转身”,返身就走。又一式“踏雪寻梅”快步连点,已拉开江成海一丈多远,再一式“旱地拔葱”往上一跃,他已跳上钟楼。 几个动作都在瞬时间完成。 江成海也跟着追,一个鱼跃掠到钟楼下,一个飞身跳在半空。 忽然发现高小上一脸邪笑的立于大铜钟旁,他猛的一踹敲钟的钟杵。 只听“呼”的一声,巨大的鱼形钟杵直撞过来。 这少说有四五百斤的劲道。 江成海躲闪不及,急忙双手抱头,运起“泥马神功”。 木质的钟杵结结实实的撞到江成海,把他像弹弓打弹珠一样震出五六丈远。 那强大的冲撞力,虽然被江成海用“泥马神功”卸走大部分劲道,可还是把他撞的口喷鲜血,手肘都挫伤严重,特别疼痛。仟仟尛哾 江成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睛瞪着对方,心里又气又恨。 这次又被高小上算计了。 钟楼上的高小上得意的看着江成海,嘴里还叫嚷道:你这不自量力的东西,这种武功还要来凑热闹,真的是找死。 江成海忿忿不平的道:我就是死,也要从你身上挖几块肉下来。 高小上冷笑道:你也配! 江成海握紧拳头,准备和高小上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 大家都在混战,对峙,游斗,搏命时。 忽然黑暗一片的厢房里亮起两支蜡烛。 温恬的烛光。 柔静的金芒。 ——不对! ——那不是两根蜡烛! ——那是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泛出淡金瞳色的眼睛! ——那是方应看的眼睛! ——可怕的眼睛! 第93章 快慢九字诀 方应看从黑暗中缓缓踱步出来。 他粉红的嘴唇有些刻薄的上扬,既迷人也很嚣张,精致的五官散发出令人抓狂的傲气。 方应看甩了甩广袖,衣袂袅袅,袖口里散落了一地鸡毛。 月华洒在他白皙光泽的面颊上,朦朦胧胧,隐约中衬托出他的委婉灵动。 好一位花样美男子。 好一个出尘脱俗的男子。 不过星星堂里还有一名同样飘逸出尘,不染尘埃的人。 他白衣。 低首。 孤独。 寂寞。 方应看很自然的第一眼就看到他! ——也不得不看到他! ——只能是先看到他! ——因为他太好看了! 一个垂头不语,还能吸引别人目光,可以使你印象深刻的,恐怕世间只有一人。 “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方应看的笑意愈深,眼神更厉,他的目光像两把金色利剑,扫视着对方。 仿佛要斩断这个人! 狄飞惊也看到了方应看。 他不用抬首就可以瞥见。 二人目光虽没有对视,可心神强烈的碰撞了下。 ——还是激撞! 方应看的杀意被狄飞惊激发了。 杀气也沸腾了。 滚滚翻涌。 谁让狄飞惊如此好看,他低着头都不逊于自己的那份美感。 方应看心里不爽。 他很妒忌狄飞惊。 他已经贵为神通侯,有桥集团的首领,宫闱里的大红人,身份尊崇。 可方应看还是看狄飞惊不爽,还有戚少商,无情等人。 这些人都很出色。 英俊。 有名。 受人爱戴。 被人拥护。 关键他们还都是断颈,独臂,无腿之人,身有残疾还被人崇拜,太让他不解。 这让自身完美的方应看无法忍受。 而且他们都是绊脚石,阻碍自己的人。 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四大名捕代表了诸葛先生,蔡京两大朝中巨擘。 方应看才不甘心久踞于人下,早有取代之心,主掌朝中大权。 理性上,感情上都要除掉这些人。仟仟尛哾 方应看心意已决。 他腰畔的血河神剑好像也感应到主人的杀气,发出“嗡嗡”之音呼应着他。 似啼哭。 如呻吟。 泣声哀悼将要被斩杀的亡魂。 贪婪满足的饮尽对手的鲜血。 方应看正要拔剑。 还未拔剑。 狄飞惊就先出招了。 他低声念起密宗口诀,单手结印。 右手结“大金刚轮印”。 “兵”字诀。 “兵”字诀主攻,强力的冲击波由食指而发,直袭方应看。 左手结“外缚印”。 “皆”字诀。 “皆”字诀主封闭,中指发出几道真气反封方应看要拔剑的右手。 方应看面色一怔。 狄飞惊不止先发制人,还一上来就用出了“快慢九字诀”。 他拔不了剑,只能急退。 往后遁走。 双手快弹。 边退边打出“血河神指”。 “呲呲呲……”一道道指劲划出锐响,反顶冲击波。 “砰砰砰……”冲击波和指劲相撞互消。 狄飞惊低头前掠,两手不停的结印,无名指急射。 左手结“外狮子印”。 “斗”字诀。 右手结“内狮子印”。 “者”字诀。 “斗者”二诀是两大杀招,主奇袭。 两缕真气破空射出,与空气摩擦出了紫色的光。 恰如两道紫电疾射方应看“百会穴”,“断脊穴”。 方应看也不敢轻敌,对方一开始就全力以赴。 他眼睛金芒大盛,低头躬身,左右手交错,屈指弹射。 “嗖嗖嗖嗖嗖嗖……”一连串急促的指风从方应看指尖滑出。 霎时间,那指风摧灭了“斗”字诀,“者”字诀的紫光,指劲还反弹向狄飞惊。 “血河神指”源于“血河神剑”剑法,只见指劲宛若剑锋直刺对方。 狄飞惊身影曲折躲闪,左手仍旧使“皆”字诀,用真气封住方应看拔剑的手。 右手结“孤独印”。 “临”字诀。 右掌掌心发出“破破破破……”的响声,似气泡破裂之音。 方应看的指剑全部被手掌周围的罡气给防御住了。 指剑灭,内劲起。 狄飞惊又结“智拳印”。 “列”字诀。 右掌变右拳,一股碎石分金的内劲像铁拳一样凌空轰出。 力量很足。 速度极快。 爆发力甚大。 堂内好几人看了狄飞惊的出手,都心里重新对他有了新的感悟。 “惊涛公子”吴其荣就是之一,他心里暗忖。 狄飞惊比他想的要强。 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不显山,不露水。 顾铁三是另外一个,他正和任劳任怨僵持,还是瞥到他的“快慢九字诀”。 他心想:这种密宗手印是极耗元气的,看狄飞惊文弱公子模样,竟然能用出如此刚猛的武功。 狄飞惊真的很强! 以后如有交手,切不可大意。 方应看是最惊讶的人,他看过狄飞惊在十字亭用过雷损的这门功法。 今天明显比上次更具攻击性,结印速度快,出招果断凌厉。 这样的人留着是祸患,你无法预知狄飞惊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他只会愈来愈强。 越来越有威胁。 方应看心念一定,杀心大增。 他眉宇间有很悚怖的戾气,这戾气迅速布满了脸庞。 方应看整个人都充斥着杀戮气息。 还有凶气。 凶煞如鬼。 杀性似魔。 他眼睛的瞳色完全变成了金灿灿,目色金光闪闪。 略有刺眼的光芒倾泻而出,宛如在幽暗的夜空里散了许多金沙,让人目眩神迷。 方应看不仅用了“山字经”,将自己的心念一体,神意共融。气息运转加快, 注意力高度集中。 他还运起“忍辱神功”,激发了自身的潜能,提升了身体的机能。 方应看速度瞬间加快,左手中,食指疾射出的指劲也更尖锐。 几道犹如锋利宝剑的指剑,刺破了了“列”字诀的拳劲,还把内劲反挫了回去。 狄飞惊。 惊。 大惊。 他右手匆忙结“日轮印”。 “在”字诀。 狄飞惊指尖也泛出金晖,像一抹阳光,轻轻的划了出去。 “在”字诀的金光撞击了方应看的血河指剑。 乍然,鸣响。 狄飞惊退出丈余远,鼻孔里徐徐流下两条血柱,耳际也淌出血迹,他白衣也绽显出艳红的血点。 “快慢九字诀”消耗了他太多的内力,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荷。 方应看又使用了“山字经”大法,“忍辱神功”,先前的血河神指威力大增。 狄飞惊最惊愕的是方应看拔剑了。 “铮”的一声,红芒一现。 方应看终于拔出了血河神剑,由于“忍辱神功”他的手速,敏捷度都大大提增了,突破“皆”字诀的封锁拔出了佩剑。 这才是真正让狄飞惊担忧的。 一道绯红的剑光飞来。 拂过冷清的月光。 狄飞惊口中急念声起,双手结起“内狮子印”,“外狮子印”,“大金刚轮印”,“宝瓶印”,“智拳印”。 “斗,者,兵,前,列”五诀齐发。 剑。 诀。 击。 破。 两者互攻对冲,产生的逆流冲击力把二人各自震开。 狄飞惊垂着软绵的脖子,吃力的喘着气,嘴里也溢出鲜血。 走了许久的山路让他本就不好的身体很疲惫,再和方应看的硬拼也很耗内力。 狄飞惊受了伤。 方应看也是。 “快慢九字诀”确实强悍,怪不得当年雷损放弃雷门的火器,炸药,苦修这门密宗武学。 这门武学奥妙无穷,攻守皆备,能控能收。真气,内劲,罡气都各有奇效,若能练到大成,恐也是横行江湖的绝技。 强烈的反挫力让方应看的胸口也不禁一闷,有点灼热的痛。 还好他有“忍辱神功”,身体机能加强了,并没什么大碍。 方应看深吸一口气,对着狄飞惊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扔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那血河神剑微微的颤动。 像一头嗜血的猛兽,饥渴的盯着狄飞惊。 要饮尽他的血! 第94章 独孤一死 就在方应看与狄飞惊争斗时,星星堂内其他人的战况也发生着变化。 最出人意料的就是顾铁三和任劳任怨。 他们变得最快。 结束的也最快。 这个过程很突兀。 突兀让人始料未及。 任怨瞟见方应看已用了“山字经”大法,马上决定出手。 理由也很简单: 第一,狄飞惊的出现,说明胜鸳鸯,何红申的防线被彻底突破了。会有更多的人上山,形势不利于自己。 第二,方应看的出现是打破僵局的一个契机,全盘战局会发生转变。而且方应看动了真格,使出了“山字经”,他和任劳也需要抢占主动。 第三,任怨没看懂顾铁三这式“野马分鬃”,也许他是在故布疑阵,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这三点让任怨决定发起攻击。 他的左脚抬离了任劳的后背,人也离开了地面。 任怨犹如一只野鹤晾翅,冲天而起。 他在空中的体态优美。 很宁静。 静的连姿势还保持原状,双臂舒展,右腿挺直,左膝弯曲, 翱翔孤云。 任怨在空中静待杀机。 任劳是急动。 他动作很迅猛。 且暴虐。 任劳虎步疾走,前冲七步,还狂吼了一声。 似虎啸。 震慑人心。 顾铁三不动,还是“野马分鬃”式纹丝不动。 全然不顾对手的“虎鹤双行”。 任劳也不迟疑,此刻不能再打退堂鼓。 他卧身弓背,虎扑前攫。 顾铁三依旧不动如山。 任怨在空中一时也没俯瞰到他的破绽,无从下手。 任劳冲至顾铁三身前发动攻击。 他挺腰出爪,右虎爪一招“虎跃龙潭”直探面门。 左虎爪一招“黑虎掏心”急抓心窝。 顾铁三左肘一沉,肘击任劳右爪,同时左腕下捶,敲击任劳左爪。 他一手二用,两招同发。 顾铁三的手臂功夫,绝不在铁手之下,不止刀剑不入,也灵活自如。 任何角度,任何方式都能出招。 任劳也有盘算,双爪迅疾扣住顾铁三的手肘,手腕。 他抓住了顾铁三的手。 这也是任怨要等的机会,他身子俯冲滑翔,直掠顾铁三。 两手鹤嘴状,急啄对手的眼珠。 顾铁三右臂上扬,一拳上摆。 任怨身子凌空一侧,鹤嘴勾住对方的上臂。 顾铁三的功夫都是在手上。 现场他双臂被擒,战力受制。 任劳任怨抢得先机,占据主动,马上就可以把对手置于死地。 旁边的“倒神”莫伯伤想要帮手,却来不及了。 顾铁三双腿急动。 原地用劲的旋转。 他就像陀螺一样,飞速的转圈。 任劳任怨因为拿扣住了顾铁三的双臂,二人也跟着他被迫的转动。 顾铁三也不管二人,自己继续飞转,越来越快。 他自身由于盘旋,带起了强劲的气流,形成了可怕的漩涡。 任劳,任怨就有点措手不及了,二人也不能放手,跟着顾铁三双臂转圈。 二人更是被强大的气流给托起,漂浮在半空,随着漩涡回旋。 众人也惊愕不已。 顾铁三竟然将任劳任怨抛拽在空中,他们还被动的转圈。 大家只见人影幢幢,看不清谁是谁了。 任怨尖啸一声。 鹤鸣九皋。 他在给师哥任劳发讯号,意思是这样下去不利于已,先撤退。 二人瞬间松手,护住自己。 顾铁三顺势双臂一震,任劳任怨在他手臂内劲和急速旋转的甩力下飞了出去。 任怨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又是一个筋斗,再接一个筋斗…… 筋斗连筋斗…… 一路翻筋斗…… 飞了好远,很远,更远…… 消失在远山之中…… 任劳略有不同,他落地急快的滚了一个跟斗,连滚了一个跟斗,紧接着滚了一个跟斗…… 跟斗接跟斗…… 沿路滚跟斗…… 滚了颇远,甚远,极远…… 不见在密林深处…… 二人逃的无影无踪。 只留下顾铁三站在原地,手臂上有一对虎爪的梅花抓印,一双鹤嘴的竹叶啄痕。 还有地面一圈大大的深坑,呈现出阴阳太极的形状。 顾铁三的衣衫彻底被汗水淋湿,汗水如雨般滴了下来。 刚才那一刻着实惊险万分。 自己倘若没有一双铁臂,估计就没有什么好估计的了。 面对任劳任怨这样的煞星,你只能一心一意的去应对。 ——而不是估计! ——否则被算计! 任劳任怨的撤退,对方应看绝对是个坏消息。 他认为任劳任怨和顾铁三势均力敌,即使不能取胜,也可以拖住他。 没想到…… 方应看很快发觉另一个没想到。 高小上也不见了。 又是一个坏消息。 高小上对决江成海是占优的,还是很明显的优势。 可他没想到任劳任怨那么快就败了。 还溜了。 快的自己都还没解决掉江成海。 同时六分半堂的人马已经杀到,关日魔,关月妖,关星鬼围上了耶律虎牙,耶律斗鱼。 形势急转直下。 关氏三怪对上了耶律二人。 吴其荣解了围。 脱了身。 高小上没有犹豫。 立刻跑。 眼下最打紧的是上“蜜顶”,看看自己的师傅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这件事困扰了他很久。 也折磨了他很久。 应该要做个了断了。 高小上跃出钟楼,悠悠然的飘落,纵身往太阳宫急行。 方应看气的牙痒痒,自己的这个师哥果然靠不住。 奸诈之徒 狡猾之辈。 幸好孤行大师没走,或许是他走不了。 莫伯伤,江成海二人加入了孤行大师和唐七昧的战团。 大师依然穷凶极恶。 手里禅杖也使出了“疯魔杖法”的六式奥义。 ——“禅杀”,“空破”,“不戒”,“无果”,“渡难”,“灭缘”。 月光下,只见孤行大师的僧袍展动,飞舞的禅杖寒芒狂闪。 大师杀得兴起。 斗得激动。 他是个杀生的和尚。 拿起屠刀,立地成魔的凶僧。 方应看眼里的金芒在燃烧着他的杀意。 红芒一闪,气势凌人。 血河神剑,一剑独尊。 方应看就是要睥睨天下,唯我独尊。 狄飞惊左右手快速结印,“日轮印”,“大金刚轮印”攻出。 他的真元虚耗太多,一时无法使出更多“快慢九字诀”。 方应看的剑势穿透真气波,直刺过来。 狄飞惊疾走,接连虚晃。 他的衣袂被割裂,袍摆也被削去一角。 吴其荣也飞身过来,催动掌力攻向方应看。 带香味的掌。 有颜色的掌。 以及悦耳的乐音。 吴其荣不但使出了“活色生香掌”,还用了“欲仙欲死功”。 不是谁都可以让惊涛公子同时用出两大绝技。 这两种绝技彼此呼应,揉合夹击。 掌风香溢。仟千仦哾 掌劲绚烂。 还有那“嗡嗡嗡,嘤嘤嘤”的声音。 真的好动听。 恍如碧空中有位仙子抚出缥缈空灵的仙乐。 余音袅袅兮秋风,仙曲飘飘升极乐。 方应看一时只觉头晕眩目,眼花脑涨,身体也有点不由自主,好像要随着那声音翩翩起舞。 他竟然被吴其荣困住了。 方应看不可乱,不能慌。 他用“山字经”来调息稳住心神,再运起“忍辱神功”控制身体。 左手打出“血河神指”。 “丝丝丝丝丝”的指风之声一下子掩盖了“欲仙欲死功”的掌音。 吴其荣的“掌音”一弱,顿时压不住对手了。 又见红光一闪。 吴其荣陡然收掌,飞掠后撤,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他的手背有划痕,隐隐见血迹。 方应看见机转身就走,飞纵跃过清虚殿。 他不想恋战。 狄飞惊,吴其荣若联手,自己会很吃力,况且还有个顾铁三。 方应看心意已决。 ——走! 可就在他撤走时,迎面骤然飞来十几枚暗器。 突如其来的暗算。 方应看将“忍辱神功”的功力运于左臂。 忽见他左袖翻飞,将暗器纷纷拍落。 唐七昧就趁乱欺近方应看身后,左手急抖,发出九枚钢钉直打后背。 他对近距离出手极其自信。 暗器全部命中,例无虚发。 钢钉无误的打中方应看,可仅仅是打中。 ——没有打入! 方应看就在千钧一发时,背后运起“忍辱神功”。 钢钉就像打在铁板上一样,悉数弹开。 唐七昧神色一惧,还欲再出手。 他直觉揪心的疼痛,瞅到自己的前胸被插入了一柄剑。 一柄血红色的剑。 还有方应看阴狠的脸。 唐七昧呜咽了一声,就倒了下去…… 再也没能站起来。 方应看也隐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 第95章 江湖那些事儿 夜已近丑时,汴京不夜城。 一名头戴红色逍遥巾,身穿灰色圆领袍的男子步行在大街上。 他脸色灰白,唇色却很红,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名灰袍男子突然加快了脚步,穿梭在人群里。 他总是可以避开绕过街上的行人,别人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不过甩不掉身后的四个人。 因为那四人都是六扇门的捕快,难缠的角色,他们在刑部都有点手段,有些名气。 四人叫:杜鹿门,克林盾,卢军医,鲁治肾。 他们中元夜负责在“四御坊”巡视,发现了这名行迹可疑的灰袍男子。 凭多年捕快的直觉,几人立刻盯梢,跟踪,伺机盘查。 那灰袍男子似有察觉,拐进了“后悔巷”,四名捕快也尾随而入。 杜鹿门一进巷子就瞧见那灰袍男子双手插胸,背靠墙,阴沉的脸让人不寒而栗。 他拔出腰刀喝道:跟我们去刑部走一趟。 “我犯法了?” “犯不犯法,去衙门里盘问盘问就知道了!” “呵呵呵,你们真不该跟着我……” 片刻,那灰袍男子出了“后悔巷”匆匆离开,脸色凄凄惨惨。 身后不久传来妇孺的尖叫声: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几经转折,灰袍男子来到了大相国寺,此处是京城最大的佛家寺庙。 他一个翻身跃过院墙,穿越大雄宝殿的屋檐,来到了八角琉璃殿推门而入。 八角琉璃殿内供奉着一尊巨大的四面千手千眼佛。此佛是用一整棵银杏树为材料,由数名能工巧匠历时五十八年雕刻而成,是大相国寺的镇寺之宝。 灰袍男子围着千手千眼佛转了一周,恭敬的站立在北面。 “你来了!” 猝然间,佛像开了口,说了话。 灰袍男子道:主人,我来晚了。 佛像道:我也刚到。 灰袍男子道:你让我办的事已妥。 “很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佛灯下的千手佛朱唇微启,面带笑容,佛眼似闭非闭。 “只是……” “呃,只是什么?” 灰袍男子道:甜山那边的事,我怕迷天盟的人办砸了! 佛像沉思了一会道:你担心雷滚? 灰袍男子回答:主人,此人不可靠。以前在六分半堂就生反骨,后来又和金人勾结在一起,我怕他会坏了主人的大事。 佛像笑道:甜山之事能成最好,事败了也不影响我的计划。本来甜山之局就是意外收获,成败看天意。方应看不杀父弑师,方巨侠不死,雷媚姐妹不反叛,这局也就没了。 灰袍男子静静思索,也没说话。 佛像又道:我们和迷天盟只是合作关系,我并不想和雷滚有太多牵扯。他沉寂时,我给他指了条明路,只是为了以后多一颗可用的棋子罢了。 灰袍男子面色变了变,忍不住问道:那我也是主人的棋子吗? 佛容安详,佛眼泛光,千手犹如一张巨型的网,包罗天下万象。 佛像回道:你是我的手,是我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那部分。雷滚只是一个随时可以弃掉的棋子。 灰袍男子忙道:主人,我……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我的亲信,未来的版图里会有属于你的那份,我的承诺不会食言。 “谢主人,我会用心做好主人的手。” 佛像又道:很好,我不会亏待你。而且我也没亏待过你,不是吗? 灰袍男子点了点首说:主人有恩于我,绝不会忘。假如甜山那边不顺利,我们该如何应对? 佛像道:你放心,火烧不到我们头上。让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有桥集团继续斗下去,这样京城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灰袍男子道:京城里有诸葛正我这个老东西,还有四大名捕恐怕会插手干预,事情未必会很顺利。 佛像说:诸葛正我倒不担心,朝中他的敌人不少。蔡京,童贯,梁师成,王黼都与他不睦,两股势力相互较劲,我们可坐收渔利。只是四大名捕是个麻烦,要把他们分开,各个击破,不过要借他人之手。 灰袍男子又说:蔡京也是老奸巨猾之人,不那么容易对付。 佛像笑道:蔡京自从没了凌落石之后江湖势力大大折损,他本欲扶植方应看来掌控武林,可偏偏方应看是狼子野心,贪欲极强的人。不愿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万人敌”又是童贯的人,“查叫天”是王黼那边的,四大凶徒都各奔东西。他在京城手上的牌不多了,就剩六分半堂,多指头陀,叶云灭,孙收皮,罗睡觉这些人了。 灰袍男子笑道:蔡京也是虎落平阳,大势已去。 佛像说:那也未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在皇帝前面还是得宠的,朝中党羽遍布。武林里最近和神枪会孙家,太平门梁艳丽,下三滥何平交往甚密,似乎还去请了七绝剑神。 灰袍男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说:七绝神剑的师傅!据说他们练成了“天行健”。 佛像道:不是据说,是已经练成了。不过蔡京能不能请到这七人还难说,七绝剑神若真能出山,那诸葛正我,舒无戏,米苍穹,四大名捕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灰袍男子一脸狡笑道:那可省了我们不少事。 “吱吱吱吱……” 只见千手佛突然转了一个面,手握莲花,佛面也似动了动,露出一个很有禅意的笑。 静虑。 安宁。 清幽。 让人看了犹如坠入虚空,置身虚境,身体被抽空了灵魂,一片虚无。 既神圣。 也畏惧。 灰袍男子不敢直视,低头深吸一口气。 佛像笑道:你最近功练的如何了? 灰袍男子咬了咬红唇回答:略有小成! 佛像道:那太原的事你去办。京城的事可以放一放,“风云镖局”的事要紧。龙放啸是诸葛正我的一条臂膀,必须先除掉。 “是,这件事我去办!” 佛像道:我让唐能助你一臂之力。 灰袍男子脸色一沉,忙道:主人,为何让唐能那小子掺和,难道信不过我。 佛像道:记住了,你和他都是我亲自选的人。做好自己的事,别影响我的大计,“风云镖局”的事我要万无一失。 灰袍男子唯唯诺诺的回了声:明白。 佛像又说:你的心胸要开阔些,论武功你并不输四大名捕,只是脾气上欠缺了点,使你始终突破不了那层境界。 “主人说的是。” 佛像说:如果洛阳那边的事也有进展,那我的整盘棋就可以早点收关了。 灰袍男子回道:温晚在洛阳的势力根深蒂固,黑白两道都呼风唤雨,很棘手。 佛像道:嗯,说实话我到现在还看不透此人,他身上似乎隐藏着更深的事!不过就让妙手堂回家,小碧湖游家先缠住他,先把龙放啸的事给办了。 灰袍男子又说:追命也在洛阳,要不要趁机会先除了他。 佛像道:你和追命有过节,可四大名捕还是要借别人的手除掉。不能意气用事,暴露自己,打乱我的计划。 “是!” 佛像说:棋要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吃每一个子都要慎重。不要为了一时的便宜,而毁了棋局满盘皆输。我做的是大事,输不起,也不能输! 话音刚落,只听“吱吱吱吱”的千手佛又转回原来的方位。 “你去准备一下,到了太原会有人和你接头,唐能也有他的任务。到时他也会协助你,此事你们要务必谨慎。” 灰袍男子回道:是。 佛像道:“风云镖局”的事完成了,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多谢主人!” “去。” 灰袍男子推门而出,凌空飞纵,眨眼睛就看不到人影。 殿门也自动关闭了,殿内的千手佛神态似有所想。 静思。 禅听。 “神不知,鬼不觉他们还在考虑吗?” 佛像忽然的发问。 从大殿墙壁的阴暗处传出一个声音:他们还在犹豫! 佛像冷笑道:他们竟然也会担心,真是少见! “谁让目标是他呢!” 第96章 杀人的好天气 血染红了顾铁三的衣襟。 他左手扶起唐七昧的尸首,右拳死死的攥紧,手背上的青筋都暴凸出来。 顾铁三盯着不远处的狄飞惊,紧盯着他的手。 狄飞惊中指,无名指屈于掌心,大拇指按在二指上,食指和尾指翘直。 他结了印。 但没有出招。 因为顾铁三握着拳头窥视着他。 狄飞惊心里掠过一丝出手的念头,现在把顾铁三击杀了,对六分半堂可谓去了一大心腹之患,让金风细雨楼折损一员大将。 可这一切都随着惊涛公子的消失而打消。 惊涛公子头也不回的就追击神枪血剑小侯爷。 他似乎只在意方应看。 ——吴其荣是为了她!而非为六分半堂! 他虽是六分半堂的供奉,却不管事,也懒的管。 他喜欢轻松,自在,惬意的状态。 游游山,玩玩水,看诗画般的风景。 吴其荣还爱欣赏美丽的女子。 鉴赏她们的美。 观赏她们的舞。 他加入六分半堂主要原因是为了能见到雷纯。 只有这样才能时常看到她。 雷纯的一颦一笑可以化去冰雪,一顾一盼能洗去阴霾。 她太过清丽。 太过雅艳。 还是一个极纯的女子,让你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女子。 吴其荣来甜山只是因为雷纯希望他来。 他也想为雷纯来。 吴其荣不在! 狄飞惊不动! 他不会选择这个状况下硬拼对手,更知道来甜山的真正目的。 双方在凝重,紧张的气氛里脱离战斗。 顾铁三扛起唐七昧的尸体,慢慢的往后退。 一步一步的后移。 每一步走的很缓。 走一步停一下,目光没有从狄飞惊的手指上移开过。 同时另一边的孤行大师也知道方应看,高小上都往山上去了,任劳任怨应该是逃离了。 孤行大师有点迟疑自己该怎么办,可手上的禅杖攻势并未迟缓。 他左右开弓,双管齐下。 月牙刃飞叉莫伯伤,铁铲直拍江成海。 莫伯伤一瘸一瘸的躲闪着禅杖,一拐一拐的点刺回击。 “倒神”也是拼了。 江成海被高小上算计了,伤的不轻,却还是苦战不退。 他的“点诗成经”点穴手,像毒蛇的信子不停的攻击孤行大师的要穴。 二十招以后,孤行大师也不想再打下去。 他禅杖横扫逼开二人,运起内力,一声大喝。 声如洪钟。 响彻天际。 江成海,莫伯伤本来想继续上前,被这一吼得耳膜欲裂,心惊胆战。 二人也不由的被这声势逼得倒退数步。 连狄飞惊也皱了皱眉。 顾铁三则耸了耸耳朵。 好强的“狮子吼”,不愧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这震慑人心的威力太不可思议了。 孤行大师见有了机会,禅杖一收也飞奔向太阳宫。 他肯定要上去。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孤行大师很实在。 没心眼。 他的“四大不空”是需要银子的,方应看可是付银子的人。 他不能出事。 孤行大师要保住这棵摇钱树,必须要去帮方应看。 孤行大师一撤,江成海,莫伯伤就掠到顾铁三左右。 二人看着唐七昧,不禁心酸。 江成海怒。 莫伯伤气。 顾铁三压低了声音道:先走,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很快就撤出了星星堂。 唯一还在战斗的就是耶律虎牙,耶律斗鱼和关家三个怪人。 关月妖旁大的身躯步步紧逼,“搂手”不停的牵制耶律二人的武器。 关日魔一双“千错万错手”担任主攻。 他的武功属于分金错骨手的一种,也叫“沾衣十八跌”。专门攻击人体十八处要害关节,比如踝,膝,胯,腰椎,背脊,颈椎,喉,腕,肘,肩这些部位。讲究抓拿化打,缠困锁闭。具有三盘困锁、九节缠拿、搭手即跌,拆解骨骼之威力。 关月妖是牵制,关日魔就是压制,耶律二人被逼的苦撑。 关星鬼身上有伤,行动上略有不足,也凭着手掌的骨刃见缝插针的骚扰对手。 形势对耶律虎牙,耶律斗鱼极不利。 甚危。 耶律二人除了善骑射,长兵器作战,以及一身蛮力之外,还有其他强项。 ——那就是阵法! 二人常年领兵打仗,光靠武力是不够的,还要精通阵法,战斗的经验都很出色,形势严峻就立刻改变战术。 只见耶律虎牙,耶律斗鱼二人凑紧,背靠着背。 一人持双刃大斧横于腰间,摆了个“御冲”式。 一个握凤翅鎏金镗举于胸前,摆了个“突驰”式。 一时间,二人的受攻击的面减少了,只需要防住正面,还可以凭借着灵活的步伐来调整方位。 这种可攻可守,首尾呼应的阵法叫“陷坚阵”。 既能冲锋陷阵,又可从容坚守。 关家三人一下子也找不到突破口,双方斗了几十个回合,都没讨到便宜。 此刻神通侯府的援军也到了,何红申,胜玉强杀进星星堂,六分半堂的手下也死伤殆尽。 狄飞惊急命撤退。 他左手结“外狮子印”,右手结“内狮子印”。 两道紫色真气分攻胜玉强,何红申。 胜玉强边躲边喊道:何老怪,当心哟! 他鸳鸯连环步横走,靠向何红申。 险险避过。 何红申被胜玉强提醒,也鹰爪一扣,提起一名六分半堂弟子的身体去挡。 “噗”的一下。 真气穿过六分半堂弟子的胸口,疾射而出,打向何红申额头。 吓得何红申大叫不好。 胜玉强反应超快,在狄飞惊的真气要击中时,及时出招。 飞起一脚“蝴蝶鸳鸯腿”,蹬在何红申的屁股上,把他踹了出去。 真气擦着他身体而过。 胜玉强出腿救何老怪时,还扭了扭肩。 五枚“鸳鸯梭子镖”直打狄飞惊头部和四肢。 他可是“五虎贲”的绝对战力,关键时刻这两下真功夫,简单粗暴。 主要是很有效。 狄飞惊急忙结“孤独印”,“临”字诀形成一道罡气屏障,把梭子镖全部弹开。 可他突觉体内真气运行受阻,已经接济不上了,要再强行用“快慢九字诀”恐怕自己身体支撑不住。 关日魔,关月妖,关星鬼也急忙护着狄飞惊,撤离了星星堂。 何红申惊魂未定的说:胜鸳鸯,多亏了你,不然我这条老命就没了。 胜玉强娇声道:唉哟哟,我们谁跟谁啊,竟说见外的话。 何红申捂着屁股道:山下我还骂你不管我就跑了,现在又救了我,是我心胸狭隘错怪了你。 胜玉强鸳鸯帕一挥说:死老怪,你还骂我,早知道让你死了算了。 何红申赔不是道:我错了还不成,你就宰相肚里能撑船,别和我计较了。 胜玉强娘音又起:行行行,谁让我是菩萨心肠! 何红申又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拿个主意! 胜玉强想了想说:当然上山呀,不过到时你机灵点。别一根筋,装装样子明白不? 何红申道:得嘞,听你的!我的胜菩萨! 胜玉强笑道:死相! 不一会,胜玉强,何红申,还有耶律二人也朝山上赶去。 而院中留下不少尸体,那些道士们也吓得慌了神。 只有萧元子猫在大殿里,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他脸露奸笑,溜出殿外。 萧元子一个“鹞子翻身”腾身翻过院墙,一边翻一边扯去道袍,露出一身黑衣,也揭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他快速的穿行在山林里,很快来到一处空地。 那里已经等候着一群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为首的人并没遮面。 他虎目大眼,一脸凶恶,左右手各握近百斤的流星锤。 犹如神话中的巨灵神一般,威风飒飒。 萧元子见了他恭敬道:参见雷盟主。 雷盟主不是雷门主。 所以他不是雷郁,也不是雷卷。 而是雷滚。 迷天盟的盟主。 雷滚问:邓苍生,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萧元子原来是“苍生刺”邓苍生。 邓苍生回答:都很顺利,方应看和狄飞惊都往太阳宫去了。 雷滚问:其他人呢? 邓苍生答:也都跟去了,另一路戚少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雷滚狞笑道:太好了。就算戚少商没到,方应看和狄飞惊这两条大鱼也足够了! 邓苍生也狡笑道:这次可算让咱们迷天盟扬眉吐气了。 雷滚一脸奸诈之色,望向天空。 “今天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第97章 神龙战蛟龙 戚少商一路飞驰。 雷无妄沿途狂追。 二人在追逐中还交了两次手。 第一次雷无妄用“平地一声雷”,“掌心雷”齐发,逼停了戚少商。 二人剑气,雷功斗了三招。 雷无妄占了优势超越戚少商,在前面急奔,不过他轻功稍弱于对手,一柱香后被追上。 这次戚少商出剑,用剑气封住了雷无妄的去路,趁着他停顿时反超。 月下戚少商一袭白衣,衣裾飘拂,犹似一双白翼飞展,遨游在茂林之间。 夜风只能抚摸着他的衣尾,却始终无法触及他的面颊。 他委实太快了。 快似飞星。 一颗永不陨落的流星。 雷无妄发现已经追不上戚少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影子越来越小。 戚少商的白影逐渐变成了一个跳动的白点,最后连白点也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雷无妄狂啸一声。 如雷。 动地。 他肆意的宣泄着内心的不满。 为何他没在轻功上下苦功,尽管自己的身法已相当不错。 但依然不能令他满意,至少和戚少商比起来他是输了。 他体内的雷劲外溢出来,一路上震断了八棵树,才勉强压住心中的不悦。 雷无妄定了定神,稳了稳气息,全力追赶。 他告诫自己要冷静,已到紧要关头不能有丝毫的心浮气躁。 丑时五刻,戚少商到了朝天门。 朝天门是座石牌坊,也是正山门。高三丈有三个门洞,中间有条一百零八级台阶的山道,这就是通往太阳宫的路。 山道一侧是怪石嶙峋的陡峭石壁,另一侧是悬崖沟壑,地形非常凶险。 戚少商停下,观察了一下。 月光铺洒在山道上,那一百零八级台阶像白色的绸带,蜿蜒绵亘通向太阳宫前的玉皇阁。 戚少商没有时间多加思索,身子一掠飞向山门口。 就在他将要穿过朝天门时,突感杀机迫近。 有人从他头顶发动了偷袭。 一拳一腿。 拳打后背,脚踢前胸。 拳很花哨。 腿很绣巧。 那人原来以“壁虎功”吸附在石牌坊后,隐匿气息。等戚少商一过山门时,立刻发动杀招。 能让戚少商没有察觉而发动偷袭,又拳脚双绝的人很少。 在甜山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也不是第一次暗算戚少商了,在十字亭就干过一回,结果被顾铁三给阻止了。 论武功他是“乱世蛟龙”。 讲才智他是“顺义小诸葛”。 高小上就是武功,才智都俱佳的人,而且他诡谲多变,懂得韬光养晦。 他是一名低调的高手。 戚少商面对突如其来的暗算,他已来不及拔剑。 也拔不了剑。 因为鞘中无剑。 剑早已出鞘。 只见一柄青龙剑旋在有些薄雾的高空,犹如一条青鳞飞龙腾云驾雾,穿梭险峰之间。 青龙剑飞转中发出吟响,弹出一道剑气,似雄劲的龙爪直袭高小上。 戚少商原来在穿越朝天门之前,已出剑抛入半空,再穿过牌坊。 发现遇袭,马上以气御剑,发出剑气攻向敌人。 戚少商并没发觉石牌坊有伏击,但他留了后手。 他的后手就是先出手。 谁让他是群龙之首,想斩杀龙头的人太多了。 江湖险恶,京城更危机重重。 他的断臂就是刻骨铭心的教训。 戚少商不是以前的“九现神龙”。 现在的他步步为营,也杀伐决断。 高小上的暗杀可以打倒戚少商,代价就是他也会被剑气击中。 这是伏击后的伏击。 ——暗算后的暗算! 高小上怎么办? 同归于尽? 撤招自救? 生? 死? 高小上选择生! 死是没有意义的! 对他来说杀了戚少商是件大事,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那就是坏事。 还是蠢事。 天大的蠢事! 高小上不蠢。 所以他收住了拳脚,放弃了进攻。空中提气腾身,纵跃到一侧的石壁。 戚少商的剑气折向直刺。 高小上双手扣牢凹凸不平的壁岩,急速往上攀爬。 既稳。 且快。 这不是单纯的“壁虎游墙功”了,而是江湖中另一种武功。 ——“蛤蟆跳梯术” 这两种功夫的区别在于“壁虎游墙功”在平滑的墙面上效果好,而崎岖不平的崖壁更适合“蛤蟆跳梯术”。 因为这种功夫不但能爬,还可以跳,遇到不适合用手抓壁的岩石,就可以跳跃过去。 高小上双臂往上探,双脚就借力蹬,在身体悬空时双手快速抓住壁岩。 一蹦,一跳,一抓,蹿上去半丈有余。 戚少商的剑气击空,把石壁刺穿一个窟窿。 高小上躲过一劫,双脚屈膝反蹬,直径弹向戚少商。 他左手一扬,“嗖嗖嗖”三枚血影神针射出。 右手变化“七星螳螂拳”,一式“白猿偷桃”急点戚少商面门。 戚少商身子后移,手掌一引,青龙剑已到手中。 他顺势一招“三仙归洞”,一剑抖出三道剑花拨开“血影神针”。qqxδnew 同时他左袖飞吐,卷住高小上的拳头,借劲要把他扯下来。 接着就是青芒一寒,青龙剑的剑锷急斩高小上。 这次戚少商还是抢了先手,近距离制住对手,用剑锷斩敌。 高小上也可以出手对攻,他的“花拳绣腿”那么近的距离一定可以得手。 可代价依旧是互殴而亡。 戚少商中了拳脚,高小上也必被剑斩中。 高小上还是不愿接受这样的局面,不想自己鹬蚌相争,为别的渔人得利。 还是自救要紧。 自救就是退! 可右手被缠,行动受制。 但他是“乱世蛟龙”。 ——是强者! 高深莫测的那种。 即使龙困浅滩,也要再飞冲天。 所以他就飞了。 ——真的飞了! 高小上用“悠然来去”的轻功倒退出去。 戚少商的眉头紧蹙,脸色也一变。 他是怎么挣脱束缚的? 那么短的时间里如何做到的? 戚少商眼睛紧盯着高小上的右手,瞬间明白了一切。 答案就在他的手上。 高小上的右手像一根木棍,然后开始慢慢的膨胀,逐步恢复了手的形状。 他在瞬息万变之际用了“缩骨功”,将右手迅速缩小,及时抽了出来。 戚少商心中暗惊,此人的实力简直让人咋舌。 武学之杂。 功夫之精。 反应之速。 绝对算是超一流的高手! 这是下了多少苦功,才可以锤炼出如此的身手。 高小上半蹲在石牌坊之上。 他的眉越来越浓。 愈来愈黑。 如墨的眉色融入了黑夜。 他的眸子极亮。 犹如繁星。 亮晶晶。 闪亮亮。 高小上也在盘算着,怎么摆脱戚少商这个难缠的角色。 他还是急于上山。 戚少商是大敌。 可他是很多人的大敌。 是所有黑道势力的公敌。 高小上更关心的是方歌吟。 他的师傅。 这才是自己的大敌。 背叛师门。 欺师灭师。 其他人也干过,可对象不是方巨侠。 方巨侠的名声太过显赫,地位又很受人追捧,江湖朝廷的关系牵扯极广。 这样的人不容易杀。 如果要杀就一定要杀死。 死人是做不成敌人,也没有威胁的。 高小上要他死。 不然自己就断难独活。 因为武林里有很多人要找他算账。 他却没有人可以庇护。 六大派的掌门没一个会帮他。 金字招牌方家只认方巨侠。 七帮八会九联盟向来不服他。 至于方应看之流,彼此本来就没什么信任可言,只是互相利用而已,搞不好何时就会背后捅刀子。 高小上知道自己所面临的风险。 他要降低风险。 收拾残局。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上山! ——弑师! ——再杀一次! 不管方歌吟什么情况,都要把他变成没有情况。 那对自己才是最安全的情况。 他确信方歌吟受了重伤。 实力大减。 甚至没有实力,已成废人。 他要先下手为强。 高小上心念一定,准备施展轻功。 可戚少商手持着剑,冷冷的盯着自己,随时会发动攻击。 他不敢动。 戚少商在等他动。 二人最后都没动…… 第98章 谁敢杀我 戚少商的青龙剑在月光下寒气逼人。 可他的眼神更锐厉无比。 高小上冷冷的道:通常我对同一个人不会失手两次! 戚少商哂然道:原来你的通常是指暗算别人! 高小上道:暗算也是为达目标的手段之一,只要好用就行。 戚少商道:看来你惯用这种手段,也精于此道。 高小上冷笑道:对你这样的人,这种手段比较容易得手。 戚少商扬了扬眉,露出不屑的笑容道:那我是属于哪种人? 高小上阴冷的回答:必须死的人! 戚少商又道:人都会死,你我都是如此,这是天地法则,万物规律。只是有的人即使死了也是死得其所,亡而不朽。有的人活着残喘待终,如同行尸走肉,麻木不仁。 高小上说:那就让你死的其所如何? 戚少商嘴角牵动,笑道:我能不能死得其所不清楚,但知道你太言过其实了,你根本杀不了我。 高小上冷哼道:你太自信了! 戚少商回答:我说的是实话,第一你不敢光明正大的出手,说明你没有信心战胜我。第二你连暗算都赢不了我,说明你实力不够。一个信心不够,实力不足的人能杀得了我吗? 高小上挤了挤浓眉道:想用话激我,那你就白费心机了。这一套对我完全不管用。 戚少商问:是吗? 高小上回答:我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戚少商道:也许对你是不管用,可对我很有用! 高小上诧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少商道:让他来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猝然间,一道快如闪电的剑光刺向了高小上。 这一剑快的让戚少商也不禁心头一颤:这个人的剑太快了,假如是攻向自己,他能不能躲过去? 高小上面对突袭没有惊惶,慌忙,紧张,害怕。 因为此刻任何一个杂念,表情都会使自己的动作变慢而躲不过这一剑。 他脚底一滑,侧移避开一剑。 可第二剑又接着刺过来。 高小上后退三尺,再次避过。 第三剑再次攻向他。 高小上一式“巨蟒出洞”,身子一弯一扭躲过这剑。 第四剑,第五剑是几乎同时攻出的。 因为这两剑太紧凑,快得像是一剑,但却是两招不同的剑招。 一剑刺高小上胸口,一剑劈他脖子。 这要命的剑法。 冷酷无情的剑。 让高小上感觉到死亡气息的逼近。 他不想死。 他拧身让过第四剑,再后仰险之又险的避开第五剑。 他没有死,可衣襟被剑锋划破,整个人也躺倒在石阶上。 而第六剑又从上方刺了下来。 还是那种死亡的感觉。 高小上大喝一声,使出“蛤蟆跳梯术”,背贴着石阶往上蹦了五六级台阶。 可躲过这一剑以后,就是第七,第八,第九剑。 高小上无奈,双手一按地面,凌空弹起,那三剑击空。 第十剑就又来了。 高小上中剑。 一把锋利轻薄的剑扎入他的左肋,冰冷的剑锋刺入一寸有余,就被抽了出来。 并不是用剑的人想收剑,而是高小上危急存亡之时,迅速抬右腿踢出一脚“花落人独立”。 这是他“绣腿”里的杀招,准确的踢中对手右胸,把那名剑手踹了出去。 高小上反击得手,一个后翻跃上石壁,他敏捷的几次蹦跳攀爬,消失在高耸的峭壁中。 只见崖壁上留下一条细长的血印。 而那名剑手表情坚毅,挺直着身干站立道边。 他正是冷血。 高小上那脚受到剑伤的影响,威力逊色不少,不过依然让冷血伤得不轻。 在冷血和高小上交手的过程中,戚少商也遇到巨大的挑战。 雷无妄追上来了,一来就对着戚少商催动雷劲。 二人一边交手,一边沿台阶而上,越来越靠近山道尽头的玉皇阁。 朝天门这边的冷血想去帮手。 骤然间剑光一寒,一道绝艳的剑光直击冷血后背,寒气让他背后的汗毛都竖直起来。 冷血不及转身,反手出剑。 他这一剑不守反攻。 冷血的剑法从来都没有防守,只有进攻。 拼了命的进攻。 攻向那名偷袭他的剑手。 剑手是一身艳红衣裳,红纱遮面的女子。 “破坏王”雷艳。 她也不愿收剑防守。 一但自守,冷血的“无名四十九剑”会一剑接一剑的把她逼入绝境。 雷艳不能守。 只能攻。 二人的两剑相交对刺。 雷艳是正手出剑。 冷血则反手出剑。 彼此的剑面紧贴在一起,剑身剧烈的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音。 双方的剑尖都刺中对方剑柄上的护手,冷血的薄剑略长被顶的微微弯曲。 二人均无法突破对方,倏然分开。 就在两人分开时,一条人影穿越二人中间,快速的在台阶上飞掠。 这人身姿轻盈,右手持着一把剑身凹凸不平,通体殷红的血河神剑。 方应看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朝天门,眼前不远处戚少商和雷无妄正缠斗难分。 他目光金芒一闪,一剑划出。 一剑双斩,两道红色剑芒分别攻向雷无妄,戚少商。 剑气随着剑芒暴长。 迅如惊鸿。 一剑无形而无势,是剑气。 一剑有形也有意,是剑劲。 戚少商和雷无妄正斗的激烈,一时间也来不及躲避,更没法收招。 可二人都知道方应看的血河神剑已经迫近。 戚少商手中青龙剑依然攻向雷无妄,剑势一变截住那道红芒。 剑劲立刻一节节被割裂开。 雷无妄见状,几乎是同一时刻用金腰带打向戚少商,腰带的金光也封住剑气。 红芒瞬间被击得粉碎消失。 戚少商赌了一把,老林寺看出雷无妄不愿以多欺少,胸襟很坦荡。 雷无妄没有想到戚少商帮他解围,也不愿欠他人情。 一时间,两人心领神会的互救。 戚少商,雷无妄顺势闪到一边。 方应看一个起落,飞跃二人头顶。 不过身后传来一阵香风,一缕幽芒。 那是“活色生香掌”。 吴其荣紧随其后,劈出两掌。 方应看脚步不停,运起“忍辱神功”,左手从右腋下弹指。 五道强劲的指劲像五把利剑疾刺后方。 惊涛公子的两掌瞬间被截断,指劲再激射而来。 吴其荣右掌掌劲封住指劲,身子却被逼退十几步方才停住。 他的左手还是习惯性的用湿巾擦着脸上的汗水,他的衣袍也早就湿透了。 方应看也趁机前跃,终于登上了玉皇阁。 他矗立在楼阁飞檐上,一剑斜指苍天,衣角飘起入云,犹如飞龙在摆动着尾巴。 两鬓的散发被风吹起,拨弄着他英俊的脸庞。 夜空里那对金色的眼睛俯瞰着下面的戚少商,雷无妄,冷血,雷艳,吴其荣。 还有源源不断赶来的人…… 不管是神通侯府,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的人都纷纷沓至。 方应看俊眉一轩,嘴角上扬仰天长笑。 也是狂笑。 笑声刺破苍穹,犹如神雷。 笑声之后是尖啸。 那种啸声几乎近于野兽的咆哮。 恐怖。 心栗。 震悚。 胆惊。 方应看整个人也起了变化,周身一圈泛出微光。 似红。 似黄。 那是他的瞳色和血河神剑迸发的色彩。 揉合在一起呈现出淡橘色,略蕴含着金点。 方应看神采奕奕,神姿卓绝。 玉皇阁已成了一座仙山琼阁,上面站着一位翩然出尘,仙风弄月的大罗金仙。 弹指神楼上,独自一仙人。手持血河剑,夜扫甜山云。 “谁敢杀我?” 方应看喝声道。 山道中戚少商,冷血二人站在悬崖边,一起持剑自守。 雷无妄和惊涛公子立于另一边道旁,盯着方应看和戚少商。 雷艳立于石壁缝里伸出的一截枯枝上,脸上的面纱被飞吹得掀起,露出了她那花瓣般的下巴和曲线完美的颈部。 再往下的朝天门雷阵雨一个人守住了石牌坊的三个门洞。 雷意,雷一在两旁策应他。 而面对的正是清瘦上人和玉箫仙子,梁小悲。 朱大块儿,龙吐珠,吉小利挡住山下赶来的孤行大师,何红申,胜玉强。 耶律虎牙,耶律斗鱼两人守住路口,不让狄飞惊和关家三怪上到朝天门。 最后面是莫伯伤,江成海,还有扛着唐七昧尸体的顾铁三。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夜已过了寅时三刻。 好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99章 神枪血剑小侯爷 玉皇阁上,风呼啸。 云黑。 未遮山。 金芒。 照玉顶。 山很高。 方应看站得更高。 他仗剑傲立,迎风而上,会当临绝顶,一览天下雄。 孰能与之争锋! 谁能与其抗衡! 方应看要一人守关? 何其狂! 多么傲! 有人守关,必有人闯关! 猝然间,吴其荣扔掉手里的湿巾,身子腾移而上,对着方应看双掌并发。 左手“活色生香掌”。 右手“欲仙欲死功”。 掌风飘溢起香。 掌势溅射出色。 方应看右手一掣,掌中的血河神剑红芒大盛。 惊涛公子也毫不示弱,全力进攻,掌劲猝烈。 二人斗了三十招,旗鼓相当。 五十招之后,吴其荣的攻势变得有些迟缓,而更多的是在自守。 雷无妄眼见不妙,心忖这方应看若不用“山字经”大法,吴其荣一百五十招内不输于他,可现在恐撑不了一百招。 他本不耻于以多欺少,可毕竟惊涛公子败相已露,再不相助为时晚矣。 就在雷无妄将出未出手之际。 遽然青芒一闪,戚少商也飞掠上去,右手执剑疾袭方应看。 他连续苦斗,内力也损耗不少,暂时已很难运气御剑。 可青龙剑在戚少商手里似有灵性,宛若翾风回雪,恍如飞燕游龙。 方应看右手血河神剑持续压制吴其荣,左手袖袍里探出一物。 形状犹如笛子,略粗。 忽地,那笛子样的物体一段段的暴长出来六尺有余。顶部突出锋锐的枪尖,枪头下绽出一簇红色的枪缨。 枪明。 缨亮。 好一杆精巧绝伦的“杀神枪”。 方应看手腕一掣,枪杆一旋,枪尖一转。 旋出寒星点点,与戚少商的青龙剑激撞互碰。 戚少商的剑法轻灵中透着粗暴。 那方应看的“乌日神枪”就是王道之气。 “乌日神枪”是金国皇家秘技,由当时还是女真族部落的完颜乌古乃所创,向来只传宗室里有资质的皇亲。“乌日”在女真族是果实的意思,寓意着胜利的象征。 当年方歌吟仗剑走天涯,孤身平天下,威望甚巨。不止大宋朝廷,武林,百姓里都视之为巨侠。大辽,大金,西夏都不乏有许多对其仰慕者,金主完颜阿骨打有意结交方巨侠。一来想借他的威望提升大金国的声势,二来为以后灭辽伐宋做准备,方歌吟振臂一呼,会有诸多势力助战。 那时方歌吟早就放弃了爵位功名,一心只想游历四方,尽自己绵薄之力多行义举,扶危济困。 完颜阿骨打见拉拢巨侠不成,在大官宦李彦的引荐下,认识了小侯爷方应看。 小侯爷和米苍穹刚刚建立有桥集团,正是需要外援强助的时候。二人暗通款曲,沆瀣一气,完颜阿骨打更是把女真族秘技“乌日神枪”赠授与方应看。 银枪飞舞。 血剑穿梭。 方应看一剑一枪,独战双雄。 吴其荣因戚少商的参战,自己压力顿弱,出掌也猛烈起来。 戚少商持剑也与方应看的长枪斗了三十多招,不分上下。 下面的冷血目不转睛的盯着雷艳。 一个冷峻。 一个冷艳。 雷无妄也不敢催动雷劲,玉皇阁上三人正在混战,一时插不了手。 他想趁机越过玉皇阁,才上了七八步,就有一缕缕的指劲飞流而下。 指风划破空气发出“咻咻咻”之声。 雷无妄双掌平推,催劲抵抗那化劲为剑的指法。 方应看竟然用握剑的右手尾指,持枪的左手尾指,弹出“血河神指”。 他一人挑战三大高手,依旧悠然自得。 方应看双目放金,脸色泛紫,出招时甚至还在微笑。 笑的很迷人。 极陶醉。 很满足。 他已完全沉浸在战斗的快感之中。 忘形。 忘我。 无我无形。 形我合一。 他的“山字经”大法让吴其荣,戚少商也为之震怖。 方应看似乎仍有余力。 ——未尽全力。 在“忍辱神功”的运转下,他完全不累,身体的潜能被不停地激发,源源不断的释放着能量。 “山字经”把方应看的意念完美的集中,心意相通,全无杂念。气息运转流畅,劲力收发自如。 “忍辱神功”又大大加强了身体机能,让他反应更敏捷,出手更迅速,关节更灵活,肉体更加强壮。 戚少商不行,内力不是无止境的可以消耗,而且他还是独臂。 吴其荣也一样,他的“活色生香掌”,“欲仙欲死功”都很损元气。 他脸上的汗水早不是一颗一颗滴落,已是一条一条的往下淌。 汗雨满面。 汗流浃背。 惊涛公子遇上苦战。 戚少商碰到了强敌。 这样情形,被朝天门的玉箫仙子看的清楚。 张一女急。 心急如焚。 她心里为戚少商担忧。 身形一折,强突石牌坊,却遇上了雷一。 雷门弟子是武林十三家里最刚烈的,他们不似唐门的诡谲,孙家的凶残,何家的狡猾,温家的多变,梁家的谨慎。 雷门弟子可善。 可恶。 但都很勇。 很硬。 雷一就是硬汉,他是不会让张一女过去。 他的“混元霹雳雷”将雷功用在钢鞭上,狂抽猛打。 张一女身法巧妙,几个回转,接连躲过,可无法冲过牌坊。 一旁的“大口飞耙”梁小悲担心张一女安危,闪到她身边,飞耙接过雷一的钢鞭。 雷意见状想过去帮忙,但他过不去。 中间被清瘦上人和雷阵雨阻隔开来。 雷阵雨右手五指箕张,绿芒直射清瘦上人。 指劲如快剑,急刀。 清瘦上人不敢轻怠,将“九天纯阳功”注入桃木刀内。 遽然见,刀光发出绛紫之色。 如同一道紫霞穿过云霄。 刀光一闪,“哀神指”的绿芒骤然消退。 雷阵雨好胜心起,大喝一声,脸色变得黝黑。 他斗志被激,将“翻脸神功”使到第五层,也是最高一层。 雷阵雨也顾不得真元的损耗,只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斗一场。 他多年的雄心又起。 难得清瘦上人是个好对手。 雷阵雨的指芒又暴涨,一束束绿色指劲飞出几丈,疾锁桃木金刀。 清瘦上人白眉一剔,神色不挠。 继续把大量的“纯阳之力”输出桃木金刀内。 刀势翻涌。 指劲滚浪。 清瘦上人和雷阵雨这是在硬拼内力,真气。 清瘦上人常年修炼的都是道家内功,以精纯雄厚着称。 纯阳之气,属动,修内丹之气。 后天乃有为,先天乃无为。 要先炼己,修心,磨性,这是一种需要律己的内功心法。 心正,身正。 思纯,法纯。 德高,功高。 这可是长年累月的苦功,而非林灵素,王仔昔之辈的取巧障眼法。 他们的德行修不出正道,大道。 这种江湖骗子只能修出歪道,邪道。 雷阵雨的内功是以雷门刚猛心法为基础,加上“翻脸神功”来提升威力。qqxδnew 论爆发力,雷阵雨占据上风。 论持续力,清瘦上人明显更好。 雷阵雨的“哀神指”虽然压制了“纯阳金刀”,可也未能伤及清瘦上人分毫。如若斗下去,优势会越来越微弱。 雷阵雨只求速战速决,左掌也使出了“霹雳神雷”。 掌劲燃起了蓝火。 火攻清瘦上人。 雷劲。 火烈。 清瘦上人叹了一声。 叹声。 叹气。 不止叹气。 还是吐纳。 他口中似吹出一团白气。 白气一吐。 火灭。 雷阵雨惊愕不止。 也兴奋不已。 他大声喊了声:乾坤一气。 “乾坤一气”是道家无上心法,也是所有修道之人的毕身心愿。 这门心法是从“道德经”里演化出来的一套道家心法。 修炼的是人的元神百脉,讲究的是“道至虚无成一气”。 这门心法不是单纯的武学,是一门道法。 它没有招,没有式。 完全是靠:悟。 自悟。 自醒。 自省。 你能悟出什么道,就会出什么样的法! 清瘦上人使出了“乾坤一气”。 使出了他的道。 第100章 最后的守护 清瘦上人的道是什么? 他修的道是:无为。 道的最高境界:自然,无为。 无为而无不为。 水,皆具自然与无为,之德性。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故,道者,天人合一,若水也! 此乃,上善若水! 清瘦上人不仅云游天下,教化民众,还做了不少积德行善的事。 他是个善良的道士,有如水一样的品德。 清瘦上人所悟的“乾坤一气”自然也似流水不竭,滔滔不绝。 他的水克制住了雷阵雨的火。 “乾坤一气”压住了“霹雳神雷”和“哀神指”。 雷阵雨愈发的不肯示弱。 当年的“杀头大将军”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大阵仗没见过。 他双掌合十,大吼一声。 只见蓝火又起,绿芒再现,二者融合为青色的气浪,反冲清瘦上人。 可雷阵雨的雷火气浪,始终被“乾坤一气”所抵御和驱散。 张一女也趁乱突破朝天门,上了台阶。 她抬头一望,顿感心惊目眩。 玉皇阁前一片虚影憧憧。 红芒纷飞。 寒光乱入。 方应看与戚少商,吴其荣,雷无妄斗得不可开交。 吴其荣是率先闯关的,也与方应看斗得最久。 惊涛公子在一百招后,心知拿不下方应看,想收掌先撤。可对手血河神剑的剑气完全拴住了他,使其欲退不能,被迫的硬着头皮打下去。 戚少商则不同。 他没想过要退。 否则也不会主动出手。 他的剑法极迅捷,有力,还带着粗犷之气。 但是方应看的“乌日神枪”防得密不透风,还不时反击。 二人处于均势,不过是在方应看同时对付吴其荣的前提下。 而雷无妄一直无法接近,山道很狭窄,几次冲前都被血河神指逼了回来。 张一女罗裙舞动,已经上了十几级台阶,身后的“小忽雷”雷一想封挡她去路,却被梁小悲的九齿钉耙拦住。 雷一居高,钢鞭劈头猛抽。 梁小悲钉耙一横一举,架住钢鞭,对方猛烈攻击让他脚下有些站不住。 张一女见状,手里湘妃竹笛急点雷一后背。 玉箫仙子的三十六式“牧童横笛芦巧音”也是出自名家。 她从小的授业师傅叫卢巧音,江湖人称“铁笛仙”。也是“龙头”张三爸的好友,一手铁笛使得造诣颇深。她既是张一女的师傅,也是干娘,把原来那套“牧童横笛弄清音”都传于她。 张一女略微变了些招式,并改名叫“牧童横笛芦巧音”,把师傅的名字加入来感谢她的传艺之恩。 玉箫仙子的笛法很灵动,身法更曼妙。 她的容也灵。 貌很妙。 她的一转身,一拧身,一扬手,一投足无不散发出仙味。 她本就是仙子,带着仙气。 她招式也轻灵。 “老牛过河”,“对牛弹琴”,“醉卧牛背”,“如牛重负”,“吴牛喘月”,“兔角牛翼”,“牛角挂书”,“老牛舐犊”八招从八个方向围攻。 雷一急忙一招“横扫千军”,钢鞭原地扫了一圈,“乒乒乓乓”封住来招,步伐已变得忙乱。 梁小悲看准机会钉耙往前一戳,雷一钢鞭胸前一横,钉耙打在钢鞭上又顶在雷一胸膛。 雷一嘴喷鲜血被震开,张一女,梁小悲顺势而上,想去帮戚少商。 而雷一也是硬汉,受了伤依然咬牙尾随过去。 雷无妄见自己兄弟遇险,心里焦急,攻势也缓了下来。 他这一缓。 方应看压力一松,就将“山字经”大法运转到更高一层。 只见他双目的金芒,从两边汇聚至眉心。 他的眼眸恢复了原有的瞳色,可额上金光四映,熠熠生辉。 方应看的额头上仿佛镶嵌了一颗金珠,又似一只灿耀的神目。 远处望去真的犹如开了天眼一般。 方应看并没有什么天眼,只是用“山字经”把气,念,神,意合化唯一,聚集眉心。 使自己的状态进入虚空。 他空。 招确是实的。 剑芒暴长。 枪影急分。 吴其荣已然挡不住,被剑气击退,他靠“欲仙欲死功”扰了下方应看视线,撤退下来。 戚少商要走,可无法脱身。只能强提一口真气,右手一引以气御剑。 青龙剑飞天激斗杀神枪。 他也趁势遁走,身形快闪避过了攻击,剑也听话的回到手中。 戚少商,吴其荣二人一退。 方应看眉心的金芒愈发的强烈刺目。 他手里的血河神剑往屋脊上一划,房顶金光一亮,上面的屋瓦如暴雨似的倾泻直下。 瓦片荡射。 瓦砾激飞。 瓦棱弹击。 漫天袭来。 这无数碎瓦残片,疾风骤雨般打向了玉皇阁下的众人。 吴其荣见扑面而来的瓦片,运起了“活色生香掌”。 掌风飘香,左右互守,把瓦砾尽数击落,只是左腿被打入一块残片。 他虽受伤,可总算逃过一劫。 戚少商持剑舞出数朵剑花,形成一道剑网,格挡飞瓦残片。 “叮叮当当”锐响。 他边退边封架。 张一女形势更危。 她面对数量巨多的残片疾射过来,心神失措,手里竹笛明显跟不上速度。 眼看她要遇险。 猝然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手里不停转动着九齿钉耙,封挡那些飞片碎砾。 梁小悲确实挡住了很多残片,但也被击中许多。 以及更多。 他的身躯不停抽搐。 每被射中一次,梁小悲的肉体都会出现一个窟窿。 可他还是继续舞动钉耙,在为张一女解围。 他在用身体保护她。 他在用生命守护她。 张一女完全惊愣住了,眼睁睁的看着梁小悲颤动的身体。 还有被溅起的血花。 梁小悲意识已经变得模糊,身体摇摇晃晃,手里的钉耙也渐渐慢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他身上的窟窿越来越多。 血也飞溅的更远。 张一女的面颊上都染红了一片,飞射的瓦片终于打完了。 梁小悲倒了下去。 他的身上至少有三十多处伤口,要害就有十几处。 没人可以再这样的情况下不倒下去。 他倒在了张一女的面前。 戚少商身子掠了过来,眼看梁小悲的情况,心头一悲。 ——没救了! 张一女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急忙扶起梁小悲喊道:梁叔,梁叔,你要挺住。你不能…… 话没说完,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滴落在梁小悲的身上。 梁小悲气若游丝的呻吟道:没事的,不要哭! 张一女抽泣道:你不能死,你答应我爹要照料我的,不可以……不可以…… 梁小悲吃力的说道:傻孩子,别伤心!我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不不不,你不能死!” 张一女双手紧紧拽住梁小悲的手掌,悲切的痛哭。 梁小悲艰难的喘着气,盯着戚少商说:戚楼主,我有事相求。 戚少商神情哀伤的说:梁当家,你说! 梁小悲口里涌着血水,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这傻丫头,她一直喜欢你,以后就托付给楼主了。 说完梁小悲把张一女的手放在戚少商的手背上。 头一沉,断了气。 张一女扑在梁小悲浑身是血的胸膛上,嚎啕大哭。 声嘶。 音哀。 戚少商怒。 眉宇间都是怒。 浑身都是怒气。 他被激怒了。 满腔怒火。 他怒目直视着高处的方应看。 戚少商的手掌轻轻颤动,抖动的还有他的青龙剑。 剑身发出“嗡嗡嗡”的声音,犹如低泣。 愤怒的不止戚少商。 还有雷无妄。 因为雷一也死了,他的心窝被一块残瓦刺穿。 他临终前只对雷无妄说了一句话。 “来世我还跟着你,做你的兄弟!” 雷无妄缓缓的用手合上了雷一的双眼。 他的目光如炬,那是愤怒的火焰。 雷一是他的兄弟。 兄弟死了。 他怎么能不怒。 雷无妄没有抬头看方应看。 他只是认真的拿起来腰带。 把腰带的两端一折。 再一叠。 他的金腰带! 第101章 惊天雷 夜已到寅时三刻。 方应看高耸入天,翻墨似的黑云环绕着他。 给人一种天低云近的感觉。 他侧弯着头,瞟了一眼山道上的戚少商,雷无妄,吴其荣,冷血。然后傲气的玉面上挤出一个令人玩味的笑容。 有那么点天真。 带着一丝无邪。 一个样貌可爱的人,却激怒了许多人。 戚少商持着剑,手背仍有血迹。 张一女衣襟上泪湿了一片,染红了一片。 雷阵雨停了手,双掌合十,口里念叨: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清瘦上人收了招,拂尘一掸,神色沮丧的行礼道:无上太乙救苦天尊。 在道家如遇到有人惨遭不幸,会说这句“无上太乙救苦天尊”。这是为了呼唤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太乙救苦天尊,那么太乙救苦天尊就会循着声音来帮助受难之人,超度他的亡魂。 “旱天雷”雷意闪身到雷无妄身旁,抱起了雷一的尸首。 他有恨。 但没有哭。 雷门弟子不相信眼泪。 他们只信复仇。 有仇必报。 有债必还。 雷无妄在折叠他的金腰带。 他沉默不语。 动作却说了话。 别人看不懂,雷门的人看懂了。 雷意抱着雷一尸体在急退。 崖壁上的雷艳也骇然道:你不会是要用那个? 雷无妄没有理会。 也没停止动作。 他的金腰带被几经折叠,组合成一个护腕,套在了右手腕上。 雷艳见雷无妄执意要做,马上身子往后反纵,朝下山方向飞掠。 她一动,冷血也动了。 冷血的动作甚至更快。 快的不是身法,而是剑。 他人未动,剑已出。 冷血的剑法可以刺中自己的影子,雷媚自然也快不过这一剑。 她只能半空出招,回身一斩。 “叮”的脆响后,雷艳已飞跃众人头顶,隐没在下山的路上。 冷血脸色苍白,眼神还是那么犀利,薄剑剑锋上留有一些血迹。 他的右肋也有血渗出。 二人刚才各自攻了一招。 冷血只攻。 他是四大名捕里最果敢的一个人。 雷艳不守。 她是江南霹雳堂的“破坏王”。 戚少商不清楚雷无妄要干什么,但猜的出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 因为雷无妄是个很可怕的人。 戚少商不及思量,青龙剑已入鞘,他手臂一挽,搂住还在伤心的张一女。左袖一卷,裹住梁小悲的尸体往后急退。 清瘦上人道袍翻动,也护住戚少商安全的撤退。 雷阵雨更是大吼道:你真打算用雷龙! 雷龙是一种火器。 大雷门精研各类的火器,炸药。但最出色的只有“火虎”,“雷龙”,“电蛇”,“炸鱼”这四种。 “火虎”是一种烈性炸药,体积小便于藏匿。爆炸力猛,威力惊人,最关键的是不需要点火。 也是“见龙在田”雷郁的秘技之一,最近他正潜心研究新的武器。 “电蛇”是一种混合型火器,以电为动力,火药为杀伤力。原本也是雷郁的,后来送给了“丢雷老母”雷衣。“ “炸鱼”没人具体知道是什么,除了它的拥有者“焚风”雷笑风。他用“炸鱼”毁掉过一个又一个门派,一群又一群人。 “雷龙”是火器,雷无妄的父亲雷惊雷早年研制的,结果他不幸殒命,雷郁接手将其改进完成。 后来雷无妄重回江南霹雳堂,屡立战功,表现得到雷郁赞赏。故而将这原本和雷无妄有着极大渊源的“雷龙”传给了他。 方应看在高处,和雷无妄相隔十几丈远,看不清他在做什么,不过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持枪。 仗剑。 全无惧色。 他不信自己在“山字经”,“忍辱神功”,血河神剑,乌日神枪的状态下,谁能与之较量。 雷无妄太阳穴的青筋暴起,眼眶里布满了血丝,脸色涨得通红。 他右臂的衣袍已完全的撕裂了,暴露出绷紧的肌肉,手臂上的经脉凸起,蜿蜒绵亘至手腕。 腕上的护腕,也是金腰带发出了鸣响,绽出了光。 那是炸响声,还有火光。 他的整条手臂冒出了大量的热气,还有浓重的火药味。 雷无妄隔空推了一掌,朝着方应看的方向。 然后…… 突然间,方应看身子颠簸了一下。 很轻微的摇晃。 极细小的振动。 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晃动? 难道是被风吹的? 不对! 好像连脚下的玉皇阁也有点颤动。 方应看惊悚的望着雷无妄。 看不见他。 只看见火。 巨型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尾翼,像一条地里冒出来的火龙直对着他飞袭扑来。 除了火,还有雷劲。 雷劲化成了无形的剑,刀,斧,枪,棍,钩,钺,叉,矛,锏,戟,锤…… 犹如神兵利器,铺天盖地般直击方应看。 方应看感到玉皇阁抖动的更剧烈,还有山道的石阶也随着震动。 那火龙似的火球席卷着山道上的一切物体。 熊熊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山崖,恐怖的火舌在疯狂喷吐。 还有那令人惊怖的雷劲,形成的冲击波发出骇人的巨响。 炸声响彻云霄。 爆响震垮人心。 还有雷劲摩擦,碰撞石壁,石阶“刺啦刺啦”的烈响。 在场的人都被这恐怖的场景给震住了,脸上都是惊愕之色。 方应看瞳孔收缩,眉心漾出金芒,左手长枪往前一探。 手腕一抖,枪尖划出一个枪花。 一个圆形的枪花。 枪尖与空气的摩擦,使圆圈的周围迸出了火花。 圈边火星四溅,圆心却是黑色的,似一个黑洞。 犹如一个日蚀的太阳。 火龙撞入黑洞,只听“轰隆隆”的一声。 刹那间,爆炸声裂人心肺。 接着地动山摇,仿佛地震一般。 黑洞被炸开,火球的烈焰顿时消散不少,火舌也不那么猛烈。 不过火球还是撞上了玉皇阁,猛烈的雷劲不停的击打着殿阁。 玉皇阁的整个屋顶,暗层,大梁被彻底炸平,楼面在雷劲和爆炸的余劲冲击下,也经受不住。 只听“哗啦啦,轰隆隆”的坍塌声。 那玉皇阁轰然垮倒,断梁,残柱,危瓦,碎砖,折木纷纷坠落。 扬起的尘土,碎砾满天皆是,如腾云驾雾,弥漫天际。 整个玉皇阁已经被夷为平地,不会有人从这种爆炸中幸存。 雷阵雨飞快的扶住了倒下的雷无妄。 雷无妄浑身浮肿,右手臂骨断了,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他身体上有几处伤口裂开,鲜血淋漓。 雷阵雨摸了摸他的脉搏。 很虚。 极弱。 还在慢慢的衰竭。 雷阵雨急封他几处穴道,并将真气从他后背输入。 他没有把握能救雷无妄,只能拼尽全力一试。 雷意也焦急的过来想帮忙,可完全插不上手。 忽而,人影一动。 清瘦上人闪到雷无妄身边,雷意见状怒气道:卑鄙,趁人之危。 说完一拳捶向清瘦上人,可被一柄拂尘卷住了拳头。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是来救人的,可否让我一试。” 雷意略有狐疑的看了看雷阵雨。 雷阵雨点了点头。 清瘦上人拂尘一收,又点了雷无妄几处穴位,并取出银针扎了进去。 然后他左掌贴住雷无妄的胸口,雷阵雨顿时感到一股纯阳之气被灌入体内。 雷无妄的脸色顿时起了红润之色,雷阵雨一边输入真气,一边又摸了摸脉搏。 “道长真乃老神仙,这乾坤一气果然精妙。” 清瘦上人道:先救人要紧,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 在清瘦上人,雷阵雨的真气作用下,雷无妄的心脉已稳,气息也变得有力。 清瘦上人感叹道:幸亏他身体强健,内力也好,不然真的是神仙难救。 雷阵雨惨笑道:他若有事,我欠的债,负得罪又深了。 雷意见雷无妄没有生命威胁,也欣喜若狂,并对着清瘦上人行礼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清瘦上人收了掌,并从怀里掏出药瓶说:这药每日一颗,连服十日。他现在的状况,一个月内不可动武,需三个月静养。 雷意恭敬的接过药瓶。 吴其荣也凑近身来,看雷无妄挺了过来,心里稍安。 惊涛公子转睛一看戚少商。 “嗖”的一下,吴其荣飞身往上,直奔太阳宫。 第102章 断剑,掌剑 惊涛公子行动之迅速,让戚少商也很惊讶。 吴其荣不是执拗的人。 也不会执着的去做一件事。 如今他腿有伤,却仍执意要上山。 这很奇怪! 这不像他! 可偏偏他做了! 戚少商并不迟疑,身子疾驰出去。 吴其荣受腿伤所连累,步伐稍慢,未过玉皇阁的废墟就被追上。 他只能停步,返身劈出一掌。 戚少商剑眉一轩,出剑反击。 二人的掌劲,剑气各不相让,又拼斗了起来。 而同时朝天门的战局变化的很微妙了。 首先六分半堂影响最大,雷阵雨背起雷无妄准备要下山。 雷无妄没办法再战斗了,能保住条命已算万幸。 雷阵雨不代表六分半堂,没有必要去为方巨侠争个你死我活的,可他是雷门的人。 雷门的事,岂能袖手旁观。 而且雷无妄是故人之子,有诸多羁绊在其中,必须要带他离开。雷意也一定会跟着,他是六分半堂的人,不过只听命于雷无妄。 狄飞惊根本没办法留住这二人。雷阵雨和雷损有过节,雷损看重的人,他一定不看重,更别说对他发号施令了。 另外雷艳也走了,这又是一个狄飞惊无法掌控的人。 雷艳很神秘,很难驾驭,她能加入六分半堂是雷纯的手段。 狄飞惊身为大堂主,定力,耐力,能力,判断力都无疑是首屈一指的。 曾经他为雷损经营着六分半堂,握着若大江湖的半壁江山,任凭风云变化,自赏花落花开。 如今他为雷纯在内忧外患之际稳定大局,步步为营收复失地,纵有惊涛骇浪,他仍是波澜不惊。 他还是那个大堂主,但他心里明白雷门的人从来都是只听命于姓雷的。 以前是雷损,现在是雷纯。 狄飞惊目前可以用的人也只有关家三怪,还有一个桀骜不驯的吴其荣。 形势不乐观,甚至很差。 金风细雨楼就不同,戚少商,顾铁三,朱大块儿这些主力都在。还有冷血,清瘦上人两大强助。 实力相差很多,六分半堂没有胜算。 要挽回局面,只有联手神通候府。 狄飞惊没有犹豫,立刻让关日魔,关月妖,关星鬼去挡住后面的顾铁三几人,这样耶律虎牙,耶律斗鱼就加入和金风细雨楼的战斗。 孤行大师和朱大块儿从照了面就没停过手。 朱大块儿一手蒲扇般的大砧刀,一手软面似的细条剑,连续使出“大脾刀法”,“大牌剑法”。 刀法大开大合。 剑法刁钻古怪。 孤行大师手里的禅杖使得行云流水,“疯魔杖法”也是攻守兼备,二人打的有来有回。 可耶律虎牙,耶律斗鱼一来,朱大块儿就顶不住了。 不过朱大块儿宁死不退。 他左腿步伐变得刚猛且激烈,充满侵略的抖动和狂颤。 用“癫步”挡住了耶律虎牙。 他的右腿也变得扭扭曲曲,弯弯绕绕,痴痴傻傻的踢踹。 使“疯腿”逼退了耶律斗鱼。 朱大块儿苦战。 也是乱斗。 孤行大师见势,立刻使出另一种“少林七十二绝技”。 他左腿一踢,横扫。 又回扫。 再反扫。 左右反复横踢,脚完全不着地。 不停的踢。 一直在扫。 朱大块儿只见腿影闪动,腿风疾袭。 孤行大师的这种腿法叫“脚踢功”,是外家硬功,属阳刚之劲路。 “脚踢功”是少林正宗,讲究起脚快,腿无影,单踢猛。 起脚快如风,翻飞腿无踪,单踢力无穷。这腿法在来回的扫踢中逐步加大力量,第一腿若可断木,第五腿后就能碎石,第十腿已能分金。 朱大块儿苦斗三人本就劣势,被孤行大师的“踢脚功”一逼,“癫步”已慢了,“疯腿”也乱了。 耶律虎牙,耶律斗鱼也加紧进攻,朱大块儿顿时风声鹤唳,险象环生。 利小吉,龙吐珠都被胜玉强,何红申缠住,自顾不暇。 霎时间,剑光一闪。 亮如电。 剑芒让众人不由的胆寒。 冷血的剑急速的刺向耶律虎牙,对手一惊,双刃大斧横劈冷血头颅。 长斧来势汹汹。 冷血身子下沉。 低头。 剑势不变,仍刺向对手。 耶律虎牙一斧抡空,对手剑还是刺了过来。 他也不慌乱。 弃斧。 抽刀。 一把虎牙短刀。 刀身长二尺六,刀柄环首处是虎头形状,护手上镶嵌着玛瑙石。 这是大辽皇帝御赐的佩刀,只有大辽国战功卓着,最勇猛的战士才可以拥有。 契丹勇士精通马术,必然会使用马刀。 只是普通的马刀弯长,耶律虎牙的佩刀短直。 他拔刀速度极快。 一拔刀就挡住对手的剑。 冷血不停,反手再刺。 耶律虎牙一招“按虎压刀式”,短刀下砍。 刀重重的砍在冷血的薄剑上。 星火迸溅。 冷血的剑一折而断。 剑断。 势不改。 仍是直刺对手。 断剑才是冷血的杀招。 “噗嗤”一下,血光突现。 那只剩半尺的断剑全部没入耶律虎牙的胸口。 耶律虎牙面容扭曲,痛苦不堪。 冷血拔出断剑,他挣扎了退后几步,那强硕的身躯摇晃了一下瘫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剑断,人亡。 冷血的剑。 冷血的剑法。 冷血的意志力。 冷血的行事风格。 冷血的让你很绝望。 冷血的使人后悔莫及。 冷血的一剑狂傲不负名。 这就四大名捕的冷血。 耶律虎牙一死。 耶律斗鱼胸中燃起了复仇的火焰,他们是出生入死的战友。 还是生死兄弟。 他也不管朱大块儿了,挺着凤翅鎏金镗就直捅冷血。 冷血手上的残剑不占优势,与耶律斗鱼对拼,完全处于下风。几个回合下来,左臂也被划开了深深的口子。 一旁清瘦上人担心冷血安危,手里桃木刀漾起金光飞斩过来。 耶律斗鱼凤翅鎏金镗挥舞如风,转身封住清瘦上人的刀。 冷血压力一减,原地反击,手里断剑直刺耶律斗鱼后心窝。 耶律斗鱼兵器来不及回救,右腿往后勾踢。 “砰”的踢中冷血的手腕,他的断剑被同时踢飞。 冷血断剑已失。 手中无剑。 他仍要出剑。 以手作剑。 用掌出剑。 这是冷血的“掌剑”。 他的手犹如利刃,还带着锋芒。 手指泛起了精光。 是剑光。 锋利的掌剑。 凌厉的剑法。 夺命的冷血。 耶律斗鱼中剑。 倒地。 他口里吐血,身体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冷血瞬间用断剑,掌剑,连杀两人,让六分半堂,神通侯府的人也惊怖不已。 “福生无量天尊,都罢手!别在平添死伤了。” 清瘦上人是出家人,心怀悲悯,实不忍见再有人丢了性命,故出言相劝。 他的劝诫很快起到了效果。 胜玉强第一个停手,他跳到一边开口表态:误会,都是误会,有话好说。 方应看已死,自己这边就只剩孤行大师,何红申了,没有打下去的必要。 这打不了。 也打不赢。 他这样一说,何红申立即附和,双手一摆忙道:停停停,大家别伤了和气,都别打了。 胜玉强上山前告诉他见机行事,先保住自己。 他本来也是贪生之辈,胜玉强都不打了,自己也不愿再斗下去。 孤行大师是凶僧。 够凶。 够狠。 也够胆。 可被胜玉强,何红申二人一示弱,心里气不打一出来,又迫于无奈。 孤行大师虎目怒瞪,禅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杵,心不甘情不愿的站着。 他想打,却打不了。 心里有气,也没办法。 这样朱大块儿,龙吐珠,利小吉也都罢了手。 六分半堂的关家三怪见这场面,也没了斗志,纷纷收招撤到一边。 只有狄飞惊静静地矗立在当中。 还是垂着头。 白衣轻摆,显得他更加出尘,孤寂,洒脱。 雷阵雨对着清瘦上人道:道长,今日有事暂先告辞,日后我雷阵雨定再登门拜谢。 清瘦上人拂尘一掸,行礼道:雷施主请便,来日有缘再叙。 雷意也抱拳感谢,跟着雷阵雨一起往山下走。 雷阵雨经过狄飞惊的时候,淡淡的说了一句:雷家的人不欠六分半堂的! 狄飞惊静若寒蝉。 孤立不语。 片刻间,雷阵雨背着雷无妄,还有雷意消失在下山道中。 唯一还没停手的就只有戚少商和吴其荣了。 他不愿停。 他不能停。 第103章 低头不见抬头见 空气里弥漫着香味。 这种沁人心扉的气味也缠绕着戚少商。 香气是确实香。 也同样是杀气。 有香味的杀气。 戚少商手中青龙剑圈转疾舞,罡风激荡,拂散气味,护住周身不让香气侵入。 吴其荣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他在星星堂就和方应看斗过一场,玉皇阁又是和方应看打得最久的。 惊涛公子也是人,内力消耗太多,也没学过“忍辱神功”。 他奔了一夜的山路,打了一夜的架。 真的累了。 也疲倦了。 还有点困了。 目疲神乏。 可还是要打下去。 吴其荣振作精神催动掌力,手掌边缘漾起了颜色。 一种五彩缤纷的色彩。 斑斓绚烂的光晕。 戚少商一见此光,马上就觉得晕。 头晕。 目眩。 睁不开眼。 目不能张。 这光线让人分心乱意,隐藏着杀机。 戚少商屏气凝神,加快出剑速度。 剑光纵横。 像渔网一样切割着光,过滤着色。 骤然间,戚少商的剑芒大盛。 光即暗。 色已弱。 吴其荣反被剑光所困,处处受制。 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沉气聚锐,双掌揉击。 掌风破空出声。 鸣起悦耳之音。 优美。 动听。仟千仦哾 令人神往。 神妙的旋律如琵琶拨弦,缕缕妙音,悠悠扬扬。 时而急促,时而平缓,时而激昂,时而雄壮。 戚少商感觉到了杀气。 对方用声波杀人。 以音律制敌。 戚少商不聋,耳朵听见了慑人的音波。 他防不住。 他的全身不禁飘飘然然,仿佛浮游云间。 失了重。 脱了力。 欲仙欲死。 戚少商正想用剑气反挫对手的“欲仙欲死功”。 可却使不出剑气。 戚少商的内力到了极限。 他也连续恶斗几场,尤其是和雷无妄,方应看的两场激战,几乎耗完了所有的内力。 吴其荣大喜。 戚少商不行了,已无力反击。 他可以轻易的杀掉对方。 吴其荣心念至此,右手运起“活色生香掌”就要击毙戚少商。 但手掌抬起,近在咫尺,却打不出去。 关键时刻,吴其荣也体力透支了。 两大高手都没有气力了。 同时又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箫声,箫音如潺潺流水,清泉流响。 这飞扬清亮的箫声,盖过了吴其荣的音波功。 他没有充沛的内力来持续使用“欲仙欲死功”。 他已力竭。 吹箫的人正是“玉箫仙子”张一女,原本处于伤感的她,见戚少商有难。便以箫声克制音波。 吴其荣的香味散了。 色彩褪去了。 声音也消失了。 他“扑通”一下坐在地上,两手撑着地,大口的喘着粗气。 戚少商见吴其荣的掌劲一散,剑支撑着石阶,蹲在地上。 二人都累得不行。 无力再战。 戚少商抹了抹额头的汗,瞅着对面力倦神疲的吴其荣。 他竟然会心一笑。 眼角,眉梢,嘴边都扬起了笑。 吴其荣急喘,盯着同样精疲力尽的戚少商。 他也不由的笑出声来。 边笑边摇头。 越笑越觉得好笑。 前面还杀得眼红,生死相搏的二人,现在却互相对视大笑。 一个笑的傲气凌人。 一个笑的狂放不羁。 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以及其他人都被他们笑糊涂了。 张一女飞身掠到戚少商身旁,查看他的状况。 龙吐珠和利小吉也紧跟过来,警戒两翼,保护戚少商。 就在突然平静下来的时候,一条白影急速跃过众人,穿过朝天门。 这白影正是一直低头不语的狄飞惊。 他的身法之快,让素来以反应敏捷的冷血都为之一震。 这是“疾龙无影身法”。 眨眼的功夫,狄飞惊一个腾挪就从戚少商,吴其荣二人之间穿梭而过。 他低首狂奔,将要飞跃玉皇阁废墟时。 只听“咕隆隆”的响声,从残垣断木,碎石泥砖里蹿升出一道人影。 那人披头散发,满脸尘土,衣衫褴褛,破污不堪。 他的脸上,身上有十多处伤痕,除了小腹伤口有点深,其他多为划伤,擦伤。 他的眼睛泛着淡金色的光,手上拿着血河神剑。 正是大家以为已死的方应看。 他的确差点死了。 方应看有些轻敌了,当雷无妄使出火器“雷龙”时,他才预感不妙。 大事不好。 他先使出“乌日神枪”的绝招“黑日”。 “黑日”是靠枪的旋转形成一股气墙,利用回旋力将对手的攻击吸收,再从圆弧发散出去。 “雷龙”大部分的爆炸,被“黑日”的黑洞吞噬,可仍有一部分的杀伤力存在,加上雷劲形成的无形冲击波也足以杀死对方。 方应看的“杀神枪”被炸碎,忙用血河神剑护住身体。但距离太近,雷劲又密集,无法完全抵御。 他又运起“忍辱神功”,让身体变得强魄异常,耐受重击。除了小腹被炸伤有点严重,其他都是皮外挫伤。 方应看总算捡回一条命,鬼门关走了一遭。 现在的他模样也真有点像鬼。 至少算是人不人,鬼不鬼。 也像极了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阴魂。 他跃在半空,发出一声尖啸,犹如狼嚎鬼叫。 满脸都是戾气。 浑身都是煞意。 目光里尽是暴虐之色,整个人都变得穷凶极恶。 鬼夜。 鬼人。 鬼气森森的方应看对着狄飞惊迎面就是一剑飞斩。 血河神剑也变得黯淡无光,却透出阴邪之气。 狄飞惊身体虚晃,左臂一抬,手掌一举。 使出了“大弃子擒拿手”的一式“举手不回”。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抬手,居然不偏不倚的扣住了方应看的手腕。 不但扣住,也锁紧了。 狄飞惊右手探出,又是“大弃子擒拿手”的一式“七擒七纵”直拿方应看十四处要穴。 方应看手腕被擒拿住,感到臂膀都发麻,将要失去知觉。忙运用“忍辱神功”,将被扣住的右手变得坚硬无比,还发出内劲反挫。 狄飞惊顿时掌心被内劲激撞,已拿不住对方的手腕。 他一松手,血河神剑就下斩。 狄飞惊来不及躲闪,双手一合,双掌一拍,一式“空手入白刃”强行夹住剑身。 方应看居高临下,手臂用力,剑刃往下按压。 锋刃渐渐逼近狄飞惊头顶仅有几寸之距,剑身发出的寒气冰冷刺骨。 六分半堂的人都来不及救援,关家三怪距离太远,吴其荣累得还没缓过劲来。 金风细雨楼离得最近的人就是戚少商。 他不会去救。 狄飞惊是雷纯的左膀右臂,他倒了,六分半堂就垮掉一半。 戚少商选择不理。 不管。 不救。 视而不见。 他没有命令,利小吉,龙吐珠也不会去帮手。 戚少商也不愿自己的人去冒风险,方应看受创,可依然战斗力恐怖。 狄飞惊孤立无援。 无所依助。 没人来救,就只能靠自己。 ——自救! 狄飞惊遽然,猛然,猝然,骤然,突然,忽然,顿然,蓦然,卒然,倏然,陡然的抬起了头。 低首神龙抬起了头。 狄飞惊扬首。 举目。 他看了方应看一眼。 瞪了一瞪。 盯了一眼。 钉了一刀。 ——眼刀。 狄飞惊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长,眼眸很亮,眼神清灵。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发出了极为凌厉的眼刀。 目光锋利。 眼力劲锐。 方应看被狄飞惊看了一眼,中了一刀。 他眼睛一阵刺痛。 目疼难忍。 方应看乱发披面,眼瞳里的金色光芒也消退了不少。 狄飞惊趁势欲夺过血河神剑,可方应看的手牢牢拽住不放。 二人僵持不下,方应看闭着目,左手中指一弹剑身。 剑鸣龙吟。 血河神剑也在指劲的作用下,急速的抖动。 狄飞惊乍然间觉得掌心里,好像有条毒蛇在扭动。那种绞心的疼,让他再也夹不住血河神剑。 他只能松手,移走让开。 方应看趁势转身就走,一边运用“山字经”稳住气息,一边快速飞入太阳宫内。 狄飞惊低着头,瞅了瞅自己满手鲜血的双手。 白衣一飘,人影也消失了…… 第104章 最后一步 太阳宫内已乱作一团。 玉皇阁的巨大爆炸声,让道宫里的道士全都吓醒了。 太阳宫的规模也不小,观主阳蝎子正在三清殿做功,听见异响也带着众人慌慌张张的出来查看。 然后瞧见蓬头垢面,气势凌人的方应看冲了进来,像头被激怒的公牛四处发泄着他的狂暴怨气。仟仟尛哾 他扯住一名道士的衣襟,怒问道:蜜顶从哪里上去? 那道士大半夜遇到这情形,早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哪里能回答他问题。 “咔嚓”一声,道士的脖子被扭断。 方应看又拽住一个道士问:快讲,蜜顶从哪里走? 那道士吓得不轻,哆嗦着指了指方向道:三清殿后的山道…… “砰”的一下,那道士话都没说完就被拍得头骨崩裂。 方应看杀性已起。 魔障碍性。 极为凶残。 他按捺不住心里的杀虐之心,屠戮之意。 方应看人影疾动,冲向三清殿后面,瞬间夜空里又响起几声惨叫。 但见山道上有一排血迹…… 阳蝎子逃到一旁,惊呼道:大家快躲起来。 观内道人纷纷躲避隐藏,惊惶失措的乱蹿。 片刻后,狄飞惊也来到殿前。 阳蝎子见又冲进来一个人,急忙道:天啊!又来一个魔星,道祖救吾等性命啊! 狄飞惊冷言道:刚才那人去哪了? 阳蝎子一脸惊恐道:上上上……上蜜顶了。 说完他还指了指路,狄飞惊再问:山顶到底有什么? 阳蝎子颤颤巍巍的回答:我哪知道你们要找什么!你自己上去不就清楚了! 狄飞惊低头沉思,忽闻身后不远处有动静。 原来戚少商,冷血,清瘦上人,顾铁三,吴其荣等人都陆续赶到。神通侯府除了孤行大师只身前来,胜玉强与何红申并没有出现。 原来在朝天门两人就暗地里合计过了,胜玉强怕死不想趟这浑水。 他觉得现在势单力孤,斗不过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人马,不如先保住性命要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何况高小上,任劳任怨不也溜了。 胜玉强一说心里想法,何红申没有异议,无条件赞成。 或者说他现在根本没有主意,胜鸳鸯怎么说,他都觉得有道理,所以这二人并没去太阳宫。 孤行大师是拿钱办事的人,更是出家人。 讲规矩,重诚信,还要面子。 行走江湖,招牌很重要。 招牌不响,别人就不会给面子。 ——面子等于银子! 孤行大师缺的就是银子,方应看是金主。不管结局怎么样,他还是要走这一遭。 狄飞惊也无暇顾及,一个腾身跳起,翻过大殿寻路而去。 众人赶来,见地上有五六具尸首,道人们惊恐万状。 清瘦上人白眉一皱,拱手作揖道:福生无量天尊,敢问道友发生何事? 阳蝎子见对方是同道中人,也回礼道:度人无量天尊,道兄慈悲。前面闯进来一个魔星,不由分说的杀害我观中弟子。 清瘦上人叹气道:罪孽啊!敢问那魔头去向何方? 阳蝎子回答:那魔头去了蜜顶,那上面除了丹房,祭天司也没什么啊!谁知道他去做什么! 清瘦上人点了点头,合十行礼。 冷血也过来问了问情形,随后到戚少商跟前说:方应看已经上去了,而且他现在暴戾之气很重,丧失理智了,估计很危险。 戚少商说:既然到了这里,再凶险也要去闯一闯了。 旁边的顾铁三搭话道:方应看如今和我师傅当年很像,似乎…… 戚少商狐疑的问:似乎什么? 顾铁三回忆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应该和山字经有牵扯。这门心法能让人性情大变,使你暴躁易怒,行事极端,无法自抑。我师傅自从练了以后,也脾气狂躁,处事冲动。 冷血也认真的说:我看方应看的山字经仍没有完全施展出来。 顾铁三点首道:山字经太过精妙,非凡夫俗子可领悟。 戚少商看了看另一边的吴其荣。 惊涛公子也没有急着上去,反而和关家三怪一起商量着什么。 戚少商思忖了下说:我建议留下几个人在这里。第一,蜜顶上面情况不明,万一出事要有条退路。第二,我也不想再有更多的人牺牲了。 冷血,顾铁三都表示同意。因为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人是何居心,有什么阴谋。 全部上去万一有圈套,恐怕会全军覆没,不如留下人手接应。 可谁上山? 谁留守呢? 戚少商没有过多犹豫,很快做了决定: 自己和朱大块儿,龙吐珠上蜜顶,顾铁三,张一女,江成海,莫伯伤,利小吉留下。 既然要策应,必须要留下一个够分量,稳得住局面的人。顾铁三是最为合适,利小吉,莫伯伤可以协助他。 张一女是因为戚少商不想让她涉险,顾忌她的安全,也不负梁小悲临死前的嘱托。江成海有伤,还很重,上去也未必能帮上忙。 至于冷血和清瘦上人,戚少商也没有说什么。 他不说,是因为没有资格说。 四大名捕只听命于神侯府诸葛先生,是皇上钦点的名捕。 他们是朝廷的人,隶属于六扇门,刑部的公门中人。 戚少商作为江湖人,哪能对四大名捕发号施令。 虽然他不说,也知道冷血一定会去。 不一会,戚少商,冷血,清瘦上人,朱大块儿,龙吐珠五人就也上了山。 他们一走,吴其荣就紧紧跟在后面,他也让关日魔,关月妖,关星鬼留下。 太阳宫内那些道士们也把尸首抬走,清理道观。 唯有阳蝎子趁人不注意,鬼鬼祟祟的溜出道观。 他不是道士,还要急着去见人。 阳蝎子从一条小径潜行了片刻,很快就遇到要见的人。 ——迷天盟的雷滚。 先前假扮道士的邓苍生讥笑道:我说任鬼神,你道士当出瘾了!这身皮还舍不得脱。 假扮阳蝎子的任鬼神回怼道:呸,你放什么屁。我刚才多惊险,哪他妈有功夫脱掉这身皮子。 雷滚急切问道:现在什么情况啦? 任鬼神见雷滚很恭敬的回答:禀雷盟主,一切顺利。方应看,戚少商,狄飞惊还有冷血这群人都上蜜顶去了。 雷滚一听,动容道:真乃天助我也,没想到这一网下去,可以捞到那么多大鱼。这下在佛爷面前,我可有底气和他共谋大事了。 邓苍生阴笑道:这些人平日里,哪个都是惹不起的角色,今天栽在咱们迷天盟手里,算他们倒霉。 雷滚也道:也不枉我们这忙碌了一场。 任鬼神道:还是雷盟主神机妙算,计划周密,可以把这伙人一网打尽。 雷滚道:京城三大势力的重要人物一死,定然局势大乱。我们迷天盟就可顺势而为,重振旗鼓。 邓苍生,任鬼神听了也一脸邪笑,露出得意之色。 雷滚看了看天色道:我们也该去准备了,免得再有变故。 邓苍生道:雷盟主放心,不会有差错。只要到时“轰”的一炸,没人可以幸免,保管他们全部去见阎王。 任鬼神也道:说得是!这三十车的炸药都埋在山顶上,整个山都被炸塌了,哪还有活路给他们! 雷滚还是很谨慎。 这次计划对他来说太过重要,必须万无一失。 ——绝不能失败! 雷滚严肃的说:这关系到迷天盟日后的大计,务必小心。现在就出发,我要亲眼看着他们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邓苍生,任鬼神也遵命,带着迷天盟的手下,开始依计行事。 雷滚脸上含着笑,眼里透着杀意。 计划终于要走到最后一步了。 也是关键的一步。 一切都要结束。 用雷滚擅长的方式。 ——爆炸! 第105章 铁手会笑 火药最早在晋朝由葛洪发明,隋唐时期技术得到了发展。 到了宋朝火药被用于军事上,而大雷门也最早研制出了炸药。 雷门的炸药由硫磺,焰硝,木炭混合而成。形状似膏状,置于竹筒里面,外面浇灌火油。 单个的爆炸力其实很普通,杀伤力也一般,级别上和“火虎”这样的独门炸药比,相去甚远。 可此刻在雷滚面前的是几百大筐,每筺里面都塞满了那种竹筒炸药。 他要炸的是山。 甜山蜜顶下有个巨大的溶洞,蜿蜒曲折可以通往山顶。邓苍生,任鬼神也早就安排人把一筺筺的炸药运了进来,一部分埋在山顶,其余埋在下面的溶洞。 只要洞里的炸药一引爆,巨大的爆炸气浪会往上喷发,继而引燃山顶的火药将峰顶的人全部炸死。 就算万一炸不死他们,溶洞内的爆炸也足以把山体炸得坍塌,就算神仙也插翅难逃。 为了确保大功告成,雷滚还特地用了“江南霹雳堂”的一种引线叫“烟花易冷”。 这种引线很结实,耐磨损,而且受了潮湿也不影响使用。 雷滚生怕下面的爆炸冲击力不能引燃上面的炸药,故多做了一手准备。把“烟花易冷”接到了蜜顶,到时一燃,确保万无一失。 这次雷滚可谓下了血本,三十车的炸药价值不菲。 不过这是大事,值得花血本。 这是改变他和迷天盟命运的大事。 雷滚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野心,眼界,权欲,贪婪,手段,他都有那么一点。 自从在那一夜。 司马光故居上。 看见了孙青霞手里令人瞠目结舌的“腾腾腾”。 他就下定决心要干大事,要造出比“腾腾腾”更厉害的武器。 但这需要大量的钱。 雷滚的迷天盟开始勾结金人,贩卖攻城用的炸药,火器给他们。 他还志不在此,欲重掌京师大局。 大宋的财富远远超过金人,京畿一带就是最有钱的地方。 所以这个以方巨侠为诱饵,将京城三大势力引到甜山一举歼灭的计划就诞生了。 今夜他就要一炸成名。 一炸发财。 忽然,洞外走进来一名高个汉子对着雷滚道:雷盟主,有信号传来,方应看等人已上了蜜顶,我们可以开始动手了。 雷滚满意的道:好,陈斩槐这次你功劳也不小。 陈斩槐道:承蒙雷盟主器重,给我一展报负的机会。 雷滚笑道:好好为我办事,亏待不了你。我们都撤出洞,然后送方应看,戚少商,狄飞惊他们上路。 可就在他们快到洞口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雷滚瞅见一个迷天盟的喽啰飞出了洞外。 就在他惊疑之际,“嗖”的又一个人飞了出去。 然后是“嗖嗖嗖”,三个人接连飞了出去。 人都是凌空飞出去的! ——飞人! 邓苍生,任鬼神反应最快,迅速转身。 只见一个高大威武的汉子,带着面具站在洞里。 他一双粗大的手掌,把迷天盟的喽啰像抛绣球一样,一个个扔了出去。 邓苍穹向前一掠,五指迸张,直插那名面具汉子。 任鬼神也往洞里一蹿,右掌一劈,攻向那人。 邓苍生,任鬼神原本都是武林很出名的杀手,号称“有法有天”。又曾是迷天盟的三圣主,四圣主,武功十分厉害。 邓苍生的“苍生刺”阴柔狠毒,多年的功力让手指犹如铁铲,专插刺对手要害。 任鬼神的“鬼神劈”刚硬狠绝,手掌如钢刃,每一次劈砍都势大力沉。 这二人联手,对任何来人说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那面具大汉不慌不忙,双掌平推。 邓苍生,任鬼神只觉一股无形的气劲扑面而来。 两人忙各自封护要害,但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连退二三十步。 那汉子的面具也被内劲震得脱落掉在地上。 露出一张方脸宽额,虎目剑眉的脸庞。 他的眼神炯炯有神,英气逼人。 眉毛犹如青山,豪迈遮天。 他一笑,露出一口又白又大的牙齿,像一颗颗大珍珠整整齐齐排列着。 雷滚定睛一看,深吸一口气道:铁手,怎么会是你? 这人正是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 铁手原本在山下替刘猛禽找郎中治伤,回去路上发现了一群行迹可疑的人。 他心里越想越觉可疑,多年的捕快办案经验,让铁手的警觉性,洞察力都非常敏锐。 他先让老汉和郎中去给刘猛禽医治,自己去悄悄跟踪这伙人,看看他们有何企图。 铁手后来发现了雷滚,趁一个迷天盟弟子解手时,点了他穴道,戴上面具换上衣服混在队伍里。 直到雷滚一行人到了溶洞,把计划和盘托出,铁手才知道事态紧急,便要阻止迷天盟的阴谋。 铁手浓眉一紧,拍了拍手道:我一直隐藏在你的手下里面,摸清了你们的计划,现在要将你们捉拿法办! 雷滚冷笑道:我知道你的大名,可也别太狂了,你一个人能对付得过来吗? 铁手微笑道:我可以试试! 猝然间,邓苍生一招“苍生涂涂鬼神惊”,双手疾攻铁手。 他十指如铁锥子,要刺穿对方的胸口。 任鬼神也很有默契,一式“天下潦潦苍生泣”,左右两掌分劈而出。 他的双掌像钢刀一样,要斩杀对手的头颅。 二人同时出击,使出了“苍生涂涂鬼神惊,天下潦潦苍天泣”的组合杀招。 这招出手无情,不留余地,也是躲不过去的招式。 你闪过“苍生刺”,就会被“鬼神劈”劈中。 你避过“鬼神劈”,定然被“苍生刺”刺穿。 当年二人也是凭着这招,受到七圣主关七的认可加入迷天盟。 铁手决定躲“鬼神劈”。 他气沉丹田,往后退了一步,双掌依旧平推。 邓苍生的十指戳在铁手的双手掌心,连皮毛都没伤到他,反而自己的两根中指被震得断裂。 任鬼神两掌因为铁手退了一步,只劈中了他的双臂。也是像砍在铁板上一样,自己的右掌腕骨却脱臼了。 遇上铁手的手也是不幸的。 让苍生叹。 鬼神悲。 二人疼的脸色变青,铁手顺势跨前一大步,一招“排山倒海”双掌平推。 只见邓苍生,任鬼神被强大的内劲给震飞了出去,也“嗖嗖”的成了飞人。 雷滚大惊失色,心里暗悚。这邓苍生,任鬼神武功绝对不差。 二人联手,自己都必败,没想到被铁手那么轻松就化解了。 雷滚也怒叱道:别管铁手,先点火要紧,把他一起炸死。 铁手一听,心里也知道一但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他大步流星,双臂一展,往洞外急突。 那些原本要进洞点燃引线的迷天盟喽啰,都被强力的气浪给推出洞外。 而铁手则守在洞口,不让任何人进去。 雷滚大怒,一对流星锤掷了出去,飞砸铁手两肋。 他也是大雷门“辟”字辈的二级战力,早年的成名绝技“风雨水火双流星”也是威震江湖,不然也坐不上六分半堂五堂主的位子。 铁手缩胯合膝,桩如虎踞。一式“拨云见日”,双掌一托。 雷滚的流星锤重达百斤,被铁手轻轻一托给顶入半空一丈有余。 不过雷滚的“水火双流星”是会滚的。 忽见,那流星锤在半空急滚下坠,直砸铁手的脑袋。 铁手并没躲闪,还是一式“拨云见日”,双掌托举。 那流星锤顿时捶到铁手掌心,这势猛力劲的一击,竟然被铁手稳稳接住。 邓苍生,任鬼神看有机会,双双突进。 八指如风,急刺铁手左腿。 左掌如雷,飞劈铁手右腿。 二人也学乖了,知道对方手上功夫厉害,下盘就一定有破绽。 铁手的下盘确实有破绽。 还有很多破绽。 论腿法,轻功都比不过追命,论腿脚的灵活性也不如冷血。 至于无情,他身有残疾,却能靠机智,暗器,身法,机关可以弥补破绽。 铁手有什么? 他会笑…… 第106章 生死火线 铁手突然笑了。 他为人乐观,也爱笑。 铁手认为人生本就是喜忧参半,你若笑过,便能知晓。 百事从心起,一笑解千愁。 遇事多笑,总好过苦了脸。 他的笑不算太好看。 既无俊美,也不倨傲。 可很暖。 也很管用。 铁手现在遇到的事,换了别人早哭出来了。 他反而笑。 还是大笑特笑。 纵声狂笑。 笑声如惊雷震彻苍穹,嗓音似洪水决堤,惊涛拍岸。 邓苍穹,任鬼神离铁手最近,被这洪钟雷鸣般的笑声给震得耳膜欲裂,头胀心寒。 二人立刻两腿发软,站立不住,“扑通”摔倒在地上。 其他迷天盟的人离得远一些,可也架不住这等内力浑厚的声浪,都七倒八歪的躺在地上。 只有雷滚虽身子剧烈的摇晃,还能沉力于双腿把住桩步,可手里操控水火双流星的铁链已经拽不稳了。 铁手见机将手里的两颗流星锤用力一抛,直接扔向邓苍生,任鬼神。 那二人还脑子“嗡嗡嗡”的响,眼冒金星时,见大铁锤就砸了过来。 登时惊得直冒冷汗,欲躲不及。 幸亏雷滚双手扯住流星锤,往上一提收了回来,才没有击中二人。 铁手上前几步,抓起还没回过神的邓苍生,任鬼神就“呼呼”扔了出去。 二人空中旋了几圈,摔了个四脚八叉的。 铁手简简单单几个动作,就把迷天盟一群人打得人仰马翻。 靠的是他深厚的内力,一双刀剑不入,百毒不侵的铁手,还有机敏勇敢的胆识。 可危机远未解除,只听“哧哧哧”的声音。 竟然有一条洞外的引线被点燃了,点火的人正是陈斩槐。 陈斩槐外号“水蝎子”,以前是泗水一带的水贼,靠着打劫来往船只维生,后来加入迷天盟做了一名分舵主。 他的资历,名气自然是比不过邓苍生,任鬼神,可确实是一个很精明的人。 陈斩槐在铁手独战众人时,他迅速点燃引线。 一时间,火花四溅,燃烧的火苗沿着引线直蹿进溶洞里。 铁手急忙回转身,纵跃入洞去追。 可他背后尖啸声起,疾风呼来,雷滚的流星锤又飞捶了过来。 铁手要接,要躲都并非难事,只是这导火线就鞭长莫及了。 雷滚也看准这一点。 铁手只能既不躲,也不接。 而是硬挨! “嘭嘭”两下,雷滚的双流星实实在在的打在铁手的后背上。 而铁手借着撞击前冲,及时的一脚踩灭火苗,暂时化解了危机。 雷滚见一击得手,正欲收回流星锤,可是怎么扯拽都无济于事。 那双流星牢牢的贴在铁手的背上,或者是被粘住了,任凭雷滚怎么动,都无法拉动流星锤。 雷滚体会到一股磅礴的内力像吸铁石一样死死的吸住了流星锤,如何使劲都像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哧哧哧”。 “呲呲呲”。 又有引线被点燃了! 而且还是两条,从左右两侧分别直蹿进洞。 邓苍生,任鬼神手持火把,对着铁手阴笑,显然是他们所为。 铁手虎喝一声,后背用内力吸住的流星锤猛然反弹射出去,呼啸的砸向洞外的邓苍生,任鬼神。 自己双掌隔空对着地面一拍,两股猛厉的掌劲将火苗摧灭。 雷滚原本想扯回水火双流星,可发觉收到手里的只有铁链。 那双流星早被铁手用内劲震断了锁链,而流星锤则疾飞邓苍生,任鬼神。 邓苍生也被突如其来的飞锤,吓了一大跳。 他急忙横跨摆步,拧身侧胸,一招“贵妃醉酒”让过这记飞锤。 任鬼神来不及闪开,左掌“鬼神劈”迎击劈出。 掌边破空劈出一道锐厉的掌劲,削中了流星锤的边缘,产生了反作用力。 那流星锤则改变了方向,斜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砸出一个大坑。 二人毕竟不是虚名之辈,江湖上也闯荡多年,临机应变的能力很不错。 邓苍生怪叫道:铁手,你死到临头了,还负隅顽抗什么! 铁手轻舒一口气,回道:我不顽抗就真的死到临头了。 任鬼神也道:你想活,就让开道! 铁手笑道:我当然想活,但不会让道! 邓苍生阴恻恻的道:那你就只能和山顶的人一起陪葬了。 雷滚瞪着凶目道:铁手,我承认打不过你,但你没办法阻止我想干得的事。 铁手语气坚定的道:我会想办法阻止。 雷滚狠狠地道:我为这次计划的准备,远比你想的要周密。你以为洞外没有引线了对!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铁手心头一紧,眉头一皱道:不管你有几条引线,我都不会让你引爆洞里的炸药! 雷滚哈哈大笑道:几条?我告诉你,是整个洞都是引线!我看看你能怎么办! 铁手感觉不妙,聚精会神的看了看四周。目光能及处,隐隐约约能看见溶洞上面岩石缝里,两侧的石壁都布满了引线。 这些引线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就像人体的经络血管,曲张绵延伸向溶洞内存放炸药的地方。 铁手一看这架势,心皮也发麻。 ——怎么那么多? 一但这些引线全部引燃怎么办? 哪怕能扑灭大多数的导火线,可只要有一条成功点燃炸药就…… 铁手不敢往下想,那是万劫不复的场景。 他需要快速的思索应对之策。 怎么办? 怎么救? 能不能成功? 就在铁手在想办法时,洞外的引线点燃了。 ——雷滚干的! 他不会给对手有考虑的时间,特别那个对手还是铁手。 他可不想拖延下去,免得迟则生变。 他更不愿废话。 因为很多人就是死于话多,事情坏在啰嗦。 他不可以犯这个错误。 自己要干的是惊天之计,动地之谋,不能失败。 雷滚打出一枚“火蝉子”,准确的射中了溶洞口上方的石壁。 那里有根总引线,他为了以防万一而预备的引火装置。qqnew 他做了万全准备。 刹那间,一个火点爆燃,烧着了十几条连接火线。瞬间急速燃起,接着又分燃数十条分支引线。 整块山体石岩面,就像一条火焰瀑布一样倾泻下来,昏暗的石壁被烈焰铺满,十分宏伟壮观。 整个岩壁被火舌包围,火光熊熊,也照亮了周边一片。 铁手人在洞里,瞧见洞外犹如白昼。 还有雷滚众人被火光映通红的脸就知道情况很糟。 火线还是被点燃了,还是很多火线。 雷滚见状立刻大喊道:赶紧撤,不一会就要爆炸了。 邓苍生,任鬼神,陈斩槐和迷天盟的手下急忙匆匆逃离,留在这里肯定要被炸上天。 雷滚对铁手挤出一个得意忘形的笑容,也转身飞掠离开。 猝然间,五六十条燃烧的引线像火蛇一样从洞口钻了进来,涌入洞中。 顿时火蛇狂舞,刮刮杂杂。 火苗摇动着焰尾,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溅爆之声,像极了一条条缠火的响尾蛇在发出致命的讯息。 ——死亡的警告! 整个溶洞内,霎时被烈焰照的如真金一般,刺眼夺目。 洞内那些纵横曲折的火线也都被点燃,洞壁洞顶都是翻腾的火舌形成一片渔网状的火海。 铁手也被火光照的睁不开眼。 洞变成了火焰洞。 通道成了熔炉道。 他可以感觉到火团发出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那种热火的触烫感让人惊恐。 还有浓烈的黑烟在洞内弥漫游走,充斥压抑,窒息的绝望。 铁手担心着身后不远处,洞内埋得那几百大筐炸药。 假如引爆了! 那就只能是死。 他不能退。 四大名捕遇到危险,从不退缩。 他要营救。 四大名捕救人水火,义不容辞。 铁手能力挽狂澜吗? 铁手能改变生死吗? 铁手能奇迹再现吗? 他突然脑海闪现出了诸葛先生,其他几位师兄弟。 还有那个笑起来让铁手心动的小珍姑娘…… 第107章 一代宗师 火代表着光明,温暖,希望。 火寓意着恐惧,摧毁,死亡。 铁手一直给人带来的是前者。 如今他却无奈的面临着后者。 铁手该怎么办? 笑肯定是不管用了。 不过幸好他还有一双手。qqxδnew 一对掌。 铁手没有拜入自在门之前,也是一名捕快。 还是一名秉公办案的好捕快! 他因为仰慕诸葛先生,故拜其门下。诸葛先生也看他为人宽容,正直善良,谦厚有礼收其为徒。 铁手天生臂力惊人,身体强健。诸葛先生将“一以贯之”的绝世内功授于他。 “一以贯之神功”有多绝世并没有定论,但诸葛先生这样的绝世人物也没练成。 而铁手练成了这门一息生万法的神功后,使自己的内力雄厚浑实,连绵不绝。 还练得一双钢筋铁骨的手臂,一对无坚不摧的铁掌。 铁手气沉丹田,扎八字步,运劲于掌。 托举一掌,掌劲如晴空霹雳,溶洞内岩壁微微一颤,成片的火海也摇了摇。 这式叫“开天辟地显元神”。 平推二掌,两股气浪如双龙出海,把洞内两侧的火团给阻挡住了。 这式叫“阴阳二气冲太虚”。 分劈四掌,四道掌风疾卷残云,将上下左右飞蹿的火焰给刮了回去。 这式叫“风起云涌震乾坤”。 前冲八掌,掌势如大江奔流,一层接一层,一波连一波,把火舌凶猛之势给倒逼回去。 这式叫“威风八面谁争锋”。 翻拍十六掌,臂展似风,掌影如雨,掌力像雷电交加之势,不停的冲击着引线上呼呼攒动的火焰,已经形成了压制。 这式叫“风雨雷电行天下”。 铁手控制了火势。 不过仅仅是控制。 他的第一掌托掌,把体内源源不断的真气导入溶洞内,让空间里充满了可以操控的气流。 后面平推的两掌,推动气流把两边蔓延最快的火团往后推了出去。 接着直接劈出四掌,牵引气流把四周连绵起伏的火焰给切断,分割开来,使后续的火势不会紧扑过来。 然后八掌冲掌,掌劲对分隔开来前段的火舌,火苗进行驱散,以及扑灭引线的燃点。 紧接着拍掌十六次,带动气流对后端的火势进行冲压,阻止引线再次被复燃。 可这些远远不够,溶洞内火焰依然肆虐,火舌仍旧狂舞,火势只是被抑制了,没有继续蔓延而已。 只有把火彻底扑灭才行。 铁手屏气聚神,全力以赴。 左掌切出十六掌。 掌声烈烈作响。 右掌劈出十六掌。 掌气虎虎生风。 这是两式,三十二掌。 一式“黑熊张口气吞河”,一式“狮子滚球力推山”。 瞬间把岩壁上疯狂卷涌的烈焰,猛火打得支离破碎。 ——这还是不够! 有一部分的火线燃尽熄灭了,有一部分引线的火苗被铁手的掌劲扑灭了。 可仍有不少的火苗倔强的想要冲破铁手的防线,进入溶洞深处。 那些导火线都是江南霹雳堂的“烟花易冷”,不是那么容易被熄灭的。 铁手额头上滚下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炙焰热的。 但现在他还不能停。 停了就前功尽弃了。 他左手推出十六掌,再接压出十六掌。 右手砸出十六掌,紧连接削出十六掌。 共四式,六十四掌。 一式“火炮冲天大开门”,一式“玉女穿梭头上取”。 一式“上下盖掌风迎袖”,一式“霸王挑打力沉舟”。 掌势排山。 掌风蹈海。 掌劲山摇。 掌气地动。 强劲的气流刮熄火苗,汹涌的气浪吹走了火焰。 剧烈的掌力催垮了火花,激荡的罡气击灭了火星。 这就是“无相八卦六十四掌”。 铁手一直在潜心练习的一门掌法,这是自在门的功夫,也是祖师爷韦青青青自创的“愁掌”,“恨拳”。 韦青青青作为一代宗师自创了太多神妙的武功。 他认为武学要发展,需要创新,不能墨守成规,固步自封。也立下门规,只要将一门绝技传授与弟子,自己就不得再使用。 诸葛先生将“愁掌”演化为“无相八卦六十掌”传于铁手。 还有那“恨拳”变化出一套“有形太极三十拳”传给了自在门的另一位弟子。 掌停。 火灭。 溶洞内又变的黯淡,仅地面上有散落的火星子。 星星点点。 稀稀疏疏。 铁手胸口起伏跌宕,大口呼吸着洞内极为稀薄的空气,他的身上冒出一缕缕的白烟。 他并没有着火,只是在出掌时有一些燃星焰花落在他的身上,火接触衣袍上的汗水产生的蒸汽。 铁手的”无相八卦六十四掌”全部打完了,总算溶洞的火势被扑灭了。那些火线也都燃尽,或被熄灭。 洞里能见度很低,也极为安静。 只有铁手粗重的喘气声,还时不时夹杂着他的几声呛咳。 他深深调息了下,想要走出山洞,可没走几步。 “啵啵啵……呲呲呲”。 铁手耳朵里传来奇怪的声响,随之溶洞内有微光逐渐亮起。 亮的很快。 铁手转睛一看周边,只见岩缝里又有火苗蹿出,迅速的燃着了那些还没烧尽的火线,并且飞速的连成一条条火链。 看来低估了雷滚,也轻看了“烟花易冷”这种火线。 这是一种可以把温度储藏,并转化为热量点燃导火索的引线。 只要还有没烧完的火线,就可以重燃。 铁手身形急退。 已经有几条火线直冲洞内,形势万分急迫。 铁手来不及起式“无相八卦六十掌”了。 因为已经刻不容缓。 武功是死的。 人是活的。 要把武功练活了,就要突破自己。 这也是自在门弟子所要面对的一道关卡。 铁手一直无法突破这层境界。 在他一度迷茫离开四大名捕的时期,他只是在“见山不是山”的阶段。 当他重返神侯府,再次成为四大名捕,已成功突破到“见山还是山”的地步。 现在铁手需要再次升华。 提高到更深的境界。 铁手闭目。 塞听。 用心去看。 去听。 去感受。 心转念。 念化招。 心中有招。 掌上有招。 铁手抡臂。 挥肘。 出掌。 一种全新的掌法。 铁手自己顿悟的武功。 他飞跃到新的境界,“见我如见山,见山不见我”。 左手劈出六十四掌。 无形无影。 右手拍出六十四掌。 有意有神。 掌已不是掌。 是气。 掌也还是掌。 是劲。 铁手的掌法犹如千军齐发,万马奔腾之势。 内力似一片大海,浩瀚无垠。 掌气激冲。 掌劲疾撞。 溶洞也跟着震动,摇摆。 不停有碎石,岩块坠落,沙土飞扬滚滚。 铁手这一百二十八掌以后,所有与火有关的事物,都已不复存在了。 他甚至把通往溶洞内的通道,用震落的岩石碎块给堵上了。 岩壁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掌印,有的轮廓极清晰,有的却很模糊。 洞内四周都是断层裂痕,火线早已烧完了,再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铁手走出了山洞,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 忽而,胸口一疼,气血翻涌。 铁手头部一阵眩晕,再也支持不住,单腿跪在地上。 他消耗太大。 也太过。 就算有“一以贯之神功”也需要短暂的喘息。 铁手终究是人,身体是血肉铸成的,也有极限。 他现在累的不行。 乏的要命。 “见鬼了,怎么还没爆炸”一阵吵嚷声传来。 只见陈斩槐带着几个迷天盟喽啰赶来察看。 他们见到铁手,本惊呼想逃。 但又瞅了一下,发现铁手好像行动困难。 铁手也真的是动弹不得,手臂抬起来都费力。 陈斩槐心念一想,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走到铁手面前。 仔细一看心里大喜。 铁手精疲力尽了。 陈斩槐冷笑道:铁手,你也有虎落平阳的时候,今天你撞上爷爷我算你走背运。 铁手也不回答。 陈斩槐手持钢刀说:铁手,爷爷送你上路,你就去见阎王。 说完,陈斩槐手起刀落。 刀光一闪。 人头落地。 第108章 黎明前的黑暗 一刀。 两断。 头飞。 落地。 有一颗脑袋滚过了铁手的膝边,在地上跳动了几下。 “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种蹦跳没有规律,但弹跃出很悦耳的节奏。 悦耳的有点残酷。 铁手错愕不已,抬头举目。 自己还能抬头。 说明还没死。 铁手看见一条粗壮有力的手臂横在他的面前。 陈斩槐的钢刀砍在这条手臂上,也是这条胳膊替他挡了一刀。 那断头的一刀。 而陈斩槐的头颅竟然不见了,那无头的身躯竟然还直愣愣的站着,颈项处还喷溅着鲜血。 一个同样虎背熊腰,壮硕如牛的汉子立于铁手和陈斩槐之间。 汉子的另一条手臂,拳头紧握。 拳头很大。 拳峰上沾有血迹。 用拳头能把人打死的人太多了,能把人头颅打碎的,打折的,打爆的也不少。 可一拳把人的脑袋从脖子上齐颈打飞的恐怕就凤毛麟角了。 顾铁三肯定就是这样的人。 陈斩槐的身子踉跄了两步倒地,那迷天盟的几名喽啰坏事也做了不少,可陈斩槐这种死法,也确实瞧了惊惶胆怯。 几人刚想跑,却见一位窈窕倩影几个晃动,迷天盟的喽啰就被逐一点了穴道。 那身影也是铁手的熟人,“玉箫仙子”张一女。早年“龙头”张三爸逃亡的日子里二人相识,铁手给予他们极大的帮助。 铁手紧皱眉头道:你出手太狠了! 顾铁三一听,不由好笑道: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出手的啊! 铁手道:你的身手擒住他不是难事,何必取他性命。 顾铁三回答:他刚刚可是要杀你的人!你不谢我出手相救,反而还埋怨我! 铁手说:此人是有罪,那应该将他绳之以法,不能私下随意处决。 顾铁三吁气道:行行行,我救你还救出不是了,变成犯人了。 铁手也争辩道:我的意思是要克己奉公,不能徇私枉法。 顾铁三冷笑道:你这是迂腐,愚昧,对恶人讲什么法度? 铁手据理力争的说:恶人也该由刑部,大理寺来审理。自然有律法来定他的罪责! 顾铁三脸色一沉说:你是四大名捕,怎么说都是你对。我是江洋大道,干什么都是错的。 一旁的张一女见气氛不对,忙过来打圆场:铁捕头,你错怪顾大侠了。当时的情形我也看到了,危急关头他救人心切,哪能考虑那么周祥! 顾铁三冷哼道:听到没!早知道你是这木鱼脑袋,我干脆就让他砍掉得了! 张一女嫣然一笑道:顾大侠,你也别说气话。你们都是自在门的师兄弟,也算是一家人,怎么能见死不救。 铁手一时也说不上词来。 张一女又道:惩恶扬善,无可厚非。面对大奸大恶之人,切莫妇人之仁。不然遗祸无穷,不是害了更多无辜良善! 铁手叹声道:张姑娘,这事就不提了。你们是怎么来的? 张一女微笑道:是顾大侠发觉了你的信号。 自在门也有一种很特别的信号,混在风里,只有自在门训练出来的子弟,才能接收得到。对于太高和太低的声波,我们一般人都听不到,只有在听觉里校正了频率才听得见 另外还有一种“腹语”叫“蚁语传音”,二人可以不开口用腹语交流,这种方式在自在门里也是经常会用的。 铁手在最初独斗邓苍生,任鬼神时用内力发出笑声震倒二人。同时他的声音也传出很远,这个特殊的频率恰好被顾铁三听了出来。 还有冷血其实也收到铁手的信号,只是顾铁三在太阳宫,离溶洞更近先赶来了。 顾铁三也伸出手说:铁大捕头,起来!你这跪着累不累啊? 铁手拉了顾铁三的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这山洞里埋了许多炸药,迷天盟企图将这个山顶给炸平! 铁手简单一句话。 足够的有爆炸性。 顾铁三也皱了皱眉头,撇了撇嘴。 张一女更是惊讶的花容失色。 这个是他们没料想到的! 铁手盘膝而坐,运气调息,用“一以贯之”神功调理体内真气。 他恢复的速度很快。 比顾铁三想的还快。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铁手已恢复了七八成的内力和体力。 顾铁三略有意外的说:你没事了? 铁手点了点头道:没什么大碍了!刚刚我说话有点急,你也别往心里去。 顾铁三笑道:我这个人,喝了酒心里什么事就都散了。 铁手也会心一笑说:那这酒我是非请不可了。 张一女也笑靥如花的说:自在门的人看来酒鬼是真不少,干脆改招牌叫“自醉门”算了。 铁手仰天豪笑。 顾铁三抱肘大笑。 今夜这样的笑太弥足珍贵了。 有的人失去兄弟。 有的人痛失长辈。 有的人忧心如焚。 笑让他们一扫愁云,平复了心绪。 铁手将自己从洗茶镇开始发现可疑,跟踪雷滚到溶洞的事说了一遍。 顾铁三,张一女也把甜山一路来,各种惊心动魄的经历交代了一下。 整个事件的大致脉络逐步清晰,真相也慢慢浮出水面。 最后只剩一个谜团。 方巨侠到底是生是死? 山顶上又会发生什么事? 就在三人疑虑时,几十个火把亮烁烁的把他们包围,估摸着有上百人。 难道是雷滚又回来了? 几人正要御敌,看见为首的两个人后,铁手就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是熟人。 一个瘦高个白脸的叫沙咀尖,外号“鬼捕”。 还有一个稍矮黑面的叫马金星,外号“神差”。 铁手有点惊愕道:怎么是你们? 沙咀尖也非常意外的说:我滴乖乖,这不是铁捕头,你为何在甜山? 铁手回答:一言难尽啊!不过你们来了就太好了! 金马星道:哥舒老大也奉旨来甜山了,因发觉这里有动静,故派我们来查探一下,他带人往山顶去了。 铁手,顾铁三往远处眺望,只见山路上一条长龙的队伍在行军,估摸着有上千人。 “鬼捕”,“神差”是哥舒懒残的得力干将,也是六扇门里相当出色的人物。 哥舒懒残曾是江湖豪侠,早年敬仰懒残大师,与诸葛先生结交。 他精通六艺(礼节,乐舞,射箭,马术,书法,术数),为人幽默风趣,能言善辩,会音律,十分受赵佶赏识。 诸葛先生也知他外柔内刚,嫉恶如仇,文韬武略,不与奸佞同流合污。也大力推举他入朝为官,并在三衙禁军任职,做了殿前副都指挥使。 哥舒懒残负责京畿禁军的指挥,训练,卫戍。也是诸葛先生派系中掌握军队的人之一,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与负责大内御前侍卫的“君无戏言”舒无戏,河北道镇边的“大坑将军”舒大坑号称“三舒”。 铁手也把迷天盟雷滚要炸山的事说了一遍,并描述了下溶洞内的情况。 鬼捕,神差急命手下严加把守,而后带了一队人进了山洞排除隐患。 铁手看了看天色,对顾铁三道:快到卯时了。 顾铁三也说:不错,天快亮了。 铁手道:我们也赶紧上去看看! 说完,铁手和顾铁三也朝着蜜顶奔去,张一女则留了下来。 她和鬼捕,神差负责溶洞的安全,以防雷滚又杀个回马枪。 此时,哥舒懒残也加急的往山上赶路。 他带来了圣旨。 也受了诸葛先生的托付。 一定要把方巨侠带回去,也要保护好戚少商,清瘦上人,冷血等人的安全。 诸葛先生不安心。 心神不宁。 他觉得甜山的事不简单。 谜团重重。 危机四伏。 但诸葛先生又要伴驾,保护皇帝,着实脱不开身。 所以哥舒懒残来了。 他也很急。 但没有慌乱。 他定力极好。 脾气安稳。 性格稳重。 做事沉稳。 稳的如同他背上的刀。 他的刀稳。 拔刀更稳。 破晓将至。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难熬的…… 第109章 高处不胜寒 方应看终于来到了蜜顶。 这里是甜山之巅,整个山脉的制高点。 也是他此行的终点。 方应看透过散乱的头发张望。 看。 看天。 黑色的天际开始露出微微的青。 淡淡的蓝。 黎明临近。 天要亮了。 又看。 看山。 峰顶一片莽莽苍苍,一派飘飘渺渺之象。 云很深。 却染了灵气,忽静忽动。 恬静。 舞动。 雾很薄。 并沾了诗意,且愁且喜。 清愁。 浓喜。 再看。 看人。 无人…… 人在哪…… 方巨侠在哪…… 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宫殿,殿檐伸出深远,且向上举折,加上鸱吻、脊饰,极为华美气派。 宫殿又耸立高峰尽头,云雾缭绕之中,宛如海市蜃楼,天外仙境。 好一座祭天司。 天色未明。 他看不见。 云雾相间。 他看不清。 宫殿深幽。 他看不透。 方应看甩了甩乱发,摸了摸腹部的伤口,“忍辱神功”减轻了创口的疼痛感,可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折磨。 肉体上的。 精神上的。 雷无妄那豁出性命的一击,让方应看的自信心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他好胜心强。 自尊心更强。 他爱赢。 不喜欢输。 也不求败。 可他在那次“雷龙”的爆炸中负了伤。 又中了狄飞惊一记“眼刀”,受了挫。 两次挫败甚至让他的信心也动摇了,生出了恐惧感。 不过他还是到了顶峰。 忽感有一丝凉意。 露风凄寒。 霜气激冷。 方应看身在高处。 不胜寒。 他已众逃亲离。 如此孤独。 最寂寞。 方应看唇线微微上扬。 干笑一下。 勾出苦味。 还有点惨。 方应看定了定神,身形一纵,掠向祭天司。 骤然间,他的眼角瞄到一条白影,还有一股强力的真气激流直袭向他。 白衣低首。 孤寂之影。 方应看陡然翻身,乱发飞散,反手划出一剑。 那血河神剑的红芒映出一道惊虹般的剑气。 真气被剑气一击即破 破碎出五道真气。 “丝丝丝……”一条条真气仍然飞射方应看。 狄飞惊的右手结“大金刚轮印”,用食指发出的“兵”字诀,有了变化。 食指的一击,暗藏了五指的内劲。 “兵”还是“兵”。 “兵”却藏了“兵”。 还分了路。 五路伏“兵”。 兵分五处。 狄飞惊的“快慢九字诀”不但使出了雷损的威力,也融合了自己的智谋。 体现了“快慢九字诀”的变化,诡秘。 方应看眼中金芒一闪。 血河神剑已不在掌中。 而在腕上。 惟见剑柄贴着他的手腕,剑身则绕腕圆弧急转。 剑影飞旋。 形成一道圈形剑网,挡住了那五道真气。 剑网犹如圈套。 设计了伏“兵”。 狄飞惊早有预料,人已贴地飞行。 左手结“外缚印”,“皆”字诀。 中指,无名指弹出两道指劲。 一长一短。 一左一右。 交叉剪向方应看的右手腕。 狄飞惊不光要封住对手的动作,还要剪断他的手。 这“外缚印”本是控制型手印,却被狄飞惊使出了新意。 既封。 也攻。 一个人的武功一定是有上限的。 狄飞惊也不例外。 只是你永远不知道他的上限在哪。 他的上限只是愿意给你看的上限。 他的绝招也是想让你知道的绝招。 狄飞惊总是给人惊喜,带来意外。 也有惊吓。 方应看后退不及,右手被封,做不出动作。 血河神剑眼看也控制不住。 他左手猝然出掌。 “翻云覆雨掌”。 方应看竟然会掌法,应该说从来就会 他原来就叫“谈笑袖手剑笑血,翻手为云覆手雨”。 方应看天赋异禀,是个武学奇才。 他可以从“长空神指”和“血河剑法”里悟出“血河神指”。 自然可以悟出其他武功。 “翻云覆雨掌”是一种奇特的掌法,一掌能发两招。 一掌就一掌,如何能发两招? 别人不行,方应看可以。 他的一掌攻出,手掌先翻手,再覆手。 一翻一覆,合为一掌。 一掌又分出两式。 一式“翻云苍穹天黯淡”。 一式“覆雨黄沙地凄凉”。 两道掌劲撞上了狄飞惊的两缕指劲。 指劲被冲散。 掌劲还未消。 余劲反冲狄飞惊。 掌势也是一翻一覆。 一面阴柔,一面阳刚。 狄飞惊贴地前冲之势不改,直飞向方应看。 同时左手结“外狮子印”,右手结“内狮子印。” “斗”字诀,“者”字诀化为两掌。 二人相对。 四掌对拼。 狄飞惊突然觉得双臂被两股不同的真气所侵蚀。 一股冰寒透骨。 一股炙热灼筋。 狄飞惊也运起体内真气与之抗衡,不让手臂受伤。 方应看的“翻云覆雨掌”是“金字招牌”方家的武学演化而来。 一种叫“雪女剑”。 一种叫“火男刀”。 “雪女剑”是方家女弟子必学的一门剑法。 剑招阴柔,以巧致胜。剑法大成时,剑气可以凝雪结霜。 “火男刀”是方家极少见的刀法,也是一门硬功夫。 这刀法需要极深厚的内力为基础,招式大开大阖,猛烈如焰。 方应看把剑法,刀法合二为一,变化出掌法,且保留其原有的特色。 方应看现在还有“忍辱神功”护体,他催动内力,施压掌劲。 狄飞惊明显力不从心。 “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已然顶不住了。 而方应看左手单掌压制对手,右手腕一翻,准备去接停转的血河神剑。 狄飞惊不能让方应看拿剑,强提一口真气,双手结印速度加快。 右手改“孤独印”,左手换“智拳印”。 “临”字诀犹如剑锋,直刺对手掌心。 “列”字诀恰似刀刃,飞剁对手掌背。 方应看皱了皱眉。 左掌也急速翻转。 上上下下。 反反复复。 里里外外。 翻翻覆覆。 冰火掌力大增,反压狄飞惊的剑印,刀印。 只是因为被分了分神,右手稍慢了一点。 血河神剑将拿未拿到时。 狄飞惊兀然起脚。 左脚。 一记飞腿。 朝天蹬。 “啪”的踢飞血河神剑。 方应看右手抓空,剑被蹬飞,心里也慌乱了一下。 狄飞惊不收腿。 那高高举起的左脚“朝天蹬”变向横踢 一记“高鞭踢”。 动作连贯,流畅。 “砰”的一脚踢到方应看右脸上,他整个人被踹飞出去。 这一下方应看的确未料着,没想到。 他空中身子一拧,右手一撑地,翻身落地。 狄飞惊也往后倒退数丈。 方应看披散的头发下,隐约能看见他的右脸一片淤肿,眼角也被踢开了一条口子,血淌了下来。 样子十分狼狈不堪,还有点难看。 但是场面上方应看占了很大的优势。 狄飞惊是占得便宜,踢伤了对手。但他的腿法并不出色,至少对方应看没有构成很大的伤害。 而他自己吃了大亏。 狄飞惊低着头。 盯着自己的双手。 右手掌到右肘冻伤很严重,左手也有轻微烫伤。 狄飞惊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右手的知觉,他左手点了肩膀两处穴道,把所剩不多的真气导入右臂疗伤。 方应看舌尖在嘴里打了个转,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星子。 他眼神露出凶残的杀气,恶狠狠地道:我看你的手还怎么结印?和我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狄飞惊低首。 沉默。 手疼。 心痛。 他内力已消耗的所剩无几,手上的伤已经用不了“快慢九字诀”了。 狄飞惊处境不妙。 大不妙。 极不妙。 很不妙。 方应看也受了点伤,但不致命。况且他有“山字经”,“忍辱神功”两大神技。 内力还很充足。 体力十分饱满。 还是打不赢方应看。 冷风吹过狄飞惊,显得他更寂寥,苦凉。 方应看邪笑道:怎么啦?哑巴了!那我就送你这个残废一程。 说完,方应看走到血河神剑掉落的地方,正想弯腰去拾。 一道清冷的剑光刺来。 比雪还清,比霜更冷的剑光。 方应看虚影一晃,向后遁走几丈。 忽见一名白衣飘飘,独臂剑客手执青龙剑傲立。 足履下踩着那把血河神剑。 青龙剑发出了“嘤嘤嘤”的清吟声,引起了血河神剑的共鸣。 “嗡嗡嗡……” 第110章 这是江湖 戚少商剑锋遥指方应看。 一脸愤然。 满身恨意。 他一腔怒火。 青龙剑萦绕的寒气逼人,散放着怒气。 这次行动唐七昧,唐肯,梁小悲,还有楼里,天机,发梦二党,好汉社的弟子都牺牲了不少人。 方应看手上的血债累累,这个账必须有个说法。 那几条人命不能白死,这个仇一定要报。 不然戚少商这个金风细雨楼楼主,武林白道人马的总瓢把子还怎么当? 象鼻塔,天机,发梦二党,小雷门,好汉社,连云寨,碎云渊,桃花社,神威镖局这些同盟势力的人会怎么想? 江湖上还有用心良苦社,正道堂,不平门,扶危救困教,试剑山庄,蓝天白云一家亲,爱管闲事院,四十八女校,同心盟,绿林反黑组这批要加入金风细雨楼的帮会又会怎么看? 很多人都在看着。 有白道的,黑道的,甚至是公门的。 戚少商既然坐上这个位子了,就要有个当老大的样子。 具备群龙之首的风范。 他不是苏梦枕。 但他们都当过老大,也有共同之处。 戚少商和苏梦枕都是当世俊杰,都有理想,野心,还有强硬手腕。 他们在抗辽复国,收回燕云十六州,不与朝廷奸党同恶相济,打击黑道恶势力上的报负是一致的,都雷厉风行。 二人武功好,领导力强,有力挽狂澜的气魄,今人钦佩的魅力。 但戚少商更邪,更野,更不按常理。 他的野,体现在对人上。 发梦二党是京城的地痞,专收赌坊,妓院,酒楼,瓦舍保护费的。 天机在江湖上也有黑道背景,行事作风亦正亦邪。 好汉社在京畿路有不少堂口,拦路的买卖没少做。 连云寨和碎云渊以前就和戚少商反对官府,对抗朝廷。 神威镖局没封护国镖局前,帮豪绅押运红货,走私盐铁的活经常干。 雷卷的小雷门早期是出了名的杀手组织,杀得虽多是恶贯满盈之徒,可也是要收银子的。 桃花社的赖大姐本身既有豪气,也有痞气,朱大块儿街巷打手出身,张炭是个市井小偷。 苏梦枕是绝对不会招揽这样的江湖势力,更不会去碰见不得光的财路。 戚少商就不一样,他知道任何门派,帮会,组织都需要花销,要使银子。 势力越大,开销就越大。 江湖人也是人,都要张嘴吃饭。不少人还有妻儿老小,需要挣钱养家糊口。 江湖人总不能天天喝着西北风去行侠仗义,饿着肚子去惩奸除恶,不管家里人去打打杀杀。 在这乱世里,又有多少人是被迫混迹于绿林。 ——这是江湖。 金风细雨楼广开财路,只要不是过分的买卖,该做就要做。 你不做,别人也会做。 至少金风细雨楼做了,这钱还能用到好的地方,救济给需要帮助的人,总比让奸恶之徒赚了要好。 退一步说,楼里兄弟残了,死了,起码要有份安家费。 ——这是江湖。 现在的戚少商江湖地位极高。 因为他混过江湖,懂江湖,知道江湖人的想法。 戚少商知道江湖规矩是什么样的,怎么去遵守。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杀人偿命,有仇必报。 ——这是江湖。 面对着方应看,他必须要替手下人讨这笔债。 猝然间,人影晃动。 朱大块儿手持刀剑在左。 龙吐珠拿着布袋子在右。 二人分立于戚少商两旁。 保护他们的老大。 这是老大的象征。 你给兄弟出头,兄弟为你拼命。 生死与共,福祸相依。 ——这是江湖。 冷血和清瘦上人先一步到了,他们只是在戚少商身后。 为他压阵。 戚少商也有察觉,脚后跟一磕脚下血河神剑的护手。 “嗖”的一声,剑飞起划出一道红芒。 血河神剑已到了冷血的掌中。 戚少商淡然道:冷兄,剑不趁手,且先将就一用。 血河神剑在冷血手里,像通了灵魂一般,激动的颤动。 仿佛剑对剑手有了感情,充满依赖,渴望被抚摸的亢奋。 剑有没有灵性,取决于用剑的人。 血河神剑在普通人手里就是废铁一块,在大师手里才是神兵利器。 剑身的血色愈发的显得鲜艳夺目,宛如激情热血在狂舞。 它在体会着冷血手掌的温度,手腕的脉搏,心脏的跳动。 冷血眼神发出锐光道:戚楼主,剑是好剑,却真的不太合手。 戚少商舒然一笑道:这次冷兄来甜山,害你折了一把剑,戚某实在过意不去。 冷血笑道:剑没了,就在打造一把,重要的是人在就好。 戚少商回道:不错,人在就好。 方应看拨开额前的乱发,擦了擦眼角的血迹,眼眶里残留着血渍,脸颊上有块肿起的血印,模样十分丑陋。 他本来年轻,英俊,风度翩翩。 一副王侯将相之气度,通身奢华尊贵的气派。 人中龙凤。 天之骄子。 现如今的方应看衣缕不整,蓬头垢面,样子又惨又滑稽。 脸也破了相。 身上受了伤。 谁承想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神枪血剑小侯爷”,此刻如此狼狈不堪。 看上去是惨了点。 可方应看实力依然强悍。 杀气仍旧凶狠。 他不服输。 远还未输。 方应看右指急弹,劲锐之风响起。 没有血河神剑,一样能用血河剑法。 指就是剑。 指劲就是剑气。 剑气还闪着红芒。 那是血。 方应看抹脸擦拭血迹时,沾到手指的血。 戚少商身子前冲,手里青龙剑急舞。 青光暴现。 剑气迎击。 方应看眼里金光一亮,红色指剑气疾飞。 红芒与青光。 指和剑。 激斗。 二人互不示弱,拼了二十多招。 方应看左手出掌。 一翻一覆。 掌劲疾驰。 飞击戚少商。 “我来……” 一记怒吼。 一声暴喝。 只见朱大块儿疯牛般冲上前去,刀剑齐攻,截住掌劲。 他要保住戚少商。 因为他是老大。 一个好老大。 朱大块儿右手大砧刀像蒲扇一样来回挥动。 刀面很大。 刀刃很宽。 刀法很暴。 朱大块儿的脾气上来了。 暴脾气。 唐七昧是他的老大哥,对自己非常照顾,感情很深。 唐七昧拉着他喝酒,带着他打架,给他介绍朋友,为他挡过刀子。 这是兄弟情。 过命的交情。 这唐七昧死了,死在方应看手里。 朱大块儿怒了。 脾气炸了。 他的“大脾刀法”也发了火。 杀出了火。 方应看心神一紧,左手加快出掌。 他的“翻云覆雨掌”连续不断地劈出掌劲。 掌风也像山风一样呼啸,真似有翻云覆雨之气势。 但他碰到了对手。 强硬的对手。 朱大块儿左手的细条剑似面条一样左右急甩。 剑身很细。 剑面很软。 剑法很怪。 朱大块儿这次是认真了。qqnew 较上劲。 要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也要保护自己的楼主。 朱大块儿拼了。 不要命了。 他的“大牌剑法”也用了狠。 使出了狠。 刀法火暴,剑法凶狠。 方应看的“翻云覆雨掌”不但被抵挡,还被反压。 他不禁往后退,来躲避朱大块儿的刀剑急攻。 方应看一退,戚少商就抓住机会抢攻。 他加快出剑速度,竟然又把方应看逼的退了几步。 甚至方应看的额前落发都被削去几缕,发丝纷纷攘攘飘下。 最危险的一次,剑锋从他的鼻尖蹭过,只差那么一分鼻子就要被削掉。 方应看心里大为震惊,不是为戚少商。 而是眼前这个壮如牛,凶如牛,疯如牛的大汉。 没想到金风细雨楼除了戚少商,孙青霞,顾铁三之外,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朱大块儿单凭“大脾刀法”,“大牌剑法”就让人不敢小瞧。 他没念过什么书,人比较木讷,粗粗笨笨的,也不太会说话。 在金风细雨楼里不是太惹人注意,实际却是楼里面,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将。 这也是戚少商特地带朱大块儿一起来甜山的缘故。 戚少商了解朱大块儿。 他很强! 第111章 山字经的秘密 冷血表情坚毅的观看着战局,他的肋下血迹斑斑,胸口也阵阵闷疼。 他的伤不轻。 雷艳的那一剑,高小上的一腿,换了别人已经倒下了。 可冷血还是撑住了。 多年的野外训练把他身体磨炼的像猎豹一样矫健,精壮。 他的意志力也如狼一般坚韧不拔,不以弱者自居。 冷血的血脉里流动着强者的血液。 强者不会轻易倒下。 在冷血的眼中,朱大块儿也是强者。 还是一个痴者。 一个武痴。 朱大块儿刀法,剑法够凶暴,逼退了对手。 仅仅也只是逼退。 一个戚少商,一个朱大块儿,二人联手的实力堪称强悍。 可方应看在连续退了两次之后,就没有再后撤过。 他运起“山字经”大法,运气聚神,体内气息急速的流转全身,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充斥着真气。 常人的肉体是无法承受如此高强度的气息运转,练武之人一但控制不好,真气逆流也会走火入魔。 即使是铁手的内力修为和“一以贯之”神功也需要极短的喘息机会。 方应看不同,有“忍辱神功”为基础,肉体的机能提升了,神经反应也变得敏锐了。 他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山字经”,将体内真气源源不断的导入身体各部位。 方应看的左掌也散发出真气,掌速没有变快,可掌势变了。 他一翻掌,封住“大脾刀法”。 朱大块儿觉得手上的刀变得越来越沉。 死沉死沉。 仿佛有块巨石压在他大砧刀的刀面上。 他使劲挥动,还是非常艰难。 挥刀一慢,攻势就弱了。 刀法也被封住。 方应看又一覆掌,控住“大牌剑法”。 朱大块儿的软条剑也不再灵活,刁钻了。 又迟又钝。 剑势也变得呆板,迟滞,没了精神。 剑法就失去了威力。 方应看同时右手的弹指变得急促,连续屈伸,疯狂疾射。 指风呼啸。 指劲流动。 以指为剑。 戚少商顿感剑速跟不上方应看的指速,只能收势回防。 剑气略略一松,就被指剑包围了。 戚少商飘飞的白袍有两处被指剑洞穿。 一处左袖。 一处下摆。 幸好左袖里没有手臂,下摆的双腿也及时躲闪。 形势很严峻。 戚少商,朱大块儿已经显了败相。 清瘦上人知道方应看将真气运于手掌,指尖。 手掌在真气的作用下,形成气流,冲击着对手。 这也是朱大块儿觉得刀越来越重,剑越来越慢的原因。 刀剑的挥舞,全部被气流束缚。 指尖的真气反而不同,直接把原来的指劲实体化了。 虽然还是无形。 可指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剑。 而且是五把剑。 五指皆为剑。 五剑齐发。 戚少商支撑不住。 他一人,一臂,一剑陷入苦战。 而且又累了。 方应看融入“山字经”大法的五把剑,攻势愈发的猛烈。 戚少商,朱大块儿完全的被动,也开始挨打。 朱大块儿躲闪不及,肩膀中了一掌,竟然没有被震退。 他用“疯腿”卸了力,使“癫步”化了劲。 一卸一化,大大减少了“翻云覆雨掌”的杀伤力。 朱大块儿受了伤。 依旧不退。 他一退,戚少商那边就更吃紧。 自己心里想为唐七昧复仇,可任务是保护楼主。 这才是最重要的。 戚少商也受了伤,后背着了一剑,幸亏他及时用剑气反挫了一下,伤口不算太深。 他也不能退。 不能扔下朱大块儿一个人单打方应看,他挺不了多久。 二人联手至少还能周旋一下,一个人完全就是送死。 在戚少商和朱大块儿遇险之前,冷血就已经出手去营救了。 他看出方应看的优势是强劲的内力,那种不逊色于二师兄的内力。 甚至在“山字经”的帮助下是超过铁手的。 冷血没有多想。 立刻动手。 再犹豫,戚少商和朱大块儿就危险了。 他的出手没有帮上忙。 自己被人拦住。 一个和尚。 一名凶僧。 一位四大不空的孤行大师。 孤行大师能来到蜜顶就说明了他的态度。 他准备好了打架。 尤其是看到方应看仍处于不败之地,愈发坚定了他战斗的信心。 他很凶。 杖法更烈。 一开始就打出了气势,大师的风骨。 出手就是“疯魔杖法”的绝招,一式“禅杀”横扫,一式“空破”直切截停了冷血。 “禅杀”很有禅意。qqxδnew 更有杀意。 扫出了“只愁不做佛,成佛有心魔”的味道。 冷血不是佛,退后三步。 反手快速出剑,红芒一亮。 孤行大师的“空破”就来了。 这式“空破”很空。 但霸道。 地狱不空,誓不成魔。 既已成魔,破法杀佛。 冷血的一剑冲不破“地狱”。 他遇上了魔。 孤行大师就是“魔”。 冷血一出剑,就不会停。 急刺五剑,再攻“空破”这一式。 剑快。 血河神剑也锋利。 孤行大师牛眼大的双目,冒出了烈火熊熊的神色。 他不是怒。 是兴奋。 竟然有人硬拼自己的“疯魔杖法”,还是直接的那种方式。 痛快。 大爽。 这架打得来劲。 孤行大师爱女人,贪酒吃肉,这是他的爱好。 杀人是他的职业。 冷血这样的对手,激起了他的斗志。 孤行大师禅杖一个旋舞,一式“不戒”攻出。 “不戒”就是犯戒。 出家人是不能犯戒。 孤行大师不管,他是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 他不但犯戒。 还要大开杀戒。 禅杖被他舞的狂风巨浪一般,冷血的五剑都无功而返。 冷血咬了咬牙,两腮一鼓,再攻出六剑。 有劈,有刺,有挑,有斩,有扫,有点。 六剑就是五个变化。 劈突然变刺,刺急而转挑,挑猝然成斩…… 斩还是斩,却是反斩。 扫也是扫,但是回扫。 点就是点,不需要变。 一剑就是一点。 点入了孤行大师旋转禅杖的中心点,也是圆弧的圆心。 那是破绽。 是弱点。 冷血的一剑一点,就是要点中对方的弱点。 孤行大师惊。 速退。 一退就是三大步。 一步避剑。 二步躲势。 三步为了起式。 瞬间,“不戒”变式“无果”。 孤行大师禅杖一字直刺,迎击冷血的一剑点剑。 孤行大师不念佛,不参禅,不诵经,不修法。 他不信这套,认为这是无用功。 根本没有结果。 更修不成正果。 他情愿无果。 “无果”却是真招,还是苦功。 禅杖铲开了冷血的一剑。 剑光一闪,再一闪,又是一闪…… 冷血仍在进攻。 还在出剑。 冷血的血未冷。 剑就不会停。 剑法凌厉,迅猛,决绝。 孤行大师也不退。 硬顶。 他的袈裟已褪下一半,露出了胸口的腱子肉,两大块像石板一样。 好强壮的凶僧。 孤行大师怒目圆睁,叱咤一声,双手持杖变了招。 一式“渡难”,马上封住了冷血如雨的快剑。 “渡难”不是简单的一招,而是很多变化,很多招。 多得让你可以渡过难关。 “渡难”是疯魔六式最考验功底的一式。 冷血攻不破,每一剑总能被对手格挡住,还让对手反攻过来。 冷血的剑够快。 孤行大师也明白,所以他不看冷血的剑。 看他的手。 “渡难”就是根据手的动作,来判断对方的出招。 所以他也很快。 冷血和孤行大师缠斗在一起,也互不相让。 都脱不了身。 冷血救不了戚少商,朱大块儿。 但有人救了,把二人岌岌可危的局面给稳住了。 那人也出了掌。 掌一出,香味就来了。 这是惊涛公子的掌法。 他也早就到了,一直在狄飞惊身边。 吴其荣看着狄飞惊的手,眉头一皱,心里也暗自一悚。 狄飞惊和方应看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战斗,才能受如此重的伤? 吴其荣忙问:你不能再动手,不然就真的要废了。 狄飞惊低着头说:不用管我的手,先和戚少商他们一起解决方应看,不能让他使出真正的“山字经”。 吴其荣诧异的问:真正的“山字经”! 山字经不就是一门内功心法吗? 方应看还没用出真正的山字经? 山字经还有什么秘密? 山字经…… 吴其荣已出了掌,攻向方应看。 第112章 孤独和寂寞 山风清凉。 掌风有香。 吴其荣的助战,对戚少商和朱大块儿来说太及时了。 他的“活色生香掌”,一下子就挽回了颓势。 因为他和方应看扎扎实实的对了两掌。 惊涛公子右掌一劈一推。 香气四溢。 色彩缤纷。 方应看左掌一翻一覆。 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 二人掌心贴掌心,手背靠手背,硬拼了一下。 “砰砰”两下,方应看背身倒飞了出去,一边飞一边甩手。 一挥手间,衣袖口脱落了一截绸缎。 吴其荣则站在原地不停跺脚,像个羊癫疯一样乱踩地面。 踩得很急,急不可耐。 他的左脚鞋面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右脚的鞋底冒出寥寥几丝烟。 他们交手最短,出招最少。 伤害反而是最大的。 吴其荣的右掌感受到一寒一热两股真气交织蹿入体内。 寒的刺痛。 热的灼疼。 他现在体会到狄飞惊为何伤得如此严重,幸亏自己有所警醒,做了应对。 吴其荣用了“极乐转生心法”将真气全部引导入脚底,将其逼出。 他常年修炼“活色生香掌”,“欲仙欲死功”,需要吸收大量的灵力。 天地灵气和自然之力。 惊涛公子最初在水晶洞穴里练功,水晶又叫水玉,吸收了天地的精气,蕴藏了神秘的力量。 水晶给他提供了灵气,启发了冥想,吸收了自然之力。 但有些水晶含有辐射物质,会产生毒素对人体有一定的伤害。 吴其荣需要用“极乐转生心法”来排除毒素,这套心法的最大功效就是: ——泄! 不爽了要泄。 爽了也要泄。 痛了要泄。 痒了要泄。 心情好要泄。 不顺心要泄。 遇到危险更要泄。 还要大泄狂泄。 一泄千里。 吴其荣泄得很快。 也很多。 泄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不过他整个人也病殃殃的,精神颓靡,气色也变得萎蔫不振。 吴其荣虚亏的不行,汗也流得更密了,滴滴答答打湿了衣襟。 方应看也不好受。 香味让他头晕。 光彩让他目眩。 心神恍惚间,体内真气运行变得不稳,五脏六腑都开始隐约作痛。 方应看硬是靠着“忍辱神功”把持丹元,护住经脉,强压真气。 不过这一对掌,方应看也趁便脱离战团,一路倒飞。 穿梭在薄雾中,浮游于云端上,像仙人一样直飞向祭天司的宫殿。 他本不恋战。 且无意久战。 来甜山的最终目的是——方歌吟。 他的义父。 他的恩师。 也是他的敌人。 从方歌吟收养他的那天起,就注定将来要成为敌人。 方歌吟不恋权,不贪名,不爱财,胸怀坦荡,心系天下。 方应看则什么都要,拿在手里就放不下了。 能放下就不是小侯爷的做派。 而自己的义父偏偏是个巨侠。 假如方歌吟是个巨贪,巨奸,巨恶多好啊! 那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无人掣肘,没人干涉。 问题方歌吟是巨侠,不会纵容他,不能放任他,也一定会管教他,约束他。 甚至会废了他! 爵位,武功,名气都废了。 不行! 绝不可以! 自己走到今天这步了,怎么可以再后退。 也不可以失败。 失败等于失去。 一无所有。 方应看要解决这个问题,用最直接的办法。 也是用过的办法! ——干掉他! ——杀掉巨侠! 方巨侠死了,他回到京城还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侯爷。 方巨侠活着,很多人会支持他,反对他。 他不死。 他不安。 他必须杀了他。 他一定要他死。 杀杀杀杀杀杀…… 方应看变了。 完全的变了。 样子,神态都变了。 他闭目凝神,披散的头发像章鱼的触手在脸颊上乱划,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 眉心绽放出一个金点,愈来愈明亮,像一朵被晨晖染了色的小花。 方应看越飞越远。仟仟尛哾 狄飞惊的心越来越凉。 他不抬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应看练成了“山字经”,也一定练成了其中的奥秘。 狄飞惊之前一直在收集关于“山字经”的情报,虽然资料不是很多,也不完整,但还是找出一些细节: 第一,“山字经”是一门内功心法,不止可以运气调息,化气为劲,还能身心合一,神元化念,分灵传意。 第二,练过这门心法的人情绪很容易波动,让你的脾气变得急躁,冲动,残暴,甚至会改变你原有的性情。 第三,已知练成“山字经”的人不多,温蛇,三鞭道人,元十三限,方应看,还有无梦女不确定练没练成,至于王小石应该是没有练。 第四,你练成这门神功后,除修为大大的提升之外,会因人而异产生神奇的功法,每个人练后都会呈现不一样的效果。温蛇练成了绝世毒功,三鞭道人能虚化阴影,元十三限将人力念力结合,悟出了“无情之力”练成伤心小箭,方应看应该也有属于自己的功法。 狄飞惊担心。 方应看如今的实力都强的可怕,一但使出真正的“山字经”…… 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在他愁云不展时,一道剑光,一缕掌风直追方应看,那是戚少商的剑,吴其荣的掌。 戚少商凌空飞渡,犹如白鹤展鹏。 吴其荣贴地滑行,身法也非常流畅,舒美。 方应看借势飘在半空。 依然闭着眼。 但可以清晰的看见他闭合的眼皮下,眼珠子在飞速的滚动。 圆溜溜。 滚滚圆。 眉心聚起的金芒愈发强烈,同时右手五指贲张。 五道剑气交错飞袭,封住对方的剑和掌。 但方应看的两侧有寒风吹来,冷的汗毛孔都张开了。 那不是普通的风。 是刀风。 是剑风。 还是“大脾刀法”,“大牌剑法”。 朱大块儿已潜行而至,猝然出招。 方应看没有睁眼。 现在不是睁眼的时候。 他双腿一字横马,分踢两侧。 “砰砰”两脚蹬到朱大块儿的双臂内侧,力道不大,却很精准。 一时间,朱大块儿的刀剑攻不出去,还让方应看借着蹬脚之劲,又往前加速飞行。 他离祭天司还有七八丈远,很快就到了。 看似很快的事,往往很花时间。 一时间,场面上又发生了变化。 有一个人竟然站在方应看前头,他先到了祭天司宫殿前。 这人挺胸直立,双手拿着一个大布袋子,袋口朝着方应看飞行的线路上。 布袋很大,袋口也大。 大到可以装下一头牛,装一个人更加轻而易举。 布袋鼓鼓的,里面黑洞洞的一片。 袋子上还写有个“死”字。 这人要用口袋套向方应看,装住他。 还要他死。 这人正是“袋袋平安”龙吐珠,他的袋子从来不给敌人带来平安。 龙吐珠来到山顶,一直就没动手。 他在等。 等机会。 这里任何一个人的武功都比他好,实力比他强。 龙吐珠心里清楚,既然武功不出众,就只能抓战机。 他观察许久,盘算多时。 就等这个机会。 他偷偷遁走过来,看准机会,守在路线上,打开口袋。 只要方应看进了他的“落袋为安”就必死无疑。 “落袋为安”不是给你安全,而是让你安息。 龙吐珠一出手就杀招,一动就是惊人之举。 但他没想到,一直在等机会的人不止是他。 还有人比他更有耐心。 人影一晃,一个清秀俊俏的小太监挡在了他的面前。 小太监就是消失很久的小李公公。 谁都没发现他来到蜜顶,包括方应看也没察觉到。 因为小李公公比谁都早到山顶,他轻功又好,走得又是近道。 所以他比方应看还要领先到达。 龙吐珠惊愕不已,就要得手时,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太监。 就在他愣神的过程中,小李公公把袋口打个结给扎了起来。 很迅速。 而且还不是用手打得结,是用脚。 小李公公的双手始终互相合拢于衣袖里。 他的神情也还是那么孤寂。 小李公公爱独处,是个孤独的太监。 他为人处世也低调寡言,是个寂寞的公公。 孤独让人寂寞。 寂寞使人孤独。 不过藏在山顶的人还不止小李公公一个。 第113章 看山不是山 龙吐珠的布袋被打了结,封了口。 狙击失败。 偷袭失手。 他立刻往左边闪开,小李公公往右侧横移。 两人不得不分开,不然就被倒飞的方应看给撞上了。 小李公公虚影随形,身法极快的隐没入晨雾之中,自始至终都未曾将双手从衣袖里拿出来。 没人见过他出手,但宫里有传闻说小李公公拥有一双惊世骇俗,亘古未有的手。 一双让皇宫妃嫔都妒忌,让美人才人,宫女羡慕的手。 却属于一个太监的手。 小李公公不出手,龙吐珠可要动招。 他左手掷出二十八枚铜钱,星罗密布,疾射半空的方应看。这些铜钱由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直打二十八处要穴。 方应看身子浮于半空,急速翻身旋转。周身散发真气环绕,把铜钱悉数弹开。 龙吐珠还想再出手,对方指剑的五道真气就破空袭来。 剑势交错捭阖,迅如流星。 那是指。 亦是剑。 手指发出了真气。 真气化成了剑气。 龙吐珠腾身而起,跃入空中二丈多高,让过了剑气。 谁知五道剑气竟互相碰撞了一下,激起一缕剑气折向往上,飞斩龙吐珠双腿。 这一剑变化太快。 龙吐珠空中无从躲避,也来不及掏出自己的“袋袋相传”。 他无奈闭眼。 害怕的闭眼。 闭目等死。 “叮”的一声,惊的龙吐珠打了个激灵,浑身都抖了一下。 睁眼一看下方,一柄青龙剑空中截住方应看的剑气。 剑气被打断,而青龙剑也被震得在高空翻动,翻舞中还“嘤嘤嘤”作响。 而剑的主人戚少商仍在七八丈开外,用了“以气御剑”才为龙吐珠解了围。 龙吐珠见大难不死,立刻掏出了“袋袋相传”。 他打开口袋,袋子里一阵阴风吹出。 风大。 风劲。 风很妖。 也很及时。 这风就叫“一路顺风”。 龙吐珠手提布袋,凭着这股妖风顺势飘了出去,脱离了危险。 他有七个口袋,用处各不相同,也是龙吐珠混迹江湖的法宝。 戚少商停住身体,右手掌一引,青龙剑“铮”的一声回到他掌中。 朱大块儿也持刀仗剑护在他左边,龙吐珠飘飘荡荡落在右侧。 吴其荣见戚少商没有再追,也停住脚步,深深吐纳,顺便调息一下。 几人遥望祭天司,只见方应看立于宫殿前的一座青铜大鼎之上。 这座青铜巨鼎,鼎高三尺半,宽三尺。鼎端两只龙首耳,底部三只兽蹄足,外面刻着走兽流云纹,腹部一圈雕着连珠曲线纹。 鼎代表了权力。 鼎象征着尊贵。 鼎寓意着王者。 晨曦乍现,红日东升。 天空第一抹火轮之光照射在峰顶,赤色的光透过云层,穿过大殿的檐角,映在方应看的身上。 他睁开了双眼。 眸色和曙光互相衬托着,熠熠生辉,眉心的金芒闪闪耀目。 曙光照在方应看的后背,漾起了七彩的虹光,通身的光晕静谧,祥和,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晨风吹动了他的散发,衣袂,袍带,凌乱中露出一丝野性。 他的眼神更狂野。 峰顶的轻云,薄雾在他身边流动,回转。既仙意盎然,又十分神秘莫测。 方应看立鼎。 也问鼎。 试问天下,谁与争锋? 敢问群雄,莫敢不从!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破空,回荡山巅。 方应看仰天狂笑。 笑的三分轻狂,三分骄纵,三分不羁,还有一分舍我其谁。 方应看目光闪动的说:你们今天别想活着下山了,全都要在这陪葬。 戚少商神色黯淡,他消耗内力,体力实在太多了,一副病殃殃的模样。 关键心里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清楚方应看的“山字经”应该是练成了,杨无邪同样也收集很多资料,比狄飞惊的更全面。 戚少商和杨无邪不止从情报上了解“山字经”,还亲眼见过。 因为无梦女也练成了。 她虽然不是金风细雨楼的人,由于张炭的缘故,也算为了自己的心结,还是示范了一次给戚少商看过。 为了这次演示,无梦女痛苦了三天三夜,记忆力变得混乱。温久违也束手无策,这“山字经”太过诡秘。 无梦女的修为差距远低于方应看,擅自使用了“山字经”奥义后,产生了副作用。 张炭也痛苦了三天。 度日如年。 每日煎熬。 他心疼她。 他爱她。 他知道她是为了他。 她也爱他。 她依赖他。 他救过她。 她想帮他。 无梦女经历坎坷,她是“九幽神君”座下弟子“泡泡”。师傅,师兄都死了,只有她最后侥幸活了下来,却失去了记忆。 她为了生存,委身于元十三限,成了他的玩物。只为求得庇护,习得神功。 她渴望爱情,被方应看所骗,骗了身子,骗了感情,骗了武功,也差点连命也被骗了。仟仟尛哾 直到遇到了那个阴阳脸的汉子,笑起有点憨憨的,饭量大的出奇的张炭。 她才有了安全感。 张炭遇见了她,看见她额上的那道艳疤。 痴迷于她。 疯狂的爱她。 无梦女为了这份爱,用出了“山字经”的秘术。 也为了能击败方应看。 这个给自己带来噩梦的男人。 戚少商看过那种神秘功法,他也心知肚明不能轻举妄动。 他马上警觉。 静观其变。 “大家小心”。 戚少商低声嘱咐朱大块儿,龙吐珠。 方应看冷笑道:都不敢过来吗?前面的勇气去哪儿了? 戚少商也笑道:不是不敢过来,是在想怎么过来。 方应看道:你还在担心什么?你们可以一起过来! 戚少商回答:看山不是山! 这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朱大块儿,龙吐珠都没听懂。 吴其荣也没明白,他对“山字经”并不了解。 戚少商这句是说给方应看听得。 方应看却问:你也知道这句话? 戚少商继续说:山是山,山不是山,山仍是山。 方应看略有所思的问:你知道“山字经”的总纲,谁告诉你的? 戚少商又道:山像山不是山,山像山也是山,山是像,像不是山,像是…… “住嘴,哪个狗东西告诉你的?” 戚少商微笑道:告诉我的是人,你想知道我可以讲给你听,因为我喜欢听话的狗! 方应看嘴角抽动了下说:你找死! 戚少商回答:我找朋友,找女人,找银子,找乐子,就是没找过死! 方应看怒不可遏的道:那我就教你怎么死! 戚少商冷笑道:你又没死过,如何教我? 方应看紧握着拳头,“格格”作响,呼吸变得紧促,粗重。 他眼眶里冒出了火。 杀意大盛。 杀气纵横。 连山风都充满了杀戮之气,云雾里藏伏杀机之势。 那股气势太过凌人。 戚少商眉头一皱,身子微微有点颤动。 朱大块儿则浑身紧绷,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瞪着方应看。 龙吐珠往后退了一步,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他本不想退,可腿脚就是不听使唤。 清瘦上人站在更远些的地方,他也没动。 他也不能动。 因为有一个人没有动,藏在山顶的人。 清瘦上人感觉到这样一个人。 是敌? 是友? 无法断定! 所以动不了。 而冷血和孤行大师完全看不踪影。 山顶的云雾泛起了波,卷起了浪,层层叠叠,只能听到深处传来朦胧的打斗声。 狄飞惊低着头。 静静地听。 默默的等。 等待即将到来的决战时刻。 只有一个人不愿等。 那个人飞掠向方应看。 香味弥漫。 浓郁的让人陶醉。 光芒四射。 绚烂的使人神往。 吴其荣出了掌。 “噗”的一下,吴其荣飞了出去。 被击飞了。 击飞他的不是方应看。 而是一只老虎…… 第114章 兄弟同心 老虎! 在场的人都看到只白色老虎,准确说是一只像老虎的“老虎”。 像老虎就不是真老虎。 但不用老虎来形容,又无法描述。 众人看见吴其荣前冲急掠,离方应看还有三四丈之距。 有一片白色云团骤然聚合,急速的流动贴近吴其荣。 云团变化伸出一条钩卷云,像一条尾巴,甩向吴其荣胸膛。 一切来的突兀,诡异,毫无征兆。 惊涛公子在那一瞬间,迅疾做出反应将双掌护在胸口,被这钩卷云抽中后飞了出去。 白色云团变化出四条云柱,犹如四肢,前部凸出成一个虎头形状,像极一头下山猛虎。 那云朵化成的虎形云,又飞速移动扑向尚未落地的吴其荣。 虎头一昂,虎爪前攫跃取,冲势迅猛。 吴其荣现在是心神俱惶,哪见过这种场面。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当世六大高手,应变能力还是过人一等。 他运用“千斤坠”,身子陡然急速下坠,那虎形云团也扑了个空。 吴其荣左掌一劈,掌劲如利斧切向虎云。 掌是劈中了,但只是一切而过。掌劲击穿云层,仅仅带起了几缕云丝,并没对云团造成多大破坏。 而虎云扑空,拧头摆尾,反向急碾过来。 吴其荣往边上滑开一丈,虎云再扑空,扭转虎头。 峰顶的风也越刮越猛,风声呼啸钻入云团发出巨响,犹如虎啸山林。 这神形兼备的虎云真是:伸腰展臂势狰狞,摇头摆尾声霹雳。 众人被这几下看的是目瞪口呆,惊愕不已,太匪夷所思了。 千奇百怪的云倒是没少见,可这般有形,有韵,有灵气的云真是闻所未闻。 只有戚少商还保持着清醒。 这就是方应看的“山字经”秘法,虽然形式上和无梦女演示的不一样,可原理是相通的。 云团化成虎形并不难,云是由细小的水滴和冰晶组成的。只要将真气注入进去,把水汽凝结成想要的形状就可以了。 再利用气流来操控云团的移动,聚散,以及形态云的各种实体化动作,包括用真气进攻敌人。 这需要“忍辱神功”为元气,提供大量的真气。“山字经”为辅助,将真气运行,疏导,操控。 最难的在于方应看把“山字经”的神元化念,分灵传意给练成了。 他把自己的意念传入了云团里,让没有生命的云有了元神,通俗的说就是云拥有了方应看的意识。 方应看是本体。 云是方应看的分体。 你杀不死云,云却可以杀死你。 戚少商正在想对策,一条长长的黑雾催压而来。 黑雾翻涌着,滚动着,已有了雏形。 只见黑雾探出龙头,犄角,五爪,龙尾,气势汹汹的飞腾顶向戚少商。 方应看竟然又意化了一团黑雾变成了一条五爪黑龙云。 龙云疾进,张牙舞爪。 戚少商低头,卧倒。 匍匐地面。 黑龙盘旋游过他的头顶,可龙尾对着地面一甩,直抽后背。 戚少商反手一剑,背后一架,云化的龙尾抽打在青龙剑上发出清响。 黑色龙云一击没中,翻腾着身子,探出五只龙爪,又朝戚少商紧压下来。 他一式“鲤鱼打挺”起身,再接一式“梅花五弄”。 五剑连续斩出,一边招架龙形爪的攻击,一边闪躲。 这黑龙般的云也是:身长九尺目如电,逆鳞翻动野云游。 戚少商被龙云缠住。 吴其荣让虎云盯上。 戚少商焦急的吼了一声:攻方应看的本体!破他的元神! 龙吐珠一听回过神来,也基本明白了戚少商的意思。 只有一个可以赢的办法,就是打倒方应看这个元神本体。 他一手打出几道符咒,射向方应看。 方应看站在鼎上纹丝不动,眉心金芒大炽,腰畔一朵赤色苍云窜了出去。 苍云也扭曲几下后,幻化成一条赤练巨蟒弓着身子,蛇首左右摆动,要吞噬符咒。 乍然间,符咒一爆,化为无数粉尘,漫天遍地的弥漫开来。 灰蒙蒙一片粉雾散开,带着浓烈的味道。 辛辣。 很刺鼻。 还辣眼睛。 目不能张。 催泪欲下。 这粉不是一般的粉,也叫“泪流满面”。 方应看衣袖掩面,真气护住全身,一个翻身跳上大殿屋脊上。 龙吐珠也跟着跳了上来。 一上屋脊先看到的不是方应看,是那条赤色苍云巨蟒,直接游弋过来。 蛇云蜿蜒盘扭,身子在屋脊上滑动摩擦,屋瓦也“咯咯咯”作响。 这架势太惊悚了,龙吐珠手里布袋对着蛇云一罩。 他艺不高。 胆不大。 但会随机应变。 他要空袋套巨蟒。 要做捕蛇人。 可这蛇不是蛇。 是云。 云是变化莫测的。 能聚能分的。 只见蛇云从蛇首处突然裂开,倏然一分为二。 云散两处。 蛇分二条。 分开的云还是云。 云也又变成了蛇。 还是两条蛇。 左咬。 右吞。 龙吐珠也忍不住骂了句:你大爷的! 气归气。 骂归骂。 手上也没停下。 左手一套,右手一罩。 龙吐珠的口袋里还有袋子。 这布袋竟是袋里藏袋。 袋中有袋。 手法还是连环套。 这是他七袋之一的“一袋不如一袋”。 蛇云入袋。 疯狂挣扎。 布袋也四处乱滚。 方应看眼神一亮,面露戾气,右手一指。 一剑刺向龙吐珠。 似乎分灵传意,并不影响他的出手。 他才是最具威胁的。 龙吐珠看见一剑袭来,一个侧翻让开。 “刷”的又是一剑逼近,龙吐珠往后一蹦跳下屋脊。 方应看右手的拇指到尾指波浪般起伏,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剑气。 “丝丝丝丝……”剑气密雨似的攻向龙吐珠。 他挡不住。 太多了。 他躲不了。 太快了。 看样子就只能受死了! 红日渐高。 天空愈明。 朝霞婉转,澜泽涟漪,一缕霞气染在龙吐珠的脸上。 温暖。 且柔。 好舒服啊! 龙吐珠沐浴着晨曦,感受着早霞的浸染。 死前能享受着这样的景色,也算一种慰藉。 一种享受。 “快走啊!” 狂吼声起。 巨影暴动。 朱大块儿庞大的身躯冲入剑雨之中,疯牛般出招抵挡。 他勇的很烈。 猛的超狂。 一手大砧刀疾挥,刀法也很烈。 一手软条剑急舞,剑法则更狂。 他的大脾刀,大牌剑承受着方应看的剑雨,身上有几处被剑气所割伤。 朱大块儿仍苦撑不退。 几滴血珠落在龙吐珠脸颊上,也惊醒了他。 兄弟在为他拼命。 他也不能放弃。 更不能让兄弟为自己送命。 他要战斗下去。 与兄弟一起并肩前行。 同心作战。 龙吐珠振作精神,衣袖里抖出一柄精致的小铲子。 俗话说:十个道士九个医,还有一个会炼丹。 这话虽然夸张,但也说明道士一般都通晓些医术,方术。 不论是看病,炼丹都需要采药,那么道士一般身边会携带一把铲子用来采挖药材。 也叫“方便铲”。 龙吐珠手持方便铲加入战团,和朱大块儿一起防御。 身随铲走,招到铲至。 他也豁出去了。 朱大块儿见龙吐珠没事,情绪大涨,热血沸腾。 一时间,二人气势大盛,不但防住剑势,还把剑气反压了回去。 方应看没预料到对方如此顽强,意志力那么坚定。 简直是拼了命。 玩了命。 方应看身影疾走,往后速退。 然后一片浮云飘过,他额头金光一闪,元神传意。 浮云快速化作一物,凌空压向对手。 朱大块儿,龙吐珠也陡然左右分开,闪避来物。 只听“轰”的巨鸣,一朵巨大的云团落地,连地面都为之一颤。 那扬起的尘土逐步散去,云团已化作一庞然大物。 巨体,大口,长鼻,长牙,腿如圆柱,耳如蒲扇。 朱大块儿结结巴巴的说:这这这这,他他他娘滴,是是是大大大大象? 龙吐珠瞅着这云团说:你还别说,这真他娘的像一头大象! 第115章 看云不是云 朱大块儿是个实心眼。 真诚,老实,不会耍滑头。 他也是一个死心眼。 固执,忠诚,不计较得失。 眼前的这头大象不是真的,却比真的还危险。 他不退反进。 朱大块儿径直冲向象云,毫无犹豫。 龙吐珠累得出汗,急得冒汗的大喊:你疯了,别意气用事,快回来! 他认为朱大块儿太莽撞了,太冲动了,这样过去没有用。 不过龙吐珠错了。 朱大块儿这次非但不鲁莽,还极聪明。 象云四条大粗腿,对着朱大块儿一阵狂踩,每一脚都能让地面一震,再留下一个土坑。 朱大块儿一会急抖,一会乱扭,一会狂拧。 每次躲闪不紧不慢,不偏不倚的绕开象云的踩踏。 朱大块儿这种步伐没有章法,配上他的大身板还有点难看。 可效果出奇的好。 “癫步”是一种只进不退,退比进更猛的身法。 象云一时间被朱大块儿这癫狂乱步给牵着鼻子走了,跟着他绕圈子。 他牵制了象云。 也制造了机会。 龙吐珠心领神会,纵身飞跃向方应看,左袖一甩,射出七枚铜铃铛。 铃铛内的铃丸上还系着一张符纸。 七枚铃铛。 七张符印。 七道杀招。 方应看瞧见有暗器袭来,右手屈指疾弹。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手指弹在铜铃上发出清音,悠扬悦耳,如敲冰戛玉。 可铃声让方应看突然一阵眩晕,胸口犯闷,恶心的想呕吐。 他的元神也乱了,眉心的金芒闪烁不定,忽明忽暗,真气游走紊乱。 随之而来的就是之前的虎云,龙云,象云也不那么灵活,迅捷了。 好像都失了魂,丢了魄。 这让戚少商,吴其荣,朱大块儿的压力骤然减轻,不那么被动。 方应看中了道,着了法。 遭了暗算。 但见龙吐珠脚踏八门,走方位。左手中指及无名指向内弯,大姆指压住中指及无名指指尖,口中念念有词。 方应看再看地上被弹落铜铃上的符咒写着:魑,魅,魍,魉,魈,魃,魋。 他是小侯爷,出入皇宫侯府,养尊处优惯的人,自然是不懂这是什么门道。 在场的只有清瘦上人是看明白的,他须眉展动,情不自禁的低声说道:七煞夺魄! “七煞夺魄”是一种茅山法术,七煞就是指魑,魅,魍,魉,魈,魃,魋这七种恶鬼,它们会困守你的魂魄,催残你的身心。 清瘦上人是修行很深的高人,自然也知道所谓的道术都是哄人的。 这“七煞夺魄”之所以对方应看有作用,是因为铜铃产生的音波催扰了他的神经系统。至于符咒是一种障眼法,符纸上应该涂抹了某种药物或毒药。 方应看击打铜铃时,音波和药物对他身体产生了影响,而不是什么法术道法有多灵验。 至于龙吐珠为何要念咒,这个就更简单了,这就是职业习惯。 道士本身就给人高深莫测,神通广大的印象,开坛做法,驱鬼念咒都是一种仪式,必需的手段。 你装的越煞有其事,越有门道,就显得你法力高超,那么酬劳自然就更丰厚。 尤其当今皇帝赵佶迷信道教,大兴道观,也滋生了一大群装神弄鬼,投机取巧的贪财道士。 不管怎么说,龙吐珠的“七煞夺魄”收到了奇效。仟千仦哾 方应看忽觉交阴,关元,气海,石门四穴真气倒流,筋脉阵痛。 他运用“山字经”疏导真气,强行压了下来,并要把药毒逼出体外。 戚少商手里青光一闪,一剑已刺了过来。 无招无式,简单粗暴的直刺一剑。 方应看倒滑后退。 那青龙剑从戚少商手里脱手飞出,剑光一寒,加速前刺。 剑快。 剑急。 剑狠。 方应看身法也快,虚影一晃,掠入浮云游雾之中。 戚少商一纵身,接住青龙剑,正要追击。 刹那间,云层里窜出十几道云柱,像锋利的刀剑直袭戚少商。 这些云柱破空发出锐声,里面显然充斥着真气,极具杀伤力。 戚少商持剑,手腕前后撩转,一式“金蛇狂舞”。 蓦然,剑起。 剑花纷飞。 剑光舞动 剑法恰似山水入画,心波起澜,一副优雅灵性的气派。 这几下与之前粗暴,蛮狠的风格迥然不同。 剑花击散了云柱,剑气绞碎了真气。 方应看从云层兀自跃飞而出,似乎恢复了元气,逼出了体内的毒。 目光如炬。 火眼金睛。 原本已经失了魂的龙云,虎云,象云又变得生气勃勃。 而且还重新幻化了形状。 龙,虎,象都变化出了人形。 云还是云。 却有人像。 这变化人形的云,比之前的龙,虎,象云还要灵活,敏捷。 吴其荣被一团人形云缠住,那人云竟然也对他出了掌。 左掌推。 右掌拍。 吴其荣一时不知是躲是打,硬着头皮出手对掌。 “砰砰”两下,吴其荣身子摇晃的厉害,好容易站稳马步,可掌心虎口被真气震裂。 云却一点事没有,毕竟云没有生命,只有意识。 惊涛公子不敢再对掌,只能闪转腾挪避让这云。 戚少商对上的人云,竟会出剑。 一条细细的云丝,像柄长剑急速点刺戚少商。 戚少商出招格挡,只觉这云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大。 他深知是自己体力已经跟不上了。 云不会受伤。 也不会累。 而自己只会越来越累。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可又没有办法! 朱大块儿的情况也差不多,那人云也逼近他,一阵刀剑狂砍。 他靠着“癫步”不断变换方位,与之僵持。 方应看又是优势占尽。 他还不满足。 远不满足。 他要继续享受狩猎的快乐,还要更多的猎物。 “呼呼呼” 一团黑云,一朵青云,一片白云猝然分三个方向飞袭狄飞惊,龙吐珠,清瘦上人。 黑云催动。 金芒大展。 那黑云在太阳的照射下,也化成了人形,直撞狄飞惊。 光线下的黑云人形显得特别清晰,甚至可以看清楚云也是低着头。 一朵低头的云。 一个低首神龙。 黑云。 白衣。 狄飞惊还是那么潇洒。 尽管他受了重伤。 他依然很沉着冷静。 哪怕面对危急存亡。 黑云几次撞击,都被狄飞惊的“疾龙无影身法”避开。 黑色人形跟不上狄飞惊那出尘不染的白影。 龙吐珠就没那么轻松。 青色的人形云飘忽不定,像游魂一样始终缠着他。 他的布袋几次都未能得手,总是被青云滑了过去,自己的小腹还挨了一脚。 龙吐珠只能忍着痛,借着“袋袋相传”来与之周旋,但已经险象迭生了。 清瘦上人始终站在原地没动。 他面对的白云也最特殊。 云的形态变化万千。 像奔腾的骏马,如威武的雄狮、若翻腾的巨浪,似泛着光的鱼鳞。 最像还是一个白袍的仙人。 可清瘦上人就是不动。 白云一滚过来,清瘦上人就吹了一口气。 轻轻的一吐。 白云瞬间散开,然后在慢慢愈合,重新变化出新的形状。 再次攻向清瘦上人时,他还是缓缓吐了一口气。 又把云团吹破了。 清瘦上人的“乾坤一气”完全克制了云里的真气。 他的纯阳之气浑厚,精纯。 云团散了又聚,这次化作一只雄鹰盘旋在清瘦上人头顶。 云鹰翱翔天空,展翅高飞,伺机而动。 清瘦上人还是站着一动不动。 山顶的风愈发的猛烈,方应看不想再拖下去了,意图快速解决战斗。 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他杀气强烈。 杀意浓烈。 方应看眉心又是金光一亮。 一朵黑云飘来。 停在他的面前。 黑云没有按他的意识去攻击别人。 不过也变化了。 黑云里伸出一只苍白干枯的手。 云很黑。 手很白。 这只手翘起了拇指。 指向方应看。 使出了让人失神的指法。 第116章 你是谁? 黑色的云不是云。 ——而是人。 是一个有独立意识的人。 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 方应看没法操控这个人。 也无法意化黑云。 黑云是衣服。 一团漆黑,蓬松,宽大的毛裘。 瞧着就像一朵鬼魅森森,有点妖孽的黑云。 方应看想不到。 在场的人都没料到。 他更没预见的是,这云还对他出了招。 动了指。 失神指。 雷卷的指。 “哧”的一下,红芒乍现,方应看的头左侧鬓角开了一朵花。 血花。 艳丽。 惊目。 血色狂花。 方应看身体敏捷度在“忍辱神功”的基础上还是极快的。 雷卷拇指捺向他的额头。 他偏了偏头。 方应看逃过了致命的一击,可左耳被齐鬓切掉。 他惨嚎一声,心神俱乱,左手捂着耳畔,右手食指猝然戳了出去。 雷卷依然拇指一摁,按在方应看的食指上。 二指激碰。 撞起火花。 炸出电光。 方应看感到右手掌被一股剧烈的电火不停烧灼,急忙运功抗衡。 可为时已晚,他的指骨到手掌都被烧焦,体内真气还被雷劲一激,引发了倒流。 他的经脉承受不住真气逆流的冲击,腹部的伤口迸出一蓬血雾,眉心的金芒已然消失。 方应看这次是受了重创,还被“山字经”的心法反噬。 雷卷的偷袭得了手,这一指还有“霹雳雷电神功”的威力。 他出身江南霹雳堂,也会雷门的雷功。他的“霹雳雷电神功”运用起来有电火持久之力,而雷阵雨的“霹雳神雷”则注重雷火爆发之劲。 不过雷卷也不好受。 或者是很难受。 方应看虽是慌乱中攻出一指,可也聚集了大量的真气,直接把雷卷顶飞出去。 而且他的拇指指骨被方应看折断了,心脉也被对方震伤。 雷卷像团黑色的乌云起伏跌宕,飘出四五丈才如棉絮一般轻轻着地。 戚少商看见毛裘里露出一张削瘦的脸,讥诮不屑的嘴角,一双幽寒冷酷的眼睛。 还有让人熟悉的呛咳声。 “咳咳咳咳……” 雷卷那一咳嗽就佝偻的身躯,嘶哑的嗓音,断断续续的气喘声,无不让人觉得心酸。 他咳得比以往都厉害。 咳出了淡黄色的胃液和血水。 一时间,风云突变,整个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方应看被猝然偷袭,身负重伤,体内倒流乱窜的真气给他造成了内伤。 最关键是他的“山字经”秘法已没办法再施展了,他没有强大的元气支撑,失去稳定的意念力控制。 那些人形云雾也都没了灵元,真气也散了,瞬间雾消云散,化为乌有。 戚少商见雷卷受了伤,马上收剑飞掠到他身边。 他忘了自己的伤痛,急切的问道:卷哥,又是我连累了你!你的病本就重,现在又…… 戚少商看着雷卷虚弱,颓败的模样不知该怎么说,心里一酸。 心酸的很悲戚。 悲戚的极苦涩。 雷卷抹了抹嘴角的血渍,一脸的冷冽,讥诮之色。 他一向寡言,能用行动解决的问题,从来不会多说话。 他一直很寂寞,但却有许多朋友。 有很多朋友的人,怎么会孤独。 ——会! 他只帮朋友,不相处朋友。 雷卷只为朋友伸出援手,事成之后总是手都不挥的就离开了。 你有危难时。 他来了。 你若安好时。 他不在。 他的内心从来都是寂寞的。 雷卷盯着戚少商说:我没事,快去办你该办的事! 戚少商眼含感激道:谢谢你的支持! 雷卷深凹的眼眶里,眼眸深邃,如同寒焰的眼神闪了闪。 “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这些,快去救方巨侠!” 戚少商目光一转,只见方应看满脸的血,身体蜷缩在地上,眼神痛苦。 惊涛公子见形势,已经飞扑而至,一掌劈出,直击方应看的天灵盖。 他要亲手宰了方应看。 为自己。 也为雷纯。 他和方应看没有深仇。 只有怨。 他已知道雷纯被这个畜生给玷污了,亵渎了。 他心里郁郁不欢。 积怨不舒。 所以吴其荣要杀了方应看。 为雷纯雪耻。 给自己解气。 这一掌散发出香气,也带着怨气。 方应看身子急速一腾,倏然左掌一推,二人拼劲对了一掌。 “砰”的一响,两人倏然分开。 吴其荣往后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正要出掌,也顿感内力已油尽灯枯,再难出手。 方应看五脏刺痛,闷哼了一下,飞快的窜往祭天司大殿。 在大殿门口,忽背后刀风乍起。 朱大块儿颤动着双腿逼近,一刀横砍,要将方应看拦腰斩断。 方应看拔地而起,刀划过他的脚底。 “刷”的又是一剑,一柄软条剑直刺过来。 方应看空中一拧身,险险避过这一剑,随即左掌反劈对手胸膛。 这掌速很快,可掌劲差了很多。 朱大块儿近距离大砧刀刀身一横,护住胸口,对方的手掌劈在刀面上撞向胸口。 “噗”的一下,大砧刀的刀面拍在朱大块儿的身上,撞得他胸口血气翻涌,嘴角溢出鲜血。 幸亏方应看真元大损,掌劲也大不如前,自己的身体又强壮。 朱大块儿顾不了伤痛,左腿一抖,一弹,踢向对方。 方应看身形甫动,迅速闪躲,可这一腿来的奇怪。 忽左忽右。 曲曲折折。 一抖一弹间,蹴出十几腿。 腿腿抢攻。 脚脚紧逼。 像发了疯,拼了命一样。 方应看眼睛血糊一片,视线不清,身上伤又重,行动略一迟缓,还是没躲过朱大块儿的“疯腿”。 他后背被踢中一脚,顺势倒地一滚,皮球似的滚进了大殿内。 方应看硬挨的这一腿不轻,断了两根肋骨,痛得他大呼狂叫。 他滚过的地面留下长长的血痕,加上一身的内伤外伤,他已是独木难支了。qqnew 他仓惶的撑地爬了起来,捂着伤口忍痛前行。 只见他脸上披着发,披着血,也披着一身血衣。 方应看失了霸气。 没了傲气。 丢了贵气。 他现在只能挣扎着喘气,苟延残喘。 即使到了这步田地了,方应看还是要拼命的冲进大殿看个究竟。 他仿佛中了魔障,得了疯病,铁了心要进去找那个人。 不管他在不在里面,都要亲眼目睹一下。 ——是生是死! ——是真是假! ——是梦是醒! 方应看的意识甚至有些迷糊,步履蹒跚的往前走,血水滴滴答答的落在石砖上。 ——如果他在! ——该怎么做? ——想不想杀他? ——能不能杀他? ——会不会杀他? ——他是谁? ——方歌吟? ——方巨侠? ——义父? ——师父? ——恩人? ——亲人? 宫殿内好宽敞,还气派,很明亮。 殿内十二根雕花石圆柱支撑着殿顶,石柱上端撑弓、弯门全系镂空花刻,有飞禽走兽,人物花草。 正前方供奉着道教的三清塑像,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神像前有一张木制的轮椅,上面坐着一个人,双膝上盖着一件披风。 他神态不喜不怒,不谦不卑。 在这个人身上你看不到一点俗世的烟火气。 也看不到王侯贵胄那种傲睨万物的骄纵气。 更没有那舍我其谁,天下独尊的武林霸气。 这人看上去不像老百姓,不像官吏,也不像江湖人。 他比黎民百姓要出众,外表,气派,器量,神韵,思想。 这个人本可入仕,却早就抛开功名利禄,富贵荣华。 他是江湖出身,纵横江湖,归隐江湖,也相忘于江湖。 这个人有很多故事,为别人津津乐道。 这个人有很多经历,让他人赞叹不已。 这个人笑时善歌,哭时能吟。 他最爱的一句口头禅是:哭之笑之,不如歌之吟之。 他就是方巨侠。 方应看一眼就认出了他。 自己的义父方歌吟。 方应看没有表情,只是静静的盯着方巨侠。 像一个儿子看父亲! 像一个徒弟看师父! 像一个仇人看仇家! 他开不了口,也不知如何开口! 方巨侠也静静的看着方应看,目光有些疑惑的问:你是谁? 第117章 成,败,对,错 方巨侠开了口,说了话。 还是一句提问。 一个简单的问题,把方应看问住了,也愣住了。 他止住了脚步,直勾勾的盯着方巨侠。 是他! 没错! 他真的没死! 他怎么活下来的? 那天自己亲眼看见方巨侠中了五六种剧毒。 ——为巨侠准备的巨毒! 还目睹了他身负好几处重伤,有的可以说是致命的。 ——下杀手的都是高手! 最后峰顶所有人都见证了他从折虹山上,跌落悬崖。 ——那可是万丈深渊啊! 真见鬼了! 天都亮了,哪来的鬼? 难道是梦! 也不是梦,因为疼痛。 方应看身上的伤,犹如蚀骨灼心,撕心裂肺。经脉被逆流的真气给冲击的已成废脉。 自己靠着“忍辱神功”仅存的一丝真元,才坚持的走进大殿。 方应看现在是强弩之末,无力回天。 “你受伤了?” 方巨侠又说了句话。 还是一个提问。 方应看一怔,肉体的疼痛让他渐渐站立不住,身体颤颤巍巍,乏力的呼吸着。 他来甜山找他,是为了杀他。 现在他就在他面前。 那就动手! 杀了他! 然后呢? 自己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戚少商,狄飞惊,雷卷,吴其荣会允许自己活着离开吗? 一个浑身是伤,经脉俱废,功力大损的方应看还能活吗? 自己得罪了太多人,残害了太多人,干了数不清怒犯天条的勾当。 活着的人会饶了他? 已死冤魂会放过他? 那条不归路走得太远了,回不去了。 他现在也没路可走,只剩一条死路。 穷途末路。 那杀方巨侠还有什么用? 有何意义? 有没有意义不重要了! 杀了他,拉个陪葬。 ——对! 总不能自己白白死掉,怎么说也要有个垫背的。 那就动手! “你没事?快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方巨侠又说了一句话。 还出了一招。 对方应看来说,对方的这句话仿佛打了他一拳。 直击心灵的一拳! 对方居然还在关心他的伤势,他的安危。 自己却要杀他! 方应看摇摇欲坠,心绪万千,脑海里掠过太多画面。 方歌吟和他的过往。 方巨侠当年收留了他这个恶人遗孤,抚养长大。 传授武艺。 悉心照顾。 送了爵位。 给了名望。 眼前这个人没有对不起自己啊!更没欠自己啊! 自己反而欠他的。 他是一个好父亲。 难道不是吗? 从小到大对自己不好吗? ——好! 既然好,为何还要杀他? 这不是忘恩负义,以怨报德吗? 自己为何要做这丧尽天良的事? 自己做的对吗? 是本心吗? 是本性吗? 是本意吗? “孩子,你还发什么呆啊?快给我看看你的伤!” 击中。 方应看被击垮了! 他脑子一片混乱。 他撑不住了! 肉体上,精神上都撑不下去了! 他的内心防线彻底崩溃了。 “扑通”,方应看跪倒在地,双手撑地,跪在方巨侠面前。 方歌吟的目光是那么清澈,柔和,温馨。 “义父,我错了,我错了……” 方巨侠一听,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 “孩子,你别跪啊!快起来……” 一道青芒掠起,直刺方应看后背。 这是决绝的一剑。 复仇的一剑。 为死去的兄弟讨回公道的一剑。 方应看手按地一个侧滚。 他的生存意志依然很强,不会束手待毙。 垂死。 才要挣扎。 负隅。 必须顽抗。 方应看滚到一边,抬头一看。 一个倨傲的身影,一张孤傲的脸,一把冷傲的剑。 还有那桀傲不驯的笑。 ——戚少商! 一个让方应看极度不爽的人,因为戚少商也同样看他不顺眼。 方应看怒火重燃。 杀意又起。 此刻的他还能杀得了戚少商吗? 他负伤。 身残。 但他还有杀手锏,本来是用来杀方巨侠的,可现在他改主意了。 ——杀戚少商。 方应看从怀里掏出一支黑色的铁笛,笛尾有个机簧。 戚少商大惊。 失色。 欲走。 他脚踩两仪,疾走北斗七星步。 只有一个目的——逃! 他知道这支铁笛的来头,更知道它的威力。 这是支杀人的笛子。 也是一种暗器。 极可怕的暗器。 一旦发射,几乎无人可以幸免。 “十天九地,十九神针”。 你只能听闻,不能眼见的武器,见过的人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当年“权力帮”的“九天十地,十九”隼众人之力,众人之心血,众人之智慧,技艺,在李沉舟四十寿辰之时,送予他三弩“九天十地,十九神针”。 据说,这三弩“九天十地神针”。不发放则已,一旦发射,便无人能破、无人能避,无人能接,也无人能治。一旦中针,也无人能治,无药能医。 是“兵器坊黑面蔡家”,“蜀中唐门”,“妙手班家”三家的联手杰作。 蔡家根据图纸负责打造针筒,唐门提供神针和毒药,班家最后组装,安置机括。 再经过操试,演练,改良后最终完成。虽然仍有一丝瑕疵,一点遗憾,但已经足够让人闻风丧胆,死无葬身之地。 这三弩神针在“权力帮”瓦解后就流落江湖,没了踪迹。直到后来逆水寒案,其中一支在文张手里,他死后便落入无情之手。 还有一支曾在文张之子天下第七手里,他惨死名利圈后就归属于方小侯爷了。 另一支神针至今下落不明,不过江湖最近有人死于这种暗器下,地点又不在京畿一带,排除天下第七,小侯爷所为。 方应看手里这支笛子就是“十天九地,十九神针”。 他要用这暗器杀掉戚少商。 除掉眼中钉,肉中刺。 也算出了胸中恶气。 大殿内还有朱大块儿,吴其荣,龙吐珠,清瘦上人,他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怔住了。 有的人可能明白,有的人也许有点明白,有的人完全不明白。 但戚少商要闪躲,就说明情况万分危急。 方应看桀桀大笑,瞄准戚少商,左手要按机簧。 猝然间,刀气破空。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 方应看手里的铁笛一分为二,然后就是刀光一亮。 “十天九地,十九神针”被刀劈为两截,殿内的人也都悚然一惊。 惊得不是铁笛被劈断,而是这刀竟然来自大殿之外。 这个过程相当的快。 方应看掏出神针——戚少商连忙疾走——殿外有人出刀——方应看瞄准欲按机簧发射——那人刀气直接劈断神针——戚少商仍在展动身形——方应看没有回过神来——砍断铁笛的刀光才亮起——大家一下子惊愕不已。 这一刀居然是刀气先至,刀光才闪。 这刀不止快,而且稳。 极稳。 稳就是精准。 准的可怕。 好稳的刀。 戚少商见状反应神速,转身突进。 快步。 出剑。 一式“仙人指路”直刺方应看眉心。 方应看杀手锏也失败了,再也没有力气和斗志了,只能引颈受戮。 红光一闪,“叮”的又是一声。 戚少商的青龙剑被一人用剑挡开。 那人的剑,剑身凹凸,剑脊弯曲,剑锋歪斜,通体透着红光。 这是血河神剑。 那人也正是冷血。 戚少商眉一剔,瞪了冷血一眼,目光如剑。 “为什么阻止我杀他?” 冷血眼神犀利,冷冷的道:世叔让我来帮你救方巨侠,不是帮你杀人的。方巨侠现在安好,任务已经完成了。 戚少商道:他杀了楼里的兄弟,我不能报这个仇吗? 冷血坚定的摇了摇头说:我是一名捕快,依法办事。他犯了事,自会有说法。你之前是自卫,我可以不管,但现在你再杀他就是犯法! 戚少商忿然道:我一定要杀他呢? 冷血从腰间掏出“平乱玦”,举起道:我怕你没听清楚,所以再说一遍。现在你若杀他,我立刻抓你。 戚少商和冷血彼此目光一交。 冷。 寒。 朱大块儿,龙吐珠也紧握兵器,蓄势待发,随时要上去帮戚少商。 清瘦上人见气氛不对,马上跨了一步。 他一步就把戚少商与朱大块儿,龙吐珠隔了开来。 “福生无量天尊,戚楼主不可意气用事!” 突然,大殿外一人大步跨了进来,还大喝道:谁再动手,格杀勿论! 第118章 一把好剑,一个影子 走进大殿的人步伐很稳。 稳而不慢。 他的眼神如刀,每一次眨眼,就如同出了一刀。 这人斜背一把大刀,刀长二尺八,鲨鱼皮的刀鞘,桑木环首刀柄。 前面劈断“十天九地,十九神针”的就是这把刀。 这人的刀法。 他就是哥舒懒残,殿前司副都指挥使。 他代表了军队。 冷血代表刑部。 在二人面前公然违抗,等同于犯上作乱。 他们有执法权,也代表了皇权。 皇帝再昏庸,再无道,再民心尽失,依然还是至高权力的象征。 戚少商是聪明人,明白这个道理,也很快冷静了下来,并且收了剑。 脸上仍是愤闷不平之色。 哥舒懒残在殿外就听到戚少商和冷血的对话,他精通音律,耳力极佳。 所以才会说那句震慑全场的话,可又独自一人进来,让军士留在殿外。 他的做法很妥,很稳。 化解了危机,也给双方彼此一点颜面。也担心真闹起来,有军士在场盯着,会没有回旋余地。 局面会太僵,不好收场。 这也是诸葛先生委托他来甜山的原因,哥舒懒残也是江湖人出身,懂得在朝廷和绿林之间如何去平衡。 哥舒懒残环视一圈,大声道:我奉圣上之命,带方巨侠安全的回京。我一路来到甜山,看到不少死伤,不希望再有寻衅争斗的事发生。凡是参与营救巨侠有功劳的,我会回去如实禀奏。要想闹事的,殿外和山下有三千大内禁军,我可以奉陪! 戚少商没有搭话,心中有些不畅快,却看着方巨侠。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巨侠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巨侠。 吴其荣感到自己在这里有点尴尬,哥舒懒残,冷血,清瘦上人是神侯府的,其他人都是金风细雨楼的。 就他是六分半堂的人,势单力孤,也插不上话。 所以他也是一声不吭,也瞅着方巨侠,怎么说这次那么大动静也都是因他而起。 惊涛公子与方巨侠素未谋面,却早就有敬仰之心,也好奇他到底是何等人物。 方巨侠徐徐的用手推着轮椅,靠近大家说:你们都是谁?在说什么?来这里干什么? 巨侠又是一连几个问题,也把大家问懵了。 清瘦上人手持拂尘道:福生无量天尊,方大侠可还认得贫道,襄阳一别有快三载了? 清瘦上人是认识方巨侠的,三年前武当派叛徒“黄龙真人”宋释风,“幻天仙师”宋释雨勾结京西南路的盗匪占山聚义,号称“救道军”却四处作乱,抢劫财物,掳掠民女,杀害无辜百姓。当地官府与其暗通款曲,放任他们行恶。 方巨侠,清瘦上人那次联手大破“救道军”,生擒“黄龙真人”,击杀“幻天仙师”,为当地百姓除了大害。二人也因此结识,成为莫逆之交。 方巨侠蹙了蹙眉,摇了摇头道:不认得,你是不是这里的观主啊? 清瘦上人走前两步,小心的用手搭了搭方巨侠的脉,又摸了摸身体。 方巨侠被摸得嘿嘿直笑,嘴里又惊呼:痒,痒,痒……疼疼……你干什么啊? 哥舒懒残忧虑的问:怎么样? 清瘦上人沉声道:方大侠脉象看上去无大碍,只是气血两虚,脏腑被毒所侵,但似乎他的内力把毒给压制住了,之后又有人帮他解了毒。可右腿断折了,身上有几处伤都很重,需要把伤口重新处理一下! 哥舒懒残道:那请上人为其医治! 清瘦上人说:这里不宜救治,既没药材,也无法让他好好休息! 哥舒懒残拍了拍脑袋道:瞧我这眼力劲,这里确实无法安顿方大侠,我们速速下山。 方巨侠目光闪动,听得云里雾里,不禁问道:你们说的方大侠是谁?到底来这里有何企图? 哥舒懒残笑问:方大侠还记不记得方歌吟?记不记得“金字招牌”?还有诸葛先生? 方巨侠思忖了下,急道:记得记得,诸葛先生可神了,会借东风,草船借箭,火烧藤甲兵,用空城计,摆八卦阵,真乃神人也!“金字招牌”是做什么的?是钱庄的,招牌都是金子做的。那个方什么来着的,是不是钱庄的掌柜啊? 哥舒懒残听了,转头问清瘦上人:方大侠是不是失忆了?怎么都不记得自己的事了? 清瘦上人白眉一展道:这个我说不准,最好还是让宫里的御医叶一指,树大风仔细诊看下。 哥舒懒残也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什么失忆,什么去宫里,我不去!我不去!” 清瘦上人眼珠一转,笑道:诸葛先生在宫里,你不想见见他吗?他会许多法术,可以教你! “诸葛先生真能教我法术?那我去,快点带我进宫!” 方巨侠一脸嬉笑,笑的天真烂漫。 哥舒懒残暗笑,心想还是这牛鼻子老道有办法。 他欲去推轮椅,方巨侠拒绝的说:不用你推,我自己有手! 说完方巨侠自顾推着轮椅往殿外去,经过方应看时停了下说:孩子,快去治伤,别耽误了! 方应看的眼眶里流露出无法言语的目光,欲言又止。 “嗡嗡嗡”,冷血掌中的血河神剑骤然发出鸣响,仿佛感受到什么。 方巨侠眼睛余光一瞥,突然一伸手。 他这一伸手,血河神剑就到了自己掌中。 那一瞬间,冷血有反应,可完全无效。 方巨侠伸手,冷血急忙手一缩。 对方手势不变,还是伸展过来,冷血把右手背到身后。 方巨侠依然是伸手,只是手腕一转去摸剑,冷血迅速把右手的剑换到左手。 可就在冷血换手的间隙,方巨侠手腕加速一抖,血河神剑已到他掌中。 呆。 惊呆。 直呆呆。 目瞪口呆。 大家都呆了。 这方巨侠随便一伸手就从冷血的手里把剑拿了过去。 冷血可是四大名捕。 可他怎么做出反应,结果似乎都一样。 冷血诧异的盯着眼前的方巨侠,他坐着就轻松的把剑夺走,这实力可谓恐怖。 方巨侠手指轻抚着血河神剑的剑脊,摩擦时发出“嘶嘶嘶”悦耳的声音。 他的表情很享受,很满足,仿佛在触碰自己恋人的脸颊。 他在感受着剑。 剑在回应着他。 方巨侠嘴里还喃喃自语:真是一把好剑,好一把好剑,真好的一把好剑。 戚少商,冷血都是用剑的高手,他们可以体会到这种情况。 方巨侠爱剑。 嗜剑如命。 醉心于剑。 剑也爱他。 一时间,大家又被方巨侠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方巨侠把剑置于双腿上,用手推着轮椅往殿外去。 哥舒懒残也跟在后面,戚少商也带着朱大块儿,龙吐珠往外走。 经过冷血时,戚少商顿了顿。 “假如换做你是我,会不会为兄弟报仇!” 冷血坚定的回答:会!但复仇不是只有杀戮一种方法! 戚少商反问:用大宋律例? 冷血回答:我知道你不信法可以惩治罪犯,但如果没人维护律法,会有更多的罪犯。 戚少商轻叹一口气道:也许这就是我和四大名捕的区别! 冷血又说:我明白你必须出那一剑,也敬佩你讲义气。可我是捕快,有自己的职责。脱下官服我们可以煮酒论英雄,“平乱玦”还在,我就只能公事公办! 戚少商道:希望我们之间没有公事可办。 冷血冷笑道:我也不想有那么一天,我们的剑最好都别指向对方。 戚少商微微一笑,单手背负走了,朱大块儿与龙吐珠左右尾随守护。 “代我谢诸葛先生,戚某这份情记下了!” 冷血望着戚少商的背影,看了看地上狼狈虚弱的方应看。 孤行大师走了过来问:我可以带他离开吗? 原本二人一直在殿外打斗,可哥舒懒残一来,都只能罢手。 而后才有冷血救方应看的那一剑。 冷血点了点头,让开了身位。 孤行大师双手合十道:谢了。 说完他就背起方应看快步离开大殿。 天已完全亮了。 阳光明媚,风也不那么冷了,带着一丝暖意。 方巨侠感受着曙光带来惬意和生气勃发。 脸上也露出沉醉的笑意。仟千仦哾 哥舒懒残去吩咐人准备轿子时,方巨侠身边没有人。 ——没有人! 却出现了一个影子! 第119章 回家 影子变成了人。 只有轻功够高,身法够快才能有这种先看到影子,再见其人的效果。 这个人隐匿多时,潜伏已久。 他暗中窥视着方应看独战一众高手的全过程,也偷看到哥舒懒残带军队来到山顶。 他一直没动。 静静的默守。 默默的静观。 他潜藏在峰顶,只是为了等待时机。 一个可以下手的机会。 ——对方巨侠下手! 他来甜山就是为了谋杀巨侠。 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方巨侠动手,这人的武功,胆识,心机可谓一流。 这人绝对配的上一流,在甜山几个一流的高手都没把他拿下。 戚少商,冷血,顾铁三,江成海都一一与之交过手。 可拿他没办法! 他是一条蛟龙。 恶龙! 毒龙! 这个人够恶,够毒。 因为他是高小上,一条乱世蛟龙。 他之前在朝天门中了冷血一剑,负了伤,斗志未减。 高小上一路攀爬峭壁,穿越野岭,跳过沟壑,终于来到了蜜顶。 他看见了方应看,狄飞惊,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愈发的一动不动。 哪怕是双方激战最惊心动魄的时刻,还是岿然不动。 他能忍。 也善忍。 他忍气,忍欲,忍难。 忍得不是气,是冷暖百态。 忍得不是欲,是各自本心。 忍得不是难,是自我修行。 君子忍人之所不能忍,容人之所不能容,处人之所不能处。 高小上不是君子,可他比君子还能忍耐。 忍得了情绪,才能获得成功。 忍得了寂寞,才能看见机会。 忍得了艰苦,才能拥有权力。 他就是一名无敌的忍者。 ——忍者无敌。 所以他忍到了一个谋杀方巨侠的战机。 哥舒懒残懊悔! 他不该急着去安排下山的事,也许是太兴奋于方巨侠的安好,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考虑上欠妥了。 清瘦上人后悔! 他原本是察觉有人潜伏的,也始终不敢松懈。可雷卷的出现,让自己误以为那个人是他,放松了戒备。 戚少商,冷血也追悔! 他们假如不闹情绪,不发生矛盾。至少会有人在方巨侠旁边护他周全,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至于狄飞惊,吴其荣,雷卷完全没有想到还有伏兵,仍有敌人会铤而走险。 高小上面对着轮椅上的方巨侠,目光阴鸷,下手毒辣。 “去死!” 他左手一拳。 捶胸。 右腿一脚。 踢头。 拳势很猛,用的是寸劲,叫“崩击”。 腿法极快,使的是翻劲,叫“挑顶”。 一拳一腿。 蓄力而发。 两击杀招。 谋划方动。 方巨侠面临狙击,经历突袭,遭遇暗杀。 他躲不能躲。 自己的腿断了,没办法避。 况且这杀招还是来自于曾经的高徒高小上。 他的入室弟子。 得意门生。 方巨侠不知道为何眼前这人要对他动手,甚至弄不明白对方是不是要杀他。 “你干嘛?” 方巨侠喝了一声,右手食指,中指夹住血河神剑的剑脊,抬肘一横。 剑就一字横在自己胸前,宛如天空沉降,海面升起,二者汇聚于一线。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让对方所有的进攻土崩瓦解,一切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海天一线!” 高小上惊悚中收拳,恐惧里收腿。 然后他就慌张的后移。 他太了解这招“海天一线”了,这招也实在太有名了。 当年大侠萧秋水把他毕身武功精华,化作一些精简的招式,发挥尽致。 创出了以“攻”,“守”,“快”,“慢”为要诀的“天下四大绝招”。 ——攻无不克的“玉石俱焚”。 ——无暇可击的“海天一线”。 ——唯快不破的“闪电惊鸿”。 ——以静制动的“老牛破车”。 方歌吟凭借着萧大侠的四式绝招,纵横四海,睥睨天下。 高小上只能收势撤招,否则他的拳会撞在剑锋上,腿会碰到剑锷上。 这招破不了,这式防守攻不进。 高小上失手就跑。 急逃。 他一式“鱼跃龙门”跳开,又一式“狡兔三窟”三次连蹦,再一式“一苇渡江”平移数尺,接着一式“嫦娥奔月”要纵身飞往山道。 “啪……” 高小上这个动作没有做成,不单没使出来,自己还被擒住了。 一只粗厚有力的手掌,扣住了他的手腕。 高小上瞬间觉得手被一把铁钳给牢牢的锁死了。 擒住他的人面带笑容,威武雄壮。 原来是铁手。 也只有他的手可以擒住高小上,假如是顾铁三会直接拧断对方的手。 ——或者是头。 假如真是顾铁三一切就变得简单了。 “铁捕头,他会缩骨功,快废……” 戚少商的话没说完,铁手惊愕之际。 高小上的手掌,手腕开始剧烈的收缩变小。 铁手略迟疑那么一下,再要用力锁扣。 “呲”的摩擦声,高小上的手已从铁手掌里挣脱。 他一脱困,倒滑后退。 退的过程中,高小上还踢出一脚攻向铁手。 铁手一掌推出,直顶那脚。 “不可,他要跑!” 这次说话的是顾铁三,可也来不及了。 高小上的脚在半途顿了顿,铁手一掌就推了过来,他用脚尖一点掌心。 轻轻的一点。 高小上借了一把力,整个人直射出去,在空中一个起伏就隐没在峰林之中。 不愧是方巨侠的高徒,临危不乱,机敏过人。 高小上施展是“悠然来去”的轻功,那些禁军哪能追到他,连影子都跟不上。 他总算突出重围,心中暗自窃喜,等他跑了有半个时辰时,稍稍安心。 突然“咯噔”一下,他觉得自己的脚趾断了两根。 高小上浓眉一紧,额头上的青筋也暴了出来,嘴里恶狠狠骂道:铁手你个王八蛋,等以后老子翻身了,第一个弄死你,第二个弄死冷血,第三个弄死戚少商。 他在疼痛中逃离……怨恨里奔跑……他还是他……乱世蛟龙……他就是他……顺义小诸葛……高小上…… 峰顶大家也惊魂稍定,哥舒懒残立即布置人手,做了三道防御。 方巨侠有些莫名的问: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他要打我?我欠他钱了吗? 哥舒懒残忙道:他是山贼,专门打劫的。 方巨侠似懂非懂的说:哦,越来是这样啊! 冷血看到铁手也高兴极了,跑了过去抱着他的手臂道:二师兄,你来了! 铁手也笑道:师弟,你受伤了! 冷血笑的很灿烂,露出了雪一样的牙齿,回答说:我没事,二师兄放心!这点伤不算什么! 铁手目光一扫,心里也痛的一揪。 其实冷血的伤不轻,但他是那种再重的伤,也不会喊疼的性格。 冷血骨子里有股不服输,不怕难,遇强越强,遇险冒险的精神。 铁手拍了拍冷血的肩膀道:好样的,不过还是先把伤口处理下,免得师哥担心! 冷血答应道:好! 这时铁手看见戚少商,二人对视一眼。 铁手微笑了一下。 戚少商颔了颌首。 虽然没有说话,却彼此表达了友好。 铁手很喜欢他的魄力,戚少商也欣赏他的为人。 二人有英雄惜英雄之意。 其他人也纷纷撤离,狄飞惊和吴其荣已经下了山,这一次来甜山应该是没什么大收获,方应看的下场算是个小安慰。 孤行大师背着方应看也匆匆离开,他虽然是个不正经的和尚,但守规矩方面还是一本正经的。 戚少商让顾铁三去安排其他楼里的人,自己朝着雷卷走去。 雷卷的身边站着四名黑衣人,站立四周。 雷实,雷属,雷巧,雷合。 他们把雷卷围在中间,严严实实,密密麻麻。 仿佛怕雷卷被风吹走一样,四个人包围出四十个人的意境。 除了断续的咳嗽声,你无法看见雷卷本人。 除了戚少商之外。 他顺利的进了包围圈,见到了雷卷,那个病入膏肓的男人。 “咳咳咳……” 戚少商轻拍着雷卷的后背道:卷哥,我们回家! 第120章 太尉和太子 天气好,心情就好。 赵佶今天可谓是春风得意,风光无限。 因为他在玩蹴鞠,也就是踢球。 皇宫的御花园内,正在举办一场蹴鞠比赛。 还是一场高水准的比赛,参加的都是位高权重的,身份尊贵之人。 以徽宗为首的一队,大多是皇室宗亲。赵佶的两个弟弟,燕王赵俣,越王赵偲,皇子郓王赵楷,肃王赵枢,康王赵构,还有太尉高俅。 对面是由大臣组队,枢密使童贯,蔡京长子少保蔡攸,少宰王黼,大内总管李彦,金门羽客林灵素,礼部尚书蔡翛,翰林书画院学士“神笔”马凉。 场内的裁判是有“隐相”之称的梁师成。 比赛过程十分精彩,可结局毫无悬念。宋徽宗一队势如破竹,连连得分。赵佶更是雄风大展,威杀四方。 他是皇帝,一个爱玩的皇帝。 玩就是要开心。 大家为了能让龙颜大悦,都要扮演好自己角色,演好各自的戏。 戏既不能太假,也绝不可以太真。 赵佶是场上的主角,别人不能抢了他的风头,这就考验配角的水平。 太尉高俅就是一名绝世配角,他的发迹完全是靠当一个好奴才得来的。 高俅乃汴京人士,相貌堂堂,会舞枪弄棒,拳脚相扑,还踢的一脚好蹴鞠。 他生来聪慧,曾侍奉过东坡居士苏轼,做过书童。耳濡目染下,会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诗词歌赋略有些功底。 后来在都尉王诜府上当差,一个偶然的机会遇见端王赵佶。凭着一脚出神入化的蹴鞠功夫讨了端王的欢心,做了赵佶身边的亲信随从。 后来宋哲宗英年早崩,端王赵佶登基皇位,继承大统。作为徽宗心腹的高俅也跟着沾光,直接一步登天,做了三衙殿帅统领禁军,位居太尉。 他作为大宋最高军事长官,军纪废弛,军政不修,只会搞花架子来充门面,如大旗、狮豹、棹刀、蛮牌、神鬼、杂剧之类来讨皇帝欢心,军队管理的是惨不忍睹。 此外他恃宠营私,侵夺军营为私地,广占兵士为私役,虚报军籍诓骗军饷。 高俅把京畿路的禁军搞得乌烟瘴气,幸亏诸葛先生,哥舒懒残,大石公等人勉强在强抓训练,整顿军纪。 军队管理不行,球场上的高俅可是得心应手。 他踢蹴鞠有一项绝技叫“鸳鸯拐”,可以利用足踝控球,随心所欲的把球运至头,肩,肘,胸,腿,膝等部位。 球就像粘在他身上一样,操控自如。有人说他和球就像一对鸳鸯,形影不离。 凭着这“鸳鸯拐”的绝活,高俅的“狮子甩”,“金钩挂”,“蝎尾摆”,“车轮转”,“凌空飞”等动作潇洒,优美。 每一脚触球都是角度,速度,准度,力度的完美结合。 这个完美的结合都恰当好处的送到赵佶脚上,转化成完美的结果。 让赵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高俅也不会过分表现,时不时把球传给几位皇亲,让他们也踢得饶有兴致。 这就是他的乖巧之处,知道锋芒太露容易遭人记恨,多生嫉妒。 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明白当奴才就要做好本分。 球赛踢得很热闹,不一会儿燕王赵俣就踢不动了。 他下了场,坐着擦汗休息,喝着茶看着比赛。 一位身穿红色四爪蟒袍,腰缠玉带,头戴远游冠,鬓如刀裁的青年踱步过来。 赵俣一瞅,也马上起身敬礼:参见太子殿下。 青年回礼道:皇叔,不必拘礼。 这位太子是徽宗的长子赵桓,大宋的储君。 赵俣笑道:殿下,怎么不与你父皇一同踢上几脚,舒络下筋骨。 赵桓吁一口气道:皇叔,你知晓我身子羸弱,踢不了这个。而且我素来不喜好这些取巧之技,玩物丧志。 赵俣轻抚虬髯道:殿下说的也是,不过偶尔玩耍下,也未尝不可! 赵桓问道:皇叔,可愿陪我走走? 赵俣顿了顿,笑道:走走也好,殿下请。 二人步行至御花园一角,赵桓让随从退下。 赵俣见这情形问: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赵桓环视了一下,有些为难的说:皇叔,这里也没外人。侄儿还真有事要和你商量下! 赵俣一脸狐疑的问:殿下,有话但说无妨。叔叔能为你分忧的,自当出力! “你觉得我这太子当的如何?” 赵俣愈发疑惑的说:殿下何出此言,太子自然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赵桓脸色一沉,叹了一口气道:不尽然? 赵俣道:殿下何为如此惆怅? 赵桓坦言道:我看我这太子是快当到头了。 赵俣问:叔叔是越听越糊涂。 赵桓道:侄儿被册封太子已有十载,每日均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父皇一直宠爱五弟,我听到些闲话,说父皇有废黜我,新立太子之意! “殿下,闹了半天你是在说这事啊!即是闲话,何必当真。你又无过错,何来废黜之说?”仟仟尛哾 赵桓冷笑道:怕就怕闲话越来越多,就变真的了。还有九弟近来也颇为出挑,父皇把好几件差事都交给他去办,有些大臣也经常称赞他的才干! 赵俣沉思道:废黜乃大事,不可轻动。殿下品格,德行俱佳,诸礼端正,言行无错,我看皇兄不会另立太子。你五弟赵楷得宠不代表得势,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大臣们也未必支持他。至于康王赵构确有过人之处,也…… 赵俣欲言又止。 “皇叔请说,我们叔侄之间可畅所欲言,我一直都敬重你这位叔叔,也信任叔叔。” 赵俣手指挠了挠脸颊道:按理说,这话我不该说。但从小我看你长大,打心里想你能有所作为。我听到些风声,康王最近大肆拉拢朝廷大臣,还结交江湖人士,声势浩大啊! 赵桓笑道:皇叔说的是,我知道刑部工部,吏部,御使台,中书省,三司,内侍省都有他的拥趸。刑部的朱明月在江湖上为其招揽人才,野心不可谓不小。 赵俣恍然道:殿下都清楚,诸事了如指掌,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赵桓犹豫了下说:朝中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蔡攸这等谗言献媚,贪赃枉法的奸恶之徒素来与我不睦。他们不会为我说话,并且还要处处针对,伺机构陷。 赵俣反问:那诸葛先生不是朝廷楷模,中兴之臣。殿下何不多和他走动走动,叙谈叙谈? 赵恒苦笑道:诸葛先生是先祖神宗皇帝时期的能臣,隶属旧党,思想保守,处事太过求稳。他既不结党营私,又不愿参与东宫之争。我有心拉拢,也无从入手啊!而且我也怕万一笼络不成,却让父皇觉得我有二心,这不是弄巧成拙,引火烧身吗? 赵俣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诸葛先生还真的不好去拉拢,假如他说几句不利你的话到皇兄耳朵里,那就真的很麻烦! 赵桓又说:朝中我也有些老臣支持,李钢,宗泽,李邦彦,张叔夜…… “殿下,你这些万万不可说给我听,不可不可!你叔叔是个清闲人,不愿掺和这麻烦事!” 赵桓突然握紧赵俣的手道:皇叔,我今天拉你来商量,可是掏心窝子了。你还不明我的心意,叔叔你要帮我,有朝一日我若继承大统,定不忘你的功劳。 赵俣急忙把手堵住赵桓的嘴,低声说:殿下,切莫乱说,这是要掉脑袋的! 赵桓思索了下说:皇叔,你愿助我一臂之力吗? 赵俣无奈的说:我怕自己有心无力。 赵桓说:叔叔你朋友多,可以帮我运筹帷幄一番。特别是军队里你有人脉,江湖上我不方便出面,想有劳皇叔你给我走动一下。 赵俣陷入沉思,一时也答不上话。 一时间,一名内侍太监急忙忙往御花园里赶,赵俣眼尖把他叫住。 “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去?” 那太监是皇帝身边的近侍,认得太子和燕王,忙下跪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燕王。 赵桓问:发生了何事? 太监回答:奴才有事要去禀报皇上! 赵桓问:何事? 太监低头说:这…… 赵俣厉声道:太子问你话,有什么不好说的!你是不是当差当糊涂了! 太监一惊,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还不快说!” 太监回答:有快马来报,方巨侠已到京郊,马上要进城了! 赵桓惊道:方歌吟真活着! 赵俣也惊讶的说:之前传言闹得满城风雨,我也以为他死了。 说话赵俣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太监说:以后皇上身边有什么有趣的事,务必要告诉太子,听明白了吗? 太监也不敢说话,更不敢动。 赵俣又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以后为太子好好效力,亏待不了你! 太监这才接过银票,他虽然低着头,可已面露喜色。 这张银票无疑对他这个小太监来说是笔飞来横财。 太监收好银票,叩首告退。 赵桓对着赵俣说:皇叔,这样做合适吗? 赵俣眯着眼笑道:殿下,不是要我帮你吗? “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 第121章 回京的路 戚少商要回京。 可有人不愿让他进城。 “落英山庄”的叶博识,“城馆局”的李大对,“浸派”蔡炒,“挽派”何怒七,“哀派”余再来,带着三百五十二名好手埋伏在城外三十里的“盐京铺子”。 这里是城外商队的一个歇脚点,也是商贩互相匀货的地方。天南地北物产各有不同,商贩会适当交换些需要的货品,再进京做买卖。 这里是戚少商回京的必经之路。 他和楼里的兄弟已是疲惫之师,战斗力受损严重。蔡京下了命令,龙八太爷负责调度,命人在“盐京铺子”设了伏,以逸待劳。 不过杨无邪料到,想到,预判到。 也做了相应的部署。 戚少商不在,杨无邪就是拿主意的人。 戚少商是龙头,杨无邪就是龙头上的眼睛。 让群龙之首看的远,看的清,看的透。 他请发梦二党的人在那里负责接应,温梦成派了十个人。 叶博识一见对方只有这点人手不禁笑了起来。 朝天大笑。 捧腹狂笑。 笑的连肚子都一滚一滚的。 他肚子很大。 脾气也很大。 地位也很高。 谁都不会轻易招惹他。 因为他有个脾气更大,地位更高,更不好招惹的叔叔给他撑腰。 神油爷爷——叶云灭。 有这样的叔叔,确实可以有恃无恐。 不过叶博识很快就笑不出来。 他的笑容凝固了。 肚子也不再起伏滚动了。 他没想到对方的十个人非常扎手,这十人的行动迅捷,利落,整齐划一。 自己的部下一上去就被撂倒了二十几人,对方的阵型丝毫不变。 “温宅十石”。 他们是温梦成的嫡系部队,每个人都用不同的武器,名字确都有一个石字。 夏寻石,商生石,周磊石,秦送石,唐怀石,宋弃石,元炸石,明求石,清谋石,华井石。 他们的兵器很长,枪,棍,矛,钺,镗,叉,戟,耙,铲,锤,攻击距离很广。 瞬间又倒下十几名落英山庄的弟子,“十石”用了极为实在的方式,取得十分有效的战果。 他们坚如磐石,安如盘石。 叶博识由喜转怒,立刻命令反击。 “浸派”蔡炒,“挽派”何怒七,“哀派”余再来从三个方向进攻。 蔡炒舞动双刀。 一柄长刀。 一把短刃。 长刀套短刀。 短刀接长刀。 他的十九式“刀刀不分连环刀”,使得密不透风,丝丝入扣。 每一次长刀挥击,都连着短刀的截杀。 每一回短刀格挡,都接着长刀的反击。 何怒七,余再来从侧翼夹击。 何怒七用的是钢鞭,一节节像铁链一样粗的钢鞭。 他的一套“抽尸鞭法”,打得又狠又快。 鞭劲狠。 抽速快。 钢鞭不停的抽打,发出震音。 仿佛要把地里的死尸都给吵醒,再拖出来往死里鞭挞。 余再来使斧,他本就“飞斧队”的弟子,而且也使出了新意。 他有把奇怪的斧子。 上下都有一个斧刃,一面朝左,一面朝右。 一把双头斧,打出了两把斧子的威力,劈出了不止两把斧子的攻势。 他的“左门进,右门出,别再来”斧法,砍的让人防不胜防。 三个掌门,加上“浸派”,“挽派”,“哀派”一百九十名徒众的包围,立刻取得优势。 “十石”危急。 苦战。 死守。 这时“盐京铺子”两旁的店铺,客栈,民宅,商队里,货物中,杀出一群蒙面人。 这些蒙面人出手可以用残暴来形容。 领头的人没有遮脸,不怕别人见到面容,因为他易了容。 他是花府的总管唐一孤。 温梦成既然派人来了,花枯发怎么会没响应。 唐一孤在花府地位仅次于花枯发,他是一名强将,那么带来的也一定是精兵。 精兵不算多。 只有四十个蒙面人。 他们都是偷袭,阻狙,伏击,暗杀的好手。 这些人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 “开门四十大盗” 他们都是孤儿,从小流浪街头,忍饥挨饿,长大了被迫干点小偷小摸,便遭人嫌弃,唾骂,驱赶。 花枯发收留了他们,照顾他们,训练他们,隐藏他们。 在经历了那次“寿宴惨案”,丧子之痛后,他不得不组建一支死士部队。仟千仦哾 这批人是花府豢养的杀手,平日都暗伏在府中,是一支神秘的力量。 他们接到命令。 开门,出动,暗杀,得手,撤退,回府。 坚决,果断,冷酷,迅疾,勇敢,忠诚。 这就“开门四十大盗”。 一时间,“浸派”,“挽派”,“哀派”被冲乱了阵脚,杀散了阵型,打灭了士气。 叶博识的表情完全的凝固了。 他心里暗骂:发梦二党以前哪有这胆子,敢和蔡太师这样叫板。都是仗着戚少商的势,神侯府的暗中支持,真是狐假虎威之流。 叶博识回身,想要重整人马,继续进攻。 毕竟自己这边人多势大,局面仍占优。 可他一转身,心就凉了。 凉得透透的。 凉透凉透的。 比凉透还凉。 凉里透着凉。 “城馆局”的李大对鼻青脸肿的站在他面前。 “大事不好,连云寨的人抄了我们后路。” 他的“保安大队”在后面被打的抱头鼠窜,鬼哭狼嚎。 叶博识真的恨不得给李大对一巴掌,真是个废物。 让他断个后,结果把后路给断没了。 断绝了。 连云寨来了一百多号人,都是有备而来,带队的是三个头目。 上来就是一顿猛打,把“城馆局”这些“保安大队”揍的乱七八糟,一乱涂地。 那三人都算是寨主。 他们生在乱世,身处乱局,惹过乱子。 他们很乱。 也叛过乱。 连名字都有个乱字。 冯乱虎,霍乱步,宋乱水。 他们是“连云三乱”,昔日顾惜朝的部下。也叛乱过连云寨,反过戚少商。 这三人现在是连云寨的寨主。 “逆水寒”案以后,戚少商想要重振连云寨,这支队伍拉起来不容易,不能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但之前的寨主都被顾惜朝,文张,黄金鳞害死了。 戚少商想到了这三个人,曾经连云寨的叛徒。 选他们的理由很简单: 第一,他们本就是寨子里的人,熟悉连云寨的一切事务,很快可以上手,迅速重建山寨。 第二,这三人的武功都算上乘,战斗力很强,可以震得住场子,以免其他山头来吃掉连云寨。 第三,三人的旧主顾惜朝完了,也没了依靠。虽然追杀过戚少商他们,但也是听命与人。正好恩威并施,收复他们。 第四,戚少商找不出更好的人选了。 “连云三乱”也就成了连云寨的当家,也把山寨搞得有声有色。 戚少商现在早已不同往日,可谓是风采卓绝,名满京华。 冯乱虎,霍乱步,宋乱水也感恩戚少商的不计前嫌,用人不疑。 欣赏他的气度,敬佩他的胆识。 三人也急需一个落脚之处,有个地盘混饭吃,还需要金风细雨楼这样一座大的靠山。 “连云三乱”其实就是金风细雨楼的亲兵,完全的服从楼里,听命于戚少商。 李大对的“保安大队”哪经得住连云寨这群虎狼之师的打击。 李大对本来就是靠龙八的关系才爬上来的,在京畿一带搞了个“城馆局”。 表面上是负责地区治安的,其实就是仗了龙八的势,敲诈勒索商贩,店主,欺压老百姓的无耻之徒。 搜刮来的钱,大部分都被李大对孝敬给龙八太爷了。 “城管局”不经打。 不抗揍。 一打就跑。 一揍就逃。 叶博识不是顾忌龙八的面子,连自己都想揍这帮废物一顿。 但现在大势已去,腹背受敌。 这打不赢! 打不赢就撤! 好汉不吃眼前亏,恶棍更不能吃亏。 叶博识吹了哨子。 “浸派”,“挽派”,“哀派”心领神会,集中力量突围。 叶博识带领“落英山庄”,“城馆局”的人垫后。 不一会就撤出了“盐京铺子”。 温宅十石,开门四十大盗,连云寨也快速离开,这里是京城地界,搞了事必须快点走。 不然刑部,衙门的人一来,都没好果子吃。 只有唐一孤,连云三乱留下。 少时,马蹄声渐响。 戚少商一身白衣,骑着白马徐徐而来。 第122章 多指云灭 戚少商攥住辔,勒停马。 守护他两侧的是利小吉,朱如是。 唐一孤撕掉人皮面具,对着戚少商抱拳道:戚楼主,一路辛劳。 戚少商颔首笑道:唐总管,看来这次又让温老,花老费心了。 唐一孤抚须道:戚楼主这话说得太生分了,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戚少商道:我看这阵仗,不像是小事! 唐一孤微笑道:和楼主去甜山的事比起来,真的算小事了。怎么没看见老七? “老七”指的是“孤独一昧”唐七昧,唐一孤和他在唐门时就是死党,情谊深厚。 二人后来离开唐门闯荡江湖,也多有互助。 唐一孤加入发党,成为花枯发手下的得力干将,最后做了花府总管。唐七昧爱结交朋友,喜欢打抱不平,加入了王小石组建的象鼻塔。 戚少商听了,心情有点沉重,一时也无从开口。 唐一孤皱眉道:他怎么了? 利小吉耷拉着头,朱如是低声叹气。 “难道老七他……?” 戚少商抿嘴下弯,点了点头。 唐一孤也恍然大悟,顿时心里一阵酸楚,声音也有些发抖。 “他——他——他的尸首在哪里?” 戚少商回答:在后面不远的车上。 唐一孤快步往后面赶去,他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又沉。 又重。 情沉痛。 心重伤。 他们是兄弟! 兄弟是在风雨中摇摇晃晃递给你一把伞,为你遮挡风雨,自己却淋湿了全身。 兄弟是在你走崎岖山路时,步履蹒跚送来一双布鞋,自己的脚底却磨出了血泡。 兄弟是在你遇到危险,拔刀相助与你并肩作战,自己却惹上本不属于他的麻烦。 兄弟是在你快乐时笑的很灿烂,自己忧愁时独自在灯下,默默被寂寞的烛火灼伤。 戚少商清楚真正的兄弟情,也知道失去兄弟的那种痛。 他的眉轻扬,扬起了一丝哀愁,飞出了一缕薄凉。 冯乱虎走近跟前道:楼主,军师让我们来接应你。前面十五里可能还有敌人,请楼主多加小心! 戚少商定了定神道:好,我知道了。你们去后面照料下伤员,另外帮顾铁三一起垫后。 “遵命!” 冯乱虎,霍乱步,冯乱水奉命往后面走。 戚少商问道:前面十五里是什么地方? 利小吉回答:西塘桥。 戚少商又问:那里是不是有家茶铺? 这次换作朱如是回答:确实有家茶铺,叫“有家茶铺”! “继续赶路!” 西塘桥真的有家茶铺叫“有家茶铺”。 有茶铺就一定有人喝茶。 多指头陀和神油爷爷就坐在铺外的篷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人。 喝茶这件事对多指头陀来说叫:品茗。 对神油爷爷来讲是:喝水。 品茗与喝水区别很大。 头陀指的是行脚乞食的僧人,修的是苦行。 一名行脚僧喝茶就是喝水,用于解渴。 可多指头陀不是苦行僧,他在五台山“老子庙”当住持。 还是一名富有的住持,银子的来源并非靠庙里香缘钱。 ——而是蔡京! 多指头陀是蔡京布置在江湖上的眼线,也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用他来监视“白须园”的天衣居士,许笑一死后就回到了京城。 蔡京给多指头陀置办了一座豪华的宅院叫“花叶院”,并提供给他足够的用度花销。 多指头陀有钱,也会享受生活。 他最爱三样东西:古经,沉香,好茶。 茶必须是好茶。 好茶才值得品。 多指头陀甚至带来了茶具,茶叶,烧茶的壶,还有煮茶的水,烧水的柴。 同桌的神油爷爷是无法明白,为何来茶铺喝茶,却全部要自己预备。 反正他不懂茶。 不爱茶。 他爱酒。 喝茶这事对他来说就是喝水。 叶云灭是一杯一口,一饮而尽,一连灌了几杯。 多指头陀看的心疼不已,忙道:罪过罪过,叶施主喝茶不是这样喝的! 叶云灭反问:大师,喝茶还能喝出什么门道不成? 多指头陀笑道:一杯称品茗,二杯叫解渴,三杯四杯就是牛饮了! 叶云灭一听也不以为然,袖口擦了擦嘴道:你们出家人就是麻烦,方便的事总是要折腾的不容易! 多指头陀微笑不语,抚摸着他的断指,轻轻的摩挲着。 动作很温柔。 多指头陀并非有许多手指,相反他的手有残缺。原本只有九指,后来被王小石又削去一指。 他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多罗叶指”和“拈花指”。 这两门指法一刚一柔,“多罗叶指”为达摩堂专研,要有深厚的气功基础。攻击时,出指快捷无伦,且指力非常霸道! 据说习得这门绝技的高手可让指力透过这门指法,十指连点,如波罗花绽开,身形步法如风般隔空将巨石一指头一指头击得完全粉碎。 “拈花指”为罗汉堂所研,为软功外壮,属阴柔之劲,专练指头拈劲,指法飘逸,连绵不绝。 练时内修阴柔内劲为主,功成之后,三指拈物。无论如何坚实之石,都能应指而碎。伤人于无形之中,是不可多得的防身绝技。 按理说少林寺这两大绝学,是不可同时修炼。刚柔同修,一个差错就容易走火入魔。 不过多指头陀以五台山禅宗心法“无法大法”为内息运气根基,竟然练成了,也练好了。 他出了名,也成了蔡京的红人。 多指头陀和神油爷爷在西塘桥只有一个目的。 ——等戚少商! 蔡京对“盐京铺子”的埋伏,没有抱太大希望。 叶博识一伙人还没有这个能耐,他们只是试探,骚扰,消耗。 真正的杀手锏在西塘桥,多指头陀,叶云灭才是主力。 二人是“当世六大高手”,他们具备这个实力。 戚少商的队伍里不乏好手,但都是一路奔波,连番苦战。 伤的伤。 残的残。 累的累。 面对两大高手联手,恐怕是凶多吉少。 特别是神油爷爷,他的斗志极盛。 他不像多指头陀,早年就在蔡京麾下,是绝对的亲信。自己加入不久,寸功未立,大事无成。 叶云灭立功心切,力求建树。 眼前就有一个天大的功劳。 若能杀了戚少商,他定能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他的年纪大了,岁月蹉跎了青春,时光苍老了容颜。雄心虽在,可身体一天天的不再雄壮。 再不拼一拼,争个功名,就真的一身报负和武功要深埋黄土了。 神油爷爷很躁动。 越噪就越容易口渴。 越渴就越大口喝茶。 他还在磨拳。 左拳的拳峰不停的摩擦着右拳的手背,发出“沙沙沙”声。 不仅有声,还有意。 一种拳意。 拳意里透出恨。 一股年华留不住,郁郁不得志的恨。 拳意也露着爱。 一种志气冲凌云,试与天比高的爱。 他的拳法本来就是大爱大恨。 他的拳头就是对手的劫数。 让敌人劫数难逃。 大限将至。 神油爷爷磨拳霍霍。 等着戚少商。 多指头陀茶香溢溢。 候着戚少商。 突然,“顶派”掌门屈完来了,行色匆匆的来通报。 “烽火来报,戚少商已突破“盐京铺子”,朝这里进发了!” “哦,果然还是来了!” 多指头陀依然抚摸着断指,神情也异常的镇定。 叶云灭目光炯炯,身上瞬间散发出强烈的气味。 一股油味。 神油的气味,淡淡的草药香。 味愈大。 杀伐愈大。 神油爷爷的拳头磨得更快,更紧,更有力。 “来的好,我早就等不及了!” 多指头陀笑道:看来你志在必得。 叶云灭道:正是!但这份功劳太大,戚少商不好对付,还需大师出马,方可万无一失。 多指头陀眯着眼说:我可以不出手,让你独占此功。 叶云灭回答:不!我喝了大师那么多好茶,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再抢功劳,还是君子所为吗?所以到时,大师你不但要出手,还要先出手,出狠手。 多指头陀眼皮一翻,冷哼道:叶施主,你果然是位君子! “谁?” 一声怒喝,叶云灭双拳攥紧,眼神凌厉。 只见,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一个豪气,英气,且秀气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123章 赖大姐 “呼”的掠起一阵劲风。 “顶派”屈完直接朝那名女子扑了过去。 他跨跳步前跃,双臂一递,两手直锁女子双肩。 这式“出双入对”,马上就可以把敌人的双臂废了。 屈完眼见要得手,乍然双目一黑。“砰”的一下,他整个人就被蹬飞出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让一个女人瞬间击溃。 屈完论身手实属不错,可犯了轻敌的毛病。也不认得对方的来路,吃了暗亏。 那女子一身黄色襦裙,衣袖挽起,裙摆塞在束带里。 她眉目清秀,却英姿飒飒,还有一双豪气十足的脚。 靓足。 且大。 好一对令人过目不忘的大脚。 多指头陀瞅了一眼,也不惊讶。 他认识她,很久之前就相识。 这女子姓赖,名笑娥。江湖上大家都叫她赖大姐。 她也是“桃花社”的大姐大,七道旋风的首领。 多指头陀在“白须园”和她有过几面之缘。赖笑娥经常会来看天衣居士,请教一点武功,阵法,遁甲之术的问题。 许笑一与她脾气合得来,交情也很不错,桃花社的张炭还是天衣居士不挂名的徒弟。 而且赖大姐是方振眉的红颜知己,虽然年纪上方振眉是大她不少的,但丝毫不影响二人的关系。仟仟尛哾 她的武功,才智都属一流。还精通刺绣,斗数,炼丹,书法,制灯术,更结交了不少江湖好友。 赖大姐最大的优点(或者说是缺点)是讲义气,热心肠。气不过别人受欺负,看不惯恃强凌弱。 经常为了帮人讨公道,打抱不平,而惹了不少麻烦,得罪了许多人。 她出现在西塘桥并非巧合,而是杨无邪的缘故。 桃花社和金风细雨楼的同盟关系,是一个双赢的结局。 赖大姐在江湖的地位越来越高,再行侠仗义的话,别人就是不卖她的账,也要顾忌金风细雨楼的面子。 楼里有了桃花社的加盟,又壮了声势,许多英雄好汉都慕名而来,其中不乏赖大姐的关系。 这次杨无邪请赖大姐出面帮忙,她很爽快的答应。 可这一关不好过,论武功她不是多指头陀,叶云灭的对手。 可她还是来了,豪气干云,义无反顾。 “大师近来可好,白须园一别也有不少光景了!” 赖笑娥先开了口,她的声音似银铃般清脆动听,又带着些许飒爽之气。 多指头陀也很有礼貌的说:阿弥陀佛,托赖当家的福,贫僧日子也过得还算清闲! 赖笑娥道:今日大师好兴致,清闲到这京郊了。 多指头陀道:贫僧在等人。 赖笑娥问:等谁? 多指头陀也坦然的说:戚少商! 赖笑娥嫣然笑道:大师应该和他不熟? 多指头陀摇首回答:一点都不熟。 赖笑娥道:能让大师等的人可不多见,还是屈尊来到郊外等一个不相熟的人。那恐怕就不是等人那么简单了! 多指头陀反问:如何不简单? 赖笑娥一蹙眉道:我看大师不是等人,而是来找麻烦的。 多指头陀低头呷了口茶,将茶叶含在嘴里,不紧不慢的咀嚼着。 “贫僧怕麻烦,可有时身不由己,有的麻烦一直存在,就会总是让我很麻烦!” “你可以选择脱离蔡京的掌控,那样就不会有麻烦了!” 多指头陀笑道:那样贫僧要失去太多,可能会更麻烦。 赖笑娥反问: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你会放不下荣华富贵? 多指头陀回答:你有过奢华快活的日子,沉浸在逍遥自在的生活中,就知道有些东西真的很难放下。 “那就是说没得谈了,大师执意要找戚少商麻烦了?” “是!找他的麻烦,解决贫僧的麻烦。” “那看来今天这桩闲事,我是管定了!” 多指头陀皱了皱眉,苦笑道:赖当家的,毕竟我和许施主也交往多年,情份还是在的。念你和他的交情,我不想与你动手。而且这里你也没胜算,何苦呢? 猝然间,旁边的叶云灭已耐不住性子,破口大骂:啰啰嗦嗦,要么赶紧滚,要么就和我打一场。 神油爷爷霍然起身,双拳紧握,骨骼关节处发出“格格格”的声响。 他的恨意憋不住。 也忍不了。 叶云灭原不想和赖笑娥动手,并不是在意她的背景,而是因为对方是个女人。 与一个女人动手,有失他“当世六大高手”的面子。 可今天是他立功的机会,飞黄腾达的重要一步。 闪失不得。 不能闪失。 谁挡路,就灭谁。 他叫叶云灭,凡是阻挠自己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灭! 用他的拳头。 大爱大恨的拳法。 神油爷爷疾步如飞,白眉扬飞,虬髯张飞,衣袍飘飞。 他一拳就飞了过去! 杀气腾腾的一拳。 怒气冲冲的一拳。 拳头划出的拳风,甚至把茶铺外支起的顶蓬给刮倒了。 这一拳接不得,赖大姐没有铁手的内力,更没一双铁掌。 可她接招了! 不是用武功。 而是用人。 两个人。 一男一女。 这两人都手脚被绑,衣衫不整。 应该说是衣衫没法整。 男的赤条条的光着身子,女的也仅有一件绣花肚兜遮体,露出了雪花白的肌肤。 二人又惊又冷,浑身哆嗦,神色惊惶。 叶云灭骤然停步,收回那坚不可摧的一拳。 收拳的一下,拳风把多指头陀桌上的茶具给纷纷带倒。 “小芸,你怎么在这里?” 叶云灭不解的盯着那名女子问道。 她就是小芸,本名潘巧芸。本身是一名青楼歌姬,是神油爷爷花了五千两银子从“惜香楼”赎出来的。 小芸人不仅长得俏,手也巧。 她精于按跷,案抚(俗称的推拿,按摩)。一手“推背三十六舒”,可以舒经活血,放松筋骨。 叶云灭替其赎身,纳了她为妾。他早年和惊涛公子比武,二人各自落下了点顽疾,各自苦不堪言。 小芸为他擦油,推背,搓揉穴位,为自己缓解了隐疾之忧。 可为什么小芸会在这里? 那个男的又是谁? 赖笑娥又为何把二人绑架来? 叶云灭不解。 有个人帮他解答了疑惑。 桃花社的七道旋风之一,齐相好。 “神油爷爷,你家的爱妾还蛮勤快的,你前脚走,后脚就去会相好的了!” “放你的屁,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齐相好嘿笑道:爷爷别发火,先听我把屁放完。这位相公叫潘门庆,是你小老婆的堂兄。他们其实早就勾搭在一起了,背着你风流快活,只是你还蒙在鼓里。 叶云灭须眉怒扬道:你这卑鄙龌龊之徒,别来搬弄是非,老子会信你吗? 齐相好微叹道:看来爷爷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给你点实证是不行了。 说完齐相好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玉镯,抛给叶云灭。 “爷爷,这镯子你应该还记得?” 叶云灭仔细端详,还真是自己送给小芸的。 他遽然目光冒火,全身气的发抖。 齐相好继续火上浇油道:这镯子是一个月前,二人偷欢时在下顺手牵来的。我并非贪财之辈,这可是爷爷送她的亲情之物,岂可占为私有,还是物归原主! 叶云灭身上的油味变得浓重,恨意也愈发强烈。 一个月前小芸和潘门庆幽会时,镯子突然不见了,可并不知是齐相好干得。 回去后,叶云灭也无意问起这镯子哪去了。小芸就撒了个谎,说不小心碰碎了,把这事搪塞过去。 现在镯子在叶云灭手里,那么小芸就是骗了他。为何要撒谎,显然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叶云灭瞅着小芸,问道:小芸,他说得都是真的,对不对? 其实这句话问得很多余,可神油爷爷还是问出口。 他极宠爱小芸。 他很老。 她很少。 老夫少妻,老的都会特别疼小的。 神油爷爷也不例外。 那潘巧芸被齐相好先劫掳过来,又在叶云灭面前败露了丑事,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能说话。 捉奸拿双,又有证物,也不敢解释什么。 一脸羞愧。 全身惊恐。 神油爷爷冷哼道:贱人! 话音刚落,手掌一攥。须臾之间,把玉镯捏成粉末。 然后就是“蓬”的一拳。 爱恨相杀的一拳…… 第124章 朝天一剑 女人可以背叛神油爷爷。 拳头却不会。 拳头很忠诚。 自己的拳头只听自己的。 出拳。 命中。 击毙。 得手。 叶云灭练的是“失手拳”,但几乎不失手。 他习武多年,练过长短兵器,擒拿手,指法,腿法,掌法,始终难有起色。 叶云灭彷徨,失意,迷惘,丧气,但没有灰心。还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坚定,毅力勃发,终于在拳法上有了大成。 练成了独具特色的“失手拳”。 不论是铁手,还是惊涛公子都领教过“失手拳”的可怕。 叶云灭一拳擂中潘门庆的脑袋,结结实实的一击。 迅猛如鹰。 力大似熊。 奇怪的是潘门庆的脑袋没有被打爆,没有被击伤,甚至连浮肿淤青都没有。 他的五官都很完整,脸面一点都没有破损。 但潘门庆立即就死亡了。 他除了头部,其他所有的骨骼都被击碎,打断,砸裂。 潘巧芸直接吓得昏死过去,齐相好也被这霸道的一拳给震慑住了。 他作为桃花社的成员,跟着赖大姐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世面。 经历过许多阵仗。 遇见过诸多强手。 可今天神油爷爷的这一拳让他不由的心生畏惧,紧张害怕。 就在他迟疑的片刻,又是一拳砸向自己。 叶云灭怒火未消。 杀性不止。 拳不会停。 也不想停。 齐相好是他第二个要击毙的目标。 神油爷爷出了丑。 家丑外扬。 还丢了脸。 爱妾与人通奸,自己带了“绿头巾”。 这口气咽不下去。 这股火压不下来。 造成这种尴尬局面的就是眼前这小兔崽子,不是他怎么会闹成这副模样! 必杀齐相好。 一拳飞来。 无法无天。 “蓬”的一声,叶云灭的拳头砸在一把大板斧上,拳劲激荡。 叶云灭站在原地,白眉紧皱。 齐相好已跳开几丈远,而用斧头帮他挡拳的人,却被拳劲震退十几步才站稳。 那人身体很结实,但驼着背。脸上有伤疤,眼眸很清亮,手上拿着一把大斧子。 这人用手对着齐相好比划了几下,意思让他躲开。 他之所以用手势来表达,是因为他过去遭人陷害,喉咙被歹人毒哑,舌头让人剜了。 如此可怜的人就是“大惨侠”张叹,桃花社的成员之一,和“饭王”张炭是生死交情,也是社里一名猛将。 张叹虽然哑了,口不能言。可内心依然很光明,遇到不平事,总少不了他的身影。 他精通阵法,熟晓天文星象,发明了一套威力极大的“旋风大阵”,可以披靡敌人数倍于自身的阵法。还练得一手精湛的斧法叫“克神斧”,使用起来犹如狂风怒号,暴雨梨花。 叶云灭眼尾瞟了一眼赖笑娥,紧接着就对张叹出手。 他飞跨七八步,一个“冲车式”,一拳直捶对手胸口。 张叹前移几步,大斧一横,硬接一拳。 “卜卜”接连二下,叶云灭这一拳居然是两拳。 他的拳头撞在张叹的斧头上,没有收拳,不改招式。 在第一拳姿势不变的情况下,用肩膀力推动臂力,再传到腕力,又顶出一拳。 一拳两次发力,两次打击。 第一击是问。 ——问手。 讲究实中带虚,虚里有实。 第二击是炮。 ——炮锤。 追求以实打实,一实皆实。 叶云灭的拳头直接把张叹的斧口捶得卷了口,翻了刃。 同时张叹让拳劲逼出去二丈多远,握斧的虎口发麻,手臂酸痛。 他心悸不已时,拳风又至。 风里带着油味。 拳里藏着杀意。 张叹。 叹气。 摇头。 手中的大斧全力舞出一道斧花,迎向对手的拳头。 拳头与斧头。 “失手拳”对“克神斧”。 相击。 倏分。 叶云灭仍旧站在原地,只是身躯轻颤了一下。 张叹则退的更远,斧头损坏得也更严重。 赖笑娥见张叹处于劣势,迅速出手。 不然叶云灭真的就要灭了张叹,再迟疑不定就晚了。 赖笑娥一出手,就是一腿。 腿直。 足大。 下扫。 踢膝。 赖笑娥的腿法叫“耍赖腿”,看准破绽,袭其弱点。 叶云灭拳法好,腿上功夫就差许多。关键髌骨周围没有肌肉保护,又是韧带连接处,极为脆弱。 神油爷爷可不想让赖大姐踢上一脚,只能避身让开。 赖笑娥趁势出掌,手掌作刀,直劈叶云灭的脖子。qqxδnew 掌势破空而出,引起“哧哧哧”的声音,犹如女子轻音浅笑。 叶云灭眼神一亮,右拳迎击。 赖笑娥的掌势突然一变,不顾叶云灭的来拳,手掌化为两指直戳他的眼睛。 她完全不在乎会不会被对手的拳打中,毅然决然的去插敌人的眼睛。 很难相信这种拼命的打法来自于一名女子。 叶云灭顿感惊讶。 这女人疯了吗? 不要命了吗? 赖大姐当然没疯。 她在指插叶云灭双目时,张叹欺身压上,斧头横挡。 叶云灭的右拳又砸在斧头上,张叹也再被震退七八步,但为赖大姐赢得一个机会。 她双指如锥。 插眼。 戳目。 叶云灭让这变化,扰了下心神,阵脚可没乱。 他左手极速化掌,护住面门,右拳变势摆击。 赖笑娥的手指戳点在他的掌心后,“波”的一下,人往后一个空翻跳开。 叶云灭的右摆拳打空,却没有再追击。 因为他手心疼。 神油爷爷的拳法,当今恐怕也没有几人敢与之较量。 可掌法还是差了一截,掌面上的功夫略逊色一些,刚才也是情急用左手掌护住罩门。 掌心被赖大姐手指给点得生疼,要不是自己手够硬,对方这两指非把手掌戳出窟窿不可。 赖大姐跳到一边,张叹和齐相好左右而立。 刚才那一瞬间也是惊险万分,叶云灭的反应真的快,不愧是当世六大高手。 她和张叹心有灵犀的默契配合,屡屡奏效,多次击败强敌。 没想到今天没在神油爷爷这里讨到便宜,姜还是老的辣。 叶云灭左手腕转动一下,攥紧拳头道:在我面前想取巧偷鸡,没那么容易。 赖笑娥笑道:我也没想过会容易,你好歹江湖饭吃了那么多年,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人。 叶云灭冷哼道:你识相的就赶紧滚,我还没有动真格,所以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神油爷爷这句话倒没有夸大的成分,他确实没尽全力。 这点多指头陀也看出来了,赖笑娥和张叹二人正面和叶云灭交手,仍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多指头陀也没去帮忙。 也不屑帮手。 不愿去助战。 ——没必要! ——实力摆在那里了! ——神油爷爷不出意外是稳赢的! 自己何必去蹚这浑水,动了赖笑娥,可就是得罪许多江湖人。 不止金风细雨楼,江湖上和桃花社有交情的组织要找他麻烦。 还有一个隐居长安,退出武林的方振眉就不会坐视不理。 他早已不问江湖事。 可心仍有江湖情。 赖笑娥出事。 方振眉出山。 多指头陀是精明人。 贼精的那种。 还是贼精的祖宗级别。 他没有方应看的锋芒太露。 没有七发大师的嗜杀成性。 没有顾佛影那么斤斤计较。 没有惊涛公子的散漫性子。 没有神油爷爷的贪权好功。 他就是他。 装好人。 假慈悲。 能虚情假意的说话,绝不和你真诚的掏心窝子。 多指头陀手指不多,心眼很多。 让神油爷爷去干得罪人的事,自己后面看着就行了。 他的武功也不会失手。 没有意外! 就在多指头陀悠然观战时,意外就来了。 来的十分突兀。 他身后的“顶派”屈完是制造意外的人。 或者说被制造意外的人。 屈完的喉咙上开了一朵花,血红色的花。 由小变大。 急速绽放。 花开。 人亡。 屈完死了。 也完了。 接着就是寒光一闪,一道剑光对着多指头陀后背飞袭过来。 剑气飞纵。 剑势朝天。 这是让人胆寒的剑法。 剑的主人是一个狠人。 我自一剑朝天笑,一怒拔剑为红颜。 好一把“朝天一剑”。 好一个“一直剑魔”孙青霞。 第125章 佛与魔 孙青霞的剑法和别人不同。 他有自己的风格! 戚少商的剑法时而粗暴野蛮,时而华丽优美。 冷血的剑法快,准,狠,讲究只攻不守,招招拼命。 王小石的剑法充满着“仁”,每一剑都是“仁”,为了“仁”出每一剑。 孙青霞呢? ——狂! ——猖狂! ——狂傲不羁! 他生性就轻狂,是一名狂生。 作风也很张狂,是一个狂客。 行事更是狂妄,是一位狂侠。 不过别人都叫他“一直剑魔”,“纵剑”。 在大家的心目里他就是一个魔。 不管是敌是友,都觉得他像魔。 斩杀敌人的剑魔。 风流放浪的。 为人仗义的战魔。 处处留爱的情魔。 嫉恶如仇的杀魔。 纵横捭阖的狂魔。 他是魔,也狂。 他的剑法就是狂剑。 孙青霞猖狂的一剑,击杀了屈完。 又是一剑直袭多指头陀。 一剑独尊。 狂笑朝天。 多指头陀是个僧人。 是佛。 现在他遇到了魔。 佛魔之间! 孰强孰弱? 是佛祖拈花笑,一叶一天堂? 是狂魔向天怒,一剑一地狱? 入天堂? 下地狱? 多指头陀此刻面临着地狱,他来不及转身,剑气已到背后。 他迅疾出指。 左手从右肋腋下伸出,食指一点。 一道凌厉的指风划出。 “多罗叶指。” 指劲撞上剑气,彼此一震。 剑气荡起,冲高,倏然分开成两道剑气,继续俯冲飞袭多指头陀的背心。 仍然不给对方回身的机会。 多指头陀高叱一声,双手从左右腋下出指。 两根拇指。 朝天弹出。 两缕指劲,催射苍穹。 他的禅宗心法“无法大法”让内气贯通于周身穴位,指力收放自如。 指劲疾射剑气。 二者相击,迸出星火,激起锐响。 如梵音袅袅,洗去人间尘念,遁入空门般缥缈。 又似哀歌凄凄,诉说万般疾苦,坠入黄泉惨鸣。 指劲散。 佛未灭。 剑气消。 魔犹存。 多指头陀还是回转不了身体,又是一剑直刺背后。 这次不是剑气。 而是剑。 锋冷入骨。 刃寒透肤。 孙青霞的朝天剑长七尺三寸,剑格上刻着小篆字“错”。 他的“纵剑三十三式”,剑剑向天开式,不然也得朝天收势,是让敌人不能犯错的剑法。 多指头陀不能错,也错不起。 一错就没有机会再犯错了。 他身子往前一掠,僧袍飘动,宛若大鹏展翅,鹏程万里。 孙青霞一剑刺空,双足一蹬,直线旋转前冲,再出一剑追刺对手后颈。 剑风急旋。 寒芒缠绕。 又是要命的一剑。 多指头陀就地往上一窜,凌空升起几丈高。 孙青霞一剑刺空,头顶疾风陡起。 多指头陀空中左腿盘于右膝,右手单手立掌,左手食指,中指连弹急射。 一缕缕指风从高空往下隔空疾射,如雨倾泻如注。 “多罗叶指”为一门刚猛的指法,指劲贯穿力极强,人是绝对挨不起,经不住的。 孙青霞低头一看。 多指头陀明明人在上面,怎么低头去看? 奇。 怪。 奇了怪! 任何怪异的事发生在孙青霞身上就不稀奇了。 他本身就是一个另类。 孙青霞单掌撑地,头朝下,双脚叉开向天。 倒立的姿势下,低头等于抬头。 他右手长剑狂舞,一道道剑气自他双脚之间往上纵击。 一时间,空中一阵猛烈的交击,激撞之声。 犹如晴天霹雳,雷鸣涌动。 禅指。 狂剑。 指劲和剑气激碰之后,再次消散。 孙青霞手掌用力一撑地,人借力往上一腾,右手朝天就是一剑。 剑锋直刺。 剑刃直劈。 剑锷直斩。 这一剑直接的有点疯狂。 多指头陀如何面对这么“直”的剑? 他身躯往下直坠,右手拇指,中指,无名指相捻,食指微翘(他没有尾指)。 他依然还是出指。 “拈花指”。 二人相交的一瞬间,孙青霞的剑尖竟然被多指头陀的三根手指给拈住。 这一指祥和,宁静,古意盎然。 这一指出尘,超脱,轮回不息。 孙青霞一剑失手。 也失控。 多指头陀不仅牢牢的拈住他的剑,左手中指还弹向对方胸口。 孙青霞没躲,而是左手背后一抄,一摸。 刀光一闪。 “叮”的一震,二人各自落在一边,彼此对峙。 孙青霞右手执剑,左手的持刀,狂傲的直立着。 剑极寒。 刀很亮。 他的刀也是好刀,叫“女子神刀”。 孙青霞极少用刀,这把刀一直藏在背后的武器里。 ——焦尾蛇纹虎眼赤壳琴。 武器是琴。 琴是杀器。 杀气腾腾的武器。 ——腾腾腾。 多指头陀总算转过了身,面对着对方,额上有了些许虚汗。 刚才那几下,真的太惊险了,没想到这里会遇上这样一个魔星。 孙青霞是杨无邪安排在西塘桥的,赖大姐要面对是神油爷爷,多指头陀两大高手。 局面太过凶险。 必须要有后手。 戚少商,顾铁三,雷卷,朱大块儿几大战力都去了甜山。 张炭,孙鱼都需要坐镇楼里,放对单打二人还不足以撼动“当世六大高手”。 四大名捕只有无情一人驻守京师,无暇分身。而且他的身份也不方便,不合适。 那就只有一个选择:孙青霞。 ——也别无选择! 多指头陀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他听说过他。 但没见过。 这个人双眉如剑,目锐如剑,鼻高如剑,唇薄如剑,嘴角如剑,身长如剑,背直如剑。 身上散发出狂傲的气质如剑,那副目空一切,猖狂的表情如剑。 他手里更有剑。 多指头陀一看头就大。 也不是说怕。 而是觉得麻烦。 他是一个不愿惹麻烦的大师。 他不动。 静观。 左手屈指,右手拈指。 静候。 孙青霞也不动。 等待。 他在等机会。 等意外! 还有惊喜吗? ——有! 就在多指头陀和孙青霞僵持时,神油爷爷可没闲着。 他主动出击。 率先出拳。 攻向赖笑娥,张叹二人。 他要一挑二。 也要一灭二。 这种自信是源于内心的强大,实力的雄厚。 叶云灭都具备。 赖大姐和张叹武功江湖上算一流,也不是好对付的。 赖笑娥已把挽起的衣袖放下,使出了她的三大绝技之一“娥眉袖”。 只见双袖翻风,那衣袖犹如两把铁扇,刮起阵阵劲风。 袖影展动间,锐劲激荡。 每一招,每一袖都那么有力量,还迸发出豪气。 张叹也把“克神斧”十六式全部施展出来,全力进攻。 他的斧花飞舞,斧风徐徐。 无法想象一个驼背的人,可以把大斧使得如此轻松,灵巧。 叶云灭遭遇强敌。 斗志愈发的盛。 他的拳头架开袖子,挡掉斧子。 然后就是一拳一拳的还击,再继续格挡对手的攻势,又接着一拳一拳反攻。 三人打的不可开交,可一边的齐相好看得出神油爷爷正在逐步取得优势。 虽然优势很微弱,但在累积。一点一点的转化为胜势,逐渐扩大战果。 他必须要帮忙。 用自己的方式。 齐相好在桃花社里武功属于一般,他的特长是穿梁越栋,盗术精湛,还有就是歪点子多。 潘巧芸这一出戏就是他的鬼点子,他把人带到这里是有目的。 他要送神油爷爷一个惊喜! “大家快来看啊!京城大名鼎鼎的神油爷爷的小老婆偷人啦……” “来人哦!神油爷爷小老婆没穿衣服,光着身子。不要钱,看,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神油爷爷你老也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娶个那么年轻的,不是让人给你守活寡吗……” “爷爷你呀!你是个伟人!绿了自己,温暖别人……” “路过的乡亲们,快来看有人卖神油了!不灵验不要银子,有小老婆管试……” 齐相好这损嘴一开,毒舌一合,效果极佳。 还真有来往行人好奇的凑了过来,看热闹的,瞎起哄的,瞅笑话的。 叶云灭边打,边听,边看。 火大。 气急。 又羞又躁。 更分了心。 步伐乱了,拳势也乱了。 赖笑娥,张叹不不客气,攻势越来猛。 本来一片大好形势,累积的优势荡然无存。 叶云灭让齐相好这一顿“狂揍”。 揍人有时不需要用拳头。 也可以是头脑…… 第126章 人生的路 围观的人从最初的十几人,很快增加到五六十人,其中不乏一些赶往京城的过路人,小商贩。 人越多。 叶云灭心越烦。 “失神拳”也走了神。 他气急败坏,恨不得把拳头塞进齐相好的嘴里,再用力往死里倒腾。 可自己被赖笑娥,张叹缠住了,脱不开身。 与此同时,多指头陀和孙青霞处于僵局之中。 他们彼此之间也领教了对手的厉害,谁也没把握取下对方。 多指头陀神态依旧自若,心态仍然平和。 所以齐相好又开始搞事了。 他要打破僵局,要在多指头陀心里掀起波澜。 还要是惊涛骇浪的那种! 远处“嗖”的一记尖锐刺耳的声响,一枚旗花冲霄而升。 齐相好一瞅,心里暗喜。 是信号来了! 可以搞事了! “多指大师,你家走水了,快回去看看!” 这句话犹如一道天雷轰在多指头陀身上。 ——自己家失火了? ——不会那么巧? ——到底是真是假? 多指头陀心中暗忖:这一定是调虎离山之计,想让自己分神,动摇罢了。 所以他不为所动,还是紧盯着孙青霞。 他才是自己的大敌。 一刻也不能放松。 可事实上,多指头陀的“花叶院”真的被烧了。 还是人为的纵火。 桃花社为了这次行动的成功,花了不少心思,费了不少周章。 虽然是些歪心思,鬼主意。 赖大姐明白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 面对强大的对手,智取比硬拼更有效。 她巧。 聪慧。 有灵性。 事先做了安排,自己和张叹的武功好,故而守在西塘桥。 齐相好去把潘巧芸,潘门庆带来,这条线他跟了有两个多月了,早就成竹在胸。 社里另外两人,刀下留头和小雪衣去“花叶院”放火烧宅。 这二人武功也普通,可各有所长。刀下留头精通口技,会模仿人声。七妹小雪衣擅长易容,变装。 他们二人的任务就是混入“花叶院”,制造混乱。 赖大姐特别嘱咐,不可伤人性命,不能殃及无辜,只要在“珈蓝堂”放一把火即可。 “珈蓝堂”是多指头陀藏古经,沉香的地方。 佛经是佛教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不可替代。 经要念,念懂了才能悟。 经悟了,才能去给人解。 普通人对佛经只能做到浅释,有修行的人可以做到密释,得道高僧能达到秘密释。 多指头陀不像孤行大师,他每天坚持参禅,打坐,诵经,拜忏,做功课,念戒律。 另外他还要讲法,参加佛会。 因为他是五台山的住持,是有身份的僧人,地位很高。宗教活动在古代的士族圈里是很流行,高僧可以结交到当地的官吏乡绅,甚至是皇亲国戚。 古经书无疑是僧人的门面,如同一把好剑对一名剑客的重要性。 经书同样对多指头陀很有帮助: 第一,他确实看经,学经。 第二,这是可以炫耀的收藏品。 沉香又叫迦南香,是很名贵的药材,多产于天竺。多指头陀花了大量财力弄来的。 ——这是命根子! 他练的禅宗心法“无法大法”需要沉香来凝神,静气,固元,通脉。 沉香要是被毁了,损失大不说,再从天竺运来太耗时间。 所以多指头陀很在意这两样东西,可他并不信齐相好的话。 突然,一名小僧人心急火燎的赶来,一副家里着了火的模样。 多指头陀余光一瞟,心知不妙,这小僧人是“花叶院”的。 小僧人头上的汗也来不及擦,急嚷道:大师,家里出事了,珈蓝堂失火了! 多指头陀听闻后,遽然间心里中了一“剑”。 心被“刺”了一下。 疼。 心疼。 他也不再淡定,气息不稳,心情大坏。 多指头陀左手使出“多罗叶指”,屈指速射,一缕缕指风乍起。 中指弹出的指劲发出“嗖嗖嗖”声,这是主攻。 指法凶猛有力。 食指射出的指劲则是“丝丝丝”音,乃是挠敌。 指法快速迅捷。 这指即是攻向孙青霞的,也是吸引对方注意力的。 多指头陀无心恋战,可发指仍然稳定。 孙青霞沉膝,立马。 右手袍袖翻飞,使云剑式一招“银蛇甩鞭”。 剑影疾飞。 封住指风。 左手短刀急舞,用了一招“夜战八方”式。 刀风急递。 格挡指劲。 一轮刀剑防守后,多指头陀已不见踪影。 他发指那刻就想好要撤了。 心里惦记着家里那些宝贝。 出家人家没了,还怎么做人? 真的去做头陀,去当行脚僧? 这辈子都不会去做那苦行僧! 至少多指头陀绝对不会去当! 一时间,西塘桥只剩下神油爷爷还在苦战。 他心里苦。 齐相好的嘴没停过,对着他一顿嘲讽,讥笑。 围观的人也聚集了上百人了,看热闹的人也各种调侃。 叶云灭独战。 他发现多指头陀跑了,心里暗骂:狗秃驴,要他动手时慢吞吞的,溜时比兔子还快。 看样子打不下去了,虽然还是均势,拳法还保持着恨意。 可对方还有一个魔星孙青霞! 叶云灭也不蠢,更不傻。 他左晃右移,打出两拳。 两种不同的拳头。 左肩一拧,左肘一绞,旋臂出拳。 拳头里藏着缠劲,打向张叹。 右肩一抖,右肘一松,甩臂出拳。 拳头里夹着弹力,攻向赖笑娥。 拳到斧破。 拳至袖落。 叶云灭逼退二人,一个飞跨步脱离战斗,退到潘巧芸身边。 他这次出拳很干脆。 走得也干脆。 “桃花社,今天这梁子是结下了,咱们走着瞧!” 话音一落,神油爷爷拎起潘巧芸迅速离开。 他要带走她。 也没想杀她。 毕竟她可是五千两银子赎来的,没了岂不太可惜。 和谁过不去,也别和钱过不去。 叶云灭活到这岁数了,比别人惜命,比别人贪财。 因为岁月对他来说太珍贵了。 不服老,不代表你真不老。 越老越要及时行乐须及春。 西塘桥这一关过程很难,可都在计划中,算是有惊无险。 孙青霞拍了拍手上的灰,来到赖大姐跟前,抱拳道:赖当家,这次仗义出手,杨军师让我代为致谢! 赖笑娥莞尔一笑,她豪迈的性格,丝毫不影响笑起来的那份风情动人。 她的笑很有感染力。 让孙青霞不由的想起一个人,一个笑起来同样充满魔力的女子。 她姓公孙,是“安乐堂”堂主公孙自食的掌上明珠。在山东神枪会是公认的美女,东北地区更有无数倾慕者。 公孙小娘。 想到她,孙青霞不禁一阵心酸,心生唏嘘。 假如没有自己和公孙小娘的绯闻,他也许还留在神枪会。 他会阻止悲剧的发生。 假如公孙小娘没有下嫁“山君”孙疆,他或者会去追求她。 他们现在应该会有美好的生活。 假如…… 孙青霞的假如太多了。 他的债也太多了。 情债。 他风流。 到处留情,有薄幸之名。 他洒脱。 我行我素,情过不留痕。 他纵横。 出手狠辣,杀敌于无形。 他重义。 生死不惧,为朋友拔剑。 片刻后,孙青霞的至交就到了。 一个和他很像的人。 戚少商。 大概只有戚少商这种人能做孙青霞的朋友,因为他们都不走寻常路。 兴许唯有孙青霞能当戚少商的知己,毕竟二人的经历太过相似。 所以戚少商看到他就笑。 笑的像春风十里,阳光明媚。 孙青霞也笑。 笑的如清泉波纹,漾起清甜。 赖笑娥更笑。 她本就爱笑。 她的笑不似风,不像泉,而是喜笑盈腮,一种给人治愈的笑。 齐相好则笑的洋洋得意,今日他算是立了大功,需要嘚瑟一番。 张叹没笑,低着头,驮着背。 他笑起来很丑。 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人生能与好朋友一起并肩作战,携手并进,能不开心吗? 回京的路还没走完。 戚少商还有挑战在等着他。 他爱挑战。 挑战也爱找上他。 恐怕这才是他该有的路。 孙青霞也是…… 第127章 君无戏言 京城东曹门外三里,有个地方叫“三里屯”。 此处是进入京城的一个哨所,也有一个办事机构叫“邮移库”。 汴京是大宋国都,一个超级大都市,人口众多。官多衙门多,有不少机构部门都设立在城外。 “邮移库”也就是邮驿,负责发送公文,塘报,书涵信件,甚至是一些物品。 邮驿有步递,马递,急脚三种运送方式,步递就是用腿走路送,马递是骑马或马车,急脚是用快马不间断接力,也是速度最快的。 今天这里有位贵人。 ——龙八太爷。 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 蔡京座下真正的大红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总管孙收皮,他替蔡京打理府中内务,掌握江湖动向。 大批武林高手都是通过“搜魂总管”才成为奸相的鹰犬。 另一个就是龙八太爷,他官居高位。是朝廷里的重臣,为蔡京掌握军队,手里有兵权。 京城城内驻扎着禁军最精锐的六万部队,分别是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支军队。 龙八太爷一人就手握龙卫,神卫两卫禁军,算的上是实权人物。 他还谄媚权贵,巧舌谗言,深得皇帝赵佶的宠信,权重势大,横行霸道。 他在“三里屯”部署了两千精兵,还有“龙城八飞将”。 目的只有一个:狙杀戚少商。 蔡京授意,让龙八在城外埋伏,以发现盗匪进行围剿为理由,剿贼过程中误以为戚少商是同伙,然后发生误会将其错杀。 这借口没什么大的纰漏,合情合理合法,反正朝廷要做的事都是对的。 对戚少商来说这是一个挑战,对杨无邪来说是一个难题。 龙八是官,还是大官。 他代表了朝廷。 武功虽然不及多指头陀,神油爷爷,可对这个人不能动用武力。 假如动手,就是反抗朝廷。 金风细雨楼固然声势浩大,可毕竟是个帮会,江湖组织。 在官兵面前,你可以是绿林好汉,可以是讨江湖饭的,也可以是草莽贼寇。 完全就看官的两张嘴怎么说了。 是非曲直,正邪黑白,在封建社会是由权势大的人决定的。 杨无邪为了戚少商平安回楼,还是去了一次神侯府,见了无情,说了他的方案。 一个武力解决的方案。 楼里孙鱼的一百零八公案,何择钟的死士,还有牛组,黑组,绿组,鸽组,五个香堂,会全部出动。 杨无邪只动用金风细雨楼自己的武力,他不想牵连太多势力。不过也清楚其他人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响应,配合参战。 只为了保住戚少商这个龙头。 无情听了,立即反对。 京城地界对抗官军的后果不堪设想,何况他身为四大名捕要维护治安,也不希望有大规模的械斗。 这点杨无邪非常清楚,也故意那么说给无情听。 无情当机立断,答应帮忙。 这是杨无邪想要的结果,虽然他有另一条路可走,找其他人帮忙。 一个女人。 ——李师师。 她一定会帮忙,也帮的上忙,至少戚少商的事,会全力以赴。 无情应下这桩事情,却不能自己去办! 刑部也好,六扇门也好,都无法去干预军队的事。 即使是四大名捕也不能有所僭越。 那么无情会怎么做? ——没人知道! 三里屯外,一队侦骑向龙八禀报情况,戚少商已过西塘桥。 龙八太爷马上吩咐“龙城八飞将”做好部署,五百弓弩手伏击,五百刀牌兵封路,八百长枪兵包围,二百轻骑兵游击。 等着戚少商到,“剿贼”计划就能开始。 龙八摸着长髯,往远处眺望。 他一脸肃穆,心情忐忑,今天这桩差事有点棘手。 可又不得不办。 蔡京下了命令,要除掉戚少商。 龙八很为难,这差事烫手。 推不了。 驳不掉。 溜不成。 只能干。 既然干了,就要把活干好,干漂亮。 龙八也周密计划,“盐京铺子”,“西塘桥”,“三里屯”三处设防,以保万无一失。 多指头陀,神油爷爷的失手,确实让他有点意外。 不过自己坐镇的这一关,应该不太会发生意外。 可意外总是意料之外。 一个豪迈的人,衣饰豪迈,跨着豪迈的步子,嚷着豪迈的嗓子,非常豪迈的把龙八从座骑上拽了下来。 这人竟然突破禁军重重防线,而没有受到阻碍。 没人敢阻拦这人。 龙八被人拉下马,心里正要恼火,一看来人也立时不敢发作。 此人连皇上赵佶都要给点面子,他就是“君无戏言”舒无戏。 “饱食山庄”庄主,大内御前侍卫副统管,她的女儿舒动人,已贵为皇妃。 他又是内臣,也是皇亲。 舒无戏还有两个诨号“大刀王”,“大口狗”。 第一,他的刀法气势磅礴,霸道外露。对手都不是输在他的刀下,而是败在气势下,无需伤人,就可获胜。 第二,他的胃口大,酒量好。食量不弱于“饭王”张炭,酒量更胜追命,号称“碗口朝天,酒饭无量”。 朝中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都不太愿意去招惹他。 龙八见状忙道:舒爷,你这是作甚? 舒无戏咧开大嘴道:做什么甚!前几日我们打赌赛马,你欠我一顿酒,当然是让你请喝酒啊。 龙八道:舒爷对不住,今天我公务在身,下次请下次请。 舒无戏回答:什么下次,就这次。你别耍赖,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龙八无奈道:今日真不方便,确实有要紧的公务,不能耽搁。 舒无戏大手往龙八肩上一搭,他立刻觉得一阵酸疼。 “别别别,舒爷你松手啊!” 舒无戏问:我倒要问问,你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公务。 话完,舒无戏故意手掌用力一搓。 “疼疼疼……我剿剿剿匪” 龙八欲挣脱束缚,可被舒无戏这手拿住了,哪那么容易摆脱。 舒无戏听闻发怒道:你说什么鬼话!这里是京城,哪帮活腻的贼寇来这里作乱。 龙八面露难色道:我没诓骗你,真的是在这里剿匪! 舒无戏大喝道:我呸!哪有在这里等剿匪的,贼寇那么笨主动送上门?你就是戏弄于我,不想请我喝酒。今天就是你真有公务,也得跟我走。你的上司高太尉怪罪,就让他来找我。要是触犯了圣意,也把过失推到我身上。 说完,舒无戏一抓龙八肩膀,豪迈的把他拖走,禁军几个将领只能眼睁睁目送他豪迈的身影而去。 龙八太爷这次也是遇上对手,被拿捏的死死的。 舒无戏是无情请来的。 他算准龙八太爷是听了蔡京的话,才私自动兵的。 这事可大可小。 大宋的兵权是制衡结构,枢密院执掌虎符和兵籍。有发兵调兵的权利,是军事行政部门,最高长官是枢密使童贯。 三衙是负责军队的领兵打仗,卫戍训练,是军事统帅部门,最高长官是太尉高俅。 也就是说龙八动用一支有规模的军队,要有皇帝的手谕口谕。或者有童贯,高俅二人首肯,哪怕要编个理由动用禁军,最少要和高太尉打个招呼。 不然就是意图谋反。 蔡京名义上没有权力派兵,用兵。 龙八又没皇帝手谕,也没童贯,高俅的任命,算是私自动兵。 这事原本不是太大的事,龙八以前也干过,只是一旦闹起来会难以收场,被对方咬住就是图谋不轨。 所以无情,舒无戏算准了这点,硬吃龙八。 “三里屯”一下子没了主心骨,阵脚也不稳了,“龙城八飞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八个人谁也不敢胡拿主意,谁也不愿乱做主张。 他们没胆量私自下命令狙杀戚少商。 谁也不想挑这担子。 事办好了,功劳是龙八的。 事办不好,罪过是自己的。 不如不办,无功也无过。 所以这里的防线,形同虚设。 戚少商不一会就到了,同行的还有孙青霞,赖笑娥,张叹,齐相好,利小吉,朱如是。 七个人。 七匹马。 悠闲而来。 潇洒而去。 在一大帮禁军的眼皮底下就过了“三里屯”,这里已能看到汴京高大的城墙了。 终于到家了。 第128章 无情与无邪 一缕微倦的暖阳洒在戚少商一行人身上,也随着他们一起穿过东曹门的瓮城。 刚进城,八十名肩扛朴刀,身着军服的人就分成两排护在戚少商等人两侧。 他们昂头挺胸,精神抖擞,目光精厉,步伐齐整。 领头的是一名军官,面无表情,斜背一把八尺长的斩马刀。 他叫吴三响,外号“打架点炮,一刀斩鬼”是一名禁军都头。金风细雨楼“牛组”的副组长,也是朱大块儿早年混迹市井结交的好朋友。 他带来的这八十名精干军士也都是“牛组”成员,号称“牛魔军”。是“天武”卫禁军里战斗力最强的一百人。 更是楼里有军队身份,可以携带兵器的武装力量。 京师重地,城内街面上除了官府,军队的人可以带武器,其他人未经许可是不能私藏,携带兵器。 金风细雨楼也要遵守规矩,特别是甲胄,强弩,长矛这种杀伤力大的兵器,打造私藏都是谋反重罪。 楼里只有戚少商等十几人拥有刑部的许可佩有印绶,才能带刀剑上街。 吴三响对着戚少商拱手道:楼主,军师让我带牛魔军来接应你,他在“不烦轩”等你。 戚少商道:分出四十名“牛组”的人,护送后面的伤员先回黄楼医治。其余人和我去军师那。 吴三响领命分派人手。 戚少商转头对赖笑娥道:这次承蒙赖当家的相助,戚某感激不尽。日后贵社如有需要,在下定不推辞。 赖笑娥浅笑道:戚楼主是身负重担之人,以后武林白道势力还要仰仗你来掌舵。这点小忙,何足挂齿。 戚少商笑道:那我就不客套了,以后赖当家有什么小忙要帮,捎个话到楼里即可。 赖笑娥,张叹,齐相好也就告辞先走了。 戚少商又对孙青霞道:你先回黄楼,让顾铁三去红楼,估计蔡京不会善罢甘休。六分半堂,有桥集团恐怕也有所动作,还是小心谨慎一些好。 孙青霞点了头,调转马头朝后面离开。 戚少商和利小吉,朱如是,吴三响直奔“不烦轩”。 他要去见杨无邪。 金风细雨楼的大总管,京城最大集团的智囊,楼里的四朝元老。 他并不老,可已两鬓苍苍。举目间额头上褶起皱纹,像水波一样化开。 杨无邪这几年太辛苦,过于操劳,使他老了许多。 他站在“不烦轩”的屋檐下,像一个垂钓的渔翁,凝神静气,纹丝不动。 默默地等待着戚少商。 这位楼里的二号人物,身边竟然没有楼里的弟子护卫保驾。 不论是六分半堂,有桥集团做梦都想将杨无邪置于死地。 他对戚少商和金风细雨楼都太关键,不可或缺。 不过杨无邪是安全的。 因为在他旁边的轮椅上,坐着一位苍白如雪,气宇若月的公子。 ——无情! 即使很多人想取杨无邪的性命,但也绝不会在无情面前动手。 除非是真的蠢。 或者真的想死。 四大名捕不好惹。 无情却是不能惹。 他双腿残疾,就注定了出手不能心软,出招不留余地。否则自己就会陷入被动,处于危险。 杨无邪也做了详密安排,才敢只身站在这里。 他让孙鱼的“一百零八公案”镇守红楼,孙青牙的“绿组”负责黄楼,宋展眉的“鸽组”,王行义的“放手搏击社”看防白楼,张炭带“黑组”居中协防三楼。 让蔡追猫领一队人布置在“黄裤大道”,防止六分半堂有异动。 洛五霞率一队人设防在“拦弱寺”,盯着有桥集团。 何择钟带一支人马留在“平山堂”,留意蔡京那面情况。 杨无邪是个有准备的人,每天无时无刻都在做着准备。 准备越充分。 楼里更安全。 老的也越快。 正值晌午,烈日当头。 无情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身边的何梵给他打着伞遮阳。 杨无邪喜欢晒太阳。 因为他怕冷。 他性格不孤僻。 可人很孤独。 内心的孤独。 又寒又凉。 阳光的暖意会驱散这种寒冷。 幸好还有一个让他感到麻烦的对手,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孤独。 ——狄飞惊! 京师有个歌谣: 不怕金风细雨吹打,只怕密云不雨杨无邪皱眉。 无畏六分半堂压榨,只惧低首微笑狄飞惊抬头。 二人都算是孤独的人。 正因为彼此是敌人,才显得他们不那么孤独了。 他们是劲敌。 也是宿敌。 还是天敌。 这样的对手让你时刻保持清醒,始终不敢松懈,用心绞尽脑汁。 杨无邪深深地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突然间,无情开了口。 “杨总管,你答应过我的事没忘?” 杨无邪回过神来说:大捕头安心,我已经吩咐过楼里的人,尽量不要在街面上露铁器,绝不主动惹事。 无情道:我做了我能做的,所以你也要信守承诺。不管怎么样,今天京城不可以有大规模冲突,也不能闹出大乱子。 杨无邪道:我不会让大捕头为难,不会伤及无辜百姓,不去祸及商家店铺。这里是天子脚下,我们楼里的兄弟也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 无情转首盯着杨无邪道:不是不让我为难,这是底线。假如谁触犯了法,就算是朋友,我一样不会留情面的。 杨无邪皱了皱眉道:当今大宋看似江山如故,其实早就危如累卵,朝不保夕。皇帝昏庸无道,骄奢淫逸,朝中奸党猖獗,恣意妄为。蔡元长之流对上竞媚邀宠,迷惑皇帝。对中构陷忠良,尸位素餐,相互倾轧。对下荼毒百姓,搜刮民财,搞得黎民疾苦不断,颠沛流离,遍尸荒野。这样的朝廷早就没什么王法可依了。 无情轻叹一口气道:你说的我明白,可还是那句话,不可毁法自弃,不能越律犯科。法是法,情是情,理是理,不可混为一体。 杨无邪苦笑道:幸好大捕头只有一个,不然江湖上的人就没法混了。 无情依然看着杨无邪,双瞳剪水,清澈且明亮。 他凝眸时,像两颗墨玉珠般纯洁。 他眨眼时,如夜空中星辰般闪烁。 “不是不给你们生存,是要你们适可而止,不要太过分。” 杨无邪反问:大捕头这话的意思是,我们金风细雨楼有时很过分? 无情坚定的回答:确实很过分。 杨无邪又问:那为何还要帮我们? 无情坦然的回答:因为你们是爱国的。 杨无邪道:我们其实是爱家,国就是一个大家。国衰民弱,国富民强,金风细雨楼只为天下百姓讨公道,不为皇权达贵卖命。 无情道:民是国之根本,大宋如今风雨飘摇,岌岌可危。都是多年欺压大众,压榨百姓的后果。财匮力尽,生灵涂炭,民疾苦于水火,国运日衰,未来大宋的前景堪忧。 杨无邪道:可惜忧国,忧民,忧天下的人越来越少了。 无情道:世叔就是这样的人。 杨无邪也道:你也是。 无情道:我不是。 杨无邪耸了耸道:你只是嘴上说不是。 无情扬了扬眉道:我比不了世叔那样的人。 杨无邪直言道:但你是四大名捕里最能接他班的人!铁二爷太温厚,崔三爷太散漫,冷四爷太冲动。只有你智谋,心思,武功,眼光,性格可以挑起这副担子。 无情道:我不想接谁的班,我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杨无邪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聊这个了。反正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遇上了你只能接受。 一声清脆的口哨打断了无情和杨无邪的对话。 只见刀僮白可儿在“不烦轩”的顶楼,在对着下面用手势比划。 何梵看得仔细,然后复述:公子,王府井大街来了一支人马,领队的是“大四喜”。 杨无邪神色一紧道:童贯的人也来凑热闹。 “大四喜”是四个人。 四个坏人。 白高兴,吴开心,泰感动,郝阴功。 他们的名字很喜庆,可专门做恶,老百姓看到这帮人绝对是喜庆不起来的。 无情命令道:陈日月,叶告你们去应付一下。记住不要和童大人的手下起冲突,只需要拖住他们一炷香即可。 猝然间,巷子里出现了几十名捕快,领头的正是铜剑童子陈日月,铁剑童子叶告。 他们现身迅速,消失的快速。 杨无邪感叹道:大捕头的四个童子,也是越发的老练了。 一旁的何梵嘴一撅道:什么童子,我们都是大人了。 杨无邪嘿笑道:杨某嘴拙,不会说话,小捕头莫怪。 无情微笑道:何梵,杨总管怎么说,你就怎么听,别没大没小的。仟千仦哾 何梵有点不服气,但还是应道:是,公子! “大捕头,你好!” “戚楼主,可好?” 第129章 命运的安排 戚少商下马,整衣。 无情端坐,拱手。 一个抱不了拳。 一个起不了身。 戚少商在江湖的地位,无情在刑部的身份,都算是领袖级别的人物。 二人彼此给了对方莫大的面子。qqxδnew 金风细雨楼要靠神侯府为其在朝廷周护,斡旋。 神侯府需要戚少商这样的江湖势力,打击敌对势力。 二者关系很微妙。 一朝一野。 一明一暗。 互为表里。 彼此独立。 不过神侯府江湖上仍有“风云镖局”为主的同盟组织。 戚少商武林里也有其他帮会支持,朝廷也有人想拉拢。 诸葛先生,大石公,无情一直担心金风细雨楼做大做强以后,就会不好约束。 因为楼主是曾经对抗朝廷的戚少商,而不是自在门的三代弟子王小石。 虽然当年苏梦枕和白愁飞火拼,王小石出走京师。金风细雨楼处于分崩离析的阶段,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戚少商成为龙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王小石的信任,毫不犹豫的让出楼主大权。 杨无邪的支持,全力的辅佐他坐稳楼主位子。 诸葛先生的暗助,给他不少方便,为其立威。 戚少商本人也有雄心大志,意图有番大作为。 命运同样在安排着无情。 无情身上有太多矛盾的地方。 冷淡和热情。 冷静和冲动。 冷酷和温情。 冷傲和谦逊。 冷漠和真诚。 命运让戚少商和无情又碰了面。 “多谢!” “不谢!” “没大捕头出面,戚某恐怕进不了城。” “就算没有我,你一定也有办法进来。” “可你还是出手相助了。” “我只要京城太太平平。” “看来戚某,让大捕头不放心了。” “因为你是戚少商,也是楼主” “幸好我们不是敌人。” “目前不是。” “希望以后也不是!” “以后的事我从不去希望!” “你还是那么咄咄逼人。” “我是捕快,法不容情!” “好,我记住你这句话。不过我还是要说声谢谢!” 无情淡淡的说:走!此地不宜久留。 戚少商,无情,杨无邪,何梵走在前头(他为无情推轮椅)。 利小吉执辔牵马,白可儿,朱如是,吴三响负责警戒跟在后面。 戚少商对杨无邪说:军师,我听说王小石出事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杨无邪回答:楼主放心,他伤已无大碍,正在象鼻塔养伤。 戚少商稍稍松了口气道:象鼻塔的防卫如何? 杨无邪回答:梁阿牛,何小河,梁色,余默然都在象鼻塔。 戚少商问:周围可有接应? 杨无邪答:今宵多珍重! 戚少商满意的颔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今宵多珍重”戚恋霞,在蔡心空命丧“十字亭”后,顶替他成为楼里的五大香主之一。 她以前一直负责打点官府,刑部,军队的工作。 金风细雨楼的弟子打架斗殴,总会惹上官司。还有楼里要官府办事,行方便,都需要和朝廷打交道的人。 戚恋霞就是这方面很出色的人,交际应酬,上下疏通很有办法。 她是女人,自然明白朝廷里官吏的花花肠子,爱吃哪一套。 请客喝酒,送礼塞银子,跑腿帮忙,甚至是给官爷们安排逍遥快活的事。 戚恋霞一直游走于各方,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另外她也是“四十八女校”当家“无面魔女”柳江岩的手帕交。 “四十八女校”在延安府一带可是黑白通吃的组织,柳江岩还是峨眉派掌门“灭情师太”的首席大弟子。 把戚恋霞安排在象鼻塔附近做接应,比用一群武林高手要管用的多。 不动刀兵。 亦可御敌。 一路上,戚少商,无情,杨无邪也彼此谈了一些事。 有关于方巨侠这件事的。 有关于有桥集团,六分半堂的。 有关于那个幕后主使的。 杨无邪提供了一点情报:唐能原本是雷纯和狄飞惊花钱请的,让他把王小石带回京城,以便作为筹码逼戚少商就范。可从十字亭的表现来看,唐能背后隐藏着另一个人,既不是京城三大势力,也不属于蔡京,童贯等朝廷的人。 还有雷媚的谜团已解,双胞胎的身份暴露,可又产生新的谜团: 第一,雷魅为何要冒充章璇卧底蔡京府中,她要得到什么?或者她背后的人要得到什么? 第二,雷媚在折虹山救了方巨侠,把他送到甜山。在温六迟客栈劫持温柔,藏匿于京城。这光靠一个妹妹雷魅做掩护显然是办不到的,一定有人接应她们。这人又是谁? 无情也说了自己查到的线索: 中元夜京城有四名捕快,被人在“四御坊”杀害。他仔细的查验了尸首,并且让刑部的推官也核实了下,发觉出手的人可能是“四大凶徒”之一的赵好。 而且赵好进京前似乎已经和某人搭上了线。包括在十字亭营救王小石的那晚,他就在附近,却并没有什么动作。 赵好不会是碰巧,“四大凶徒”进京也不是偶然。 他又有何企图? 与他搭线的人又是谁? 戚少商听了,细细的琢磨了一番,接着对无情说:迷天盟雷滚在甜山埋了大量的炸药,想把我们三股势力一起消灭。幸亏铁捕头及时赶到,拯救大家于危难之际。 无情不禁愕然道:二师弟也在甜山? 戚少商点头道:是的,这次还多亏了铁捕头。不过他提到了一个叫“佛爷”的人,雷滚和他有很大牵扯。 无情狐疑的说道:“佛爷”? 戚少商回答:应该是一个代号,但此人估计很不简单。 杨无邪眉头皱得更密,低声道:雷滚的本事还不足以翻起那么大风浪。从雷媚救方巨侠,大捕头在折虹山的查探,楼主在八仙观打听消息,再到后来全城散布巨侠在甜山的消息。每个环节都是有人故意一步步引导大家的,雷滚在京城有这能耐? 无情说:那么这个“佛爷”才是整个事件的阴谋策划者? 杨无邪道:现在我们并没有太多线索,大家只是看到水面上,水底还藏着什么都不清楚。至于这个“佛爷”也许就是我和大捕头那晚所说的执局者。 戚少商笑道:不管怎么说,这次方巨侠能安然回京,也算是有所收获。 无情问道:方巨侠可还好?还有四师弟,清瘦师叔他们怎么样了? 戚少商迟疑了一下说:他们都没事,冷捕头受了点伤,方巨侠身体还算不错,只是…… 无情俊眉一剔道:怎么了? 戚少商叹声道:他失忆了,几乎把什么都忘了! 无情问:几乎是什么意思? 戚少商回道:方巨侠好像只记得武功,或者说武功没有忘记他。 无情沉思不语,杨无邪却问:我们的兄弟都没事? 戚少商神情黯淡,连连叹气。 杨无邪预感不妙的问:是不是出事了? 戚少商略有哽咽的说:唐老英雄,梁前辈,唐肯兄弟都不幸遇难…… 杨无邪脸色一变,神情低落。 他眼尾的皱纹像枝杈一样散开,样子变得更苍老,更垂暮。 无情的眼眸里满是哀伤,俊秀的脸也阴沉下来。 他那修长,秀气,蕴含着灵气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微抖。 那小小,尖尖的指头轻轻的触碰着轮椅的扶手,仿佛在弹奏一首诉诸心中惆怅的悲歌。 哀怨。 凄苦。 悲凉。 伤怀。 三人在压抑,沉闷,充满悲痛的气氛中来到了象鼻塔。 对王小石来说,当年创立了象鼻塔,也是命运的安排。 他爱交朋友的性格,聚集一众志同道合的英雄好汉。 这里就像是他的一个家。 他四处漂泊,白须园,愁石斋,金风细雨楼都曾经是自己的家。 而很多“家人”都已经不在了。 王小石靠在床头,王遇仙在给他喂药。 这几日都是王遇仙在照料他的起居。 换药,喂药,端饭倒茶,擦脸洗手,守床…… 王遇仙这几天累坏了。 也心疼坏了。 还幸福坏了。 她半夜想到王小石的伤,会偷偷抹泪。也会看到王小石醒了,安然无事而喜不自禁。 她喜欢他。 心里有他。 为了照顾他,吃的苦也是甜的。 为了服侍他,受得累也是值得。 为了守着他,心里痛也是情愿。 王小石望着她。 傻傻的看着。 也不知怎么了? 看到王遇仙的笑靥,红彤彤的脸颊上两点酒窝,身体的伤口也不觉得太痛了。 他在昏迷的时候,想到过很多人。 其中有王遇仙。 也有温柔。 对温柔似乎担心更多一点,而对王遇仙却说不清楚。 朦朦胧胧。 模模糊糊。 王遇仙把药勺送到嘴边,王小石有点愣神。 王遇仙笑道:你怎么吃个药,也会走神啊? 王小石回过神来,尴尬的说:没走神,是伤口有点疼。 王遇仙焦急的问:哪里疼?我去叫温大夫来。 王小石忙道:别别别,我没事,不要去劳烦温大夫。 王遇仙娇嗔道:你别吓我,也别硬撑哦! 王小石笑道:吓你干什么? “你吓谁啊?” 房门突然被打开,走进来一个独臂的白衣人。 王小石目光一扫,惊喜的说:戚大哥,你回来了! 戚少商微笑道:回来了。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我没事,不用担心!” 戚少商道:没事也要好好养伤,以后还有大事在等着你。 王小石疑惑的说:什么大事? 戚少商说:现在我们先不聊这事,等你痊愈了我们慢慢谈。 王小石一笑,露出了白如珍珠的贝齿。 “好,我听戚大哥的!” 戚少商欣慰说:好兄弟! 第130章 新的开局 铁手跨进神侯府内院时,就看见了小珍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 她的背影纤巧,细柔,倩丽。 一举手是这般悠扬。 一投足是如此曼妙。 一转颈是那么优雅。 一拧腰是无比俏姿。 铁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打招呼,生怕惊扰了眼前这幅美丽的景象。 小珍拿起木盆,转身抬头,一眼望见了铁手。 她的眼眸就像秋天的湖水清澈明亮,一清见底。 让人不禁心头一颤。 小珍也是一愣,目光楚楚动人,灵灵有神。 “咣当”一声,手中的木盆已然掉在地上。 “铁大哥,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 铁手一个箭步跨到小珍跟前,笑道:小珍,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小珍秀足轻移,一头扑到铁手的胸前,两条藕臂环抱其腰。 铁手的体型虎背熊腰,小珍的芊芊玉指也只是将将能互相触碰到。 她的脸颊紧贴着铁手宽阔有力的胸膛,二人彼此都感到一股暖流在涌动。 铁手轻抚着小珍的发梢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小珍合着眼,用秀额轻点铁手的胸膛道:在府里大家都对我很好,不辛苦。 小珍散发的幽兰体香,勾起了铁手心里阵阵甘甜。 冷血和清瘦上人也随着走进院子,小珍忙松手离开铁手怀里,表情又娇羞又慌乱。 像一只在森林里迷了路的小鹿,慌不择路,不知所措。 冷血笑道:小珍嫂子,想我二师兄了? 小珍愈发害臊,忙端起木盆,扭头小碎步走出院子。 铁手是忠厚老实的性格,也脸色有点尴尬。 清瘦上人拂尘一点冷血后背,没好气的说:一点眼力劲也没有,看来你伤得还不够重! 冷血一吐舌,只挠头。 铁手也憨笑道:没事没事,我们快去见世叔。 内堂里,诸葛先生和大石公在商议事情。 他年事已高,饱受风霜的脸上已平添了许多皱纹,可却仍然具有一张孩子般俊朗的脸容。 其年纪虽然大了,但神态,眼神却显得更加清癯了起来。 他穿着白色的长袍,黑色的辫子自领部一直镶至腹部。 黑白分明也代表着诸葛先生的为人。 他一生光明磊落,心怀天下,匡扶正义,是非分明。 身为太傅,皇帝之师,他智慧超群。始终步步为营,意图剔除奸党,重整朝纲,振兴国运。 这几日朝廷里关于对辽发兵之事,众人争执不休。 蔡京,蔡攸,王黼,梁师成偏向于再观望一下。让辽国和金国继续彼此间消耗,等其两败俱伤,再出兵坐收渔利。 李纲,宗泽,张叔夜,姚平仲等人建议主动出击,不能再拖延下去。不仅背弃了海上之盟的军事约定,也会错失取得有利态势的战机。 诸葛先生也忧心忡忡,他也希望可以早日收复燕云十六州。只是大宋军队军纪涣散,军械不整,缺乏训练,斗志全无。 边防军“冗兵”现象严重,虽然兵员看上去很多,但许多都是虚报编制,为了可以向朝廷获取更多的军饷,这些都被中饱私囊,私吞侵占。 长此以往兵源不足,战斗力低下,装备越来越差,但占据的军费则越来越多,掏空了国库。 如果想要裁军,本身也会侵害一些靠着当兵吃饭的军户们的利益。消极作战,激起军变,同时也会引起一些守旧派的不满。 诸葛先生更倾向于边打边看,辽国可以作为宋金之间的缓冲地带。只需集中兵力重点进攻云州,幽州,涿州,蔚州等几个有战略意义的地方。 铁手,冷血,清瘦上人一进屋,诸葛先生愁云顿消。 铁手行礼道:世叔,我们回来了。 诸葛先生笑道:今天早晨我看屋顶有喜鹊蹄叫,就心想会有好事临门。没想到你们都回来了,真算是灵验了。 冷血则问:世叔,怎么没见大师兄啊? 大石公说:无情去城里见戚少商了,想必此刻是该碰面了。 诸葛先生让几人先入座,并吩咐人上茶。 诸葛先生很关心方巨侠的事,清瘦上人,冷血就把甜山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一遍。 诸葛先生听了,细细思量了半晌,问道:哥舒懒残把方巨侠直接带进宫了? 冷血道:是的,我们进了城就分开了,想先回来和世叔禀报一声。 诸葛先生问:哦,进了宫其实也就安全了。没什么人敢在宫里对方巨侠动手,何况舒无戏一直在宫里,等我明日面圣时去看看他。 清瘦上人捋须道:宫里有御医为方巨侠医治,他的伤也痊愈的快些。只是他的失忆之症,有些棘手。 诸葛先生品了口茶道:容我明日进宫看看他的情况再说。而且现在方巨侠这事虽已尘埃落定,可仍余波未平。 清瘦上人试问道:你是指京城的格局要大变? 诸葛先生笑道:恐怕还不止大变,而是巨变。 铁手惊诧道:巨变? 清瘦上人道:方应看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士气大损,他自己一身修为只怕是废了。有桥集团暂时会沉寂一段时间,或许就……一蹶不振! 冷血解气的说:那岂不快哉,方应看仗势欺人,作恶多端,早该有此下场。 大石公道:有桥集团虽败了一阵,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还有米苍穹这个主心骨可以主持大局,实力依然不可小觑。仟仟尛哾 诸葛先生点头道:不错,三足鼎立之势仍未改变。金风细雨楼这次大出风头,武林声望大振,日后京城第一大帮会的位子就更稳固了。 铁手思忖了下问:那六分半堂呢? 诸葛先生抚摸着小腹,感叹道:雷纯这女子不简单啊!智谋深远,心机深沉,为人处世极有一套。她的能力,野心甚至不在雷损之下! 大石公接话道:最近雷纯大肆招揽高手,大雷门有不少人投奔六分半堂。江湖上的黑道势力也纷纷加盟,她可能才是戚少商的最大对手。 铁手叹了口气道:可惜啊! 冷血疑惑的问:二师兄,你叹什么气,可惜什么? 铁手目光炯炯,扬声道:可惜雷纯的六分半堂已沦为蔡京的爪牙。假如这是一支维护正义的力量,对国家也算是一桩幸事。 诸葛先生手心攥着辫子,语气温和的说:六分半堂经历几代,也曾精励图志,有意大展宏图。和有桥集团暗通外敌,卖弄国恩比起来,也算是盗亦有道。 铁手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说:听大师兄说,关七大闹京城那晚,三枯大师曾提及关七与温小白的往事。如果可以找到温小白,或许可以箝制雷纯,使其有所收敛,将六分半堂引入正途。 冷血道:温小白失踪多年,又到哪里去找她。况且就算找到了,蔡京也不会让雷纯的六分半堂走入正道。 清瘦上人笑道:凡事要讲机缘,不可一味强求,不然会适得其反。我看雷纯是聪明女子,这聪明是好事,也是坏事。关键看她怎么用,用在哪里! 诸葛先生也说:此事要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蔡京一旦发觉雷纯不受控制,会像当年舍弃白愁飞那样,那六分半堂易主,可能情况更糟。 大石公道:国家腐败,羸弱的根源在朝中蔡京为首的奸党,只要把他们拔除了,再多的六分半堂,有桥集团也难有作为。 铁手也赞同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只有惩治奸佞,打击贪腐,才可以让大宋慢慢恢复元气,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民强,军强,国则强。那时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清瘦上人笑道:铁手越来越像他世叔了,将来定是兴国安邦之大材。 诸葛先生道:崖余,游夏,略商,凌弃都各有所长,一直很让我放心。看着他们四人不断历练成长,心里也十分欣慰。 冷血摆手道:世叔过誉了,和几位师兄比,我还差的远。 铁手忙道:四师弟,你太谦虚了。我可听道尊说了你甜山的神勇表现,连斗高小上,雷艳,孤行大师这样的对手,可不简单。 冷血一笑,笑的很俊。 诸葛先生又问:对了,铁手你这次独闯山东神枪会这个龙潭虎穴,应该也是凶险异常? 铁手脸色一变,有点失落。 诸葛先生问:怎么啦? 铁手无奈道:本来我和刑部的刘猛禽一起回京的,他伤得很重。可我从甜山下来,他就离开洗茶镇了。 冷血惊讶道:“午夜鬼捕”刘猛禽,在刑部可是一号狠角色啊!能让他身受重伤的人可不多,应该说绝对不多。 铁手道:这次我赴山东查案,可谓一波三折。山东神枪会内部几个派系相互倾轧,外面各方势力意图染指“人形荡克”。 诸葛先生眉头一皱道:又是“人形荡克”! 铁手忙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道:这是刘猛禽留在洗茶镇的,他留了字条说自己不能回京,希望这册子可以帮到我们。 铁手把册子递给诸葛先生,他接过仔细的翻阅。 诸葛先生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眼神里透出忧虑之色。 猝然间他把册子一合,喃喃自语的说:怎么会是他?铁手快把事情的经过和大家说说! 铁手娓娓道来…… 屋子内出奇的安静……忽闻一声…… “万人敌也想要“人形荡克”?” 第131章 背刀的人 河东路位于宋辽边境,地处偏远。由于战乱不断,盗匪猖獗,州县颓垣败井,人烟稀少,可谓是苦寒之地。 秋风萧瑟,夕阳西沉。 桃园县大街上的行人廖若星辰,店铺也十之八九是歇业关门。 没人就没生意。 没生意就索性早点打烊,入了夜有盗贼出没,开着店也不太平。 不过客栈是例外。 一个头戴竹笠的背刀汉子走进了客栈,他选了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他取下竹笠置于桌上,背后是把木制刀鞘的刀,刀柄很长,高过头顶。 至于他的长相,因为角落光线昏暗也看不太清楚。 隐约瞧见这人锐厉的眼睛上,横着两道刀眉,鼻子下面两撇胡子也似漆黑的刀挂在嘴上。 “客官,要打尖还是住店?” “一碗刀削面,不要葱花。” “好嘞,客官稍等!” 这个时辰,客栈内吃饭的有五六桌人。 其中有一桌坐着五名镖师,领头的是个身材魁梧的黑脸大汉,叫倪大同。 他外号“黑熊”,是“风云镖局”分局的一名镖头。 当年天下三大势力,“长笑帮”曾白水与“试剑山庄”司徒十二火并,结果二败俱伤。 唯有“风云镖局”龙放啸一家独存,随后声势日渐壮大。那时迷天盟,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还未做大。有桥集团都没成立,“六大派”尚未一统,“七帮八会九联盟”各自为政,“五泽盟”,“南天门”,“刀柄会”都不成气候,惊怖大将军的“大连盟”也不敢与之争锋。 “风云镖局”除了太原府的总号外,河东路,河北西路,永兴军路还有三十二家分号。 其他一些自立门户的镖局,也基本是依附在“风云镖局”名下,是北方最大的绿林组织。 “风云镖局”的总瓢把子“九大关刀”龙放啸更是武林泰斗,一代宗师。 他的刀法,掌法,内功三绝威震天下。 论刀法,一炷香内连败青城派掌门“求道剑客”辛东阳,点苍派掌门“失手剑”陈错过,崆峒派掌门“乱伤尊者”邵自赏,“西北双煞”佟左树,佟右林五大高手。 论掌法,三掌击败昆仑派的“一剑夺命”施国清,还是三掌废了河东巨盗“恶侠一支霉”唐完,仍是三掌降服“东北一刻馆”供奉“大药哥”林大森。 论内力,只有一次和少林的“十五大师”打成平手。十五大师乃是少林亘古亘今第一神僧。 他因为一人就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十五门绝学而闻名,是当之无愧的未入世第一高人。 龙放啸不仅武功高,手下还聚集着各路豪强高手,普天之下,的确没有什么帮派能惹得起的。 于是,不少江湖名士都想投入风云镖局效命任事,但风云镖局选人极严,能被选中,必定是百中无一,好手中的高手。 其中又以武林四大家最为突出,“东堡”,“南寨”,“西镇”,“北城”四支势力为支柱,风光无限,震慑群雄。 可惜武林四大家因为内部矛盾,互相竞争,斗气内耗。结果被奸人设局,最终土崩瓦解,再难现辉煌。 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也一直认为当年的“谈亭会”一案还有疑点,幕后仍有主谋未落网。 不过风云镖局依然屹立不倒。 这个“黑熊”倪大同虽然是分局镖头,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 倪大同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大手一抹嘴道:你们听说没有,大顺钱庄的一趟镖被劫了,丢失三十万两白银。 一名麻子镖师惊讶道:大顺钱庄,我的天啊!那可是铁剑大将军的产业,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还有个镖师也说:我也听说了,大顺钱庄的老板“见钱眼开”程要金这几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银子没了事不小,将军的面子没了事可大了。 倪大同道:可不是嘛!将军楚衣辞的名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手握重兵,座下还有不少武林高手,可是绝对惹不起的角色。 镖师问:那镖不是也被劫了,说明还是有人敢惹。 倪大同道:原本这趟镖是托我们风云镖局押运的,可局主没应承下这买卖。 镖师好奇问:为什么不接啊? 倪大同笑道:知道为何大将军那么有钱,他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吗?仟千仦哾 几名镖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首。 倪大同呷了口酒,故作神秘,笑而不语。 “黑哥,你就别卖关子了。说给哥几个听听,咱们也涨涨见识!” 倪大同道:大将军长期驻军边疆,每年问朝廷要大批军饷,你说能没钱吗? 镖师乐呵道:黑哥,你喝高了?军饷是给士兵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这钱怎么就进了大将军的腰包? 倪大同哼声道:你才干了几年镖,懂个屁!大将军虚报军籍,兵户,一营只有二三百人报满额五百人,一军只有两三千人也报满额五千人。你自己算算,这银子都去哪里了?还有那么多粮食,布帛都是钱,每个月再上报阵亡士兵数,又是一笔安家费入账。 镖师恍然大悟的说:原来银子是这样来的,怪不得都想当官,官越大油水就越多。 倪大同又道:这只是大将军的一条财路而已! “我去,还有其他油水可捞?” 倪大同一脸嫌弃的说:瞧你这点出息,光靠军饷这点银子才哪到哪!大将军为何招揽那么多武林高手。 那名麻子镖师道:这我知道,大将军培植武林势力是为了向老百姓手里收租搞钱,听说他还放印子钱,放高利贷。 倪大同拍拍麻子镖师肩膀道:算你聪明。所以大将军的钱都是不义之财,欺压百姓的血汗钱,我们风云镖局能给他押这镖吗? “那这买卖确实不能接,这昧良心的钱不赚也罢。” “对对对,别说不给他押镖。那劫镖的也是好样的,干的漂亮。” 麻子镖师笑道:黑哥,你说这镖是哪条好汉劫的?这没有好身手,胆量大的人,还真不敢去动大将军的财路。 倪大同沉声道:这事州府里也在追查,都是些捕风追影的消息,也没个定论。只说可能是…… “可能是谁?快点讲啊?” 倪大同压低了声音道:据说是七大寇沈虎禅做的。 “沈虎禅?那个魔刀沈虎禅!” 麻子镖师不由一惊道:如果真是他,倒也不奇怪!听说沈虎禅一直就和铁剑大将军作对,劫他的富,济穷人的贫。 “我也听说过他,听说他个头比老虎都高大,出手比老虎还厉害,还有人说他每天饮虎血,吃虎骨,食虎肉……” 倪大同骂咧咧道:你他妈的哪里听来的,沈虎禅天天吃老虎,那老虎还不绝种了。 “我听王寡妇说的,她还收到过沈虎禅的救济银呢。” 麻子镖师捧腹大笑道:王寡妇的话你也信,你是她炕头睡糊涂了! 倪大同道:长舌妇的话都是添油加醋的,不过沈虎禅确实干了不少仗义疏财,救济穷苦的事,是条铁铮铮的好汉。 “这样一个大英雄怎么会叫寇呢?” “唉,谁让他得罪了铁剑大将军,还招惹了“万人敌”,官府自然不承认他是侠士,而是以贼寇论处。” “万人敌又是谁?” 倪大同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说说看!” 倪大同摸了摸脑瓜子道:万人敌是谁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个黑白二道都混得开的主。 镖师讥笑道:黑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哈哈哈…… “你笑个屁,我又不是姜太公,样样都懂。” 麻子镖师说:不谈这个,咱们快点吃喝,晚上美美睡个饱觉,明天还要回镖局复命呢! “说的是,来来来,把酒干了……” 倪大同几个镖师又开始吃喝起来,而屋外传来一声凄苦的野犬吠叫声。 突然,客栈外进来十几名捕快,为首的捕头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 他是桃园县衙的捕头叫刘武。 这一带很有名气的捕快,在武当派学了七年艺,练了一手武当剑法,人送外号“一招仙”。 刘武进了客栈,目光环视一圈,店里的几桌客人见了官差也安静了下来,不敢吱声。 店小二忙上去招呼道:官爷,你来小店有何贵干? 刘武眼睛一瞪道:官爷没问你话,你先审起我了,胆子不小啊! 说完就抽了店小二一巴掌,又是一脚把他蹬翻在地。 那伙计疼的地上直打滚,刘武是练家子,脚上力道不轻。 倪大同见这不讲理的官差,心里不满,又加上有点酒劲,正要和捕头理论。 麻子镖师走江湖时间不短,善于察言观色。 他一把按住倪大同的肚子,用力的掐了下。 倪大同也是一疼,也立刻反应过来不能冲动。 官是官。 民是民。 镖师也是民。 不能和官斗。 他也只能强压火气,同时其他几个镖师也不敢妄动。 刘武眼睛瞟到角落里那个背刀,刚吃完面的男子。 他走了过去,对着那男子问道:你干什么的? 那背刀男子道:吃面。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刚刚在吃面,现在什么也没干。” “你听不懂人话是?老子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听懂了,我什么也没干!” 刘武把手按在剑柄上,不耐烦的问:你是傻子? “我不是傻子!” “铮”的一声,寒光一亮。 刘武的长剑抵住男子的肩头,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背刀男子缓缓抬起头,刀眉一蹙,目光如刀光。 “沈虎禅!” 第132章 蛇鼠一窝 当刘武听到“沈虎禅”三个字时,心中一悚,面色突变。 变得还有他的手势。 一惊。 即动。 刘武的反应极快,一惊一怔,马上出手。 他右手腕往前一送,一剑递出,想要用剑刺穿沈虎禅的琵琶骨。 锁骨一旦被刺中,人的上肢就立刻失去作用,这样就可以控制住对方的行动。 可剑却原封不动,完全刺不下去! 他的剑尖被沈虎禅用一双筷子夹住,动弹不得。 沈虎禅表情镇静,手也似静止一般,筷子像磁铁一般牢牢吸住剑尖。 客栈里的人也被这场面惊吓得一阵骚动,纷纷避让。连见惯打打杀杀的倪大同和几个镖师也有点惊愕不已。 谁能想到传说中的“禅刀”沈虎禅会出现在这里。 还轻松用一双竹筷化解对方的攻击。qqnew 刘武拔剑不出,迅速一拳擂出,直捶沈虎禅的脑门。 沈虎禅端坐着岿然不动,像一块岩石一样。 坚毅。 坚定。 坚硬。 他完全不躲,只是夹筷子的手往外一推。 刘武顿感一股巨力来袭,掌中被筷子夹住的剑反撞回来。 他的手腕完全用不上力,剑柄结结实实的顶在胸口上。 幸好是剑柄,不然非被穿个窟窿不可。 可这一顶,一撞,刘武胸口猝痛。整个身子往后连退七八步,那攻向沈虎禅的一拳也就打空了。 刘武一脸狰狞,眼光恶毒,咆哮中出剑。 他并不服气。 仍要斗一斗。 在自己手下人面前,这脸丢不得。 何况刘武在武当山学艺七年是用了心思,下了苦功的。 他对自己的剑法有相当的自信。 武当剑法分上三门,下三门。 上三门是:太乙玄门剑,九宫八卦剑,太虚快活剑。 这是武当派上乘剑法,招式精巧,功法奥妙。只有掌门认为品行优良,资质上佳的嫡系弟子才能传授练习。 下三门是:龙华剑法,玄功剑法,冲霄剑法。 这属于武当派的基础剑法,也是武当弟子必修的。虽没有上三门超绝,可只要专心勤练,一样也出类拔萃。 刘武属于武当挂名弟子,不修行,不学道。练的是冲霄剑法,这门剑法讲究出手果断,步伐迅疾。 能参透剑法者,剑随身走,行如急风。 刘武的冲霄剑法已算是大成了,不然又怎么能轻易坐上捕头的位子。 他步走九宫,一招“仙人指路”,一剑直刺沈虎禅。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潜藏杀机。 对方若往左右躲闪,一式“日月交晖”可以见机挑击。 对方假如后退,“仙人指路”马上变招“长虹贯日”,加速追刺。 对方往上跃起,一式“青云直上”直接反撩上劈。 对方往下蹲伏,一式“紫霄入海”顺势下斩对手。 这也是刘武外号“一招仙”的出处,一招藏着一招又一招。 招招不同。 式式相连。 剑法是好剑法。 策略是好策略。 可沈虎禅还是不躲,只是坐在原地转了个身,背朝着对手。 他无惧这一剑。 也无视这一剑。 刘武“刷”的一剑,不偏不倚的刺在沈虎禅背后的刀柄上。 那是“阿难刀”的刀柄。 刀柄很长,约有木刀鞘一半那么长,隐约透散出微微的檀香味。 这是许多人眼里的“禅刀”,或者是“魔刀”。 也是武林中最神秘的一把刀。 没人见过阿难刀的真容。 沈虎禅不是没有出过刀,他的“不惑之刀”总是让人很困惑。 你可以真实的感受到阿难刀令人震栗的杀伤力,却无法形容它。 自始至终没人看过刀是什么样子的,见了也好像没见过。 不管是对手,朋友,或者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人,只知道那是一把会给对手留下凄惨伤口的刀。 刘武一剑未中,步伐移转,想再出剑。 移…… 转不了! 痛…… 裂骨疼! 刘武只觉双腿一麻,一阵剧痛钻入心窝,人也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店里的客人,捕快也是沉溺在惊惶之中,大家见刘武的左右膝盖各插着一根竹筷,筷子贯穿了髌骨,刺出皮肉。 那鲜血顺着筷子头淌了下来,有两名妇人顿时惊呼尖叫。 场面很乱,倪大同却始终盯着二人的打斗,目光一刻也没移开。 他瞧不起捕快蛮横无理的模样,也担心沈虎禅的安危。 现在看来担忧是多余的。 倪大同没有看清沈虎禅怎么出的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在转身时,握筷子的手颤了一下。 飞快的一抖,几乎没有幅度的抖动。 可从对敌人造成的伤害来看,那是一种霸道的力量。 霸气且王道的力量。 刘武在地上哀嚎不已,嘴里叫骂道:给我上,宰了他! 那十几名捕快纷纷拔出兵刃,把沈虎禅围了起来,可谁也不敢动手。 这些捕役心知肚明,自己的身手再好也比不过捕头刘武。 他都被沈虎禅轻易放倒,其他人上去也是送死。 沈虎禅霍然起身,他身体强健的像头老虎,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比猛虎还威武。 那群捕役不由的往后退开,手里握刀的手直打哆嗦。 沈虎禅对躺在地上的刘武道:我没有犯事,你为何要下死手? 刘武嚎叫道:你伤了官差,还说没犯事。 沈虎禅刀眉一斜说:明明是你先动手,我是正当自卫。 刘武捂住伤口道:自卫?谁看见我先动手了?谁证明你正当防卫了? 沈虎禅道:客栈里的人都看到了,我什么都没做,你先动手出剑的。 刘武哼声道:你也不看看,这里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你作证?谁敢得罪衙门的人?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恐吓,威胁。 当地捕快平日里一贯的作风就是嚣张跋扈,胁迫威逼。 大家也默不作声,谁也不想当这样的好人,不愿为了沈虎禅惹祸上身。 “我可以证明,他刚刚是正当防卫!” 这句话,一下子让客栈内安静下来,气氛凝固住了。大家都惊诧的转头望向说话的人。 只见倪大同挺身而出,毫不畏惧。 身旁的麻子镖师也眼睛瞪着老大,估计也是没想到。 “风云镖局”虽然名声在外,可毕竟属于民间组织,绝对比不了官府的权势。 而且镖局行业最忌讳就是惹麻烦,走镖,押镖只求平安无事。 不该管的不管,不能做的别做。 这“黑熊”倪大同也不知是脑子一热,还是酒劲上来糊涂了。 刘武眼角一瞄,瞅到他们桌脚倚靠着的镖旗。 “风云镖局!妈了个巴子,还真有管闲事的主。” 倪大同高声喝道:闲事我管了,我可以去衙门里帮他作证,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先动的手。 刘武道:铁剑大将军的事,还想去衙门说?你别做梦了,弟兄们把这几个走镖的给我拿下。 “慢!” 一声虎喝,众人皆惊。 沈虎禅对着刘武道:这件事和其他人无关,我跟你回去。 刘武叫嚣道:这里轮到你做主了? 沈虎禅坚定的说:对,这里只能是我做主!我知道你是大将军的人,他要的人是我。假如你硬要牵扯其他人进来,你谁也带不走。 刘武沉默了,转睛细想。 沈虎禅又道:你还考虑什么?难道想等我反悔?我若想走,这里没人可以留住我! 刘武忙道:我只要放过他,你就跟我去见大将军? “是!” 刘武又道:你手脚必须上镣铐,防止中途逃跑。 “行!” 倪大同道:好汉,你不能跟他们去见大将军!这太危险了! 沈虎禅转头对着他笑了笑:你的好意,沈某心领了。这事与你们不相干,千万别牵扯进来。 “可你这……” “嗷,嗷,嗷——嗷!” 两短一长,两声犬吠打断了倪大同的讲话。 沈虎禅听到狗叫声,原来淡定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他的右手已搭在刀柄上。 “大家小心,是蛇鼠一窝!” 话音刚落,客栈内灯烛俱灭,一片漆黑。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吱吱吱…… 嘶嘶嘶…… 第133章 暗战 蛇是鼠的天敌。 它们不可能在一窝。 不过他们却可以! 他们是一群冷血的人,一帮无情的杀手,也是万人敌手下的一支精兵。 蛇鼠一窝擅长在黑夜中杀人,他们精通伪装,变色,遁地,潜行,隐藏,化物。 他们长期服用一种特殊的秘药,使自己的视力在黯淡的情况下异常敏锐。趁别人视线不清时,对其发动暗器,毒药,毒物等偷袭。 沈虎禅知晓蛇鼠一窝的可怕,客栈里的人根本无法应付,故而十分忌惮。 黑暗的客栈中几声惨叫响起,随之还有惊呼,尖嚎,碗碟破碎,啼哭之声。 沈虎禅大喊道:他们怕光,你们谁有火摺子,快点照明。 “呜呜……”又是几声哀嚎,客栈里才亮起五六个光点。 捕快,镖师身上都带有引火的火摺子,火镰,掌柜也从后堂匆匆跑出来,手里点了一盏油灯。 火不算亮,光晕也只能照亮周身很近的范围。 只见地面上躺着七具尸首,二名住客,四名捕快,一名伙计。 这些人死相各种各样,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惨。 有的人浑身抽搐呜咽,皮肤破裂,流出褐色的脓血。 有的人肚子开了个大口子,血水,肠子,沓拉流了一地。 有的人脸已面目全非,鼻子不像鼻子,嘴巴不像嘴巴,眼睛变成了两个黑黝黝的窟窿。 有的人全身没有伤痕,创口,只是肤色变成绿油油的,连头发,牙齿也是绿色的。 惊骇,悲鸣,掩面哭泣,捧腹呕吐,还有已经被吓的呆若木鸡。 一名捕快见状发疯的往外奔逃,可他刚离开火光照射的区域。就消失在漆黑一片中,随即一声惨啼。 另一个住客吓得直往楼上逃,可在昏暗的楼梯口,传来了气管被割断的挣扎喘气音,接着就是倒地声。 “都不要乱,大家紧挨在一起。尽量不要分开。” 说话的人是沈虎禅。 倪大同,几名镖师也赶紧招呼大家围拢在一起,手持兵器注视着周围。 一共二十五人,倪大同一起的五名镖师,刘武一同的十一名捕快,掌柜伙计和住客九个人。 沈虎禅不在其中。 没人知道他在哪? 客栈内火摺子,火镰,油灯的光亮黯淡,店里每个阴暗的角落里都发出“吱吱吱……嘶嘶嘶……”的动静。 那种声响刺耳,揪心,磨神,扰念…… 猝然间,漆黑的边缘里突射出数十支暗箭,疾射向人群。 只见一张桌子腾空飞出,拦在众人面前,暗箭全部钉在桌面上。 与此同时一条人影窜出,如猛虎般冲进射出暗箭的墙角里。 角落里,有出掌的破风声,还响起几声闷哼,嘶嚎。 “快把衣服脱了,用来引火。光越亮,他们的攻击力越弱。” 沈虎禅再次发出指令,而大家还是看不见他。 众人纷纷撕扯衣袍,突然“嘶嘶嘶嘶……”声响,又是一声惨叫,一名镖师栽倒在地。 身旁的麻子镖师一瞧头皮又痒又麻。 那镖师双足已变成剜去皮肉的镂空骨骼,只有少许脚筋黏贴在白骨上。最令人恐惧的是,脚掌骨上爬满了蛆一样的虫子。 那些虫子在噬咬,啃食,咀嚼,吞咽……还发出“滋滋滋滋滋……”声。 倪大同眼疾手快,钢叉用力往地里一戳,插入一尺多深。 地里潜藏的什么东西被钢叉刺中,立时地面冒出几团血柱。 “大家小心,地里有人!” “吱吱吱……” 几名捕快也忙挥刀急插地面,劲风掠起,“噗噗”两声,两名捕快的头颅被削掉,颈脖切口处血浆喷涌。 此时,昏暗的光线中,人影又空中一闪,飘起一股悠悠的檀香气味。 仿佛有刀声…… 也许有刀风…… “扑通扑通……”从客栈黑乎乎的房梁上,坠落下几人。 或者说是几具尸体,因为他们都没了呼吸。 这几人样子很怪,四肢很长,身材却很瘦小。尖嘴猴腮,眼睛小而亮,耳朵很长。 这都是蛇鼠一窝的杀手,也是万人敌阴养的死士。 他们长期在幽暗的环境中生活,接受训练,暗杀敌人。 他们喜欢黑。 依赖暗。 他们是黑暗中的强者。 愈黑愈狠。 越暗越毒。 但这几个蛇鼠一窝,被人刹那间击溃,店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到。 ——沈虎禅! 然后就一阵躁动的杂声,来自于屋顶,隔间,柜台,墙壁,柱子,地面…… 像苍蝇振翅的“嗡嗡”声,像蟋蟀交尾的“唧唧”声,像老鼠啃咬木头的“刺啦刺啦”声,像蟾蜍鼓叫的“咯咯咯咯”声…… 在黑压压的环境里,这种声响让人心悸,紧张,惶恐…… 瞬间,一个住客双手掐紧自己的脖子,舌头吐出老长,眼珠也翻了白。 他喉咙里发出“吱吱吱……”怪音,猛的从嘴里探出一个脑袋。 口中竟然有一个头! 一个鼠头。 鼠眉鼠眼。 “滋溜”一下,鼠头又钻进住客嘴里,然后他的喉咙起伏了一下,像是囫囵吞下一个馒头,接着胸口开始不停抖动。 “咔滋咔滋……”他身体里传出绞肉抽筋般的声音。 麻子镖师一脸惊怖,开口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受伤的刘武也吓得够呛,大口喘着气道:我哪知道!这又不是我的人。 倪大同道:这样不是办法,先突出去再说。 掌柜躲在人群中间也道:对对对,逃到客栈外面就安全了。 “嘶嘶嘶……”声又起。 一名捕快太害怕了,飞跃撞窗而出,店外仍是黑鸦鸦一片。 “噗嗤噗嗤……” 从窗外飞进来几段人体的残肢,血淋淋,黏糊糊。 “都不要动,蛇鼠一窝就等着你们出去!” 沈虎禅在黑暗中说了话。 倪大同问:那怎么办? “等!” 客栈里阴晦的旮沓,又开始“吱吱吱呀呀呀……”了。 倪大同道:你们这群鼠辈,有种出来真刀真枪干一场,偷偷摸摸搞暗算,都是孬种。 麻子镖师和几个捕快,伙计手里不停挥舞着烧着的衣袍。 一时间,烈火熊熊,火势很旺,客栈内也亮堂了许多。 那种怪声,杂音也渐渐小了。 刘武衣衫褴褛,用剑支着地,很狼狈的站着。嘴里喊道:这耗下去不行,东西烧完了咋办? 刘武话才说完,不知哪里窜出一条毒蛇,钻进他的里衣内。 他急忙扔了剑,用手去掏。 可没几下功夫,刘武就口吐白沫,脸庞抽搐,全身痉挛,扭动。 他的手上,脸上都浮现出青色的毒斑,马上就蜷缩在地上死了。 刘武手下捕快见自己的头死了,也六神无主,没了头绪。 那毒蛇从尸体里衣游出,正欲蹿逃,被倪大同一钢叉扎死。 掌柜也喊话道:沈大侠,你快想办法啊!大家的性命都靠你了。 “好,我有办法了!” 人影乍闪,沈虎禅赫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他的出现无疑带给众人生存的希望,活下去的意志。 掌柜欣喜道:你有什么办法了? 沈虎禅虎目一亮,背后的阿难刀已握在手中,连刀鞘压在掌柜的肩膀上。 “我的办法就是你!” 掌柜一脸疑惑的问:你这是干什么? 客栈里剩下的人也十分茫然,倪大同忙道:好汉,你怎么对店老板动手,千万别伤及无辜啊! 沈虎禅扬声道:他不是掌柜,而是蛇鼠一窝的头领。 众人愕然,唯有掌柜语气坚定的反驳道:你疯了?凭什么说我是蛇鼠一窝的头领? 沈虎禅道:刚才你喊我沈大侠,可明明之前你都没有在大厅。蛇鼠一窝发动进攻时,你才从后堂出现。请问是如何得知我姓沈? 掌柜脸色一寒,又道:就凭这点,似乎太牵强了? 沈虎禅目光炯炯,盯着他的手,接着说:还有你的手! 掌柜讥笑道:我的手?你这话说得真可笑,我的手有什么蹊跷? 大家也很疑惑的看着沈虎禅。 “你的手没什么蹊跷,但绝对不是一个掌柜的手!” “什么?” 沈虎禅冷冷道:掌柜常年打算盘,用拇指,食指,中指接触算珠。指头应该有茧子,擦痕。指关节也会有日积月累的磨痕,压痕,茧子。你在看看自己的手,手指没有茧子,而且太过匀称。 掌柜一时竟哑口无言。 倪大同好奇的问:好汉,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虎禅回答:我们七大寇里有个兄弟姓陈,也是一个老板。所以掌柜该有什么样的手我很清楚,而且这个人身上没有市侩的铜臭味! 掌柜怪眼一翻道:沈虎禅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够发现我的破绽。 沈虎禅又说:我最初也没注意你,只是大家都用衣服在引火,就连几名妇人都把包袱里的衣物,袖子里的手帕拿出来。你却穿得整整齐齐的,所以我怀疑你身上藏了什么,不方便脱衣服。也许是暗器,也许是毒药,毒物,或者什么都没有。可这引起了我的怀疑! 掌柜阴笑道:那你怎么确定我就是蛇鼠一窝的头领? 沈虎禅回答:因为你不怕光。我还知道你是温家“死字号”的高手“不毒不丈夫”温烂。 “你真的很可怕,沈——虎——禅” 温烂瞳孔急剧收缩,然后他整个身体也开始收缩…… 第134章 魔刀 温烂的身体急剧的往一侧卷缩,肩膀也迅速脱离了沈虎禅的刀。 他可不想去挑战这把刀,所以选择逃避。 温烂整个人往下沉。 入地急遁。 温烂作为蛇鼠一窝的首领,除了用毒之外,遁地潜行之术十分精湛。 只见地面突然裂开一个地洞,温烂直接坠入里面。 这是他的退路。 沈虎禅拔刀。 刀音一响。 声如古钟清鸣。 刀风带香。 淡淡的檀香味。 刀已回鞘。 阴暗的深坑内传出一声凄嚎,那洞里喷出黑色的浆液,腥臭的汁水四溅。 沈虎禅人影一闪,左腿一踢,一张桌子被蹬了出去。 “赶快散开,他的血有毒!” 大家一听也吓得四散避让,有两人因为腿脚一慢,被奇臭的黑液淋到身上。 二人的衣服立刻变得枯萎,腐化,碎烂。紧接着就是皮肤也开始溃烂,五官里流出黑色的血。 臭且腥。 带着尸体腐烂的作呕气味。 不过沈虎禅踢出来的桌子及时的堵塞了洞口,盖住了黑血之毒蔓延,避免了更多人的伤亡。 客栈内一片混乱,众人惊惶失措。 而黑暗中的蛇鼠一窝似乎也慌了阵脚,显然温烂没有逃过那沈虎禅的那一刀。 没有人看清那一刀。 刀法太过魔性。 这刀无法想象。 应该说是无解。 无法解释的魔刀。 无法解救的魔刀。 无法解决的魔刀。 ——只能解脱! 解脱敌人。 温烂死了。 蛇鼠一窝乱了。 客栈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打斗声,还夹杂着呜咽惨叫。 过程很短。仟千仦哾 但很激烈。 一声犬吠。 激响即止。 沈虎禅喝道:趁现在,都往客栈外撤。 然后沈虎禅身形疾动,几个来回,阴暗的边缘里已然倒下了七八名蛇鼠一窝的杀手。 大家很慌乱,但在倪大同,麻子镖师的带领下成功出了客栈。 外面的街面上躺着六具尸体,都是蛇鼠一窝的杀手。 唯独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位高个子,身穿夜行衣,腰带上挂满了明晃晃的飞刀。 还有一名矮个子,圆脸,胡子拉碴的汉子。 倪大同等人见状,也不知所以然,可不敢放松警惕。 店内的战斗很快结束了,沈虎禅也走出了客栈。 阿难刀安静的背在他的身后。 仿佛从未经历过战斗。 那两人见到沈虎禅,快步上面。高个子道:老大,外面的杀手我都解决了。 沈虎禅笑道:你还真的是幸不辱命。 那圆脸汉子白了一眼高个子道:有两个明明是我放倒的。 沈虎禅道:狗狗,多亏你一直在外面给我传讯息,功劳不小。 这二人都是七大寇成员,高个子的叫幸不辱命,会使一手飞刀绝技,为人机敏。 矮个子的叫狗狗,擅长驭禽驱兽,会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 沈虎禅其实从一进客栈时,他们二人就在外面伏守。 刘武带捕快进店,蛇鼠一窝偷袭,外面藏有埋伏等一切动向。狗狗都及时的告诉了他们的老大。 用了他的方式:狗叫。 沈虎禅转身对着倪大同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保不准一会大将军,万人敌的手下又要来。 倪大同抱拳道:沈大侠,你准备去哪里? 沈虎禅道:我不是什么大侠,只是被官府通缉,江湖追杀的大盗。 倪大同感叹道:那些官场,武林中自诩为好官,大侠的人。还真不如你这样一个侠肝义胆,劫富济贫的大盗呢! 沈虎禅道:成王者,心存邪念也是暴君,昏君。为寇者,只要心存善念也能盗亦有道。 麻子镖师也道:说的好。好一个盗亦有道。 沈虎禅道:今天你们也因为在下,惹了麻烦。 一名捕快也感激沈虎禅救了大家,对他心存敬佩,也表示道:好汉,你放心。捕头也身亡了,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们自会料理。绝不牵连大家。 沈虎禅拱手道:那有劳几位了! 倪大同也说:我们几个要赶着回镖局,反正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江湖有义,定会相逢!” 众人也很快散去,沈虎禅道:大唐,小方,老陈应该快到太原了? 狗狗点首道:是的,他们路程近,会比我早个一两日到。 沈虎禅道:那我们也快赶路,不然万人敌的追兵要来了。 幸不辱命道:那大顺钱庄的事就这样算了?那镖又不是我们劫的,干嘛要咱们背这黑锅。 狗狗也道:不止大顺钱庄,还有通宝商号的二十万两劫案也算到我们头上了,搞得我们被官府通缉。 幸不辱命有点忿闷,说道:大顺钱庄,通宝商号是铁剑大将军的主要产业,专门负责为他洗钱。现在大将军也到处派人抓捕我们。 沈虎禅刀眉一剔道:楚衣辞本来就是我的敌人,这两桩事就算没发生,他一样不会放过我们。 狗狗叹气道:一个万人敌,一个大将军,麻烦麻烦! 沈虎禅微笑道:我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找我。既然麻烦总要找上门来,那我就省了不少麻烦,索性就等着麻烦来。 幸不辱命道:老大,我不是怕麻烦。可明明不是咱们所干的事,被人栽赃嫁祸,名声也败坏了,这太憋屈了。 沈虎禅沉声道:假如这银子是别人用来扶危救困,赈济灾民的,这黑锅我愿意背,名声算什么。可现在这两笔银子凭空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里面的来龙去脉还没弄清楚。只能希望陈老板的朋友圈里可以找到些线索,所以我们需要和大唐,小方他们先汇合。 幸不辱命道:也对,搞不好那对活宝,还有老吝啬鬼查到蛛丝马迹了。 活宝指的就是唐宝牛,方恨少,二人也是七大寇里的活跃分子,经常拌嘴磕架。 唐宝牛好色,好吹牛,好打抱不平。 方恨少爱说,爱臭美,爱自命清高。 老吝啬鬼指的是陈老板,他在七大寇里年纪最大,江湖阅历丰富。武功很差,但会理财,投资,做生意,商圈里有不少路子,人脉。 七大寇行走江湖,打土豪斗地主,救济穷苦百姓,需要一个会打点,经营,管理账目的人。 陈老板早年也是家大业大,可生意上得罪了童贯,被抄了家,亲人都被害死。 不是沈虎禅救了他,恐怕也早死在发配充军的路上了。陈老板感念其恩,也因家业已毁,心灰意冷,故而加入七大寇。 狗狗一声口哨,巷尾径自出现三匹良驹。 三人上马,往县城外赶路。 有许多的事需要沈虎禅去面对,有太多的敌人在等着他。 街上又恢复一片死寂。 静。 无声, 夜凄凉。 人影一晃…… 一个灰袍,红头巾的男子站在客栈前。 月光下,他的脸色很灰白,嘴唇出奇的鲜红。 灰的很苦。 红的极惨。 一副凄凄切切,凄凄惨惨的神情。 他戚戚然的扬了扬眉,凄凄然的抿了下红唇。 眼神凄厉。 神态忧郁。 一名捕快从暗处走了出来,很恭敬的对那灰袍男子道:小人,参见尊使。 灰袍男子道:沈虎禅往哪个方向走了? 捕快回答:往北出了县城,太原方向去了。 灰袍男子冷笑道:哼哼哼……去太原就好,没想到蛇鼠一窝就这样完了。他身边还有谁跟着? 捕快回答:还有七大寇的两个人,一个叫狗狗,一个叫幸不辱命。 灰袍男子不屑的说:两个三脚猫的货色!大将军不会就派你们来抓沈虎禅? 捕快道:具体大将军怎么安排的,小人确实不知。只听闻刘捕头说“七色剑客”舒映红,“飞星剑客”沐浪花都离开了将军府,估计是冲着沈虎禅去的。 灰袍男子顿声道:“长风,须弥,铁将军”的二当家也出马了,他和舒映虹联手或许能有胜算。 捕快低头不语。 灰袍男子道:回了衙门知道怎么说吗? 捕快道:沈虎禅在客栈中抢劫,行凶杀人,并且拒捕,杀害公差。 灰袍男子道:嗯,那其他在场的捕快怎么办? 捕快回答:尊使放心,他们活不到衙门。 灰袍男子道:很好,你回去。 捕头忙道:是! 月色凄冷。 灰袍男子阴冷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寂寥的夜色中。 第135章 大名鼎鼎 孟顶顶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 他的外号就叫“大名鼎鼎”。 他的武器是一把宝刀,名叫“鼎鼎”。 他的刀法很出色。 也出彩。 更出其不意。 名家,名刀,名刀法。 构成了“大名鼎鼎”的威名。 孟顶顶有个鼎鼎大名的胞兄,叫孟空空。 他是“八大刀王”之首的“相见宝刀”,也是天下一流的刀法名家。 孟空空也有宝刀,叫“相见宝刀”。他的刀法并非让人相见,而是使人别离。 生死两隔,永不相见。 那是一种令人心痛,断肠,却又无可奈何的刀法。 二人同宗同脉,命运却不相同。 兄长孟空空名气更压弟弟一筹,在京城游走于达官显贵之间,也混得风生水起,现在蔡京府中效力。 孟顶顶就略显低调,加入“万人敌”的麾下听命。和“声东击西,东张西望”的“两面三刀”张看看,“虎头蛇尾”徐望望,还有“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清明时节”余分分,并称四大护法。 孟顶顶并不甘心只做个护法,就是要当护法也是去宫里,保护皇帝做个御前护卫。 像舒无戏,一爷那样的护法。 那地位更显赫,身份更尊贵,名气也更响亮。 那才配得上“大名鼎鼎”。 所以孟顶顶想成名,现在他仅仅是出名。 成名和出名是有区别的。 很大的差别。 成名是成功后立名,出名只是出头才有名。 他要成功。 因为自己已出头了。 成名有许多途径,用武力的方式只有一种: ——那就是杀名人。 名人也有很多种:出名的,有名的,闻名的,大名鼎鼎的。 孟顶顶要杀大名鼎鼎的人,那样成名才够快,名气也越大。 当然他不是要杀自己。 而是配的上大名鼎鼎的人。 谁是这样的人呢? ——方巨侠? 孟顶顶还真有想过,可他清楚自己杀不了。 实力的差距过于悬殊,完全没有悬念。 那是难以弥补的差异。 ——诸葛先生? 孟顶顶没想过,完全不敢想。 诸葛先生的身份注定了你不会想,没有胆子想。 戚少商? 想……很想……非常想……极其的想! 可他没办法独自一人和整个金风细雨楼对抗。 那是势的差别。 一个势单力孤,一个声势浩大。 势已经输了,赢面就小了。 四大名捕? 曾经想过,后来断了念头。 因为太多的人想杀四大名捕,最后都死了。 而且四大名捕情同手足,你杀了其中一个,另外三个一定会找上你。 这很麻烦。 许多麻烦。 至于龙放啸,温晚,红袖神尼,米苍穹,各大世家宗主,名门帮派老大,也都有难度。 至于太小的角色,他看不上。 自己已经是“大名鼎鼎”了。 孟顶顶最终把目标锁定了一个人。 ——沈虎禅。 理由很简单: 第一,他大名鼎鼎,如雷贯耳,战胜他足可名动天下。 第二,他是寇,是江湖草莽,不是官府中人,没有过硬的背景。 第三,他不像四大名捕,有棘手的师兄弟,也没有戚少商那样座下高手如云。 第四,他想杀沈虎禅,孟顶顶对他有着很强烈的恨意,杀志。 二人有过一次碰面,一次过招。 那次交手他算是输了。 但不服气。 沈虎禅实力强,可差距并非不可逾越,那次他的“鼎鼎”也伤了他。 至少孟顶顶认为可以一战。 这是个成名的机会。 相对简单,容易达成的契机。 所以他要杀沈虎禅。 就在今夜…… 皓月悬空,皎白如雪。 快到中秋节的明月真的很亮,也美。 孟顶顶在县城外的竹亭。 他很胖。 且圆。 脑袋大。 也亮。 优柔的月色斜洒在他光秃秃的头顶,反射出清亮的光。 犹如光聚佛顶。 无量,无声。 无边,无心。 他就像一尊安然,祥和,静谧的弥勒菩萨。 静静地等待。 期待沈虎禅的到来。 这会是一场决斗。 结局也许是死。 死斗。 他的火烧眉很红。 也粗。 更烈。 烈火般炽热。 孟顶顶的内心也变得滚烫。 也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紧张,或是亢奋。 但一定不是害怕。 他既然在这里了。 就不会怕。 他一向用刀来消除恐惧。 杀死敌人,当然就不用怕了。 一声马嘶。 惊月夜。 沈虎禅拉住缰绳,勒住马头,同时叫住了狗狗,幸不辱命。 他看见了孟顶顶。 还有他的刀。 宝刀“鼎鼎”。 “你好,孟顶顶!” “同好,沈虎禅!”qqnew “我们又见面了。” “我又挡你的路。” “看来又免不了要动手了!” 孟顶顶火烧眉一紧,目光闪烁,他的手已握住了刀。 “上次你没有出刀,希望这次我可以领教你的“不惑之刀”。” 沈虎禅叹了口气道:这是何苦? 孟顶顶道:不苦! 沈虎禅反问:不苦? 孟顶顶道:于公,我的上司“万人敌”要你的命。于私,我也想要你的命。 沈虎禅疑惑的问:你也那么想杀我? 孟顶顶道:是!谁让你是“禅刀”沈虎禅,杀了你可以名动天下。 沈虎禅道:你已大名鼎鼎了。 孟顶顶回答:那要看和谁比,对手是你的话,我还不够大名。可我的刀还是“鼎鼎”,它不会变。杀了你,我就可以成为真正的鼎鼎大名。 沈虎禅用左手捋了下两边的八字胡。 先左边,再右边。 动作很缓慢。 可没有停顿。 他的胡子像两片黑色的刀,而捋胡子的手就好像在擦拭着刀。 “万一出刀后,结局是你败,或是你死呢?” 孟顶顶笑了。 他的笑是挤出来的,用力把脸上的肌肉经过运动,堆积成一个笑容。 这种笑看上去很假。 但确实用足了表情。 使足了情绪。 笑可以假。 表情可以虚。 情绪是真的。 他想击败沈虎禅,打败了他当然会开心。 也会笑。 “你对自己的“禅刀”很有信心?” “我是对自己有信心,刀只是帮我完成这份自信。” 孟顶顶的笑容凝结住了,他的五官如同冰雕般,似一刀一刀挖剔出来的。 他有刀。 刀已出了鞘。 孟顶顶提前把刀拔了出来,为了节省一个出鞘的动作,出手时可以更快。 他吸取了上一次河边的教训,那次自己不够专注,思想有点分散。 当时他只是为了拖延,帮“黛绿嫣红一泼风”争取时间,为“清明时节”余分分在水下潜伏打掩护。 所以那时孟鼎鼎心有旁骛,也有掣肘,心气杀气都不够充沛。 今夜不同。 他没有任何帮手。 只有自己。 也没有包袱。 唯有一战。 竭尽全力,全神贯注的一战。 这是决定胜败的一战。 可能还是生死一搏。 孟顶顶的刀在月光下白芒夺目。 寒光闪闪。 “我也相信自己的刀法。” 沈虎禅冷冷道:你的刀法和刀一样好,可是对我来说还不够好。 “是吗?” “是!” 孟顶顶手背上青筋暴起,蓄势待发。 沈虎禅右手握住了刀柄,他的阿难刀依然在背后,也未出鞘。 可他屏息凝神,浑身也散发出一股老虎般的威严气势。 他有耐心。 沉得住气。 尤其是这样的生死关头,更需要冷静。 沈虎禅道:我们可以动手了,或者动刀了! “好!” 孟顶顶霍然前跃,长身而起。 明月。 黑夜。 出刀。 寒光闪闪。 先是寒光。 再是闪闪。 沈虎禅犹如猛虎前攫,身子蹿了出去。 他胯下的马瞬间被劈开,一分为二。马甚至都来不及痛苦的挣扎惨鸣,就扑腾了两下死了。 沈虎禅在空中。 拔刀。 孟顶顶也在。 他已出刀。 二人半空一个身位交错,刀声一震。 沈虎禅落地。 孟顶顶着陆。 他的右手还是拿着那把透着寒光的宝刀“鼎鼎”,可左手也握着一把一尺三寸长的刀。 刀很短。 很亮。 闪闪。 孟顶顶抖动着他的火烧眉问道:你知道我还有第二把刀? 沈虎禅回答:我看过师傅给我的刀谱,里面有记载过你们孟家的刀。除了你兄长的“相见宝刀”,还有两把刀,一把叫“鼎鼎,一把叫“无名”。我猜测那把无名刀也在你手里。” 孟顶顶苦笑。 这次笑容不是挤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充满苦相的笑。 “世人皆知我有“鼎鼎”,可往往都是死在“无名”刀下。” 沈虎禅道:假如你不用“鼎鼎”来斩马,转移我注意力。而是和“无名”一起双刀合击,也许你还不会败。因为我本就没被干扰,你却没尽全力。 孟顶顶仰天长吁道:我败了,你们走。我的马在竹亭后的林子里,算是赔给你的。 沈虎禅颔首道:那就不客气了,我需要一匹马赶路。 孟顶顶道:这次还是没拦住你。 沈虎禅微微叹气道:你本没必要拦我的。 孟顶顶脸色煞白,有点无奈的说:放心!以后不会挡你路了。 沈虎禅没有再说话,进了林子牵出马来和狗狗,幸不辱命继续上了路。 孟顶顶踱步走进竹亭,手里的刀“哐啷”掉在地上。 “鼎鼎”和“无名”。 猝然间,从他的左肩胛骨处炸开一道血花,然后伤口一直向下迸裂。 一边裂开延伸,一边喷溅出大小不一的血线,直到右臀才止住。 孟顶顶肥胖的身体,轰然倒地。 他的伤口又长又宽,创口边缘呈锯齿状,肌肉往外翻卷,好像被老虎的利齿啃咬过。 “大名鼎鼎”死了。 死在“阿难刀”下。 出刀的人是沈虎禅。 第136章 泥螺河惨案 正午时分,沈虎禅和狗狗,幸不辱命到了海天村。 他们要渡河。 泥螺河。 这是一条大河,属于黄河的支流。过了泥螺河再有一日行程就到了太原府境内。 沈虎禅三人赶了一夜,已人困马乏。故而决定在海天村先填饱肚子,休息一下,傍晚再从渡口过河。 他们找了一家小食铺,要了点米饭,葵菜,笋,馒头。 唯独没有肉。 太原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曾经名为晋阳,是座地势险要,战略意义显着的重镇。 传说这里是龙气所在的地方,北汉政权定都晋阳,仗着高大坚固的城墙,西北彪悍的民风,与大宋划黄河而治,分庭抗礼。 北汉政权被宋太宗赵光义消灭后,把晋阳改名为太原。当时攻克太原后,赵光义愤恨于城内军民的拼死抵抗,厌恶于太原出真命天子的传说,忌惮于太原毗邻国都开封的地位。 所以他不顾将领反对,干脆一把火烧了晋阳城。把“龙城”变成一片焦土,废墟,死伤了许多无辜百姓。 从此太原城元气大损,经济商业就一蹶不振,周边百姓的日子也是民生凋敝,苦不堪言,很多人熬不住了,也开始南迁中原。 所以这里小村庄的小店里有饭,有菜,有酒,肉却很稀少。 像代州,xz,宋辽边境地区,甚至连饭都吃不饱,还有人吃人的情况发生。 狗狗低着头。 塞着馒头。 吃的很香。 他是真饿了。 几乎不咀嚼。 只吞咽。 他的饭量算是七大寇里拔尖的。 沈虎禅嘴角扬起了一丝苦涩的笑,他作为七大寇的老大,带着几个兄弟风刀霜剑里出生入死,却极少有过安逸的日子。 江湖上拜把子都是同生死,共富贵。 七大寇别说富贵了,连太平日子都没有。 沈虎禅一直内疚。 兄弟是好兄弟。 日子却不是好日子。 以他的身份本不必过这样的日子,懒残大师的首席大弟子,自在门第三代里的佼佼者。 论辈分沈虎禅是当之无愧的大师兄。四大名捕,王小石,顾铁三都算是他的师弟。 他还肩负着将自在门发扬光大的重任。 江湖上,只要他想要攀权附贵,大把的朝廷大员,名门望族,江湖帮会都愿意招揽他。 可沈虎禅选择了另一条路。 ——做寇。 他有胆色,嫉恶如仇,却又不羁绊于理法,对事对人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所以他建立七大寇。 特立独行的七大寇。 而非做侠。 沈虎禅认为当侠会有束缚。 被牵绊。 受于法。 困于理。 陷于情。 侠有时会遭遇身不由己,徒呼奈何的处境。 那时还能不能匡扶正义,主持公道就很难说了。 寇就不一样。 可以以恶救人,也可以以善杀人。 只有善恶。 没有对错。 很多对的事是错的,错的事是对的。 对错难分。 有人和你讲对错,可他自身就会有对有错。 人去衡量对错,就分不清孰对孰错。 可善恶就不同。 黑白分明。 无法混淆。 恶伪装的再善,终究是恶。 沈虎禅盯着二人,不禁脱口而出:你们跟着我,苦不苦? 狗狗在拼命吃饭,啃馒头。 他的嘴里塞满了,一时说不了话。 幸不辱命毫不迟疑的说:苦!可跟着老大,多苦我都愿意吃。 沈虎禅皱了皱眉道:你这么说,我反而更自责了。 幸不辱命道:我不信什么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那套话。 沈虎禅问:那你信什么? 幸不辱命注视着沈虎禅道:我信你! 沈虎禅笑了一下。 不明显的那种笑。 只是八字胡耸了耸。 可笑的很实在。 狗狗把嘴里的饭咽干净了,一抹嘴巴说:有饭吃,就还不算太苦。而且我们做的事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吃上饭,让他们也别太苦。 沈虎禅欣慰道:有你们俩,还有大唐,小方,老陈,温丫头,我就知足了。 狗狗笑道:有你这样的大哥,我们也满足了。 幸不辱命道:要不是大哥你,我们恐怕都熬不过来,七大寇早就七零八落了。 沈虎禅道:前途虽艰,可也要走下去。七大寇也许不能为国家干什么丰功伟绩,可为天下苍生还是能尽一份力的。 狗狗眨了眨眼睛道:这条路,我陪大哥走下去。 幸不辱命也说:还有我,咱们一起走到天下人都有饭吃的那天。 沈虎禅目光闪烁,眼神激动。 “我们先吃饭,再休息,然后继续赶路。” 饭毕,三人在小店后院的空屋子里打了个盹。 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正在闭目养神中的沈虎禅听到动静。 马上睁眼。 立刻起身。 连忙推了推狗狗和幸不辱命。 他有虎一样的警觉性,虎一般的反应力。 沈虎禅出了屋子,大步流星,直奔店外。 幸不辱命则翻身上了屋顶,他负责在高处侦查,用飞刀为沈虎禅策应。 狗狗跳过土墙,从侧翼为老大掠阵。 沈虎禅到了外面,看见村子里有几十号老老少少的往村外赶。 似乎发生了什么! 沈虎禅示意安全,狗狗和幸不辱命也来到他的身边。 幸不辱命说:老大,村外有情况啊!会不会是万人敌,或者大将军的追兵到了。 沈虎禅思忖了下说:不一定,他们派来追击的人不会闹出那么大动静,不然不是等于告诉我们赶紧逃吗? 狗狗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虎禅道:去看看,见机行事! 三人就跟随着村民一起来到了河边,村外的河就是泥螺河。 河很宽,有个二十丈左右距离,水流不算太湍急。 河水很黄,带着一股泥沙味,远处看就像一条宽阔的黄色绸缎在舞动。 走近看却是红色。 有血。 血流。 红河。 到处都是血,河面上浮着一摊摊血水,水晕紧接着化开。 变成一圈圈的水纹,向外扩散,像一朵朵红茶花一样绽放。 时不时的还有绯色的水泡从水底升起,在接触波面后迸开。 还有尸体。 许多死尸。 浮在河面上,缓缓的飘移。 由于这里处于下游,河水又不急。浮尸都顺流飘到这里,还有一些尸体被冲刷到河堤边。 一阵浓烈的血腥味,被风送到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那是一种让人胃里可以翻江倒海的气味。 这些尸体有的背朝天,有脸向上的,有只剩两个脚丫子露出水面的,有身体不停扭转的,有的身体蜷缩的像只虾,有的像翻了肚皮的鱼,有的像浮木纹丝不动,还有的…… 还有的……沈虎禅看不下去了。 那是孩子。 从体型,装束来看,确实是孩童。 是谁那么灭绝人性,对小孩也下毒手? 沈虎禅只能从外形去判断。 因为他看不见遇难者的脸。 所有的尸体都没有头。 他们全部被斩去了头颅,男女老少无一幸免。 接着是越来越多的无头尸体漂浮而来,看的狗狗也心里难受。 幸不辱命目力很好,他粗略的扫了下河面,岸边的尸体。 “老大,恐怕死了有七八十人。” 沈虎禅没有回应。 而是握拳。 紧握拳头。 刀眉很怒。 虎目有火。 怒火。 岸边的村民,有吓得扭头就跑的,有看了直接呕吐的,有的只敢站在远处观望。 有个老人指挥几个胆大的男子,用长竹竿把尸体钩到岸边。 他是这村子的保正。 沈虎禅走到他面前行礼道:你是这里的保正? 老保正打量了下沈虎禅回答:是,你是? 沈虎禅说:我是走镖的镖师,路过此地。见河边聚集了不少村民,就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哦,你是走江湖的!” “是的。请问保正这些遭遇横祸的人,你可认识?” 老保正哀叹道:他们都被人砍掉了头,但应该是河上游海地村的村民。 “海地村离这里有多远?” “二十里地,不过村子在河对面,要渡河才能到那。” 沈虎禅陷入沉思。 狗狗问:简直是禽兽不如,谁那么伤天害理做出这等暴行? 老保正眼神凄凉的说:这年头,兵荒马乱,盗匪四起。这种劫掠的事也时有发生,只是像今天这种规模的屠杀却很少见。唉……太惨了……真的是没天理…… 老保正不禁怅然垂泪。 沈虎禅道:保正可有办法,让我们三人渡河,我想去海地村查勘一下。 老保正犹豫不决的说:你们何必以身涉险,还是我去报官,让衙门的人来处理。 沈虎禅道:我们原本要去太原,也是要渡河的。我虽然不是英雄好汉,可遇上这事了,总不能无动于衷。我想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幸存者,哪怕能救活一条命也是值得冒险的。 老保正一听,感激的说:义士说的有理,万一有人活着,你们去了也许能把他们命给捡回来。阿三,你去弄条船,把三位义士送过河。 一个粗壮的汉子应声道:你们跟我来,我送你们过河。 沈虎禅对着保正拱手道:多谢保正。 老保正也道:那就有劳几位义士了,我也要先去官府报案。 “好,就此别过!” 第137章 不能追杀的人 阿三水性好,熟悉河流,摇橹也是一把好手。 他摆渡了几个来回,总算把沈虎禅三个人送过了河。 因为他不但渡人,也渡马,所以折腾了几次。 阿三本不建议把马匹送过去,牲畜难以驯服,特别是过河时容易出危险。 狗狗很快打消了他的忧虑。 马不止听话。 它几乎不动。 马蹄像在船上生了根一样。 不是马有喘鸣声,会眨眼睛,感觉船上载的是石马,木马,泥马。 狗狗精于驯兽。 驭禽。 能和禽兽打交道。 禽兽不是那种“禽兽”。 那种“禽兽”不如禽兽。 狗狗是“御兽门”的杰出弟子,理论上这个门派不算江湖帮会,只是培养瓦舍驯兽艺人的组织。 算是个艺术学院派,而非武林势力。 “御兽门”是完全保留兽类的野性与能力,让其能成为与人类并肩作战的战友与伙伴。 而驯兽则是通过一系列的囚禁与训练,让野兽产生奴性心理,从而供人类使用。 狗狗在一次表演时,因不满朝廷的腐败,让鹦鹉学舌时说了不少讥讽,嘲笑贪官污吏的话,得罪了其中的一个“禽兽”。 ——少宰王黼。 “禽兽”王黼心胸狭隘,为人阴险,命刑部抓捕他。狗狗面临通缉四处漂泊,在走投无路之际遇到沈虎禅的出手搭救,后追随他一起行走江湖。 所以沈虎禅是狗狗,陈老板的救命恩人。 幸不辱命不一样,他是“飞刀门”老门主“不幸命中”邬太公的爱徒,也是门里唯一的幸存者。 “飞刀门”在大名府口碑很好,做了不少造福乡里的善举,可触动了大名知府梁世杰的利益。 梁世杰官声很差,是蔡京一党的,二人素来交往甚密,梁知府也对蔡元长各种奉承巴结。 蔡京听闻此事,就派出了他在江湖的势力“何必有我”。 “何必有我”是下三滥何家的宗主,也是蔡京手里的一张王牌。 随着奸党派竞相争宠,互相倾轧,内部矛盾开始激化。后来戚少商策划了“散沙行动”,在青楼刺杀,恐吓,嫁祸,离间。赵佶中计,蔡京失势,童贯和蔡京发生隔阂,王黼趁势落井下石,梁师成,李彦借机争宠夺权,奸党四分五裂。 蔡京原本手下的“万人敌”转而效命于童贯,“叫天王”查叫天投靠了王黼,“惊怖大将军”凌落石已亡,江湖上唯有“何必有我”是他的心腹。 不过,下三滥在经历“战僧事件”后,“何必有我”的权威受到空前的挑战和质疑。 他有意选“战僧”何签来做何家未来的掌舵人,引起了何家很多元老的不满。尤其是“德诗厅”厅长何富猛反对最为激烈,“焚琴楼”楼主何太太,“煮鹤亭”亭长何胜神也不支持。 矛盾爆发,随后何家发生了内讧恶斗,反对者厅长何富猛死,接班人战僧何签亡。他的师弟“孩子王”何平上位,做了“德诗厅”新厅长。 事件平息后,大批何家门人心灰意冷出走四方,其中不乏一些重量级的人物。“孩子王”何平在“下三滥”风头更盛,志得意满,已渐渐取代了“何必有我”。 不过毕竟“何必有我”还是当家人,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手下也有自己的亲信。他要铲除“飞刀门”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轻松。 他只派了“长派”的主事人何家威,何家顶,“方派”的主事人何手讯两支人马,就把“飞刀门”上下连邬太公在内,九十七人统统消灭,只有幸不辱命死里逃生。 至此,他发誓与朝廷奸党势不两立,为了除暴安良,加入了七大寇。qqxδnew 也折服于沈虎禅淡泊名利,义薄云天,勇往直前的豪气。 忠义为本,惩奸为任,让七大寇聚在一起。 做寇也是为了替天行道。 三人到了对岸,快马加鞭的赶路。 日薄西山。 夕阳红。 青山在。 雁归巢。 魂断肠。 海地村一片寂静,偶有几声昏鸦哀啼。 既悲凉。 也凄惨。 啼声犹如撕碎了苍穹,肢解了大地一般,听得人扯心裂肺。 有一种凄凉叫无处不是凄凉。 整个村子空空荡荡,死气沉沉。 沈虎禅很快找到了人。 死人。 沈虎禅几人下马。 缓行。 也许是对死者的一种哀悼。 遇难者都被双脚捆绑,倒吊在树上。 也是都被割去头颅。 其中有不少妇孺和老人。 一具具无头尸体,鲜血淋漓的这样挂着,个别尸首的血仍未流干。 断颈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的血水上,溅了一滴血珠。 然后又是迅速的滴落一滴…… 接着急促的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 滴滴滴滴滴滴…… 四周都在滴……哪里都在滴……滴滴滴滴滴滴…… 不是血! 是雨水! 下雨了! 沈虎禅刀眉一紧,手迅速握住刀柄。 整个身子挺直,绷紧。 显得十分紧急。 “小心,追兵来了。” 狗狗,幸不辱命也严阵以待。 雨势并不大。 很细。 很纷纷。 纷纷落下,熙熙攘攘。 细雨里杀气腾腾。 也充满杀机。 杀机来自一个人。 “清明时节”余分分。 他是万人敌的四大护法,也是一名杀手。 只听命于万人敌的杀手。 余分分也是万人敌的手。 左膀右臂。 右臂是“大名鼎鼎”孟顶顶。 他已亡。 万人敌已断一臂。 还有“清明时节”这条左臂。 余分分也的确是个左撇子。 他隐于雨中。 藏在暗处。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在沈虎禅,狗狗,幸不辱命的衣衫上。 雨珠“啪啪啪……”的拍打在几人的脸上。 不一会,衣服就被打湿了。 湿漉漉的头发也乱了。 他们还是没动。 一动就乱了。 余分分在等他们乱。 狗狗让冰冷的雨水淋的直打寒颤,身子微微抖动。 他不敢动。 沈虎禅不让他动。 就绝对不可以动。 可是他冷。 秋天的雨有点寒。 也刺骨。 狗狗抖得愈发厉害,脸色煞白,哆嗦的嘴唇泛紫。 “啊嚏” 狗狗委实熬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打喷嚏时,他本能的轻轻扬起了头,鼻孔收缩,眼睛一闭…… 猝然间,狗狗的背后出现一个阴影,犹如幽灵一般。 飘忽,游荡,诡秘莫测。 沈虎禅似乎没看到阴影。 他还是静止不动。 右手依然握着“阿难刀”的刀柄。 狗狗遇险。 他却没有出刀。 幸不辱命窥探到异常,发现了阴影。 余分分要对狗狗下手。 幸不辱命反应极速。 “噌噌噌!” 雨中银光闪了三下。 三把飞刀已然打出,飞射狗狗背后的影子。 飞刀又快又疾。 划破雨花,命中目标。 影子马上就完了。 完了没有倒下。 也没有击毙。 阴影只是在飞刀射中的那一刹那,突然四散,化成雨花。 那影子只是一个虚影。 由雨水倒影出来的。 所以那根本不是余分分,只是他的障眼法。 一次诱敌。 幸不辱命中计。 在他愕然之际,余分分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他才是余分分的猎物。 幸不辱命背后晶莹剔透的雨水,化成十几道水柱,直卷他的身体。 完了! 幸不辱命来不及躲,也没地方避。十几条透明的水花雨柱,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余分分离着他极近。 他的飞刀也来不及出手。 出手也未必能命中。 狗狗惊呼道:啊呀……! 骤然间,雨中亮起一道寒光。 比白昼还亮。 比明月还清。 这是刀光! 沈虎禅的阿难刀。 也是一把魔刀。 刀已入鞘。 那把木鞘。 可是幸不辱命身后的余分分没有倒下,只是呆呆的立着。 那些雨柱却陡然消失不见了,然后余分分也变成一团水花。 茫茫细雨里传来一个声音:追杀你是一个错误。 沈虎禅道:可你还是追着要杀我。 “我以为沈虎禅会犯错,没想到是我错了。” 沈虎禅沉声道:这个错误的代价很大,我也差点犯错。 “你怎么发现我一直在你身后的?” 沈虎禅回答:雨水!我发觉第一次狗狗背后的影子,雨水打在上面没有溅起水花,说明那是一个倒影。 “可我第二次用了那么多雨柱,水花来掩盖虚影无法溅起水珠的缺陷。在那一瞬间,你能在危机关头去仔细观察吗?我不信!” 沈虎禅坦然的回答:我没有时间去判断! “那是?” “我只是一直在观察我的背后,地上的雨点明显要比其他地方少,还有一些雨水滴落的过程中发生了反弹,碰撞。所以估计我背后有个人。” “就凭这点?你就敢赌?” 沈虎禅道:还有风。一个人在你四周,直面吹来的风会被阻挡,引起扩散,变慢,风向也会稍稍改变。我注意了很久,确定有人在我后面。 “我输得心服口服,死在你的刀下没有什么遗憾!” 突然,沈虎禅身后的雨水变成一团红雾,缓缓的向下倾斜。 “噗”的一下,一个人倒在地上,大量的血水从身体里流淌而出,和泥水汇集在一起。 余分分的左手上拿着一根细细的钢丝,和雨丝一样的颜色,粗细。 他再也用不上了。 沈虎禅是一个不能追着杀的人。 第138章 杀人者沈虎禅 夜色降临。 雨未停。 沈虎禅和狗狗,幸不辱命进了屋子避雨。 升火。 烘衣。 三人围着火取暖,狗狗是冻坏了,不停的哆嗦,打喷嚏。 刚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过程虽然不激烈,却足够惊险。 不是大哥沈虎禅冷静,沉着。第一第二次都没有贸然出手,可能就被余分分诡计得逞了。 沈虎禅坐着,若有所思。 幸不辱命道:大哥,村民的死会不会和万人敌有关? 沈虎禅回过神来说:余分分是随我们之后才来的,所以一定不是他干的!假如是万人敌其他手下做的,为何没有留下配合余分分动手。这件事应该和万人敌没有干系! 狗狗身体紧缩着说:用屠村来引起我们注意的话,这办法就太蠢了。官府也会被牵扯进来,万人敌要追杀我们,根本不需要用这种又麻烦,又惹眼,效果也不好的法子。 幸不辱命道:会不会是铁剑大将军?他一直就想抓大哥! 狗狗用手捏了下鼻子,甩了一下鼻涕道:更不会!他是朝廷的人,不会明目张胆的干这种事。而且你别忘了,楚衣辞的对头不单单是我们,还有万人敌。大将军屠杀村民,引我们来,再让万人敌的杀手行动。他们啥时那么有默契,那么亲密合作了? 幸不辱命点点头道:也是哦!大将军和万人敌是冤家路窄,不会联手对付我们。况且楚衣辞这人很骄傲,跋扈,目空一切,看不上万人敌。 沈虎禅插话道:以我对大将军的了解,他还没那么灭绝人性。他压榨百姓,不会屠杀百姓,人都让他杀完了,杀跑了,以后还找谁去搜刮民财。 狗狗补充道:还有大顺钱庄,通宝商号两个案子,明显是嫁祸我们七大寇的。 沈虎禅摇摇头道:那么明显的嫁祸,大将军不会看不出来,万人敌也一样。那两件事是不是我们做的,根本不重要。 幸不辱命好奇的问:为什么? 沈虎禅道:不论我做什么,不做什么,他们的目标都是我!我比那几十万两银子要值钱的多! 狗狗沉思半晌道:会不会有第三方势力,浑水摸鱼。他们劫了银子,把火引到我们这里。这样七大寇,大将军,万人敌三家互斗,他们坐山观虎,坐收渔利。 沈虎禅道:这个可能性很大,不过整个事可能更深不可测,更复杂。现在只是序幕,好戏还没开始! 幸不辱命吐了吐舌头说:我的天啊!这水那么深,还有其他敌人。 沈虎禅笑道:有七大寇的地方,怎么能少得了敌人。 突然,“哐当”一声……有陶罐落地碎裂的声音。 沈虎禅身形甫动,身法迅捷,虎虎生风。 他提衣,穿衣,整衣,只用了极快的一瞬间。 出了屋子。 院内无声。 雨止。 寂静。 一轮明月照。 独自怕影孤。 只见院子里有一村妇手里抱着个几岁大的孩子,一脸惊恐,颤颤巍巍。 沈虎禅掠到她身旁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妇人哪管这些,发疯的抱着孩子往外跑。由于太慌张,一脚绊在大门的门槛上,一下子失去重心,双手下意识的张开。 但是妇人没有摔倒。 沈虎禅右手扶住了她。 孩子也没事。 他的左手接住了小孩。 妇人急忙抢过孩子,对着沈虎禅下跪道:求求你,饶了我的孩子,别杀他。求求你……别杀孩子。 沈虎禅神态安详,搀扶起妇人,抚慰道:这位大姐,我们真不是坏人,只是路过的镖师。 孩子也被一惊一乍搞得啼哭起来,妇人忙哄起孩子。 “你们真是过路人?” 沈虎禅道:真是路过。 妇人还是疑虑重重,也许之前遭遇了十分可怕的事,精神也有点不稳定。 “大姐,你不必担心。我绝不会伤害你们,只是外面寒气重,孩子身子弱怕会着凉,先到屋子里去烤烤火!” 妇人盯着沈虎禅。 他保持着微笑。 那种很有安全感的笑容。 妇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缓缓走向屋子。进屋前还停顿了一下,看了下沈虎禅,犹豫中还是跨进房门。 沈虎禅让狗狗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在火上烘烤下,递给妇人。 她们应该是饿了,妇人接过吃的就给孩子先吃,自己还是警惕的盯着四周。 沈虎禅让狗狗多拿点炊饼出来,幸不辱命也把水壶递给妇人。 三人就静静的看着妇人,小孩饥饿的吃着炊饼,不愿去打扰她们。 柴火时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渐渐的妇人情绪稳定了,吃了些食物,精神也好多了。 沈虎禅询问道:大姐,可以和我们讲讲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抚摸着孩子的头,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沈虎禅没有说话,他不太会安慰女人。 也不善于和女人打交道。 狗狗不同,他是算是半个艺人。以前瓦舍表演,能把控现场气氛,具有一定的口才。 狗狗温和的说:大姐,我知道你们遭遇不幸。可好在你们还活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你应该振作起来,毕竟孩子还要靠你。 妇人衣袖掩面,擦拭了泪痕。 “我怎么那么命苦,现在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以后可怎么活?” 狗狗问:大姐,你能先说说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好给你想法子。 妇人抽泣着说:事情是这样的,下午村外忽然来了一群盗匪。我们这里平时也有盗贼出没,不过也就是抢点钱财,粮食什么的。可这群人不同! 沈虎禅问:怎么不同? 妇人定了定神道:这伙盗匪不要钱财,见人就杀。不管男女老幼,一概不放过,那场面实在太惨了…… 说着说着,妇人又哭泣起来,模样痛苦不堪。 沈虎禅问:你们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妇人回答:我和孩子当时正好在村里的祠堂,那群强盗进村屠杀时,我连忙和孩子躲进了香案下。下面有个洞,正好可以容纳我们母子栖身,于是就躲在里面不敢出来。过了好久好久,天黑了孩子实在太饿,我们才出来回家,想找点吃的充饥。 狗狗道:这里是你家啊? 妇人点首道:是的,结果进院子不小心碰翻一个罐子,惊动了你们。 沈虎禅一脸严肃,心情有些沉重。 他从不把侠义挂在嘴边。 他只做。 他坦荡如砥,有大丈夫的胸怀。 沈虎禅为民。 只为民。 为一方百姓,就算千难万险,也要舍身一闯。 可如今,那么多村民被残杀,心里十分难过。 心中有怒。 决心为村民讨回公道。 沈虎禅心念一转,问道:你有看清盗匪的样子,或者是什么身份吗? 妇人细想了下道:他们骑马,穿着黑衣,还有……马鞍上挂着人头…… 说到这妇人又惊惶不已。 狗狗道:这伙人的手段残忍,行动很果断,似乎不是普通的毛贼。应该受过军事训练,或者以前当过兵。 幸不辱命忙说:是铁剑大将军,河东路只有他手里有兵权,可以调动军队。 沈虎禅说:不是他!作为当地军队统领,他手下的兵和这里的老百姓都很熟悉,为何无故屠杀?何况这群人又不求财,去做这禽兽不如的事,道理上说不通。大将军干不出这样恶毒的事,手下的兵也干不出。 妇人猛的想到什么,急忙说:他们领头的人,我知道是谁。 “谁?” “叫沈虎……什么禅来着的……对,是叫沈虎禅!” 幸不辱命瞪大眼珠子道:大姐,你说什么?屠杀村民的人是沈大哥! 妇人一脸疑惑,支支吾吾的说:是叫沈虎禅,什么沈大哥? 狗狗也一时被说蒙了。 只有沈虎禅很镇静,脸色一点没有变化。 他经历过太多事,早就磨炼出这份沉着。 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稳重。 刀山火海,雷打不动如山的性格。 沈虎禅淡定的问:大姐,你是怎么知道领头的人叫沈虎禅? 妇人道:你不信,可以去祠堂看看,那里有凶手留下的名号。 “祠堂?” “对,就是我们母子避难的祠堂,就在村尾。” 沈虎禅让幸不辱命照料妇人和孩子,他和狗狗一起奔往祠堂。 片刻,二人到了祠堂。 地方不大,很陈旧。 大门的门板有一扇已经倾斜了,门头布满了蛛网。 院子里的土墙也破败不堪,正堂的窗棂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沈虎禅一跨进正堂,就赫然看见墙上布满了用鲜血涂抹的一排排大字。 血字醒目。 内容一致。 ——“杀人者沈虎禅!” 狗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老大,咱们这锅是越背越大了! 沈虎禅冷冷道:看来我们是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第139章 通缉犯 太原城的城门口,张贴着海捕文书。 进出城的人有不少驻足观看的,基本都是凑热闹。 告示上官府通缉的人正是七大寇首领沈虎禅,悬赏白银五千两,提供线索者白银一千两。 七大寇其他几人,幸不辱命,狗狗,陈老板也有上榜,分别也悬红三千两到二千两不等。 围观的人群里有一名身高七尺,虎背熊腰的虬髯汉子。 他目光里似迸出火星,双拳紧攥,一副别人欠了他钱不还,怒不可遏的样子。 榜文上通缉的人正是自己敬重的结义大哥。 唐宝牛很生气。 沈虎禅蒙冤。 七大寇被栽赃。 一桩桩莫须有的罪名都算到好兄弟的头上。 ——还有王法吗? 唐宝牛的脾气定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最让自己无法接受的是,通缉的名单里没有他。 ——对唐宝牛来说这太荒唐了。 ——自己也是七大寇,怎么就没有自己? ——没有方恨少那个胆小鬼也算了,怎么能没有他这号人物! 他可是堂堂的巨侠。 另一个巨侠。 自封的巨侠。 神勇威武天下无敌宇内第一寂寞高手刀枪不入唯我独尊风流倜傥玉面郎君唐宝牛唐巨侠。 他的绰号很长,这样才有气势,能震得住场子。 唐宝牛爱吹牛,爱交朋友。 交朋友也需要一个够响亮的诨号。 这才够神气,够威风,够有面子。 唐宝牛怒火中烧之时,腰间让一名书生用折扇一点。 唐宝牛只觉腰眼一酸,正要破口大骂,只听那书生低语道:你还杵在这干什么,快走啊! 书生正是方恨少,“金字招牌”的弟子,也是唐宝牛的好拍档。 二人斗嘴,打架。 闯龙潭,入虎穴。 最出名的就是在“八爷庄”痛扁皇帝赵佶,怒揍奸相蔡京。 他们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也是出生入死的战友。 还是一对天生欢喜冤家。 “香蕉你个巴拉,戳我……”唐宝牛还没说完。 他这大个头就被拽走,推走。 拽他的是方恨少,推他的是陈老板。 陈老板沉声道:这里有官府的人,先别闹,出去再说。 三人就拖拽着离开了城门,去了城外的一处店家。 客栈的掌柜是陈老板的熟人,以前也欠了陈老板的人情,故而愿意照应他们,帮其避避风头。 陈老板让掌柜送点酒饭到房间,三人在屋里边吃边聊。 唐宝牛骂骂咧咧的说:奶奶的熊,太原州府就那么看不上本巨侠,我怎么也是七大寇里武功第二的人。竟然没被通缉,你说气不气人。 方很少冷笑道:拉倒!你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还第二,你也就吹吹牛的本事。 唐宝牛不服气的说:你那啃书皮的嘴给我闭上,唧唧歪歪的。不服咱们出去练练。 方恨少道:子曰:君子不与痴汉动手,有辱斯文! “你就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点不响的炮仗,哑巴怂货!” 方恨少听了回敬道:你以为自称个巨侠,就真上天入地了!江湖里谁认啊? “你……” 陈老大一脸愁容道:好啦好啦,都少说两句。你们在京城闯的祸还不嫌大啊!打皇帝这罪够杀你们八百回的了,要不是金风细雨楼的朋友帮你遮掩过去,你俩能平安回到大哥身边? 唐宝牛,方恨少捅的娄子太大,在开封是断然不能呆的。 戚少商,杨无邪也想了办法,动用了不少人力。发梦二党在京城煽风,神侯府也帮了忙,总算瞒天过海将二人脱困,还顺便摆了有桥集团一道。 唐宝牛有点憋屈的说:唉!就揍了狗皇帝一顿,害得我们东躲xz的,江湖上都不敢自报家门。每天偷偷摸摸的,这日子真不痛快。 方恨少也说:可不是嘛!早知道是这下场,那天就该多给狗皇帝,蔡京来几下子。反正揍一拳是死罪,揍一百拳也是死罪。 唐宝牛大笑道:哈哈哈,那不是不知道嘛!不然我早把那个昏君,奸臣的脑袋捶爆了。 方恨少道:你那时拿点巨侠的风范出来,下手再黑点。咱们也就名留青史,流芳百世了。 陈老板摇头道:你们啊!闯祸了还不自知,那样会连累多少人知道吗?为了救你们,大家拼了命去劫法场,死伤多少好汉。 陈老板这话一讲,唐宝牛心就一沉。 沉入深渊。 他心痛。 痛入骨髓。 因为自己想起了朱小腰。 她慵懒的妆容,倦怠的眼眸,绯艳的玉颊,纤细的柔腰。 还想起了她的舞。 折腰应两袖,顿足转双巾。 娉婷月下步,罗袖舞风轻。 她爱舞。 为舞而生,也为情而舞…… 她重情。 亲情,友情,还有爱情…… 她为了恩情,义无反顾的去救那个憨憨的,痴痴的,傻傻的汉子。 唐宝牛获救脱困。 朱小腰溘然而逝。 他生。 她死。 阴阳两隔。 为了情! 为了义! 为了恩! 为了爱! 她舞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支舞,流下了最后一滴惋怨,哀惜的泪。 唐宝牛感念一想,心头发酸,眼眶有点湿润。 方恨少心知肚明,明白唐宝牛的心情。 “唐巨侠,喝酒喝酒。以后天下苍生,武林兴衰还要仰仗你巨侠去拯救,到时我陪你,一起同生死,共进退。” 陈老板也安慰道:你可是七大寇里的顶梁柱,沈老大的接班人,可要振作起来。 方恨少笑道:就是嘛!你的人头肯定要比老陈的值钱,他的脑袋才两千两,你唐巨侠至少翻个倍! 陈老板道:我呸,想当年我在商圈里也是有头有脸的。算盘手指上下一拨,就是几千两的生意,可是有钱人。 唐宝牛心情稍微好转,嘴里嘟囔出一句:乌鸦嘴,吝啬鬼,都是倒霉玩意。 方恨少嘿嘿一笑道:对了,老陈你进城查到点什么线索。 陈老板咪了一口小酒道:还真查到点眉目。 “查到啥了?快说啊!” 陈老板说:大顺钱庄的老板“见钱眼开”程要金,通宝商号的掌柜“铁貔貅”盛多银,他们托镖前都找过风云镖局。 唐宝牛道:这算什么线索!钱庄,商号托镖当然找镖局,难道找客栈,酒楼,赌坊,娼馆不成。 陈老板抚须道:他们找风云镖局走镖,结果被婉言拒绝,他们只能另寻出路,结果都被劫了。 唐宝牛大手直抓脑门道:不明白你说什么! 陈老板道:这事蹊跷呀!你不觉得吗? “没觉得!” 方恨少思量了下问:他们二人找得是风云镖局的哪个当家? “风云镖局的晋北镖局。” 方恨少问道:那家分局的局主,是不是“怪先生”顾奇峰。 陈老板点头道:正是。 方恨少又问:程要金,盛多银都去找他托镖的? 陈老板回答:是的,而且这顾奇峰是铁剑大将军手下舒映红的好友。 唐宝牛道:“七色剑客”舒映红,他可是大将军三面令旗之一啊! 陈老板道:风云镖局的龙老英雄,素来不愿与楚衣辞有来往。大将军的银子都不干净,也不想做他的买卖。但顾奇峰碍于舒映红面子,也偷偷帮着走私镖,不过这两次都没答应托镖的请求。 方恨少说:就是说顾奇峰是知道大顺钱庄,通宝商号这两单镖的。他没有接镖,结果这两镖都出事了!qqnew 陈老板道:正是。他以前暗地里帮大将军走私镖都没出过差错,可这两次镖都被人劫了。 方恨少皱着眉头,目光一闪道:会不会是顾奇峰干的?他和大将军有过合作,两家比较熟悉。被打劫的两家商户,又事先和他打过招呼,知根知底。 唐宝牛一摆手说:你们这可不能瞎说,风云镖局可是武林里正道势力,怎么会干这种卑鄙无耻的勾当。 陈老板道:还有其他猛料呢!顾奇峰前几日从“注春院”里帮香香姑娘赎了身。她可是院里的红牌,赎银可是一大笔银子。 唐宝牛好奇的问:这香香姑娘身价多少? 陈老板竖起三根手指道:三千两。 唐宝牛惊愕道:那么多!这干镖局的能赚那么多钱,三千两银子要干多少年啊! 陈老板贼笑道:那三千两可是黄金哦! “我的天啊!是金子啊!” 方恨少双眉一舒道:这么一大笔钱来路不明,这顾奇峰嫌疑不小,劫案也许和他有关。 陈老板道:我也是这样认为,风云镖局一向不赚黑钱,甚至那些赈灾救民的镖还是不收钱的义镖。这晋北镖局何时那么富有了。 唐宝牛听了又来火气,骂道:要真是这狗日干的,我非撕了这狗贼。竟然把劫镖的事嫁祸给七大寇,太龌龊了。 方恨少说:也别先太早下定论,事情还没弄清楚,也许有其他隐情。 陈老板道:嗯,至少我们可以从顾奇峰身上着手调查。 唐宝牛跃跃欲试道:那还等什么?赶快去晋北镖局找这狗贼问个明白。 方恨少摇头道:现在不行,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哪门子正事?” “等沈老大!” 第140章 那一剑的刀光 沈虎禅三人又开始赶路。 因为把海地村的妇人与孩子送去海天村安置,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他们必须要抓紧些了,唐宝牛几人还在太原等着自己。 形势也越来越严峻。 劫镖,抢银,拒捕,屠村,牵连越来越大,死的人逐渐增多,可谓是谜团重重。 沈虎禅的敌人也多了。 铁剑大将军,万人敌,官府衙门,还有一股神秘的势力。 事态也愈演愈烈。 麻烦越来越大。 沈虎禅不怕麻烦。 他有“禅刀”。 禅一般善念的刀。 为了善,可以去找麻烦。 他有“魔刀”。 虎一样凶恶的刀。 为了恶,能够去惹麻烦。 沈虎禅又开始自找麻烦了。 他心意已决,要查出真相,讨回公道,为无辜死去的人伸张正义。 快马。 飞奔。 “踢踢踏踏,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犹如铿锵有力的军鼓,令人振奋。 那扬起的尘土,弥漫成一片,远处眺望像一面黄色的军旗招展。 就在沈虎禅等人着急赶路时,敌人也来了。 伏击忽然就发生了。 也发动了。 第一波的伏击来自于地面。 ——攻向马匹,而非人。 猝然间,路两侧有人影在动,土里升起五六根绊马索,上下交错横在路中间。 马不会轻功。 它跳不过去。 马虽懂危险。 可这太突然。 这种隐藏的埋伏,人都猝不及防,何况是马。 一声尖锐刺耳的口哨声,让人心头一紧。 马也听到了。 立刻,马上,当即,顿时,随即停住了…… 它们很听话,像被施了魔咒。 由于惯性太大,冲力太强,那马蹄甚至在地面滑行的过程中,留下深深的拖痕。 瞬间,沈虎禅几人身体也不由得前俯了一下,幸亏他们及时抓紧缰绳,没有栽下马来。 尘土飞扬。 泥沙漫天。 坐骑四周升腾起一团黄色尘雾,把沈虎禅几人笼罩在里面。 马是停了。 可伏击没有停。 目标还是马! 第二波进攻紧接而来,十几条钩镰枪从道路两侧探出。 钩镰枪又长,又狠。 枪头尖锐,自刺马蹄。 弯钩锋利,割向马腿。 只要马倒了,人就跑不了。 “嗖嗖嗖嗖嗖嗖……”一轮急风呼啸,还未散去的沙尘之中飞出数把飞刀。 飞刀,飞,飞,飞,飞,飞…… 又亮又快。 飞刀,刀,刀,刀,刀,刀…… 疾射八方。 幸不辱命也使出了真本事,飞刀门的绝技“见风插刀”。 有风。 才有飞刀。 敌人出手时会有风,剑风,刀风,棍风,枪风,暗器也会有风…… 风代表了方位。 知道敌人在哪,飞刀就射向哪。 “噗噗噗噗……”,飞刀精确命中了敌人的手腕,手掌。 伏击的人纷纷痛的撒手扔枪,狙击再次失败。 第三轮进攻又开始了,在第二轮钩镰枪攻击没结束时就发动了。 二十多名刀牌兵跟进掩杀。 他们举盾,拎刀。 有序的突击。 无畏的冲锋。 这是军士,受过训练的兵。 还是精兵。 突然传出一阵怪声,奇音。 ——口技! “御兽门”的技能。 这是一种特殊的声调,只有动物能听懂的语言。 几匹马接受到狗狗的指令,快速做出反应。 它们嘶鸣响彻云霄,鬃毛披散,腰背起伏,粗壮有力的四蹄不停翻腾。 飞蹬。 踢踹。 撩顶。 一时间,刀牌兵被踢得人仰人翻,满地狼藉。 第三轮进攻就被几匹马化解了。 混乱中,一道剑光掠起。 一道与众不同的剑光。 淡黄的剑芒,闪电般切入未彻底散去的灰蒙蒙尘土里。 “嗖”的一声,一条人影飞出尘雾,躲开了那一剑。 人影如猛虎出洞,疾射而出,直扑出剑的方向。 老虎般矫健迅猛的动作,老虎那样压迫凌人的气势,一个像老虎一样的人。 ——沈虎禅! 可剑光又起,又是一道青色的剑影,直袭沈虎禅。 这剑更绝。 绝命的绝。 绝对绝情绝杀的一剑。 沈虎禅身体空中一拧,一个侧翻,动作犹如燕掠浮云,干净利落。 剑光贴着沈虎禅的身体而过,又被险险让开。 好快的身法。 极速的反应。 “刷刷”又是两剑,一红一白两缕剑芒划过,飞击半空下坠的沈虎禅。 红色的剑光,宛若惊鸿。 剑美的让人迷醉。 白色的剑影,犹如极光。 剑快的使你心寒。 沈虎禅深吸一口气,空中陡然止住下落之势,左脚尖一踢右脚跟。 “呼呼呼……”的一下,沈虎禅像风火轮般,连翻几个筋斗躲过剑芒,直冲那名剑客。 二人相距已很接近,那剑客再出一剑。 眩目的金芒大炽。 金色的剑光。 这是灿烂辉煌,缤纷夺目的一剑。 这么近的距离,这一剑沈虎禅躲不过去。 这种剑法也破不了。 这是一种“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的剑法。 你武功多高,多强,他都会比你高,比你强。 出剑的人是“七色剑客”舒映红。 他是铁剑大将军手下的三面令旗之一,也最不好对付。 王龙溪武功高强,可脾气太暴躁,遇事欠考虑,易怒冲动。 楚杏儿是大将军的女儿,聪慧伶俐。可身手弱了些,也不够狠辣。 舒映红就不同。 处事冷静,沉稳。 心机也深,善谋。 剑法超群,出众。 他一手“七色绝命剑”打遍河东,河北西两路高手。加入大将军阵营时,更是献上了悍匪“半天云”赵肖帅的项上人头。仟仟尛哾 赵肖帅是河北西路各路土匪的总瓢把子,势力很大,行事猖狂。 绝对称的上“半天云”这绰号。 他一声号令,匪军聚众横行,敢攻打州县。衙门里都害怕,见了他都要望风而逃,军队也曾派大军几次围剿,都无功而返。 就是这样一号谁也不敢惹的人物,舒映红单身孤剑,独闯匪窝。 他连杀赵肖帅手下十一名悍将,并且七剑斩下他的人头,送给了楚衣辞作为见面礼。 舒映红是个不可低估的对手。 这点沈虎禅清楚。 面临对方的那一剑金光,他别无他法。 只能出刀。 刀在后背,却已出鞘。 刀光一闪。 寒芒如雪。 刀影如花。 这一刀的刀光像片片雪花扬起,漫天皆白。 舒映红那一剑的金光被完全的遮蔽了,掩盖了。 好像他的剑使出了刀光。 剑影一消。 刀光一灭。 舒映红矗立着,一动不动。 甚至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喘气也停顿住了。 “叮叮当当,叮叮叮叮……” 他手里的长剑,从剑锷到剑锋开裂,突然一截一截断成七段。 沈虎禅就站在他背后。 刀也回了鞘。 只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气。 唯有香味的存在,可以证明沈虎禅出过刀。 他的腰间有血迹,斑斑点点。 沈虎禅在拔刀时,全身会激起一层虎皮般的罡气。敌人的攻击,轻易伤不了他。 可他还是受伤了。 中了舒映红一剑。 那一剑太高,太强,割开了沈虎禅的罡气,剑锋伤到了他。 不过沈虎禅神色自若,坚毅的眼神像刀一样盯着舒映红。 也震慑住了他。 “为何不杀我?你那一刀明明可以要了我的命!” 沈虎禅刀眉一扬,沉声道:我需要你活着回去给大将军带句话! 舒映红狐疑的问:要我带什么话? 沈虎禅道:大顺钱庄,通宝商号的劫案,不是我干的。 舒映红淡淡一笑:大将军并没有怀疑是你做的,他只是要你回去。 沈虎禅道:现在不行,有些事我需要弄清楚。不止是劫案,还有更重要的谜团要去揭开。 舒映红道:哦,我懂了!你希望大将军不要再追捕你了。 “是!” 舒映红想了想说:我可以帮你带话,但大将军有自己的决断,我无法承诺会如你所愿。 沈虎禅道:你的话,他会听。 舒映红笑了。 他的笑容很绚烂,像七色的彩霞那样璀璨,给人希望和信心。 这充满暖意的笑,与他那让人绝望的剑法恰恰相反。 “我明白为何你不杀我了。我活着回去见大将军,比任何话都有说服力。” 沈虎禅嘴角一牵,八字胡一耸。 “因为你是舒映红,大将军最信任的人!” “你太抬举我了,大将军只信他自己。” 沈虎禅不语。 舒映红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会尽力给你争取点时间。 “给我一个月!到时无论事情有没有结果,我都会去见大将军!” “当真?” 沈虎禅没有回答,而是用目光回应着舒映红。 那是一种你无法质疑的眼神。 虎一样的坚定,虎一样的犀利,虎一样的不可侵犯。 舒映红撇了撇嘴角道:那就一言为定。 沈虎禅道:多谢! 舒映红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欠你那一刀的人情。 “看来还是我的刀情面更大些!” “谁让刀在沈虎禅手里……” 第141章 自在门往事 神侯府内堂,气氛有点肃穆。 诸葛先生刚从宫里回府,无情和铁手却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有一个坏消息要回禀他。 难办且棘手的消息。 普通的坏消息,四大名捕是不会去打扰诸葛先生的。 他太忙了。 也太累了。 诸葛先生游走于皇帝,朝廷各党派之间,每日面对的是权谋算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当今大宋奸佞横行,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他们施阴谋,搞诡计,谗上媚贵,混淆视听。 大多数的朝臣惧怕蔡京等人罗列罪名,无中生有,搞得满朝文武人人生畏。都有本不敢奏,有话不敢说,明哲保身,无心治国。 普天下之人,只怨当朝,又怨先帝,早就民力已衰,国之不国。 唯有诸葛先生敢于抗疏力谏,请辩忠奸,倡议廉奉,推举贤士,给危难中的大宋保留着一丝元气。 可今天的事不同寻常。仟仟尛哾 是自在门的事。 也算是家事。 诸葛先生是自在门的人,这事不可不管。 不能不管。 不得不管。 铁手把事情大概的经过说了下:大顺钱庄三十万两白银被劫,十九条人命。通宝商号二十万两白银被抢,十七条人命。桃园县命案,捕头刘武及手下捕快,平民二十八条人命。海地村被屠村,上上下下一百六十三条人命。 每一桩劫案,血案,都是惨案。 而凶手就是自在门三代弟子里的沈虎禅。 他是懒残大师的高徒。 懒残大师是老四大名捕,诸葛先生的大师兄。他心性温厚,淡漠名利,武功高深莫测。 师父韦青青青因为知道他门下四个徒弟中,要以诸葛正我的天性、根基、遇合、才干最为翘楚。 他生恐有朝一日诸葛正我误入魔道,殆害人间,那便无人可制了。故而创下“六合青龙乾坤大阵”,交给了首席弟子叶哀禅,用来制衡诸葛正我。 叶哀禅因与唐门未来的衣钵继承人唐乃子有过一段惊世情缘,只可惜最后无果而终。后来他又犯了重罪,为避祸选择度牒出家,自号“懒残大师”。由于事业,感情的种种波折,使其心灰意冷,看破红尘,遁迹山林,消声遗迹。 懒残大师已不问世事多年,终日青灯古佛,晨钟暮鼓。与几位师弟也早就不相往来,甚至连书信也没有过。 就连当年自在门的重大变故,诸葛正我,天衣居士,元十三限在甜山同门互斗时,懒残大师都没有出手阻止或者参与。 他知道那是自在门的劫数。 劫数是逃不开,避不了。 只有应劫。 去渡劫。 诸葛小花和元十三限从拜入自在门后,其实就是对手了,一直在较劲。 有明争。 有暗斗。 元十三限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可心高气傲,总是妒忌诸葛小花。 老四大名捕时期,二人表现最为出挑和抢眼,不论是惩奸除恶,破案缉凶,都展现了极强的干劲和好胜心。 江湖上无论怎么风云变幻,诸葛正我总是略胜一筹。 元十三限不服。 神宗,哲宗时期,二人从政。 诸葛正我受到王安石的越次赏拔,与王韶策上平戎三策,积极推动变法革新,仕途大好。 哲宗时期司马光拜相,他主张无为而治,趁机开始对新党清算打击,王安石失势。诸葛正我作为新党本该受牵连,却因与苏氏三父子交好,依然为司马光重用。 徽宗时期司马光死后,蔡京得势拜相,位居太师。诸葛正我作为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又几次救过皇帝的性命,还是被赵佶留用,地位不坠。 相比起来,元十三限可谓是凤泊鸾飘,仕途上郁郁不得志。 在王安石越次入对、大权在握之际,他投效皇弟赵颢,而遭王安石弃而不用。到司马光上位之时,报复新党,他因受蔡确之连累,被贬戎川。直至蔡京任相,因要节制诸葛正我,所以才调他回京师,但又忌惮元十三限的能力,防他坐大,闲置不用。 二人截然不同的命运,又再次加剧了师兄弟之间的矛盾。 元十三限仍是不服。 最造化弄人的是,二人在爱情上也是对手。 他们同时遇到智小镜,都爱上了她。 这一次元十三限赢了,也输了。 小镜姑娘嫁给了他,元十三限认为自己终于胜了一回时,发现其实小镜深爱的是诸葛小花。 他在感情上还是没赢。 外表,才情,武功,志向都出色的元十三限却自始至终差了那么一点运气。 懒残大师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这是二人的宿命。 所以他不问,不管,不帮。 只是谨记师命,守住自在门。 要守住,就要学会不自在。 ——不能自由自在! 他遁入空门,抛开俗世,就是为了远离各种争端的漩涡。 懒残大师做了隐士。 当了奇僧。 这是他的宿命。 他把自己的那份情怀寄托在沈虎禅身上,希望自在门可以在他的手里发扬光大,而不是守住。 他希望沈虎禅去闯。 当年曾要把自己数十年来悟刀法精要的心法传给他,沈虎禅若接受了这本册子,日后便是懒残大师的衣钵传人,自在门便由他来统领。 但他却将其丢进了火炉里焚烧,并从容的说了一番话,到让懒残大师心服口服。 他在沈虎禅身上看到了师父韦青青青的影子。 沈虎禅现在的处境不妙。 懒残大师还是深居山林。 不理。 不问。 可诸葛先生不能不管,于公于私都无法置之不理。 他没见过这位师侄。 四大名捕也没见过这位同门师兄。 已故的天衣居士,元十三限,还有他们的门人王小石,六合青龙也没见过。 这很奇怪。 自在门的人竟然都没见过这个沈虎禅。 诸葛先生听完铁手的话,先问了无情的看法。 他的意见,往往很有用。 无情给的回答也很简单。 简单的很简短。 简短到极简略。 就一个字。 ——抓! 这个回答,铁手也有点意外。 自己与沈虎禅素昧平生,可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事迹,心里是敬佩他这样的为人。 也羡慕他可以没有约束的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铁手是不相信沈虎禅会干出这样违背道义,伤天害理的勾当。 所以铁手也问无情。 无情的话,自然有他的深意。 “大师兄,事情还没搞清楚,为何要抓他!” 无情眨了下眼,挑了挑睫毛,目光清丽的说:抓是做给别人看的! 铁手又问:抓给谁看? 无情回道:栽赃嫁祸沈师兄的人。 诸葛先生笑道:你认为沈虎禅是被冤枉的? 无情微笑道:这个我无法断定,可是有一点是我们可以做的。如果沈师兄是被冤枉的,我们抓他其实反而是一种保护。假如案子真的是他做的,抓他也是我们的本分。 铁手恍然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既然有人在用沈师兄做文章,不如就将计就计,这样不但可以发现真相。万一他有危险,我们还可以名正言顺的用抓捕来周护他的安全。 无情颔首道:是这个意思。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不如光明正大的去抓沈师兄。这样还能敲山震虎,让敌人投鼠忌器,方便我们行事。 诸葛先生捋须道:那该如何抓? 无情回答:由大理寺出面,刑部下公文,让各地州府配合我们抓捕,把执行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诸葛先生又问:那派谁去办这事妥当? “我” 铁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脱口而出。 无情转首看着铁手道:二师弟,你和小珍姑娘的婚事也临近了,这次还是我去。 铁手争辩道:婚期还有一个月,这不影响办案。小珍知道我是去做正事,她不会介意的。 诸葛先生道:游夏,婚姻也是大事,更是正事。 铁手舒然笑道:世叔,我很重视小珍姑娘,而且是在心里。她是个好姑娘,会理解我的。 诸葛先生望了一下无情。 铁手见状又说:大师兄,我真不是和你抢差事。只是很想去会会这位沈师兄,为自在门做点事。还有他假如真犯了事,我也会秉公执法,讲其抓拿归案。 无情俊秀的脸,扬起优雅的笑:二师弟,那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办案能力吗?师哥不和你争了,这次由你去。 铁手笑说:谢谢大师兄的成全。 无情道:大家虽是师兄弟,可情谊上早就是亲兄弟了,别说什么见外的话。 诸葛先生也欣慰道:那就让铁手跑一趟了。我时常要进宫伴驾,京师里还需要崖余你来坐镇。 无情道:世叔,京里的大局还是要由你来掌舵。我的资历尚浅,做事有时还欠火候。 诸葛先生笑道:所以才要多做,多历练。何况金风细雨楼这条线一直都是你在牵着,还要你多操心。 “诸葛伯伯,我来看你了……” 堂外传来一阵响铃般的女音…… 无情左手捂着小腹,表情倏然就变了。 像挨了十五种暗器,七上八下的那种神情。 第142章 妙手班家 “叮铃铃,当啷啷,叮铃铃,当啷啷……” 一阵铃声串响,堂外蹦蹦跳跳的走进来一个小姑娘。 她二十岁出头,面似银盆,双颊绯红,一双丹凤眼,用红绳扎着一对辫子,样子活泼乖巧。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她背着一个大木箱,上面还挂着一圈铃铛,箱子几乎和她整个人一样大。 不过她背得却很轻松。 这个女孩也确实很巧。 手巧。 她出身于以铸造机关,设计机括闻名的“妙手班家”。 还是班家坐馆主事人“傀儡王”班逐仁的掌上明珠,班家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她叫班巧巧,绰号“气晕鲁班,愁哭孔明”,是班家天赋极高的女弟子。 “妙手班家”是武林十三家之一,拜公输班为祖师爷。 公输班春秋时期鲁国人,故而又叫鲁班。 鲁班出生工匠世家,从小天资聪慧,跟随家里人参加过许多土木建筑工程劳动,逐渐掌握了不少生产技能,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 长大后,已闻名遐迩的鲁班去了楚国,为楚国军队打造云梯,冲车,钩强等军事攻城器械,要去讨伐弱小的宋国。 当时的一代圣贤,同样也精通机关术的墨子,不远千里去往楚国。鲁班被墨子的人品所折服,再一起用双方制作的攻,守器械当着楚王的面进行演练。证明楚国攻城会损失惨重,加上墨子的口辩之术劝说楚王,最终放弃攻宋的计划。 鲁班和墨子也结下友情,并学习了不少墨家机关术。以后他不再为军队效力,致力于民间,发明创造了不少延传至今的工具和工艺。如:锯子,墨斗,凿子,铲子,刨子,曲尺,石磨,钻子,木偶,伞,轱辘,锁等等。 可墨家一脉早已没落,而鲁班的后人代代相承。“妙手班家”更凭借着高超的制作工艺,机关术而声势浩大,地位显赫。 班家素来和神侯府交好,门主班逐仁,几名长老“能攻巧将”班伯勋,“机关算尽太精明”班小聪,“木和尚”班木鱼也都是诸葛先生的好友。 妙手班家虽是大世家,可武林地位低于唐门,雷门,方家,温家,孙家五大家族,甚至风头也不及“下三滥”何家,“太平门”梁家,“兵器坊”蔡家。 班家要力争上游,志在千里,只能依靠神侯府这样有朝廷背景的靠山。 班逐仁希望能在自己的带领下,班门弟子入主京师,成就一番大事业。他的女儿班巧巧就自然而然的和神侯府搭上了线。 神侯府是皇帝赐给诸葛先生的,可时间久了,东西会旧,也会坏。赵佶也几次拨款用于修缮府邸,可都被诸葛先生用于赈济灾民了。 班巧巧就会经常去神侯府,修理门窗,补缮梁瓦之类的,也算一种熟络人情的方式。 另外能让堂堂班家大小姐甘心去干这类“粗活”的主要原因是,她像去见一个人。 ——无情! 她第一次见到无情,就无法忘记这个俊傲的男子。 特别是无情有一双漂亮且秀气,秀气又有灵气的手。 班巧巧之后就经常来神侯府干“粗活”,也经常来看无情。 她为无情改良了“燕窝”,“红颜”,还亲手打造了一架布满机关,可以短时间内自给动力的马车“鹊巢”。 她对他很上心。 很用心。 也倾心。 她爱看无情笑。 他笑起来很迷人,像甘泉一样清澈,爽朗,也很俊秀。 无情笑时,嘴角的每一丝上翘,眼角每一缕倾斜度,都在班巧巧的心扉倾注了一股暖流。 她被无情所吸引。 迷恋。 无法自拔。 今日班巧巧又来看他了,一走进内堂就很礼貌的说:诸葛伯伯好,巧巧来给您问安了。 “铁大捕头好”。 “无情哥哥好”。 班巧巧还特意瞄了无情一眼。 无情神态略有点不自然,只是含笑点头示意。 诸葛先生,铁手都高兴见到这位小姑娘。作为名门闺秀,班巧巧知书达礼,尊敬长辈,毫无大小姐的脾气和架子。 这样的女孩总是很讨人喜欢。 诸葛先生捋须笑道:巧巧,总是麻烦你,我也有些过意不去。 班巧巧笑靥如花的说:诸葛伯伯,您可别这么说。这神侯府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我能进来脸上是沾了多大的光啊! 诸葛先生道:你父亲可还好?几个月前“五亭书院”一别后,一直没闲能与他再叙。 “多谢诸葛伯伯关心,老爷子身体硬朗的很,最近和兵部,军器监,驽甲署几位大人忙于伐辽的攻城装备,器械的打造。” 诸葛先生道:你父亲是个大才,有雄心壮志,是国家的栋梁。 “那都是诸葛伯伯的提携,我们妙手班家才能大展拳脚,为国效力。” 班逐仁此人志大才高,心系庙堂,也颇有手腕。即使资历比他更老的“班门第一虎”班搬办,在班家门主之位的竞争中也落败。 他让班家弟子积极涉足朝廷事务,参与官府行动,在得到神侯府暗助后愈发做大,诸葛先生在江湖上地位也更为稳固。 二者兼利。 共赢。 铁手对诸葛先生道:世叔,我先去大理寺,刑部走动一下,到时也好早点准备启程。 诸葛先生道:好,这次去要多加小心,我会和灵郁布打个招呼,他在河北一带还是很有办法的。 “捕霸”灵郁布在刑部一向很有办法。 你没有办法时,他总是会给你想办法。而且他在河北地区威望超过了四大名捕。 铁手回道:好的,我就先告退了。 班巧巧对铁手说:铁大捕头真是大忙人,啥时候喝你和小珍姐姐的喜酒啊? 铁手也尴尬的笑道:快了快了,到时你可要来。 “那是,你们四大名捕早就该成家立业了,家事稳定了,才能去做大事。” 铁手憨笑的挠挠头皮,也不知说什么,就赶紧走了。 班巧巧眉目一耸,盯着无情道:无情哥哥最近可好? 无情温和的回答谢谢你关心,一切都好。 “你的“燕窝”,“红颜”,“鹊巢”都该检查修理一下了,一会儿我帮你看看。” 无情浅笑道:好,又劳驾你了。 班巧巧甜甜的一笑道:你还跟我客气,真是的。 诸葛先生道:你们年轻人,不必太拘礼。要过得大方点,自然些。 班巧巧赞同道:就是就是,还是诸葛伯伯为人开明。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您托我父亲的事有眉目了。 诸葛先生,无情都略有欣喜之色。 那夜,司马光故居。 关七那次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独斗十五大高手,几乎挑战了半个武林。 最终关七负伤而去。 无情当时就是亲历者,见证了某种奇怪的事物将关七带走,消失在夜空。 那种东西太过匪夷所思,又极为神秘,甚至有点虚无缥缈,奇幻疯狂。 无情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场的人都无法解释那是什么? 那不是幻象。 亦不是梦。 似真非真。 也非海市蜃楼。 不是虚影。 似假非假。 它真切的存在! 是一种真实的物体。 很诡异。 很魔幻。 充满神奇的力量。 那种“异物”很有灵性,智慧。 或者说它是“活”的,感觉是有“生命”的。 无情后来是用“异物”来向诸葛先生描述经过,他找不出更好的词来代替。 诸葛先生已算是见多识广,也被难住了。 也愁住了。 那“异物”是什么倒是其次。 关七的出现才是让他忧虑,担心的。 因为他是战神。 这样的人一旦被人操控,利用,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并带来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 战神变为杀神,这绝对是一场灾难,一场浩劫。 所以诸葛先生,无情都在暗中查这件事。 首先要搞清楚那“异物”是什么? 诸葛先生去请了“傀儡王”温逐仁帮忙,让他协助调查一下。qqnew 他要先梳理一切信息,才可以抽丝剥茧的去解开谜团。 妙手班家是武林里接触各种神异,诡异,奇异事物比较多的名门。 他们这方面的见识,知识是具有权威性的。 班巧巧把身后的大木箱放在地上,从箱内拿出一只“鸟”。 一只用木头雕琢的鸟,这外形刻画的栩栩如生,极为精致。 班巧巧目光扫了下诸葛先生和无情说:你们要看仔细了,这东西可不是谁都能观赏到的。 只见她掌中的木鸟猝然挥动翅膀,展翅腾起,时而围绕柱子飞行,兀而穿越房梁疾掠,忽而贴地滑翔。 那种飞翔的姿态,十分轻盈,也很灵活。 无情也懂机关,是个行家。可看到这只木鸟时,也叹为观止,内心不由的啧啧称奇。 不一会,木鸟又回到了班巧巧的手里,像一只听话的乖乖鸟。 诸葛先生不禁问道:这是何物? 班巧巧回答:诸葛伯伯,可知道我们班家祖师爷当年和墨家大贤墨子有过一次比试。 诸葛先生道:当年楚国欲伐宋国,墨子千里迢迢去到楚国意图止战,和公输班却有一次单独的竞技比艺。 “是的,当年鲁班曾拿出一只木鸟演示,能在空中飞行三天三夜而不停,这种木鸟叫“木鹊”。” 无情眉毛一剔道:木鹊? 第143章 神不知,鬼不觉 “木鹊”是鲁班杰作之一。 班巧巧手里的这只木鸟也是根据祖师爷的“木鹊”演化而来的。 无情一时茫然不解。 班巧巧道:鲁班当年削竹木制作的“木鹊”精巧绝伦,可以飞翔三日不落。可他不知墨子也能制造出一种“木鸢”,同样可以飞行一日不坠,让我们班家的祖师爷心悦诚服。 诸葛先生问:为何公输班的“木鹊”比墨子的“木鸢”飞得久,反而他还认输了。 班巧巧莞尔一笑道:那是因为墨子的“木鸢”可以携载物品,鲁班的“木鹊”除了花哨,并无什么大用。 诸葛先生点头道:利于人谓之巧,不利于人谓之拙。这样比较,墨子的“木鸢”能为人所用,实际作用更大,的确胜出公输班一筹。 班巧巧也说:是的,所以祖师爷之后把智慧,精力放在造福于民上,发明了许多有用的工具,物件。 无情不禁问道:那你这只木鸟是? 班巧巧得意的说:我这只木鸟可没祖师爷的“木鹊”飞的久,只能一炷香不落。但用了特别的机关术,飞行过程中更灵敏,快捷,还能带些较轻的物品。 无情又疑惑的追问道:那这种木鸟的飞行原理在哪里? 班巧巧回答:首先要依靠浮力。 诸葛先生好奇的问:浮力? “对,不止水里有浮力,空气中一样存在浮力。好比我们放的大型风筝,本身它的重量也不轻。“木鹊”如果在空中展开翅膀,四周浑圆,借助风力和气流,是可以达到强大的浮力。” “原来如此。” 班巧巧又继续讲解:除了浮力,还要用到机关术,让其产生动力。这样可以在空中漂浮,移动,施展一些技巧。至于能飞多久,取决你的手艺,机关术的水准。 诸葛先生听了,心中暗自赞叹。这“妙手班家”果然是名门大族,拥有不少奇技。如引入正途,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若被奸人所利用,那后果就很严重。 无情默然的斟酌了一会,又问:那天夜里,我所见的“异物”可不小,比你这木鸟要大许多,也沉很多。关七本身有也分量,离开时也是挂在那“异物”上,真的可以办到吗? 班巧巧望着无情笑道:解决了浮力和动力的问题,还需要一种特殊的材料。 “什么材料?” “诸葛伯伯,无情哥哥你们可听说过浮云木吗?” 诸葛先生扬眉道:这倒真没有什么耳闻。 班巧巧道:浮云木只产于大理国,极为罕有。大宋最贵的木材沉香,有“一两沉香一两金”的说法。可与浮云木一比,简直就是霄壤之别,天冠地屦。这种木材又坚硬,又轻,经过处理可以悬浮于空中。 无情不可置信的问:真有这种木头? 班巧巧肯定的回答:当然有啊!大理国有一块无人区叫“百木大”,那里远古时遭受了陨石的撞击,使那边的地质地貌发生了变化,产生了特殊的磁场。浮云木长期生长在那种环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定磁场共性。后来有人冒险进入,想砍树枝生火,发现树枝抱在手里很轻,完全不费力。略小的枝杈甚至还能缓缓的浮在半空许久才掉落。 诸葛先生道:那么看来,只要有大量的浮云木,加上懂得浮力原理,拥有精妙机关术的人,是可以造出比较大的飞行物。 班巧巧直点头:嗯,确实可以办到。就是…… 无情问:就是什么? “就是浮云木极为珍贵,价值不菲。按你的描述,那个飞行物要耗费很多材料。估摸着怎么也要几十万两黄金,还需要精通机关术的高人来铸造。” 诸葛先生问无情:崖余,巧巧丫头这么一说,事情就清晰许多了。 无情悠然的说:第一,这种飞行物真实存在,而非神谈怪论。第二,要把它造出来,需要巨大的财力,极广的人脉,拥有高超手艺的行家才能做到。第三,理论上,这种飞行器应该不会飞太远,估计在京畿路一带。 诸葛先生也认同,又问了班巧巧:你觉得假如有了足够的浮云木,谁可以制造出这种飞行物? 班巧巧思虑了会说:班家,或者墨家。 无情打趣的问:是否包括你? “我一个傻丫头,哪有这通天本领,做点小玩意我还可以,高深的机关就难倒我了。” 无情道:你不是叫“气晕鲁班,愁哭孔明”吗? 班巧巧嘟囔着嘴说:那是说我学艺不精,技术愚拙的意思。把祖师爷,诸葛亮的脸给丢尽了。 诸葛先生顿然大笑起来,开心的就像一个孩童。 既天真。 也烂漫。 丝毫瞧不出他的年龄。 无情道:墨家早已败落,墨家门人也凋零殆尽,就算还有墨家弟子存世,恐怕机关术也早就失传了。 班巧巧又说:班家门人众多,可有这本事的人,连我爹爹在内也就三四个人,他也暗中调查过,似乎也不像是班家人做的。也许墨家后人,依然有这样的高手隐匿着,也说不定。 无情道:至少我们现在有了一个查案的方向。精通机关术这条重要线索,可以继续调查,还能从财力方面入手。 班巧巧瞪着眼,一脸不解。 无情淡然一笑道:几十万两黄金造一个飞行物,那要有多大的家业啊!所以这样的人也并不多,把范围缩小到京畿地区,就更容易了。 诸葛先生笑道:有桥集团可以排除了,他们有这财力,可明显方应看,米苍穹与这飞行物无关。 无情也道:金风细雨楼也不会,他们没有那么多财力,戚少商和杨无邪当时也都在场。至于六分半堂不好说,可从狄飞惊的举动来看也不像。 班巧巧道:我会让爹爹继续留意这事,看看江湖上还有谁可以有这高强的手段。 诸葛先生道:这事他真的帮了大忙,也不知如何答谢。 “诸葛伯伯,你为我爹爹朝中谋了职,完成了他的心愿,也给班家添了脸面。这点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无情道:有班门主这样的人物执掌妙手班家,是让人安心的。 “有无情哥哥这样的四大名捕,老百姓才是安心的。” 无情轻叹一声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四大名捕星火微芒,也难改国运不济的颓势。 诸葛先生安慰的说:事在人为,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希望。 无情黯然低首。 静默无声。 班巧巧走到无情身边,拍了下他后背道:别垂头丧气的,你可是六扇门里堂堂大捕头。要看得开,看得高,看得远。 无情嘴角勾笑。 又浅又淡。 有点忧郁。 诸葛先生道:崖余,京城这件事就由你来办。铁手要去河东,小冷估计要派他去次洛阳。qqnew 无情一怔,忙问:冷师弟,要去洛阳? 诸葛先生沉声道:追命来信了,洛阳的局势很糟糕。“兰亭”池家被“妙手堂”回家,“小碧湖”游家,“千叶山庄”葛家联手打击,前景堪忧啊! 无情皱着眉头道:三师弟的脾气,不是十万火急是不会求援的。池日暮看来是遇上大麻烦了。 诸葛先生道:他是个很有抱负的人,这几年他有方邪真这名强助,也把池家打理的蒸蒸日上。但洛阳这地方各方势力盘踞,鱼龙混杂,都是难缠的角色。我怕追命一个人应付不下来。 无情道:世叔放心,三师弟可是外粗内细的汉子,江湖阅历又丰富,机警过人,断然吃不了亏。 “但愿如此,洛阳是温晚的管辖区,追命行事会有掣肘,让小冷去帮帮他,我也放心。只是京城又要你来挑重担了。” 无情道:能帮世叔多分担些,我们几个人都会义不容辞。 诸葛先生道:我老了,这副担子迟早是要留给你们挑的。 班巧巧接话道:诸葛伯伯老当益壮,长命百岁,这担子你还要挑好久呢! 诸葛先生笑道:我只求国泰民安就行了。对了,今天你就在府里用了饭再回去。 班巧巧道:不了。我还要去永庆公主那里,她让我做的小玩意要送过去。 班巧巧善于制作木偶,玩具,一向深受宫里的皇妃,公主喜爱。她经常出入宫里,也为父亲班逐仁积攒下不少口碑。 诸葛先生道:崖余,你送送巧巧丫头。 “是!” 出了府门,无情推着轮椅陪着班巧巧走了一段。 而神侯府位于痛苦街心,苦痛巷口。 这里是敌人的禁忌之地。 周围有老楼,旧楼,小楼,大楼,分别由四大名捕镇守。 神侯府有难,四楼皆可策应,营救。 痛苦巷,也不是谁都能轻易踏足的。 巷口的乞丐是丐帮的八袋长老,“流来浪去”胡浪。 巷子里扫街的老者,是泰山剑派的“旭日东升一剑红”古天德。 那摆馄饨摊的小贩,曾经两广一带的豪杰“大飞侠”梁天天。 布庄的老板,以前是江南地区“宝智林”的馆主“笑面三分情”黄柏。 卖油铺子的女掌柜,也是“玉龙剑派”的掌门陆爱枫。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惹了仇家,身负劫难才会来此避祸,求诸葛先生收留庇护。 看似普通平常的巷子,实则极不平凡。 不过还是有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了苦痛巷。 第144章 杀手兄弟 潜入是杀手的职业技能。 这两个人在杀手组织里,无疑是潜行方面的顶尖高手。 他们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目标的面前。 让你防不胜防,防无可防。 他们还有一个习惯。 每次要暗杀目标时,他们都会提前告知对方,让你做好防范。 这是个奇怪的习惯,不符合杀手特性的规矩。 哪有暗杀之前,去提醒对手的道理? 他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这是一种正大光明的暗杀方式。 因为这二人不是普通杀手,而是杀手世界的祖师爷。 他们拥有特别的做派,属于自己的风格。 主动通知要杀你,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近。 让你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终日提心吊胆,这种知道自己快死的恐惧感才最可怕。 怕的让你发怵,发狂,发疯, 不管你派了多少高手保护自己,或者躲藏到任何地方,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 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杀。 谁都不想上他们的暗杀名单。 如今这二人就在苦痛巷,站在无情的对面。 一个白发银眉的老者。 一个浓眉黑髯的汉子。 无情并没有感觉到杀气,可已经认出了他们。 无情冷冷道:你们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白发老者道:我是神不知,他是我的师弟鬼不觉。 神不知,鬼不觉既是师兄弟,又是亲兄弟。 黑髯汉子冷眼瞪着无情,目光犹如寒电。 这种目光没有杀戮之气。 只有杀意。 强烈且暴烈的杀意。 无情面无表情,显得十分冷静,可身旁的班巧巧本能的往轮椅后躲。 遇见神不知,鬼不觉是件可怕的事。 班巧巧是个女孩子,自然会心生畏惧。 无情问道:你们是来杀我的?还是杀她? 神不知回答:我们师兄弟与班家没有过节,也没人请我们来找班家的麻烦。 无情舒了口气道:很好! 神不知反问:很好什么? 无情道:你们的目标是我,而不是她,这很好。 黑髯的鬼不觉不屑的说:看来你很希望我们来杀你。 “不希望!不过至少她是安全的。” 班巧巧怯生生的说:无情哥哥,我去叫帮手来? 无情微笑道:他们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 神不知道:我们给了你机会。 “哦?” 神不知又接着说:我们今天来就是给了你机会。 无情道:我差点忘了,神不知鬼不觉暗杀前都会告诉对方,让其有所防备。 神不知银眉上下一耸道:这是我们的规矩,即使目标是你,也不想坏了规矩。 无情问道:那可否告知在下,这次你们是单独行动,还是要联手。 神不知笑道:我们还没想好,有点分歧。但不排除合作的可能性,谁让你是四大名捕的无情。 “听说你们那么多年,只有过一次合作行动,看来我又要让你们破例了。” 鬼不觉冷哼道:你太高看自己了,师哥是谦逊而已,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你。 无情扬眉道:你师哥不是谦逊,而是自知,更是为了你好。 鬼不觉道:你觉得我单独杀不了你? 无情道:至少你鬼不觉办不到,神不知或许可以。 “是吗?” 鬼不觉嘴里发出格格格的咬牙声,面上的虬髯也轻轻鼓动。 目光也不再阴寒,变得如两团烈火般炽热。 杀意开始燃烧。 转化成了杀气。 烈烈。 腾腾。 无情双目聚精,双手变换了姿势,左手掌搭在轮椅车轮的机括上,右手肘支在扶手上。 身后的班巧巧也躲了起来,藏在她的大木箱后面。 神不知沉声道:师弟,他是在故意激你。别意气用事,对付无情这样的人,一点细微的浮躁都是毁灭性的。 鬼不觉道:我知道,可还是想自己去试试他的斤两。 神不知道:你别忘了我们的身份,也不要轻看你的对手。他很沉着,你必须要比他更冷静。 鬼不觉听了,开始深呼吸。 那股狂暴的杀气在逐渐减弱,消散,褪去。 杀手可以有杀气,但要懂得隐藏。这样出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让对方措手不及。 出手意图,动向暴露了,暗杀的难度就大了许多。 尽管神不知,鬼不觉已经是杀手行业里的翘楚,排名位居前三。 杀手界有个公认的排名叫“无双集”,凡是能上榜的都是极为优秀的刺客,前十更是绝顶杀手。 神不知,鬼不觉这对组合一直与“离”交替争坐二,三的位置。 “离”是一个杀手的代号,也是名字。 这个人一生只杀过三个人,却足以让其跻身“无双集”前三排名。 那三个目标都是极难杀的大人物:第一个是“飞斧队”余家的当家人,“开天辟地,盘古神斧”余响天。 余响天是余家的话事人,是权威代表,杀他需要的是勇气,要面对整个“飞斧队”。 也有传闻是现任余家当家“一斧当关”余吼地策划的,“离”只是一名执行者。 第二个杀掉的就是“东北一刻馆”林家的馆主“东北王”林傲寒。 这绝对是个大佬级别的人物,林傲寒掌控东北多年,带领林家称霸一方。手下高手众多,又有地方官府撑腰,杀他是个震动武林的大事件。 第三个暗杀的目标是“南洋整蛊门”的总门主“鬼迷心窍”罗虚伪。 “离”的第三次行动对象,仍旧是一个宗主级别的人。 罗虚伪是个虚伪的人,可他的蛊术不虚伪。 而是很虚幻。 虚幻且无解。 他的蛊:毒,狠,绝,邪,诡,诈,恶,惨。 即使这样的角色也还是死在“离”的手上,没有悬念。 所以“离”只行动三次,就已闻名天下。并给自己定下了规矩:低于武林十三家宗主级别的买卖,一概不接。 杀那些不够分量的人,只会自贬身份,也降低身价。 “神不知,鬼不觉”为了和“离”竞争“无双集”排名第二的位置,也开始选择够资格的人。 无情无疑是那种人。 他们来京城已有一个多月,雇主说出无情的名字时,二人不约而同的犹豫过。 一犹豫就是一个多月。 暗杀四大名捕之一的无情,已经不属于挑战的范畴,而是决战。 也是绝战。 生死战。 “无双集”排名第四的“暗器王”秦点都没有把握去挑战四大名捕。 秦点是杀手,他在杀手界的名气也极高,与秦时明月汉时关、满天星亮晶晶,神不知鬼不觉齐名。 他所有的暗器都是自制的,无一重复,不断出新,出奇,出精。 “暗器王”秦点一出,名气已掩盖了以暗器成名的蜀中唐门,与无情的“明器”成为二水分流,双峰并峙,一时瑜亮。 不过他依然不敢去挑战无情。 无情是明器王。 他是暗器王。 一明一暗。 一正一邪。 江湖人都认为无情在暗器上的造诣,稍胜秦点半分。 神不知,鬼不觉若论单独的实力,都不会超过秦点。 所以他们深思熟虑,三思而行。 最后还是接下这单任务,甚至连酬金都没有过多考虑。 他们想的是这次暗杀的可行性,还有善后问题。 酬金并不太在意,行动失败可能意味着死亡。 钱对一个死人来说,能有多重要? 这次暗杀也许是神不知,鬼不觉最后一次行动。 又或许是无情人生终局的演出。 孰赢? 谁输? 生或死? 一切犹未可知! 黄昏。 苦痛巷。 冷冷清清。 对峙。 安静。 无情肃静。 神不知冷静, 鬼不觉沉静。 这个巷子里充满了焦灼的气息,紧张的味道。 鬼不觉缓缓的往左行动。 走得很慢。 他用脚跟支撑发力,转踝带动脚掌移动。然后脚尖着地,等脚趾完全落地,再掂起脚跟挪动,以此类推。 这种走姿很奇特。 怪怪的。 感觉有点滑稽。 这种看似畏畏缩缩的步伐叫“鬼步”。 神不知,鬼不觉以轻功,暗器着称。鬼不觉擅长身法“鬼步”,暗器是“黑煞神针”,杀手锏是“金镖”。 神不知的轻功叫“神走”,暗器则是“白绝鬼签”,绝技是“银钉”。 无情丝毫不敢松懈,他聚精会神的看着鬼不觉的走位。 也盯着神不知的动向。 神不知却泰然自若的站着,样子很松松垮垮。 松散的像一座静止的沙丘。 风一卷,黄沙就会漫漫悠悠的升起,仿佛轻纱飞舞挥动。 没有风时,又静静的矗立在那,雄浑,静穆,毫无生气。仟仟尛哾 让人有点窒息的感觉。 神不知完全不像是一个杀手,而像一个学士。 儒雅。 气度不凡。 温和。 高谈雅步。 神不知看似在旁观,全无杀气。 可也是最具威胁的。 鬼不觉陡然止步,目光死死的咬住无情的左手,准备试探性的往前走一小步。 他想发动“黑煞神针”,逼迫无情出手。再转而游弋到他的右侧,用“金镖”给他致命一击。 鬼不觉观察到无情的左手一直按在轮椅的车轮机括上。也许会发射机关,或者借力施展轻功。他的右手是支在扶手上,只能发射暗器。 左手是无情的关键,所以移动到他的右边把握会大些。 就算无情有变招,自己的“鬼步”也可以改变方位再次突袭。 鬼不觉的计划里并没有神不知,他不愿师哥出手相帮。 他要独占功劳。 证明自己。 他按计划跨出了那一步…… 向前的一步…… 第145章 燕窝 鬼不觉一步前跨,正欲发起攻击。 无情就动了,操纵着轮椅快速做出反应。 疾动。 前冲。 而且是连人带车直撞过去。 简单又疯狂的冲撞。 鬼不觉想到无情会动手,主动用暗器先发制人,也算好了他的出手线路。 他对暗器的种类特性,运用手法完全不逊于无情。 鬼不觉懂暗器,也擅用,杀人的手段更超过了无情。 不论对手发出什么样的攻击,自己都有把握躲避,并且还击。 可无情却没有打出任何暗器,而是直接冲了过来。 人和轮椅。 无情与“燕窝”。 这种进攻方式,鬼不觉也有点意外。 意外的是无情双腿残疾,靠轮椅行动不便,他不拉开距离,反而贴近自己。 这种直接,且有点拼命的方式不符合暗器高手的风格。 可偏偏他就用了。 这让鬼不觉意外。 意外不代表慌乱。 鬼不觉杀过很多人,有兵器行家,内外兼修的好手,也不乏有暗器高手。 最着名的一役,他曾经暗杀过蜀中唐门内五堂的堂主,“借花敬佛”唐献花。 对手也是精于暗器,轻功。唐门内五堂的弟子在江湖上就非常了不得,何况是一堂之主。 他的独家暗器是:“花”。 用花做武器的一流高手并不少见,无情也可以用花来当暗器发射。 可唐献花的“花”是开在自己身上的,确切的讲是长在皮肤上的。 因为那是一种病毒:天花。 唐献花是一个用身体病毒来发射暗器的唐门高手,所以他的进攻方式也是靠近敌人,贴身缠斗,伺机放出“天花”。 这点和此刻的无情很相似,所以鬼不觉也做出反应。 他向后退,然后左手一抖。 “嗖嗖嗖”三枚“黑煞神针”飞出,直射无情“天突”,“紫宫”,“中脘”三穴。 “黑煞神针”犹如发丝,又黑又细,这种暗器在黑暗的环境中更具威胁,专攻穴位。 无情没有躲避,轮椅继续前进,还加速冲刺。 他双眉紧蹙,目光如电,左手一按轮椅机括。 “呲呲呲”三声脆响,鬼不觉的“黑煞神针”被纷纷击落。 无情的轮椅扶手柄端射出五枚“白骨丧魂针”分别射中鬼不觉的暗器。 与此同时多余的两枚丧魂针疾射鬼不觉的两肋。 无情一出手就化解危机,并且反击对手。 鬼不觉后退中急停,脚跟一扭,身子斜侧。 他的“鬼步”动作平滑,连贯,仿佛飘离地面般轻盈,两枚白骨丧魂针不出意外的射空。 一时间,形势变化后双方都没得手。 鬼不觉是杀手里的顶尖高手,他知道三枚“黑煞神针”是拿不下四大名捕的,何况还是以暗器闻名的无情。 他有意要放无情过来,就像当年放唐献花近身一样。 那样才能把对手神不知,鬼不觉的狙杀。 无情欺入。 轮椅逼近。 他和鬼不觉只有七八尺的间隔,两个暗器高手本来该拉开距离对攻。 可现在二人相遇。 很近。 极接近。 一旁观战的神不知聚精会神的盯着双方,好像在观赏一场精彩且残酷的围猎。 鬼不觉是猎人。 无情是猎物。 他知道自己师弟之前的浮躁是故意的,那是为了迷惑无情的伪装。 鬼不觉要让对手觉得自己心浮气躁,有机可趁,实则早就有打算。 他用了骗局。 布下了杀局。 对手已入局。 无情本不该选择近身的方式接近鬼不觉。 这种方式对别人也许管用,对鬼不觉一定是个错误。 可无情还是来了。 就在敌人的面前。 鬼不觉目光寒而厉,心中却暗喜:当年“借花敬佛”唐献花就是近身时,被自己的暗器所杀,如今无情也进入自己的圈套。 鬼不觉马上甩脸。 发出致命的暗器。 他的黑虬髯里,猝然激射出密密麻麻的黑色须毛。 “嘶嘶嘶嘶嘶嘶……” 这才是真正的“黑煞神针”,隐藏在他浓密旺盛的虬髯里。 敌人一靠近,给予致命打击。 这才叫鬼不觉的杀招,幽灵一样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对手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手上,而非想到脸上的大胡子里。 鬼不觉之前只用过两次这样的杀招,其中一次就是用在唐献花身上。那次他皮肤上的“天花”被射中后爆裂,他整个人也随之被“爆炸”。 更小,更细,更密,更多的“黑煞神针”雨点般喷发而出。 暗器很无情。 无情的打向了无情。 速度比之前的要迅捷,还要精准,而且是近距离的发射。 鬼不觉看准时机,无情来不及发射暗器阻挡那么多“黑针”。 假如他施展轻功躲避,自己的“金镖”也早已就绪,怎么逃也避不开自己的“金镖”射程范围。 对手插翅难逃。 也难飞。 无情呢? 他就没打算躲,依然坐在轮椅上前冲。 他也没受伤。 神不知失声叫道:不好,他的轮椅有古怪。 无情的“燕窝”不是普通轮椅,肯定是有古怪的。 这“燕窝”是诸葛先生凭着和“妙手班家”的关系。为了这天生不幸的少年,特别费神、精心设计了一辆隐藏多种发放暗器的轮椅给他,解决其行动问题,还有加强了进攻,防御能力。 这个作品也是“妙手班家”的杰作之一,甚至班巧巧还特意为无情改装了一种秘密武器。 新“杜雷氏天衣”。 有新就有老,老“杜雷氏天衣”是由诸葛先生的朋友杜氏,雷氏用牛羊胎皮制作的防护膜。 这种膜很实用,但有个巨大缺陷。时间久了会变质,发霉,干燥,缺乏润滑的作用,在释放的过程中会有影响,甚至是失效。 所以班巧巧改装了,用了新的材料,新的施放机关。 更快。 更灵敏。 还更安全。 新“杜雷氏天衣”是班家的一种绝密机关,一种强大的防御性保护罩。 班家先祖从鱼类的鱼鳔(俗称鱼泡)启发,经历不断研制,改良。用了透明,轻薄,坚韧的“安全递衣”为材料,造出了现在的新“杜雷氏天衣”。 班巧巧作为班家的大小姐,手里肯定掌握了这种技术,她也自然的为“燕窝”安装了。 这也是无情每次见到班巧巧就很头痛的原因,总是欠了她太多人情。 无情不喜欢欠人情。 人情是债。 又是你还不了,也还不起的人情债。 无情的马车“鹊巢”是班大小姐一手打造的,“燕窝”的“杜雷氏天衣”又是班家秘技,自己的轿子“红颜”也经常需要她的修理。 这日积月累,人情越来越多,债也越来越重。 无情压力也愈发的加重。 不过现在他要面对的是顶级杀手鬼不觉,需要全力以赴。 “杜雷氏天衣”一打开,像一个透明的气泡把“燕窝”包裹起来,把无情也保护住了。 除了轮子。 只见保护罩外层不停的有小光点迸发,那是“黑煞神针”撞击在天衣上的火星。 “滋滋滋滋滋……”火点闪烁,在昏暗的巷子里绽放出光点。 一闪一闪,一亮一灭。 犹如烟花燃爆,火花飞溅,十分赏心悦目。 也极为魔幻。 鬼不觉这次是吃了一惊。 神不知鬼不觉的惊了一大惊。 没想到对手竟然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机关,把自己神出鬼没的暗器给破了。 最大的危机还远没结束。 无情的轮椅已冲到跟前,车轮中心的转轴伸出两把钢制刀叶。 随着车轮旋转,刀叶急旋,快速飞切鬼不觉双腿。 无情从进攻,到防守,再转攻只用了一个动作。 就是轮椅前冲。 他没有用手发放暗器,因为还有一个神不知没有动。 无情必须要留手防范。 神不知比鬼不觉要隐藏的深,也沉稳的多。 你不知道他想不想出手,何时出手,怎么出手。 神不知不出手比出手更可怕。 无情必须一心二用,分别对敌。 鬼不觉多少有点后悔没和师哥联手。虽然二人一向不和,彼此之间经常乐于看对方行刺失败,讥笑嘲讽对方。 神不知安静的观察着,看到无情已占上风,师弟处于劣势。 他还是没动。 未有出手。 他了解师弟的实力,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鬼不觉见刀叶逼近,腾身而起,飞入空中,左手掌有金色的光芒闪动。 那是一枚飞镖。 ——金镖。 这是鬼不觉的杀手锏,他要找出无情轮椅的弱点。 战斗还没结束,才刚刚开始…… 第146章 双飞 鬼不觉腾升而起,躲过了旋转刀叶。 他空中转圈旋翻,飘然落下,立足于屋顶的飞檐之上。 朦胧的月下,就像一支黑色的秃鹫栖息在一根枯枝上,居高临下环视四周。 鬼不觉的一对深幽的厉目,投射出绿莹莹的寒光,直勾勾的窥视着无情。 他要找到“杜雷氏天衣”的破绽,然后破了“燕窝”的机关。 只要是机关就有弱点,可以破解。 “燕窝”是妙手班家打造的,他们会隐藏机关的缺陷,让别人无从下手,无法攻克。 可鬼不觉也是顶级杀手,寻找破绽,发现弱点,利用空隙,也是他的拿手好戏。 鬼不觉目光快速搜索着这架神奇的轮椅。 找不到! 找不到? 找不到…… 无情在“杜雷氏天衣”的保护罩内,外层防护润泽透明,让清月一照显得晶莹剔透,光亮夺目。 鬼不觉脸色有点狰狞,眉间戾气大盛。 他焦躁不安的神色爬上了面容,心中暗骂:哪个王八蛋制造的这种鬼机关。 ——为何看不到弱点? ——这该死的机关怎么去破解? “车底!” 有人一声长啸,划破夜幕,也惊醒了鬼不觉。 神不知一直在旁观,看得很清晰,他发现了“杜雷氏天衣”是从车底的一个孔释放出来的。 无情衣袍的下摆正好掩盖了发射口,使人不容易察觉。 神不知精准的捕捉到了释放机关的瞬间。他及时提醒师弟,其实已算是帮忙了,平日里绝对不会这样。 今天却不得不这样做,对手是无情,不能抱有一丝自负与侥幸。 何况鬼不觉可是他的亲弟弟,亲师弟,不能眼睁睁的瞅着鬼不觉陷入困境。 他若有闪失,这对杀手组合也就名不符实,实力大减。 恐怕在杀手界的地位也有所不保。 神不知没出手,但助了师弟一臂之力。 鬼不觉一听,如梦初醒。右手一掣,袖子里飞出一团黑色物体。 形状如鸡蛋大小,快速打向“燕窝”的底部。 这种暗器叫“跳弹”。 也是鬼不觉的成名暗器之一,“黑针跳弹,鬼步金镖”都是他的主力杀招。 他脸上虬髯里的“黑煞神针”已让无情化解,可仍有“跳弹”这样的独门暗器。 黑色的跳弹急速飞行,要摧毁“杜雷氏天衣”的发射口。 无情端坐原地。 静坐如松。 不动如山。 他白衣如月。 胜雪。 一双如月牙的秀眉,挂在清澈明亮的眼眸上。 眼神很寒。 冷冽的寒。 凝结成霜,宛如冰柱,指得人心里发冷。 那种压迫感,让对手不由的发怵,甚至让敌人发抖。 无情漂亮又清秀的手指轻轻的按了下机括。 刹那间,左侧的车轮“噗”的一声脱离了车轴,也飞了出去迎击“跳弹”。 车轮滚滚。 呼啸生风。 那轮子似一个大陀螺飞转,边缘还刮起了强风,发出锐响。 “杜雷氏天衣”是“燕窝”的防御机关,那这轮子就是攻击机关。 这种机关叫“比翼双飞”。 这个机关的构思是出自于诸葛先生,由“能攻巧将”班伯勋亲手设计。 车轮的轮毂用钢绳连接转轴,按下机括轮子就可以自行脱离,并且在一定距离内可以随心操控。 车轮更是布下机关装置,用来攻击敌人,构造极为精妙。 鬼不觉的“跳弹”也不简单,他右手一勾。眼看要被轮子撞上,黑色圆球突然弹起,绕过了飞轮,划着一道弧度直击车底。 这种暗器还真的会跳跃。 飞轮没有拦截成功,却径直飞向了屋顶的鬼不觉。 同时右侧的车轮也飞了出去,去阻挡跳弹的路线。 鬼不觉见飞轮袭来,身子一沉,双腿用力前蹬,飞箭般前窜出去,右手指一扯。 “跳弹”又弹到半空,“蓬”的一响,黑色的圆球骤然间爆开。 只见球体内炸射出许多墨点,漆黑的墨汁泼洒向轮椅。 无情有天衣护体,暗器难以突破。可对手的“跳弹”里藏的是黑墨汁,只见保护罩被溅射的到处都是斑斑点点,密密麻麻的墨印。 鬼不觉的这种暗器是用来扰乱对手心神,遮盖视线的。 你看不见了,就只能束手待毙。 鬼不觉见“杜雷氏天衣”被墨汁击中,一大片保护罩都彻底看不见了,心中窃喜。 他总算抢了先机,无情视线全无就无法操控机关,假如撤去天衣那就失去了最大的屏障,自己左手的“金镖”就能一发命中。 “小心!” 飞轮击中飞檐,撞碎了檐角,激射出的碎瓦砾,弹向鬼不觉的后背。 无情用飞轮袭击是佯攻,利用碎石片伏击才是真实意图。 神不知瞧出端倪,迅疾发出警告。 鬼不觉本还沉浸在得意之中,让师兄一喊,身子不禁一颤。 好在他的反应也奇快,轻功也极佳,整个人空中一顿。 急拧身。 快转腰。 忙脱袍。 回身挥舞右臂,手里攥住衣衫一角快速飞展,左右旋卷。只闻“呼呼”作响,将碎石瓦砾尽数卷入其中。 无情也趁鬼不觉忙于应付时,快速后撤,并且按下机括,收起了“杜雷氏天衣”。 那一瞬间,鬼不觉无暇顾及,发出“金镖”。 对无情来说,看不见等于武功全废,他的暗器和机关都依靠眼睛去观察才能施放。 他只能退,收起天衣。 鬼不觉见状立即反击。 空中的他右手衣袍一甩,将包裹的瓦砾碎石全部打向无情。 鬼不觉的内力相当不俗,经过他的手腕运劲发力,射程射速的威力大增。 无情操控左右两个车轮,火速挡在身前。 飞轮边缘探出一圈锋利的锯齿,急速旋转起来,犹如疾风一般。 “双飞”像两条灵活的手臂,持着两块坚固的盾牌,将一轮碎石挡开。 此刻鬼不觉已然落地,低俯着身子,抬眼窥探着无情。 左手金灿灿的“金镖”始终握在手心,没有打出去。 没有十足把握的时机,鬼不觉是不会用绝招的。 杀手锏捏在手里,就还有威慑力。打出去万一失手,就没有依仗。 自己的“黑煞神针”失败,“跳弹”破了“杜雷氏天衣”,可并未对无情造成伤害,只剩下“金镖”了。 他使用“金镖”的次数反而是最频繁的,从没失过手。 这才叫“杀手锏”。 杀人成功率极高。 鬼不觉“金镖”用过六十九次,只有两人存活。 一个是“杀手楼”的楼主,“杀手不太香”冷传香。 “杀手楼”也是一个杀手组织,与“秦时明月汉时关”,“满天星亮晶晶”,“天字门”齐名。 而像“离”,“神不知,鬼不觉”,“暗器王”秦点,“一名刺客”赵刺属于独立的杀手个体,也长期霸占“无双集”前五排名。 冷传香没有死,是因为那只是一场比试,一场赌约。 鬼不觉没有下死手。 他没想杀她。 冷传香是一个女人。 她是很妖妖,极艳艳,还带着香香的女子。 鬼不觉和她约定:他若赢了,冷传香就陪他渡一晚春宵。冷传香胜出,鬼不觉就帮她杀掉“秦时明月汉时关”的胡蝶梦。 结果冷传香没有死,胡蝶梦不用死。 另一个在“金镖”下存活的是白云山“观澜派”向家主事人“云蜂快剑手”向明皇。 他的一手“花间堂前蜂蜜溅”剑法以快着称,能在黄蜂采花蜜的瞬间,一剑切断它的口器,而致“蜂不死,花蜜溅”。 向明皇还是折在鬼不觉的“金镖”之下,他没死是雇主要求留下性命,废掉一双眼睛即可。 所以“金镖”没输过。 鬼不觉眼角一瞥,瞅了一眼师哥,手里的金镖金芒映射在自己阴沉的脸上。 愈发可怕瘆人。 神不知银眉一展道:师弟,你要是再失手,我就只能出手了。 鬼不觉冷哼道:你别插手,现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神不知叹声道:你只要开口,我绝对会帮你一起杀了他,何必那么辛苦! 鬼不觉怪目一翻道:我已破了他的机关,逼他使出了绝活。你现在出手,几个意思?不会是想捡个漏? “唉……”神不知不住的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无情默不作声,静坐环顾。他颈脖处已有微微汗渍,呼吸也略有急促。 他面对的是顶级杀手,专注力高度集中,操纵“燕窝”也极为谨慎,仔细。 高强度的对决让他有点累,而且小腹有些不适。 无情自小身体虚弱,虽有“破气神功”来施发暗器,可不能久战一直是他的命门。 他需要一场闪电战。 速战。 快战。 无情再按机括,两侧的车轮“格楞楞”的飞驰冲向鬼不觉,突击他的左右两边。 “比翼双飞”。 鬼不觉迅步疾进。 二人再次交锋。 第147章 瞬间发生的事 鬼不觉前冲时,还做了一件事: ——扔衣服。 右手的衣袍被抛了出去,像一张黑油布盖天蔽地,罩向无情。 鬼不觉则躲在衣袍后潜行。 无情操纵“双飞”左右互相横切,“刺啦”一声……衣袍被撕扯成片片条条碎布,残絮如黑天鹅羽毛飘散开来。 可衣袍后空无一人。 鬼不觉已一飞冲天。 他凌霄直上。 在高处俯看,右手掌随即对着无情一推,数枚“黑煞神针”倾泻而下。 无情操作“双飞”,飞轮往地面一撑,连人带“燕窝”往上一提,也升入半空。 那“双飞”好比一双大脚吸在地上,钢绳犹如细竹竿,形成双腿,将“燕窝”完全的支立起来有二丈多高。 那一轮“黑煞神针”全部打在地面上发出“叮叮当当”弹撞之音。 鬼不觉身子开始下坠,左手依旧紧握“金镖”不动。 ——没有机会! ——还要等! ——至少时机还不成熟! 无情见对手下落,左手也操纵机关,“双飞”的钢绳一收,也跟着下沉。 同时右手一扬,发出二枚“顺逆神针”,分攻鬼不觉“巨阙”,“膻中”两穴。 无情终于发出了暗器。 “顺逆神针”无声无息,无光无形,顺血攻心。若以内力抵抗,则逆真气运走,钻脑而殁,天下间无药可救治,只要中了一口,便只有攻心或刺脑,不死也得残废! 除非内力极其深厚的高人,才能用内力将针逼出体外,可损耗的元气也甚多。 鬼不觉很清楚这等暗器的厉害,不敢怠慢,身形甫动。 鬼步疾走。 身法鬼祟。 他的轻功一向好,师门里除了神不知的“神走”,无人可比。 “顺逆神针”追身疾打,普通人是很难躲过去的,可鬼不觉是“鬼”。 难缠的“鬼”。 他双足小碎步快速移滑,上身却大幅度的剧烈摇摆,感觉像是用身体的摇晃来带动双脚走路。 就在两枚“顺逆神针”被躲开,或将要躲开时,一条白影凌空飞渡,直飞鬼不觉。 月白之下。 白衣飘飘。 风很轻。 云极淡。 无情从“燕窝”上,腾身而起,飞跃而来,姿态优美,灵动。 一时间,空中传来低沉的闷响,无情已至对方身前。 鬼不觉刚刚让过“顺逆神针”,无情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心中一悚,没想无情会放弃轮椅的机关保护,选择近战。 至少“燕窝”仍有机关可以使用,而且还是占优势的情况,行动上轮椅也足够灵活。 可无情还是来了。 他来的如此之快。 还很突然的降临。 更让鬼不觉惊讶的是,无情的轻功比自己还要高超。 无法想象一个从小双腿残疾,身体羸弱的人,是经历过多少磨难才练成这样的绝世轻功。 鬼不觉一悚,一惊,一犹豫,出手也有细微的迟钝。 这个细小的停顿,旁人是绝对察觉不到的。 除了无情! 他右手一扬,两颗如意珠掷出,倏然一分,直射对手的双耳。 怎么近的距离,鬼不觉原本可以射出黑虬髯里的“黑煞神针”。 可他没用,因为用不了。 要向前射出“黑煞神针”就要扭动脖子,转动脸颊。 但无情提前打出如意珠,把左右两侧都封死了,只要鬼不觉一偏头必然被击中。 无情的手法,不用去质疑。 除了精准,还是精准。 鬼不觉看见无情苍月般的面容,他的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狡黠的笑。 笑是狡猾的,可笑意里透着三分洒脱,三分孤傲,三分清高,一分不羁。 无情两边嘴角上扬,唇启轻吐,右手还漫不经心的一点,指向神不知。 “噗”,寒光一闪,一物从无情口中疾射飞出,直钉鬼不觉脑门。 无情用嘴发出暗器。 也是吐出暗器。 让人出乎意料。 这也是他的绝技“一枝独秀”,是将一小块轻薄的铁片含于口中舌下。 暗器又隐秘,又快。 不吐不快。 一吐断魂。 “叮,呲”一响,金光一亮,鬼不觉发狂似的急旋,像阵妖风一样消失在夜幕中。 他走了。 成功逃脱。 捡回一条命。 无情又返回了“燕窝”里,瞅了一眼还是站着不动的神不知。 他的鬓角有几缕青丝,悠扬的垂掉下来,轻轻的落在无情秀气,干净的手背上。 地面上有一只损坏的木鸟,鸟身被某种物体给套住了。 还有一簇血迹,一小截耳廓的残肢。 就这三样不起眼的东西,也见证了刚刚一场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战斗。 “好险!” 无情冷冷回答:是很凶险! 神不知语气有点平缓的说:我刚才不得不出手,他是我弟弟。 无情道:你第一次出手为了阻止我行动,第二次是帮鬼不觉脱困,可你为何不全力对我下手? 神不知顿声道:我确实可以只对你下杀手……但那样我弟弟必死于你手上。而且就算我出手,也不一定能得手。我不想为了没胜算的变数,去赌上弟弟的一条命。 无情微笑道:你说的变数不会是她? 只见班巧巧从大木箱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娇小的身子,一双巧目圆睁,直溜溜盯着无情和神不知。 神不知点了点头道:不是她第一次用机关鸟给你挡下那记暗器,也许我弟弟还没那么容易被你压制。 班巧巧又谨慎的躲回木箱后面,像一只懵懂无知,又胆怯,迷失森林的小鹿。 方才电光火石间,发生了太多的状况。 第一轮攻击由无情发出两枚“顺逆神针”开始,这是为了让他用轻功可以顺利接近鬼不觉。 神针是扰敌,争取机会。 无情需要近身使用“一支独秀”,他没有内力,远处发射毫无威胁。唯有近距离突施冷箭,才能奏效。 鬼不觉也不出意料的被“顺逆神针”给分心乱神。 神不知预感不妙,窥探出无情的异动,立刻发出一枚“混元八棱圈”,倘若击杀对手不成,也可延缓下他的移动。 “混元八棱圈”形似玉镯,有八个棱角,上面沾有剧毒。 神不知打出的暗器,飞行路线飘忽不定,只要对手稍不留意就会被剐蹭到,随即毒发身亡。 班巧巧也忧心如焚,关注着战局,一直在为无情捏把汗。见神不知打出暗器,自己连忙放出早已准备就绪的木鸟,去阻截敌人的偷袭。 木鸟故意让“混元八棱圈”套住,然后直接带着飞离,也是之前那声闷响的出处。 无情没有受到神不知的干扰,快速逼向鬼不觉。 此刻鬼不觉已躲开“顺逆神针”,突见无情欺近。 他虽然惊惶了一下,可也准备反制对手,甩头使用“黑煞神针”。 无情已没有“杜雷氏天衣”保护,离开了“燕窝”也没法使用“双飞”格挡。 这个距离太适合用黑针了。 鬼不觉却没料到这个距离更有利于无情的“一支独秀”,他还提前打出了两颗如意珠,封住了自己的出手。 他又迟疑了下。 猝然间,同时发生了好几件事: 第一,无情果断吐出口中的铁片,这个距离足以击杀鬼不觉。 第二,神不知迅速第二次出手,打出一枚“白羽鬼签”。他见师弟情急万分,用暗器射向无情,为鬼不觉解围。 第三,鬼不觉没有想到无情有“一支独秀”这样的暗器,生死关头终于用了左手的“金镖”一划,去格挡那枚铁片。幸好自己一直没有用出去的“金镖”,关键时刻保了性命。 第四,无情见神不知发出“白羽鬼签”打向自己,忙右手一指,从衣袂里发出袖箭拦截。 所以才会有“叮,呲”一下响声。其实是两次几乎同时的交击,一次是铁片钉在金镖上,一次是袖箭和鬼签的彼此撞击。 第五,鬼不觉“金镖”虽然架住“一支独秀”,可铁片改变方向后仍是命中了自己的左耳垂,他的“金镖”也近距离削掉无情的鬓发。 更应该庆幸的是,神不知的出手相助,让无情原来右手可以“补刀”的机会丧失了。 鬼不觉惊魂动魄,急忙施展轻功逃离,无情则也身形一纵回到轮椅,双手严防神不知的再次出手,还有鬼不觉的回击。 不过神不知没有再做任何动作,鬼不觉也跑的非常坚决。 这个过程很短暂,也很激烈,甚至极其精彩。 夜愈发的深了,也凉了。 苦痛巷还是冷冷清清。 风冷。 月清。 无情倨傲的瞄了神不知一眼道:鬼不觉走了,你为何还留在此地? 神不知冷笑道:我想等等看。 无情问:等什么? 神不知回答:等我想怎么杀你! 无情道:你还要杀我? 神不知回答:嗯!我是我,我师弟是我师弟。他杀不了你,就轮到我来杀你。 无情扬眉道:是吗? 神不知道:是啊!至少你的重要机关,独门暗器都暴露了。还经历过一场恶斗,体力也消耗不少。我则是以逸待劳,知己知彼。 无情明目一闪,微叹一口气说:确实!现在的你杀我,要比鬼不觉容易许多。 神不知白眉紧皱,仰首望天。 “月亮好美啊!” 第148章 墨方 银月又圆,又大。 月光又柔,又美。 神不知缓缓低首,默默直视无情,一对白眉耸动,恰似两把银色利斧上下挥动,仿佛要砍断对手的头颅。 他的右手五指并拢,呈刀状,指缝里赫然出现几点耀眼的银光。 好像他的手掌上镶嵌着几颗璀璨的星辰,衬托着夜空的明月,彼此遥相呼应。 那种光线极亮,使人睁不开眼的炫目,令人压抑窒息的光。 死亡的光。 这也是神不知的致命暗器:银钉。 他和鬼不觉师出同门,二人各有绝技。鬼不觉是“黑针跳弹,鬼步金镖”,神不知有“白签飞圈,神走银钉”。 论暗器鬼不觉比较出色,论轻功神不知更为优秀。 可神不知的城府,耐心,观察力要强出师弟不少,这对组合也一贯是师哥为主。 而“银钉”是他的杀手锏。 神不知也打算速战速决。 作为杀手,他们师兄弟露面,逗留的时间有点长。而且这里还是京城地界,神侯府的辖区,惊动刑部就太麻烦了。 神不知,鬼不觉还有几桩案子在大理寺挂着,刑部几个有名的捕头都要找这对煞星归案。 他们有牵扯“洛阳四公子”的争端,也有当年“林凤公案”的事件,京城也有大案与二人脱不了干系。 他要一招定胜负。 无情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汗水从鬓边轻轻滑落,滴到了衣襟上。 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与鬼不觉的一场恶斗也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腹部的不适感愈发明显,却不敢用手去揉搓减缓。 此刻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让神不知捕捉到,变成一次致命的漏洞。 二人都如临大敌。 无情聚精会神。 神不知屏息聚意。 “你累了?” 无情从容的回答:有点累! 神不知道:那我不能错失这个机会,否则下次再杀你,就更难了! 无情道:难道今天就容易了? 神不知道:是! 无情道:我的机关,暗器还有很多。多到足够把敌人摧毁。 神不知冷言道:我找到了你的弱点,这个破绽你弥补不了! 无情目光炯炯的问:哦!真的吗? “对!因为命门不是你,而是她!” 神不知微微颔首,用左手指了一下无情旁边的大木箱。 那是班巧巧的工具箱,她也藏在箱子后面。 神不知又道:假如我对她出手,是不是要比对付你容易许多? 无情俊眉一挑道:她接不下你的暗器,神不知鬼不觉的暗器也接不得! 神不知一声阴笑,声音极为阴险毒辣,还有点猥琐。 “我想你应该会救她?不然四大名捕也真的就摘牌!” 无情没有回答,只是静坐如钟,默不作声。 神不知道:如若救她,就会暴露自己的破绽。你有的机关已经不能使用了,口中的杀招只能用一次,我可以全力对你发起进攻。 无情轻叹一口气道:那假设我不救她呢? 神不知也不意外的说:不救她,这个女娃娃可就因你而死了。你不会愧疚?不会自责吗? 无情平静的说:会!但前提是你杀得了她! 神不知一怔,目光一厉,右掌轻抬,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杀不了这女娃,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无情淡然道:第一,我从不小瞧你这样的对手。第二,她也不是我的命门。第三,今天你谁都杀不了! 话音一落,神不知就一闪。 他侧移滑动,疾如鹰隼,快似猎豹。 神不知打算用“神走”移位到无情侧翼,对木箱后的班巧巧打出暗器。 无情若救,自己就变向突进他,用“银钉”佯攻,再用无人知晓的一种暗器杀掉对方。 “银钉”只是江湖人所知的杀手锏,而自己的秘密武器是连师弟鬼不觉也不知道的绝招。 杀手的行动,绝技只有做到隐秘,诡谲,不为人知,才能够轻而易举的完成任务。 这才是暗杀的真谛。 神不知的身法极快,已闪至无情的左侧。 无情的“燕窝”一转,也朝着神不知的方向,可没有动手。 机关没用。 暗器也没发。 神不知也没出手。 他没法出手。 或者是不知该怎么出手,往哪里出手! 因为木箱后没有人。 班巧巧不见了。 神不知暗暗吃惊,纵有无情这等轻功,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凭空消失。 他的左掌已经三发“白羽鬼签”在手,却因没有目标而凝固一般,无从下手。 设计的方略,从刚开始发起,就无疾而终了。 无情道:之前也说过了,她不是我的弱点。 “咯噔,咯噔,格楞楞……呲呲……呲呲……格楞楞……咔咔咔……咔咔咔咔……” 一阵剧烈的机关鸣响,犹如木地板震裂开来的声音。 只见那个大木箱竟然站了起来! 木箱怎么会自己动? 还是像人一样会立直起来? 神不知的江湖阅历比四大名捕可要丰富太多了。 什么样的人没杀过,什么奇怪的经历没遇到过。 可这木箱子却着实让他震惊了。 神不知定睛一瞧。 只见木箱底部伸出四根支撑脚,每个支脚下端是一个圆形的吸盘,“噌噌噌噌噌噌……”吸盘上弹出精铁打造的钢爪,牢牢的抓紧地面。 而箱子的四方面,分别每面打开两个机关口,从里面探出一节节套连的木制触手,像蜈蚣蜿蜒的躯体。 触手的顶端有铁环,上面装有锯子,刨子,钢铲,凿子,铁尺,铁锤,套索,铜斧。 箱顶则探出一个南瓜大小的机关,上面有两个类似眼睛的窟窿,里面闪闪发亮,像是装有水晶一样的物质。下面有一个大的方形口,隐约可见里面装有一排发射孔。 神不知收敛心神,思忖一下道:难道这是传闻中的“墨方”? “墨方”是传说中的一种机关,最初是有墨家祖师墨子发明,是一种构造精巧,灵活多用的机关。 人可以栖身于箱内,操作机关自由行走,翻山越岭,跨溪渡河,也能用来躲避自然灾害,防御敌人的攻击。 后来鲁班学习了墨家机关术,并加以改良,取名“墨方”,用来纪念墨子。 这种机关可以用来造楼,建桥,铺路,修城,抢险救灾等等。 “妙手班家”也把“墨方”作为镇门宝器,班逐仁是班家领导人,把这等旷古神机给自己宝贝女儿也倒不奇怪。 班家大小姐有这样的装备,比身边跟着几个武林高手保护管用多了。 神不知犹豫不决时,“墨方”猝然发动进攻。 班巧巧在里面操纵“墨方”四脚快速摆动,如蜘蛛般在地面爬行,直接撞向神不知。 箱体四周还突出许多锋利的尖刺,这给碰一下,非被戳得不死也残不可。 神不知倒退。 遁走。 他的移动要比“墨方”迅速,一面后撤一面要留意无情。 可无情并没有打算出手的样子。 “突突突……”一阵锐响,“魔方”头部口中的发射孔,疾射出许多细钉打向对手。 神不知身形一闪,再挪,让过飞钉,可自己已被逼到墙角。 苦痛巷本就不算宽,他也无路可走。 于是他只能不走路。 ——而选择走墙。 神不知脚踩墙面,凌空步行,身体垂直与地面平行。 怪不得他的轻功叫“神走”,原来真的可以像神仙一样,在任何地形如履平地。 神不知踏墙疾走,三枚“白羽鬼签”直射“墨方”的双眼。 他虽第一次见到这种机关,可对方一定要有观察孔,看清自己的移动,才能操作“墨方”。 那头部两个闪光的窟窿也许是视线的观察口,所以先试探性的突袭一下。 而“墨方”两根触手敏捷的挥动起来,一把铁尺飞舞,一个铲子封挡,把暗器纷纷打落。 班巧巧还操作四条触手,延伸袭击神不知。 只见一把锤子,一把刨子,一把锯子,一把铜斧朝着墙面疯狂打击。 “乒乒乓乓……”激烈,急促的切割,捶敲,撞砸,挥砍。 神不知犹如壁虎一般在墙面不停游走,躲闪。 墙面被暴雨般的捶打,变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忽然,“轰隆隆”的巨响,墙面终于经受不住冲击,瞬间坍塌。 一时间,尘土飞扬,灰烬弥漫。 升起一团巨大的蘑菇状尘云把神不知湮没其中,无情不禁左边衣袖掩住口鼻。 “叮叮叮叮,铛铛铛铛……” 刹那间,又是一阵短促的金属碰撞,交击之声传出。 然后,“嗖”的一下,神不知猛然窜出大片烟尘,空中身子一拧,落到另一侧墙头。 他的雪眉,白发,银须都沾了不少灰尘,脸上和衣袍上都是脏兮兮的沙土。 神不知气喘吁吁,神态有点狼狈痛苦,右掌的“银钉”已然不见。 无情轮椅前的地面上,有一些散落的暗器,其中就有“银钉”。 神不知眼光恶毒的扫视了下“墨方”,又瞪了下无情。 “下次,我一定和师弟联手杀你!” 话音一止,神不知已不见踪影,唯有墙头淌下一丝血迹。 片刻后,灰土散尽。“嘎吱”一声,“墨方”的后面自动打开,班巧巧从里面钻了出来。 无情则凝神沉思,一脸严肃。 看着一片废墟的残垣断壁,班巧巧心知闯了祸,吐了吐舌头道:你别生气,这墙我会修好的! 无情回过神来,对她微微一笑道:我没怪你的意思,只是在想其他事情。 是谁要杀他? 铁手去河东路办案会怎么样? 追命在洛阳遇到什么困境了? 沈虎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149章 镖师王小石 在当天夜晚,京城的白楼之巅。 小雷门的“丢雷老母”雷衣方才离去,她代表雷卷来金风细雨楼商议要事。 雷卷从甜山回来后,身体一直很虚弱,病情愈发的严重了。 又咳又吐,精神萎靡,气色疲乏。“好久不见”温久违几乎两天就要去一次小雷门,这才将他的病症遏制住,并嘱咐其要静养。 故而雷衣暂时主理小雷门事务,她今天带来一个讯息。 大雷门大批雷家高手入京,一部分投入雷卷麾下。可更多的雷门弟子去了六分半堂,为雷纯效命。 这对戚少商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方巨侠之争已尘埃落定一个月了,京师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甜山之战,戚少商的金风细雨楼武林名声大振,江湖地位又进一步巩固。 六大派的“负负威望门”,“反骨帮”都不出意外的与戚少商联盟。 “负负威望门”江成海感激甜山被顾铁三等人仗义相助,毅然决然的加入。“反骨帮”因为是六大派里最弱的一门,掌门“不倒翁”李存忍也想找座大靠山来撑场面。 至于“天羽门”,“血河派”,“长空帮”,“大漠派”依然奉方歌吟为总掌门,不过也表明对于金风细雨楼的友好态度。 方巨侠人在宫里,虽然丧失记忆,每天神神叨叨的,可身体的伤已痊愈,毒也清除干净,只是腿伤还需点时日。 不论是御医叶一指,还是树大风在方巨侠的伤愈后,深感十分震惊。 他受得都是致命伤。 中的都是要命的毒。 坠百丈悬崖也难活。 他们得出结论是:方巨侠曾经身受多位高人传功,体内有好几人的功力。 内力好比一个人的能量存储。方巨侠由于先前被宋自雪,任狂,卫悲回绝顶高手传输过毕身功力。他的内力要较常人多之数倍,能量存储也十分惊人。 这样导致能量为他续命,内力在疗伤,抵抗毒力,短时间内没有马上身亡。加之后来有人在山下将他救走,给其治伤解毒,才能奇迹般的活下来。 皇帝赵佶更高兴,他其实不算糊涂。 一个痴痴傻傻的方巨侠,不能对他骄奢淫逸的做派指手画脚,也不会像诸葛先生那般天天和他讲大道理。 方巨侠在宫里容易控制,底下人做做文章,给自己歌功颂德一番,重塑一下皇帝的品德,政绩很有好处。 而且哥舒懒残说方歌吟武功仍在,江湖威望依旧,让他在宫里百益无一害。 赵佶还赐封了方巨侠为“神威侯”,“冠击大将军”,以显龙恩浩荡,圣意仁厚。 “神通侯”方应看的下场就有点凄凉,他淫乱后宫的事,赵佶有所耳闻。碍于自己也是个贪玩好色的皇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计较了。 方应看在外面为非作恶,风评极差。朱明月也趁机秉公报了下私怨,把他的罪名说给皇帝听,为米苍穹那次差点一棍子把他打死的事出了口气。 蔡京本该为这个义子说两句好话,可方应看早就翅膀硬了,不好驾驭,甚至有觊觎取代之心。 而且蔡京自己政敌也不少,特别是太子党对他很有看法,行事需要谨慎小心。 故而他不落井下石,也不为其庇护开脱。 自己置身事外,静观其变。 蔡京朝中几起几伏,眼光还是老辣的,不该掺和的事就不掺和,需要弃掉的棋子就果断摒弃。 其他人就更指望不上,童贯,王黼,梁师成,高俅,蔡攸,李彦都是跟着徽宗吃饭的。 要拍马屁也是拍皇帝马屁,一个神通侯算个屁啊! 康王赵构,郓王赵楷,肃王赵枢也早就对方应看,有桥集团心怀不满了。捞油水的肥差都让有桥集团拿了,外面风光也给方应看占了。 这群赵姓皇子巴不得他早点死,他们都是皇室宗亲,怎么能容忍一个外姓小侯爷凌驾于上。 诸葛先生一派,也没什么动作。在他的立场,这事不说比说管用,你不说皇帝反而觉得你有话要说。 唯有后宫有人吹了点枕边风,在皇帝耳边,旁敲侧击的美言了几句,米苍穹也游说一番。宫里人确实拿了不少有桥集团的好处,彼此之间又是利益关系,帮方应看就是帮自己。 事情总算是平息了,有桥集团则元气大损。 方应看伤势已回天无力,一身修为尽失,连走路也要人搀扶,终日闷在神通侯府不出。 侯府内也发生变动,何十三横练太保退出有桥集团,加入了何鲜菇的八仙观。“雷公电母”雷日,雷月追随雷阵雨,加入六分半堂。刘猛禽的胞兄刘季仁投靠了康王赵构。 米苍穹不能看着有桥集团垮了,这份家业撑起来不易。 他及时出手,稳住了摇摆之中的胜玉强,何红申。让自己的亲信余木诗,金小鱼取代了二十七画生,余好之,与小李公公重组了新“五虎贲”。 重金留下孤行大师,成了侯府的大司马。至于高小上甜山以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人间蒸发了一般。 还有任劳任怨这一老一少,他们也不再随侍方应看,而换作了米苍穹。 他们从出道就跟随别人,也习惯了跟随别人。 跟随表现了这对煞星的隐忍,识势,务实。 从三鞭道人,朱明月,蔡京,方应看,到如今的米公公。 别人不断再变。 任劳任怨不变。 位子始终很稳。 前途一向很顺。 这就任劳任怨! 为人,做事,用刑都任劳,也任怨。 与有桥集团颓势已露相比,六分半堂却趁势崛起。 雷纯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说服了雷阵雨重回六分半堂,仍然担任总护法,还给他与狄飞惊一样的权利。 惊涛公子吴其荣继续做那个清闲的供奉,他也乐意。 有吃有喝有花,既能时常看见雷纯,也不用干什么活,何乐而不为。 最重要的总堂“不动瀑布”交给了“破坏王”雷艳,唐仇留守“踏雪寻梅阁”。 六分半堂的日常事务交给了雷逾,雷动天,关十一打理。雷无妄的伤太重,还在养伤阶段,树大风认为还要三个月方能恢复。 加上新晋加入的“馋狗”林乃恶做了财务总管,其他不少雷门弟子也来投奔,想闯个名堂出来。 现在的六分半堂已具备和金风细雨楼叫板的资格。 甚至有能力一战。 势均力敌的一战。 这使戚少商忧愁,让杨无邪苦闷。 二人在白楼顶层对坐,品茗,赏月。 窗外檐下垂吊一根细细的蛛丝,一只黄蛛顺着柔软的丝线缓缓滑落。 清风徐送,蜘蛛挂在蛛丝上来回摆动,弱不禁风。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落。 戚少商看着蜘蛛,回忆起自己过往的经历。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历经生死磨难,经受风雨飘摇,状况岌岌可危。 谁又知晓,先今已成了白道第一大帮会的老大。 ——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戚少商道:军师,近来你太操劳了,有些琐事不必事事躬亲。让张炭,孙鱼,宋展眉去做就行,他们的办事能力你应该放心。 杨无邪道:嗯,我也派了许多任务给他们,都办的不错。 戚少商道:今后楼里还有大事需要你,要多保重身子。 杨无邪笑道:我就天生劳碌命,闲不住。不过我会让他们帮忙分担些,以后楼里要靠这批年轻人。 戚少商打趣道:你也不老啊!正是当打之年。 杨无邪苦笑道:只能说不算太老,打也打不动,也就唯有动动脑子罢了。 戚少商笑道:军师你太过谦了。对了,王小石出发了吗? 杨无邪回答:一个时辰前就出城了。 戚少商轻叹道:他伤刚好,本不该让他去走这趟镖的。 杨无邪道:这也是无奈之举,“神威镖局”的唐肯兄弟身亡,不能没人主持镖局事务。毕竟是皇帝钦点的护国镖局,我们需要这支力量。 “神威镖局”作为金风细雨楼的附属势力,一直为楼里做事,特别是运送一些武器这样的敏感物资。 唐肯死后,戚少商急欲找一个接替者,杨无邪推荐了王小石。 这个推荐人选很合适。 王小石正直,善良,重情重义,热心助人,武功才智超绝,江湖名声远扬。 戚少商也想让王小石更倾向于金风细雨楼这边,未来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杨无邪去说了,王小石答应了。 不过他只愿意当镖师,不想谋取已故好兄弟唐肯的局主之位。 他心里过不去这道槛。 所以杨无邪就安排了另一个人做了局主,也是王小石的父亲:王天六。 本身王天六也是镖师,熟悉镖局业务。一方面让王小石和家人可以团聚,互相照顾。 所以王小石也没异议,那么多年父亲和姐姐王紫衣都四处漂泊,躲避追捕,现在能在京城安定下来,也是他希望的。 戚少商问:和王小石一起去河东的还有谁? 杨无邪道:我让王氏兄妹陪他去,还有梁阿牛,神威镖局也选了精干的人手前往。 戚少商点头道:好,这次去押镖。也是和风云镖局合作的一次契机,河东路地理位置重要,以后是抗辽,抗金的前线。 杨无邪道:还能顺便和龙老英雄谈谈联手的事,现在六分半堂来势汹汹,楼里也确实要找这个强援。 戚少商道:雷纯,狄飞惊不可小觑,他们原本比我们想象的要顽强。 杨无邪又说:另外王小石的好兄弟唐宝牛,方恨少都是七大寇,让他去接触下沈虎禅这个人会方便许多。 “去找沈虎禅?” “你不想吗?” 戚少商会心一笑,抿了一口茶。 “沈虎禅,王小石,四大名捕……自在门……金风细雨楼……” 自在门的弟子在河东路又会有什么样的境遇呢? 第150章 晋北镖局 沈虎禅并不知晓自在门的二位师弟铁手,王小石也要来河东。 他们为了公事,也为了私事。 沈虎禅却有自己要面对的事,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弄清楚一切。 敌人是谁? 敌人在哪? 铁剑大将军,万人敌,官府,江湖人士都在找他。 也有抓他的。 还有杀他的。 沈虎禅决定用简单的办法,自己去寻麻烦,主动找敌人。 在太原城外,他和唐宝牛,方恨少,陈老板三人汇合了,商量了一下,也得知了“晋北镖局”顾奇峰这条线索。 一行六人没有耽搁,立刻动身赶路,直奔北面。 晋北镖局是风云镖局三十二家分号之一,也是几家底子很厚的分号。位于太原府北面一百二十里的龙潭县打虎镇。由于打着“风云镖局”这旗号,在这一带是很有威望,也的确做了不少造福乡里的事。 “怪先生”顾奇峰也是西北武林颇有名声的人物,加入风云镖局的都是非同凡响高手,能做到局主之位的都是百里挑一。 顾奇峰的“北风吹雁雪,纷纷南飞掌”也深得龙放啸称赞。曾率领十九名镖师横扫晋北地区臭名昭着的土匪山头“邪风寨”,寨主“九头虫”谢流庆在顾奇峰手里走不过二十招。 早年他还从过军,打过仗,立功军功。也是那时在军中结识了“七色剑客”舒映红,二人成了莫逆之交。 这打虎镇,乃至龙潭县的地盘上,顾奇峰都是说一不二,连官府都多少给点面子,是个有实力且难缠的角色。 沈虎禅几人到了镇子,他让陈老板带着狗狗,幸不辱命去镇子里转转,打探下其他有用的线索。陈老板武功底子很差,可是一个出色的包打听。 他自己和唐宝牛,方恨少直奔晋北镖局,去会会这个“怪先生”。 中午时分,云蔽日,风卷沙。 这晋北的气候干燥,寒冷,风沙很大。 沈虎禅三人到了镖局大门口,虽是风云镖局的分号,可规模不小,占地很大,建筑很有气派。 大门口一对石狮子形貌威严,门檐下挂着一对大红灯笼,正上方一块牌匾赫然写着“晋北镖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门口左右两侧有副对联:大智大勇威震四方,立信立义诺重千金。 字里行间透着豪迈,大气。 镖局这个行业雏形,最早起源于隋唐时期。这“镖”字左边是金字旁,代表武器和武力,右边的票字代表了票号,钱庄,就是用武器保护银钱的意思。 一个镖局的局主,也叫大掌柜。主理局内事务,接镖谈买卖,协调镖师押镖。这种人不但要懂镖行业,还要会经营,人头要熟,能与官府和江湖人打交道。 下面就是镖头,每个押运队伍的头目。他们要求身手要好,还要懂江湖上的唇典(行话),便于和劫道的绿林人交涉,解决问题。一般也是江湖阅历丰富的人担当。 镖头下面就是镖师了,也是镖行的中坚力量,人数最多。都是身强体壮的练家子,胆子也大,假如走“水镖”的还要熟悉水性。 另外还有“趟子手”,这类人为镖队开路,负责喊口号,还是探子。他们一般都是精明机警,善于察言观色,打听消息,为队伍避免风险。 最后就是杂役,专门干点烧水,做饭,打扫,搬卸的粗活,身份很低,可也是镖局的一部分。 这“晋北镖局”门口守着四名高大的持枪汉子,精神抖擞,目光锐厉。 唐宝牛性子急,几个大跨步就要往里走,两名汉子忙横枪一拦。 “你这野汉,懂不懂规矩?乱闯什么!” 沈虎禅正要叫住唐宝牛,再和守门人打招呼。 可唐宝牛双手一抓二人枪杆,用劲一扯,那两名守门人一时没有防备,被连人带枪拽倒在地。 另二名汉子见有人来闹事,反应也快,“嗖嗖”两枪急戳唐宝牛双肩。 唐宝牛大喝一声,揉身前冲,两杆长枪擦身而过。 “大唐,不可鲁莽。” 唐宝牛双手往那两名汉子肩头一推,二人马上就站立不住,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之前被拉倒的二人,刚起身要挺枪去刺唐宝牛。遽然间,被一道白影掠过,眼前一花,被点了穴道。 那白影正是方恨少。 沈虎禅厉声道:大唐,小方,不得无礼,还不退下。 他话音刚落,门内串出一条人影,还有一道拳风。 “捏妈的板机,哪个不二楞来这里撒野,吃你小爷一拳。” 话到拳到。 唐宝牛被沈虎禅呵斥时,也分了下心,见对方一拳擂了过来,慌忙也出拳迎击。 “格”的一声,唐宝牛被对方拳头震得连退七八步,那人也反弹回门里。 “呼呼”又是两拳,快如闪电的捶向唐宝牛胸口。 那人出拳,弹回,再出拳仿佛在一刹那完成的动作。 出拳一点不犹豫,迅捷勇猛,连环套打。 唐宝牛怒道:打你个仙人板板。 他左右开弓,双拳迭出。 “砰砰”两响,唐宝牛站在原地摇晃了两下,那人再次被震回门内。 “呼呼呼呼” 唐宝牛还没收拳,对方四拳又攻了出来,追身疾打,速度比之前更快。 这让唐宝牛有点措手不及了,忙双臂交叉护在面门,胸前。 “突突突突”,四拳打在他粗壮的胳膊,手背上。 那人闷哼一声,又退回大门之内。而唐宝牛只退了两步,手臂上立马肿了起来。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猝然起,一轮拳风呼啸而出,少说有十几拳。 “妈了个巴子!” 唐宝牛怒喝中运起“大气磅礴神功”,双拳一抱,身子急旋,用力一个大风车摆拳,甩入拳风之中。 唐宝牛虽是唐门弟子,可对暗器,用毒一窍不通,连轻功也稀松平常。反而是专研于外家功夫,如“金罡铁身功”,“十三横练太保”。 这“大气磅礴神功”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其实也是一门外家气功。 唐宝牛算是天衣居士的不挂名弟子,许笑一时常指点其武艺,并传授一套适合其修炼的气功心法。 气劲一下子把拳风击散,还将对手震回门里。不过自己的身上挨了二拳,幸好对手的拳势被“大气磅礴神功”给破了,他有金罡铁身功护体,稍微受了点轻伤。 方恨少见兄弟吃了亏,一个飞身跃入大门内。 忽而,寒光一闪,夺人眼目。 方恨少见寒光袭来,乍然一惊,来不及看清是什么,急忙身子一顿,身躯后仰,倒掠飞退。 他这“白驹过隙”的轻功,犹如白鹭凌空点水,姿势十分优雅,轻灵。 又是寒光一亮,一道劲风划来,方恨少这次看清。 是刀。 很薄。 刀锋很厉。 刀芒极寒。 方恨少倏然弹地而起,避开刀光,身子空中一折,退出数尺开外。 沈虎禅站在原地未动。 虎眉一凝,虎目微睁,唇上的八字胡轻轻耸动,好像一只猛虎刚从酣睡中醒来。 安静却透着威严不可侵犯的气势。 “都住手!” 只见一个体高六尺,身材消瘦,精神矍铄的老者迈出大门。 他身后左边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紧握双拳,一脸蛮横无理的样子。 右边是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黑衣青面,手持一柄三尺七寸的鬼头短刀。 那老者目光扫了一圈,眼神定在沈虎禅身上不动,和气的开口道:敢问几位哪里来的?又为何事而来? 沈虎禅抱拳道:在下姓沈,名虎禅。这两位是我的兄弟唐大,方小。他们性情莽撞,刚刚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他故意隐去了唐宝牛,方恨少的真名,二人是已“死”的钦犯,不便暴露其真实身份。 那老者白眉一紧,目光暴寒,问道:你就是懒残大师的弟子,“禅刀”沈虎禅? “正是!” “你可是通缉犯啊!来我们晋北镖局作甚?” 沈虎禅回答:在下想求见贵镖局顾大掌柜,我有一事想请教。 那不好惹的小伙子喝声道:你个杀人魔王,大白天还敢明目张胆的来打虎镇,是不是要对我们镖局下手? 沈虎禅淡然道:这位想必是顾大掌柜的公子,“快拳小霸王”顾晓峰。那位应该是总镖头“恶鬼修罗刀”蒋冲。我们不是来找贵镖局麻烦的,真的有要事请顾掌柜帮忙。 老者轻咳一声道:如果不是找麻烦就请走,我也不想报官为难于你,大家进水不犯河水。 沈虎禅盯着对方,摇了摇头。 老者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今天一定要见到顾大掌柜,哪怕是伤了和气也要见!” 老者笑道:你这是要准备硬闯了是?那我倒要看看赫赫大名的沈虎禅有多大能耐。 “我也想领教一下“铁仙翁”刘传宗的身手” “请!” 沈虎禅伸出单掌,掌心向上,示意道:你先请! 第151章 怪先生 风云镖局旗下三十二家分号里,属晋东,晋南,晋西,晋北,晋中五家镖局势力最大。也是“武林四大家”陨落后,龙放啸麾下可以继续争雄武林的本钱。 这晋北镖局也是人才济济,身手不错的镖头就有近十多名。作为总镖头“恶鬼修罗刀”蒋冲,也是其中拔尖的角色。 顾奇峰参军任职校尉时,蒋冲就是他的得力部下,一把鬼头刀战场上也是洗血浴火,无往不胜。 “快拳小霸王”顾晓峰是他的独子,一套“少林五合拳”,攻势快速凌厉。每招每势,非守即攻,攻中有守,守中寓攻。手、眼、身、法、步紧密配合,协调一致。 可沈虎禅眼前最让人忌惮的恐怕就是这位老者,号称“铁仙翁”的刘传宗。此人不要说河东路了,就是中原武林也名头很响。 “铁拳震南山,仙鹤云中翁”的拳法,轻功双绝,也是“神拳堂”的掌门人。 他还有个身份是顾奇峰的岳父,也是晋北镖局的大总管,权力几乎和女婿平起平等。 这几个人都不好惹,背后还是“风云镖局”这块惹不得的招牌。 沈虎禅本不该惹这个麻烦。 可他偏偏是麻烦缠身的人。 幸好他不怕麻烦。 “外公,什么沈虎禅!我看他也就是唬人的唬,让我教训教训他!” 话完,顾晓峰挺身前冲,右手起手就一拳直打对方面门。 一拳呼啸而来,犹如一阵狂风大作。 沈虎禅双足原位不动,身子一侧,一偏首,让过一拳。 顾晓峰这拳打空,也不收拳,转腕又是一拳,还是直打沈虎禅面门。 少林五合拳并非只求快,也讲巧劲,这下变招速度,力量没有减弱。 沈虎禅气沉丹田,下腰弯膝,身体往后仰卧,可双脚就像钉子一样依然扎在原地不动。 顾晓峰一拳又打空,左手朝下一拳还是捶击对方面门。 这拳更快,更急,更狠。 沈虎禅后背腾空离地有半尺,他脚踝一转,整个人就地转了一圈,直撞对手。 不止又避过一拳,反而还用身体横扫对方下盘。 顾晓峰也大惊失色,急忙往上一蹦,突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擒拿住他的小腿。 那手如虎爪般疾攫,把猎物牢牢的扑倒在爪下。 他腿被扣住,重心一失,再快的拳也打不出来了。 唐宝牛,方恨少一旁观战,并不担心沈老大,他们知道二十个顾晓峰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突然刀光一闪。 刀光隐没了人影。 一刀飞斩沈虎禅的手臂。 出刀的人是蒋冲。 他不得不出刀。 这一刀有偷袭之嫌,有违江湖道义。 可情急之下,蒋冲必须要出刀。 顾晓峰是未来的少局主,在他眼皮底下若有闪失,自己这总镖头以后还怎么混饭吃。 加入晋北镖局这样的大镖局实属不易,这总镖头也是有头有脸的差事,让多少镖师羡慕不已。 这位子要保住,绝不能丢。 唯有出刀救主。 这一刀既为救少主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刀光袭来。 沈虎禅霍然直起身体,拧身转腰,右手还是控制住顾晓峰。 对方像老虎爪子里的小山羊,惊惶无措,任其肆意摆布。 蒋冲那一刀砍在沈虎禅背后的“阿难刀”的刀锷上。 一刀不中,蒋冲迅疾后移。 沈虎禅假如拔刀,自己哪里接得下传说中的“魔刀”。 唐宝牛见状怒火又起,大骂道:你们这帮杂碎,以多打少,还搞暗算。让你唐巨侠教你们这帮孙子怎么…… 他话没说完,就像头野牛一样朝着蒋冲顶了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人影一晃,又一闪。 “卜”的一声,只见人影与沈虎禅倏然分开,落在一边。 “都别打了!” 说话的人是刘传宗,他的左手扶着神色慌张的顾晓峰。 沈虎禅仍旧站在原地,左手已拦住了要拼命的唐宝牛。 唐宝牛身高七尺,也是虎背熊腰。论个头比沈虎禅还要高一点,身体也更结实些。 他又是练外家功夫的行家,一般人别说阻拦了,就是几头牛也拉不回来。 沈虎禅这一伸手,就轻松的拉住了唐宝牛。 另一侧的方恨少头上的方巾被扯掉,露出发髻。 刘传宗松开手,向沈虎禅拱手道:多谢。 沈虎禅道:不谢。 刘传宗很客气的说:你至少有五次机会可以要了我外孙的命,你也完全可以出刀应对蒋总镖头的那一刀,那样你也一定会赢,他一定会败。 沈虎禅道:我说过了,在下不是来找贵镖局麻烦的,也无意要杀人见血。另外我也只有四次机会对顾公子下手,第五次刘老前辈都出手了,我并没有把握,应该说一点机会也没有。qqnew 刘传宗哈哈一笑:不用给我这老头子留面子,我们对的那一掌一拳,你未出全力,输给你的“逾矩之掌”不丢人。 沈虎禅坦然道:刘老前辈的“神风拳”也让沈某大开眼界,而且你那一拳也留了情面。 刘传宗道:你对我的外孙,还有蒋总镖头都高抬贵手了,我怎么能不手下留情。这传出去我丢了颜面倒不打紧,让晋北镖局失了面子可就是大罪过了。况且你腰上还有伤,这便宜我不能讨。 沈虎禅苦笑道:还是没逃过你的法眼,我的确腰上有伤。 刘传宗好奇的问:这是新伤,也不知哪个高人可以伤到你? “舒映红!” 刘传宗一怔道:原来是“七色剑客”舒映红!那就不奇怪了,他的剑法在河东路也只有铁剑大将军,“一统剑客”李商一能压他一头。 沈虎禅含笑点头。 刚才电光火石间,沈虎禅也又一次化解危机。 他用后背的刀锷挡住蒋冲那一刀时,刘传宗就迅疾动身,他的轻功“玄鹤舞”也是一绝。 刘传宗飞掠向沈虎禅时,方恨少也腾身一跃,他的身法丝毫不在对方之下。 二人空中相遇,方恨少的蝉翼扇直点刘传宗的七大要穴。对方身子竟能凌空一折,绕过了他,还反手一拳打向方恨少的背脊。 这一拳是在不回身的情况下打出的,刘传宗还是不改势,扑向沈虎禅。可他的“神风拳”能听风辩位,随势而发。 对方的拳可比“快拳小霸王”的精妙太多了。 方恨少及时一式“下海探珠”,人往下一沉,脖子一缩躲过这一拳,可裹发的方巾被蹭掉。 这时沈虎禅正一手抓住顾晓峰,一手去拦唐宝牛。 刘传宗已贴近身前,左手拳打沈虎禅的手肘,想要迫使对方松手放开顾晓峰。 右拳直掏他的心窝,而且用了八成功力,这一拳就是像唐宝牛有金罡铁身功的人,挨了也非死也是重残。 沈虎禅手掌一松,一推,把顾晓峰推向刘传宗,反而隔在二人中间成了屏障。 刘传宗顿了一顿,总不能一拳打死自己的外孙,左手收拳一把拉过顾晓峰。 这放人也成了防守。 这时沈虎禅一掌劈出,和刘传宗的右拳对了一招。 一声低响,二人分开。 方恨少也落地,闪到沈虎禅身旁,刘传宗带着顾晓峰也退到丈外。 然后唐宝牛被拦住,刘传宗也喊了停手。 镖局内一阵骚动,冲出四五十名手持兵器的镖师,将沈虎禅三人团团围住。 “妈了个巴子,还真是老鼠窝,打不过就叫帮手,还是一窝窝的叫。” “就是就是,看来这风云镖局也是欺世盗名之流,手段也下作的很。” “小方,你这句话说的好。他们不止下作,还下流,一会我先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再说。” “不不不,你打他们屁滚,我揍他们尿流。” 沈虎禅厉声道:大唐,小方不可胡言乱语。他又对着刘传宗说:年轻人气盛,刘总管见谅。沈某还是只求见见顾掌柜。 刘传宗一摆手,示意众人退开。 “要不三位先去客厅,容我去通报一声,至于见或不见,局主自有定夺。” 沈虎禅抱拳道:多谢,那就有劳刘总管了。 刘传宗让人把沈虎禅三人引到内厅,自己去见顾奇峰。 沈虎禅三人一入晋北镖局,不禁感叹。 这里完全不像镖局,而更像一座军营。院落里一排排的兵器摆着,甚至还有强弩,盔甲。 里面几进几出的大院子有好几个,许多镖师在操练,习武,俨然一副军队气象。 不过本来风云镖局明面上是镖局,在山西,河北一带其实就是乡兵,属于战斗部队。 是可以协同戍边禁军一起打仗的,作战能力还不低。 这顾奇峰也是军人出身,镖局像军营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沈虎禅,唐宝牛,方恨少在客厅坐下,仆役也上了茶,端了点心来。 唐宝牛也不客气,又吃又喝。 方恨少讥笑道:你不怕他们茶里,点心里下毒啊? 唐宝牛一听,心头一跳,茶水呛到喉咙,“咳咳咳……”的咳嗽起来。 “你怎么不早说,我还真忘了。这帮鼠辈兴许真会投毒害我们。” “哈哈哈,说你蠢,还不服气。万一真下了耗子药什么的,你小命就没了!” “哎哟我去,完了完了!我唐巨侠一世英名,就要毁在几个耗子手里了。” 沈虎禅手敲了下桌子,二人也不再乱打趣了。 片刻后,一人从厅外步入。 这人给你的第一感觉就是:怪! 说不出的那种怪。 第152章 托镖的事 沈虎禅没见过顾奇峰,可心里暗忖此人应该就是晋北镖局的局主。 因为这人委实太怪。 他的眼神既凶神恶煞,又平易近人。 这本该矛盾的用词,在他身上就显得很恰当。 他的左眼如鹰视狼顾,透着一股狠厉的戾气。 右眼则温厚和煦,露出让人倍觉惬意温馨之感。 还有此人的表情也很怪。 似笑非笑。 将怒未怒。 又笑且怒。 他的左半边脸洋溢着欣喜的神色,右半边脸满是阴狠凶暴的模样。 这人衣袖口上绣着“风云镖局”的徽号,这代表了他的身份就是“怪先生”顾奇峰。 因为晋北镖局只有局主才有这样的徽号,这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殊荣。 风云镖局总号加上三十二家分号,有这样徽号的人只有十二个人,其中还包括总局主“九大关刀”龙放啸。 顾奇峰的地位不亚于当年的“武林四大家”的家主。 东堡,南寨,西镇,北城在经历一系列的大案,要案,冤案,惨案后已日薄西山,一蹶不振。 所以沈虎禅对眼前的这个“怪人”,也是极为重视。 顾奇峰一进屋就对着沈虎禅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沈当家,顾某有失远迎,多有怠慢。 沈虎禅也起身抱拳道:这位就是顾大掌柜?沈某今日突然登门拜访,一没事先打招呼,二没备下厚礼。实在礼数不周,还望海涵。 唐宝牛和方恨少一脸不爽,但为了不让彼此太难堪,也极不情愿的起身行礼。 几人互相还礼入座,与“怪先生”一同进来的还有刘传宗。 他默默的等顾奇峰坐定后才敢坐,似乎对这个女婿十分谦恭。 甚至有点惧怕他。 顾奇峰又端起茶杯敬向沈虎禅,开口道:刚刚听岳父大人说,犬子对几位多有不敬。顾某先赔个不是,也多谢沈当家留手之情。 沈虎禅客气道:顾公子也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罢了。我的两位兄弟也有冒失的地方,不然也不会起冲突。 顾奇峰左眼瞅了下唐宝牛,目光像把冰冷的刀子,无情且冷酷。 看得唐宝牛不由的一阵寒栗。 顾奇峰右眼盯着沈虎禅道:呵呵呵,年轻人冲动都是人之常情。何况我们这种走江湖的,有点摩擦司空见惯。 沈虎禅道:嗯,就当彼此之间切磋下武艺,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 顾奇峰点头同意:就依沈当家所说,那此事就翻篇了,莫要再提。 沈虎禅道:好! 顾奇峰又对身旁的刘传宗道:刘总管,沈当家几位估计还没用过饭,你让人去备桌酒菜,好好款待一下。 刘传宗恭谨回道:局主,我已命人去准备了,稍后就可用膳。 沈虎禅道:不用客气,我们来只是有点事要请教顾掌柜,说完了就走。 顾奇峰狐疑的问:请教不敢当,有话说便是了。 沈虎禅道:沈某这次前来,只是想问一下程要金和盛多银两位掌柜,是否曾来贵局托镖。 顾奇峰听闻,侧脸看了下旁边的刘传宗。 沈虎禅几人只能瞧见他的另一半脸。 半张笑脸。 笑容可掬。 彬彬有礼。 “沈当家,何出此问?” 说话的人是刘传宗,顾奇峰没有转头,还是用半边笑脸迎人。 沈虎禅解释道:我想二位都是镖行里的大人物,应该也有耳闻大顺钱庄,通宝商号两家的银子被人劫了。 刘传宗冷言道:听说了,而且官府通缉的人正是你! “没错,官府要捉拿的人就是我!” 刘传宗质问:那你就是当事人,与我们晋北镖局何干? “那两件案子,不是沈某所为!” 刘传宗笑道:假如沈当家是冤枉的,你应该去找衙门说清楚,而不是找我们。 沈虎禅轻吁叹道:就是因为衙门里根本说不清楚,所以我才来贵局请教。 顾奇峰转首过来,那半边脸阴沉的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脸和普通人一样,五官也没什么特别,可那种神态太悚怖。 冰冷的仿佛一条毒蛇,阴鸷的像头野兽,每个五官都透着凶气。 不!应该是半个五官! 顾奇峰语气变得冰冷:你的意思是镖不是你劫的,人不是你杀的! “是!” “然后为了这事,你才来找我的?” “对!” 顾奇峰沉声道:那就说,这事是与我有牵连! 沈虎禅道:顾掌柜误会了我的意思,沈某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来请你帮忙了解一些线索。因为事发前,那两家掌柜都来找过贵号,也许这里有点有用的消息。 顾奇峰又转头看向刘传宗,那半张脸的笑容在逐渐消失……已经消失的荡然无存……转而变得死气沉沉……神情阴晦,沉郁…… “这事我不太清楚!” 沈虎禅一愣,旁边的唐宝牛忍不住了,拍桌起身道:怎么可能,明明程要金和盛多银来找过你,还想抵赖! 沈虎禅厉声道:大唐,不得无礼,我们是来请别人帮忙的,不是来吵架的。 顾奇峰阴笑道:你说明明!敢问你当时可在场,看见他们来找我了。何日何时何地,谈话的内容是什么? “你……”唐宝牛一时语塞,而且沈虎禅斥声让他坐下。 刘传宗插话道:这事确实局主没见过他们,不过程掌柜,盛掌柜也来过,都是我招呼的。 沈虎禅虎眉一扬道:原来如此,那看来这事沈某该问刘总管。顾掌柜,我兄弟性子直,你多见谅。 顾奇峰也不搭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刘传宗道:大顺钱庄,通宝商号来托镖,局主不想接这买卖。可碍于情面,就让我去搪塞一下,婉言拒绝了。 沈虎禅凝眉沉思,又道:我知道顾掌柜和大将军手下的舒映红是多年至交。想必是不愿薄了对方面子,让刘总管去应付一下。 刘传宗道:正是。我们毕竟是风云镖局的分号,龙老局主素来不愿和铁剑大将军有来往。可我家局主又和舒先生是好友,这夹在其中左右为难的很。 沈虎禅笑道:说的是!风云镖局是正道领袖,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断然不会和大将军搅合在一起。舒映红虽在楚衣辞麾下效力,可做事也有底线,沈某也佩服他的为人。 顾奇峰又朝着沈虎禅这边看过来,那原先半边阴沉的脸变得十分和善,可目光还是犀利异常。 他的神情在变,心情也跟着变。 “沈当家,顾某既然是风云镖局的人,自然要维护自家的声誉。至于舒先生是在下的朋友,他也知道我的难处,不会在意这些!” 顾奇峰的语气又变得平和。 沈虎禅点头,又对着刘传宗问道:请问刘总管,那两家掌柜托镖时,有没有具体谈过走镖的日程,路线,货物是什么? “这……”刘传宗犹豫了一下,瞅了一眼顾奇峰,似乎需要他的首肯。 “刘总管,但说无妨,本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刘传宗这才说:有!押运的东西,送往哪里,什么时候启程都有交代过。 沈虎禅又问:可还旁人知道这事? 刘传宗想了想回答:我,事后还和局主通报了一下,再无第三人知晓此事。镖行的规矩我懂,不管接不接这买卖,都会替雇主保密。 沈虎禅沉思片刻道:沈某斗胆问一下,这两家商号的银子是送往哪里的? 刘传宗迟疑了一下,再次看了看顾奇峰。 “洛阳,温晚府上!” 说话的人是顾奇峰。 他回答极干脆。 毫不拖泥带水,感觉他就一直等着对方在问这个问题。 沈虎禅悚然一惊,唐宝牛和方恨少也不约而同的怔住了。 方恨少失声道:怎么是温柔那丫头。 顾奇峰纠正道:是温晚温大人,不是温柔温小姐。 方恨少道:是!是温晚,不是温柔。 沈虎禅道:多谢! 顾奇峰道:那沈当家可否答应在下一事。 “请说。” 顾奇峰道:关于温大人的事,希望你可以守口如瓶。大将军和洛阳王我都得罪不起,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温大小姐也是七大寇之一,其中利害关系你比我明白。而且我执意不说,反倒显得这事与我有牵连。 刘传宗也道:镖行的规矩,沈当家应该懂。我们以后还要做生意,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 沈虎禅回答:这个沈某明白,多谢顾掌柜,刘总管的信任。若此事我能沉冤昭雪,定不忘二位的恩情。 顾奇峰用了半张笑脸怒视的脸,对着沈虎禅道:但愿我没有信错沈虎禅三个字。 “我不会辜负顾掌柜的心意,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不打扰了。” 顾奇峰道:留下用完饭再走。 “不了,我们还要赶路去其他地方!” “那就不勉强了,我还有点事,刘总管替我送送沈当家的。” 刘传宗领着沈虎禅,唐宝牛,方恨少出了院子。 沈虎禅蓦然问了句:刘总管,听说顾大掌柜最近刚逢喜事,纳了妾是? 刘传宗顿了顿反问:沈当家,何出此言? 沈虎禅耸了耸肩道:沈某也是道听途说,随口一问。别无他意,是我唐突了。 刘传宗默不作声,四人一起出了镖局大门,互相道别。 沈虎禅三人径直往镇上走。 刘传宗去了镖局斜对面的一个果品铺子。 他一挥手,铺子里走出两名蓝衣人。 “跟着他们!” “是!” 第153章 黑衣人 打虎镇属于比较大的镇甸,北境边地不像京畿,江南一带繁华安定。这里位于边疆前线,虽然“澶渊之盟”后无战事,可辽兵“打草谷”的现象还是时有发生。 “打草谷”就是契丹官兵以牧马为名,四出剽掠,充为军饷。两国虽然交好,可底下的契丹士兵平日里掠夺惯了,仍有成队,上百成群的小规模私自越境劫掠平民的钱财,粮食。 现在金人又大举伐辽,大部分的辽国土地都被侵占。金军也是游牧民族,素来彪悍,偏好杀戮,金军将领更是纵兵来北宋边境村落抢劫,用来补充军饷。 故而北境的百姓都逃往南方,留下的也都聚集在有官兵的地方生活。 州府有军队防御,县里有县兵和捕役可以巡检,村镇就只有靠地方民兵武装了。 打虎镇有晋北镖局这样的势力存在,能吸引许多人来这里寻求庇护,安家落户。 这里不止人口多,地方也比较热闹,商户也多。镇上的酒楼,客栈有好几间。 沈虎禅三人寻着狗狗留下的记号,很快与陈老板他们在一家酒肆碰了面。 过了饭点,酒肆里稀稀拉拉没几个客人。有两桌散客在聊天,墙角有个黑衣大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时而还有鼾声,堂里只有一个伙计招呼。 狗狗和幸不辱命去给马喂草料,陈老板让伙计拼了一个大桌,又要了酒菜。 他在七大寇里武功垫底,可却最富裕。 陈老板经商多年,头脑灵活,见识也广。还善于把握商机,熟知生财之道。 他不像寇。 也不像江湖人。 或者说他混的“江湖”是商圈。 是个生意人。 他身上没有血腥味,但处处都冒着很浓的市侩之气。 ——市侩气,就是俗气! 不过陈老板是仗义疏财的商人。 经常为人雪中送炭,周济他人。 所以他在河东,河北交友甚广,官府官吏,绿林豪杰,商贾掌柜,宗教僧人道士,走码头的艺人,混黑市的地痞都交情,结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 朋友多,路子就多! 至于消息那就更多了! 陈老板镇上转一圈就很快有了收获,他打听到顾奇峰在镇子上有座宅院。 里面住的人,正是顾奇峰花三千两黄金从“注春院”里赎身的头牌香香姑娘。 陈老板私下了解到,顾奇峰是个惧内的人,不敢明目张胆的把香香姑娘接到镖局里,只能另置房产金屋藏娇。 整个打虎镇,乃至龙潭县他向来说话极有分量,又有风云镖局这座靠山,人人都给他面子。 可唯独他怕老婆。 怕的要命的那种。 顾奇峰的夫人正是刘传宗的女儿,叫刘传凤,据说身负绝世刀法。 刀法可以称之为绝世的不多。 可她绝对是其中之一。 唐宝牛听着也哈哈大笑:这个阴阳怪气的顾奇峰,原来是怕老婆的软蛋。 陈老板轻哼道:怕老婆!你有这样的夫人,估计你也怕。 “我呸,我唐巨侠连皇帝老儿都敢……” 沈虎禅截声道:胡说什么,嘴上没把门了是! 唐宝牛被沈虎禅一喝也吓得把话咽回肚子里。 陈老板低声道:你也不看看地方,你和小方的那事能瞎捅出来吗?还嫌大家麻烦不够啊! 唐宝牛垂头,撇了撇嘴,不敢再言语了。 方恨少小声道:就是,咱们闯得祸够惊世骇俗,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了。 沈虎禅似乎想起什么,问道:绝世刀法,晋北镖局,神拳堂,这顾夫人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陈老板道:这刘传凤身份不一般!第一她不是刘传宗亲生,而是养女。第二嫁给顾奇峰有十一年了…… 方恨少插话道:不对,这顾奇峰的儿子都二十多了,难不成石头缝子里蹦出来的? 唐宝牛接话道:一家都怪胎呗!有啥奇怪! 陈老板回答:顾晓峰根本不是刘传凤生的,原先的夫人病故了,她是续弦的。当初下嫁时,还和顾奇峰约法三章:不生,不休,不纳。仟仟尛哾 方恨少问道:什么不生,不休,不纳? “就是不为她生子,不许他休妻,不准他纳妾!” 沈虎禅沉声道:这样的条件,顾奇峰能应允,看来这女子不简单,我似乎有些印象。 陈老板笑说:老大,你应该知道“红袖刀”! “啊!想起来了……是她”沈虎禅恍然大悟,继续说道:师父的刀谱里有过一段:小天山,报地狱寺,主持“红袖神尼”的首席大弟子是“黄昏细雨红袖刀”苏梦枕,温丫头的“星星刀法”也是她传授的。另外还有一个不挂名的刘姓女弟子,得了她的“红袖刀”真传,在河东路的风云镖局。真没想到这打虎镇还真的是藏龙卧虎之地,还有红袖神尼的传人。 陈老板笑道:可不是,所以顾奇峰怕夫人也不稀奇了,她的刀法可远胜温丫头,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唐宝牛也嘿嘿傻笑道:温柔这功夫的确是三脚猫! 沈虎禅眉头一蹙,目光深邃悠长,心里暗暗琢磨。 ——铁剑大将军为何要送银子给温晚? ——顾奇峰和晋北镖局到底和劫案有没有牵连? ——如果没有干系,他又怎么突然那么富有为青楼头牌赎身? ——这红袖神尼的高徒怎么会委身在这个小地方? ——那屠杀海地村的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栽赃自己? 太多的谜团在沈虎禅心中产生,他仿佛置身一场灯谜会,一个谜题没有解开,新的谜题又来临了。 又乱又麻烦。 时间越来越近。 真相愈来愈模糊。 沈虎禅不禁饮了口酒,继续问道:老陈,你接着说。 陈老板道:我还从镇上珠宝铺子的老板那打听到,最近顾奇峰晚上经常会夜宿香香姑娘那里,他还买了许多金银首饰赠于她,为讨佳人欢心,出手十分阔绰。 沈虎禅疑问的说:按常理来说,一个普通镖师一年吃住都是镖局花销,能到手也就几十两银子,镖头满打满算二百两,局主一二千两不等。像风云镖局这样名气大,信誉好的招牌,估计酬劳还能丰厚点。可这顾奇峰赎个青楼女子花了三千两黄金,之前恐怕在这位香香姑娘身上也没少扔银子。又出手置办宅院,添置首饰,这钱来路有问题。 方恨少也说:如果是那种做黑道买卖,与贪官奸商勾结的镖局也说不准,应该会有不少好处。可风云镖局是做正当生意的,分号能如此挥金如土,十分可疑啊! 沈虎禅手掌摸了摸下巴道:看来晋北镖局还有玄机,顾奇峰也一定隐瞒了什么。 唐宝牛道:老大,要不再找这龟孙子,问问银子的来路,看他怎么讲! 陈老板忙说:不可,这样只会打草惊蛇。再说这是别人的私事,你怎么开口? 沈虎禅道:大唐,你这脾气性子要改改,凡事不可一味争强鲁莽,官府…… “唉哟,这睡的真舒服!” 倏然间,那墙角酣睡的黑衣大汉伸了伸懒腰,睡眼惺忪的站起身来。 这人五十岁不到年纪,刀眉,宽额,圆鼻,方口,须髯满颊,一双大眼犹如明镜般光亮照人。 论相貌和唐宝牛有点相似,个头和沈虎禅差不多高,眼神又像方恨少那样有灵气。 黑衣大汉瞅了一眼沈虎禅他们,自顾走到柜台前,随手扔了二两碎银子。 “小二,给我包个半斤羊肉,打壶酒我要带走!” 伙计连忙去招呼他。 黑衣汉子还有意无意的往沈虎禅这里多瞟了一下。 沈虎禅也假装不见,眼角余光一瞄,那汉子腰带里插着鱼符腰牌。 从露出的半截玉制腰牌上赫然有“大理”二字。 沈虎禅面不改色,可心里悚然一惊。 这不就是大理寺的信符! 这种腰牌是六扇门里重要人物才能持有,身份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相当高。 州,县衙门的皂班,快班,壮班三班衙役,地方的弓兵,民壮,门子,禁子,仵作都可以随意调用差遣。 这个神秘人物是谁? 他来打虎镇干什么? 是来抓捕自己的吗? 沈虎禅也沉着的举杯道:大家今日也都乏了,先吃饱喝足,再好好睡一觉。 同时他使了个眼色,陈老板心领神会,忙道:哥几个赶紧干了,酒肉不够就再添,免得夜里饿的腿打颤,走不动道,被鬼缠上。 唐宝牛,方恨少一听,马上明白有情况,也假装互相撞杯喝酒。 那黑衣汉子也没在意,把包好的羊肉,酒壶拎在手里。嘴里哼着小调,悠然自得的走出酒肆。 方恨少压低声音道:老大,怎么啦? 沈虎禅道:风紧!有捕快,还是有名头的捕快! 陈老板愕然道:是不是官府追来了?要抓我们? 沈虎禅缓声道:目前摸不清对方什么用意,也许是冲着我们来的,或者不是! 唐宝牛着急的问:老大,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扯呼算了! 沈虎禅微笑道:不,我们等天黑! 第154章 杀了她好吗? “沈虎禅就这样走了?” 顾奇峰挺直着腰杆,恭谨的回答:夫人,他走了。 “问了些什么?” 顾奇峰道:问了关于大顺钱庄,通宝商号托镖的事。 “你怎么说的?” “按夫人的嘱咐说的。” “其他还谈了什么?” 顾奇峰仔细的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没了。 “他去哪了?” 顾奇峰顿了顿回答:派人去盯了,还没消息传回来。 “呵呵呵……”一阵脆若银铃的女子笑声传出。 一个女人端坐在“伏虎堂”中央,她三十五六的年纪。上身红色长衫,套了件大红的褙子,下面也是一条枣红的襦裙。 她杏目,翠眉,桃腮,樱嘴,显得绰约多姿,仪态娴静。 犹为注目的是一双皓肤如雪的小手。 小掌像一块玲珑华美的羊脂白玉,小指纤纤细如玉簪。 这女人就是顾奇峰的夫人刘传凤,也是沈虎禅提起的“红袖刀”传人。 她左右两侧分别站立二人,一个是少局主顾晓峰,另一个是总镖头蒋冲。 看上去包括顾奇峰在内,几人对刘传凤的态度都很恭顺,甚至有点敬畏。 感觉晋北镖局的当家人是这个看似有点柔弱的女人。 刘传凤笑罢。 声止。 寂静。 极静。 静的仿佛一根银针掉在地上的声响,也能瞬间钻入你耳朵里,然后不停的在刺激你的耳膜。 刺的你痒痒的。 扎的你麻麻的。 “你觉得,沈虎禅怀疑你了吗?” 顾奇峰思量了下说:他能找到晋北镖局,就说明已经盯上我了。 刘传凤妙目瞄了一下顾奇峰道:不是你为了个女人动了那笔钱,至少他还没那么快找上我们。 顾奇峰脸色立刻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下意识的低首。 刘传凤道:怎么了? “夫人,是我的错!不该替她赎身,太过招摇,引人瞩目。” 刘传凤轻叹道:你是我相公,不要低着头说话,我没有生气! 顾奇峰畏畏缩缩,不敢抬头。 刘传凤目光一厉,狠狠道:把头抬起来,不然我现在就——砍——掉——它! 顾奇峰身子一颤,连忙抬首说:夫人恕罪,我现在就去赶走香香那个贱人! 刘传凤笑靥相对,又柔声道:我没有怪你,那笔钱本来就有你的一份。你去找女人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不该堂而皇之的去替她赎身,弄得人尽皆知。 顾奇峰道:是我一时糊涂,做事欠妥当。 “可这些还都不算什么,有一个事你确实做得不应该!” 刘传凤又接着说:你不该找这个女人,因为香香是大将军的线人。 此话一出,顾奇峰一脸震愕,连站立一旁的蒋冲也吃了一惊。 “怎么可能!你是说香香她……不!那贱人是大将军安排的人。” 刘传凤问:不是吗? 顾奇峰迟疑了下说:夫人,我真不知道这回事,千真万确。 刘传凤偏首盯着蒋冲道:你说呢? 蒋冲一愣,忙道:这这这……夫人你为何问我,香香姑娘我也就和局主一起见过两面,怎么清楚她的底细! 刘传凤轻描淡写的说:你不止和她认识,就连你也是大将军的卧底! 蒋冲惊呼道:我不是!我哪会是大将军的人,夫人你这玩笑开大了! 顾奇峰也说:蒋冲一直很忠心,跟在我身边有好多年了,他绝对不可能有二心。 另一边的顾晓峰也说:母亲大人,蒋总镖头以前从军时就跟着父亲出生入死了,应该不是那种人! “谁说他有二心了,他只有一颗心,还是向着楚衣辞的心。” 从堂外走进一名红头巾,灰袍男子,说话的正是此人。 顾奇峰诧异的看着这人,问道:赵先生,你怎么来了? 姓赵的先生有不少。 可这位赵先生世间独一无二。 他很出名,并肩四大名捕的名气。 他的武功极高,心眼很小。 作为“四大凶徒”之一,“小心眼”赵好是个让人害怕的赵先生。 赵好笑了笑,笑的凄凄惨惨。 “我是来帮你的忙!” 顾奇峰问:我的忙? 赵好道:嗯!帮你剔除毒瘤,解决隐患。这位蒋镖头经常趁你不在时,去暗自联络那个香香姑娘。他也是大将军一早就安插在你身边的暗桩,至于你的新欢也是楚杏儿用来钓你这条鱼的饵。 顾奇峰双眉紧皱,神情更加奇怪:惊恐,疑惑,不解,焦躁,慌张,写满了他的脸。 蒋冲大喝道:胡说八道,我不是大将军的人。夫人,局主,你们要相信我! 刘传凤笑道:你可以相信吗? 蒋冲“扑通”跪倒在地,伸出食指中指对天发誓道:可以,我真没做对不起晋北镖局的事。如果有半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刘传凤瞅了瞅赵好道:赵先生,你看这怎么处理? 赵好道:香香姑娘,我带来了。之前她也不承认,后来我切断了她的几根手指,就全部招供了。可以让她与蒋镖头当堂对质,一问便知真假! 顾奇峰一听心痛不已,失声道:香香…… 一时间,跪在地上的蒋冲像只羚羊一般弹地而起,疾步飞走。 他步伐迅速,直冲门口。 同时,蒋冲还拔出了腰间的鬼头刀,骤然出刀。 堂内刀光乍起,寒芒眩目。 刀光,人影,倏然一分。 刀斩向了身边的刘传凤,人却往堂外飞奔。 蒋冲必须逃。 只能跑。 堂内的赵好,刘传凤,顾奇峰武功都在他之上。只有靠突袭扰敌,趁机杀出。 刀光斩落,刘传凤的椅子分裂成两段,而她竟消失在刀芒之中。 蒋冲根本顾不上是否命中对手,他已掠过顾奇峰身旁。 “怪先生”没有阻截他,只是用怪异的眼神盯了他一下。 赵好也没出手,他负手而立,完全不在乎蒋冲要逃走。 蒋冲大喜。 自己逼走刘传凤,赵好不想出手,顾奇峰也许来不及出招。 他已飞掠出伏虎堂,来到院子里,马上就能逃出生天了。 遽然间,一道倩影拦在他的面前。 是刘传凤。 蒋冲惊惶中,正欲举刀。 忽而,刘传凤扬了扬衣袖,红芒拂过。 刀起。 犹如一缕血色的残阳,笼罩在粼粼水面,泛起了金色的波光。 柔和且诗意。 让你仿佛置身于一副美丽的画卷,那曼妙的风景,优雅的人物,使你心旷神怡,惬意无比。 刀落。 刀风像一曲悠扬的笛声,惊醒了一场让你沉睡千年的梦。 梦如痴如醉。 亦幻亦真,犹如绚烂的泡沫。看着很美,用指尖一戳,就荡然消散,让你怀念,留恋,也不舍。 刀已回到刘传凤的红袖之中。 蒋冲也冲天而起。 自己竟然躲过了“红袖刀”。 他正要施展轻功,突然觉得丹田无法运气。 确切的讲是感受不到丹田,还有手脚也毫无知觉了。 蒋冲急忙低头。 可脖子不听使唤! 怎么回事? 不过他开始快速下坠,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颈脖处涌出几道血泉。 自己的脑袋呢。 接着他看到自己的身躯,衣服上沾染着鲜红的血迹,还有紧握着鬼头刀的手。 刀还在手上。 “扑通扑通……” 蒋冲觉得重重的摔在地面上,溅起了尘土。又瞅到了他的双足,鞋边还有不少血水。 为什么? 难道自己死了? 蒋冲想极力的爬起来,可他的身体明明就站在那啊! 可为什么他又在地上? 这是梦吗? 一对绣花鞋映入蒋冲的眼帘,这是刘传凤的足履。 “来世好好做人!” 蒋冲一听,心中已然绝望。 这不是梦。 是命。 他绝了命。 顾奇峰呆立当场,望见刘传凤缓缓向自己走来,他目睹了一切。 见到刘传凤的红袖刀一刀撷下蒋冲的人头。 干净利落。 快如闪电。 杀伐果断。 刘传凤冷冷的道:自己养了鬼都不知道,看来你也是该死! “我我……我真真真……不不……不知道……” 顾奇峰的声音颤抖,断断续续,有点语无伦次。 赵好笑道:终于有幸见到传说中的红袖刀法了,今天真的让在下大开眼界。 刘传凤对着顾晓峰说:峰儿,总镖头的位子是你的了。 顾晓峰连忙作揖拜道:多谢母亲大人,孩儿定尽心尽职。 顾奇峰盯着赵好,急问道:你把香香怎么了?她在哪里? 赵好摊摊手说:我没把她怎么样!这样的美人,怎么忍心下得了手。我只是故意试试他,谁承想这个姓蒋的那么沉不住气,就露了相。 刘传凤秀眉一挑道:赵先生,不愧是四大凶徒,好手段! 赵好道:过奖过奖! 顾奇峰又看着刘传凤,目光里流露出恳求之色。 刘传凤轻叹一声说:杀了她好吗? 第155章 飞刀再见 夜阑人静,月华来侵。 沈虎禅独行在偶有人迹的街上,寒风凛冽,像扫帚一样席卷着地面凋零的树叶,弥漫的沙尘。 他压低了斗笠,用面巾遮住口鼻,快速步行来到一座宅院。 这是顾奇峰在打虎镇的一处私宅,里面住的人是他从“注春院”买来的香香姑娘。 一声犬吠长鸣,沈虎禅虎眉一展,心知狗狗和唐宝牛已经把两个“尾巴”给制服了。 “尾巴”从晋北镖局尾随他们到酒肆,沈虎禅早有察觉,却不动声色。 入夜后,他决定去夜探香香姑娘的住处,让唐宝牛和狗狗把盯梢的人给擒住。 “嗖”的一下,他一个“鹞子翻身”跃过墙头,如羽毛般无声无息的落地,接着穿过外院。 潜行至内院,他掩靠月门,借着月色环视四周,顿时虎眉一紧。 院子躺着六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有男有女,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仆佣和丫鬟。 正房大门口有四名手持长刀的蒙面人把守,屋内烛火通明,还有女子低声抽泣,哀求之声。 沈虎禅暗忖:不好,是什么人?看装束,鞋子不像是普通盗匪。是来专门对香香下手的吗? “顾公子,别杀我,求求你!” “放心!我还没好好享用你,怎么舍得杀了你呢?” “我是你爹爹的妾室,有礼数之别,不可以……不可以!” “谁说不可以!老子的东西,以后都是传给儿子的。银子,镖局,还有你!都是我的。” “不……求你了,别别……别……” “呵呵呵,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救你,香香啊香香,让本少爷先闻闻你有多香。哈哈哈……” 沈虎禅人影一闪,飞掠直冲正屋。 “谁?” 那四名蒙面人也是好手,十分警觉,听到动静举刀散开,合围沈虎禅。 猝然间,“嗖嗖嗖嗖”四道劲风飞袭,银光没入那四名蒙面人手腕,手臂。 他们痛苦嗷嚎中长刀掉地,手臂上都中了刀。 ——飞刀! 还是飞刀! 又见飞刀! 但见月光下,幸不辱命单脚吊檐,身体倒挂射出飞刀为沈虎禅开路。 沈虎禅速度没受影响,他相信幸不辱命的飞刀。 也信任他一定能为自己扫除障碍。 七大寇之间配合一向非常默契。 沈虎禅掠到正屋廊下,撞开房门。 “嘎吱……” 门开。 “突突突突……嗖嗖嗖嗖……呲呲呲呲……嘶嘶嘶嘶……” 一堆暗器,一群暗器,一波暗器,像蝗虫一样迎面涌来。 暗器又多又急,各式各样:标枪,钢镖,掷箭,飞铙,三棱刺,袖里剑,飞蝗石,铁橄榄,鸳鸯镖,铁蟾蜍,梅花针,铁蒺藜,镖刀,铜钉…… 这是个圈套。 为沈虎禅布下的陷阱。 很难有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逃脱。 屋内有八名晋北镖局最好的暗器高手,屏气凝息。就等沈虎禅开门的一瞬间,将其射成蚂蜂窝。 门开了,暗器也都打出去了。 可屋外空荡荡的一片,沈虎禅根本就不在门口,只有门槛上一顶斗笠。 “蓬”的震响,窗棂裂开,一条人影破窗而入。 还有一声刀出鞘的声音。 四名暗器高手身上标出血水,倒在地上。 原来沈虎禅掷出斗笠撞开房门,自己却从窗户突入。 顾晓峰倏然一惊,见来人正是沈虎禅,怒喝道:杀了他,把那个香香贱货也灭了,不要留活口。 一轮暗器射向床榻边,那里蜷缩一名披着发,衣衫不整的柔弱女子。 她惊惶的眼神透过散乱的乌发,无助的张望着。衣衫滑落至莲藕似的手臂处,裸露出光滑如玉的秀肩。 她应该就是香香姑娘。 沈虎禅不及思索,迅步疾冲到床边,一手扯下幔帐飞卷,把飞来的暗器全部包裹其中。 “丝丝丝丝……”不少暗器割开了幔帐,继续飞射向床边的女子。 不过暗器被绸缎阻隔了一下,速度,力度都减缓了。 沈虎禅趁机一手将惊慌失色的香香拉了过来,床榻上瞬间被钉满了十几枚暗器。 顾奇峰见状,身形一折,人往外跑去。 那剩余四名高手正要打出新一轮暗器,沈虎禅左手挽住香香姑娘的柳腰用力托起一推,将她从窗户塞了出去。 遽然间,暗器激射声,还有刀光一闪,屋内灯火一灭。 几声惨叫中,沈虎禅犹如猛虎出洞,冲出屋子。 屋外的顾晓峰见沈虎禅还没死,心知拿不下他,马上往跌倒在地的香香扑了过去。 只要挟持香香,就可以用来要挟对方,让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嗖嗖嗖”,三柄飞刀直射顾晓峰“灵道”,“哑门”,“风府”三穴。 顾晓峰拳法,轻功都是“铁仙翁”刘传宗所教,身手不弱。 他左右疾闪,接一个鱼跃让过飞刀,逼近香香,正要探手去擒拿她。 一阵香风飘过,淡淡的檀香味。 清雅的似兰花芳菲,幽幽的带着一丝甘甜。 沈虎禅赫然站在他面前,左掌往他右肩上轻轻一按。 “咔嚓”一声,顾晓峰弹飞出去,他感觉到自己的锁骨已碎,然后是臂骨断裂。 对手的伏击失败,为首的顾晓峰右臂已废,局面已掌握在手中。 “沈虎禅!” 刀光乍现,那是一种惊世骇俗的刀法。 幸不辱命看见了那把刀。 刀很短。 极薄。 且细。 形状像一把梳子,刀身明如水镜,刀锋青如远山。 执刀的手很小。 很白。 出手很绝情。 沈虎禅背朝对方,看不见刀光。只是感受到一股凌人的杀气,刺骨的寒意。 他的背后只有香香姑娘一个人。 她竟然向自己出了刀。 不对!她不是香香。 沈虎禅不知道该怎么躲这一刀,因为躲不过去。 对方不是普通人。 这不是平凡刀法。 是“红袖刀法!” “香香”才是真正的强敌。 也是最强的对手。 她是刘传凤。 沈虎禅试图避让,准备格挡。可来不及,也挡不住。 所以他只能选择中刀。 “噗嗤”,他的右肋喷出五尺多长的血柱,对方的刀锋贯穿了他整个身体。 选择中刀,和中刀是有区别的。 沈虎禅关键时刻,凭着对方的刀风,刀气来判断,做出反应。 他选择用能活下来的方式,来承受这一刀。 所以他没死,刀没有击中要害。 但受了伤。 极重的伤。 沈虎禅中刀,忍痛疾进。整个人飞射出去,对方的刀离开了自己的身躯,血也随之飞溅一地。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对方是红袖刀的传人,留下必死无疑。 幸不辱命见老大遇险,一个空翻飞往院内,同时还凌空出刀。 七把飞刀直射香香。 三把飞刀封住她追击沈虎禅的路线,四柄飞刀打向香香的四处要害,用来逼退她。 “沈老大,快走。” 沈虎禅肋下鲜血不停的涌出,他强忍伤痛,用劲往院外飞驰。 飞刀闪过。 人影幢幢。 院中的那六具尸体突然活了。 他们根本就不是死尸。 是伪装的杀手。 六个杀手。 六种不同的兵器。 集中攻向刚刚落地的幸不辱命。 这个伏击太意想不到,六把利刃不约而同的插入幸不辱命体内,他的身上马上喷出六道血泉。 幸不辱命闷哼了一声,双手一展,两把飞刀插进两名杀手的咽喉。 沈虎禅回首一看,身心俱疼。 伤口痛。 心更痛。 幸不辱命口里吐着血,勉强的喊了一嗓子:老大,快走! 沈虎禅不能扔下兄弟。 他一转身,伤口的血流淌出更多,切腹的剧痛让自己头晕目眩,已然支持不住。 突然,一个铁塔似的巨汉冲了进来。 他勇猛。 且豪壮。 他本是一个话痨,常以“巨侠”自居,可此刻一句话也没说。 他知道形势十万火急。 唐宝牛看见了身负重伤的沈虎禅,也目睹已无生还可能的幸不辱命。qqnew 唐宝牛只有一个目标。 就是带沈虎禅杀出去。 他一把扛起极度虚弱的沈虎禅,大步流星,快速离开。 一定要把沈老大救出去,哪怕自己的命也丢了。 刘传凤一瞅唐宝牛要把沈虎禅救出去,动身要追杀。 幸不辱命狂吼中,飞扑过去,用插满兵器的身体撞向刘传凤。 香香扬手一挥,红芒又现。 光是红色的,因为上面有染有血迹。 殷红的刀,在幸不辱命的脖子上轻轻一抹。 ?道艳光,荡漾?出。 如涟漪。 似海浪。 又平静。 也汹涌。 幸不辱命的头颅,骤然飞入高空。 飞啊飞! 越升越高! 他看见唐宝牛扛着沈老大已出了院子,还看见院外有六七头野牛疯狂的奔跑进院子。 犹如山崩地裂,飞沙走石。 是狗狗,一定是他。 野牛群拦住了刘传凤和其他杀手,为唐宝牛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幸不辱命松了一口气,的脸上洋溢着微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老大有救了。 大哥,来世再见…… 第156章 诱饵 打虎镇的夜晚,不再寂静。 晋北镖局的镖师们手持兵器和灯笼火把,成群的开始四处搜查。 “嗷嗷嗷……”犬吠大作,只见七八条体型矫健的棕色猎狗,上蹦下蹿,活跃且亢奋。 刘传凤披着一件大红的斗篷,身上的衣衫还留有未干的血迹。 她凝眉抿唇,面靥微红,眼神却极寒。 如雪似霜,冷意侵人。 “他们跑不远,一定要把沈虎禅给找出来!” 她身边的顾晓峰扶着自己的断臂,咬牙切齿的说:母亲放心,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狗东西刨出来,我要亲手慢慢的折磨死他。 刘传凤又说:让人去衙门和张知县打声招呼,让大人调动龙潭县的捕快帮忙追捕沈虎禅,不能让他逃出这里。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顾晓峰回答:是,我马上吩咐下去。另外要不要让赵先生也…… “不行!” 刘传凤使了个眼色,手下的镖师纷纷牵着猎狗往四处散去。 “这件事我们可以办妥,他是佛爷的人,最好别让他插手此事。” 顾晓峰低声道:这个佛爷到底是哪路神仙,连一向桀骜不驯的“小心眼”赵好也听命于他,有点不可思议啊!。 刘传凤冷冷道:他是谁不重要,我只要计划不受影响,龙放啸的七十寿诞快要到了,也是行动的紧要时刻,此时不能有任何差错。 顾晓峰道:嗯,有母亲大人掌局,大事可成。 刘传凤瞥了他一眼道:你好好为我办事,别学你那没出息的老爹。以后别说晋北镖局,风云镖局都可以由你当家做主。 顾晓峰一听,心中窃喜,脸上露出比狐狸还狡猾的阴笑。 他早就想当晋北镖局的家了,每时每刻都在记挂着。 顾晓峰生母早亡,父亲也对他疏于管教,养成不少娇纵蛮横的恶习。 成年后,他越来越猖狂,做事也愈发过分。在龙潭县一带做了不少仗势欺人的勾当,惹了不少非议,事后也都是顾奇峰出面帮他摆平。 不过顾奇峰毕竟也是江湖上一号人物,出于情理曾几次严厉斥责于他,还惩戒过他。 顾晓峰意有不满,心有不甘,一肚子不服气。 可他是顾奇峰的儿子,老爹管教他也是天经地义,自己也不得不收敛一下。 后来父亲续弦,继母来了情况发生了变化。 刘传凤从不约束他。 还纵容他。 有了刘传凤为他做主撑腰,父亲不敢多干预,顾晓峰彻底成为一个真正的“小霸王”。 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刘传凤把兜帽一罩,对着顾晓峰说:你先回去,让大夫看看伤势。好好审问青楼那个婊子,弄清楚大将军知道多少我们的事。 “遵命!” 月色下,刘传凤帽檐下的脸若隐若现,忽明忽暗。 她的冷目犹如一把刀子,又寒又狠。 “沈虎禅,没杀了你,真的是一件比悲伤更哀伤的伤心事。” 追捕已经开始。 在打虎镇的一处,空中旗花一亮,大批人马围拢过来。 只见一名白衣书生,身法迅捷,一路飞掠。 突然,一轮弩箭急发,可箭矢只能追逐他的影子。 不是箭慢了。 而是他太快了。 “沈虎禅在这,来人……” “快追,别放过他……” 嘈杂的叫嚷声中,五六杆长枪从街边冷不丁的刺出。 枪风起。 枪樱飘。 书生一个俯身,紧贴地面,躲过长枪的偷袭。 乍然间,刀光叠出,又是几把锋利的斩马刀直削他的双手双脚。 书生左手一撑地面,腾空而起,“刷刷刷”斩马刀也尽数劈空。 可狙击还没完,又是十几枚飞镖直打半空中的他。 书生双腿一划,凌空旋转身体,右手折扇一展。只听见几下脆响,飞镖皆被扇面挡开。 可地上不知何时让人撒了满地的铁蒺藜,八角钉,穿地刺,还有许多细小的铁圆珠。 那书生人眼见不妙,还未落地时,强提一口气。身子猛然向上一纵,跃上屋脊持续穿行。 这轻功正是武林闻名的“白驹过隙”。 方恨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引开追兵,越多越好。 唯有如此沈老大才更安全。 当唐宝牛满身是血,背着沈虎禅进来时,方恨少也惊呆了。 沈虎禅奄奄一息,浑身披血。 不论是陈老板,还是他都不确定沈虎禅是否还活着。 或者能不能还活下去。 方恨少从没见过沈虎禅伤得那么重! 他一直是个战将,闯将,锋将,也是七大寇的主将。 沈虎禅遭遇过许多强大的对手,最后获胜的人始终是他。 陈老板略懂些医术,愣了下立刻过去帮忙把沈虎禅放在炕上施救。 那是刀伤。 伤口很深。 方恨少无法想象是一把什么样的刀,可以把沈老大逼到绝境。 他不敢想下去,害怕沈虎禅挺不过去。 很快方恨少发觉幸不辱命没有一起回来,急忙询问唐宝牛和狗狗。 唐宝牛摇了摇头,眼眶泛红,神情仿佛自己落入万丈深渊。 既无奈,也绝望。 狗狗只是低着头,身体不住的颤抖。 方恨少顿时心头一阵痛,一阵酸。 不一会,他就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危机远没解除,敌人还在找他们。 目前要派一个人去吸引追兵。 陈老板武功最弱,年纪最大,不适合做诱敌,关键他还要给沈虎禅治伤。 狗狗也不能去,他的御兽之术不但可以御敌。假如对方有猎犬,还能隐藏痕迹和气味。 唐宝牛是练外家功夫的,最好是留下来保护大家。万一被晋北镖局的人发现,还可以拖住对方。 所以只有自己去做诱饵,自己轻功绝佳,擅长潜藏之术。 是不二人选! 也是唯一人选。 方恨少只求让更多的敌人发现自己,追击自己,围捕自己。 就在他心有所思时,“砰”的屋顶一裂,瓦砾四飞。 方恨少身子陡然急停。 瞬间,一双龙凤钢环从下冒了出来,直套方恨少双腿。 那龙凤环的外圈还有锋利的刀刃,也顺势切了过去。 能使用这种奇门兵器的,在晋北镖局绝对是排的上号的。 方恨少弹地一跳,双足一提,险险避开这一击。 可背后一柄圆茎剑飞刺他的后心窝,对手显然也是使剑的好手。 圆茎剑战国时期十分流行短兵器,没有剑首,也无剑格,剑脊凸起,这种剑杀伤力极大。 一剑命中,可以切割你的五脏六腑。 方恨少眼见要被击杀,右手往背后一兜,手中蝉翼扇一开一合,居然用折扇夹住对方的剑。 好一式“一扇日月晴方好”。 这也是方恨少两大绝技之一。 那名剑手一愣,另一只手的衣袖里递出一柄短剑,挑刺方恨少后脑勺。 屋底下的敌人,双手一错,龙凤双环往上一探,挂向方恨少。 二人配合默契,两道杀招一并攻出。 方恨少蓦然感到脑后一股寒意,而左右两侧也有两圈弧光。 自己已被逼入死地。 方恨少心中默念:我不能死,此刻还不能死。 ——敌人没引诱太远! ——至少还不够远! ——尽量再远点! ——仍需更远! ——远一点! ——远点! …… 方恨少低叱一声,整个人神奇的往前平行挪了四五尺远。 他用了“一气仙”的内功,这次躲避不是“白驹过隙”的身法,而是内功。 方恨少运起“一气仙”心法,将内息逆流,互相对撞。气劲一激,产生反作用力,将自己往前弹了出去。 相当于他用内力把身体震了出去,或者说承受了自己的重击,将自己打了出去。 对方的杀招纷纷落空。 方恨少活了下来。 但他的鼻孔,嘴角,耳朵,眼眶里都流出了血痕。 “一气仙”内功救了他,也伤了他。 方恨少没有停留,连续几个起伏,如一只白狐在楼阁间穿梁越栋,翻廊跳墙。 月下。 衣如雪。 方恨少在凄美的月色中飞驰,苍白的脸上,目光坚定。 他顾不上内伤,心中只有一个意念。 我不能死…… 再撑一会…… 再远一点…… 越远越好…… 大哥,你一定要撑住…… 第157章 一刀镇九关 铁手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进入了隆德府地界,这里离太原也就三天路程。 他到了乔家庄,见天色不早了,就想在庄上留宿一晚,明日再启程赶路。 乔家庄很大,由乔家庄,高家庄,赵家庄,李家庄,杨家庄,洪家庄六个村镇共同组成的,方圆三四十里地都属于乔家庄的地盘。 为何那么多村落,偏偏就以乔姓冠名。 因为乔家富有,势大,有背景。 乔家家主叫乔伯恩,今年已七十古稀,大家都叫他乔太公。 乔伯恩早年行商,贩茶,贩绸,贩酒,贩马,也贩过私盐,挣了不少钱,在河东路可算是富甲一方了。 他常年走南闯北,见识极广,又结交了不少绿林朋友。其中最有来头的就是“风云镖局”总局主龙放啸。 乔伯恩年长他一岁,二人交友深厚。乔家在财力上长期支持风云镖局,是其背后的大金主。 风云镖局也为乔家在河东,河西两路各地的钱庄,商号,铺子,以及商队的护院,押运上提供武力保护。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乔家庄周边的几个村镇都想依附于乔家,这样等于有了风云镖局的庇护。 而乔恩伯又善于和官府的人打交道,舍得花银子,就连铁剑大将军也不敢轻易打他的主意。 隆德府的乔家,太原府的风云镖局,两大家族互为犄角,彼此携手。 铁手自然是听说过乔家的事,不过他来河东路的目的还是为了沈虎禅。 昨天他在驿站中又听到一个消息:龙潭县又发生命案,晋北镖局的总镖头蒋冲和手下镖师十一人惨遭杀害,凶手正是自己的同门师兄沈虎禅。 这命案一桩连一桩,惨剧一幕接一幕。 死的人越来越多,从商贾,村民,官府捕快,绿林镖局,几乎把该得罪的人都得罪了。 铁手心里也着急。 他不认为沈虎禅会是那种人,之前他的江湖口碑一向颇高,许多武林同道都敬仰他的为人。 可如今怎么就变了? 铁手决意要弄清事实真相,假如沈虎禅真的是恶贯满盈,他就亲手将其绳之以法,为民除害。 铁手一面想一边来到庄外的一家酒店,他不打算进庄,准备在庄外过夜,明天可以一早出发。 酒店不大,外面除了挂着酒帘,还插着一面旗号,上面赫然写着一个“乔字”。 铁手把马栓好,进了酒店要了两个素菜,一盘鸡肉,一盆豆腐汤,两大碗米饭。 他从昨夜到现在,没怎么进过食,委实是饿坏了。 正当铁手用饭时,外面十数匹雄姿勃勃的银鬃马在酒家外停下。 “小二,快点准备酒菜!” 说话间,一名身形高大,眼如铜铃的汉子,带着四名手下步入酒店,四处打量了一下,就出去了。 不一会,一名身穿锦袍的中年文士进到店内。 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让铁手眼睛一亮的是此人腰间挎着刀,刀长五尺,环首刀柄上系着一个铃铛,刀鞘厚重古朴,雕刻有龙鳞。 真是一把好刀! 这把刀已经预示了这文士身份不一般,不是门主,也是贵族。 他身边还紧跟二人,除了刚才那打探的汉子,还有一名年轻姑娘。 年纪约莫二十岁上下,一身蓝衣,面目清秀,唇红齿白。 这姑娘也挂着一把剑,很特别的剑。 剑鞘细长,坚硬,像一根钓鱼竿。剑刃和剑柄的护手处,是圆形的蛋壳状,可以将剑手的手掌防护在里面。 剑虽然奇怪,不过铁手也认得。 冷血镇守的“大楼”里,珍藏着诸葛先生收集的各种千奇百怪的兵器,铁手也认识不少。 这姑娘用的是一把“西洋剑”,也叫迅捷剑,刺剑。起源于欧洲,在宫廷贵族之间很流行,在这里可是难得一见。 铁手心忖:对方是什么来路?单从几人的衣着打扮,所用的兵器就非同寻常了,为何出现在此处? “好酒好肉的多准备些,送点给外面的兄弟。我家小姐爱吃鲜鱼,有的话也赶紧上。” 那粗壮大汉声如洪钟,气息绵远流畅,铁手看出来此人内力不弱。 他又往店外瞅了一眼,只见外面有六七名镖师打扮的人在栓马喂料,一面大红镖旗上印着“晋中镖局”四个大字。 铁手心头一颤,双眉紧锁。 晋中镖局是风云镖局分号里最大的一家,局主是龙放啸的大儿子“一刀镇九关”龙逸凡,也是未来的继承人。 龙逸凡好诗书,会写文章,也曾在京试中夺得探花。加上他刀法已得龙放啸真传,据说刀法如神。用了一年时间,从居庸关,紫荆关,平型关,偏头关,雁门关,娘子关,jyg,阳关,玉门关一路打遍各路高手,未缝一败。 所以江湖人称他为“一刀镇九关”,武林里是顶尖的人物,以后上台掌权“风云镖局”,定能接替龙放啸成为武林泰斗,一代宗师。 铁手心想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内力不错的汉子就是“开路先锋”高天胜,此人一向都是龙逸凡的贴身保镖。 那小姑娘铁手就看不出名堂,应该也是龙逸凡身边的人。 酒菜很快就端了上来,高天胜像庙里的天王一样,站在龙逸凡身后纹丝不动。 忽地,有只菱斑巧瓢虫飞到高天胜的鼻梁上。 他没有驱赶,没有拍打,还是一动不动。 只是他目光一亮,死死盯着那只瓢虫,那瓢虫就兀自掉落地面,再也飞不起来。 铁手内功深厚,瞧出对方用了内力把虫子给震死,心中愈发感慨此人的武艺高超。 龙逸凡回首道:阿胜,你也坐下一起吃? 高天胜回道:不用,我还不饿。主人,小姐你们先吃。 那姑娘笑道:胜叔叔,你也真是的。我们不用你保护,再说还有其他人在,你就坐下吃! “不!你们吃好,我再吃!我们不能同时吃饭,必须要有人保持警惕。而且吃饭会让我松懈,分神!” 龙逸凡摇了摇头道:你这脾气啊!也亏得你这般忠心耿耿,以后我把你调到其他镖局,当个局主? 高天胜道:不用,我当主人的保镖就心满意足了,再说我也不会干其他的。 龙逸凡道:太委屈你了!你的为人,本领我很了解,何苦窝在我这里。 高玉胜沉声道: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或者主人嫌我粗笨。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卷铺盖离开晋中镖局。 龙逸凡叹声道:我不是这意思!是可惜了你这样的人才! “我不要当人才,只要做主人的亲随。” 姑娘对着龙逸凡道:爹爹,胜叔叔是牛脾气,你也别劝了。再说我也希望胜叔叔能在你身边,女儿也放心许多。 “小姐说得对!” 龙逸凡道:我是为阿胜着想,让他有用武之地,有更好的前途。 姑娘笑靥如花的说:他跟着爹爹就是最好的前程,哪天爷爷让爹爹接班了,他可就是风云镖局第一保镖了!那也算是风云人物了? 龙逸凡微微一笑道:你这鬼丫头,话到你嘴里都变好听了。 “嘿嘿,谁让我是你女儿呢!对了爹爹,我们为何要绕路来乔家庄啊?” 龙逸凡回答:我想来探望一下乔太公,听说他最近身体欠安。反正也耽搁不了多久,误不了你爷爷七十大寿! 那姑娘点头道:还有晋北镖局的事,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个沈虎禅太可恶了,连我们风云镖局也敢下黑手。 龙逸凡道:这事下定论,为时尚早。事发突然,还不能断定凶手就是沈虎禅。我曾见过他一面,他不像!……不像!……他不像…… 姑娘好奇的问:爹爹见过沈虎禅? 龙逸凡道:见过,还比过! 姑娘睁大眼睛,一脸惊讶的问:比过?是比武吗?谁赢了? 龙逸凡含笑不语,只顾吃菜。 那姑娘求道:爹爹,你就讲给女儿听听嘛,你不说就是你输了! 龙逸凡开怀大笑,畅饮,缄口莫言。 姑娘一脸扫兴,无奈的用筷子夹了一片鱼肉送到嘴边。 “行行好,给口吃的?我娃娃两天没进水米了!” 酒店外,一名衣衫褴褛,怀有襁褓的妇人哀声乞讨。 院外的几名镖师也在吃饭,有位镖师心有不忍。一手拿着两个馒头,一手端碗热汤走了过去! “大姐,这些你拿去吃!” 那妇人感激不已,连忙道谢:多谢好心人,你好人……没好报! 那镖师脸色一变,一把匕首深深扎入他的胸膛,衣襟染红一大片。 另几名镖师正吃得香,被发生这一幕也惊呆了。 骤然间,剑光一闪,两名镖师倒下。 一人手里的碗筷还没来得及放下,心窝就被刺穿,一道血柱飞射而出。 另一人咽喉的米饭还没吞下去,就被割了脖子,被血浸红的食物从喉管处漏了出来。 一剑双杀。 一剑两命。 一场刺杀已然开场…… 第158章 铃声,刀声,声声入耳 三名镖师刹那间被杀,在毫无征兆的状态下被袭击身亡。 那名妇人一击得手,快速将怀里襁褓抛向酒家内。 高天胜拧腰,转身,抢步冲向大门,挡住门口。 那襁褓在半空一炸,顿时四分五裂,数十枚四角利刃形状的手里剑急飞而来。 高天胜大喝一声,双手用力一掰,将两侧的门板拆卸下来。 他怒吼中疾进,前突。双臂挥舞,手中的门板犹如两块藤牌,左右劈挡,将所有的手里剑悉数击落,格挡。 门外又多了几具镖师的尸体,除了那名发射暗器的妇人,还有一个手持双剑的青衫剑客。 剑锋上沾着血迹,映红了那剑客阴狠的脸。 他的剑法更阴狠。 剑光一掠,一剑横斩脖子,一剑直刺心窝攻向高天胜。 同样的手法,一样的招式,就像他刚刚一剑双杀那两名镖师一般。 高天胜左手门板一挡,剑劈入木板,也扎进木板,可未再深入。 那妇人一见有个棘手的人物,双袖一吐,两把苦无在手直刺对方。 这名妇人所用的手里剑,苦无都是东瀛忍者所用的暗器。 东瀛忍术是一种神秘,诡谲的暗杀术。 忍者的前身起源于飞鸟时代,当时叫“志能便”,在后来的奈良时代的称谓是“斥候”。 当时正处于唐中期,晚唐时期,唐朝与东瀛往来频繁,日本派出大量的遣唐使来到中土学习交流,其中不乏一些武士。 他们在中原非常推崇孙武的“孙子兵法”,将战术,兵道,伏击技,奇门遁甲,中原武学融合为一门隐术,就是后来的忍术。 而中原的一些杀手组织也开始用忍术训练刺客,培养杀手。 东瀛忍术的技艺超人,学习者擅长使用刀剑、钩,绳枪等各种兵器以及飞镖等暗器。他们能飞檐走壁,在沙地上飞跑不发出一点声响,在水中屏息可长达一盏茶时间,用特殊器具可在水底潜伏一天一夜。他们善于在水面和水底搏斗,精通各种潜行,藏匿,伪装,遁术,可以在恶劣的条件下偷听别人对话,暗杀目标。 这妇人就是精通忍术的杀手,也是来自“满天星,亮晶晶”这个组织,她的代号叫“鬼月”。 那名青衫剑客来自于另一个杀手集团“杀手楼”,他江湖上早有名气。 “分手剑”韩双杰也是武当派的出色门人,一套“九宫八卦剑法”精湛无比。 能请到这二人的雇主未必厉害,但一定很有钱,要杀龙逸凡这样的人物,是要花大价钱的。 不过要杀龙逸凡,就要先干掉高天胜这名保镖。 他是战士。 极善斗。 高天胜以一敌二,与韩双杰,鬼月激战在一起,缠住杀手。 可杀手不止两人,也不会只派两人。 就在高天胜冲出店门时,店内的刺杀也开始了,外面的人就是要把他引出去。 龙逸凡坐的桌下伸出了一双手,破土而出,快速擒抓他的双足。 还是忍术! 对方遁藏于地下多时,隐去气息,猝然发动进攻。 杀手的手上套着锁子铁手套,指尖锋利无比,可以瞬间割断敌人的脚筋。 龙逸凡处变不惊,气沉丹田,运起“龙甲神功”,双脚闪电般一缩一踩。 他双足包裹一层罡气,准确的踩住刺客的双手。 像巨石一样牢牢压死。 “龙甲神功”是半门绝学,也是龙放啸的内功心法“龙啸九天,逆鳞千里”的武功。 龙逸凡学会这半门神功,已然是令人惧怕。他可以将内力运集于一处,短期形成坚不可摧的罡气,不怕兵器,剧毒,蛊物等攻击。 此刻他的双脚犹如铁手的双手一般,坚硬无比,百毒不侵,弱点在于不能持久。 一时间,店内的四名亲随见局主遇袭,立即出手。 他们不同于外面的镖师,这四人是护卫,身手更好。 四人,四剑,迅疾拔剑。 只听“铮铮……”几声利刃出鞘声,他们刺向同一个目标。 ——龙逸凡! 竟然他们也是杀手,还是让你意想不到的刺杀。 四道银色的剑影,宛若四条白色的绸缎卷向龙逸凡。 快而狠的出剑。 他们长期跟随局主左右,知道龙逸凡的“龙甲神功”只能将身体的某一部位加强防御。他已运功于脚上,上半身就都是破绽。 可龙逸凡还有刀。 刀在腰畔。 “滴铃铃……” 铃声一响,刀光绽开。 还有刀声,犹如清风拂杨柳的“沙沙沙沙”声。 刀风徐徐。 刀影依依。 四名剑手掌中的长剑全部折断,而且每人皆中一刀。 一刀而亡。 四人命绝。 好快的一刀,好绝的一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刀。 唯有刀声,还有铃声。 同桌的那位姑娘,同时也拔出了剑,那把细长的西洋剑。 右手往下一捅,一剑就轻巧的刺入桌底地里面。 地下的杀手双手被制,动弹不得,一道血花蹿了出来。 吓得那姑娘花容失色,接着又是“蓬”的一声,一团烟雾猛烈升起。 杀手会土遁术,也定然精通火遁术,这团烟雾就是火遁术的一种,叫“魔烟弹”。 龙逸凡左手一拍桌沿,一股冲力把那姑娘及时的推出七八尺远,自己也借力倒移出去。 那姑娘被血惊了惊,又让雾吓了下,一时慌了手脚。仟仟尛哾 一把短刀就架在她的玉颈上,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猎物。 “你在敢动一下,她立刻就死!” 威胁龙逸凡的是店主,他也是杀手之一。 烟雾爆燃的一刻,店主也撕去人皮面具,潜行到那姑娘身后,用短刀精准的抵住她脖子,还封了她背后的几处穴道。 身法,手法都不一般。 龙逸凡浓眉一紧,表情紧张,显然女儿被擒对他很致命。 这才是他的软肋。 而店外激战正酣的高天胜见自家小姐遇险,也变的焦躁不安。 鬼月趁势步步紧逼,她的两根中指套在苦无尾部的圆孔中,摇动手指,苦无也飞转起来。 一寸短,一寸险,近距离这种苦无极具杀伤力。 高天胜单手应付起来有点吃力,而另一名剑客韩双杰剑势凶狠,两柄剑不停挥劈。 高天胜手里偌大的门板,被一剑又一剑的削掉一截又一截,眼看手里的木板面积越来越小。 他心系龙逸凡和小姐,形势也愈发吃紧。 店里的店主用刀挟持着人质,阴笑道:你要是想冒险救这女娃子,就别怪我“多面怪”手黑。 龙逸凡失声道:你是无头军的人? 店主回道:哼哼,没想到名震九关的龙大公子会在这里栽跟头。我给你一个选择,自己砍掉右手,不然我马上割断你女儿的喉咙。 龙逸凡目光如炬,坚定的说:好!我自废一手,你放了我女儿。 店主道:可以,我说话算…… 话未完,音未落,一名玄色铁衣的汉子靠近“多面怪”身边,右臂一伸,右手一摸。 店主乍然一惊,手腕用力,一刀切了下去。 切了,也断了。 断的不是那姑娘的脖子,而是他的短刀。 他的短刀自刀锷护手处,断成两截,自己手里仅仅握着一个刀柄。 铃声又起。 刀声又落。 店主哀呼一声,血芒暴现,踉跄几步倒地而亡。 那出手的汉子正是一旁的铁手,出刀的是龙逸凡。 他一刀击毙了“多面怪”。 而此刻,铁手身后的地面一颤,一条人影跃出,双爪疾抓他背心。 “当心!” 龙逸凡大声喊到,同时虚影急晃,一把拉过穴道受制的女儿。 铁手返身劈出一掌,那人影双爪合击,重重的戳在他的手掌上。 这杀手前面暗杀龙逸凡不成,被那姑娘刺中一剑。他非但没溜,还再次出手。 可他锁子手套上的利爪,抓在铁手的手掌上像撞到铁板一样,一时间也惊愕不已。 哪有这么硬的手! 铁手迅速掌力一催,杀手的铁锁子手套被一股无形的巨劲震裂,他的掌骨也瞬间粉碎。 竟有如此的内力! 杀手怪叫中急退,身形一沉,又要遁地逃走。 可只觉腰一用力,“咔嚓”腿骨也随之折断。 铁手的一掌还有后力,余劲被杀手自己激发出来,震断了双腿。 铁手,铁衣,铁捕,铁掌。 铁一样的人。 “滴铃铃……” 铁手神色一沉,忙喝道:留他性…… 铁手并不想伤人性命,只想抓捕罪犯罢了,所以出手留了情。 但刀是无情的。 刀声入耳。 那杀手被拦腰斩断,下半身已遁入土中,可上半身倒在血泊之中。 店外的鬼月,韩双杰见同行的杀手全部阵亡,纷纷虚晃一招,快速逃离酒店。 只有铁手轻声叹了一口气! 第159章 乔太公 高天胜返身回到店内,他身上挂了一处彩,可却毫不在意。 “主人,小姐你们没受伤?” 龙逸凡摇了摇首道:我们无碍,你受伤了? 高天胜瞅了瞅地上的尸体回答: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是没想到这四个人竟然是叛徒。 一旁的那姑娘估计仍然心有余悸,脸色也不太好看。 龙逸凡道:确实没想到,他们跟我有好几年了。不清楚为何与“无头军”搅合在一起,暗通款曲。 高天胜道:“无头军”这帮畜生,我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外面那两个刺客一个是“满天星,亮晶晶”的鬼月,另一个是“杀手楼”的“分手剑”韩双杰。 龙逸凡剑眉一轩,说道:鬼月既然出现了,里面这个应该就是“雾隐”。他们都是“满天星,亮晶晶”顶级刺客,无头军为了除掉我,是下血本了。 高天胜怒声道:主人,我们的行踪看来已经暴露了。是不是改道,别去乔家庄了。 龙逸凡大笑道:来都来了,怎么可以打道回府,再说有四大名捕在这主持公道,何惧有之? 说完龙逸凡望向铁手。 高天胜一听不禁失声道:主人说他是四大名捕? 龙逸凡缓步走过去,冲着铁手抱拳道:铁二爷,多谢你刚才仗义出手,龙某感激不禁。 铁手问:你如何知晓我是铁手? 龙逸凡笑道:其实我进来时,就注意你了。你呼吸慢而匀,缓且轻,气息却厚重,连绵不绝,就知道是位高手。我还担心刚才你也是他们一伙的,幸好没动手才松了一口气。你后面用内劲折断短刀,铁铸一般的手掌,还有那浑厚的掌力,除了我父亲,估计也就只有四大名捕的铁二爷了。 铁手微笑的拱手回礼:龙局主太捧杀我了,就凭你刚才那几下,本不需要我出手也可掌控全局,无需铁某多此一举。 龙逸凡道:都说铁二爷为人谦逊,果然不虚。方才小女被要挟,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是你折断了“多面怪”的刀,我出手也会犹豫,投鼠忌器。 “对了,玉儿!还不过来拜谢铁二爷!” 那年轻姑娘回过神来,过来对铁手行礼道:多谢铁大捕头救命之恩! 龙逸凡笑道:这是小女龙娇玉,也有江湖朋友叫她“玉娇龙”。 铁手也回礼道:龙姑娘不必多礼,叫我铁手就可以了。 高天胜也过来抱拳谢道:今日见到大名鼎鼎的铁捕头,我也算三生有幸了。 铁手恭谨的说:客气了,你也是一身好功夫,少林的内家武学“石锁功”练的十分了得。 高天胜道:在铁捕头面前,我这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龙逸凡环视四周说:铁捕头,这里出了人命,我也杀了人。你是官府的捕快,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龙某一定悉听尊便,要去衙门的话,你尽管说。 铁手道:刚才发生的事,我都目睹了,你们是自卫。不过毕竟也是人命案子,还是让地方衙门来勘察一下,问询是免不了的。不过我可以为你作证。qqxδnew 龙逸凡谢道:有四大名捕做旁证,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再大的冤屈也会洗清。 铁手叹道:铁某只是秉公办事,你刚刚出手重了,我是想拿个活口问清楚情况的。 龙逸凡愁眉道:铁捕头说得是,只是在下方才救女心切,下手有点狠,还望见谅。 铁手道:我也理解,何况你的刀出了鞘,很多事都不受控制。龙老英雄的公子,也是一代俊杰,做事不会优柔寡断的。 龙娇玉也说:我爹爹是万不得已,那帮凶徒也死有余辜。 铁手似想到什么,问道:前面我听龙局主提到“无头军”,这是怎么回事。 龙逸凡眉头皱的更深说:河东,河北偏远,铁捕头有些事可能不清楚。无头军是近年来,活跃于宋辽边境的一伙军队,专门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铁手不解的问:那不就是盗匪,为何称其为军队? 龙逸凡道:因为他们确实就是军队! “何意?” 龙逸凡负着手,往向窗外。 日薄西山,天色渐暗。 “无头军是一支由汉人,契丹人,金人,西夏人,蒙古人,突厥人,甚至还有婆罗多人和袄教的叛军组成的军队。以前长期在辽国境内活动,后来金军伐辽,辽军节节败退,国土越来越少。这伙无头军就逐步转移到河东路扎根,打造军械,招揽暴徒,四处为恶。据说现在他们的首领是个汉人,人称“大自在天”,至于真名,身世无人知晓。” 铁手沉思片刻道:那为何官府不派兵围剿,消灭这群匪军,任由其肆虐百姓? 龙逸凡道:铁捕头应该清楚,河东路的兵权掌控人是谁? “我知道,铁剑大将军楚衣辞,他手下可是有戍边禁军八万啊!” 龙逸凡叹了口气道:八万!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铁手一听,也皱了眉头,脸色变得不安。 他心里暗暗盘算:这河东路地理位置重要,右邻河北地区,左接陕西一带。需要抵御金,辽主力南下,策应西夏的一部分西进。假如真如龙逸凡所说,这里禁军兵源空虚,那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四万禁军,如何抵抗草原的虎狼之师?” 龙逸凡回答:楚衣辞长期虚报军籍,以便向朝廷索要军饷。此外他还侵占军营,把军士收为私有,哪有多余的力量去剿匪! “砰”的一声震响,铁手右掌一拍桌子,桌面立刻四分五裂,可四条桌腿硬生生的插进地面半尺有余,并没折断。 这掌力不仅是强劲,而是随心所欲,如火纯青。 力道的拿捏,收发,把控已臻化境。 铁手脸色一寒,愤然道:岂有此理,这是把大宋江山置于危崖之上,祸国殃民。 龙娇玉凝眉道:这也是我爷爷不愿和铁剑大将军来往的缘由。我们风云镖局还组织乡兵,由各地分号为主,积极参与州县的治安巡检,筑寨抵御匪患。多次挫败无头军的烧杀抢掠,故而与他们结怨! 铁手肃然起敬道:我多次听世叔说起,龙老英雄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乃是北方武林圈里的擎天之柱,当世楷模。 高天胜也道:我们风云镖局一向以天下为己任,为民除害,保家卫国责无旁贷。 铁手感慨道:北方有龙老前辈和诸位好汉,国之幸甚,民之幸甚,铁某为天下苍生谢过诸位。 说完,铁手恭敬的抱拳朝着龙逸凡俯身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龙某万万受不起!” 龙逸凡赶忙回礼对拜。 蓦然间,店外一阵急促锣音,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兵器敲打声传来。 “哪里来的贼人?敢来乔家庄闹事,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不知死活!” 忽见有四五十人手持兵刃,灯笼把酒店围住,为首的是一名身披甲胄的圆脸大汉。 看起来不是军官,反而像是一名教头,那群手下人应该都是庄客。 龙逸凡缓步走了出去,高喊道:在下晋中镖局龙逸凡,特来庄上探望乔太公,不想在这里遇到点麻烦,惊扰了大家,实在抱歉! 圆脸大汉手提灯笼,定睛一瞧。 看到了龙逸凡袖口上绣着风云镖局的家徽,忙伸手示意手下放下兵器。 他上前拱手道:原来是龙大公子,恕我眼拙,休要怪罪。在下姓洪,是庄上的教头,正好带庄客们巡逻。有人说这里发生斗殴,故带人来查看。 龙逸凡客气的回礼道:原来是洪教头,你也是职责所在,龙某为何要怪你!对了,这位是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铁捕头。 “啊!铁手,他是那个铁二爷!” “天啊,四大名捕的铁捕头,让我看看真人。” “铁手是大英雄啊!是他?” “别挤别挤,我还没看够呢!挤个屁啊!” “我要去叫家里婆娘,儿子来见见世面,我们庄里也来了大人物!” “铁捕头真的好气派,不愧是威震天下的好汉。” “真真真真……豪豪豪……杰杰……” 大家七嘴八舌,好不热闹,皆是对铁手敬重,仰慕,青睐,还有崇拜之意。 龙逸凡笑道:看来铁捕头才是天下人之幸甚! 铁手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很热情的与大家打了招呼。 他一向没架子。 也很亲民。 为人仗义。 不拘小节。 龙娇玉笑靥如海棠花开,更显清新脱俗,别有风姿。 她轻声道:铁捕头这人气估计和我爷爷都有一比了。 龙逸凡微笑道:你爹爹肯定是比不了的。 龙娇玉眼眸一亮道:我爹爹可不用和谁比!你就是你,女儿的好父亲,爷爷的好儿子,风云镖局未来的好当家! 龙逸凡哈哈笑道:鬼丫头,说话总是那么中听。 旁边的一直不苟言笑的高天胜,也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笑虽难看。 心情很好。 铁手,龙逸凡把事情的经过和洪教头详细的说了一下。 洪教头表示马上派人去衙门通报,此刻天色已晚,不如先去庄上住下,顺便可以见乔太公。 铁手也没推辞,衙门的捕快也没那早能来,反正自己也走不了,不如去见见这位河东路最富有的乔太公。 第160章 大富之家 铁手和龙逸凡几人骑着马,走了好一阵子才到乔家。 先前的酒家只是乔家庄的外围高家庄地界,可见乔家在此处的势大。 不过铁手见到“乔家大院”时,让见惯不惊的他也暗自咋舌。 这“乔家大院”俨然是一个堡垒,一座城池。夯土构筑的高墙足有三丈高,用青砖砌着整齐的女墙。上面还建有角楼,箭塔,烽火台,战棚,了望哨,城墙底还挖了一条两丈深的壕沟用来抵挡外侵。 再瞧城墙上均有手持枪棒的民壮,十步一岗,城楼下还有十人为组的哨兵不停的巡逻,有少数人竟然穿着甲胄,并且还配备了强弩,落石等守城器械。 铁手知道陕西,河东,河bj东等边境都有重兵把守。除了卫戍边军外,还有大量的乡兵,这是朝廷认可的武装力量。 他们都是州府根据户籍招募的壮丁,统一训练,编制。也有当地门阀士族自己豢养的。虽然不是正规军,可战斗力不输于军纪涣散的禁军,也有“一寨之户之勇,过于禁兵十人”之说法。 这乔家拥有一支装备精良,人数可观的乡兵,也难怪周边村庄都要纷纷依附。 乔家大院门口,一位儒雅随和,打扮管家模样的人正恭迎龙逸凡等人。 那管家道:龙公子,怎么今夜造访,也不早点派人传个口信,我也好去庄外迎接你。 龙逸凡微笑道:谁人不知你宇文总管是大忙人,乔家上上下下几千口人的吃喝拉撒都要你安排,怎敢再劳烦你! 那管家笑眼一开道:看龙公子说的,我也就是乔家的奴仆下人,有什么敢不敢的。 龙逸凡道:对了,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铁手铁捕头,我们在路上相遇的。 接着又说:这位是宇文长空,乔家大总管,乔太公的智囊。 宇文长空对着铁手行礼道:哎呀呀,今日天下闻名的四大名捕也来到敝庄,真是荣幸之至。 铁手回礼笑道:宇文总管的大名,铁某如雷贯耳。“长空万里,一剑西来”的威名我早就神交已久,没想到今日终于得见。 “铁捕头这说得我好惭愧,折煞老夫也。” 铁手也不算捧宇文长空,“长空万里,一剑西来”的名号也值得大家津津乐道。 他的师弟也是河东路久负盛名的人物,也是铁剑大将军手下的三面令旗之一“七色剑客”舒映红。qqxδnew 二人师承一代名剑“风云再起,剑破苍穹”古画诗,他也是当年“权力帮”四大长老“东一剑,西一剑”蓝放晴,白丹书的唯一传人。 古画诗的剑法深得“试剑山庄”庄主司徒十二赞誉,不过之后败亡于“七绝剑神”。他的两位徒弟宇文长空,舒映红各自投奔乔家和楚衣辞。 一个当了管家。 一个参加军队。 进了大门,这乔家大院有八个大院,每院内套二十个小院,有近四百间屋子。 还有各种楼阁,内堂,客堂,大厅六十多座,甚至还有武库,操练场,医馆,戏台,私塾,祠堂等。 规模之大,布局之妙,陈设之精,人口之多,使人叹为观止。 真称得上是大富之家。 众人被领到“志公堂”,仆佣们端上茶水果品,照护大家入座,宇文长空则去内堂禀报乔太公。 龙逸凡让龙娇玉先去休息,赶了一天的路,又在酒家一场恶斗。 她又累,又困,还受了点惊吓,也是倦乏的不行。高天胜则负责去保护小姐安全。 铁手不由的问龙逸凡:这乔家阔气程度,比之京师那些王侯将相的府邸都丝毫不差。 龙逸凡坦言道:乔太公乃是晋商第一人,十五岁出来经商,五十多年在生意场上打拼。现如今已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了。 铁手悄声道:我看这乔家不止富庶,还势大。有那么多兵壮,军械,弩甲,这管束起来恐怕不便。 龙逸凡明白铁手的意思。 “乔家庄有乡兵两千,皆是官府里入了籍,备了号。大多数都是各庄百姓家中的青壮自发组成,用来打击盗匪,守护田庄,农忙时也都下地干活劳作。平日里都由我们风云镖局的人负责训练,遇到战事也会配合军队行动,负责运粮,修城,防守任务。他们可都是奉公守法,一心保卫家园的大好青年哦!” 铁手点头,微笑道:龙局主这样一说,我也安心了。这里地处边境,官军纪律松散,疏于操练,战斗力差,大家也是出于无奈,力求自保。 龙逸凡又道:乔太公与我父亲多年至交,他脾气豪迈,也爱结识江湖好汉。乔家大院豢养了三百多庄客,不乏一些武林高手。在和“无头军”的几次交锋中,都没让他们讨得便宜,保护了大家的安全。 铁手笑道:这我信,光一个宇文长空就足够震场面了,据说乔太公手下还有“三天两夜”,“四海五湖”,以及民团总教头“花枪耍霸王”孙怒儿。 龙逸凡颇为惊讶道:铁捕头不愧是六扇门的人,对各家各路的情况了如指掌。 铁手谦虚的说:铁某也就知道江湖传闻,武林事罢了。你若问乔家其他事,我就真答不上来。 龙逸凡双眉一扬道:要是风云镖局能有铁捕头这样的人才,那该多好啊! 铁手笑道:铁某身在衙门,你们在江湖,目标是相同的。造福百姓,惩奸除恶。我不方便做的事,你们可以做,反之也一样,都聚在一起未必有多好! 龙逸凡顿了一下,眼神里射出耐人寻味的目光。 一种让你捉摸不透,似懂非懂的眼神,令人玩味。 “铁捕头的话,龙某记下了。” 铁手喝了口茶,迟疑了一下问:我想问个事! “请说!” “我听说贵局的晋北镖局发生了一宗命案,总镖头蒋冲和手下镖师十一人尽数被害,这事是否属实。” 龙逸凡瞳孔收缩,目光交聚。喝茶的动作也陡然定住,好似让人点了穴道,无法动弹。 “铁捕头也知此事?” “略有耳闻。” “不错,确有其事。蒋镖头与镖师们在打虎镇遇害,顾局主飞鸽传书告知我的。” 铁手浓眉一沉,面色凝重道:那凶手真是沈虎禅吗? 龙逸凡放下茶盅,叹声道:顾局主说是他干的,我…… 铁手狐疑的看着对方。 龙逸凡停顿了一下说:我希望不是他。 “我也希望不是!沈虎禅和我是同门,也是大师兄。他做出这样的事,实在太匪夷所思。” 龙逸凡道: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感觉他做不出那种丧心病狂的暴行。 “哦!你见过他?” “是,我们还比试过一场。” “为何要比?” “我想赢他!” “只为了赢?” “是,能击败“禅刀”沈虎禅,对我很重要!” 铁手沉思了下说:如果我没猜错,龙局主将来是龙老英雄的继承者,风云镖局的当家人。你想在登上大位时,立威服众,震慑武林。 龙逸凡也不掩饰的说:不错!我与他并无过节,甚至欣赏他的性格,羡慕他做的那些事。只是想与之较量一下,习武之人难免有好胜的虚荣心。 铁手道:龙局主这样想,也没什么。江湖人切磋切磋,实属平常。若你能击败我这位大师兄,定能威望更甚,将来可以也容易统领风云镖局。 龙逸凡哈哈笑道:在下的这点私心,竟让铁捕头说得那么动听,看来四大名捕能有如今成就,绝非偶然。 铁手微微一笑,如冰雪初融。 “如果能满足下铁某的好奇心,我想知道比试的结果!” 龙逸凡犹豫了下说:你不是第一个问我的人。 “哦,在下懂了,这事莫在提起。” 龙逸凡又道:不过你可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铁手一愣,又恢复平静。 “愿闻其详!” “那次比试,我输了。” 铁手略感惊讶道:沈师兄的刀法我没见过,可阁下的刀已然超过“八大刀王”,与“醉卧山岗,横刀立马”顾佛影恐怕不相伯仲。想必你们那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 龙逸凡苦笑道:我输了他一招,他本可以是胜利者的姿态,但他放弃了,还放弃了比试,我们最后平手了。 “你的意思是,沈师兄手下留了情!” “应该说是给我留了面子,那个场合面子比命重要!” 铁手长舒一口气,心里又在想自己的这位师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龙逸凡接着说:所以当我听到,他杀了晋北镖局的人后,我内心是充满质疑的。他是一个心胸宽广,淡泊名利的人,怎么会干出那种违背道义的事。 铁手说:我对这位大师兄并不了解,况且案子讲的是证据,而非个人情感。事情的真相没解开,我不会偏袒任何人。他是冤枉的,就帮他洗清罪名,假如他是凶手,法不容情必将其捉拿归案。 “都说四大名捕铁面无私,执法如山,真是名不虚传。但愿沈虎禅是清白的,你能还他一个公道。” “我会!” 不一会,宇文长空从堂外进来。 他对着龙逸凡道:龙公子,真不巧。乔太公刚服了药,有点困意。说明天一早用饭时再相谈,今夜让诸位先在庄上歇息一晚。 龙逸凡道:不打紧。乔太公也高寿了,那么晚也不该惊扰他休息。那就明早再说,反正我们也要等衙门的官差来。 宇文长空又说:对了,老太公嘱咐我把这份信亲手交给你。 话完,从衣袖里掏出一份信函递了过去。 龙逸凡接过信,拆了封蜡,抽出信纸阅看。 这一看,让龙逸凡面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眼神惊惧,仿佛信上爬满了毒物,在噬咬他的手指。 铁手见状,心中升起不祥的征兆…… 第161章 血案再现 龙逸凡迅速的把信塞进衣袖里,像手里捏着张百万两的银票,生怕让人窥探,觊觎一般。 他的表情既惊讶,又震愕。 能让风云镖局未来的当家人,突然神色大变的一定是件不简单的事。 可到底乔太公对他说了什么? 何等事情让刀剑都不惧的龙逸凡,反而如此焦虑不安。 铁手心中疑团丛生,可那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也不方便问信上的内容。 龙逸凡对宇文长空道:宇文总管你也忙一天了,也早点去歇息。我和铁捕头也该回屋了,有事明天再议。 宇文长空笑道:那二位就请自便,我还要去巡视一下,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就走了。 走的快而迅捷,干净利落。 就那么一瞬间,人已在屋外,又一刹那,人消失在院外。 “好轻功,好身法!” 铁手不禁称赞起来,轻功一直是他的薄弱之处。 下盘也是他的缺陷和命门。 四大名捕中追命的轻功可谓是绝世无双,可以踏雪无痕,凌波微步,临水神行。 无情的身法也是惊世骇俗,身轻似燕,飞行如风,不过因为他没有内力,无法长距离,持久的使用轻功。 冷血精通剑术,轻功也很高。没有迅捷的步法,是无法将他剑法的“快”字体现出来。 所以铁手腿上功夫最差,看见别人身法精妙,忍不住会有点羡慕和欣赏。 不过龙逸凡没搭话,或者他没在听。 他若有所思,心不在焉,没注意别人的话。 铁手关切的问:龙局主,你没事? “龙局主……龙” 龙逸凡倏然回过神来,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呃,铁捕头你说什么? 铁手本想追问,可心念一转又笑说:天色不早,我们先回屋休息? “好,我确实有些乏了,我们走。” 堂外两名仆人马上提着灯笼进来,招呼龙逸凡,铁手去客房。 不过龙逸凡去往东大院,铁手被安排在了西大院。 二人就此分开。 夜半子时,有月无星。 铁手在房中盘膝调息,今天他很累,可功还是要练。 他已达到“见我如见山,见山不见我”的境界,加上“一以贯之”神功。 他每天只需稍作休整,就可以气力充沛,精神焕发。 铁手打个瞌睡,相当于其他人睡了两个时辰。小酣片刻,犹如别人沉睡一晚。 自己为人处世一向勤奋,踏实,练武也是如此。如今他有这身修为,也让诸葛先生颇为欣慰,内力甚至以在他之上。 铁手闭目冥想,运气神听,脑海里闪过了一道倩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于归,宜其室家 那个每一次投足能带来春风,每一次举手可放出阳光,每一次微笑让伤口愈合的女子。 小珍姑娘。 她善良。 且温顺。 铁手想到她,盼望能见她,若能娶到小珍为妻,夫复何求。 夜愈发深。 思念越浓。 庭户无声。 明月窥人。 铁手又想到了沈虎禅。 他在哪里? 他是凶手吗? 是不是另有隐情? 无头军到底是什么来路? 河东路的军务为何腐朽不堪? 假如一切都是有预谋,是人故意陷害,那谁又是幕后主使? 无头军?楚衣辞?万人敌? 还是…… 宁静的夜晚被锣声震破,也打断了铁手的思绪。 铁手探身,伸手,打开窗口。 只见外面灯火在不断的亮起,锣声更密,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铁手穿好外衣,赶忙出了屋子,迎面正好慌慌张张来了几名仆人。 铁手一把拉住一人忙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说是庄里出人命了!” “在哪里?” “天香楼。” “哪个方向?” 仆人指了指路,铁手则迅速往那里赶去。 天香楼是乔家大院的一处内宅,也是闺房。 这里住着一位小姐,乔太公的孙女乔小小。 乔小小年芳十六,花样年华,乖巧聪慧,也是乔太公最宠爱的家人。 她的任何要求,都会一一满足,是乔家人的掌上明珠。 那里如今发生了命案? 还是戒备森严的乔家?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铁手心急的赶到天香楼,花园里已围了近百人,有仆人,丫鬟,手持兵器的护院。 当然还有龙逸凡,宇文长空。 铁手走到二人面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龙逸凡神情忧郁,只是仰首叹气。 铁手目光一转,看向宇文长空。 “乔小姐,她……她……” 宇文长空欲言又止,不住的摇头道:乔小姐被歹人杀害了! “什么?” 铁手不由心头一颤,又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这……”宇文长空犹豫了一下说:沈虎禅! 铁手骇然不已,这“沈虎禅”三个字犹如惊雷劈中了自己。 太出人意料了,简直是胆大包天。 他又看向龙逸凡,对方默默的点了下头。 宇文长空道:我和龙公子赶到时,小姐已经断了气,现场太……我们只能先出来! 铁手迟疑之间,一位老妈子走了出来对着宇文长空道:总管,可以了!小姐的衣服已穿好,能进去了。 宇文长空示意她下去,又让二十几名护院在天香楼外把守,莫让闲杂人等进来。 然后他和龙逸凡,铁手一起又进了楼里。 他们之前显然是到过案发现场,然后因为某种原因又折返出来。 三人入楼,拾梯上到二层,最先映入铁手眼帘的是墙壁上用鲜血书写的字迹: ——杀人者沈虎禅也! 又是他? 他在这! 沈虎禅…… 铁手开始环顾凶案现场,地板上有大量的血迹,污渍,闺房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恶臭味。 房内一共有三具尸首。 三具女尸。 一具依靠在床头,细白的玉颈后仰搭在床沿,双手垂地,腹部,胸部的血印在逐渐扩散。 衣服其他地方很干净,应该是刚换的。 她眉目清秀,可表情显得痛苦,震悚,还有羞愤的神色。 生前也许是遭受了威胁,惊吓,折磨。 从打扮,衣着,首饰上看,应该她就是乔小姐。 还有两名女子看样子是服侍乔小姐的丫鬟。 一人侧倒在屏风处,喉咙似乎被利器割断,涌出了大量的血水,把地面都染湿了一大片。 另一名丫鬟仰卧在外屋,身上看不出有血迹,可头部的歪斜程度来看,脖子应该是让人折断了。 铁手沉思了下说:乔小姐的衣衫是刚换上去的? 宇文长空道:是,我和龙公子来时,小姐她…… 他有点哽咽。 “她身无寸缕,完全是裸着身子!” 龙逸凡帮着回答。 宇文长空接着说:确实如此,我们一见这情况,都觉得不妥。故而先退了出来,让陈妈先进去帮乔小姐穿件衣服,使小姐清清白白的。 铁手又目光扫视了下,再次看向宇文长空。 “我可否走近看看?放心,我不会动乔小姐的尸体。” 宇文长空犹豫了下说:可以! 铁手走近床榻,蹲下仔细的看了看尸首周围的情况。 通过目测判断,胸口是致命伤,床上很凌乱,左边的幔帐被扯掉一半。布衾和褥子上有些液体和污渍,隐隐有股腥味。 铁手起身,又去检查了下两名丫鬟的死状,依然没有直接动手,只是用支窗的叉竿轻轻挑起尸体的四肢。 一名丫鬟从伤口看,是剑伤,对方一剑封喉。 另一名脖子上有印痕,估计被龙爪手,鹰爪功之类的武功扭断脖子。 铁手回身说:你们说进来时乔小姐是赤裸着身体,那可能她是被人奸杀的。 龙逸凡怒道:这个畜生,一定要找出凶手。 宇文长空着急的问:铁捕头,你看现在怎么办?小姐可是乔太公的命啊! 铁手思忖了下说:马上派人去衙门,把稳婆找来仔细的查验下尸体,这事要速办。 宇文长空道:我已让人去办了。 “你们什么时候到凶案现场的?” 铁手一边瞅着墙上的血字,一边询问。 龙逸凡想了一下说:比你早来一炷香的功夫。 “是谁发现的尸体?” 宇文长空道:陈妈。 铁手问:就是刚才那名老妈子对吗? “是的,她是小姐的乳娘。半夜起来出恭,听到楼里有动静,故来察看才发觉小姐遇害。” 铁手道:天香楼平时有守卫吗? 宇文长空道:这里是小姐的闺阁,除了丫鬟,老妈子,杂役,没有安排护院。 铁手思索的说:沈虎禅和乔家可有冤仇,过节? 宇文长空道:没有,我们乔家素来与他没有交往,何来仇怨。 铁手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 此时,有人进了天香楼,也没人敢阻止他进来。 因为整个乔家大院都是他的! 第162章 凶手 “小小,小小……我的小小……” 一位拄着龙头拐杖,佝偻着腰,满面皱纹交错的老人,被两名仆人搀扶进来。 他眼眶深深凹陷,目光深邃明亮,须发斑白,神情黯淡恍惚。 此人就是乔家的家主,晋商第一人,河东路最富有的豪绅,乔伯恩乔太公。 他身后还有二人紧紧跟随,衣着黑白分明。 白衣人相貌英俊,举止文雅。 黑衣人长得丑陋,面相凶恶。 宇文长空见乔太公来了,忙过去行礼道:太公,你怎么来了? 乔太公只顾道:小小呢?小小呢?她在哪儿? 宇文长空亲自搀扶他,命仆人搬个椅子让乔太公先坐下。 龙逸凡,铁手也过来拜见太公。那黑衣,白衣人十分警觉,二人身子一滑,就贴了过来,把乔太公隔在身后。 宇文长空急道:“三天两夜”不可无礼,他们是龙公子和铁捕头,都是贵客。 那二人不为所动。 他们的责任所在。 他们不是庄客,也非食客,而是心腹。 也是乔太公的贴身保镖,日日夜夜,形影不离。 二人不在时,“五湖四海”就会代替他们负责乔太公的安全。 铁手听说过“三天两夜”的传闻,他们是狠角色。白衣的叫尹沉,黑衣的叫黄默,是两个很凶的人。 他们对敌人一向凶残。 曾经联手屠杀了“落草村”五百八十七人,不留活口,用了三天两夜。 “落草村”确实是个土匪窝,不过许多都是被逼落草,有的是暂时安身避祸,甚至还有不少流民,难民来逃荒的。 可他们依然手下无情,杀得干干净净。 铁手对这件事并不认同,认为尹沉,黄默有杀良冒功,滥杀无辜之嫌,还斥责过这种行径。 可“三天两夜”的行动是官府授意的,“落草村”既然定性为贼寇,就必然要剿灭,宁可错杀不可漏过。 如今二人投靠了乔家,不再杀人,而是保护人。 保护乔太公! “退下!” 乔太公发了话,尹沉,黄默倏然一分,站立两旁。 无声。 无息。 沉默。 “让我看看小小,她怎么了?……快让我……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呛咳声起。 龙逸凡道:太公,你身体不便,还是先回去。这事就交给宇文总管和铁捕头! 乔太公手里拐杖费力的敲击着地面,焦急的说:我要见宝贝孙女一眼,不然我不死心,谁劝都没用。 铁手则道:我看还是让太公瞧一眼,毕竟乔小姐是乔家人,这事终究是要面对的。 乔太公神情愈发焦躁,忧虑,单薄的身子不停的发抖。 龙逸凡也对着宇文长空道:还是让太公看一下?否则太公不会死心! “唉,既然二位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阻拦了。” 说完宇文长空轻声对乔太公说:老太公,不管你看到什么,莫要太过伤心。 乔太公无力的点了下头,心中已然明白将会发生的事。 宇文长空扶着乔太公独自进了里屋。 “小小!老天爷啊!你怎么能把小小就这样带走,我还怎么活……呜呜呜……” 哭声,哀声,痛嘶声,声声揪心。 铁手眉头紧皱,心里一紧,微微叹了口气。 龙逸凡目光投向里屋。 片刻,乔太公垂泪满面,伤心欲绝的出来。宇文长空将他搀扶入座,又命人端来茶水,递给乔太公。 “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了我的宝贝孙女?快告诉我,我一定要讨回这笔深仇血债。” 宇文长空顿了顿道:目前来看,凶手可能是沈虎禅! “沈虎禅?他是……” 乔太公默默思索,回想这个名字。 龙逸凡道:沈虎禅是个江湖人,七大寇的首领。 铁手补充道:他也是我的同门大师兄。 乔太公道:他与乔家并无仇怨,为何害我孙女。 铁手道:太公,这案子现在还不能过早妄断,凶手到底是谁,还要查证方能下定论。 龙逸凡也说:太公放心,此事风云镖局责无旁贷,必全力追查。绝不让凶手逍遥法外。 乔太公哀声道:真不知我造了什么孽,竟遇到如此劫数,家门不幸啊! 铁手道:太公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老是乔家主心骨,切不可过于悲痛,身体还需保重。铁某定将杀害乔小姐的凶手捉拿归案,为其申冤雪恨。 乔太公抽泣道:可怜我的小小才十六岁,正是豆蔻年华。如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阴阳两隔,怎么能叫我不痛心疾首。 铁手叹道:我明白。 “铁捕头,你可是四大名捕。一定要为我孙女伸张正义,将歹人绳之以法。” “好!我答应太公!” 宇文长空说:太公尽管宽心,有铁捕头,龙公子做主,料那个凶手也跑不掉。你要不先去休息,这里是案发现场,你在这铁捕头查案不方便。 龙逸凡也道:是这个理!太公先回去!这里的事交给我们。 乔太公又是哀嚎几下,连连跺足,终于在仆人的陪同下离开了天香楼。 铁手,龙逸凡,宇文长空一起也跟着出来。嘱咐护院仔细守好,不许任何人进出,保护案发现场。等衙门来的官差,仵作稳婆来勘察记录。 铁手又嘱咐道:对了!宇文总管,你让大家今夜务必呆在房里,不要随便走动。并加派人手巡察,设岗,我担心凶手还在庄内。 宇文长空道:铁捕头说得是,我也担心对方还有其他所图,会加害更多的人。 铁手道:我也怕凶手浑水摸鱼! 龙逸凡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并不是只针对乔小姐,而可能还有更大阴谋! 铁手道:我有几个疑问还没想明白?所以只能先小心为妙。 龙逸凡问:铁捕头有何疑问? 铁手回答:乔家大院的守卫很森严,虽然天香楼没有护院,可凶手要潜入乔家大院内外的层层防线,恐怕不易。而且这里地方大,屋子多,外人进来犹如进了迷宫,凶手是怎么顺利的摸到天香楼,这不会是巧合? 宇文长空点首道:有道理!关键是凶手还知道天香楼没有防卫,乔小姐的闺房在这里,这确实不像外人所为。 铁手又说:还有沈虎禅为何要杀人后,留下名字告诉大家是他所为。这有点奇怪,总不会是炫耀一下? 龙逸凡道:是不是说明凶手不是沈虎禅? 铁手思忖一下说:那倒也未必,这只是疑点,不能排除他的嫌疑。我以前办案时,也却有人故意把线索引向自己,用来迷惑大家。 宇文长空道:不错。故布疑阵,让你反而不认为是他做的。假如真是如此,这沈虎禅也够胆大包天的,一个人敢这样干! 铁手道:不是一个人? 宇文长空惊讶得看着铁手,龙逸凡也一副不解的模样。 铁手道:凶手不是一个人,至少是两个,或者是三个! 宇文长空问:你是说,有几名凶手杀害小姐? 铁手沉声道:对,而且凶手中还有一个女人。 龙逸凡好奇的问:铁捕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铁手淡然自若的说:乔小姐死于利刃,两名丫鬟一人死于剑下,一人被折断喉咙。从出手判断,乔小姐是死于一个左撇子,断颈的丫鬟是被右手杀死的。 龙逸凡接着问:凶手也可以用几种武功,故意用左右手行凶啊! 宇文长空也说:是啊!他既然可以用留名这招来迷惑大家,行凶时也可以做点手脚。 铁手道:有这可能!但我确定至少有两名凶手,其中还有一个女人。 龙逸凡问:我有点糊涂了,不过你应该会解释明白! 铁手道:凶手奸污了乔小姐,所以一定是男人对? 宇文长空,龙逸凡面面相窥。 “嗯,那畜生肯定是男的。” 铁手又说:从丫鬟脖子上的手印来看,又细又小,明显是女人的手。 龙逸凡思索了下说:你确定是女子所为。 铁手笑道:别的我吃不准,手上的功夫我还是有把握的,那手印确实是女子留下的。而且乔小姐在被奸污时,有过挣扎,那凶手曾抓住小姐的手腕,那上面的印痕是男子留下的。我不便细看,但铁某相信乔小姐的身上会有其他痕迹来证明我的判断,这个等稳婆来勘查后会有结果。 龙逸凡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凶手再如何伪装,手是自己的,做不了假。 铁手又道:还有墙上写的血字也是右手写的,奸污小姐的人是左手。在他施暴时的状态,应该都是他的本能反应,不太会还有心思去考虑隐瞒自己是左撇子的可能。 宇文长空不由赞叹道:不愧是四大名捕,这洞察力着实惊人,在下佩服。 龙逸凡说:那么说,乔家大院可能有凶手的内应,带他到天香楼。 铁手迟疑了一下说:或者凶手就是乔家的人! 此话一出,龙逸凡,宇文长空都表情严肃,深知事态有点棘手。 忽而,有一队人来到花园,一人高喝一声。 “妈的……” 第163章 神枪会的野兽 听到叫骂声,铁手,龙逸凡,宇文长空一起走出天香楼。 只见一名四十多岁,身材欣长,长脸冷面的男子矗立在院中,身后还有七八名手持枪棍的教头。 他戴花。 一朵粉紫色木槿花斜插发髻,娇而艳。 有点忧悒。 他背枪。 一杆八尺红樱银枪背在身后,亮且利。 透着冰冷。 好一朵花。 好一杆枪。 朝开暮落花,冷月照寒枪。 这人的目光更寒,犹如眼镜蛇的蛇眼绽放出碧绿色的幽光。 阴冷,狠绝,毒辣。 充满了杀意。 铁手一见此人不禁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慢慢的侵蚀,挤压他的身体。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侵略性。 无处不在的侵略。 无时无刻的侵略。 无法无天的侵略。 无事生非的侵略。 无穷无尽的侵略。 霸道。 蛮横。 不讲理。 有点野。 宇文长空忙问:孙总教头,你应该去布置人手,加强庄内守卫,来这里作甚? “妈的,老子不能来吗?小姐遭人毒手,怎么能不管不问!” 那男子说话声又沉又厚,背后的枪也会发出“嘤嘤嘤”的低鸣声。 龙逸凡悄声对铁手说:这个人很麻烦,脾气暴躁,不讲道理。 铁手也沉声道:不止麻烦,还难对付,山东神枪会的人都不是善茬,这我深有体会。 “你认识他?” “没见过,不过“花枪王”孙怒儿的气派是错不了的。” “花枪耍霸王”孙怒儿是出身神枪会。 山东神枪会是京东路地区势力最大的帮派,“大口食色”孙家,与关东“万马堂”白家,东北“成聚德”沈家一起并称为“函谷关东三大家。 神枪会麾下分成六个派系:一贯堂,正法堂,得戚堂,安乐堂,一言堂,拿威堂。 一贯堂是孙家的决策层,权力执行机构,地位最高。总堂主“枪神”孙三点接班“凄凉王”长孙飞虹后,成为神枪会真正的领导人。 一言堂是孙家的武力部队,弟子最多,高手如云。总堂主是“山君”孙疆,他拥有绝对的兵源,作战人员,是孙三点之后最有实权的人物。 拿威堂是神枪会的研发部门,训练中心,掌握着许多孙家的秘密。总堂主“青龙偃月枪”孙出烟可是孙三点也要给面子的角色。 孙青霞与孙鱼都是拿威堂弟子,手里自然拥有“腾腾腾”,“裹诗布”这种武器。 正法堂是负责“大口食色”的赏罚,帮会家法的执行。实力相对较差,可地位重要,因为有个让众人服气的总堂主“山神”孙忠三。 安乐堂是运营孙家的经济来源,地处东北地区,离权力中心较远。总堂主是“自食其力,一柱擎天”的公孙自食。他财力决定了话语权,曾涌现出公孙扬眉这样的优秀人才。 得戚堂是管理神枪会人事与外务,主理人员调动,安排,和其他门派打交道都依靠他们出面。总堂主是“千手神枪”长孙无极,他也是凄凉王的侄子,地位也不低。 那么这个孙怒儿又是谁? 是人。 也不是人。 至少他发怒时,不像人。 而是一头暴怒嗜血的“狂兽”。 疯狂的野兽。 他的脾气也很烈。 烈如雄狮。 孙怒儿本是一贯堂长老“重色轻友蛮菩萨”孙怒娃的胞弟。因为脾气不好,与一贯堂的几位元老关系紧张,甚至和一贯堂总护法“不瘦神枪”孙觅欢大干过一架。 后来实在孙怒娃保不住这个弟弟,就托了关系,安排他去了安乐堂。 不过孙怒儿性情不改,与公孙自食发生摩擦,又负气出走,一路往西到了河东地区。 这期间,他当过禁军参将,太原府总捕头,也在五泽盟蔡般若麾下做了总护法。 可他都不满意。 不满足。 脾气愈发暴躁。 总是与人争执。 还争斗。 所以他哪里都待不久,呆不下去。 没人敢用他。 他孤零零。 无援。 无助。 无人收留。 他就像一场瘟疫,到哪里别人就避之不及,去哪里都闻风而躲。 不过孙怒儿有真材实学。 他是人才。 也是大才。 只要有才,就会有人识货。 所以他遇到了乔太公。 一个识货的伯乐。 可他却不是良驹。 而是狂兽。 不受束缚的野兽。 被管教的野兽只能是兽,或者是禽。 因为不够野。 野性难驯的野。 桀骜不羁的野。 目中无人的野。 乔太公收留了这头“野兽”。 更驯服了他。 乔太公提拔他,赏赐他,重用他。 他也收敛了些暴脾气,安顿下来,甘心效命。 但野性还在。 他改不了。 乔太公需要他的这种野。 孙怒儿成了乔家的总教头,也是乔家绝对主力战将。 他与宇文长空一武一文,撑起了乔家半边天。 一个凶狠。 一个温和。 一位管家负责内务家事。 一名教头处理对外动武。 宇文长空瞅着孙怒儿,头就莫名的大。 头大。 且痛。 乔家大院上下,仆从,杂役,护院,庄客少说有一千多口人,乃至乔家庄的农户,乡兵他都可以管。 他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唯独这个孙怒儿。 除了乔太公,他谁都不服。 大家都惧他三分,让他七分。 宇文长空道:孙总教头,这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有铁捕头在,会妥善处置的。 “哪里冒出来的铁捕头?” 宇文长空冷哼道:你不会连四大名捕的名号也没听过? “妈的,我当你说的是谁!原来是京城里的那四条狗啊!” 铁手微笑道:在下就是铁手,我是人,不是狗。不过我还确实属狗,其他几位师兄不属,所以你可以说铁某的不是,但不要带上我的同门。 孙怒儿。 怒。 他虽然脱离山东神枪会,可心里还是孙家的人。他生长,成长在那里,这种家族荣誉感是很难磨灭的。 孙怒儿身在河东,心在山东。 他也听说了,铁手去山东查孙摇红的案子。夜斗一言堂,独战孙家各路高手,孙屠狗,孙家变,孙疆,孙忠三,孙觅欢都没能在铁手的一双铁手下讨到便宜。 他又怒。 还笑。 笑是指,孙家那么多人连番车轮战都没拿下铁手。 简直有点丢人。 或者是耻辱。 他丢不起这人。 孙怒儿怒道:我管你属什么的!乔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宇文长空呵斥道:孙总教头,你太过分了。铁捕头是刑部衙门的人,当然可以管。他不管,难道你来管吗? “我来就我来,老子非把那狗东西碎尸万段,把狗东西他妈也千刀万剐,妈的……他妈的……真他妈的!” 铁手道:孙教头,你也不必动怒。查案本是在下职责所在,缉拿凶犯也义不容辞。 龙逸凡也道:对呀!四大名捕破了多少大案子,孙教头你要相信铁捕头可以主持公道。 “妈的,凶手是哪个?快说给我听听!” 宇文长空道:是谁还不好说,只是沈虎禅嫌疑比较大,但还要……qqxδnew 宇文长空话说了一半,顿觉不妥,马上把话又咽了下去。 可“沈虎禅”三个字,孙怒儿听得清清楚楚。 “沈虎禅,是不是那个什么七大寇,杀人越货的土匪头子?” 宇文长空已然不敢再说什么,龙逸凡略有尴尬,不知该说什么。 “是!就是七大寇的沈虎禅!” 铁手斩钉截铁的说到。 孙怒儿目光一收缩,也是一锁。 锁住了铁手。 他那凶毒的眼神死死盯住了铁手,气氛也变得异常压抑,紧张。 “那你准备怎么杀掉沈虎禅,如果你没把握,我可以和你一起联手宰了他。” 铁手道:他只是有嫌疑,不代表就是真凶,我还要好好的查实才能有定论。 孙怒儿阴冷的道:妈的,说得都是屁话。别当我不知道,沈虎禅是你的同门,你会不包庇他? 铁手字字如钉的说:我不会,他若是凶手,定不轻饶。 龙逸凡道:四大名捕一向公正无私,我相信铁捕头的话。 “信他妈的话,四大名捕和沈虎禅就是穿一条裤子的,狼狈为奸的货色。” 铁手无奈的摇了摇头。 叹了叹气。 孙怒儿道:我只信自己,还有手里的枪。你要维护沈虎禅,我就连你一起杀,老子才不管你是不是官府的人。 宇文长空生气的说:你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说这种话,简直不可理喻。 龙逸凡劝说道:不可意气用事,孙教头你要冷静,现在是大家要齐心协力,才能早日找到凶手。 铁手道:我说过了。沈虎禅是凶手,我会亲手抓他,若不是谁也不能随便杀他。 “妈的,那我就先杀了你!” 第164章 铁掌斗花枪 怒骂,怒叱,怒喝。 孙怒儿还怒动。 一怒拔枪。 绰枪遥指。 枪棱寒光闪闪,照铁衣。 枪樱红穗飘飘,对铁手。 孙怒儿一拔枪,身边的七八名教头都纷纷散开。 他们的枪棒功夫都是孙怒儿教的,也了解他的脾气,谁也不敢多言一句。 大家都知道他要开打了。 孙怒儿的“花神枪”一旦拔出,就说明非打不可,没人可以阻拦。 也劝阻不了。 他打架时就是一头“野兽”。 孙怒儿对着铁手喝道: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要么滚出乔家庄,要么我们斗一场,彼此生死皆不追究。 “放肆!孙教头,你这是公然挑衅官府,万一伤了铁捕头,我们乔家难逃牵连!” 宇文长空又急又气的呵斥道。 龙逸凡也眉头紧锁说:真凶还逍遥法外,我们怎么可以先内斗起来,伤了和气。孙教头切莫动手,万事好商量! “妈的,商量个屁。铁手,你给个痛快话,要么打,要么滚!” 铁手昂首阔步,上前几步道:看来是没有回旋余地了,这架是一定要打了? 孙怒儿道:废话!要有余地,就拿本事打出来,磨磨唧唧的道理就少说两句。大家手上见真章,谁赢了谁说了算。 铁手微笑道:好!谁赢谁说了算。 宇文长空忙道:铁捕头,万万不可。你若有个闪失,这刑部不会放过乔家,这可如何是好? 铁手转首对宇文长空道: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我与孙教头切磋武艺,不论是伤是死,皆不追究。至于刑部,宇文总管大可放心,有的人还巴不得我有个三长两短。 宇文长空犹豫道:这恐怕…… 龙逸凡截声道:宇文总管,铁捕头既然这样说了,相信他已有打算。不如就让他一试,而且他可是四大名捕的铁手。 龙逸凡语气很沉稳,眼神很坚定。 铁手点头道:二位放心,铁某与孙教头只是比试,而非搏命,会点到为止! 孙怒儿不耐烦的说:别啰嗦了,快点开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院内众人让开一片空地,驻足观看这场将要上演的龙争虎斗。 月光,火把,灯笼把花园照的光亮通明,犹如白昼。 铁手抱拳行礼,又伸出右臂,掌心向上,淡然道:请指教。 孙怒儿并不搭话,身形前掠,双手握枪。一式“哪吒闹海翻惊涛”,只听“嗖”的一响,枪尖直刺铁手前胸。 枪快生风。 枪猛用力。 铁手后退两步,右掌往下一劈,要去截住这一枪。 孙怒儿心中不服,眼里不屑于铁手,可在交手上没有丝毫轻看对手。 他反而极为重视铁手,对方是声名远扬的四大名捕,又在不久前挫败神枪会众多高手。 铁手的实力很强。 极强。 超强。 这样的对手,必须要全力以赴,用心应战。 孙怒儿左手一掣,把枪抽了回来。 这收枪的速度,比出枪还要快。 铁手一掌劈空,只觉一阵锐风破空而来。 一时间,枪风大盛,孙怒儿抽枪后迅疾又扎出一枪。 也是攻了一轮枪。 枪影点点,寒芒交织。 铁手看见十几道枪影,劈头盖脸的点刺过来。 这枪是越来越快。 也越来越狠。 铁手不敢轻敌,又撤了两步,右手一探,伸入急袭而来的枪影中。 “乒乒乓乓”几声激响,至少有五枪扎在铁手的手掌之上。 他的手掌很粗大。 一双厚实的大手。 如钢铁铸成的手。 孙怒儿的枪尖刺在对方看似笨拙的大手上,完全不起作用。 他的枪不仅未伤到铁手分毫,还被他给控制了。 铁手右手已扣住枪尖,毕竟孙怒儿的枪影再多,枪却只有一杆。 孙家的人大多以枪法闻名。 枪即是武器。 枪法是战术。 枪和枪法也是自己的性命。 武器没了,枪法也使不出来,这意味着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孙怒儿才不会把命交给别人。 他的命自己掌握。 我命由我不由天。 孙怒儿左手腕一抖,枪杆急速的旋转起来。 枪头明明被铁手拿死了,枪杆还怎么转动? 枪尖不转,不代表枪杆不能转。 猝然间,枪缨随着枪身旋起飞舞。 红色的枪穗飘起,绽开,犹如一朵大丝红菊盛开。 一朵怒放的花。 红似烈火。 那一百多根枪穗旋舞,又密,又细,还硬。 坚硬无比的针。 侵略如火。 枪穗如针,雨点般刺向铁手握枪的右手。 缨红。 如花。 穗乱。 似舞。 一旁观战的龙逸凡心中暗悚,这孙怒儿的“花神枪”太让人意外。 枪缨最大的作用是防滑。 古人用长枪拼杀,会有大量的血液通过枪尖流淌下来。枪杆被血淋湿,会使你握枪时打滑拿不稳,同时也把枪身弄脏。 枪缨可以迅速吸收血液,保证鲜血不会把枪杆变得又滑又脏,方便拿枪。 而孙怒儿把枪缨练成了武器,比枪尖更致命的杀招。 铁手的手可以顶住这一击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奇袭,铁手也心神一振,顿感手背受到密集的扎刺。 每一根枪穗扎刺的力量,都不弱于孙怒儿刺出的枪。 “呲呲呲呲……” 急促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有几人还惊呼起来,并不时有人喝彩。 “好枪法,好掌力。” 说话的是龙逸凡,他有感而发。 铁手的右手依然安然无恙。 不过他觉得有点麻,微微还有些刺痛。 枪穗伤不了铁手的皮肉和筋骨,可枪劲渗透进去,幸好被铁手的内力所化解了。 就因为这一下,铁手右手稍稍一松,孙怒儿趁机抽出枪来。 他怒气冲冲。 杀意浓浓。 自己的绝招“缨花烂漫”竟然没有击伤对方,没想到铁手的手真的是坚不可摧,刀枪不入。 破不了铁手的手。 就攻击其他地方。 孙怒儿左手握住枪尾,用力一甩,一式“霸王回马望江东”。 长枪甩了出去,也拐了出去。 孙怒儿的“花神枪”居然划出一道弯月般的弧度,枪尖疾扎铁手后背。 他的绝招很多,论枪法在山东神枪会可以说不逊于任何一堂之主。 孙怒儿“花枪耍霸王”的称号也是靠一枪一枪打出来的名堂。 在乔家当总教头时,“无头军”的九当家“混天豹”,十当家“求雨鬼”都命丧他的枪下。 在安乐堂时,他还带着十几名孙家精英弟子,横扫“东北一刻馆”四个堂口。让林家坐馆馆主派出了手下大将“林中小孩”林小子,才勉强稳住局面。 在孙家时,他和“不瘦神枪”孙觅欢为了一贯堂总护法之位打过一场。双方战平,可坏脾气还是让他与总护法的位子失之交臂。 更早时期还阻止过“六分半堂”企图进军山东的扩张行动。当时的“四堂主”雷恨也是雄心勃勃,最后灰溜溜的撤回京师,他的恨意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孙怒儿的经验,武功,应变都是一流的。 铁手沉腰,双腿一分,右掌前推。 一股巨力从铁手掌心催发而出,冲击孙怒儿。 内力浑厚。 掌劲翻涌。 周围观战的人群里,靠前的十几人都感到有狂风掠过,双腿发软,站立不住。 孙怒儿的枪快,定能击中铁手,可对方这一掌非同小可。 铁手可是以内力,铁掌闻名。 万一自己那式甩手枪不能构成伤害怎么办? 铁手身体虽不似双手刚硬,可依然可以靠内力来硬扛一下。 他扛的起这一枪,自己顶得住铁手一掌吗? 孙怒儿不愿冒险。 这有点玩火。 还有点玩命。 他迅速收枪,边收边退。 边退也边挡。 用枪挡掌劲。 只见孙怒儿双持持枪,交错换手,转动枪杆。 骤然间,枪势飞旋,枪花急舞,形成一道屏障。 铁手那一掌的掌力轰在枪花上,孙怒儿只觉双臂一震,连退三步。 他正要反击,对方的掌力并未消失,又席卷过来。 孙怒儿枪花舞得更快,更密。 他虎口有点发麻,又迫于压力,再撤了五步,方把掌力抵消。 可准备变招时,铁手的掌力如野火燎原,又死灰复燃。 一波波掌劲,层层叠叠的涌来。 孙怒儿无奈。 且咆哮。 他吼叫起来真的如同野兽。 他的动作也变得狂野。 枪风骤起。 烈烈作响。 枪法野性十足,舞出了狂风。 野风迎向掌劲。 花枪对上铁掌。 谁强? 谁弱? 大家都不知道! 第165章 陈妈之死 孙怒儿的枪风呼啸撞上铁手的掌劲,发出“砰砰砰……”的锐响。 仿佛刀剑互击,相格。 枪风陡停。 掌劲尽散。 双方的战斗极其激烈,围观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有的人甚至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孙怒儿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瞳孔不住的收缩。 他被铁手的掌劲几度逼退,稍显狼狈,招架的有点忙乱。 手忙。 脚没乱。 这个场子他必须找回来,为了乔家。 也为了孙家的名声。 孙怒儿脚走蛇形步,左右虚晃,一式“梅花五弄”,连环刺出五枪。 分别点刺铁手头部的“神庭”穴,咽喉的“天突”穴,胸部的“云门”,“中府”穴,腹部的“关元”穴。 铁手右臂一架,护住门户。 枪枪命中。 铁手的手。 招招被挡。 铁手的掌。 孙怒儿的枪始终无法突破铁手的铁掌防御,每次进攻都让这看似笨拙的手,给灵巧的化解了。 铁手只是守。 没有攻。 他似不想反击。 好像有点犹豫,又有些忌惮,仿佛在防备着什么! 孙怒儿并不放松,一式“横扫千军力盖世”,甩手一枪,横扫铁手腰畔。 铁手右臂往下一兜,手掌迎击,闪电般再次抓住枪尖。 孙怒儿的枪又被制住。 龙逸凡一瞅,顿感不妙,有股不祥的预感。似乎孙怒儿这一枪是故意让对方抓住的。 有这种感觉的还有铁手。 他觉得这次得手太容易。 孙怒儿不会没有吸取之前的教训,应该有所防备,怎么会犯同样的错误? 难道他是故意的? 就在铁手迟疑间,孙怒儿疾进,冲了过来。 铁手抓住枪头,孙怒儿握紧枪尾。 他是怎么冲过来的? 只见孙怒儿手里的长枪一截截脱裂,一节节分开,可没有断。 长枪脱节分成十六截,每段之间又有钢索连接,变成一条灵巧,多变的链子枪。 铁手一惊之际,孙怒儿左手腕一抖,链子枪旋出三个链圈,快速套住了他的手臂。 三道链子枷锁,死死的扣住铁手的手,让其动弹不得。 孙怒儿知道这只能困住铁手一时,他可以马上运功将铁链震断,挣脱束缚。 他就只要这一点功夫,孙怒儿贴近到铁手面前。 右手一扬,刺出一枪,直扎铁手印堂。 孙怒儿左手链子枪缠住铁手的右臂,哪里还有枪? 有! 还是真正的“花神枪”。 因为枪就是一朵花。 一朵木槿花,原先插在孙怒娃的发髻上,此刻却在他的右手上。 一杆小巧的花枪。 花枝尾刺如枪尖。 出其不意。 一朵枪花袭来。 花很艳。 犹如一场春梦,让你意犹未尽。 枪法绝。 恰似一缕紫电,使你惊魂未定。 枪至。 花影一动。 静止。 月华凄冷。 月下,众人震愕,皆惊。 只见,锋利的花枝距离铁手印堂还有一寸时停住,再也刺不下去。 一只粗大,笨拙的大手,握住了孙怒儿的手腕,手指扣住了脉门。 铁手的左手。 既稳又准的捏住孙怒儿的腕脉,与此同时,铁手的右手也按在了他的左肩上,缠绕在手臂上的枪链纷纷断裂,滑落,“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 更为神奇的一幕是,孙怒儿手里的花瞬间消失了。 那不是枯萎。 也不是凋零。 而是彻底的不见了。 一种可怕的力量将“花神枪”震碎,变成粉末,化为灰烟。 孙怒儿眼睁睁的看着花枪消逝无影,凭空消散。 他不能动。 也不敢动。 铁手一手扣住他的脉门,一手按住他的肩膀。 他受制。 被擒获。 孙怒儿一对怒目死盯着铁手,一脸茫然和疑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铁手反问的同时,双手一松,放开了孙怒儿的手腕与肩膀。 孙怒儿顿时楞住,眼神里射出异样的光。 不再野性的眼神。 而是失意的目光, 孙怒儿确实很疑惑,他明白铁手在扣住他手腕时,已经用了极强的内力,通过自己的手掌传输到“花枪”上,将其震碎成粉末。 铁手用了“隔山打牛”的手法,只破了他的枪,而没伤他分毫。 孙怒儿明显感到手掌一热,然后手里的花枪就没了,那是内力传递的效果。 他明明可以直接废了自己的手,那样不管“花枪”震没震碎,都对铁手不构成威胁。 铁手同样可以捏碎孙怒儿的左肩,这根本不是难事,他也没有那样做,只是搭在上面。 像老友重逢那样的一次搭肩,友善,温暖,十分亲切。 铁手不仅没有对自己下狠手,还很豁达的放了他,完全不像刚刚经历一场生死搏斗。 铁手为何不彻底击垮自己? 孙怒儿双臂一垂,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铁手道:我们只是切磋,而且孙教头的花神枪没有下死手。就差那么一点,铁某就要交代在乔家大院了。 孙怒儿道:你不用卖这个人情给我,孙家的人都是拿的起,放的下,也输得起。 铁手笑道:铁某并非卖人情,刚刚确实惊险至极。当日领教了孙护法的“崂山神蛛观日丝”,今天又讨教了孙教头的“泰山铁树望月花”,也算大开眼界了。 孙怒儿冷哼道:孙觅欢那老东西没拿你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不好对付,没想到你的手比铁更硬。 铁手淡淡的笑道:呃,我的手也就比别人皮厚点,肉多点。既不好看,也做不了大事。 孙怒儿道:今天我输得心服口服,我也说话算话,这案子由你决断,我不再插手。 铁手抱拳道:多谢孙教头成全,铁某感激不尽。 孙怒儿心中很沮丧,仍有不服,可也拱手回礼:我并不是因为你给我留了面子才这样说,而是觉得你应该可以公正的给大家一个交代。 铁手道:当然!四大名捕一向都是以主持公道为原则。这点你可以信得过铁某,绝不徇私枉法。 孙怒儿沉默片刻,又道:我可以进去看一眼乔小姐吗? 铁手看了看宇文长空。 宇文长空识趣的说:这案子由铁捕头拿主意,在下没有任何意见。 铁手道:好!我陪你一起进去。 说完,孙怒儿与铁手步入天香楼。 楼外的龙逸凡喃喃自语道:这铁捕头不愧是一代名捕,武功,气派,心胸都超人一等。 宇文长空也道:最后那下着实惊险,铁捕头若接不住孙教头那枪,可就麻烦了。 龙逸凡笑道:其实之前,孙教头就已经输了! 宇文长空一愣道:哦!你是指他出的那一掌? “正是,那一掌我看铁捕头最多用了六成功力。他若全力出掌,孙教头那时就败了,哪还能使出后面的杀手锏。” 宇文长空点头道:原来如此!还是龙公子眼力老道。 龙逸凡道:宇文总管谦虚了,我想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只是不说穿罢了。 “是吗?” “不是吗?” 二人相视一笑。 此刻,院外急匆匆进来一名教头,正是先前庄外遇见的洪教头。 宇文长空似感不对劲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洪教头轻喘着气道:总管不好了,陈妈被人杀了! “什么!” 龙逸凡,宇文长空都是神色一紧,表情凝重。 “怎么回事?说清楚!” 洪教头道:小的和弟兄们巡逻,看见陈妈屋子房门大开,觉得蹊跷。故而进入查看,哪知陈妈躺在屋内没了气。 宇文长空惊呼道:这这这……凶手太猖狂了,连续作案。赶紧通知所有护院,今夜加强防备,挨院搜查可疑人等。 龙逸凡补充说:也让庄上的乡兵在外围哨卡,不要让凶手趁乱逃了。 “龙公子,说的是!我这就去安排一下。” 宇文长空走得急,走得快。 不一会,铁手和孙怒儿就出来了,龙逸凡把发生的事和他们讲了一下。 孙怒儿怒道:妈的,老子非撕了这凶手不可。 铁手细想一下道:孙总教头,陈妈的住处,你是否可以带我去看一下。 孙怒儿道:可以,我们现在就去。 龙逸凡也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三人很快来到一处厢房,门外有几名护院和家仆。 铁手进了屋子,看见陈妈穿着里衣的尸体横躺在八仙桌边。她表情惊惶,胸口有一个血印,还有一条长长的血迹拖到床榻边。 铁手先查看了一下尸体,又屋子里转了一圈,默默的站着沉思。 龙逸凡不愿打扰铁手思考,安静的等着。 孙怒儿性子急,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骂骂咧咧的出了屋子,训斥起几名护院。 “奇怪!” 铁手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第166章 真正的目标 龙逸凡疑惑的问:铁捕头,你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铁手指了指床头,龙逸凡目光随之投望过去。 普普通通的床,软榻上的枕头边有一叠外衣摆在床头,榻上的铺盖卷曲成一团,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龙逸凡转首对着铁手道:铁捕头,你让我看床上,这是何意?有什么不对劲吗? 铁手道:很不对劲,陈妈为何衣服会在床头。 龙逸凡越发不明白,追问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睡觉把外衣脱了叠好,放在床边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铁手反问:你的意思是说,陈妈是睡觉时,遭人毒手的? 龙逸凡瞅了瞅陈妈的尸体,再对铁手道:这不是很明显,凶手摸入屋内,陈妈也许被惊动了。凶手下了毒手后马上逃走,陈妈挣扎着爬到桌子处,想要呼救,最终气尽力竭而亡。 铁手回答:龙局主的分析也说得通,陈妈回屋后刚刚就寝,应该睡得并不沉。她发现了有人进屋,准备呼救,结果被凶手杀死灭口。只是…… 龙逸凡狐疑的问:只是什么? 铁手双眉一扬道:为何陈妈喜欢穿着鞋袜睡觉?又或者是遇害时,还不顾一切的要把鞋子穿好! 龙逸凡听了一震,目光一扫,只见陈妈的尸体上赫然穿着一双凤头鞋。 “对呀!她怎么可能穿鞋就寝!这不合情理,是很奇怪!” 铁手缓声道:所以她不是睡觉时被杀!从尸体的僵硬程度看,她也许比乔小姐更早遇害。 龙逸凡又问:那为何凶手要将她的外衣脱了,再杀了陈妈。难道就是为了伪装成她是睡觉时被杀,这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铁手思忖了下说:因为凶手需要陈妈的外衣。 龙逸凡目光闪动,嘴角一牵道:难不成,凶手是要假扮陈妈? 铁手点头道:我是这样认为的。凶手穿着陈妈的衣物去假扮她,可鞋子却没换,应该是鞋子不合脚。然后凶手回来也许是时间来不及,又或者屋外有人惊动了她,故将外衣放在床头,把铺盖翻动一下,匆匆伪装案发现场。 龙逸凡沉思道:你说的是她? 铁手笑道:当然是她,假扮陈妈的人一定是个女人,而且也是杀害乔小姐的凶手之一。 “铁捕头那么说,就解释得通了,天香楼里丫鬟脖子上的女人手印,也是假陈妈干的!” 龙逸凡突然又惊声道:那岂不是,凶手还在我们面前出现过,并堂而皇之的溜走了。 铁手道:对!进去给乔小姐尸体更衣的就是假陈妈,甚至之前她还用伪装的身份进入天香楼,和奸污乔小姐的凶手一起实施了罪恶行径。 龙逸凡一脸忿忿不平道:我现在明白了,凶手先杀陈妈,然后乔装易容混入天香楼作案。再利用身份掩护离开凶案现场,接着回到厢房将衣服归还,让我们误以为她被害不久。 铁手坦然道:我是这样认为的。按常理来说,陈妈是乔小姐的乳娘,那么多年感情必然亲切无比。可当时她出来时,似乎并没有悲伤的神色,还能心安理得回屋休息,这就非常可疑。至于鞋子是他们留下的最大漏洞,也可能是匆忙间疏忽了。 龙逸凡道:这样看来,凶手对乔家的熟悉程度,非同一般。潜入乔家,杀害陈妈,伪装摸入天香楼,奸杀乔小姐,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溜走。 铁手道:我认为凶手也许和乔家的人有联系,甚至有乔家人参与其中。 龙逸凡若有所思,静默无语。 “妈的,都是一群废物,乔家养你们这帮吃白饭的有什么用?” 孙怒儿在外面越骂越大声,犹如雷公咆哮,响彻云霄。 他心中有火。 怒气冲冲。 从乔家庄外,龙逸凡遇袭,遭到杀手围攻。又到乔小姐被害,香消玉殒,现在陈妈又莫名其妙的命丧。 作为乔家庄总教头,没能维护好当地治安,难辞其咎。 更让他火大的是在众人面前输给铁手,面子挂不住,内心也郁闷。 所以他生气。 开骂。 还动了手。 孙怒儿一把揪住一名护院的衣襟,破口大骂。 那护院也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回话,任凭孙怒儿的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 孙怒儿见护院这懦弱的样子,火气更旺,一扬手就要揍人。 幸亏,又是一只粗大的手掌握住了孙怒儿的手。 孙怒儿先是一惊,再是一怒,正要脾气发作。 只见,铁手笑容可掬的看着他,笑的七分儒雅,三分洒脱。 “孙教头,何苦为难下人,这事也怪不了他们!” 孙怒儿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喉咙里还隐约有“咕咕咕……”的闷响。 他吐出了火气。 宣泄出了情绪。 铁手放开手,说道:给铁某几天时间,我会把案子查清楚,给大家一个说法,还逝者公道。 孙怒儿压低了嗓子道:好!给你几天时间。你若不能证明沈虎禅的清白,我就亲自去宰了他。 铁手道:我仍需调研究一下案情,孙总教头再忍耐几天。 龙逸凡也劝道:是啊!小不忍则乱大谋,搞不好真凶就是要我们先急,先乱。还是听铁捕头的,把事情先查清楚再说不迟。 孙怒儿双拳紧攥,不甘心的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显得很落寞。 也孤独。 一个孤寞的人。 一个惆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铁手看了看天空,对龙逸凡道: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我们也先回去。反正早上衙门的仵作还要来勘验,我也需要他们的一个验尸结果。 龙逸凡也道:好!折腾了一晚上,也确实有点困乏了。 二人离开了陈妈的厢房,穿过了一处别院。 龙逸凡走着走着,突然问了一句:铁捕头,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头绪了? 铁手摇头笑道:有头绪,可很乱。 龙逸凡眼光瞄了他一眼,铁手又补了一句:乱到我一点头绪都没了。 龙逸凡道:铁捕头,你有没有发现一个细节? 铁手问:龙局主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龙逸凡道:你没发觉,孙教头是一个左撇子吗?你们切磋时,我观察他习惯用左手出枪。 铁手道:不错。他的确是一个左撇子。 龙逸凡忙道:所以这是不是说明,他有可能是…… 铁手道:不是可能,而是他就是! 龙逸凡道:你也觉得他像凶手? 铁手止住脚步,停的很突兀,也极突然。 龙逸凡也兀自一停,忙问:怎么了?铁捕头! 铁手道:我的意思是,他就是左撇子,没有说他是凶手。 龙逸凡问:那不是一个疑点吗?他是乔家人,熟悉庄内事务。武功也是一流的,和行凶的人都是用左手。 铁手沉思片刻道:你说不错!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 铁手道:对!他为何要奸杀乔小姐?作案动机是什么? 龙逸凡想了想道:贪图乔小姐的美色,见色起意算不算动机? 铁手道:算! 龙逸凡也会心一笑道:那孙教头作案动机不就有了! 铁手道:龙局主的分析不无道理,孙教头的武功在庄内恐怕无人敢争其锋芒? “这是自然,恐怕宇文总管都未必是他花神枪的对手!” 铁手问:那么他假如只是对乔小姐欲图不轨,自己单独行事也不是难事。为何还要找其他帮手,还要去假扮陈妈如此麻烦,这种事不是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龙逸凡暗忖了下说:铁捕头这样一说,是有点不合情理。乔小姐一个弱女子,二名丫鬟手无缚鸡之力,他一个人完全可以轻松应付。找帮手不但节外生枝,也画蛇添足了。 铁手道:不过,我并不完全排除他的可能性!但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奸淫案,也许对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乔小姐。 龙逸凡沉默不语,眉头皱的像两条弯钩。 如月。 似刀。 他的表情变得凝重,深沉,还有一点忧心如焚。 “他们要对付乔太公!” 龙逸凡缓缓的说道。 铁手道:乔家能比乔小姐更重要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乔太公的儿子乔佑安。据我所知乔佑安在太原府任通判之职,不在庄内。剩下的那个人就是乔太公本人了。 龙逸凡道:果然乔太公有危险!敌人魔爪已经伸了进来。 铁手接着说:看来你也知道一些事! 龙逸凡反问:什么样的事? 铁手笑道:我在等你告诉我!帮我把头绪梳理清楚。而且你在庄外遇袭,恐怕也绝非偶然,这事也许不仅针对乔家,还有你们风云镖局。 龙逸凡盯着铁手,二人目光交集。 寂静。 良久。 “你想知道什么?” 铁手道:我想知道乔太公给你那封信的内容。 龙逸凡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函,递给了铁手。 铁手接过信函,拆开,阅览。 他只看了一眼,就把信放入信封里,交还给龙逸凡。 铁手又陷入了思考。 深思。 熟虑。 “龙局主,龙老英雄的七十大寿还有几日?” “七日!” “那你明天就回总局!” 龙逸凡不解的问:可乔家这里事还没有结果,我怎么可以离开?这里回总局快的也就两日,慢的三日也到了,我还是留下来帮你? 铁手坚定的说:不!明天你就离开乔家庄,不过你要帮我做件事。 龙逸凡疑惑的问:什么事?铁捕头尽管说,只要龙某能办到,一定尽力而为。 铁手走近龙逸凡,附耳低语…… 第167章 当家的管家 第二天早上,龙逸凡,龙娇玉,高胜天三人去乔太公那里问了安后,就与之道别,离开了乔家大院。 龙逸凡本想留下出一份力,帮一下忙,毕竟风云镖局和乔家是唇齿相依的关系,那是分内之事。qqnew 如今乔家突遭横祸,怎可袖手旁观,回去也没法和父亲交代。 龙放啸和乔太公是多年的至交。 又是战友。 亦是手足。 可铁手坚持要他离开,也只得作罢。 不过临别前,铁手问龙逸凡借了一样东西,就是乔太公给他的那封信。 龙逸凡没有多问,他相信铁手一定有自己打算和用意。 没过多久,县衙的公差来了。 领头的人叫曹志雄,他带了两名手下,一名稳婆。 曹志雄是当地捕头,负责这一带的治安。 论名气,官职差了铁手许多,见了他恭敬的作揖行礼。 铁手是没有架子的人,对下属一向客客气气,让他免了这套俗礼。并讲述了一下案子的大概经过,又交代了几件事。曹志雄便领着手下和稳婆去勘察凶案现场,验尸备档。 铁手呢? 他没有和捕头一起去查案,该查的他昨天已经看过了。 铁手开始在乔家大院四处闲逛起来。 东看看,西瞧瞧。 不仅闲逛,还闲聊。 铁手和养马的马夫陈大爷等人聊天,夸赞他们马喂得不错,每匹都是毛色漂亮,健壮有力的良驹。 又与厨房的赵大妈几位厨娘谈了乔家的伙食,不停的说她们菜做的好吃,色香味俱佳。 不一会和几名乔家的仆人唠起了家长里短。也嘱咐他们天气渐冷,要多注意身子,不要太过劳累。 甚至铁手还指点了几名乔家护院的武艺,纠正了一下他们功夫的短处,谈了他对拳脚的心得。 铁手就这样溜达了两个时辰,已过晌午。 他似乎毫不关心案情,反而和乔家的人嘻嘻哈哈,闲谈聊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完全不像官府公门中人。 不禁让人觉得眼前这人更像四大名捕里洒脱不羁的追命,而不是刻板严谨的铁手。 “铁捕头,铁捕头!” 一名家丁急急忙忙的来寻他。 “怎么了?” “大总管在“志公堂”等铁捕头,说有要事相商!” “好,那烦请你带路!” 铁手随家丁来到“志公堂”,此处是乔家最大的会客厅,摆设,布置十分气派。 宇文长空笑嘻嘻的出来相迎:铁捕头,可算找到你了! 铁手礼貌的回道:宇文总管,唤我何事? “先里面请,我们坐下慢慢说!” 堂内还有捕头曹志雄,稳婆,他们一见铁手也起身行礼。 铁手微笑,还礼,入座,仆人也立刻上了茶。 茶具精致,漂亮,天青色的荷叶型茶盏,釉面色泽柔和,纯净如玉。 在他的手掌中犹其显得小巧玲珑。 “好器皿!” 铁手赞美之词,脱口而出。 宇文长空笑道:铁捕头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二爷,咱们这等拙皿俗器怎么入得了你的眼。 铁手仍是含笑,揭开茶盖,一团白雾氤氲升起,一股沁香微润的茶香,幽幽扑鼻。 “好茶!” 说完,铁手抿了一口,双目微合,细细品味后连连点头。 “好茶,好茶,真是好茶。” 铁手称赞了三次,颔首了三下。 宇文长空道:这是上等的宁武毛尖,一季也就能精挑出个二三十斤。铁捕头若喜欢,我嘱咐下人多备些,给你走时带上。 铁手愕然道:走!我要走去哪里? 宇文长空迟疑了下说:铁捕头你不打算走吗? 铁手摆手,微笑道:我还纳闷,昨天龙局主在,你都没拿那么好的茶招待。今天对铁某倒如此这般慷慨,大献殷勤,原来是要送客啊! 宇文长空忙摆手道:不不不,铁捕头别误会。在下是见你把案子交给曹捕头他们,自己四处闲逛,我以为你要走。 铁手问:宇文总管果然是乔家当家人,我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铁某竟不知有人一直在盯着我。 宇文长空脸色一变道:铁捕头说笑了,我可不敢派人盯四大名捕的梢。 一旁的曹捕头说:铁二爷,这里的事就放心交给我,属下一定会办好。 “我,哪,里,也,不,去!” 铁手像凿钉子一样,掷地有声的一个字一个字吐了出来。 宇文长空眉头一紧,眼眸里闪烁出寒光。 “铁捕头,你这是要在乔家长住不成?” 铁手道:我是捕快,案子还没查清怎么能走? 宇文长空的目光更寒栗。 铁手又道:曹捕头,你们勘查有什么发现吗?我嘱咐的几个疑点核实得如何? 曹志雄马上禀报说:稳婆查验了乔小姐,丫鬟,乳娘陈妈的尸体。乔小姐生前确实遭人奸污,从陈妈的尸斑程度来看,她死于天香楼命案之前。 铁手又问:几名死者伤口特征呢? 曹志雄看了看稳婆,示意让她来解答。 稳婆道:陈妈死于短刃之类的兵器,胸口为致命伤。天香楼的两名丫鬟,致命伤都在颈脖处,一名被剑刃割断喉管,一名因颈骨折断而亡。乔小姐有两处伤口,腹部伤口较浅,应该也是短刃。胸口伤痕很深,一剑贯穿心脏。 铁手道:你查的不错,那能判断得出凶手是用左手,还是右手吗? 稳婆思索了一会道:陈妈,两名丫鬟都死于习惯用右手的人,乔小姐是让一名左撇子杀害的。 铁手眉一剔,眨眼问道:你确定? 稳婆顿了顿回答:确定! 铁手点头道:曹捕头,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曹志雄回答:卑职拙见,凶手应该有同伙,在乔家也有内应。偌大的乔家屋子众多,又是半夜天黑。他是如何先找到陈妈住处行凶,又去了天香楼作案,没有内应之人引路,很难办到。 铁手对文宇长空道:宇文总管,关于内应这事你怎么看? “乔家那么多人,真有内奸也不奇怪!但要找出来,恐怕不易。” 铁手说:其实也不算太难! “哦?铁捕头此话怎讲?” 铁手笑道:我询问过不少乔家的仆役,天香楼是乔小姐的闺阁,除了贴身丫鬟,几名专职的亲仆负责起居,闲杂人等是无法进入的。 “不错!小姐那里的家仆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铁手又道:那么能熟悉这一切的人就不多了。 宇文长空道:这好办,我派人把他们找来,仔细盘问。 曹志雄也说:实在不行,就让我带回去关进牢里,再用用刑,不怕他们不招。 铁手斥责道:你们衙门都是这样审犯人的? 曹志雄身子一颤道:有的刁蛮之人,不对他用刑不管用。 铁手叹气道: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一顿再说,还要县老爷干什么?公堂不是刑堂,审讯不是刑讯,嫌疑人不是犯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审案要讲证据,不可以滥用私刑。 曹志雄低头道:二爷训示的是,卑职谨记。 铁手又道:而且未必就是那几名亲仆干的。因为事发后,他们的嫌疑最大,内奸不会蠢到把自己陷于怀疑的处境。 宇文长空疑惑的问:那铁捕头的意思是? “内奸既不是普通下人,也未必是乔小姐身边的亲仆。此人不仅熟悉乔家诸事,应该有点身份地位,这样才方便随意走动,接应凶手。” 宇文长空沉吟道:那还真的没几个人了,只有几名管事的人具备这个条件,在下也是其中之一。 铁手正色道:铁某大胆的再假设一下,也许这人还会武功。没有好身手,作案容易有所闪失,也会暴露身份。 “哈哈哈哈哈……” 宇文长空不禁大笑,用有点怪异的眼神瞅了下铁手道:铁捕头这么一讲,那就只有在下和孙教头嫌弃最大了。我们二人都主理乔家事务,也可以自由出入乔家任何一处,关键身手都不错。 铁手笑道:我只是推测,可没有把矛头指向二位的意思。还是那句话,凡事要讲证据。 曹志雄说:宇文总管怎么可能是主凶,他对乔家兢兢业业,忠心耿耿。 “那是,那是!不过铁某还发现一件事。” 宇文长空问:何事? 铁手扬声道:有人恐怕要对乔家,甚至是乔太公下手,而且他已经逐步掌控了乔家。 宇文长空又问:还有这等事!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 铁手道:宇文总管当然不会去察觉,因为那个人就是你! 宇文长空惊声尖笑道:哈哈哈……我?怎么会是我? 铁手眼神犀利,表情严肃的说:想要吞并乔家的人就是你!宇,文,长,空。 第168章 我要证据 宇文长空悠哉的端起茶盏,悠然的抿了一口茶,悠闲的翘起来二郎腿。 气定。 神闲。 状态十分镇静,完全没有被对方的话所惊动。 他悠扬的目光投向了铁手,用一种略带轻蔑的语气道:证据呢?铁捕头口口声声说凡事要讲证据,不会只是一句空话? 曹志雄也一脸茫然,不可置信的望着铁手。 铁手浓眉一轩,淡定的说:那我们就开始讲一讲证据! 宇文长空从容不迫的说:在下洗耳恭听。 他虽镇定,眉宇间却隐隐聚起一丝戾气。 铁手道:乔太公因年事已高,独子又在太原州府任职,这几年乔家大小事务皆由你来做主对不对? 宇文长空冷笑道:太公年纪大了,身体欠佳,我作为总管当然应该帮其打理乔家事务。 铁手道:所以你这几年,开始在乔家私下收买人心,暗中培植自己的实力,意图彻底掌控乔家,并伺机取而代之。 宇文长空眼睛眯成一条缝,奸笑道:故事编的不错,请继续! 铁手接着说:可乔家根基深厚,仍有不少对乔太公忠心不二的人,又有风云镖局做为外援,你要如愿难如登天。所以你对内开始清除异己,最近一年你以各种借口,赶走了九十多人,这些人都侍奉,跟随乔太公多年。其中有太公的侄子乔冒清,他是副总管一向负责乔太公的饮食起居,家书,机要的传递。还有账房管事乔有本,乔家各地商号的生意账目都由他经手。这二人不约而同的被你赶走了,可有此事?qqxδnew 宇文长空冷笑一声:看来铁捕头四处转悠,到处打听,是别有用心啊! “铁某若是有心,宇文总管是否多心呢?” “哼!那二人是我赶出乔家的,不过都是犯了过失才遭贬出。乔冒清屡次调戏丫鬟,品行不端。乔有本伪造账本,私自侵吞大量钱财。这事我可是和太公禀报过,他也首肯的。” 铁手淡淡笑道:就如你所说,二人都有过错。那你把乔太公处所的护院也更换了,这又是何意? “乔家人员调动,有什么奇怪的!乔太公的安全我自会负责,何劳铁捕头操心!” 铁手道:那你勾结外贼,也不会是为了乔家着想? “呵呵呵……四大名捕说戏文的本事也不小啊!越说越离谱了。” 铁手不以为然的说:你要坐稳乔家之位,势必要对付风云镖局。我想昨天庄外针对龙逸凡的暗杀绝非偶然?晋中镖局的线人把消息提前传递到乔家庄,那谁是接头人?“满天星,亮晶晶”,“杀手楼”,“无头军”的刺客布置在那里,没有内应安排很容易暴露。那内应又是谁?在乔家谁又有这能力可以掩人耳目? 宇文长空沉思片刻道:说的头头是道,可惜完全站不住脚。就算乔家真有内奸,可有权力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铁手缓缓道:你是想说孙总教头吗? 宇文长空反问:他才是负责乔家庄防务,治安的人,难道不比我更方便? 铁手道:我怀疑过他!特别是发觉孙教头是左撇子时,还一度认为他杀害了乔小姐,可后来我排除其嫌疑。 “铁捕头,凶手可是左手行凶的,这个你和仵作都认定的事实。为何他没有嫌疑,我却成了你口中的内奸?” “脾气!” “脾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铁手解释道:孙教头比你要先入乔家,资历老。可他脾气暴躁,对下面人时常动怒,轻则辱骂,重则动手。所以他的人缘极差,大家都怕他,躲着他。说难听点,也就是乔太公对其信任,不然早就呆不下去了。孙教头这性格,别说掌控乔家,有个风吹草动都被人告发了,怎么做成大事? 宇文长空嘴角不禁一揪,面色有点扭捏。 铁手又道:另外,我从很多人口里得知,乔家除了老太公之外,就属乔小姐最善待他了,二人还成了好朋友。孙教头本是心高气傲的人物,可甘心留在这做个教头,有乔太公的知遇之恩,也有乔小姐的缘故。 宇文长空静若寒蝉,面色愈发的难看。 铁手见对方有些心虚,接着说:“无头军”与风云镖局,乔家素来结怨。上个月乔小姐去金印寺布施,路遇“无头军”的埋伏。幸亏孙教头舍身护住乔小姐,还斗杀了“混天豹”,“求雨鬼”两个头领。难不成他和无头军那么快就放下怨恨,一笑泯恩仇了?还安排“多面怪”来狙杀龙逸凡? 宇文长空沉声道:你讲了那么多,又与我何干? 曹志雄也说:可孙教头依然有嫌疑,乔小姐是娇丽貌美的少女,他色胆包天,兽性大发,奸杀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铁手扬声道:乔小姐,不是他杀的! 曹志雄问:二爷,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说的!” 宇文长空,曹志雄,稳婆震愕不已,还有点疑惑。 “我们第二次进天香楼时,他对乔小姐的死极为悲痛,眼眶都微红含泪。一个脾气如此凶恶的人,竟然有如此反应,确实让我有点意外!所以我直截了当的问了他是不是凶手,他回答我不是!并且要我找出真凶!” 曹志雄问:二爷,你这太过武断了? 铁手转首看着他,目光如炬。 曹志雄让铁手的眼神一盯,身躯也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虽然那个动作很细微。 极隐蔽。 但没能逃过铁手的眼睛。 “我当然不会相信孙教头的一面之词,所以今天查问了不少人,来证实自己的判断。另外还有一个疑点,我觉得这里有人是心知肚明的。” 宇文长空目光与铁手一交。 也是一激。 更是一斗。 激斗。 交锋。 斗得是心态。 比的是心理。 未有胜负。 宇文长空阴阳怪气的问:还有什么疑点,这里会有人知晓? 铁手响亮的回答:杀害乔小姐的凶手,不是左撇子! “荒谬!我看铁捕头,你是病得不轻,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铁手笑道:这个假陈妈一定是知道的,她再次进去为乔小姐更衣时,动了手脚。腹部那一处伤,是她后来用左手补的。 宇文长空问:你又不在现场,如何得知? “昨晚,你和龙逸凡是一同进的天香楼,可你迅速的把他拉了出来。你的说辞无可厚非,为了乔小姐的名节。所以龙逸凡作为长辈,会回避乔小姐的身体,也不会注意伤口。这出于礼貌,也是对死者的尊重。” 宇文长空笑道:这又算什么疑点?龙公子可以证明凶手不是左撇子吗? 铁手坦然道:不能!可假陈妈犯了一个错误。她为了制造左手的假象,从左侧下手,在乔小姐腹部留下的伤口,竟然是穿着衣服时干的,这不是很可笑吗? 宇文长空的眼尾阴冷的扫了一下稳婆。 稳婆显然被铁手一说,双手不自觉的伸张,表情也有点尴尬。 铁手又说:胸口,腹部的伤口一前一后,从鲜血染红衣服的血印就可以看得出。胸口的血印小而少,腹部由于是新伤,血渗透的很明显。这个细节你验尸没有发现吗? 稳婆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回答:我疏忽了,铁捕头恕罪! 铁手又看向宇文长空道:血字留名是嫁祸沈虎禅,伪造伤口又是指向孙教头。看似扑朔迷离,其实是自作聪明。我办了那么多年的案子,聪明的罪犯留下的凶案现场是极为简单的。越简单,你越没有突破口,有时假线索比真线索还要有用! 曹志雄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么看来凶手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把自己的嫌疑洗脱干净。 铁手温和的点头道:不错,可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越干净,反而越显眼。 宇文长空冷冷道:证据呢?我要你拿出令我信服的证据,不然说什么都是空谈,没有任何意义! “那假如,乔太公也认为你是内奸呢?你还有什么可以争辩的?” “呵呵呵……” 宇文长空兀然起身,嗤嗤阴笑道:不要用乔太公来吓我,我要你拿出证据,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 “好,我给你证据。” 说完,铁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对着宇文长空道:这封信是乔太公昨晚给龙局主的,他想告诉龙逸凡,乔家有难,你就是内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信上没有写我是内奸?” 铁手用眼睛瞪了下宇文长空,反问:你没看过信,怎么知道没有写你。 “你别用话来套我,把信的内容说出来,证据拿出了!” 曹志雄也道:二爷,不如把信的内容说出来,免得有什么误会,我看宇文总管不是那种人! 铁手截声道:好,宇文总管你亲自来读! 话音未落,铁手右腕一抖,信封像块铁片一样飞转,旋向对方。 宇文长空一探手,双指一剪,夹住了那封信。 第169章 真相初露 宇文长空几次翻转信封,仔细的端详了片刻,确定无误后,小心翼翼的打开。 他用指尖的指甲,轻柔的抽出信纸,仿佛信纸边躺着无数条冬眠的毒蛇,生怕惊醒它们。 信纸很长,折叠。 像书帖。 他慢慢的展开信纸,手指关节的动作很缓。 “呵呵呵……”一阵讥笑声响起,宇文长空面部每一块肌肉都在笑。 嘲讽的笑。 宇文长空将信纸展示给铁手,曹志雄看。 “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 信很长,可一眼就看完了,就如昨晚铁手看时一样,根本不需要细阅。 因为信上什么都没写,空白一片。 铁手微笑道:不错,这就是证据。 曹志雄好奇的起身,过去接过信纸,反复看了看,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二爷,这信上没写谁是内奸啊?你是不是弄错了?” 铁手道:没有!这信就是乔太公写给龙逸凡的,没写是因为他不能写,写了也没用! 宇文长空坐了下来,又翘起了二郎腿,一副胸有成竹的状态。 他内心波澜不惊。 神色却洋洋得意。 铁手也看在眼里,缓声道:看来宇文总管一点都不意外。这个我也猜到了,毕竟你早就看过了信的内容。 曹志雄左顾右盼,一头雾水。 宇文长空冷哼道:铁捕头,我们就不要玩这种猫捉耗子的把戏了。乔太公的信明明就是一张白纸,凭这能认定我是内奸?qqxδnew 铁手道:乔太公多年经商,见过诸多风浪,才智可谓一流。他让你送信给龙逸凡,偏偏又什么也不写,就是一种暗示! 宇文长空问:暗示什么? 铁手道:这几年你在乔家排除异己,安插亲信的举动,乔太公已有察觉。可他不动声色,为的是等待时机,以求外力相助! 曹志雄道:外力!难道是指风云镖局? “不错。所以龙逸凡的到来,给了乔太公一个机会,他写了这封信用来预警,让龙逸凡有所防备。” 宇文长空问:用一封空白的信? “乔太公为何只字不写,因为原先的心腹乔冒清已被你赶走,这封信一定会落在你手里,也必然会看。故而乔太公就索性用暗示的方式来告诉龙逸凡。” 曹志雄急问:如何暗示? 铁手笑道:送信的人是谁?谁又可以在看过信后,重新封腊敲上印章?为何乔太公交给传递信的人,又不敢书写内容?他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举动又是为什么? 宇文长空把翘起的二郎腿放平,洋溢的笑容在收敛。 曹志雄转念一想道:二爷的意思是,乔太公故意为之,让龙局主生疑,也不会打草惊蛇? 铁手回答:正是。宇文总管看了信后,并未起疑。或者说当时仓促间也来不及细想,就把信放了回去,交给了龙逸凡。 宇文长空的表情凝重,冷声道:这都是你的妄断猜测,并不能证明乔太公认为我是内奸! 铁手会心一笑道:乔太公信里其实写了你的名字! 宇文长空一惊,马上又平静下来说:哪里写了在下的名字? “是啊!二爷,这上面空空如也,一无所有啊?” 铁手道:乔太公为何要用一张长信纸,却留下空白一片,不写一字,这不就是暗喻“长空”二字。还有明明可以说的话,偏要写信告知,为何要“不能语,只能文”,铁某仔细想了下认为乔太公是寓意“宇文”二字。 “你……” 宇文长空双眉飞扬,目光寒厉。 铁手又道:宇文总管,你可以否认。但我想让乔太公亲自出来,大家印证一下,就不会有什么争议了。铁某猜测错了,愿意赔礼受罚,如果真如我所说,那就请你和我去衙门走一趟了。 “哼哼哼,去衙门!那你也先能走出乔家庄再说。” 宇文长空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志公堂”外的院子里瞬间现身几十人。 这些人暗伏已久,手持兵器。 他们都是护院,宇文长空安排在“志公堂”周围的。 这些人不听命于乔家,只服从于宇文长空。 “摔杯”是行动暗号。 目标是铁手。 曹志雄惊声道:宇文总管,你这是何意? 铁手霍然起身,喝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曹捕头,擒贼先擒王! “好!” “铮”的一响,曹志雄的剑已出鞘,寒光一闪,接着又一闪。 一声双剑。 一剑飞刺铁手咽喉,一剑直捅他的心窝。 曹志雄一出手,就对铁手下了杀手。 可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旁的稳婆也出手了。 她双袖一甩,十几点寒芒疾射铁手。 稳婆出手极为诡秘。 手法也很隐蔽。 这是“东瀛忍术”。 铁手突遭暗算,动手的还是县衙里的曹捕头和稳婆。 他的身边都是敌人。 四面楚歌。 他是孤军。 可铁手选择应战。 还是奋战。 他同时做了两件事,右臂一递,右掌迅速左右一拍。 “乒,乓”两下,铁手的手掌挡开了一剑,又拍掉了另一剑。 他的左手也没闲着,手臂一抄,拿起自己坐的那张椅子,挥舞起来。 “叮叮叮,咚咚咚”急促激烈的清响后,稳婆的十几枚暗器要么被击落,要么钉入木板里。 都是“东瀛忍术”的独门暗器:手里剑。 而曹志雄,稳婆人影一分,已退到宇文长空左右。 铁手兀自说道:“分手剑”韩双杰,还有杀手“鬼月”。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轻易离开乔家庄,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韩双杰冷笑道:卑职让二爷受惊了,可惜你此刻知道也来不及了,你活不出乔家大院。 鬼月也撕掉人皮面具,易容术也是忍术的基本技能。 “铁手啊铁手,昨天不是你在酒店里帮忙,龙逸凡早就束手待毙了。你那么爱管闲事,今天就让你管个够!” 铁手扬声道:我不爱管闲事,可不公平的事非管不可。你应该就是假扮陈妈的人? 鬼月莞尔一笑道:不错!我杀了她,再假扮她的模样,混入天香楼制住了乔小姐。不过我也大意了,伪造伤口反而露了马脚。 铁手瞄了一眼韩双杰,问道:你也有份参与命案? 韩双杰不屑道:是又怎么样?反正你也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有个丫鬟是我杀的,就在脖子那里! 说完,韩双杰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一脸的嚣张。 “乔小姐是谁下得毒手?” 韩双杰瞅了一眼宇文长空,邪笑道:乔小姐自然是总管先享用,再轮到我。那滋味此刻想起来都觉得销魂,可惜她死了,没有机会再尝尝那快活的味道。 宇文长空露出阴鸷的眼神,猥琐的笑道:我本不想杀她,毕竟留她活口,可以要挟乔太公。谁知这小妮子性子刚烈的要命,活该找死。 鬼月冷哼道:你们裤子一提,拍拍屁股走了,脏活累活都还要我去收拾。 “是吗?” 韩双杰大笑起来,像一头刚叼了只鸡的豺狼,兴奋激动。 “你们这群畜生!” 铁手怒斥一声,目光里透出了怒意。 四大名捕当中他最具亲和力,嫉恶如仇,侠肝义胆。 他没有冷血的狠劲,没有无情的决绝,更没有追命的果敢。 他一向出手留情,性格温厚善良,哪怕是对敌人也尽可能留其性命。 可是这几条青春,鲜活的生命让眼前的这几个恶棍无端侮辱,残忍杀害,简直天理难容,人神共愤。 铁手忍不了。 不能忍。 再忍还算什么侠义之道,匡扶什么正义。 四大名捕都不能为民讨回公道,那不是愧对苍生,还要这虚名何用? “我会废掉你们的武功,打残你们的身体,然后送你们去衙门。我会让牢头对你们用刑,可以用的,不可以用的全部会用。你们不会死,也别想自尽,依然会接受审判,当堂认罪。然后在人们的唾骂,鄙视中伏诛,不会有人替你们收尸。假如有我也不会允许,你们会慢慢的腐烂,被野狗分抢吞食,最后变为一堆发臭的枯骨!” 韩双杰笑容逐渐消失,鬼月眼神里有点怯懦。 他们都不由的肝胆一寒。 眼前的铁手犹如一头愤怒的狮子,目光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唯有宇文长空仍旧淡定。 “铁捕头,你觉得喝了“三不沾”后,你还有能力对付我们吗?” “三不沾”是什么? ——是一种毒! 不能吃。 不能碰。 不能看。 温家“死字号”的毒药,谁敢去沾? 而这种毒在茶里。 铁手喝的那杯茶! 第170章 一剑西来 铁手浓眉一攒,虎额上微微绽现出几道浅纹。 那是岁月蹉跎的痕迹,是历经坎坷的印记。 他已人到中年,不再年轻。 他也饱经风霜,略显沧桑。 铁手也是凡人。 会老。 会累。 会倦。 但他秉承的信念不会灭,热血的斗志不会衰,维护正义的脚步不会停。 此时,此刻,此地,此人。 铁手选择战斗。 为法,为理,为情,为人。 铁手必须战斗。 宇文长空嘴角勾出一丝奸笑道:假如我没猜错,“三不沾”的毒力已经开始发作了,你一运功,毒力就会散发到全身各部。之前你若乖乖的离开乔家庄,自然可以安然无事。 铁手冷着脸,盯着宇文长空道:看来你费了不少心机,温家“死字号”的毒一向极少外传,“三不沾”又是非常特殊的一种。 宇文长空道:你应该知道“死字号”的毒只有“活字号”的高手才能解,可“三不沾”偏偏没有解药,也没办法解毒。 “不错!“三不沾”只要在一炷香内不运功,就会自行化解。可若一动真气,便毒力触发,扩散至经脉,神仙也难救!” 宇文长空惊讶的说:没想到你那么了解温家老字号的毒? 铁手道:我住的地方叫“旧楼”,里面有世叔收藏多年的大量古典,经卷,书册,秘籍。我闲暇时喜欢看书,阅读了不少册籍,其中就有关于药理,毒理的内容。 韩双杰冷哼道:你就算知道也为时已晚了。刚才你已运了功,毒必然发作,回天乏术了。 铁手道:我确实运了功,可你确定我先中了毒吗? 宇文长空目光一收,迟疑不决的问:茶盏,茶水里都有毒,你怎么可能没中毒。 铁手伸出右手道:我叫铁手,我的手百毒不侵。 “可是你闻了味,喝了茶。不要说你的口鼻,你的五脏六腑也是铁做的,不怕毒!” 铁手坦然回答:揭开茶盖时,我已闭了气。喝茶时,嘴唇并未碰到茶杯,而是用内劲把茶水吸入口中。 韩双杰道:那你还是喝了茶。 铁手道:我吐了出来! 宇文长空错愕不已,回想了一下,猛然一阵惊骇。 “你难道!难道是……” 铁手点头说:就在我夸赞“好茶,好茶,真是好茶”时,我之前用内力将有毒的茶水凝化为气体,吐了出来。我连续点了三次头,才将“三不沾”的毒排除干净。 宇文长空疑惑的问:你在唬人? 铁手道:唬不唬人,你可以试试。我既然之前已经怀疑你了,就早做了防备。喝茶只是为了打消你的戒心,后面你看我还有碰过茶吗? 此话一出,“志公堂”外几十名埋伏的庄客,不禁有点慌乱,也没了先前气势汹汹的模样。 唯有宇文长空依然沉得住气,忙说:大家别乱,我们那么多人,还吃不定一个铁手。 话语未落,一道银光飞袭铁手。 这一剑来自于宇文长空的袖中,他只是轻轻抬了下手,剑光就亮了起来。 犹如闪电,一闪即逝。 铁手其实最担心的对手就是“长空百里,一剑西来”的宇文长空。 他江湖成名已久,轻功,剑法双绝。 当年“权力帮”长老“东一剑,西一剑”蓝放晴,白丹书以剑法诡奇,邪怪闻名。 而传人“风云再起,剑破苍穹”古画诗将二人剑法合并,突出了一套讲究,奇快,奇怪,奇邪,奇隐的剑法。 宇文长空作为第三代传人,剑法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快,怪,邪,隐的特点。 一剑西来,剑势又险又绝。 铁手暴喝一声。 速退。 可铁手的下盘是弱点,移动不够快。 剑光灿灿。 掌影乍现。 铁手躲不开,只能硬挡,他双掌交错护住身前。 “砰”的一声裂响,厅堂的格子雕窗,隔门,突然崩裂,断木飞溅,一条人影掠出大堂。 铁手是撞了出去,也让剑逼了出去。 他双臂的衣衫被撕碎,化为飞絮浮荡在空中,犹如一只只濒死的飞蛾,缓缓的飘落。 好强的一剑。 铁手人在院中,身形未稳,七八条哨棍劈头打来。 院子里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强手,武艺皆不是普通护院可比。 铁手原地一转,双臂一架,哨棍打在他手臂上如遇岩石,纷纷折断。 可对方并不停手,又是六杆长枪突刺过来。 铁手身子微移,双臂一展,一夹。六杆长枪被他夹在腋下,两肋之间。 他低叱一声,身躯一拧,长枪皆被折弯断裂。 院内众人吓得一时不敢上前,可有几个人已没退路。 他们必须出手,干掉铁手。 韩双杰身形掠出“志公堂”,掠出来的还有他的剑。 一剑,一闪。 又一剑,再闪。 他双手各持一剑,剑招也是一分。 韩双杰不仅会使双剑,还可以左右手用出不同的剑法。 左手用“九宫八卦剑法”。 步踏九宫,剑藏八卦。 右手使“太乙玄门剑法”。 时快时慢,刚柔并济。 韩双杰的剑法讲究一个“困”字,他突破不了铁手的一双铁臂,一对铁掌,但可以限制对方的移动。 一时间,铁手的步伐变得沉重且缓慢,仿佛腿上绑了数百斤重的石墩子。 他的身法本就不好,韩双杰剑法又招招紧逼,行动上显得非常吃力。 鬼月瞅准机会,发动突袭。 她翻身跃出,犹如灵猫一般轻巧,衣袖一扬,打出十二枚手里剑疾射铁手十二处要穴。 铁手见状双臂倏分,架来韩双杰的双剑,可手里剑已飞了过来。 他双掌快速一合,掌心催动内劲,一股无形的气劲迸发而出。 十二枚手里剑,撞在掌劲形成的气流上。 反弹。 激射。 回击。 猝然间,所有的手里剑全部打向了韩双杰,而且速度更快,力量更大。 铁手不但化解危机,还借势反攻。 韩双杰一见,大惊失色,不过反应也极快。 他收剑自守,一剑又一剑,双剑急挥,硬生生把手里剑尽数挑落。 倏忽,铁手一步前跨,双手一伸,递到韩双杰的面前。 一个铁一样的男子。 一双钢铁般的大手。 然后就是“咔嚓,咔嚓”两记清脆的响声。 那是骨头折断的声音,来自于“分手剑”韩双杰。 他在回剑防守时,蓦然看见了铁手的脸。 他既不凶。 也不恶。 可眉宇间仿佛有团熊熊烈火在燃烧,双目却电射出冰寒透骨的眼神。 他是四大名捕的铁手。 不! 此刻,他就是他。 一个是非分明的男子。 一名无所畏惧的侠客。 一位主持公理的豪士。 一个铁面无私的判官。 韩双杰再也无法用剑,左手不能,右手也不行。 他双手的五十四块指骨,掌骨,腕骨无一完整,全部被捏碎。 痛彻心扉,疼入脑髓的感觉让韩双杰瞬间垮了。 他本能想跑,想挥动手臂,可发觉动不了。 完全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 然后就一波波的剧痛爆发出来,像洪水决堤,冲力惊人。 韩双杰手臂的肱骨,桡骨,尺骨断裂,分解,崩折,破碎…… 他怪叫一声,虚脱的跌倒在地上,两把剑也一并掉落。 他的脸颊贴在冰冷的地面,面部的肌肉在疯狂的扭曲,抽搐。 接着,整个身体在发抖,强烈的震动,像被浇了一锅滚烫的热油,痛苦的挣扎。 一声声惨嘶,哀嚎,冲鸣破空。 韩双杰没有死。 铁手说过不会让他死。 只是废了他的武功。 打残了他的身体。 因为铁手还要把他带回衙门收监,只要他的一句话,牢头不会让韩双杰在牢里好过。 也许牢头不是任劳任怨这样的人物,可一定不好受。 铁手从来都反对酷刑,不过这次也许他会破一次例。 只是也许! 铁手总是会善心大发。 韩双杰会接受审判,认罪,画押,伏法。 他一定会认罪。 至少认了罪,可以免去严刑拷打,他那时会希望少受点折磨。 甚至会求死。 铁手也许会发话,衙门里的人就有办法让韩双杰死不了。 只是也许! 铁手时常不忍犯人受罪。 衙役的办法有许多种。 能用的。 不能用的。 只要让他不死,都会用! 他会在阴暗,潮湿,发霉的牢房里,像一团烂泥慢慢等死,刑部的批文一到,就真的可以死了。 乔家在这一带的声望,绝对没人敢为他收尸。 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万一有人愿意为他收尸,铁手也许不会同意。 只是也许! 因为他有时会心软! 此时,铁手挺直身子,矗立在院中,那些护院早就吓得不敢靠近他了。 一刹那,他的后背慢慢渗出殷红的血印,有三寸多长。 那是剑伤。 宇文长空的剑。 就在铁手击败韩双杰时,他从堂内发出一剑。 时机掌握的极佳。 铁手也避让了,可还是中了一剑。 “一剑西来”的一剑。 第171章 伸张正义 铁手背后的伤口并不深。 却很重。 ——剑气! ——极强的剑气! 宇文长空趁铁手分心时,衣袖中发出了剑气,破空疾袭,半空一折斩入他的后背。 铁手仓促间运起内力,聚内劲反挫抵消了剑气,可对方的剑劲依然伤了他。 “呵呵呵呵……到底也是四大名捕之一,我全力一击,竟然没能治你于死地。” 宇文长空的说话声,从堂内传了出。 他一剑得手,心理上占据了主动,毕竟伤了铁手已是莫大的成就。 铁手面色坚毅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亲手把你捉拿归案。 宇文长空冷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看看四大名捕到底有多神! 声止。 剑闪。 一道凌厉的剑气又从堂内飞袭而出,以至于堂门上悬挂的“志公堂”牌匾都一分为二。 铁手大喝一声,沉腰立马,单掌一推,掌劲一吐。 使出了绝技“无相八卦六十四掌”的一式“开天辟地显元神”。 掌风强劲,犹如惊涛巨浪一般,卷向对方的剑气。 宇文长空淡淡一笑,眼眸里闪烁出狡猾之色。 他料到对方的出手。 猝然间,剑气将要撞上掌劲时,倏然一分。 两道剑气左右分开,折向从两侧飞斩铁手。 宇文长空的剑法十分玄妙,也是深得“东一剑,西一剑”的精髓。 诡谲多变。 出其不意。 剑路超邪。 铁手面对这东西两道剑气夹击,丝毫不乱,手掌左右一摆。 变式“阴阳二气冲太虚”。 只见先前那一掌仍然直袭堂内,同时攻出两掌分劈两侧的剑气。 剑气让掌力一截,瞬间陡然消失,掌劲的余波还把旁边十几名蠢蠢欲动的护院掀翻在地,狼狈不堪的撂倒。qqxδnew 宇文长空稍感意外,对方的掌劲就席卷进来了。 他处变不惊,弹身而起。 “蓬”的一响,宇文长空撞破屋瓦而出,一飞冲天,他的衣袍临风飘摆,在空中的姿态犹如大鹏鸟翱翔一般。 不愧叫“长空百里,一剑西来”,这反应速度,身法移动,轻功真乃一绝。 铁手原本是想趁势,把对方逼出大堂,继续用掌力压制他。 可还有一个大敌。 杀手鬼月。 就在宇文长空破顶飞出时,她也快速偷偷欺近铁手。 她双手拇指,尾指各套入一把苦无,极速转动。 四把苦无在旋转中寒光闪闪,点刺铁手前胸四处要穴。 铁手无奈,只能双臂一合,护住胸口门户。 “叮叮叮叮”,刺耳的铁器摩擦声起,星火迸溅,苦无旋击在手臂上未有分毫作用。 鬼月心知肚明,铁手的手臂刀剑不惧。 所以苦无偷袭,只是一种策略。 也是假象。 忍术的奥义在一个“隐”字。 “隐”就是变化。 神鬼莫测的变化。 鬼月精通易容伪装,擅长暗器,短兵器的狙杀,这也是一种隐。 她还会一种特殊技能的隐。 那是一种“隐术”。 ——隐身! 这不是妖术,玄学,而是一种技术,技法。 甚至可以算一门学问。 不过这需要长年累月的刻苦训练,日夜不眠的操练演化。 鬼月在铁手面前诡异的“隐身”了。 铁手一愣,眼前只有一件空荡荡的衣衫,四把仍在空中急旋的苦无。 鬼月不见了。 不! 那只是障眼法,她并没有消失,只是因为整个过程太快,太出人意料,才感觉是隐身了一样。 鬼月近身用苦无偷袭,铁手双臂一封时,她身体极速一缩,一收。 她本就身材瘦小,又练了多年遁术中的“泥滑术”,整个身躯瞬间像泥鳅一样滑出了衣服。 这个变化太过突兀,也突然,让人觉得她消失在衣衫中。 鬼月趁铁手楞神之际,拧身转腰,绕到他的背后。右手食指,中指一并,飞速的点在穴道上。 铁手中招。 让对方结结实实的点了穴道,无法行动。 鬼月偷袭得手,左手五指直戳铁手面门。 她的指尖快速套上锋利的尖刺,一种隐秘的忍具,叫“飞鸟舍竹刺”。 指快。 刺寒。 招狠。 鬼月冷着眉,寒着脸,目无表情。 可她内心已然无比狂喜,杀掉四大名捕任何一人都可谓旷世之作。 在武林界,杀手圈的轰动不言而喻。 她就凭此足以登上杀手排行榜“无双集”的前三,不用栖身于“满天星,亮晶晶”这种组织。 她甚至可以成为杀手界的标志人物,风云翘楚。到时身价倍增,名扬四海。 离成功的那一步,只需再走一步。 杀掉铁手! 没有什么难度,铁手穴道受制,动弹不得,完全任人宰割。 所以…… “噗嗤”一声,血光暴显。 众人惊骇尖叫,失声狂呼。 鬼月左手“指刺”竟然扎进了自己的右肩,伤口深入有半指之距,倏然喷射出几条细细的血线。 剧烈的疼痛让鬼月瞬间清醒过来,她看见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反向扎进了肩膀里。 她想要挣扎拔出左手,可铁手用力一送,五指戳的更深,没入指根。 同时伴随着“咯吱咯吱……”几下,鬼月感觉到左手腕到左肩,整条手臂被巨力折断,震碎。 一切发生的太快,变化的也快。 还有一剑来的也迅速。 宇文长空身在屋顶,原本以为鬼月暗算成功,可形势突变。 他毫不犹豫,右手一扬,一道剑气飞袭铁手。 银芒一展,剑气飞纵。 铁手先前吃过亏,早有防备,他侧身退开一步。 剑气擦着他掠过,却斩中受伤的鬼月前胸。 一道血泉从她胸腔涌出,只听到“呜”的一下,鬼月就瘫软的坠倒在地,身子微颤了两下断了气。 铁手转身盯着宇文长空,语气坚定的说:现在就剩你了!铁某也想见识一下宇文长空有多神,我会拭目以待。 “为什么?我亲眼看见她点了你的穴道,你不应该还能还手。” “穴道潜移暗转!” 宇文长空蹲在房顶,目光闪烁,脸色发青,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铁手道:穴道潜移暗转,可以把周身穴道练成全身聚劲之处,也能把死穴,要穴转移到其他地方。当然对我来说,没有把穴位转移到双手来的更安全的。在刚才她暗算的那一瞬间,我根本就没有破绽。 “假如有破绽,也是我故意露出的破绽,让她以为找到了破绽,我才可以抓住她的破绽还击!” 铁手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字字如椎,戳刺着宇文长空的心理防线。 院里的护院们也统统开始丢了兵刃,逃的逃,躲的躲。 铁手健阔壮硕的体格,雄狮一般的身形。坚毅的眼神,从容不迫的气派,还有那种雷霆万钧的气势。 让歹徒都避之不及,吓得抱头鼠窜了。 连江湖阅历丰富的宇文长空也让铁手神乎其神的武功给震撼到了。 但他不能怕。 也不能退缩。 气势上输了,那打下去就没有胜算了。 宇文长空扬声道: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强,也非常聪明。 铁手道:我不需要你的夸奖,只想将你绳之以法。 宇文长空冷哼道:法!什么是法?你口中的法不过是官场的笑话罢了。那些大老爷们自己都违法,枉法,你一个捕头和我谈法? 铁手叹声道:好!那我就不和你讲法! 宇文长空反问:不讲法,谈什么? “伸张正义,主持公道!” 宇文长空冷笑道:世上不公之事何其多?你管得过来吗? 铁手截声道:我遇到一桩,就管一桩。碰到一个恶人,就抓一个,而且会一直坚持下去。 宇文长空仰天狂笑道:你以为自己占尽优势了?那就大错特错!我手上还有人质,留着底牌呢! 铁手双眉一扬,问道:你说的是乔太公? 宇文长空回答:算你聪明。我已经派人制伏乔太公,就怕万一擒不住你,好有个后手。 铁手沉默不语,眼神里充满了担心,忧虑。 宇文长空又说:怎么?是不是没想到,我怎么也是大总管,乔家里里外外早就把人手安排妥当。一会儿乔太公押来了,我看你还如何伸张正义? 片刻间,乔太公就真的来了。 他一到,铁手就笑了。 笑的灿烂。 笑的自信。 笑的让宇文长空欲哭无泪! 第172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乔太公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憔悴,显然昨天彻夜难眠。 他七十多岁的古稀老人,遇到亲孙女惨遭横祸的打击,怎么能不伤心欲绝,哀痛不已。 看上去整个人愈发的暮气沉沉,犹如魂魄被厉鬼勾走,浑浑噩噩。 乔太公的两侧依然还是“三天两夜”尹沉,黄默守护着。 昨夜发生凶案,二人对乔太公的保护更加紧密。 哪怕是丫鬟,仆人要服侍太公洗漱,更衣,用饭都格外小心谨慎。 不一会,两名目光精厉,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们是“五湖四海”。 一个叫沙成暴,一个叫沙河尚,都是“千门沙家”的弟子。 沙家也是极负盛名的武林世家,精通千术,诈术,赌技,博彩,甚至还会古彩戏法,占卜算卦,舌辩之术。 沙家掌门人“千王之王”沙千变,副掌门“烂赌鬼”沙通杀,都是江湖上极有分量的人物,沙家的“千门八将”也均是难缠的角色。 “千门八将”其实是沙家的各个组成部分,而非单单指人。 正将:即以千术开局糊口,筹划赌局,也就是开局的主持。 提将:赌档的“塘边鹤”,“钓鱼客”,专门负责劝人入局玩。 反将:用反面方法或激将法,施展诈术来诱人入局。 脱将:当个别局穿帮,就会打掩护,帮人逃脱走路。 风将:专门收风或情报,也就是望风的,视察环境的。 火将:负责武力解决,有不俗的战力,即打手及杀手。 除将:负责讲数,收账,以及散局的善后。 谣将:专门散布谣言,引诱“老衬”(受骗者)相信谎言入局。 沙成暴,沙河尚就属于“火将”,有非常出色的身手,曾经去过大江南北七十二家赌坊,故而有了“五湖四海”的诨号。 他们既看场,也追债,有必要的话还充当杀手,行刑者。 一年前,由宇文长空引荐,加入乔家负责乔太公的安全。 沙成暴见了乔太公,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太公,宇文总管让我带话,说杀害乔小姐的凶手已经有眉目了。 乔太公听了身子一抖,颤颤巍巍的说:有消息了?是谁?快快讲来! 沙成暴瞅了一眼沙河尚,上前一步时,尹沉和黄默已拦在他的面前。 沙河尚瞪了二人一眼道:你们干什么?有的话又不是说给你们听的。 尹沉,黄默并不理会,直到乔太公发话:小尹,小黄没事,让开。 二人一听,也就领命退开。 猝然间,尹沉,黄默两人将退未退,已退未开时。沙成暴双手一扬,十几枚骰子疾射而出。 黄默那么近的距离,毫无防备,胸膛瞬间被射穿,倒了下去。 他死时,仍旧本能往尹沉那里一靠,帮他挡住了大部分的骰子。 尹沉见状,身子往后一撤,右掌劈出逼退沙成暴,左手去护住乔太公。 “叛徒……” 尹沉话没说完,一道青芒亮起,沙河尚用一把冰冷的匕首插入他的心窝。 他怒喝中,拼死右掌回劈,削中了对方持刃的手臂。 沙河尚手臂一疼,急忙抽出匕首倒退。尹沉的前胸一道血柱射出,然后又是几发骰子打进了他的面门。 眨眼间,“三天两夜”就完了,被“五湖四海”猝然暗算而亡。 乔太公受了惊吓,语气颤抖说:你们!你们为何要这样做? 沙河尚托着右臂,显然尹沉临死前一掌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何为要这样做?当然是为了银子!” 乔太公不禁问道:我戴你们一向不薄,每个月管吃管住,每人五百两银子,还不知足? 沙成暴冷笑道:五百两还不够我去两趟“潇湘苑”的呢!宇文总管出的价可要多十倍不止,我们哥俩实在拒绝不了。 “宇文总管,竟然是……咳咳咳咳咳……” 乔太公急的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剧烈的呛咳起来。 沙河尚也道:老爷子,你一辈子赚了那么多钱,马上都要进棺材了,还守着这银子干嘛?不如让我们替你花,也别便宜别人。 乔太公哀声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是我的过失,引狼入室。让宇文总管进入乔家,也害了我的小小,害了乔家。 沙成暴道:乔家这块肥肉,宇文总管不盯上,也会有其他人惦记。好歹我们也服侍了你一年,拿点好处不为过? 乔太公急喘着气说:你们这群畜生,要是铁捕头在,一个都逃不了。 沙河尚大笑道:铁手!他此刻估计已经见阎王了,宇文总管早就想好法子对付他了。我说老爷子,你也就别指望什么四大名捕了。乖乖的听话,免受皮肉之苦,他们救不了你! “是吗?” 沙河尚回答:可不是嘛!铁手也就是有勇无谋之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乔太公目光一亮,白眉一扬道:也许是你想简单了,铁手已经看出乔家的隐患,早就做了布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铁捕头可不是蝉,而是黄雀,另外我也不是乔太公。 倏忽,铃声响起,清亮悠扬。 紧接着就是刀光一展,寒芒一闪。 只见沙河尚双眼瞪得像铜铃一样大,身上至少有七八处冒出鲜血,霍然倒地,再也动弹不得。 同时,沙成暴疾退,滑开七八尺,盯着乔太公。 乔太公右手持着一把五尺长的宝刀,柄首悬挂着一个铃铛。 他身姿挺拔,气度不凡,完全没了之前老太龙钟的模样。 “你是谁?” 乔太公缓缓道:风云镖局,龙逸凡。 沙成暴错愕不已,惊声道:不可能,你们明明早上已经走了,怎么会在这扮成乔太公? 龙逸凡笑道:你们这群鼠辈,以为那些偷鸡摸狗的把戏能迷惑别人,铁捕头早就感到乔家如今危机四伏。故而与我商量,一起联手破局。他让我趁早上和乔太公道别时,来了个偷龙转凤,让我假扮太公,好引你们露出尾巴。 沙成暴面色苍白道:难道你知道,我们哥俩是内鬼? 龙逸凡说:乔太公其实也不太肯定,吃不准“三天两夜”与你们谁是内奸,但你们见我们离开乔家庄,以为高枕无忧,终于暴露本来面目。可惜了尹沉,黄默二人,我无法确定不敢与他们言明,才让他们没有准备,白白牺牲。 沙成暴思忖了下道:龙局主,这事主谋是宇文长空,我只是拿人钱财,为人办事。你我之间也无冤仇,不如阁下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如何? 龙逸凡微笑道:换了你是我,你会放过我吗? 沙成暴道:那就是没有商量余地,非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龙逸凡先摇了摇首,又点了点头。 沙成暴暴叱一声,全身疯狂的抖动,急速的扭摆。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在射出骰子,有从手腕,腰间,双腿,胸口等处打出的,大约有四五十枚,呼啸飞向龙逸凡。 龙逸凡身子一蹲,左手抓住沙河尚的尸体,用力一提,挡在身前。 这已经断气的沙河尚又被杀死一次,庞大的身躯赫然出现几十个窟窿。 沙成暴此时已经一个纵身,飞跃出内屋。 可刚一露头,一点冷芒飞出,急刺他的眉心。 那是剑光。 一把极细极长的西洋剑。 出剑的人正是龙娇玉,她在屋外等候多时,看准机会就是突袭一刺。 沙成暴惊惶失措。 但是战力不减。 他空中一侧头,险险避过。龙娇玉见一剑刺空,手腕一转再反手一剑刺向对方胸口。 沙成暴双掌一合,硬生生夹住这一剑,针头似的剑尖在他胸前几寸处陡然停住。 此时,人影一闪,一名身强体壮的大汉掠到沙成暴身后。 那大汉虎背熊腰,粗圆的手臂一张一合,两只大手掌一记“双风贯耳”迅速拍向沙成暴的两鬓。 这臂力,腕力,掌力,是多年“石锁功”锤炼而成。 “石锁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是门外家硬功,属于刚硬之力。每日双手提举数百斤的石桩,上下左右,来回伸展,直至运用自如,再练拳练掌都有碎石之功。 此人正是高天胜。 他臂力,功力虽比不上铁手,可沙成暴挨一下,绝无生路。 高天胜两掌结结实实拍在对手脸上,沙成暴顿时脑颅迸裂,七孔流血而亡。 龙娇玉花容一惊,急忙收剑,一脚踢出,将沙成暴的尸首蹬开几尺。 龙逸凡气定神闲的踱步走出屋子,望了一望,脸上露出笑容。 龙娇玉忙上前问:爹爹,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找铁捕头!” 第173章 公堂 宇文长空人在高处,俯瞰见龙逸凡等人,心中已然明白大势已去。 他的计划失败! 优势尽丧,底牌已失。 本方的几人除了地上生不如死的韩双杰,其余皆亡的亡,逃的逃,都全军覆没了。 此刻自己孤立无援,形势立时发生了逆转。 宇文长空成了孤军。 他仰头。 长叹。 空气里都沾染了惆怅的味道。 失落。 无奈。 龙逸凡赶到时,也目光一瞥,鬼月与韩双杰一死一残。 铁手很镇静。 不过他受了伤。 宇文长空那一剑比想象中更霸道,铁手由于经过激烈搏杀,背后的伤口又迸开有一寸左右,鲜血淋漓。 龙逸凡焦急的问:铁捕头,你没事? 铁手舒然一笑道:你来了,我还能有什么事? 他很坚毅。 神态和眼神恰似钢铁般坚硬,坚定,完全不顾及身上的伤势。 龙逸凡稍稍松了口气道:那我们就一起把事了结,还乔家一个公道。 铁手盯着宇文长空道:你是自己下来束手就擒,还是我上去亲手拘捕你? 宇文长空心情低落,可气焰依然嚣张。 “我还偏要瞧瞧,今天能不能在四大名捕眼皮底下走脱!” 铁手后背一阵疼痛,他皱了皱眉道: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将你绳之以法,这是我的职责! 宇文长空一阵冷笑,可心里发了虚。 他现在只想逃。 也只能逃。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打不过铁手,却跑得过他。 论轻功,宇文长空技高一筹,他的“飞天神迹”要甩掉铁手还不是难事。 他心念一定,提气纵身而起,动作迅捷轻巧。 铁手锁眉间,龙逸凡立即出刀。 “叮铃铃……” 一声铃响,刀光飞袭宇文长空。 对方身法快,他的刀更快。 龙逸凡的刀一向够果断,出刀绝不留情。 “九大关刀”,“风云无敌手”龙放啸有三大神功。 刀法:关山难越,神州无敌。 与当年“试剑山庄”司徒十二的血河剑法并驾齐驱,一柄大刀纵横江湖四十余载,历经大小战役无数,未尝一败。 内功:龙啸九天,逆鳞千里。 一种具有统治力的内功,攻守兼备。当世唯有少林正宗的“易经筋”,自在门的“一以贯之”神功可以媲美。 掌法:惊破风云,一掌乾坤。 武林中掌法众多,可称为上乘的不过二十多种,而堪称绝世掌法估计也就五六种而已,龙放啸则拥有其中之一。 龙逸凡作为龙放啸的儿子,风云镖局未来的掌权者,刀法得其真传,已颇有宗师风范。 刀面在阳光的映照下犹为耀目,反射出金色的刀芒直袭对手。 宇文长空眼睛让强光一晃眼,不由自主的闭目合眼,可双耳耸动了两下。 一听,二辩。 他听觉极佳。 耳朵听到风声。 那是刀风。 刀气凄厉。 不过,宇文长空反应也极速,身子扭转,凌空一翻,十分凶险的让过这一刀。 他睁开双眼,赫然一张神态温文谦恭,风尘而不带倦意的脸映入眼帘。 那人目光如电,眉浓似墨,仿佛乌云中射出的闪电,让人不禁心惊肉跳。 可他的笑容又是那么温馨。 且治愈。 这是铁手的脸。 他趁龙逸凡出刀阻拦宇文长空的一瞬间,人已跃上屋脊。 铁手本就身材高大,双臂一展,犹如天神下凡,彻底堵死了对方的去路。 二人对视。 狭路相逢。 谁是勇者? 胜败如何? 宇文长空绝对不会认输,更不会投降。 还没到绝路! 他阴沉。 也深沉。 骤然间,宇文长空身子一沉,衣袖一扬,一剑自上往下飞斩。 剑未见。 剑气已出。 铁手右臂一抬横架,想去格挡对方的剑气。 可剑气也诡异的往下一折,绕开铁手的手臂,直接劈向他的双腿。 铁手沉肩,欲左手去拦截这一剑,忽感后背又凉又麻,也又疼,伸臂略有迟缓。 他只能后退两步避让,下盘是其弱点,对手又难缠。 宇文长空见有了空隙,转身就想施展轻功。 铃声再响。 刀光又起。 龙逸凡猝然出刀,斩向宇文长空。 他出手虽然有点以多欺少,趁人之危之嫌,可事关重大,万万不能让宇文长空跑了。 他是首犯。 巨凶大恶。 绝对不可以放走他。 “叮”的一震,宇文长空见一刀斩来。身体一顿,陡然挥手,一剑反攻。 刀剑相交一招,不分胜负。 龙逸凡虽没得手,可也封住去路,延缓了对方的行动,。 铁手见势,龙行虎步,前跨两步,逼近宇文长空。 他右手单掌一劈,势大力沉。 宇文长空情急之下,不返身,已回剑,而且还不是一剑。 是十几剑。 剑光密集交错。 十几道剑气,分袭而来。 铁手右手掌势不变,左手急推数掌。 强烈的掌劲催散了剑气,右掌眼看要击中对方。 宇文长空也不示弱,只听长啸一声,身子快速往前一冲,强行避开铁手这一击。 可避开了这一掌,也中了这一掌。 铁手的掌不好躲。 他在对方前冲躲开的瞬间,掌心一震,催动内劲前吐。 宇文长空暗感不妙,只能拼死搏一搏,回转身体右手一剑硬顶对方的掌劲。 “砰”的一下,宇文长空衣袖里的剑被掌劲震碎,袖袍撕裂炸开,血芒暴现。 他怪叫一声,滑开七八尺,屋顶上洒下一道血痕,而右手上肢扎满了剑刃的碎片,深入皮肉。 宇文长空的剑只有一尺多长,藏于袖袍之中,随时可以出剑。 如今他的右臂被自己的剑伤得血肉模糊,手已经残了,无法再出剑了。 宇文长空左手急点,封了穴道,止住流血,转身想走。 倏然间,龙逸凡持刀立于飞檐之上,拦住去路。 一刀当关。 英姿勃勃。 宇文长空再转头看了看后面的铁手,心中已然彻底绝望。 他冷吼道:堂堂四大名捕,风云镖局少局主,两个打一个。持强凌弱,不觉得丢人吗? 铁手扬声一喝:你也算是人?下毒,暗算,围攻我时,你要不要脸?用阴险卑鄙的手段侵占乔家,恩将仇报,简直歹毒异常!残忍杀害无辜的乔家小姐,丫鬟,乳娘,你和禽兽又有何区别? 龙逸凡怒目一瞪说:铁捕头,你把他比作禽兽,岂不是辱没了禽兽二字。他连禽兽都不如! 铁手回道:好一个禽兽不如,铁某今日就替天行道,除掉这个不人不兽的毒瘤。 宇文长空捂着右臂,血染红了衣袍。他面目狰狞,冷声道:你们以为自己赢了?把我抓住,就天下大吉了?会有人找你们算账,还是你们惹不起的人! 铁手双眉一敛,厉声道:果然你还有其他同党,单凭你还没这个能耐,你的主子是谁?从实招来! 宇文长空阴笑道:你会知道的! 龙逸凡道:铁捕头,先把他擒住,在慢慢审问不迟。 说到“迟”字时,刀光一闪。 刀风夹着铃声。 铃声揉合刀音。 风铃中的刀声。 与此同时,宇文长空身形疾动,人影一晃,飞掠下屋檐。 他人在半空,眼角一瞄,铁手站在原地不动,淡定的注视着他逃走。 铁手不仅没动。 还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的白牙,眸色乌黑,黑白分明。 他的为人亦是如此。 宇文长空不及细想,仗着自己的轻功高超,也许能逃出一条生路。 他双足一落地,提气再要纵身飞跃。 奇怪! 怎么自己没跳起来? 非但没跃起,双膝一软,整个人还往前倾倒,径直往下一跪。 宇文长空惊愕间,猛的身体一沉,“扑通”一下顺势跪地。 他想要立起身来。 可站不起来。 双腿完全失去了知觉,没有任何感觉! 除了疼! 钻心的巨痛。 那是唯一的感觉。 宇文长空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抬眼一看,铁手笔直的站在自己面前。 他跪着。 铁手站着。 他输了。 完败。 赢家通常都是站着的。 铁手那一掌用了“隔山打牛”的巧劲,掌力催垮宇文长空的剑,并且将掌力转移到他的双腿。 宇文长空只要一施展轻功,掌劲就会激发出来,使其经脉俱断。 他顿时心如死灰,脖子仿佛无法承受头颅的重量。 悲观的低着首。 忽然,目光一亮,瞅见地上那块被他剑气斩断的“志公堂”牌匾。 牌匾断为两截,其中一截刻着赫然醒目的“公堂”二字。 他就像一个认罪伏法的罪犯。 不! 不是像。 根本就是! 铁手就像一位主持公道的青天大老爷。 他们仿佛在公堂上。 邪恶终究会被制裁。 因为他是铁手。 法不容情,铁面无私的四大名捕。 第174章 真相不止一个 夕阳沉,西风烈。 铁手横眉冷对宇文长空,龙逸凡刀已入鞘。 此刻的局面已稳。 且大定。 宇文长空双腿被废,轻功无法施展,再也不能“长空百里”。 他的袖中剑让铁手破了,右手也被废,“一剑西来”恐已绝迹。 宇文长空可谓是一败涂地,跪倒在地。 龙逸凡不但放心。 还放轻松。 何况还有铁手在。 他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铁手沉声道:谁指使你来到乔家,你们到底打什么主意? 宇文长空表情痛苦,瞅了一眼比他更痛苦的韩双杰。 眼神里写满了不甘,不服,不屑。 “你问了也白问,我不会说出来,也不能说!” 他的语气充斥着抗拒,手上功夫输了,嘴上仍没放弃抵抗。 作为一个江湖人,不论是负隅顽抗,还是宁死不屈,也都算是一种最后的尊严。 铁手道:不说的话,你连将功赎罪的机会也没了! 宇文长空咬牙切齿的说:我的罪还能赎?你当我三岁小孩,那么好骗!今日既然栽在你手里,就没有退路了。 铁手叹声道: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咎由自取,干的勾当还是一条不归路。你肯招供,至少我保证你会得到公正的判决。 “哼哼,有意义吗?不论是县里,还是州府,进了衙门结果都一样!” 龙逸凡怒斥道:你也知道下场是什么样的,为何还要犯险作恶? 宇文长空苦笑一声道:我不像你是名门之后,武林泰斗龙放啸的儿子,有偌大的风云镖局这份家业可以继承。更不是什么四大名捕,有诸葛正我一手扶持,还有朝廷背景撑腰。 龙逸凡道:你的武林名望,在乔家的地位都不低了,这还不满足吗? 宇文长空道:容易满足的人,永远只能是最底层的人。因为没有奢望,哪有什么希望。只有欲望不停地膨胀,才迫使自己越来越强大。 铁手插话道:为了所谓的贪欲,不惜不择手段,去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吗? 宇文长空哼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天理循环。 铁手怒喝道:呸!你的罪恶行径,是畜生所为,不配说天理二字。 龙逸凡不住的摇着头,心中不免有感而思。 ——欲望不能被满足时就慢慢演变成罪恶! ——贪婪是地狱的修罗恶鬼,会把一个人撕裂,连肉体和灵魂一起吞噬! ——本性贪婪之人,总是追求利益和权欲,人生在不断地追逐中得到短暂满足,失去了人性和道德底线。 江湖何尝不是? 利欲! 有多少人不爱钱? 权欲! 有多少人不恋权? 名欲! 有多少人不虚荣? 享受欲! 有多少人不自私? 江湖从来都是充满争斗的地方! 为何要斗? 不就是因为人性的贪! “咳咳咳……你这没良心的……咳咳咳……白眼狼……” 忽然,脚步声响起,来了不少人。有家丁,庄客,护院,约莫有三十多人。 最前面的是洪教头与七八名护院开路,中间则是乔太公拄着龙头拐杖,有家仆搀扶进来。 乔太公的身后紧跟着的就是“花神枪”孙怒儿。 他的步伐很野。 眼神也野。 气场更野。 他背着枪,一杆崭新的“花神枪”,鬓角边换了一朵海棠花。 枪亮。 花艳。 有这头“野兽”护驾,乔太公无疑是安全。 孙怒儿此刻除了野性,还有怒气。 怒意腾腾。 “妈的,你个无耻小人,勾结外匪背叛乔家。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子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乔太公须眉花白如雪,满脸的皱纹纵横交错,弓着身子,吃力的缓行。 “老夫看你是武林名宿,一向以礼相待。让你做了大总管,打理乔家里里外外的事。没想到这份信任,却换来如此惨痛的回报。” 宇文长空喘着气,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瞥了一眼孙怒儿。 因为对方也在盯着他。 恶狠狠的盯着。 仿佛一条饥饿的野兽,窥视着它的猎物,随时要扑上去将其撕成碎片。 宇文长空确实怕他。 不是孙怒儿的缘故,他早就没什么可担忧,会提前行动。 孙怒儿是最大的绊脚石,宇文长空几次尝试将他赶出乔家,都无果而终。 乔太公不答应。 孙怒儿不好惹。 “妈的,太公别与他废话了!老子直接插了这狗东西,给乔小姐报仇。” 说话间,枪风乍起,一道劲风直捅宇文长空。 孙怒儿原地不动,背后的长枪已然握在掌中。 他左手一振,长枪断成十几节的链子枪,抖动的上下起伏,飞刺宇文长空。 铁手一旁眼疾手快,大步一跨,身体挡在中间。 眼瞅着枪尖要扎中铁手,他却不躲不让,甚至毫无惧色。 孙怒儿见状,左手一掣,强行把甩出去的链子枪又扯了回来。 他怒气冲冲的嚷道:你什么意思?铁手,别以为你是官府的人,我就会给面子。老子才不怕,再要阻拦,可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与此同时,洪教头与其他护院也拔出兵器,严阵以待。 他们都是吃乔家饭,拿乔家的工钱,自然是要为乔家卖命。 只要孙怒儿一声令下,这群人就会一拥而上。乔太公面前,即使怕也要动手,不然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住手!不可胡来……咳咳咳……” 乔太公及时制止,他费力的直了直身体,缓缓道:你们都不许对铁捕头无礼,不是他智勇双全,将计就计,破坏了他们的阴谋,乔家恐遭灭顶之灾。 铁手微笑道:谢谢乔太公,铁某只是尽自己的职责。我是捕快,就是缉凶拿贼,维护法度,谈不上智勇双全。 乔太公道:我发现宇文总管企图谋夺乔家时,已经晚了。身边的几名亲信都被赶走,而除了孙总教头之外,又不确定谁是他的同伙。一直没敢轻举妄动,怕他们不再遮掩,对乔家下黑手。龙贤侄来了,我看机会来了,可不想打草惊蛇。故暗示他乔家有难,请其设法挽救,没成想铁捕头也仗义出手,替我除了大患。 铁手拱手道:太公过奖了,这都是铁某的份内事,还有龙局主也功不可没。他假扮太公,让对方都露了底,才能和在下将其一网打尽。 龙逸凡推说:还仗铁捕头的安排妥当,才能一举击破,我只是走走过场罢了。 铁手一笑,又对着孙怒儿抱拳道:还要谢孙总教头,没他保护太公安全,铁某也不敢放开手脚捉内鬼。 孙怒儿闷哼了一声,虽还在气头上,可乔太公也发话了,就不能再乱来了。 况且,铁手话也说得漂亮,给足他面子。昨天比试,也是放了水,没让他难堪。 他虽有怒气也只能压一压,忍一忍。 铁手转首对地上的宇文长空道:如果你不愿开口,我只能带你回衙门了,牢头会有办法从你嘴里撬出点东西。 宇文长空冷笑道:既然做了这桩买卖,我就想好了。大不了就是一刀的事,碗大的疤,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了。 铁手心忖他怎么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见惯大风大浪,要其轻易招供恐不易。 于是他看了看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韩双杰道:那么你呢?是否也要去刑部尝尝他们的手段? 韩双杰瘫软的像一坨淤泥,挣扎的道:铁大人,假如我说了,能换一条活路吗? 宇文长空喝斥道:你这贪生怕死之辈,你敢说出来,什么后果你心里清楚! 铁手对韩双杰道: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不过招供出来,我可以承诺你会少受点罪。 “说出来,你全家都会死!” 韩双杰让宇文长空的话震慑住了,吓得不敢再多吐一个字。 铁手长叹一声道:这又是何苦? “铁捕头,此事内情,老夫略知一二。” “哦!太公不如我们进堂内,坐下来慢慢细说。” 铁手,乔太公,龙逸凡,孙怒儿四人进了“志公堂”,高天胜,龙娇玉,洪教头与护院们看住宇文长空,韩双杰。 铁手还特意嘱咐,给宇文长空包扎一下,不要为难二人。 堂内,几人坐定,又上了茶。 乔太公开口道:其实近一年来我发觉宇文总管有异心后,也暗自让心腹得力的人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铁手忙问:可查探出什么? 乔太公道:他想谋夺乔家,只是这群人计划的一部分。 龙逸凡紧皱眉头道:难道还有更大的阴谋? “不错!铁捕头,龙贤侄可知道“无头军”!” 铁手沉思道:无头军…… 龙逸凡道:又是他们,这帮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铁手并不太了解“无头军”,可龙逸凡是知晓他们的来历。 无头军绝对可以算是一支魔鬼军队。 比魔鬼更可怕的恶鬼。 第175章 北汉往事 “无头军”的前身叫“无国军”,说起“无国军”就不得不提一些陈年往事。 大宋的江山源于后周,宋太祖赵匡胤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从周世宗柴荣年仅八岁的儿子周恭帝柴宗训手中夺了皇位,开创了宋氏王朝。 周世宗柴荣乃是一代英主,他励精图治,致力于统一大业,立下了“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壮志。 在位期间,对内整军练卒,裁汰冗弱,招抚流亡,减少赋税,修订礼乐,制度,刑法。这使得后周政治清明,百姓富庶,中原地区经济开始复苏,摆脱了五代十国战火不断,生灵涂炭的乱局。 对外南征北战,兵锋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西败后蜀,收取秦州,凤州,成州,阶州四州。南摧南唐,尽得江北淮南十四州。北破辽国,连克三关三州。 可惜柴世宗英年早逝,三十九岁就壮志未酬身先死,霸业未成。 赵匡胤登基后,继续柴荣没有完成的统一大业,并且采取了“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的战略。 先后灭亡荆南,武平,后蜀,南汉及南唐等南方割据政权。 十国中唯一剩下的北汉是北方的割据政权,也是后汉的残余势力。 北汉军战斗力确实很强,后汉精锐河东军都在北汉,光骑兵就有数万。士兵拼死力战,几乎没有投降的,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之士,民风彪悍,铁骨铮铮。 河东能征善战的猛人也有许多,张元徽,杨业,折氏等名将。 而且北汉都城晋阳(如今的太原府)是座坚城,还有雁门关,金锁关,娘子关,宁武关,偏关等天下九塞,大半都在这一区域,易守难攻,确实难打。 精兵,猛将,坚城,雄关让北汉注定是块难啃的骨头。 加上北汉亲辽,大宋每次征伐都会遇到辽国的援兵夹击。使得柴荣,赵匡胤两代雄主都束手无策,没能拿下河东地区。 到了宋太宗,也就是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他御驾亲征率大军北征。终于在阻击辽国援军的情况下,攻克都城晋阳,收复河东地区。 北汉虽然灭亡,可仍有残部宁死不降,流亡到辽国境内,时常与契丹骑兵一起骚扰大宋边境,并竖起旗帜叫“无国军”。 寓意“国破志不灭,他日定中原”,一心想要复国。 随着时间的推移,历经数代帝王,宋辽订下澶渊之盟,化干戈为玉帛,互为友邦。辽国势力也不再支持他们这支流亡军队,双方关系渐行渐远。 “无国军”自知实力弱小,无法与大宋抗衡,久而久之也就销声匿迹,鲜有动静。 直到数年前宋辽边境,河东路又突然冒出一支“无头军”,号称是北汉“无国军”的后人。大肆招揽各方能人异士,亡命之徒,各国逃犯,啸聚山林,为祸四方。 铁手对河东地区知之甚少,所以不了解“无头军”的来历,只是之前听龙逸凡略说过一些。 铁手问道:“无头军”的首领可是之前提起的“大自在天”? 乔太公回答:正是!此人身份极为神秘,据说身怀异术,武功高强。河东路可能只有龙老局主可以与其较量。 铁手听了一怔,问道:这“大自在天”竟有如此能耐? 龙逸凡哀声道:铁捕头你有所不知,这人武功已到了旷古难见,匪夷所思的地步。我们晋东,晋西镖局的两位局主联手,都没能从他手中走过十招。 “什么?龙局主你说的可是“铁甲宝马旋风斧”武汉川,“拼命十三郎”吕成梁?” 龙逸凡颔首道:正是!三个月前武局主,吕局主二人收到消息,带领十一名镖头,七十一名镖师在“古风口”设下埋伏,想狙杀“大自在天”。没想到全军覆没,对方有意放了一名活口回来带话,其余人都被枭首示众。 “两位局主也惨遭不幸,他们的头颅……唉……” 龙逸凡语调悲切,说话甚至有点哽咽。 铁手心里暗暗一惊,这风云镖局在河东与河北两路的三十二家分号中,以晋中,晋东,晋南,晋西,晋北五家镖局实力最强。 这五家镖局分别管理辖区内的其他分号,所以每家镖局当家人都是不可忽视的人物。 比如晋东镖局的武汉川,曾经一匹“奔电紫燕骝”,一副“日照雁翎甲”,一柄宣花开山长斧威震塞外,几次重要的押运任务都是由他执行。 成名之战则是单人孤骑,杀入辽国境内五十余里,斩杀辽境地区豪强白万德座下几员头领,逼其交还赈灾银粮。 河东,河北两路的山贼只要见了晋东镖局的旗号,均望而生畏,不敢染指镖队。 晋西镖局的“拼命十三郎”吕成梁,十九岁就跟着龙放啸一起出生入死,逢仗必打,逢险必救。 他家中排名十三,上头有十二个姐姐,父亲年过半百才晚年得子。 为了吕家香火延续,他的父亲可算是“拼命”。 吕成梁也是一个“拼命的人”。 自小习武,家中为他请过十三名武师,拳脚,棍棒样样俱全。 尤其是一套“十三路门前扫雪棍”使得是出神入化,眼花缭乱。 这二人的实力,铁手是有耳闻的。 他们的身手在任何一路,做个总捕头都是绰绰有余。 可二人联手都让“大自在天”轻松击杀,这证明了对方武力的恐怖。 铁手感叹道:没想到这贼首如此强悍,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龙逸凡嘴角一抿,神情黯淡。 武汉川,吕成梁的身亡,对风云镖局算是伤筋动骨。 也是继武林四大家:东堡,南寨,西镇,北城后又一次重大损失。 风云镖局根基若有变,后果不堪设想。 五泽盟的蔡般若,南天门的钟诗牛早就想取而代之。还有六分半堂也意图往北方扩张,以应对金风细雨楼的南下方略。 风云镖局的前景并不乐观。 龙放啸的地位也受到挑战。 龙逸凡以后的担子也更重。 铁手问道:这“无头军”盘踞在哪处? 乔太公道:代州境内的威虎山。 “威虎山?” 铁手凝神思索,他长年进出三法司的档案库,阅读了不少资料记录。 “可是六通县的威虎山,闻言那里地势险要,有六条路分别通往雁门关,五台山,繁州,代县,原平,辽境的神池。” 龙逸凡回答:正是此处!这威虎山是雁门山的余脉,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只有一条山道可上山。“大自在天”在这里聚集近两千多名悍匪,麾下还有“自在十三重天”为其效命! 铁手疑惑的问:“自在十三重天”又是什么来路? “无头军的十三名头领,他们没有名字,分别有各自的代号,合称“自在十三重天”。” 龙逸凡娓娓道来,又接着说:他们分别是一重天“绝天道”,二重天“玉观音”,三重天“快乐佛”,四重天“知天下”,五重天“黑无常”,六重天“白无常”,七重天“飞天虎”,八重天“天地人”,九重天“混天豹”,十重天“求雨鬼”,十一重天“铁头虫”,十二重天“独眼妖”,十三重天“多面怪”。其中大头领“绝天道”武功也到化境,“玉观音”,“快乐佛”也是厉害的角色,“知天下”是无头军的智囊,为人阴险狡诈。 “哼,“无头军”那帮矬鸟,怕他作甚!” 孙怒儿一脸忿忿不平。 乔太公道:这两年“无头军”与风云镖局,乔家也发生过多次冲突。孙总教头曾力战对方“混天豹”,“求雨鬼”两名头领取胜。而“飞天虎”,“天地人”也丧命在风云镖局手中。 铁手笑道:还要加上昨天的“多面怪”,龙局主手刃此凶! 龙逸凡摆手道:铁捕头过谦了,那只是虾兵蟹将,对方真正厉害的人物不少,我们不可轻敌! “龙局主说的极是!” 铁手又转头问乔太公:那“无头军”和宇文长空有何干系? 乔太公思忖片刻道:我发觉宇文长空与“大自在天”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铁手笑容收敛,凝神问:什么协议? 乔太公道:“大自在天”助他掌控乔家,是为了得到一样东西! 龙逸凡一听,也好奇的问:太公,什么东西比乔家的家业还重要? 铁手也望向乔太公,等待他来解答这个疑惑。 “宝藏!比乔家银库还富有的宝藏!” 铁手一愣,缓声道:敢问太公,是何宝藏? 乔太公轻咳两下,静了静神说:这说来话长,当年北汉被太宗所灭,惠宗刘继元兵败投降。可他却留下了一笔数额惊人的宝藏,这财富是五代时期后汉所遗留的。刘继元寄望于将来时机成熟,能用这笔数目庞大的宝藏招兵买马,以图复国。 铁手想了一下又问:那这笔财宝与乔家又何牵连?难不成…… 乔太公坦言道:我年轻经商时,机缘巧合下发现了这批宝藏。当时不敢声张,也拿不定主意就将其全部转移到一处隐秘的所在。后来我结识了龙老英雄,见其是高义之人,古道热肠,就将这事全盘托出。 龙逸凡惊愕道:我父亲也知晓? “不错!我们二人商议,这笔钱假如见了光,会带来诸多麻烦。江湖人不仅会有所觊觎,那些朝廷的人也会纷纷伸手,想要侵吞这笔财宝。故而决定不公开此事,等以后国家,百姓危难之际拿出来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 龙逸凡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铁手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知这批宝藏究竟价值几何? 乔太公道:乔家全部产业只抵得上宝藏的五分之一! 众人皆惊…… 第176章 杀人灭口 乔家是河东地区首富,在太原府,隆德府,汾阳,保德,阳城,太谷,大宁,灵石,临汾,晋城等开办十一家钱庄,在十四州二十七个县拥有商号三十多家,茶庄,米铺,布庄,干货局,酒楼,酱园,香烛铺七十多座。 乔太公并没有多少田产,他把耕地,农田都分给了当地百姓,鼓励他们种植果树,开垦水田,挖掘池塘。 一来,让大家务农有了份生计,可以安居乐业,从而自发加入乔家的乡兵民团,保卫家园。 二来,河东地区大部分为平原,地势开阔。树林,水稻田,池塘可以作为天然屏障,阻止契丹骑兵长驱直入。 铁手一面运功疗伤,一面暗自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么多铺子,加上乔家大院,乔太公至少有两千万两的身家。 俨然是家底极为殷实,富有。 如此一比较,那宝藏岂不是有亿两之巨! 这可是大宋一年的税赋总收入! 故而让铁手,龙逸凡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禁为之一震。 乔太公见状又道:不瞒铁捕头,贤侄二位说,这笔宝藏压在老夫心头多年。唯恐被歹人惦记,落入其手中,必用来为祸人间。倘若让辽人与金人所获,用来购买军械,粮草侵犯我大宋,那国家将面临危机,天下定不太平! 铁手点首道:这两年金辽交战,我看辽国也成残喘之势,恐难以支撑多久。这笔金银财宝落入金人手中,那势必为他日南下,进伐中原助了一臂之力。到时生灵涂炭,又是一场浩劫。 龙逸凡也道:这藏宝之处可妥帖,安全? 乔太公长吁一声道:当年,我们事先请“妙手班家”的人打造了一处绝妙机关。并将开启机关的钥匙分别由我与你父亲各自保管,要打开宝藏需用两把钥匙同时开启,否则整个藏宝洞将触发机关而毁,为的就是防止落入敌人手中。 龙逸凡道:那么说,我父亲也有一把钥匙? 乔太公道:是!多年来一直由我们二人共同保管。今年入春时,我与你父亲决定将宝藏取出来,一部分用于河东,河北,陕西,永新军几路灾民的救济。一部分打算招募乡勇,发展边境地区武装,修建堡寨,加固边境州府城池防御。剩下的银两想让诸葛先生搭线,上交于朝廷,充盈国库,解决军饷问题。也不至于戍边禁军出现空额空饷,军纪废弛,兵器甲胄缺失,人员不足的局面,以防范金人南侵。 铁手听了,也拍了下大腿,喝了一声:这着实是件好事,也是为国家办的大事,更是大宋子民的幸事。 乔太公抚须道:我与龙老英雄都这样认为,况且我们也都上了年纪,有的事必须要早些安排。可后来发生的事,铁捕头与贤侄也知道了,宇文长空似乎知道了这个秘密,勾结“无头军”不仅要夺取乔家基业,还想打这批宝藏的念头。 龙逸凡沉思后说:太公这么一说,“大自在天”要得到这批财宝,除了乔家之外,还要对付风云镖局才能拿到钥匙。 “贤侄所言甚是,目前乔家已风云飘摇,钥匙放在我这已不稳妥。“无头军”这次未能得逞,必不会善罢甘休。我这条老命也活不了多久,死不足惜,这宝藏万万不可有差池。为今之计,只有将我的钥匙一并交于你父亲,让其早点把这笔钱妥善安置,用到益处才好!” 听罢,铁手脸上抹过一丝忧虑之色,仿佛心事重重。 龙逸凡观察敏锐,发觉铁手有点异样,心想是不是他的伤有状况。忙问:铁捕头,你怎么了?有何不妥?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铁手淡淡的说道,他的表情也淡然,还很静。 静如平波。 死水无澜。 而他的后背升起丝丝缕缕,隐约可见的白色气体。 龙逸凡目光一扫,瞅见铁手后背的伤势不仅早就止了血,伤口处竟然在缓慢的逐渐愈合。 那是升腾细细的白烟,是铁手体内散发出的真气。 还是至寒至冰的真气。 这股寒冰真气将伤口凝固住,伤痕虽然还在,可显然已无大碍。 同时,孙怒儿也发觉铁手的伤以惊人的速度再恢复。 他表面无动于衷,可心里不得不佩服铁手的内力之强,还有“一以贯之”功力之神。 看来铁手的修为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龙逸凡见铁手没事,心中一舒,于是便问:铁捕头,你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吗? 铁手蹙着眉,低声道:“无头军”和宇文长空的真正目的是开启宝藏的钥匙,按理说不该闹出那么大动静。先是乔家庄外袭击龙局主,再是深夜对乔小姐下毒手,又是今日对我和太公同时发难,这委实有点反常。 乔太公听到铁手说是乔小姐的事,心中又是一阵悲痛,眼角有泛起了红,几滴热泪盈眶。 站在身旁的孙怒儿目光也隐射出哀苦之色。 龙逸凡一边安慰乔太公,一边对铁手问道:铁捕头,你的意思是? 铁手目光闪动,细想了后说:铁某大胆猜测,也许打这批宝藏主意的另有其人! “什么?还有人觊觎这宝藏?这该如何是好……唉!” 乔太公心中一惊,愁容满面,又哀叹了一声。 铁手解释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宇文长空为人处世,算是老道之人。蛰伏乔家那么久,收买人心,隐藏的很深。可突然又变得那么沉不住气,这不像他的风格,有点奇怪? 龙逸凡思忖半晌,也说:铁捕头这样一提醒,我也有些疑惑。宇文长空大可不必昨夜急于行凶杀人,引起大家的注意,确实有点引火烧身之嫌。就算他是为了嫁祸沈虎禅与孙总教头,引起双方的争斗,也显得太过刻意,至少很难瞒过鼎鼎大名的四大名捕。 乔太公迟疑了一下说:那么说,宇文长空或许背后不止有“无头军”? 铁手道:或者说,乔家还有内鬼! “还有内鬼!咳咳咳……” 乔太公大惊失色,不由气血一急,又呛咳起来。 龙逸凡面色不改,说道:铁捕头,那又会是谁? “妈的,你们瞎合计来,合计去有个鸟用!按我的性子,直接把宇文那狗东西拉进来问,不说就打,打到他说为止。剩的浪费时间。” 乔太公道:孙教头,不可失了礼数。 铁手反而笑道:没事没事,孙教头是性情中人,爱直来直去。不过我确实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他。 龙逸凡也说:嗯,毕竟他知道的事绝对比我们多。 孙教头随即一声高喝:洪教头,把宇文那狗贼带进来。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声“小心!” 那是高天胜的声音,龙逸凡再熟悉不过。 他闻声。 速动。 急纵。 龙逸凡像支飞箭一般,掠出志公堂。 同时,铁手也紧跟而出,略慢了龙逸凡有一个身位。 孙怒儿不动。 执枪在手,环顾四周。 他不能动。 他的责任是保护乔太公,万一敌人是调虎离山之计,引诱大家出去,实际目标却是堂内的太公怎么办! 孙怒儿脾气暴躁。 不代表他蠢。 反而该冷静的时候,很冷静。 堂外,院内,龙逸凡一出屋子,就看到高天胜护着龙娇玉。 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右臂有血迹斑斑,可依然没有惧色。 龙娇玉一脸惊恐,发髻散乱,双手搭在高天胜的后背。 而地上的宇文长空眉心插入一根发簪,已经没了气息。 至于韩双杰也七孔流血,一动不动了,那些护院们也惊慌失措。 只见洪教头,悠悠然的站在墙角,右手挖着鼻孔,身姿松弛,一副慵懒的模样。 “爹爹,他杀了宇文长空和韩双杰。” 说话的是龙娇玉,她纤指指向了洪教头。 龙逸凡冷冷道:你是谁? “我是我呀!” “你不是洪教头!” “我不是,我只是我!” 铃声一响,刀光一闪。 音止。 光没。 洪教头站立的地方,背后的墙面裂开一道细细的口子,贯穿了墙体。 而洪教头呢? 他则双腿下垂,坐在墙头,还是挖鼻孔的动作。 这身法可谓极快,能躲过龙逸凡的一刀。 铁手扫视了院内的情况,扬声道:你是唐门的人。 “我知道你是铁手!”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唐门弟子了吗?这还不够?” 铁手道:你可以不说,等抓住你了,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问。 洪教头哈哈大笑道:四大名捕都是这般自信吗? 铁手也笑道:这点自信我给不了自己,以后还怎么当差? “呵呵呵……或许我拿你没折,可抓我你也办不到,追命应该能试试!” 铁手自贬道:看来我的轻功确实不济,要下点苦功了! “了”字没完,铁手就扑了出去,冲向洪教头。 扑得急。 扑得猛。 扑得突兀。 扑得坚决。 这让坐在墙头的洪教头暗自一惊,对方明明身法是缺点,却还要冲过来。 关键铁手这次扑袭竟然只跨了一步。 这一步前跨,犹如别人的七八步之遥,瞬间就逼近到跟前。 洪教头足踝一磕,想借力跃起,刀劲就朝着脑袋劈来。 在铁手突击时,龙逸凡果断出刀,不让对方往上逃走。 刀光掠过,铃声才起。 这刀比之前更疾,更凌厉。 洪教头上不能避,下有铁手逼近,他双足仍旧一磕,索性整个人低头往前一掠。 让过这一刀,却迎面对上铁手。 他左手一挥,“嗖”的飞出一块墙瓦,空中裂成数十枚碎瓦砾,弹射向铁手。 面对唐门的人,铁手不敢怠慢,双掌连出,内劲从掌心吐出,将碎片尽数击落。 洪教头趁机空中一记“落地生根”,身体急速往下一沉。 又是一片刀芒亮起,飞斩而来。 洪教头顺势手脚四张,俯撑地面,爬伏在地上,就地一滚。 险险避过这一刀。 他迅疾弹地而起,双手掌心一撒,尘土滚滚,灰泥四扬。 铁手一看,马上掩面后撤,急道:有毒,快退! 龙逸凡收刀倒掠,高天胜拉着龙娇玉也闪开五六尺远。 尘雾中传来一声:我叫唐能,咱们后悔有期。 铁手左掌一推,那有毒的尘土被掌劲催散到空中。 唐能已不见踪迹。 龙逸凡走到铁手身边道:没想到唐门也想动这笔钱的脑筋。 铁手道:也许他不是为唐门,而是有其他人指使。 “两个活口都被灭了,线索也断了,现在该怎么办?” 铁手回答:去风云镖局总局祝寿! 龙逸凡一时错愕,目露疑惑。 铁手笑道:龙老英雄七十大寿,我作为晚辈不该去祝贺一下吗? 龙逸凡沉思良久,突然大笑道:对对对!祝寿! 乔太公缓缓从堂内出来,他的龙头拐杖头部已被拧开,心里紧紧攥着一把铜钥匙。 “贤侄,我这身子骨经不起舟车劳顿,这个就当贺礼给你父亲!这礼可不轻,务必妥善保管。” 龙逸凡小心翼翼接过钥匙,转身望向铁手。 铁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喃喃自语了一句:大师兄,你在何处啊? 第177章 我不叫高小上 中秋将至,京城的夜更显喧嚣,热闹,一派繁华。 街道两旁的灯火,日夜不息,人流如织,永远是祥和的景象,天下太平的征兆。 天下太平吗? 太不太平,日子不都还是要过下去! 神通侯府内,无疑是个过太平日子的地方,大家也都很忙碌,达官显贵的家里,每逢佳节都是特别的“太平”。 唯有“诗静苑”十分安静,甚至连个仆人都极难觅见,这多少与气派的侯府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此处是方应看的寝宅。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映入斑斑点点细碎的灯光,一张雅致的檀木桌边端坐一人。 这人衣着华贵,可神情萎靡,目光呆滞,脸上疤痕依稀可见,特别鬓边有只耳朵残缺不全,相貌十分丑陋。 他艰难的直起身子,左手撑着桌面,右手颤抖的拎起茶壶。水壶不住的轻微摇晃,水柱断断续续的流到茶杯里,似乎相当费力。 谁料想他就是曾几何时,风光无限,意气风发,少年得志的方小侯爷,如今却落得这般令人唏嘘的地步。 一个月前的甜山,改变了方应看的人生,他的一切都荡然无存。 他因“山字经”的反噬,走火入魔,经脉俱毁,如今就是走路都要拄着拐杖缓缓而行,那一身旷世神功早就灰飞烟灭了。 方应看曾是朝野内外的大红人,地位,权势,名誉都位及巅峰。 可一旦失势,犹如从云端坠入谷底,万劫不复。 皇帝赵佶平日也有耳闻,关于方应看淫乱宫闱的事,把手伸到后宫的勾当。 他早就心生不满,可苦于没有把柄,后宫又有人袒护于方应看。方巨侠回京后,赵佶有意抬高方歌吟的身价,从而打压,冷落方应看。 至于素日里与方应看关系密切的朝中权贵们,见风向突变,也纷纷改变阵营,抛弃了他,改换门庭。 庙堂上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方应看此刻正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连他的义父蔡京,一次都未差人探望于方应看。 这也不奇怪! 这一贯是蔡京的做派。 没有利用价值的果断摒弃,白愁飞,元十三限,傅宗书都是前车之鉴。 而大辽的梁王耶律雅里原本指望方应看在朝廷为其斡旋一番,出兵救辽。谁知赔了夫人又折兵,人财两空,也无奈匆匆离京返辽。 古往今来,不少英雄豪杰,当其得人心,得道多助时,叱咤风云,改天换地。一旦失去人心,便变成孤家寡人,举步维艰,以至身败名裂。 方应看除了一个“神通侯”的爵位,这座神通侯府之外,已然一无所有。 他也矢志要做天下第一,意图鹏程万里,一飞冲天。 他才华横溢,雄心万丈,有心君临天下,纵横四海。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方应看吃力的把自己挪到床榻边,从枕头一侧拿出一面铜镜。 他颤颤巍巍的照着镜子,目睹着镜中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方应看恨。 痛恨自己像个废物。 他也悔。 不该当初一意孤行。 恨方晚。 悔已迟。 忽而,灯火轻轻一摇…… 铜镜中浮现出一张脸,浓浓的眉毛,墨黑的眉色,粗宽的眉梢,还有一股肃杀的眉意。 这是方应看记忆深刻的眉毛,再熟悉不过的人。 “你……” 方应看突感喉咙处一阵强烈的挤压感,让其气喘不畅,干呕恶心。 一只铁钳般的手捏扣住他的咽喉,把方应看完完全全的拿捏住。 烛火中,一张阴郁且冷酷的脸映入眼帘,还有那种诡谲多变的目光。 眼神随着烛光摇晃而波动,一闪一灭。 忽亮。 忽暗。 “师弟,近来可好?” 方应看在“金字招牌”方家确确实实有一个师哥,不过那人不姓方。 而姓高。 高高在上的高。 小试锋芒的小。 上智下愚的上。 高。 小。 上。 他是方歌吟的入室弟子,“金字招牌”的“乱世蛟龙”,江湖人称“顺义小诸葛”,方巨侠最为信任的左右手,方应看唯一输过的师哥,武林里绝对排得上号的人物。 自从甜山一役,高小上负伤,失踪,了无音讯。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无人清楚他为何出现! 不过今夜,他还是露了面,来找方应看。 是找,不是见。 故而高小上一进屋就制住了武功尽失的方应看,不费吹灰之力。 方应看两眼翻白,面色红紫,脑门的青筋暴起,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高小上眉头一舒,手略微松了一下,冷冷道:师弟,你是聪明人,要是敢轻举妄动,不要怪师哥手黑! 方应看喉咙瞬间压迫感顿消,气息也顺畅了许多。 “你……找我作甚?”仟千仦哾 高小上淡淡一笑道:我当然是来找师弟你叙叙旧,顺便来拿点东西。 方应看瞳孔收缩,狠狠道:哼,叙旧?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高小上道:师弟,我要杀你,恐怕比杀只鸡还简单? 方应看不屑的说:你要杀我,早就动手了,有话就明说,别来假仁假义那套! “假仁假义!和师弟比起来,我这师哥可就自愧不如了。杀父灭师,勾结外邦,残杀武林中人,哪一样干的算仁义?”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小上用拇指一捺,把方应看的下巴顶起,冷声道:哎哟哟,可惜,可悲,可怜。原先那张脸,现在变成这副鬼样子,真是造化弄人。 方应看眼睛一瞪,把头一侧,也不搭话。 “好了,师哥也不编排你,只要把东西交出来,我马上就走!” “你要什么东西?” 高小上嘴角上扬,微笑道:你还真会装糊涂,我要“忍辱神功”,“山字经”。你如今已是废物,何苦守着那神功秘籍,不如给有需要的人! 方应看冷哼一声:你早就觊觎“山字经”,“忍辱神功”很久了? “那是自然,那种神功世间罕有,谁不想拥有?” 方应看道:我假如说不交出来呢? 高小上目露凶光,手一使劲,对方立刻被他掐得干呕呛咳。 “师弟,别不识相!你以为师哥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话音刚落,高小上又松了手,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在方应看的面前晃了一晃。 “你该知晓这是“万虫噬心散”!至于效果怎么样,就不用我多阐述了?” 方应看一眼就瞧出来,他心里清楚高小上手上拿的是“万虫噬心散”。 这是一种极凶的毒药! 不仅毒,而且凶! 甚至药的“凶性”猛于“毒性”,药起效时犹如成片上百的虫子在啃食你的五脏六腑。 一点一点的咬,一丝一丝的嚼,一分一分的撕,没人能经受那种折磨。 方应看曾用“万虫噬心散”施在“前无古人,只此一毒”温华倩身上,那时的惨状他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毒药。 所以高小上拿出“万虫噬心散”时,方应看惊骇万分。 他惧。 真怕了。 也泄了气。 高小上电目一亮,阴狠的问:你确定不交给我? 方应看虽然害怕,可仍犹豫不决。 高小上转念一想,说道:你是不是担心把“山字经”,“忍辱神功”交出来,我反而会对你下毒? “是!我知道你干得出来!” “呵呵呵,师哥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没必要杀了你。好歹你还是侯爷,死了也算是桩大事,我不想去惹上这等麻烦!” 方应看狐疑的盯着高小上问:你的东西? “不错,“山字经”,“忍辱神功”本就该是我的!” 高小上浓眉一蹙,接着说道:你从无梦女那得到武功秘籍,本来是元十三限的神功。 “那与你有何干系?” 高小上咬了咬嘴唇,缓缓道:我其实不姓高,而姓元,我的本名叫元次郎! 方应看一阵惊愕,失声道:你是元十三限的儿子?不可能……这怎么会…… 高小上道:师哥没必要骗你,我就是他的儿子元次郎。当年我只有五岁,被恶人掳走到塞外,正巧遇上辽兵“打草谷”,我趁乱逃生,忍饥挨饿躲藏起来。后被一户人家救下收养,也随那家人改姓高。 方应看不置可否,仍有疑虑的说:怎么说来,你隐姓埋名那么多年,一直藏匿自己的真实身份? 高小上扬眉道:我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世,八岁时去了武馆当学徒,十四岁又去拜了“燕山三侠”为师,二十一岁开始闯荡江湖,后凭着一身本事遇到了当时的一代巨侠方歌吟,投入“金字招牌”门下,跟随他身边为徒相伴,游走各地。 方应看的神情变得恍惚,且迷离,犹如丢了魂魄一般。 高小上思忖了一下道:师弟放心,当年你带着一众人要杀元十三限,我并不怪你! “哦!你不恨我?” “当时换了我是你,也会那样做!而且我从没把元十三限当成亲生父亲,他太自视甚高,固执且偏激,自该有那种下场。再说他也没尽过当父亲的责任,我们既无情,也无义,连名分都没有。” 高小上把药品的盖子轻轻的一拧,朝着方应看一脸阴笑道:我才不在乎他怎么死的,该不该死!只想要他留下的“忍辱神功”和“山字经”,别逼我下毒手好吗? 方应看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凝重,也很无奈。 他心里明白,今夜这个劫数是逃不过去的。 对方是高小上。 一个看上去彬彬有礼,和和气气的人,事实上他比蛇蝎还毒,比野兽还残暴。 夜愈发的深。 也静。 月很白。 且清。 一炷香后,高小上一个纵身跃出屋子,翻身上了屋脊,像一只夜鹰悄无声息,融入在夜空里。 皎洁的月光下,屋顶站着一人。 年轻。 清秀。 白净。 俊俏。 他双手合拢于袖袍之中,静静地矗立着,像一尊雕像。 月色倒映着他的背影,显得那么孤寂,凄清,幽冷! 高小上瞅见了这个人。 也认识这个人。 那人本就是神通侯府的人。 也是极为神秘的一个人。 小李公公。 二人目光相对,身形也交错。 区别在于高小上极快的飞身掠过,小李公公依然一动不动的孤立着。 他们擦肩而过,那一刻高小上皱了皱眉头,小李公公撇了撇唇角。 除了这二人细微的动作,什么也没发生。 夜依旧静。 月还是那么美。 方应看呢? 他还活着,可是他的心已经死了…… 第178章 赵构与秦桧 高小上飞掠出神通侯府的同时,在京城的另一处有人却要赴约。 受邀的人是戚少商和杨无邪。 金风细雨楼的龙头,以及军师,总管。 赴约的地点是醉杏楼。 京师最为闻名的烟花之地,风月场所。 因为此处正是色艺双绝,冠绝京城的花魁,李师师所在的青楼。 有人受邀,自然有人下了请帖。 戚少商的名望,江湖地位不用多说,这下帖子的人身份就更不一般了。 能请动金风细雨楼第一,第二号人物的绝非凡夫俗子。 他非但不是普通人,而且还出身尊贵,有着皇家宗亲背景。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徽宗赵佶的第九个儿子康王赵构。 赵构下的请柬,李师师传的话,这于情,于理,于利,于时局,于面子,戚少商都不得不走一遭。 一路上,戚少商与杨无邪分坐两顶轿子,由八名体格健壮,粗腿大脚,腰挎钢刀的大汉抬着。 他们不是寻常轿夫,一般轿夫是不会带着兵器的。 这八个人在楼里有个绰号叫“八抬大脚”,是楼主,总管的专用轿夫,还是忠心耿耿的死士。 前面开道的是张炭,他骑着马慢行,身后有十名“黑组”的好手尾随。 为队伍断后的是何择钟,以及八名手持刀剑的武士。 不远处负责接应的是象鼻塔的梁色,他带着一队人马伺机而动。 早先,戚恋霞已经去醉杏楼周围踩过点,打探了一番。 整个路线行程,人员安排,都由杨无邪反复斟酌过。 其实从金风细雨楼出发,经过中山坊,黄裤大道,十九路铺,田子坊,咏春大街,大德阳街,小甜水巷的沿路都有刑部的人盯着。 可以调动那么多刑部的人,也只能是“笑面邢总”朱月明。 他在京城是属于实权派,有人,有手腕,有路子。 今晚为了确保赵构与戚少商的这次会面,朱月明做了不少部署。 明里,暗里都与京城的黑白两道打了招呼,或者给予警告。 六分半堂,有桥集团或多或少受到了牵制,至于其他一些小堂口,早就让“天机”,“发梦二党”,“小雷门”的人看得死死的。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有应对。 所以这次会面,气氛并不紧张,也相当安全。 赵构,戚少商,朱月明都不是可以随便惹的人。 除非你想随便死! 他们代表了皇家,武林,刑部。 有身份,有势力,有执法权。 戚少商一行人不多久就到了小甜水巷,这里除了汴梁最着名的醉杏楼,还有环采阁,金燕楼,春宵院,思欢坊四家颇具规模的青楼,另外有十几家略小的娼馆,妓院。 这条巷子从傍晚起变得热闹起来,各处灯红酒绿,凤箫声动,莺歌燕舞。许多达官贵人,士大夫,文人墨客,富商巨绅都要来这里沉溺于酒色,艳游在温柔乡中。 巷口有朱月明安排的人手巡守,带队的是刘季仁。 他是“午夜鬼捕”刘猛禽的胞兄,也是刑部排得上号的角色。原本在方应看麾下效命,后因其事败失势,转而投靠了康王。 刘季仁望见戚少商的队伍到了,马上让手下把街面上闲杂人等驱离,并亲自上前迎接。 “戚楼主,杨总管,你们可算来了。” 戚少商答应了一声,抬手掀起轿帘,步出肩舆。 他一身白色锦袍,腰系青龙宝剑,风度翩翩,潇洒不羁。 俨然是群龙之首,群雄领袖的风范。 杨无邪也下了轿子,他穿着青色长袍,头戴巾帽,样子儒雅,干练,沉稳。 张炭与刘季仁走在前头,十名金风细雨楼的“黑组”好手随护戚少商,杨无邪两边,何择钟与八名武士和“八抬大脚”在巷口等候。 片刻间,尤见一座三层高的雕花宝楼矗立在眼前。 院外粉墙环护,银杏依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张灯结彩,山石点缀,上悬“醉杏楼”牌匾。 门前站着一名白白胖胖,形貌富态,满脸堆笑的人。不熟悉京城地界的人还误以为是妓院门口笑脸迎客的“龟奴”。 朱月明笑眯眯的时候,旁边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识相的客人,伙计都躲得远远的。 朱胖子仿佛是只毒刺猬,让人避之不及,不敢靠近。 戚少商深知此人的面子是必须要给的,否则大家都没面子。 他没了面子,你的日子断然不会好过。 “朱老总,幸会幸会!” “戚楼主,客气了。你是武林领袖,堂堂一楼之主,我这刑部芝麻小官可不敢当!” 朱月明向来给人的感觉就是脾气好,懂礼数,会做人。 戚少商微笑道:官再小,朱老总管我还是绰绰有余,戚某哪敢造次。 朱月明笑道:戚楼主,这话就折煞在下了,我这芝麻绿豆大的官,管哪门子啊! 杨无邪道:谁不知道朱老总跺一跺脚,这京城的地界都要抖三抖,你皱个眉头,又有多少人夜里睡不着觉了。你是真正的大人! 朱月明听罢,眼睛眯成缝,咧嘴一笑道:杨总管就别取笑朱某了,我就是个衙门里当差跑腿的,混口饭吃! 杨无邪又道:那朱老总,以后可要手下留情,给我们金风细雨楼的兄弟们一口饭吃。 “哈哈哈,好说好说,大家的饭碗都端稳了,你我才有太平日子过。” 戚少商也道:朱老总,所言极是。 “戚楼主,我们就不必互相客套了。先办正事,别让康王殿下久等了。” “好,那就事不宜迟,劳烦朱老总禀报一声。” 说完,戚少商正欲解下腰带上的青龙剑,毕竟这个场合携带兵器见赵构,不合时宜。 这种规矩戚少商,杨无邪自然是心里清楚。 朱月明肉乎乎的手一摆,笑道:殿下有吩咐,说戚楼主是客人,不必交出兵器,一切俗礼可免。 戚少商手稍稍一顿,俊眉一挑,坦然道:既然康王殿下发话了,戚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请!” 朱月明侧身让位,将戚少商和杨无邪二人请了进去,自己却仍守在门口,并没有跟进去的意思。 至于张炭,刘季仁更无资格进去,故而在醉杏楼外负责警戒。 戚少商当然知道康王在哪个房间等他,所以一进屋就看见赵构。 屋里其实有好几个人,戚少商与赵构也素昧平生,不过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康王很年轻,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最显眼的莫过于他腰间玉带上的佩剑。 戚少商是一名剑客。 练剑。 也爱剑。 剑客对宝剑的挚爱,超于常人。 剑不仅是武器,更是知己。 一把好剑,可比是一名至交好友。 赵构有一把好剑,一把古剑,一把名剑。 剑斑剥,陈旧、古意,只有剑锋口一处,隐冷地闪着。一种似波光似水光但又如毒蛇蓝牙般的寒芒。 ——长歌剑! 此剑乃是浣花萧家的镇山之剑,供奉在萧家剑庐,见天洞,更是浣花剑派掌门之信物。 当年一代神州奇侠萧秋水的佩剑,和他一起闯荡江湖,经历了无数战斗和奇遇。 不过后来“长歌剑”被一折为二,绝迹江湖,没想到竟然流落到赵构的手中,而且似乎被重新锻造。 赵构坐在八仙桌前,身边还站着一人。这人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文官打扮,神态祥和。 而李师师在抚琴奏曲,她身穿淡蓝色的纱衣,简单又不失大雅,妩媚雍容,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十分得体大方。 戚少商与李师师目光一交汇,她忙低下头,琴音有那么一丝顿挫,不细听是毫无察觉的。 赵构见人来了,也站起身,含笑点头。 戚少商,杨无邪也很恭敬,正要行礼时,赵构忙走近二人。 “戚楼主,杨总管,我们不必拘泥这些礼数。我对二位神交已久,今日总算得见,大家都放松些可好!” “殿下,礼数还是要的!” 戚少商单手,杨无邪双手一拜,赵构忙道:行了行了,赶紧先入座! “殿下先请入座!” “好好好,我坐!你们也坐!” 三人入座,赵构身边的文官击了击掌,仆人们就立刻端上酒菜。 而李师师则起身,为几人一一将酒斟满,然后说:师师就不打扰殿下,戚楼主谈事,先行告退。 话完,李师师就行了礼,退出了房间,只留那名文官一旁服侍。 赵构似乎对他十分器重,连朱月明都没在身旁,却留下这人在左右。 杨无邪目光停留在此人身上,紧皱眉头,神情若有所思。 那文官也是眼光老道,细声道:杨总管好像有心事啊?京城都传“不怕金风细雨吹打,只怕密云不雨杨无邪皱眉”,看来有事要发生了! 杨无邪回过神来,浅声笑道:秦大人,坊间传闻多半不可当真。 文官听闻,心里一惊,脸色凝重道:杨总管认识在下? “御史中丞,秦桧秦大人,杨某怎么能不认识!” 第179章 论天下,说英雄 秦桧脸色一变,眼神中透射出耐人寻味的意味。 “秦桧,字会之。三十五岁,出生于黄州,后随父徙居江宁府,也算是江宁人。其父秦敏学,做过玉山县令、静江府古县县令。母亲王氏,南昌人,出生仕宦之家。秦大人家中排行老三,有两位兄长分别是秦彬,秦梓,其弟秦棣。政和五年,秦大人二十五岁,进士及第,补为密州教授,接着又考中词学兼茂科,任太学学正。后由工部尚书刘正夫举荐,做了兵部员外郎,后进入御史台升迁御史中丞。” 秦桧听罢,嘴角轻颤,心中暗自一悚,可表面还是很镇定的说:看来贵楼对秦某的仕途真是一清二楚啊! “秦大人早年做过私塾的先生,靠微薄的学费度日,他对自己的生活处境很不满意,曾作诗说“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来抱怨自己境遇。不过其颇有才华,写得一手好文章。另外秦大人娶了王仲山之女王芊羽,这女子也是“易安居士”的表妹……” 赵构一听,突然截声道:“易安居士”!可是那位人称千古第一才女的李清照? 杨无邪点头道:正是此女,她曾在汴京居住,曾写词“如梦令”轰动京城,她的词自辟途径,语言清丽。论词强调协律,崇尚典雅,情辞慷慨,与其词风不同。 赵构一乐:没想到,秦御史和“易安居士”还有这层亲戚关系! “惭愧惭愧,论文笔我及不上表姐一分,虽是亲戚也极少来往。” 杨无邪又道:秦大人和蔡元长蔡太师也算是亲戚。 “哦,这事小王还真不知晓,杨总管且细细说来听听。” “易安居士李清照的表姐夫正是蔡太师,这样算来与秦大人岂不是亲戚。” 杨无邪娓娓道来,让赵构也不禁动容,没想到这位金风细雨楼的总管对秦桧的资料如数家珍。 秦桧愈发的不是滋味,再说下去,自己的底都要被抖得干干净净。 他现在是康王的幕僚,赵构与蔡京素来有嫌隙,于是急忙插话。 “蔡太师权势滔天,又得圣上宠信,哪里看得上我这个不起眼的穷亲戚。不过杨总管阅卷无数,过目不忘,这记忆力堪比神人,恐怕整个吏部都没有你这样的人才,秦某由衷佩服。” 赵构喜声道:听说金风细雨楼有座白楼,里面存档着大量情报,资料。这些档案分类之巨,内容之细可谓是令人叹为观止。秦御史的资料吏部其实也可以查阅到,不知道他有没有别的本王不知晓的事呢? “这……” 杨无邪面露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戚少商笑道:殿下,涉及秦大人的隐私,我看不说也罢。以免得罪了秦御史,引起不快就麻烦了,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赵构抿嘴一笑说:秦御史应该不是这般小器之人?不过戚楼主说得也有理,是小王好奇心太重了。 此话一说,让身旁的秦桧内心五味杂陈,忙道:秦某怎会因此等小事,心生不悦。我即是殿下的人,殿下想听,杨总管但说无妨。 杨无邪偏首一瞅,戚少商对其使了个眼色。 “杨某觉得,今日殿下邀约,应该是有别的要事,我看不如还是谈正事!” 赵构目光扫视了几人,手中酒杯又举起,笑道:来来来,不如诸位先饮这杯,我们再谈也不迟。 戚少商,杨无邪纷纷握杯敬酒,三人将酒喝下。 酒香。 且醇。 味甘。 清美。 戚少商感慨道:好酒,这应该绍兴花雕,而且是珍藏二十年的陈年佳酿。 赵构赞许道:戚楼主还是品酒行家啊! “哈哈哈,我乃一介凡夫,吃江湖饭的,哪是什么行家。” 赵构道:那我们就论一论江湖,议一议天下,说一说英雄。 戚少商莞尔一笑道:江湖!天下!英雄!殿下想从何说起? 赵构回答:从我!也从你! “哦,恕我愚钝,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赵构道:敢问楼主,怎么看当今之世? 戚少商扬眉道:不敢看,看不得! “怎么个不敢看,又如何看不得?” 戚少商叹了一口气道:金兵凶悍,兵锋所向披靡,据说辽国西京大同府已岌岌可危,辽帝逃窜,大势已去。我估计明年开春,辽国必亡。 赵构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踱步到窗前,举目远眺。 比起宫里的皇室,朝堂上的大臣,赵构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年轻,却不气盛。 高贵,可不轻佻。 温文尔雅。 谦虚恭俭。 赵构不同于赵佶的其他皇子,他的母亲韦贤妃地位?较低,不受?亲待见,作为??的赵构???酸。 赵佶儿子又多,加之韦贤妃不受宠,母?两个?经常被?亲冷落。 赵构却是要强的性子,又资性朗悟,博学强记,读书日诵千余言,并学习琴、棋、书、画,尤其在书法上颇有造诣,为了引起?亲的关注。 毕竟宋徽宗是?个艺术?家,特别喜欢绘画书法,甚?创造流传千古的瘦?体。 所谓投其所好,以博取父皇的欢心,也好提升自己的地位。 赵构不仅刻苦读书,学习书画,还拜访名师,勤练武艺。 这一点戚少商早就观察出来,赵构握杯时手很稳,走路步伐极定,气息匀合,隐约间感到其不俗的内力。 “不瞒戚楼主,今日兵部的塘报说西京已失守,大同府是辽国西部经济,军事,人口重镇。这样一来,大辽的手上仅有南京析津府,契丹人已成苟延残喘之势。”qqnew 戚少商,杨无邪听闻均是一惊,二人愁容浮现。 杨无邪吁气道:没想到那么快大同就失守了,形势看来十分严峻。 赵构背对着几人道:你们也认为形势迫在眉睫了吗? 杨无邪回答:不错,不过在下指的是大宋,而非大辽。 赵构冷笑道:杨总管比朝中许多大臣要清醒的多,那群人只会谗言献媚,阿谀奉承,哪里明白我大宋已危机四伏。 杨无邪道:辽若被灭,金兵必趁势南下,犯我大宋。金人乃虎狼之师,早就窥探我中原,江南等富庶之地,那里钱财,粮草不计其数。那时金国铁骑肆虐,刀剑齐鸣,百姓又经战乱,颠沛流离,又将是生灵涂炭的一场浩劫。 赵构反问:可我们与金人订下“海上之盟”,互为友邦,共同灭辽的。 戚少商道:假如殿下是金太宗,会不会遵守盟约,与大宋和平共处,互不犯境呢? “哈哈哈……哈哈哈……” 赵构仰天大笑。 笑声洪亮,响彻云霄。 “说得好!我是金主,敌弱我强,断不会放弃这大好机会,定然一鼓作气南下中原,吞并对方疆土。” 戚少商道:殿下都这样想,金太宗更是势在必得。何况我大宋军事力量一向不强,将领贪生畏战,士卒缺乏训练,一旦开战,前景堪忧。 杨无邪接着说:关键如今朝廷软弱无能,一味求和自保,不思进取。官吏们都贪图享乐,搜刮民财,中饱私囊。更有甚者,贪污受贿,卖官鬻职,搞得朝廷乌烟瘴气,世风日下。一些有志之士,忠义大臣都被奸佞小人所迫害,朝中哪还有主战之人! 一旁的秦桧喝斥道:大胆!殿下在此,朝廷是你们这些草民妄加议论的吗?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草莽,也敢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不想活了吗? 戚少商冷笑道:何为国家?家都没了,还能称之为国吗?大宋的江山是有千千万万的百姓支撑起来的,我们算不算大宋子民?即是大宋的人,为何不能谈国事?难道要亡了国,破了家,再去说三道四还有何用处? 秦桧怒火中烧,大声道:反了反了,你这狂徒竟然大放厥词,污蔑朝廷……你是…… 赵构倏然转身,打断了秦桧的话。 “秦御史,戚楼主说得没错,大家都是大宋子民,一心都是为了大宋。这几年蔡太师,童枢密,王少宰,梁太尉也确实不像话,大肆敛财,掏空国库。搞得地方上德政荒废,苛捐杂税犹如猛虎,把老百姓逼得无法生计。江南还引发民乱,方腊一伙贼人攻州夺县,自立为王,可起因还是国家已病入膏肓,危如累卵。” 秦桧见康王这样一说,也不敢再多言,只是冷眼盯了戚少商一下。 赵构走到戚少商面前,戚少商和杨无邪也连忙起身。 赵构道:所以天下动荡之际,需要英雄出世。 戚少商淡淡的问:英雄?殿下说得是怎么样的英雄? “你!” “我?” “对!” “我不是英雄,只是江湖人!” “江湖人也是人,英雄也是人,没有说江湖人做不了英雄!” “戚某自知深浅,绝对算不上英雄,也不敢当英雄。何况我是一个独臂的残废,早年还被朝廷通缉的钦犯。” 赵构道:戚楼主太自谦了,小王既说你是英雄,你就当得英雄! 戚少商微笑道:戚某反而觉得殿下才更有资格在这乱世中当英雄! 赵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小王身在皇家,已注定做不了英雄,也不想当英雄。” 戚少商沉思少许道:殿下文韬武略,才华横溢,更难的是这一身气派。你若不做英雄,恐怕只能是当…… “只能当什么?” “皇帝!” 此语一出,赵构目光一闪,秦桧则脸色大变,杨无邪也紧皱眉头。 屋中变得寂静无声,静若寒蝉,没人再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题。 这种话说不好,或者说错,都是要掉脑袋的。 屋内静。 楼外闹。 一静一闹,让气氛愈发紧张,一触即发。 “假如我当了皇帝,你也做了英雄,你会不会助我一臂之力,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戚少商,赵构目光一对。 他的眼神很傲气。 他的眸光很霸气。 他是谁? 他又是谁? 英雄? 王者? 谁是? 谁又知? 半个时辰后,戚少商和杨无邪出了醉杏楼,张炭忙带人护送往小甜水巷口。 戚少商突然问杨无邪:这事你怎么看? 杨无邪略思索了下说:既是坏事,也是好事,主要看你怎么去做! 戚少商一边走一边想,又问:王小石应该到河东了! 杨无邪回答:从脚程上算,该到了。 “看来又要变天了!若此刻王小石在京里就好了!” 杨无邪道:可河东路这一趟,也只有他去最合适,毕竟他是自在门的人。 冷风一掠,戚少商白袍卷起,他有了点寒意。 “走,我们也快回楼里,有的事就看天意!” 夜渐浓…… 赵构凭栏远望,看着戚少商离去的背影。 “他会为我所用吗?” 话是问屋内的人,也是秦桧。 “那得看他要什么,殿下能不能给!” “哈哈哈……哈哈哈……秦御史,陪小王再饮几杯!” 第180章 一路向北 北境天气渐渐地由凉转寒,“神威镖局”的镖队却一路向北。 神威镖局这支镖队前往河东路,目的地正是“风云镖局”。 押的镖是金风细雨楼为代表的贺礼,一共四车。其中还有“发梦二党”,“天机”,“小雷门”,“象鼻塔”,“碎云渊”,“好汉社”等帮会的寿礼。 “关九大刀”龙放啸可是当世武林泰斗,武功,威望,实力,人脉都无与伦比。 他的七十大寿,各路白道都一定会去捧场的。 祝寿,道贺,送礼都是不可少的。 正道武林同仁一样也是人,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交际走动都是需要的。 王小石也在押镖的队伍中,可并不是领头的。他虽然加入神威镖局,却仅仅是一名镖师。 这次带队的是神威镖局的两位“老师傅”,也是唐肯时期非常倚重的大将。 一位叫廖师傅,梅州人氏,少林俗家弟子,擅长少林长拳。镖行业里也是极为资深的镖头,很会打交道。 还有一位叫罗师傅,沧州人氏,丐帮门人,精通“叫花棍法”。他的经验老到,又善于察言观色,也是一名颇有名气的镖头。 除了王小石,两位镖头,还有十二名镖师,以及象鼻塔的梁阿牛,王遇仙,王见人兄妹。 王小石创立象鼻塔时,梁阿牛就是第一批成员。 他既是元老,也是核心,和王小石交情就一个字。 ——铁! 而且梁阿牛能打。 好斗。 善打。 他的武力值在象鼻塔,乃至金风细雨楼都是一流的,这点也是得到大家公认。 杨无邪安排他随行,也是希望这趟行程能稳妥些。 至于王见人,王遇仙兄妹,也同样道理。 王见人身手不错,秉性忠厚,老实,爱打抱不平,也服从命令。王遇仙虽是女流之辈,路上一帮大老爷们粗枝大叶的,多有不注意的地方,她也可以有个照应。 特别是王小石“不宽巷”一战,身负重伤昏迷,都是王遇仙日夜不眠,尽心服侍,照顾了他半个多月。 杨无邪早就瞧出,她对王小石有爱慕之心,也觉得王遇仙天真烂漫,敢爱敢恨,不做作。 王小石真诚,善良,热心快肠,勇于担当,重情义。 二人其实很搭。 很配。 天生一对。 杨无邪当然会顺水推舟,暗自撮合这桩好事,不过他心里还有更重要的用意。 王小石是个多情且重情的人,有时面对情会心慈手软,优柔寡断。 王遇仙没有背景,没有家世,干干净净的一个女孩。 不像温柔背后是“洛阳王”温晚,“岭南老字号”,雷纯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蔡京义女,“江南霹雳堂”雷家的人。至于雷媚也好,假扮章璇的雷魅,更是身份扑朔迷离。 这些与王小石有交集的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每个人后背更有强大的势力存在。包括其他许多帮会的老大,也有来金风细雨楼提过媒,讲过亲的人,要把自家女儿送过来。不过都是想借王小石的名气,金风细雨楼的威望来壮大自己的。 故而戚少商,杨无邪都希望王小石的亲事可以纯粹一点,实在一点。 爱情简单点。 为了他日,戚少商若无法执掌“龙头”之位,王小石可以接替,继续按着楼里的初衷一直走下去,而不会被其他人左右。 王遇仙无疑是一个最佳人选。 她喜欢他。 崇拜他。 支持他。 没有外力影响,也身家清白。 所以王遇仙也跟来了。 王小石卧于镖车之上,双手做枕,仰面朝天。 他的目光明澈,灵动,犹如清泉潺潺。 天空中一行大雁缓缓南飞,让他心绪一紧。它们不断地迁徙,从南方飞到北方,又从北方飞回南方。 不由的让王小石心里勾起了京城众多楼里的兄弟姐妹。 “南飞大雁一行行,秋风袭来阵阵凉” “独坐西楼望斜阳,思乡愁绪泪千行” 王小石喃喃自语吟诗,从腰间拿出竹萧吹了起来。 萧声悠扬,却略带着一丝惆怅。 “唉,你干嘛呀?这又说又唱的?” 一张面若桃花,明眸皓齿的俏脸映入王小石的眼帘,特别是那对由浅渐深的酒窝。 甜美。 清丽。 让人怦然心动。 还有一股处子之香,犹胜桃花,扑面袭来。 王小石一惊。 即动。 他马上坐起身来,身子微微往后让,神情也很不自然。 王遇仙嘟囔着嘴道:你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 王小石有点拘谨的回答:没没没什么,躺累了,起来活动活动。 王遇仙笑道:还有躺累的道理啊!我看你是睡糊涂了,哥哥说咱们已经到寿阳了。 “哦!到寿阳了,那离太原府也就二三日路程,也离风云镖局总局近了,总算快要到了。” 王遇仙道:王大侠,第一次走镖,感受如何? 王小石微微一笑道:还好没遇到麻烦!这次事关重大,这几车东西都是给龙老英雄的礼物,都是众多好汉的心意,万万不能有差池。 确实王小石这一路上算比较太平,“神威镖局”的招牌可是护国镖局,道上的朋友还是给面子的,加上廖师傅,罗师傅也是懂规矩的行家,一切都还顺利。 除了路经“定军山”,遇上了“黑疯寨”的匪首“燃灯剑叟”莫遂川这个硬点子。 莫遂川本是江湖剑客,也得罪了当地官府,一家老小被打入牢房。 他逼不得已,孤身单剑劫狱,还杀了当地的贪官知县,最后只能在定军山落草为寇。 他久闻王小石的英雄事迹,早就想结识,借“劫道”的名,以武会友与王小石比试了一番。 结果也是输得心服口服。 不过王小石也又多了一个朋友,也让廖师傅,罗师傅等一众镖师对他更添了敬意。 就在王小石,王遇仙交谈之际,一声马嘶划破长空。 这是车队最前面的廖师傅发出的预警,显然发生了什么状况。 原来道路中间,横卧着一人,身上满是血迹,泥污,也不知是死是活。 廖师傅让大家停下,他翻身下马,独自走近那人身旁。 他小心的蹲下身子,一边防着不测,一边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朋友,醒醒!朋友醒醒!” 谁知那人丝毫没有回应,一动不动。 廖师傅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 人还活着,可气若游丝,脉搏也十分微弱。 他受了伤,而且劳累过度,又没有进水米,体力不支昏迷不醒。 廖师傅忙按摩他的穴位,帮他顺气,又叫人拿水壶过来。 王小石也关切的走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廖师傅刚说了两句。 “方恨少!” 王小石脸色大变,猛然惊呼。 从他的身形,相貌,王小石一眼就认出了就是好朋友方恨少。 他们是彼此再熟悉不过的兄弟,亲密无间的战友。 王小石与方恨少,唐宝牛的交情可以用“过命”来形容。 当年他召集了京城各路英雄好汉,在菜市口劫了法场,救出二人。又深入虎穴,威逼蔡京,赦免众人之罪。 使得自己最后潜逃出京,四处流亡,逃避官府追捕。 王小石见方恨少这般模样,心急如焚,立刻俯身点了他两处穴道,并拿出银针施救。 片刻后,方恨少死灰般的脸色,渐渐泛了血色,气息也变得有力。 王小石从廖师傅手里接过水壶,慢慢的灌入他口中。 意识逐步清醒的方恨少,感觉干燥肿胀的唇舌间有清水注入,本能的用力吸吮起来,猛烈的吞咽。 他虚弱的睁开双眼,眼前的人由模糊变得清晰。 骤然间,方恨少身体一颤。 “小……小石头!……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 “不是梦!是我!你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宝牛呢?你们不是应该和沈大哥在一起吗?” “小石头,快去救沈大哥,还有大蠢牛,他们有危险!快去救……” 方恨少见到王小石,心情一激动,说话又急,心血翻涌让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支撑不住,再次昏了过去,话也说了一半。 王小石单掌贴住他的后背,将真气徐徐输入体内,以稳住心脉。 廖师傅见是王小石的朋友,也去取了金疮药,为其敷在外伤口。 猝然间,“嗖嗖嗖”几道人影掠出,纷纷落在路中央。 “小杂碎真能蹦跶,追了几天几夜,可把哥几个给累坏了,看你还往哪里跑?” 只见四名凶神恶煞般的人拦住去路,他们所持的兵器都是极为特别的。 一人手拿龙凤钢环,摆了个“套马拉缰式”。 一人右手握一柄剑,脚踩两仪,虎视眈眈。 一人双手持八尺长的铁戈,横扛在肩头,双腿前后交叉。 最后一人一对月牙叉置于胸前,摆了个“双龙戏珠式”。 四种奇门兵器。 都非常难练的。 显然来者不善。 王小石正要起身,廖师傅先行上前。他常年走镖,这种事没少遇见。 含笑。 抱拳。 “几位当家的,在哪座庙里修行?今日且行个方便,下次定去庙里烧香。” “烧香”是行话,意思是登门道谢。 “修行”代表做买卖,这里的“买卖”自然是指打劫。 “庙”是山头,山寨的意思。 廖师傅也是老江湖,一般都是先礼后兵。 能动口,绝不动手。 可以谈下来,对大家都有好处,免得刀剑相向,凭添死伤。 可对方不是强盗,还是同为镖局里的人。 他们都是晋北镖局里的镖头,也是身手最好的四个。 这伙人的目标只有一个! 干掉方恨少! 第181章 用手走路,用脚打架 “识相的快点滚,把人给老子留下!” 廖师傅客气的回道:几位当家的,这人是“神威镖局”的旧相识,请给廖某一个面子,高抬贵手,就别为难于他了。 手持剑的人叫徐多余,是晋北镖局的镖头,是镖局的四大护法之一。 他的身手不凡,混迹江湖多年,也是总管刘传宗招募的心腹。 徐多余瞅了一眼旁边手拿龙凤钢环的汉子,暗示该怎么办。 那人叫张大山,也是四大护法,诨号“双环夺命”,脾气暴躁,为人十分不讲理。 “操!神威镖局算老几,有面子可给吗?赶紧交人,别自寻死路!” 张大山骂骂咧咧,目露凶光,一副把对手生吞活剥的架势。 廖师傅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人是不会交给你们…… 他话没说完,寒气逼来,对方已经出了手。 可动的人不是张大山,而是身旁的徐多余,他右手的剑一招“追星赶月”飞刺过来。 廖师傅心知对面都不是善茬,早有防备。 他身子一拧,紧接一转,避开来剑,并绕其身后。 廖师傅左手“提壶式”打头,右手“崩击式”捶腰。 双拳齐发。 分击两路。 “少林长拳”分南派,北派,廖师傅是两广人,从小练得是南派拳路。 拳法刚健有力,硬打快攻,招式朴实无华。 徐多余忽觉后背遭袭,人已不及返身,可反手一剑回撩,飞斩对方脖子。 剑招丝毫不犹豫,险中求生,以攻代守。 廖师傅就算能得手,自己也没活路,他可不愿两败俱伤,急忙撤拳后退。 徐多余趁势转身,剑招一变,提手连续点出三剑,追身急刺。 这一式叫“凤凰三点头”,属于青城派的剑法中非常犀利的招式,用的是巧劲,讲究速度。 廖师傅不敢怠慢,快速挪转身子,惊险的避开。最危险的一剑已经贴到了他的衣袍。 可危险远不止一个。 张大山猝然跃出,双手一探,龙凤钢环“嗡”的一声,攻向廖师傅的双肩。 他与徐多余相识多年,脾气又对路,属于臭味相投,曾一起做过“买卖”。 这里的“买卖”当然不是指做生意,而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二人都是好手,又互相配合默契,经常联手对付他人。方恨少诱敌那次,就曾吃过他们的亏,差点折在二人手里。 廖师傅正全神贯注应付徐多余,并未留意身后的偷袭。虽凭经验还是往旁边让,可左肩还是着了一下。 张大山这一记,可是下的狠手。对方被钢环砸中,疼痛难忍,心神不宁,步伐也乱了。 徐多余见有空门,挺身前冲一剑直刺对手心窝。 王小石扶着方恨少,看廖师傅形势万分危急,抬腕伸指,正欲发指救援。 “让我来!” 一声暴喝后,一道旋风般的人影冲出。 人影只是人影。 旋风指的是腿。 因为这人掠出时,还双腿快速飞旋疾踢,看上去就像水车滚动一般。 可既然身形再动,双腿又是如何攻击的? 难不成此人有四条腿? 又或者是四大名捕之一追命那样的神腿? 当然都不是! 不过王小石见此人一出场,心里顿然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来。 没什么不放心的,甚至他开始为对方担忧。 王小石对这人太熟悉了。 他脾气火爆,为人仗义,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此人就是梁阿牛。 一个用手走路,用脚打架的人。 他的外号就叫“用手走路”,在“象鼻塔”里算是绝对能打的悍将。 梁阿牛是“太平门”分支“大平门”梁家弟子。 “太平门”以轻功闻名,“大平门”注重腿法,本是同脉连枝。 可“太平门”首领梁艳丽这女子心狠手辣,利欲熏心。与素有怨隙的“下三滥”勾结,她要先敉内患,再图外势。便与“下三滥”何家首脑人物“何必有我”合作戮力,突击“大平门”。 那场屠杀可谓惨烈至极,许多人的一生便在这种族系之间倾轧仇杀中莫名其妙的断送了。 “大平门”虽然全军覆没,但首领梁铁舟获救,还有其他少数门人幸存逃生,梁阿牛就是其中之一。 那一战,他可是击杀了梁艳丽手下爱将“天天向上”梁小妖,以及何家的“只入邪道,专走歪路”何犯法。 梁阿牛的腿法走得是古怪,奇异,刁钻的路子。 他双手撑地,倒立行走。一上来就踢飞了徐多余的剑,蹬断了右手腕骨,并逼退了他,为廖师傅解了围。 旁边的张大山怒斥一声,像头狂躁的公牛一个飞跳,跃起二丈多高,双环往下压,砸击对手。 梁阿牛还是倒立姿势,手掌撑地,双腿岔开,左右倏分划踢。 “砰砰”两下,张大山的龙凤钢环也被踢飞,这两脚精准,快捷。 张大山一愣神间,“噗噗噗噗”接连的闷响,张大山的胸口让梁阿牛双足一轮急蹬,整个人顿时倒飞了出去。 一边飞,一边吐血。 还在一边惨叫。 张大山重重的摔在道边的硬泥土上,衣襟鲜血染红一片。他的肋骨断了七八根,五脏六腑也受到重击,虽尚有一口气在,但也基本形同废人。 梁阿牛的腿法在“大平门”已属上乘,技法上有首领梁铁舟“追命腿法”的些许影子。 这“追命腿法”可是“大平门”绝技,不仅让梁艳丽暗窥已久,连何家家主何必有我也想据为己有。 梁铁舟恐这门腿法落入歹人之手,为祸武林,故将秘籍托付于好友诸葛先生,希望可以传授给有侠义心肠,品行端正,资质上佳的有缘人。 最后诸葛先生让“饱食山庄”庄主舒无戏将腿法交于梁初心之子崔略商,也成就了日后的四大名捕之一追命。 更是让追命能集“太平门”轻功,“大平门”腿法两家之大成,绝无仅有的一人。 梁阿牛虽没练过“追命腿法”,可他的腿依然很要命。 一出腿就打残了张大山,踢伤逼退了徐多余,但对方不止两个人。 兀然间,强风骤起,一杆铁戈呼啸横扫过来。 这一招气势如虹,势不可挡,来者绝对不善。 不止不善。 还是大恶。 这使铁戈的人叫肖虎,长得五大三粗,宽膀圆腰。因其臂力过人,铁戈耍的虎虎生风,道上的朋友都称他为“伏虎力士”。 而另一用月牙叉的人叫严景宽,之前做过禁军都头,使得一手好器械,可生性好赌,在赌坊输钱急了眼,失手杀了人潜逃至河东路。 他看准机会,紧接着出招,一式“海底捞月”铲向梁阿牛的双手。 习武者基本功就是练桩步,桩要站稳,走实。二者交手,突击对方下盘,可以收到奇效,扰乱其步伐,重心。 严景宽果然是军队出身,眼光老辣,手段高强。 梁阿牛两面受敌。 临危不乱。 他手掌用力一撑,弹地而起,半空双手一抓,闪电般握住肖虎横扫过来的铁戈的握杆,然后借力往前一翻,飞身到肖虎背后。 张景宽的月牙叉反而变成攻向肖虎了,他惊愕间迅速用力回扯,抽回兵器。 “砰砰……” 一时间,肖虎后背让翻身绕后的梁阿牛踹中,整个身体踉踉跄跄往前奔走十多步,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张景宽惊。 且骇。 惊浮现在脸上。 骇雪藏于心中。 他明白对方的武功远远在他们四人之上,既是一起联手也拿不下这手脚颠倒之人。 自知不敌,马上就撤。 张景宽月牙叉虚晃一招,拔腿就跑,忽觉迎面凉风袭来,还未细看眼前猛然一黑。 他顿时感到脸上似被木板拍了下,“啪”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就后仰倒地。qqxδnew 张景宽第一反应是懵,随之而来的是剧痛,他的鼻梁骨碎了,嘴唇裂开了,门牙崩掉了,下巴脱臼了。 满脸皆是血,你无法知晓血是从哪里流淌出来的, 造成他这副惨状的是一只脚底板,神出鬼没的腿法。 梁阿牛则双脚着地,悠闲自在的站立,双手拍了几下,抹掉掌心的尘土。 “现在知道“神威镖局”的面子该不该给了?” 徐多余四人都受了重伤,已无再打下去的能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几人,此刻犹如落水狗一般,让梁阿牛狠狠的教训了一下。 王小石目睹了全过程,也不禁喝了声彩。 “好样的,阿牛哥!” 王小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而代替为一种紧张,压抑的表情。 有同感的还有梁阿牛。 杀气渐浓,浓极转薄。 一股强烈的杀气,刹那间又急促的消失了。 随后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怪人。 杀气是从他身上散发,又被他收回去。 或者说是他隐去了杀气,这足以证明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你叫什么名字?” 那怪人侧着脸,目光瞥了一眼梁阿牛,又问道:你是太平门的人? 梁阿牛不客气的回道:我叫“我是你爹”,专门管不太平的人。 那人也不气恼,可表情变得越来越怪,怪得让人不舒服。 “你不说也不打紧,反正晋北镖局的账都是要和你算的!” 梁阿牛针锋相对的回答: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呵呵呵……好!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第182章 销魂的剑 “识相的快点滚,把人给老子留下!” 廖师傅客气的回道:几位当家的,这人是“神威镖局”的旧相识,请给廖某一个面子,高抬贵手,就别为难于他了。 手持剑的人叫徐多余,是晋北镖局的镖头,是镖局的四大护法之一。 他的身手不凡,混迹江湖多年,也是总管刘传宗招募的心腹。 徐多余瞅了一眼旁边手拿龙凤钢环的汉子,暗示该怎么办。 那人叫张大山,也是四大护法,诨号“双环夺命”,脾气暴躁,为人十分不讲理。 “面子!神威镖局算老几,有面子可给吗?赶紧交人,别自寻死路!” 张大山骂骂咧咧,目露凶光,一副把对手生吞活剥的架势。 廖师傅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人是不会交给你们…… 他话没说完,寒气逼来,对方已经出了手。 可动的人不是张大山,而是身旁的徐多余,他右手的剑一招“追星赶月”飞刺过来。 廖师傅心知对面都不是善茬,早有防备。 他身子一拧,紧接一转,避开来剑,并绕其身后。 廖师傅左手“提壶式”打头,右手“崩击式”捶腰。 双拳齐发。 分击两路。 “少林长拳”分南派,北派,廖师傅是两广人,从小练得是南派拳路。 拳法刚健有力,硬打快攻,招式朴实无华。 徐多余忽觉后背遭袭,人已不及返身,可反手一剑回撩,飞斩对方脖子。 剑招丝毫不犹豫,险中求生,以攻代守。 廖师傅就算能得手,自己也没活路,他可不愿两败俱伤,急忙撤拳后退。 徐多余趁势转身,剑招一变,提手连续点出三剑,追身急刺。 这一式叫“凤凰三点头”,属于青城派的剑法中非常犀利的招式,用的是巧劲,讲究速度。 廖师傅不敢怠慢,快速挪转身子,惊险的避开。最危险的一剑已经贴到了他的衣袍。 可危险远不止一个。 张大山猝然跃出,双手一探,龙凤钢环“嗡”的一声,攻向廖师傅的双肩。 他与徐多余相识多年,脾气又对路,属于臭味相投,曾一起做过“买卖”。 这里的“买卖”当然不是指做生意,而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二人都是好手,又互相配合默契,经常联手对付他人。方恨少诱敌那次,就曾吃过他们的亏,差点折在二人手里。 廖师傅正全神贯注应付徐多余,并未留意身后的偷袭。虽凭经验还是往旁边让,可左肩还是着了一下。 张大山这一记,可是下的狠手。对方被钢环砸中,疼痛难忍,心神不宁,步伐也乱了。 徐多余见有空门,挺身前冲一剑直刺对手心窝。 王小石扶着方恨少,看廖师傅形势万分危急,抬腕伸指,正欲发指救援。 “让我来!” 一声暴喝后,一道旋风般的人影冲出。 人影只是人影。 旋风指的是腿。 因为这人掠出时,还双腿快速飞旋疾踢,看上去就像水车滚动一般。 可既然身形再动,双腿又是如何攻击的? 难不成此人有四条腿? 又或者是四大名捕之一追命那样的神腿? 当然都不是! 不过王小石见此人一出场,心里顿然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来。 没什么不放心的,甚至他开始为对方担忧。 王小石对这人太熟悉了。 他脾气火爆,为人仗义,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此人就是梁阿牛。 一个用手走路,用脚打架的人。 他的外号就叫“用手走路”,在“象鼻塔”里算是绝对能打的悍将。 梁阿牛是“太平门”分支“大平门”梁家弟子。 “太平门”以轻功闻名,“大平门”注重腿法,本是同脉连枝。 可“太平门”首领梁艳丽这女子心狠手辣,利欲熏心。与素有怨隙的“下三滥”勾结,她要先敉内患,再图外势。便与“下三滥”何家首脑人物“何必有我”合作戮力,突击“大平门”。 那场屠杀可谓惨烈至极,许多人的一生便在这种族系之间倾轧仇杀中莫名其妙的断送了。 “大平门”虽然全军覆没,但首领梁铁舟获救,还有其他少数门人幸存逃生,梁阿牛就是其中之一。 那一战,他可是击杀了梁艳丽手下爱将“天天向上”梁小妖,以及何家的“只入邪道,专走歪路”何犯法。 梁阿牛的腿法走得是古怪,奇异,刁钻的路子。 他双手撑地,倒立行走。一上来就踢飞了徐多余的剑,蹬断了右手腕骨,并逼退了他,为廖师傅解了围。 旁边的张大山怒斥一声,像头狂躁的公牛一个飞跳,跃起二丈多高,双环往下压,砸击对手。 梁阿牛还是倒立姿势,手掌撑地,双腿岔开,左右倏分划踢。 “砰砰”两下,张大山的龙凤钢环也被踢飞,这两脚精准,快捷。 张大山一愣神间,“噗噗噗噗”接连的闷响,张大山的胸口让梁阿牛双足一轮急蹬,整个人顿时倒飞了出去。 一边飞,一边吐血。 还在一边惨叫。 张大山重重的摔在道边的硬泥土上,衣襟鲜血染红一片。他的肋骨断了七八根,五脏六腑也受到重击,虽尚有一口气在,但也基本形同废人。 梁阿牛的腿法在“大平门”已属上乘,技法上有首领梁铁舟“追命腿法”的些许影子。 这“追命腿法”可是“大平门”绝技,不仅让梁艳丽暗窥已久,连何家家主何必有我也想据为己有。 梁铁舟恐这门腿法落入歹人之手,为祸武林,故将秘籍托付于好友诸葛先生,希望可以传授给有侠义心肠,品行端正,资质上佳的有缘人。 最后诸葛先生让“饱食山庄”庄主舒无戏将腿法交于梁初心之子崔略商,也成就了日后的四大名捕之一追命。 更是让追命能集“太平门”轻功,“大平门”腿法两家之大成,绝无仅有的一人。 梁阿牛虽没练过“追命腿法”,可他的腿依然很要命。 一出腿就打残了张大山,踢伤逼退了徐多余,但对方不止两个人。qqxδnew 兀然间,强风骤起,一杆铁戈呼啸横扫过来。 这一招气势如虹,势不可挡,来者绝对不善。 不止不善。 还是大恶。 这使铁戈的人叫肖虎,长得五大三粗,宽膀圆腰。因其臂力过人,铁戈耍的虎虎生风,道上的朋友都称他为“伏虎力士”。 而另一用月牙叉的人叫严景宽,之前做过禁军都头,使得一手好器械,可生性好赌,在赌坊输钱急了眼,失手杀了人潜逃至河东路。 他看准机会,紧接着出招,一式“海底捞月”铲向梁阿牛的双手。 习武者基本功就是练桩步,桩要站稳,走实。二者交手,突击对方下盘,可以收到奇效,扰乱其步伐,重心。 严景宽果然是军队出身,眼光老辣,手段高强。 梁阿牛两面受敌。 临危不乱。 他手掌用力一撑,弹地而起,半空双手一抓,闪电般握住肖虎横扫过来的铁戈的握杆,然后借力往前一翻,飞身到肖虎背后。 张景宽的月牙叉反而变成攻向肖虎了,他惊愕间迅速用力回扯,抽回兵器。 “砰砰……” 一时间,肖虎后背让翻身绕后的梁阿牛踹中,整个身体踉踉跄跄往前奔走十多步,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张景宽惊。 且骇。 惊浮现在脸上。 骇雪藏于心中。 他明白对方的武功远远在他们四人之上,既是一起联手也拿不下这手脚颠倒之人。 自知不敌,马上就撤。 张景宽月牙叉虚晃一招,拔腿就跑,忽觉迎面凉风袭来,还未细看眼前猛然一黑。 他顿时感到脸上似被木板拍了下,“啪”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就后仰倒地。 张景宽第一反应是懵,随之而来的是剧痛,他的鼻梁骨碎了,嘴唇裂开了,门牙崩掉了,下巴脱臼了。 满脸皆是血,你无法知晓血是从哪里流淌出来的, 造成他这副惨状的是一只脚底板,神出鬼没的腿法。 梁阿牛则双脚着地,悠闲自在的站立,双手拍了几下,抹掉掌心的尘土。 “现在知道“神威镖局”的面子该不该给了?” 徐多余四人都受了重伤,已无再打下去的能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几人,此刻犹如落水狗一般,让梁阿牛狠狠的教训了一下。 王小石目睹了全过程,也不禁喝了声彩。 “好样的,阿牛哥!” 王小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而代替为一种紧张,压抑的表情。 有同感的还有梁阿牛。 杀气渐浓,浓极转薄。 一股强烈的杀气,刹那间又急促的消失了。 随后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怪人。 杀气是从他身上散发,又被他收回去。 或者说是他隐去了杀气,这足以证明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你叫什么名字?” 那怪人侧着脸,目光瞥了一眼梁阿牛,又问道:你是太平门的人? 梁阿牛不客气的回道:我叫“我是你爹”,专门管不太平的人。 那人也不气恼,可表情变得越来越怪,怪得让人不舒服。 “你不说也不打紧,反正晋北镖局的账都是要和你算的!” 梁阿牛针锋相对的回答: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呵呵呵……好!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第183章 金印寺的钟声 “识相的快点滚,把人给老子留下!” 廖师傅客气的回道:几位当家的,这人是“神威镖局”的旧相识,请给廖某一个面子,高抬贵手,就别为难于他了。 手持剑的人叫徐多余,是晋北镖局的镖头,是镖局的四大护法之一。 他的身手不凡,混迹江湖多年,也是总管刘传宗招募的心腹。 徐多余瞅了一眼旁边手拿龙凤钢环的汉子,暗示该怎么办。 那人叫张大山,也是四大护法,诨号“双环夺命”,脾气暴躁,为人十分不讲理。 “面子!神威镖局算老几,有面子可给吗?赶紧交人,别自寻死路!” 张大山骂骂咧咧,目露凶光,一副把对手生吞活剥的架势。 廖师傅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人是不会交给你们…… 他话没说完,寒气逼来,对方已经出了手。 可动的人不是张大山,而是身旁的徐多余,他右手的剑一招“追星赶月”飞刺过来。 廖师傅心知对面都不是善茬,早有防备。 他身子一拧,紧接一转,避开来剑,并绕其身后。 廖师傅左手“提壶式”打头,右手“崩击式”捶腰。 双拳齐发。 分击两路。 “少林长拳”分南派,北派,廖师傅是两广人,从小练得是南派拳路。 拳法刚健有力,硬打快攻,招式朴实无华。 徐多余忽觉后背遭袭,人已不及返身,可反手一剑回撩,飞斩对方脖子。 剑招丝毫不犹豫,险中求生,以攻代守。 廖师傅就算能得手,自己也没活路,他可不愿两败俱伤,急忙撤拳后退。 徐多余趁势转身,剑招一变,提手连续点出三剑,追身急刺。 这一式叫“凤凰三点头”,属于青城派的剑法中非常犀利的招式,用的是巧劲,讲究速度。 廖师傅不敢怠慢,快速挪转身子,惊险的避开。最危险的一剑已经贴到了他的衣袍。 可危险远不止一个。 张大山猝然跃出,双手一探,龙凤钢环“嗡”的一声,攻向廖师傅的双肩。 他与徐多余相识多年,脾气又对路,属于臭味相投,曾一起做过“买卖”。 这里的“买卖”当然不是指做生意,而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二人都是好手,又互相配合默契,经常联手对付他人。方恨少诱敌那次,就曾吃过他们的亏,差点折在二人手里。 廖师傅正全神贯注应付徐多余,并未留意身后的偷袭。虽凭经验还是往旁边让,可左肩还是着了一下。 张大山这一记,可是下的狠手。对方被钢环砸中,疼痛难忍,心神不宁,步伐也乱了。 徐多余见有空门,挺身前冲一剑直刺对手心窝。 王小石扶着方恨少,看廖师傅形势万分危急,抬腕伸指,正欲发指救援。 “让我来!” 一声暴喝后,一道旋风般的人影冲出。 人影只是人影。 旋风指的是腿。 因为这人掠出时,还双腿快速飞旋疾踢,看上去就像水车滚动一般。 可既然身形再动,双腿又是如何攻击的? 难不成此人有四条腿? 又或者是四大名捕之一追命那样的神腿? 当然都不是! 不过王小石见此人一出场,心里顿然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来。 没什么不放心的,甚至他开始为对方担忧。 王小石对这人太熟悉了。 他脾气火爆,为人仗义,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此人就是梁阿牛。 一个用手走路,用脚打架的人。 他的外号就叫“用手走路”,在“象鼻塔”里算是绝对能打的悍将。 梁阿牛是“太平门”分支“大平门”梁家弟子。 “太平门”以轻功闻名,“大平门”注重腿法,本是同脉连枝。 可“太平门”首领梁艳丽这女子心狠手辣,利欲熏心。与素有怨隙的“下三滥”勾结,她要先敉内患,再图外势。便与“下三滥”何家首脑人物“何必有我”合作戮力,突击“大平门”。 那场屠杀可谓惨烈至极,许多人的一生便在这种族系之间倾轧仇杀中莫名其妙的断送了。 “大平门”虽然全军覆没,但首领梁铁舟获救,还有其他少数门人幸存逃生,梁阿牛就是其中之一。 那一战,他可是击杀了梁艳丽手下爱将“天天向上”梁小妖,以及何家的“只入邪道,专走歪路”何犯法。 梁阿牛的腿法走得是古怪,奇异,刁钻的路子。 他双手撑地,倒立行走。一上来就踢飞了徐多余的剑,蹬断了右手腕骨,并逼退了他,为廖师傅解了围。 旁边的张大山怒斥一声,像头狂躁的公牛一个飞跳,跃起二丈多高,双环往下压,砸击对手。 梁阿牛还是倒立姿势,手掌撑地,双腿左右倏分旋踢。 “砰砰”两下,张大山的龙凤钢环也被踢飞,这两脚精准,快捷。 张大山一愣神间,“噗噗噗噗”接连的闷响,张大山的胸口让梁阿牛双足一轮急蹬,整个人顿时倒飞了出去。 一边飞,一边吐血。 还在一边惨叫。 张大山重重的摔在道边的硬泥土上,衣襟鲜血染红一片。他的肋骨断了七八根,五脏六腑也受到重击,虽尚有一口气在,但也基本形同废人。 梁阿牛的腿法在“大平门”已属上乘,技法上有首领梁铁舟“追命腿法”的些许影子。 这“追命腿法”可是“大平门”绝技,不仅让梁艳丽暗窥已久,连何家家主何必有我也想据为己有。 梁铁舟恐这门腿法落入歹人之手,为祸武林,故将秘籍托付于好友诸葛先生,希望可以传授给有侠义心肠,品行端正,资质上佳的有缘人。 最后诸葛先生让“饱食山庄”庄主舒无戏将腿法交于梁初心之子崔略商,也成就了日后的四大名捕之一追命。 更是让追命能集“太平门”轻功,“大平门”腿法两家之大成,绝无仅有的一人。 梁阿牛虽没练过“追命腿法”,可他的腿依然很要命。 一出腿就打残了张大山,踢伤逼退了徐多余,但对方不止两个人。 兀然间,强风骤起,一杆铁戈呼啸横扫过来。 这一招气势如虹,势不可挡,来者绝对不善。 不止不善。 还是大恶。 这使铁戈的人叫肖虎,长得五大三粗,宽膀圆腰。因其臂力过人,铁戈耍的虎虎生风,道上的朋友都称他为“伏虎力士”。 而另一用月牙叉的人叫严景宽,之前做过禁军都头,使得一手好器械,可生性好赌,在赌坊输钱急了眼,失手杀了人潜逃至河东路。 他看准机会,紧接着出招,一式“海底捞月”铲向梁阿牛的双手。 习武者基本功就是练桩步,桩要站稳,走实。二者交手,突击对方下盘,可以收到奇效,扰乱其步伐,重心。 严景宽果然是军队出身,眼光老辣,手段高强。 梁阿牛两面受敌。 临危不乱。 他手掌用力一撑,弹地而起,半空双手一抓,闪电般握住肖虎横扫过来的铁戈的握杆,然后借力往前一翻,飞身到肖虎背后。 张景宽的月牙叉反而变成攻向肖虎了,他惊愕间迅速用力回扯,抽回兵器。 “砰砰……” 一时间,肖虎后背让翻身绕后的梁阿牛踹中,整个身体踉踉跄跄往前奔走十多步,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张景宽惊。 且骇。 惊浮现在脸上。 骇雪藏于心中。 他明白对方的武功远远在他们四人之上,既是一起联手也拿不下这手脚颠倒之人。 自知不敌,马上就撤。 张景宽月牙叉虚晃一招,拔腿就跑,忽觉迎面凉风袭来,还未细看眼前猛然一黑。 他顿时感到脸上似被木板拍了下,“啪”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就后仰倒地。 张景宽第一反应是懵,随之而来的是剧痛,他的鼻梁骨碎了,嘴唇裂开了,门牙崩掉了,下巴脱臼了。 满脸皆是血,你无法知晓血是从哪里流淌出来的, 造成他这副惨状的是一只脚底板,神出鬼没的腿法。 梁阿牛则双脚着地,悠闲自在的站立,双手拍了几下,抹掉掌心的尘土。 “现在知道“神威镖局”的面子该不该给了?” 徐多余四人都受了重伤,已无再打下去的能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几人,此刻犹如落水狗一般,让梁阿牛狠狠的教训了一下。 王小石目睹了全过程,也不禁喝了声彩。 “好样的,阿牛哥!” 王小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而代替为一种紧张,压抑的表情。 有同感的还有梁阿牛。 杀气渐浓,浓极转薄。 一股强烈的杀气,刹那间又急促的消失了。 随后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怪人。 杀气是从他身上散发,又被他收回去。 或者说是他隐去了杀气,这足以证明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你叫什么名字?” 那怪人侧着脸,目光瞥了一眼梁阿牛,又问道:你是太平门的人? 梁阿牛不客气的回道:我叫“我是你爹”,专门管不太平的人。 那人也不气恼,可表情变得越来越怪,怪得让人不舒服。 “你不说也不打紧,反正晋北镖局的账都是要和你算的!” 梁阿牛针锋相对的回答: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呵呵呵……好!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第184章 我是蓝元山 “嘭嘭嘭……嘭嘭嘭……”,梁阿牛用力的拍打庙门。 片刻后,“吱呀”一声大门开启,有个和尚探出头来打量来者。 王小石迈步上前,恭敬的说道:师傅这厢有礼了!我们是走镖的镖师,路过宝地见天色已晚,想在贵寺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那和尚双手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哪里人士,有多少人,多少马匹车辆? 王小石回答:我们从东京开封府来,赶往太原府,约莫有十多人,四辆马车。 和尚随即道:施主请稍后,容我去通报主持长老一下。 “有劳师傅了。” 王小石,梁阿牛,罗师傅三人在门外等候,王见人兄妹负责照料受伤的方恨少,廖师傅,其余镖师则将马车拉至山门牌坊后面隐藏,以免太过显眼。 等待的过程中,王小石不禁发问:罗师傅,这金印寺印象中好生熟悉,可又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说过。 罗师傅笑答:这地方说来和王少侠还有点渊源。 “呃,与我有关?此话怎讲?” “王少侠的同门师兄追命神捕,曾在此破获一起大案,为民除恶。” 梁阿牛也来了兴趣,忙问:什么样的大案? “早年这金印寺有四大神僧,分别是降虎头陀,伏龙山人,金屏禅师,银扇罗汉,这四人都是内家功夫的绝顶高手。据说他们为了练邪道魔功,需要吸食大批活人的精血,元气,故而大量残害附近村镇前来寺院祈福的香客。恰巧崔三爷办案路过此地,听闻有村民离奇死亡,决意追查真相,发觉金印寺有许多可疑之处。” 王小石一拍大腿说道:想起来了,曾听无情大师兄提起这事,怪不得听着耳熟,崔师兄乔装打扮夜探寺院,查探到其罪证。他大战这伙邪僧,最终将其正法,为一方百姓除害。 罗师傅不禁竖起大拇指道:可不是嘛,那一战可谓惊天动地,崔三爷出类拔萃的身手,也是险象环生。 梁阿牛道:几个秃驴,有这等能耐? 王小石笑答:秃驴是秃驴,但却是难缠的秃驴。 梁阿牛好奇的问:有多难缠? “我听家师天衣居士说过,这降虎头陀精通“多罗咤天印”,这是藏教密宗结印,伏龙山人擅长“小般若禅功”,金屏禅师练就一身“金刚不坏神功”都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银扇罗汉身怀“不死神功”则是峨眉内功心法,你说这帮邪僧有多难对付!” “真他娘的火大,官府腐败压榨穷苦人也就算了,连这群出家人不好好念经诵佛,都自甘堕落遁入魔道。唉……什么世道啊!” 梁阿牛一边怒骂,一边叹气。 王小石感慨道:我大宋如今是世间炎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德行沦丧。幸亏有诸葛先生,四大名捕等人还在匡扶正义,主持公道,让百姓有冤可伸,有苦可诉。不然…… 王小石长叹一声,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罗师傅道:四大名捕那是没得说,个个英雄人物,不过王少侠与金风细雨楼的弟兄们也是响当当的好汉。 “你太高看我了!戚大哥,杨总管他们才是当世人杰,我只是一颗平凡的小石头,做不了大事。” 罗师傅举目道:当年不是你临危受命,京城的武林正道恐怕还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哪有之后的局面。仟千仦哾 王小石咧嘴笑说:过誉了!过誉了!对了,不知四邪僧伏法后,如今金印寺的住持是哪位高僧? “这个我听道上的朋友谈起过,是一个叫“蓝衫和尚”的法师当了住持,听说他是半路出家,以前是何营生,不为人知。当年崔三爷破案时,此人曾仗义出手助了一臂之力呢!” 王小石挠了挠后脑勺,表情严肃的喃喃自语:蓝衫和尚……半路出家……蓝衫……追命师兄……破案……蓝衫……金印寺……难道是他? 梁阿牛狐疑问道:小石头,你认识那和尚? 王小石笑而不语,就在几人对话时寺门重启,方才的和尚跨出门槛,躬身合手道:几位施主请进,马车可以停在大雄宝殿左侧的别院,那里有几间宽敞的客房,另外主持在佛堂敬候,请王施主几位随我来。 “多谢!劳烦师傅带路。” 罗师傅转身去招呼镖队进寺,王小石和梁阿牛跟着那名和尚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幽静的佛堂。 佛堂伫立一尊金漆的释迦摩尼坐像,神态或开怀,或悲悯,或慈悲,或忞诚。 方圆之间,天地静谧。 犹如这里没有黑夜白天,没有黎明暮色,没有人声杂沸,没有俗事纷扰。 “施主,这边请。” 领路的和尚让开身位,并伸手指引。 王小石不信佛。 可对佛很敬畏。 他整了整衣袍,轻轻迈步进入,样子谦卑,恭肃。 梁阿牛粗枝大叶的脾性,瞅见王小石恭敬的模样,也收敛起来,轻手轻脚的入殿。 佛前。 两盏灯火慢慢的摇曳燃烧,细细的青烟袅起。 有一位身穿蓝色袈裟的僧人盘坐于蒲团上,抑扬顿挫的经语和着木鱼清脆的敲打,萦绕殿堂内。 王小石望着僧人静坐的背影,仿佛让你抛弃了人间的烦恼,远离了喧嚣的俗世,割舍了滚滚的红尘。 由于天衣居士与多指头陀交往甚密,故而王小石略知点佛门事。比如这袈裟的颜色大多是红,黄,青,黑色,可未曾见过有穿蓝色袈裟的。 有此猜测,这僧人便是金印寺的住持“蓝衫和尚”。 王小石收住脚步,鞠躬道:大师好!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多礼。” 一时间,烛火像被狂风吹过,急促的摇摆起来,可佛堂内并未有风过痕迹。 王小石暗自惊讶,心想:这“蓝衫和尚”是位高人,竟有如此浑厚的内功。 难道真的是他? “我们路过宝刹,多谢大师收留,让大家不至于露宿野外。” “出家人慈悲为怀,与人方便,这皆是分内之事,谈何答谢!” “大师说得有理,但毕竟叨扰了寺院内的师傅们。王某这有十两纹银,就权当香火钱,大师切莫嫌弃。” 说完,王小石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奉上。 蓝衫和尚顿了顿手里的木鱼,说道:静宣,收下。 话音刚落,他又继续敲打起木鱼。 “是!” 带路的和尚双手将银子接过,鞠躬还礼谢过。 “施主方才说你姓王?” “在下姓王!” “京城来的?” “正是。” “押镖去往太原府?” “不错!我们是神威镖局的镖队,来河东太原办事。” “神威镖局……” 蓝衫和尚迟疑一下,手里的木鱼再次停顿下来。 王小石见状问:大师可听说过神威镖局? 蓝衫和尚放下手中的犍稚(敲木鱼的棒子),沉声道:贫僧与高老局主算是相识,如今主掌镖局的可是叫唐肯那个年轻人? “他……” 王小石听到唐肯的名字,心头一酸,眼神里满是无尽的哀凉。 蓝衫和尚疑惑的问:王施主何故欲言又止,难道另有其人?还是说……他死了! 王小石心中由酸转痛,语气哽咽的说:唉……唐局主已然亡故。 “阿弥陀佛,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世事难料,何况是这刀光剑影的江湖事。” “大师也懂江湖事?” “江湖事是命,亦是轮回。门派有兴衰存亡,掌权者更替接班,争斗有胜有负。生或死,赢或输,恩与仇,是与非只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场空梦罢了。” 王小石细细品味了下问道:晚辈拙见,既然已身在江湖,何不痛痛快快的做场江湖梦!江湖一梦,沧海一笑。梦醒醉千寻,笑尽离别歌。 蓝衫和尚笑了。 笑无声。 很开怀。 笑无影。 却有形。 王小石虽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不过心里清楚他笑了。 因为供案上的两盏烛火也轻摇柔曳,仿佛烛火替蓝衫和尚笑了。 “看来你有过江湖梦!” “大师何尝没有过呢?” “我?” “对!大师曾经也是江湖中人?” “贫僧早已退出江湖!” “人可以退出江湖,心能退出吗?” “不能吗?” “这要大师扪心自问了!” “我心已死,不用问了!” “堂堂武林四大家“西镇”镇主蓝元山原本可是雄心勃勃,怎么就心死了呢?” 烛火剧烈的一颤,佛堂内的光线也忽明忽暗了一下。 “施主口中所说之人是指哪位?” “你!” “呵呵呵……” 蓝衫和尚转过身来,朝着王小石笑道:不错,我就是蓝元山。 第185章 旧案疑云 蓝衫和尚居然就是武林四大家“伏犀镇”镇主,威名远播的蓝元山。 王小石表情并不意外,反而恭敬的稽首道:晚辈王小石,见过蓝前辈。 蓝元山脸色微青,双目泛蓝,颌下的长须灰白,身形稳如铜钟,屹立不倒,一身蓝色袈裟,一尘不染。 “阿弥陀佛,老衲既已遁入空门,早就不是什么前辈了!不过从你言谈举止中听出非等闲之士,未曾料到竟是自在门中天衣居士的传人。” 梁阿牛瞧见对面这个和尚是“西镇”镇主,暗吃了一惊。 论辈分,地位,名声,对方都远在梁阿牛之上,他的神技“远扬神功”有一功破万功之效,可算是出神入化,诸多高手皆是他手下败将。 蓝元山三十岁之前就已成名,为人处世的口碑俱佳。后来武林巨变,长笑帮与试剑山庄互相争斗,两败俱伤。那时江湖面临重新变革的局面,各方势力都暗流汹涌,蠢蠢欲动。 机缘巧合下蓝元山加入“风云镖局”,凭借一身武艺,胆略,屡建奇功,成为“西镇”之主。 梁阿牛吐了吐舌头道:真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庙,竟然藏着一位叱咤一时的大人物。 蓝元山回道:庙大庙小都是做功德的,贫僧也与其他僧人一样,既入佛门,众生平等!何来叱咤风云?又有什么大人物? 王小石笑道:出家人也好,江湖人也罢,能堂堂正正做人就好! “善哉善哉,难就难在怎么去做人!” “大师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贫僧多年经历后的感悟!” “大师请赐教!” “人这一辈子皆离不开五个字。名,利,情,气,德。” 王小石剑眉微蹙,静静的聆听,细细的品味。 梁阿牛则一头雾水,而且脾气也急,忙问:什么名利?情啊!气啊!还有……还有……德!蓝前辈,我是大老粗,听不懂文绉绉的话,麻烦你说得通俗易懂些。 蓝元山轻轻点首道:所谓名,即是荣耀,也是负累。俗话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有多少人为了名,争得你死我活。人未成名,想的是如何力争上游,出人头地。人若成名,忧的是怎样明哲保身,留名青史。 王小石问:也有一些淡漠名利之士,比如一代大侠萧秋水,我的师公奇侠韦青青青,另外巨侠方歌吟也算是? 蓝元山微笑道:天下有多少像萧大侠,韦奇侠,方巨侠?有,但是不多,或者说极少。 梁阿牛抓了抓脑袋说:那有总比没有强? “哈哈哈……这位施主的话虽浅显,倒也不无道理!敢问尊姓?” “我叫梁阿牛,梁上君子的梁,阿猫阿狗的阿,牛马猪羊的牛。” “哦,原来是太平门的弟子。” 梁阿牛一听到“太平门”,心中不悦,马上反驳道:不是太平门,是大平门……也不算……应该是不平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不平门。 蓝元山目光一敛,沉声道:不平门?难不成是大平门的分支? “可以算是。” “贫僧深居简出,极少出寺,武林之事多年没有听闻了。” 王小石道:大师应该知晓太平门的魁首梁大口死后,内部就分为两派。由梁艳丽为首的太平门,还有梁铁舟领头的大平门。虽同为梁家门人,矛盾却日益激化,最后大平门在争斗中衰败。后来出现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叫梁浸浸,重整了当年幸免于难的大平门弟子,建立不平门。但终因根基尚浅,武林中无法立足,于是梁浸浸让大家分整为零,各散西东,各自闯荡。 梁阿牛忿忿不平的说:梁艳丽蛇蝎心肠,手段歹毒,使得多少同门手足自相残杀,她迟早遭雷劈油煮,万劫不复。 蓝元山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没想到梁家有此一劫,善哉善哉!那这位梁施主如今是算“神威镖局”的人了。 “也不算是!我是来帮小石头的忙而已。” 王小石笑道:阿牛哥在京城的象鼻塔,也算是金风细雨楼的人,这次我来河东办事,他也跟来,一起有个照应。 “原来如此,王施主的人缘颇佳啊!”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情同手足,同甘共苦的好兄弟。” 蓝元山不经意叹了口气,低喃一句:手足兄弟。 他目光一聚,往大殿外远处的天边眺望。 如血的残阳照在蓝元山迟暮的脸上,愈发显得苍凉。 人在岁月蹉跎中逐渐苍老。 心随着往事如昔变得凄凉。 王小石瞥了蓝元山一眼,心念一转,淡淡的道:大师似乎有心事? “阿弥陀佛,贫僧的心早就皈依三宝,一意向佛,前尘诸事皆已放下。” “你真的都放下了吗?” 蓝元山反问:王施主,贫僧身在这金印寺里,每日吃斋念佛,做功诵经,不问世事,这都不算放下吗? 王小石抿了下嘴角道:佛曰“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可放下不代表放弃,也不是说不能在拿起来。 蓝元山苦笑道: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有些人,有些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顺其自然。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由心生。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有一颗安闲自在的心,保持豁达的心态,不要让自己活得太累。 王小石听罢,思索了片刻道:受教了,我会谨记前辈说的话。只是…… “只是什么?” “晚辈仍有一心结,需要大师指点迷津,也只有你可以解开这个结。” 蓝元山迟疑了一下,注视着王小石问道:王施主,你我今日第一次相见,之前也素无往来。况且贫僧也不是得道高僧,佛学仍浅。你有何心结,需要我来解? 王小石坦然回答:解铃还须系铃人,此心结因你而起,故而只有你可以结。 “哈哈哈……那贫僧倒要听听是什么样的“铃”。” 王小石道:那晚辈就直言了,这结是多年前一桩往事,大师可曾记得“谈亭”这个地方? “谈亭!” 蓝元山猛然身体一颤,双眼如电,僧衣猝然间像鼓了气般,膨胀起来。 大殿内吊顶的佛灯,香案上的烛火“呲”的一声,全部熄灭。 佛堂内光线瞬间变得昏暗,还非常安静。 无声。 有息。 吐纳之气。 也是吐纳之术。 内家高手需要常年“行气”,“炼气”,用来固丹守元,这样才能提高自己的内力。 蓝元山没有答话,可功夫说了“话”。 使梁阿牛不禁吓了一跳,吓得几乎就要双手倒立,准备开打。 突如其来的殿内一暗,确实有点猝不及防。 而蓝元山的气场更让他心神不宁,倍感压迫。 看得出来,这位当年的“西镇”镇主内力着实惊人,甚至可以说比较当年的话,还更胜一筹。 紧张压抑的气氛中,传来王小石的声音。 “看来大师也不是什么都放下,至少这“远扬神功”就没舍得丢了。” 话音一落,幽暗中“丝丝”两缕指风声掠起,犹如剪子划开布帛之音。 佛堂倏明。 且亮。 那供桌上的两盏烛灯又被点燃了,蓝元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已转过身去,背对王小石,梁阿牛二人。 “王施主,好指法。” “晚辈献丑了,大师莫要取笑。” “当年“北城”城主周白宇差不多也是你这般年纪,可武功上恐怕你要压过他一头了。” 王小石笑道:周大侠江湖闻名遐迩,武艺超群,岂是我敢比的。 蓝元山道:不是不敢,而是不用。三十招内你们平分秋色,五十招后你略占上风,一百招……不对,用不了八十招,你就可取胜。 “大师把晚辈捧得太高了,周大侠的闪电剑法,龙象合击大法,九弧震日神功等绝技。假如到了今日,那修为是我望尘莫及的。不过既然你提到了周大侠,就索性说一下“谈亭之战”,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谈亭之役”是武林中一场重要的战役。 这一场比斗对江湖的影响,固然深远,引人瞩目。但这一役所牵涉的后果,是挑战者蓝元山,受邀者周白宇所意想未到的。 也引发了“武林四大家”的一系列悲剧惨案,导致许多人牵连其中,周白宇,黄天星,霍银仙,伍彩云等人因而命殒。qqxδnew 梁阿牛自然听说过,便插话道:小石头,这事你会不清楚吗?那年蓝前辈和周大侠在“博弈亭”相约比试,据说双方势均力敌,最后蓝前辈险胜告终。 蓝元山听着,微微叹了口气,嘴里默念“善哉,善哉”。 王小石则道:我当然知道那次比试,只是心中存有疑惑,心结难消。 梁阿牛一时没明白,蓝元山却问道:谈亭会之事,像块千斤巨石压在我心口,至今难以释怀,悔不该与周白宇约战,惹出后面的事端。事情过去多年,早已物是人非,我也落发为僧,但求赎去心中负罪。只是不知你对此事有何疑惑? 王小石想了想回答:我想知道为何当年是你首先发出挑战! 蓝元山一怔,脸色一变。 梁阿牛说:小石头,你的心结不会就是想知道这个?唉哟妈呀,有啥好奇怪的!武林中约战比试,甚至生死决斗都是常有的事。虽然说“武林四大家”都是风云镖局一派系,同气连枝,可互相发个帖子,彼此之间切磋一下也未尝不可啊! 蓝元山双手合十,轻声默念经文。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发挑战书的人是你,而不是周大侠。” 梁阿牛用手摸了摸后颈,有点糊涂,于是问:蓝前辈和周城主谁发起挑战,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王小石道:很不一样!按理说“武林四大家”中一直以“东堡”为首,可黄老英雄被姬瑶花重创后,元气大伤,加之年岁渐朽,壮志已不复当年,好胜心也磨灭殆尽。这样“东堡”势衰,让“北城”,“西镇”,“南寨”有取代可能。 梁阿牛道:那不就对了,剩下三家互相较较劲,争争风不就说得通了。 王小石接着说道:阿牛哥,“西镇”蓝前辈年纪略长,为人老练,内向沉潜,行事稳重,极少表露,怎么突然就下了战书呢?相反周大侠年轻有为,正是做一番事业的大好年华。而且他与追命师兄联手击败无敌公子,又助铁手师兄铲除了“灭绝王”楚相玉,后来和无情师兄一起将“魔姑”姬瑶花为首的几大魔头消灭,名声大噪,风头正劲。江湖上大家都对他赞赏敬佩,地位名气扶摇直上。假如要彼此比试,周大侠才是应该首先发战书之人。 梁阿牛点了点说:小石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那么回事!不过你别忘了“南寨”寨主殷乘风,他可比周白宇更年轻,更气盛,也有可能挑战对手。 王小石回答:论年纪,殷乘风确实算是血气方刚,争强好胜。可伍老寨主身亡后,他新任接替寨主之位,地位并不稳固,根基也尚浅。另外他的江湖经验,阅历也不足,平时都还需他的未婚妻伍彩云扶助,怎么会冒然主动去挑战其他势力。 “也对哦!那说来,蓝前辈你当初是怎么想起来要先下战书的呢?” 梁阿牛是个直接的人,问的话也直接。 蓝元山是个深沉的人,所以并未回答。 王小石见状,笑问:既然蓝前辈不愿说,那我们也不好勉强。 梁阿牛脾气有点上头,急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不好意思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阿牛哥,算了!蓝前辈也许有难言之隐,不要为难他了。也许当年“谈亭一战”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意。” “什么?小石头,你的意思是有人让他去挑战周大侠的?” 王小石目光投到蓝元山略微有点驼的后背上,不禁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第186章 相思的刀 “唉……” 一声叹息。 蓝元山双目微合,并不理会,手里不停拨弄持珠,念珠摩擦发出“嗤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他手指的动作轻柔,顺畅,速度极快。 王小石察觉出了端倪,蓝元山手越快,说明情绪起伏不定。 他藏着心事。 还很重! 看来自己的话,是戳中了对方心里要害,至少触动了他。 王小石又继续发问:假如当年“谈亭一役”并非你本意,那会是谁指使得了你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这个提问直接的像一道剑光,决绝且不留余地。 “无人指使!” 蓝元山立即开口否认,他的反应很快。 用回答“反击”。 否认的速度之快,语气之强,反而让人觉得像是在承认什么。 王小石心里清楚,蓝元山没有说实话。 于是笑道:这就好生奇怪,大师素来为人沉稳,不像是那种冒然行事之辈,有任何举动,至少会有周密的安排。 蓝元山沉声道:人一旦有了野心,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奇怪。我当初权欲熏心,渴望更大的名声地位。只顾意气用事,舍本逐末,结果铸成大错。唉……罪过……罪过……。 王小石道:我不这样认为!前辈说自己有野心,此言倒也不虚。问题是既然你的初衷是掌舵“武林四大家”,也付诸了行动。那为何“东堡”,“北城”在周大侠与黄老英雄亡故后一蹶不振,“南寨”殷寨主也因未婚妻伍女侠不幸遇难,而意志消沉。这恰巧是“西镇”可以借势收编各方力量,称霸崛起之时。你却为何突然出家为僧,放弃了这次大好机会,连本身的家业都不要了,这不是太蹊跷了? “你觉得蹊跷?” “岂止是晚辈,曾经一起经办“谈亭会”一案的无情,追命两位师兄也发觉此事不简单。” 蓝元山听到这二人的名字,不由一怔:四大名捕还在查? 他与追命算是老相识,更一起在“古今栏”并肩作战,共同御敌,平息了“撼天堡”的内乱。 之后二人又在金印寺联手,将四大恶僧诛灭,为百姓伸张正义,除恶扬善。 蓝元山敬佩追命的豪爽,豁达,机智,热情。 极少有捕快能像追命那样,看似不修边幅,玩世不恭,甚至有点吊儿郎当。 可蓝元山知道,追命是四大名捕中最有胆略,最有个性的人。 他的酒量越大。 胆气愈盛。 他笑的越豪迈。 义气愈重。 他是公门中人。 秉公执法是天职。 他也是江湖人。 行侠仗义是天性。 听到追命的名字,蓝元山沉默了,犹如面前的佛像。 静谧无声。 哑然肃静。 王小石脱口说道:有疑点当然要查!追命师兄判断是有人故意挑起“武林四大家”内斗,届时趁机收拾残局。他本意先不动声色,将计就计,暗中在调查幕后的主使。 “哦,他这样说?” 梁阿牛耐不住性子问道:是谁有那么大神通,可以掀起这般风浪,让那么多武林人士深陷其中。 王小石瞅了一眼蓝元山,继续讲道:起初追命师兄怀疑你勾结“东堡”总管“椎心刺”叶朱颜,让他联络敖近铁,江瘦语,奚九娱,司徒不等人。由你先通过挑战比武来牵制周白宇和殷乘风,让其二人无暇顾及“撼天堡”。然后叶朱颜一伙对黄天星老英雄痛下毒手,顺势控制“东堡”,接着你因胜了周白宇,让他及其“北城”听命于你,这样联合“西镇”,“东堡”,“北城”三家之力,要取下“南寨”则轻而易举,你就顺理成章的跃居为“武林四大家”的号令者。 蓝元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仍不搭理。 “不过,后来“古今栏”你与追命师兄联手抗敌来看,你与叶朱颜等人并非同伙,也非同路。而且……” 梁阿牛忙问:而且什么? 王小石回答道:追命师兄事后去查了叶朱颜,敖近铁,江瘦语,司徒不,奚九娱这五人,并未发现他们背后有主使之人,这群人只是群蚁附膻,狼狈为奸罢了。所以案子的疑点就指向了你,大师当年的武功,资历,声望是最适合的人选,也不容易被人怀疑,幕后黑手自然也相中了你。 “阿弥陀佛,此事已时过境迁,贫僧亦知罪孽深重,故而只求青灯古佛为伴,晨钟暮鼓了此余生。” 王小石轻轻摇了摇首,皱起了眉头说:大师时至今日,依然不愿透露那时的真相吗? “贫僧说过了,是我一己私利,让名利迷住心窍,犯下那弥天大错。” “大师,你不肯说出当年隐情,就任由那背后主谋之人逍遥法外吗?你这样会心安吗?对得起“谈亭会”一案死去的人吗?周大侠,黄老英雄,还有你的妻子霍银仙……” 蓝元山猝然大喝道:不要说下去了!那些罪孽都是我一人造成的,没有人指使……没有人……不要再说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悲凉,哀怨,无奈,还有一丝怒气。 怒谁? 自己? 或是…… 王小石大声反驳:你说谎! 蓝元山呵斥道:我没有! “你有!” 王小石目光坚定的盯着蓝元山,继续逼问道:你忘了身为武林正道所该走的路吗?你忘了“武林四大家”曾经同仇敌忾,携手并进的岁月吗?你忘了霍夫人为了你所付出的一切吗? “住口!” 蓝元山一声暴吼,声如巨浪般咆哮,音似雷霆之震怒。 一时间,他身前的供桌“砰”的一声,自中间断裂,坍塌坠地。 桌子上的香支,供灯供杯,净瓶,曼扎盘,法器,果品,“乒铃乓啷,稀里哗啦”摔落一地。 殿内的光线也变得黯淡,可依然可见蓝元山已然面朝王小石。 他不仅转了身,还出了手。 一出手,僧袍左袖一扬,反腕袖口一卷,犹如与对面的人在打招呼。 王小石倏然脸色大变,马上感觉一股气浪扑面而来。 他脚下急移,身子倒滑,快速往后退开。 可这股气浪犹如漩涡般急速旋转,产生强大的吸力,让王小石瞬间后撤的步伐变得迟钝。 他这一滞缓,气劲就迫近眉睫。 这是无法躲避的攻击,蓝元山的“远扬神功”一向后发而先至。 何况他还是先出手。 且招法凶狠。 王小石猝然受袭,这十分棘手。 棘手的让他几乎赶不及出手。 所以他只能,唯有,被迫,必须出刀还击。 王小石出不了剑,因为剑在鞘中,来不及拔出。 幸好他还有刀。 刀不在鞘里,而在挽留神剑的剑柄上。 剑柄微弯,宛若一轮明月。 剑首尖翘,恰似险峻天涯。 缘口锐利,像把锋厉的刀。 挽留剑没有剑柄,只有刀。 然后就是一片刀光,犹如凄冷的明月,从远处茫茫的海角天涯升起。 天涯,明月,刀。 刀光惊艳。 且美。 美得像一首抒柔,寄怀的诗。 诗里弥漫着情。 时而刻骨铭心,时而温柔以待,时而默默相守。 诗里满载相思。 忽而魂驰梦想,忽而望穿秋水,忽而难舍难分。 有情才会相思。 思念只因专情。 王小石的刀法有情,还透着相思之意。 有情人才能使出这般绝美的刀法。 王小石用挽留神剑,用出了“隔空相思刀”。 刀光清冷。 情是热的。 只见刀芒迎上了蓝元山发出的气浪,“呲”的将其硬生生一劈为二,分割开来。 气浪劲力瞬间减弱,倏然分击两侧殿墙。 左边的梁阿牛陡然一惊,长身而起,双腿凌空疾动,身体也跟着不停翻转,避开气劲。 “砰砰”两下,佛堂两边的墙垣被震开深浅不一的裂缝。 这把梁阿牛委实惊的一身冷汗,心忖这蓝元山的“远扬神功”果然名不虚传,最可怕是他的内力相当惊人。 王小石的那刀化解对方的气劲,更是直接反攻向蓝元山。 相思的刀。 天涯的梦。 蓝元山曾经身在江湖。 他也有情。 有梦。 可梦会醒。 他醒过。 心却碎了。 蓝元山此刻面对王小石的刀,他非但不让不躲,居然还闭上了眼睛。 他希望做一个不会醒的梦! 那梦里有他想见的人。 令他相思的她。 第187章 神秘来信 蓝元山想死! 他猝然出手,用“远扬神功”逼迫王小石在危机关头使出“挽留神剑”,再诱对方的“隔空相思刀”反攻自己,只为了一个目的: ——求死! 王小石发觉不对劲时,已来不及收刀。 第一:蓝元山的出手极快,极准,极霸道。这使得应对时,不能有丝毫懈怠,需尽力招架。 第二:“挽留神剑”乃是神兵利器,高手运用起来,犹为威力无穷。这点王小石很清楚,所以极少出剑或出刀。 第三:原本这刀仍能挽回,至少王小石做得到。但蓝元山的“远扬神功”用内力将刀势强行往其身上扯引。 这三点让王小石有些措手不及,收不住刀。 刀影炫目。 刀锋薄厉。 蓝元山则不闪躲,不招架,死志愈坚,看来…… 已成定局? 无法改变? 除非有奇迹发生! 而王小石就是一个会创造奇迹的人。 他用的手段十分平凡,平常,平庸,平平无奇。 ——石头! 普普通通的一枚石子。 其貌不扬的石头在王小石的手里,就不再是石头,而是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奇迹”。 就在他不及收招,刀即将要命中蓝元山时。 他手腕一翻,衣袖里劲风陡起,一枚石子激射飞出。 只听“嗖”的一声,石子快如流星,疾如闪电,在幽暗的大殿内,石子的尾端泛起光点。 微亮。 逐明。 愈发灿烂。 那是火花。 石头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火星,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像一抹情人的泪痕散落凡尘,星星点点,斑斑驳驳,充满怅惘而无奈。 无奈且伤心。 石头没有生命,没有感情,却带着惆怅的意境。 刹那间,天地间时光流转仿佛变得缓慢,周遭的一切事物恰似静止一般。 蓝元山闭目不知,可梁阿牛瞧出了究竟。 那神奇的一幕,是速度造成的! 比刀更快的速度。 王小石用了一种武林中旷古罕有的神功,来射出这枚石子。 一般的绝技是阻止不了他的“隔空相思刀”,因为办不到。 所以王小石用了一门不是“自在门”的武功,也是师叔元十三限临死前托付于他的神功。 ——伤心小箭! 石头不再是“石头”。 而是“箭”。 伤心的箭。 他的这一“箭”没有伤人,也没伤心,却是救人。 “叮”的清响金鸣,只见飞石撞在刀锋上,挽留剑的刀口被弹开有三四寸,自蓝元山的左臂险险的蹭过。 而飞石反弹向右侧,从蓝元山的脸颊划过,射中圆柱,深深的嵌入其中。 刀锋的寒意沁肤,使蓝元山身子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那种死亡的冰冷感,让他心中震栗不已。 尽管蓝元山一心求死,可毕竟他没死过。那一瞬间,难免多少有点畏惧。 他迅速的平复了心绪,缓缓的睁开双眼。 瞳色微蓝。 目光凄凉。 面前的王小石姿态从容不迫。 刀已收。 没入鞘。 刀本没鞘。 剑也无柄。 梁阿牛已守在身边,急切的问道:小石头,没事!刚才吓死俺了! 王小石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你为何要救我?” 王小石反问道:大师为何求死? “我是该死之人!” “人都会死,迟早的事。” 蓝元山发问:难道我方才出手要杀你,还愿救我? 王小石笑道:第一,你根本就不想杀我。第二,你不该杀,我也不能杀。 蓝元山低头轻叹一声。 王小石又道:大师并没全力出手,“远扬神功”若是双袖齐发,功力远超单袖之功,那晚辈还真的很麻烦。 “你过誉了。我这些年在金印寺中一直静心潜修“远扬神功”,早已可以单袖收发自如,功力不受影响。所以刚才那一招,我用了七成功力,你可以化解实属不易。年轻人有你这般修为,很难得!” “晚辈也就会些取巧之技,侥幸罢了。” 梁阿牛不服气的用手尖指了指蓝元山,怒声道:你枉为出家人。大错已铸成,却不思悔改,还出手伤人。你的经,简直念到茅房里去了。 “阿牛哥,佛门清净之所,不能口无遮拦。我又没事,想必大师有大师的苦衷!” “小石头,这种冥顽不灵之人,是死有余辜,你还帮他说什么好话!” 王小石手搭在梁阿牛的肩膀上,笑道:阿牛哥,你这脾气要改改,事情还没弄清楚,大师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梁阿牛冷哼一声道:他若肯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还会寻死?小石头,别白费口舌了,我们走! 王小石转首盯着蓝元山问道:大师,我还有一个疑惑想替追命师兄问你。那封信是谁写给你的? “信!什么信?” 蓝元山双眉紧敛,神情诧异了一下。 “大师真的忘了那封信?没有那封信,想必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谈亭一战”?” “你怎么会知晓?谁告诉你的?” 蓝元山愈发变得紧张,目光闪烁,像极了一头被群野狼包围的落单山鹿。 惶恐不安。 惊惧不定。 “当年大师接连约战周大侠,殷寨主后,黄老英雄不忍大家手足相残,邀约众人去了“撼天堡”的“飞云堂”议事调停,可有此事?” “有!” “蓝夫人霍银仙是不是也去了?” “是!” “追命师兄也在场对不对?” 蓝元山颔首道:不错,他还为了洗脱小霍的嫌疑,保住她和周白宇的名声,撒了谎!他胸襟开阔,不拘泥于小节的为人让贫僧钦佩!这事……唉……我对不住他们…… 王小石又说:那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夫人霍银仙曾私底下告诉追命师兄一件事。 “她和追命?什么事?” 蓝元山惊疑的盯着王小石,脸上溢出不解的神态。 “蓝夫人告诉追命师兄,在“谈亭之役”的前两个月,你曾收到一封信。至于信的内容她不得而知,可自从那以后,蓝夫人发觉你变得有点反常,经常独处,心事重重,彻夜难寐。起初她并不以为然,心想也许是镇上事务繁忙,你多有操劳疲乏。可当你发下帖子挑战周大侠时,方才意识到问题不简单,她劝过你,阻止过你,但均无果。所以意识到那封信才是引发一切悲剧的起因。” 蓝元山紧锁眉头,额头上挤出几层深浅不一的皱纹,像山坡上的梯田错落层叠。 王小石又道:蓝夫人为了你能胜出,原打算半路诱杀周大侠。却不想遭遇歹人,反被其救下,才酿出后面的一场荒唐孽缘。你在与周大侠的比试中,窥探出霍银仙与周白宇有异状,故而愈发对她冷落疏远。蓝夫人此时更加担心你,心里所有苦衷,又无处诉说。不过之后追命师兄在“舞阳城”及时制止了你与殷乘风的生死相搏,她深感四大名捕是可托之人,将所知实情告知追命师兄,以求能挽回此事。 蓝元山听罢,目光慢慢收缩,逐渐隐入眼眶,剩下空洞无神的眸子。 他不止眼神空空荡荡,连心也如坠深渊,沉了下去……沉……沉……沉沉沉…… 突然间,蓝元山身子一震,犹如巨石落地,立刻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小霍……小霍……你真傻!何苦为了我去做那等傻事……不该……不值……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可你为何那样做……” 蓝元山低首,双手抱头开始自言自语,精神变得恍惚。 谁能想到曾经的一方豪杰,也会这般脆弱。 王小石扬声截道:她爱你! 蓝元山瞬间颤抖的身体僵停了,抬头用异样的眼神望着王小石。 “她爱我?” “对,蓝夫人为了你牺牲自己的名节,难道这都不算爱吗?对一个女人来说,名节往往比生命更可贵!” “小霍不该这样,我不配拥有她的爱。” 王小石走近对方,用真诚恳切的口吻说:大师,不要辜负蓝夫人的这份真情。也别忘了自己往日匡扶正义的信念,更不能让“武林四大家”那些人白白牺牲。 蓝元山思量一番,随即道:你要我怎么做? “说出真相,告诉我那封信的内容,真正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那样的后果也许会很糟!” 王小石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三分豪爽,七分轻松。 “我二十三岁入京,结识了苏大哥,加入金风细雨楼,与楼里的好兄弟们一起对付六分半堂的雷损。还打击朝中奸党,平息白二哥在楼里的叛乱。接着手刃奸相傅宗书,独闯虎穴劫持巨奸蔡京。后来亡命天涯,逃避蔡京和有桥集团的追杀,可落入唐门弟子手中,重回京城后再度逃出生天。就在前不久,我也差点丢了性命,敢问大师,还有什么后果能让我惧怕的?” 蓝元山十分钦佩的点了点头,赞赏的看着王小石,然后掷地有声的说道:写那封信的人叫…… 他停顿了一下,仍有犹豫,可咬了咬牙。 “他叫佛爷!” 第188章 毒药 王小石听到“佛爷”二字,显得什么惊讶。 他养伤期间,听无情提到过这个名字,或者应该叫代号。 甚至连“童叟无欺”杨无邪对此人的情报,也知之甚少。 梁阿牛插话说:什么佛爷?哪路神仙?不对不对,是哪路来的妖怪? 王小石也问:你见过此人没有? 蓝元山摇首回答:我只知晓对方自称“佛爷”,未曾谋面。 王小石思忖片刻道:信的内容可否如实相告? 蓝元山道:信中对方要挟我下战书挑战“北城”周白宇,“南寨”殷乘风,并言明会暗中助我。事成后,全力支持我成为“武林四大家”的领导者,执掌河东各路势力。 王小石狐疑的看了看蓝元山,问道:大师刚刚说到,对方在信中要挟与你,这晚辈就有点不解了?好歹你也是一方豪杰,颇有威望,背后还有“风云镖局”依仗,他用什么来威胁你? 蓝元山叹声道:用“西镇”男女老幼,一千两百四十五口人的性命来威胁我。 王小石眉头紧蹙,嘴角紧抿。 梁阿牛听了,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呸,你这老和尚真是糊涂到家了。别人叫你干嘛就干嘛?你没脑子啊?一封信就把你胆吓破了?先别说那混蛋有没有那本事,就是有又如何!你堂堂七尺汉子就该跟这混蛋干!死了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王小石故意咳嗽一下,也说:大师莫见怪。不过阿牛哥方才讲的也不无道理,话糙理不糙。你既不清楚对方来路,一封信而已,怎能随便轻信? 蓝元山苦笑道:这位“佛爷”绝对有那种能力! 王小石反问:你如何得知? 蓝元山答:因为送信的人就相当不简单,却也只是“佛爷”的一名手下而已。 王小石追问:送信的人是谁? “两河知州事,吴铁翼!” “是他!” 王小石听闻心中骇然,并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佛爷”了。 四大名捕天下闻名,办了无数案子,可仍有他们结不了的案件,缉拿不到的罪犯。 “虎威通判”吴铁翼就是其中之一。 吴铁翼无疑是一个让四大名捕耿耿于怀的人物,他能力手腕很强,又擅长驭人之术,深谙官场世道,左右逢源,在任两河知州事时可谓呼风唤雨,风光无限。 他外表儒雅,谦恭,却给人不怒自威的气度。实则为人阴险狡诈,攻于心计,做事手段毒辣,又极度虚伪,善于操纵人心。 追命曾言:抓不到吴铁翼这样的贪官污吏,愧对天下百姓,有负朝廷,不配拥有“平乱玦”。 铁手在济南城,武功县两次让吴铁翼逃脱,懊恼不已,深深自责了很久,后经诸葛先生的开导方才释怀。 冷血和两位师兄不同,“大阵仗”,“开谢花”两个案件之后,他的剑练得愈发勤奋刻苦,暗下决心要将其绳之以法,如有必要甚至将他就地正法。 无情公事很多,心事也多。 他明白大宋的腐朽不堪,孱弱无能的局面,不是一个吴铁翼所造成的。而是有许多“大老虎”,把大好江山拱手让敌,将无数百姓逼上绝路。 王小石不禁道:看来这个“佛爷”还真是神眼通天,深藏不露之人。 蓝元山道:吴铁翼勾结唐门,联络黑道,光麾下“七大恨”之一的唐铁萧,济南首富燕赵侠,“打神腿”庄怀飞等人,就非同小可。他背后的“佛爷”要毁了“西镇”恐怕不是难事? 王小石道:唉!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隐情,难怪大师当初行为反常,实则被逼迫就范。 “也不尽然!” “呃,你的意思是……” 蓝元山坦然道:“谈亭一战”虽受“佛爷”威逼利诱,我其实却有吞并其他三家的心思。黄老英雄被“魔姑”重伤后,锋芒已钝,无法压制其他三家。若能打破平衡,一举拿下“北城”,“南寨”那就大事可成。那封信只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把我的野心激发出来。唉……一念之差,铸成大错……阿弥陀佛! 看着蓝元山的长叹,王小石脑海中突然想起二哥白愁飞。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权势,名利竟有如此不可抗拒的魔力,让人迷失自我,道德沦丧,可以做出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之事。 正气在哪? 公理在哪? 兄弟义,手足情,又置于何处? 人的本性难道就是如此? 贪婪,自私,虚伪,冷漠,薄情,虚荣,谎言,贪图享乐,损人利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王小石越想越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那你当时为何不对追命师兄道明实情,别越陷越深,以至于不可收拾?” 蓝元山低头道:当时我仍有顾虑,要为“西镇”平民着想,小霍的死也使自己乱了方寸。关键我对追命并不熟悉,亦无深交,怕将实情对他和盘托出,反而会遭来横祸。 梁阿牛生气的说:四大名捕都不信?你还能信谁?信这一尊尊泥菩萨吗?还是请神佛护佑? 王小石接话道:大师,你真该信任四大名捕!一切或能挽救。 蓝元山道:东堡“古今栏”一战后,我如梦初醒,心知酿成大祸,罪孽深重。那段日子我万念俱灰,故而在金印寺出家为僧,以求心安。没想到再次遇到追命查案,我们联手除了降虎头陀,伏龙山人,金屏禅师,银扇罗汉四名恶僧。我也欲将“佛爷”的内情告知与他,但追命要务缠身,忙于追捕吴铁翼,匆匆离开。 王小石听到此处,又想起什么来,忙问:追命师兄在金印寺查案之时,是不是有了其他发现。 蓝元山一怔,缓缓道:你是指“甩头蓝”? “大师也知晓这种药物?” “药物?确切的说是一种毒物!“甩头蓝”是“东北一刻馆”林家的秘药。追命怀疑金印寺四恶僧,似乎着了这种毒药的道,才会性情大变,噬人饮血。” 王小石也补充道:无情师兄也提到过,一向沉稳,专情的周大侠与你决战前或许也中了“甩头蓝”,才会鬼迷心窍。联想你所说“佛爷”信中承诺会暗助你,那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蓝元山道:你是说,他和小霍也都中了毒,才…… 他欲言又止,再讲不下去,一提小霍的名字,心扉就会痛。 这种痛像一种久治难愈的疾病,时常煎熬着自己。 折磨自己。 王小石回答:这是大师兄的猜测,武林中也有好几桩惨案与之有关。“月光会”会长“刀下明月光”邬有全的杀妻灭子案,“码头帮”三大当家李苦力,李苦劳,李苦命感情笃厚,在一夜之间发狂,互相残杀。“括苍派”的“仗义疏财”赵鹤凌,向来劫富济贫,可却突然犯下多起奸淫女子的案子,这让人匪夷所思。 梁阿牛疑惑的说:那为何不直接下毒,把周白宇害死,那样胜算岂不费吹灰之力。 蓝元山沉思了一下回答:我想当时的情况,一个输了比试的周白宇,比一个死掉的周白宇更有益处。倘若他离奇的丧命,势必会引起其他的人疑心,武林中会掀起不小的动静。我作为挑战者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佛爷”的计划是要我收编“北城”,“南寨”的实力,用来逼宫黄老英雄。所以他只能败,不能死,或者暂时不能死。 王小石道:这样一说“甩头蓝”也和“佛爷”脱不开干系。对了,还有“山东神枪会”的堂主孙疆,铁手师兄怀疑他的所作所为也有蹊跷。 蓝元山脸色发白,悚然道:连“挫骨扬灰”孙堂主也中了“甩头蓝”的毒? “现在还没有实证,铁手师兄坦言“神枪会”隐藏的事极深,牵扯极广,朝中也有黑手涉及其中。” 梁阿牛抢话道:前面说你和追命在金印寺查案,到底有没有搜到“甩头蓝”的线索。 蓝元山回答:唉!追命与我在凉星山的后山寻到一处十分隐蔽的种植园。可惜我们赶到时,已被人焚烧销毁,没有留下痕迹。 梁阿牛泄气道:说了半天,就是白忙活一场,啥都没查到。 王小石道:晚辈有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佛爷”大费周章的策划一切,难道只是为了让你统领“武林四大家”,恐怕没那么简单? 蓝元山嘴角少有的显出一丝微笑:我认为这只是此人的第一步棋,我也是这棋局的棋子罢了,搞不好后面还是一枚弃子。 “大师也这样认为,那我就斗胆一说,对方的阴谋可能是针对……” “风云镖局!” 王小石与蓝元山异口同声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风云又起 二人不谋而合。 王小石思绪一紧,心忖还真的如自己所料,不由开始担忧。 ——“佛爷”为何要对付“风云镖局”? ——既然当年处心积虑,密谋已久,为何半途而废,没了动静? ——最近河东路发生的惨案,尤其是沈虎禅的传闻,是否也与其有关? ——又是什么样的人物,敢于招惹武林泰斗龙放啸? ——假如“甩头蓝”是“佛爷”干的勾当,那与山东神枪会的“人形荡克”研制会有牵连吗? ——晋北镖局的顾奇峰,追杀方恨少要致其于死地,是怎么回事? ——方恨少口中所说的救沈大哥,这又发生了什么? 接踵而来的疑问在王小石心里翻滚,且丝毫没有头绪。 蓝元山见王小石发愣,接着说:当年的事尚未了结,这“佛爷”或许仍会卷土重来未可知。 王小石反应过来,点头道:晚辈赞同大师的说法,毕竟当年无情,追命两位师兄碰巧插手了“武林四大家”的纷争,让幕后主使始料未及。也许对四大名捕有所忌惮,怕事情会出纰漏,故而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可这位神秘的“佛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蓝元山道:不错!四大名捕任谁在场,都足够震慑一方,何况是“明器王”无情,腿法轻功举世无双的追命二人都在。但对手是“佛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切不可托大。 “大师说得有道理!我决意出一份力,助几位师兄一臂之力,揪出这名巨恶元凶。” 蓝元山微微挺胸道:单从身手来讲,你就不在几位师兄之下了。而且不像他们身在公门,诸多掣肘,会有身不由己之时。你却恰恰相反,人在江湖,又是武林各路白道公认的少侠,将来的前途似锦啊! 梁阿牛也道:可不是嘛!小石头是做大事的人,将来必是金风细雨楼楼主的继承人。 王小石急道:阿牛哥,你嘴里又没把门了,戚大哥才是领袖群伦的英雄。我何德何能,也没想过当什么楼主。 “小石头,你别凡事都那么谦让,与世无争的。要记住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可没大本事,也无大志向。只求多结识一些好朋友,好兄弟。大家一起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为天下尽点微薄之力。” “对呀!当了楼主不是可以聚集更多的好兄弟,共同闯一番事业。小石头,你来当老大,我梁阿牛第一个挺你!” 王小石有点急眼,高声道:得了得了,你就少说两句!金风细雨楼的舵还需戚大哥执掌,才能长久兴旺。 蓝元山问道:那戚楼主可是“连云寨”的大当家,“九现神龙”戚少商。 “大师认识戚大哥?” “无缘一见,不过听闻过他的许多事迹。此人几经波折而不坠,几度生死皆化险,江湖人脉极广。尤其武功,谋略,胆识,口碑,人情世故都堪称一流,是个大才!” 王小石道:确实如大师所言! 蓝元山又道:不过你却有另一种风范,与戚少商不截然不同。 梁阿牛瞪大眼睛道:啥风度?不对……风范风范,我这大老粗一个,话总讲不利索。 王小石问:请大师指教! 蓝元山注视着他说:你有一股仁侠之气。为侠者,心无善念则会缺乏约束,无法坚守自己的底线。有仁者,若不能拔刀相助,无法保护弱小受欺之人。而你不仅二者兼具,还有改变人的力量,救人于厄,振人不赡。颇有成为一代大侠的风骨,能比肩萧秋水,方歌吟,方振眉那样的前辈。 王小石双手一摇,忙道:大师太高抬我了,在下断然承受不起这般赞誉。行侠仗义的事,我义不容辞,至于大侠的名号就折煞我也。而且自在门有掌门师兄沈虎禅,他才是真豪杰。 蓝元山反问:可贫僧听不少香客议论,据说沈虎禅犯下不少大案,劫镖,屠村,拘捕,杀良。此人双手沾满血腥,官府下了海捕文书正在通缉。 王小石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回答道:大师过去想必免不了和官府打交道,他们的话有几成可信?他们干的勾当有多少是非分明? 蓝元山先是表情一愣,又是一舒,转而又一笑道:惭愧,惭愧!看来是贫僧越老越迂腐,也糊涂了。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其实皆为一念,世人大多只看表象,而看不到法相,容易被蒙蔽。 王小石笑答:我只要真相! “寻找真相的代价往往很大!” 王小石则道:佛门不是有句话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若能还天下人一个太平世道,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何妨! 蓝元山不禁点头道:好志气!不愧是自在门的门人。 梁阿牛也喝彩道:有血性!老哥没交错你这个好兄弟! 王小石回应道:阿牛哥,有你们肝胆相照的兄弟,我还有何所惧? 蓝元山问道:你打算从何查起? 王小石想了一下答:我打算从沈师兄的事入手,我们是同门师兄,于情于理这事都管定了。而且他与“风云镖局”也发生了摩擦,保不准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设的局。 “你的意思……又是“佛爷”的手笔?” “我认为有可能!既然他的目标是“风云镖局”,那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总会有点收获。” 梁阿牛摩拳擦掌,斗志昂扬的说:管他什么鸟爷,狗爷,乌龟王八爷。就是阎王爷来了,老子照样爆捶一通,揍到他跪地叫爷爷。 “哈哈哈……嗯!我们一起揍!” 王小石,梁阿牛二人抬起肘来,手掌紧握,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不知不觉中,洁白无瑕的圆月悄然升起,银雪般的月光探入佛堂中,然后如瀑布一样倾泻各处。 殿内的佛像,拜椅,供桌,花器,卧香,烛台,摆设,书架在月色的映衬下,仿佛浸没白色的染料,发出似玉的亮光。 朦胧,柔和,含蓄,甚至夹杂着一丝慵懒的意境。 这黑暗中的光芒,带给人一种希望。 蓝元山眼眶里透出了迷离的瞳色,望着眼前的王小石和梁阿牛。恍惚之间,勾起了过往的记忆。 他曾年轻。 还好胜。 有过一腔热血。 他孤勇过。 不服输。 怀揣远大抱负。 曾几何时,他与“武林四大家”众多好汉,一起共勉,一起闯荡,一起战斗。 刀光剑影。 风雨同舟。 皆为了造福苍生,扶贫救弱,让老百姓能过上踏实安定的日子。 兄弟同心。 携手抗敌。 那段激昂豪迈的岁月,令人振奋。 王小石和梁阿牛此刻的场景,不就是当初的自己吗? 熟悉的使人感动,让人羡慕。 蓝元山默然不语。 静静的看。 静静的听。 静静的想。 ——真希望星辰反转,时光逆流,做回以前那个年轻,热血的自己! 王小石对着蓝元山抱拳道:大师,我还要去看看朋友的伤势,就不打扰你清修了。多谢你说了那么多,也离揭开真相又近了一步。我们打算明早就出发,先赶往“风云镖局”代表金风细雨楼向龙老英雄贺寿,这是大事。 蓝元山问:那之后呢? 王小石想了一下道:我打算趁祝寿,一来提醒“风云镖局”要做好防备,二来向他老人家请教请教,龙老英雄的江湖阅历可远远在我等之上,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蓝元山道:如此甚好!说来此事与我有关,可惜贫僧早就皈依我佛,不愿再插手这江湖事,所以就不能与你一路前往了。 “晚辈明白,大师也别太内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想必大师已诚心悔过,就不要太过挂记于心,要懂得放下!” 蓝元山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须放下时,终会放下。还望几位此行顺利,平安无事。 片刻,王小石和梁阿牛与蓝元山告辞后,走出佛堂。 王小石仰首看天。 月色柔美。 惬意无比。 突然,一阵冷风掠过,让王小石略有了寒意,将双手拢于袖中。 梁阿牛道:起风了。 “嗯,风云又起了!” 第一百九十章 救人 不一会,王小石与梁阿牛来到别院的客房,去看方恨少,廖师傅的伤势。 正巧王见人端着碗筷从屋里出来,瞅见他们俩人忙问:你们总算回来了,那傻丫头担心你俩半天了。 梁阿牛道:什么我俩?王家妹子明明担心她的心上人,别拉上我哦!这热闹我可不凑。 说完,眼睛朝着王小石一瞟,接着咧嘴笑道:小石头,你小子有时傻愣愣的,桃花运倒不浅啊! 王小石讪讪然道:你又来劲了是不?如此笑话我有意思? “笑话你?我是替你高兴。王哥,说说看,王家妹子是不是喜欢小石头?” 王见人不由会心一笑,说道:这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我说不好……也不好说。 “王哥,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我好心给他们添把柴火,你不扇扇风倒也罢了,怎么还装糊涂呢?” “行了行了,阿牛哥你就口下留情。” 王小石表情有点尴尬,又岔开话题问:王大哥,我那位兄弟和廖师傅的伤势如何了? 王见人回答:廖师傅受的是硬伤,好在没伤到筋骨,敷了药已无大碍。方兄弟则要麻烦些,几处外伤都是擦碰磕撞的轻创。最重的是内伤,腑脏应该受损,加之长途奔逃,又劳又累,身子十分虚弱。这不刚进了饭菜,有了点精神,你快去看看。 “好,麻烦王大哥忙前忙后,端茶送饭的。” “哎,这话就见外了。” 梁阿牛笑道:也是也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王小石装作没听见,朝屋内走。 一进屋,就看到方恨少瘫躺在炕上,脸色苍白如纸,面容憔悴,目光也没了往日的灵气。 很难想象,这就是曾经相貌堂堂,风趣机灵,爱管闲事的方恨少。 王小石不禁心中酸楚,说话也有点哽咽:小方,才分别没多久,你…… 一时间,王小石眼眶微红,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与唐宝牛,方恨少之间的情谊,是既走心,也过命的交情。 菜市口一役,靠得是天下英雄聚义劫法场,也有四大名捕暗中接应。 但最关键的人物是王小石。 没有他用“射日神弓”震慑住神油爷爷,一爷,天下第七,黑光上人一众高手,挟持蔡京下令,恐怕他们这对活宝和其余好汉难以脱身。 故而方恨少十分激动,想要起身坐直,可手上没劲,无法支撑起来。 王小石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扶住方恨少,将其轻轻拉起。 “你有伤,别勉强自己。” “小石头,你又救了我一次,这恩情让我怎么还啊?” “都是好兄弟,不谈亏欠,能平平安安就好。” 方恨少愈发感激的说:这辈子,能与你做兄弟,死也无憾。 “哎……别说这不吉利的话,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将来要一起干大事,才不负一腔热血,浑身胆气对不对?” 王小石笑了笑,又道:不过,你现在要好生静养,待伤痊愈了,咱们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梁阿牛道:眼下安心养伤才是要紧的,否则如何去报仇。 王小石追问:对了,你能仔仔细细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吗?是谁把你打成这样?沈师兄又碰到什么危险?晋北镖局的人为何要追杀你?河东最近的案子又怎么回事? 梁阿牛道:你别着急,慢慢讲,这事我们给你做主。 方恨少原原本本的把事情一一道来,从河东路几桩镖银劫案的栽赃,一系列血案的嫁祸,以及去晋北镖局查探时,沈虎禅遭到的伏击,幸不辱命不幸身亡。 王小石听到“红袖刀”时,整个人像被电击一般,全身一震。 他惊愕不已的问:你方才说的“红袖刀”,那是苏大哥的成名绝技……不可能!绝不可能!……当世除了红袖神尼之外,没有人会这种刀法。 方恨少道:真的!沈大哥确实让“红袖刀法”所伤,使刀的是一个女人,叫刘传凤。她是顾奇峰的妻子,武功之高令人惊叹。 王小石默默念到“刘传凤”的名字,回想在金风细雨楼与苏梦枕相处的日子,并没有提到过此人。 关于“红袖刀法”,王小石不止一次亲眼目睹苏梦枕的刀法。 苏梦枕红袖刀出鞘,刀光腾起一阵凌厉而且艳丽的杀意,天地间充满的孤绝的傲意。 他挥刀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利落且潇洒。 刀光绰约,像一抹夕阳,像一场细雨。 绝世的刀法。 绝情的刀锋。 绝代的苏梦枕。 王小石永远无法忘记那天的冷雨。 那种咳嗽声。 那样的刀光。 那时的苏梦枕。 一个活得很累,很疲倦,很折磨,却真正活过的人。 再次回忆起曾经的过往,使王小石内心隐隐作痛。 他不愿去想那些伤心的事,但又忘不了这些伤心的事。 王小石心里敬佩,敬爱,敬重这样的一位大哥。 假如没有遇到苏梦枕,他的路或许会改变,开启另一段人生。 是福? 是祸? 是好? 是坏? 这一切都未可知,可知的是会不一样。 ——一定不一样! 因为世间只有一个苏梦枕…… 独一无二的苏梦枕…… 会败,却永不服输的苏梦枕。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也打断了王小石的思绪。 只见王遇仙双手端着一个木盆,用脚尖顶开了房门。 她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王小石身上,并且停留在他身上,像蜜蜂叮在蜂蜜上一样。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王遇仙笑靥如花,走入屋内。 王小石回答:我与寺院的主持叙旧,耽搁了。 “还叙旧?难不成这里也有朋友,又或是你准备出家当和尚了?” 王小石一撇嘴道:我好好的当哪门子和尚,真的是遇到一位故人,不信你可以问阿牛哥。 王遇仙一噘嘴,两片粉腮夹出两点浅浅的梨涡。 红润点点。 微醺醉人。 她的酒窝,像盛满了美酒。 清甜。 厚醇。 香气怡人。 王小石真的闻到了幽兰般香味,因为王遇仙已走近身前。 “阿牛哥是你拜把子的兄弟,说啥都是向着你,问了也白问!” “哎哟喂,我说王家妹子,你这就把我看扁了。我和小石头是好兄弟不假,可替他撒谎的事可干不来,你别冤枉我。” 王遇仙妙目一瞥,笑道:行啦行啦,你们老爷们的事,我也懒得问。 王小石瞅了瞅梁阿牛,又看了看方恨少,说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别不信啊。 “什么信不信的!我说你这没眼力劲的,还不搭把手,这水盆打算让我一直端着?” 王小石忙起身接过木盆,王遇仙拧干脸帕,俯下身体替方恨少擦拭起脸孔,脖子,手。 “你把盆拿近点,别傻乎乎的。” “哦!” 王小石双手一递水盆,身体依旧就像木桩一般杵着,表情怪怪的。 梁阿牛则强憋着笑,心里早就乐得不行。 方恨少眼睛不停打量着,似乎有点明白,又觉得有些糊涂。 “多谢这位姑娘,还是我自己来!” 王遇仙道:你有伤,就踏踏实实的,别添乱。 “真不劳烦姑娘,毕竟子曰:男女有别……” 王遇仙眼睛一瞪,截道:自己都这副样子了,还屁话一大堆。子曰子曰,说来说去就是看不起女人呗。 方恨少连忙解释说:姑娘别误会,我真不是这意思,在下一向对女子颇有礼数,绝没有冒犯之举。 王小石打圆场道:小方,你就让王姑娘来。都是江湖儿女,不必太过拘礼数。 梁阿牛道:就是,都是自家人嘛! 方恨少狐疑的问:什么自家人? “你这都看不出来嘛?” “牛哥,我看出什么来啊?” “完了完了,你这书是白读了。以后叫你“读书无用方恨少”算了。” 王遇仙一听道:你叫方恨少,这名字好奇怪。不过我听傻石头说过,你和一个叫唐宝牛的人揍过皇帝对不对? 方恨少顿时来了精神,得意的说:那可不是!本少侠这英雄事迹,可谓是震古烁今。那狗皇帝还有蔡京这大奸臣,给我一顿老拳猛捶,那滋味别提多爽了!也替天下穷苦人出了口气! “嘻嘻嘻,真厉害!那个唐宝牛想必也是一个抱打不平的好汉。” 听到唐宝牛的名字,方恨少心里一沉。语气十分担忧:不知道他能不能保护好沈老大,还有狗狗,陈老板安不安全。 王小石皱了皱眉头道:相信沈师兄,唐宝牛他们不会有事,“七大寇”经历了不少风浪,这次一定能挺过来。 王遇仙道:这事我们要管,一定要帮帮他们。 梁阿牛也说:管他刀山火海,老子也要去闯一闯。 王小石道:对!所以今晚大家都早点歇息,明天一早出发去“风云镖局”。 王遇仙道:不去救“七大寇”了吗? 王小石洒然一笑道:谁说我不去救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清晨的决斗 拂晓时分,晨曦初露。 神威镖局的车队已整装出发,蓝元山将王小石一行人送至山门。 双方互道珍重,依依惜别。 目送镖队远去后,蓝元山并未回寺,而是孤身来到寺外的一片白桦林。 轻纱般的薄雾游浮于林间,氤氲缭绕,若隐若现。橙黄色的树叶彼此簇拥,遮住了天色,仿佛还置身于黎明前的黑暗。 林深幽密处,寂寥砌苍苔。 蓝元山来到一处,蹲下身子,用袖袍轻轻擦抹一块石碑,这是一座只有他知晓的孤坟。 他守着这座墓有许多年头,不离不弃。 墓碑上赫然刻着:爱妻霍银仙之墓。 他出家金印寺后,唯有在这里独处,才能记起自己是蓝元山。 时光荏苒。 前尘梦逝。 岁月无声。 静默悼思。 “小霍,你在那边还好吗?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吗?” 蓝元山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帕,深情的注视着,抚摸着,倾诉着。 他的眼眶湿润,明澈的泪珠在褶皱的眼角来回滑动。 “我有时真想去那边陪你!一起重温以前美好的光阴。小霍,我真的好想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你就去见她好了!”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蓝元山悚然一惊,有人进入林子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没有脚步声。 没有气息声。 对方是个高手,深不可测的那种高手。 蓝元山无法起身,也不敢转身。 对方来者不善,可能会猝然发动攻击,这就相当棘手了。 “阿弥陀佛,施主是来找贫僧的?” 蓝元山仍很镇定,此刻绝不能慌乱和畏惧。 一慌乱,出手就会有破绽。 一畏惧,交手时气势就弱。 他曾也是武林一方豪强,江湖上更是打出名堂的人物,所以懂得要冷静应付不利局面。 “神威镖局的人呢?还有被救的那个人在哪里?” “贫僧不能说!” “不说你会死!” “哈哈哈……其实我就算说了,你一样会杀我。” 对方没有回答,但似乎说明了一切。 蓝元山缓缓起身,仍未回首,额头上渗出了汗渍。 他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林中的雾气在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腾腾的杀气。 杀意弥漫。 凌厉震栗。 “你打算杀我的话,现在从背后出手无疑是个好机会!” 对方沉默了片刻,回道: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机会,不过我会让你死得有尊严,用一场公平的决斗。 蓝元山听罢,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用眼角余光一瞥,在三四丈远处的树林间,依稀可见一个人影。 此人头戴草笠,帽檐压的很低,完全看不出长相。上身套着宽松的狩衣,下面穿着厚实的裙裤,脚踩稻草编制的草鞋。 蓝元山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腰间,只见那人腰部用黑色的角带交错缠绕两圈,左侧角带交叉口斜插着一柄长长的太刀。 刀长四尺,刀身呈弧形,刀柄朝上朝前,刀尖朝下朝后,刀鞘上刻着刀铭:妖刀伊邪。 同时他右侧也佩戴着一把不足一尺的胁差刀(短刀),刀鞘漆黑,刀柄用蛇皮包裹了一层。 这把短刀护手处刻着一片柳叶形状类似于家徽的标志。 蓝元山从穿衣装束,佩戴的武器判断,对方是一名扶桑武士。 那把太刀“妖刀伊邪”应该是出自于日本一代铸剑名家“伊邪山间鬼”的杰作。 “伊邪山间鬼”出生于京都,父亲伊邪真一是镰仓时代一名着名的刀匠,为北条家族的执政将军打造佩刀。 伊邪山间鬼从小就天赋异禀,对于铸刀极为痴狂。他的铸刀工艺精湛,手法高超,远胜于父亲,从而名声大噪。其一生打造的刀剑夺走许多人的生命,使失去亲人的民众对其深恶痛绝。 传说晚年他幡然醒悟,将家中所有铸造的刀剑一并销毁,可唯有一把太刀在火炉中焚烧七天七夜,都无法熔化,仿佛被妖魔附体一般。 也被后人称之为“妖刀”,流传了下来,更是让人奉为神器,成为日本剑客们一直追逐的武器。 眼前的人竟然拥有这把传说中的刀,可见实力是极为可怕的。 “你不是中原人,贫僧与你没有恩怨,为何要找上我?” 武士冷冷道:所有死在我刀下的人,都与我没有恩怨,找上你只是因为我来到这里,也遇到了你。 蓝元山问:你为何来到这里? 武士回答:我之前说过了,为了那个被“神威镖局”救下的人。你不该收留他们,还有你也不该在这。 “你是晋北镖局的人?不像……” 蓝元山边说边摇头,眼睛却始终不敢离开那名武士的刀。 “你的问题太多了,死人是不需要问那么多的。” 那武士说完,双肩一沉,身子微微向下侧倾,左膝屈弯,右脚掌顶住地面,右手拇指按在太刀鞘口。 这是日本武士独有的起手招式,也是传统剑道中的一种流派,称为“拔刀术”。 “拔刀术”起源于日本古武法,由拔刀离鞘为起始,展开的一系列刀剑技法,招式,柔术等,最后将敌人击毙,以收刀回鞘为结束,所以又称为“居合术”。 这是每一位日本剑客名家所必修的一门技法,其核心思想便是“一击必杀”,利用瞬间高速的拔刀攻击对敌人造成出其不意的打击。 这需要剑客拥有出色的爆发力,敏捷的动作,细致的观察和判断力,还有超强的忍耐力。 蓝元山如临大敌,心知此战不可避免,而且还是生死争斗。 他屏气凝神,运转内功,双袖也鼓胀起来,并“啪啪啪……”猎猎作响。 天色愈发的白,火红的太阳浮出云端,一缕缕璀璨的金芒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照射进来。 一时间,二人的周围都变得清晰可见。 “铮”的一声,刺耳的尖锐之音划破了树林的寂静。 武士用拇指尖推刀而出,可刀却不在他手里。 只见长刀脱鞘飞出,刀柄朝着蓝元山凌空撞去,同时武士整个人像箭一般射出,疾驰前进。 他的身法甚至比飞行的太刀更迅疾,双脚犹如蜻蜓点水,用碎步急速掠冲。 步伐快而稳。 稳而轻柔。 轻柔中带着压迫感。 这武士身法不仅快速,竟然连地面的尘土,落叶都没有带起。 蓝元山惊愕之间,来不及细想,对手已冲到身前。 二人只相隔一尺之距,那武士左手飞速拔出腰间的短刀,顺势横切。 刀光一闪。 寒气骇人。 真是让人猝不及防的进攻方式,他先用太刀吸引了蓝元山的注意力,利用高速的移动贴近对方,然后用适合近身作战的“胁差”给予致命一击。 这个过程都是一瞬间完成,动作一气呵成。 幸好蓝元山这些年功夫没有搁下,反而他的“远扬神功”精进了不少。 他早已把内劲运于手掌,千钧一发之际,双掌倏然齐出。 掌风激荡。 掌劲猛烈。 武士的短刀让掌劲一震一顿,他直觉虎口处发麻,刀刃停留在离蓝元山身前,无法再近分毫。 可武士非但不吃惊,还显得十分冷静。他早就预料到没有那么容易击倒蓝元山。 所以他还有后手。 也是杀手锏。 先前飞行的太刀如武士所料,飞到他的右侧。 他右手飞速抓住刀柄,闪电般飞斩出一刀,切向蓝元山的脖子。 刀身通体绽放银色的光芒,刀刃锋口处映出一抹炫目的紫红色。 像一片染血的霞晖,如同一道凄惨的伤口,流淌着殷红的鲜血。 好快的刀法。 好强的杀技。 蓝元山大惊失色,急忙撤掌,身子猛然往后全速倒掠。 武士短刀摆脱掌劲控制,立刻挥刀追刺。 刀影划过。 刹那间,蓝元山的左肩喷出一团血柱,他退开有三四丈远,才稳住身形。 只见,鲜血顺着他手臂淌下,将僧袍浸出了一片红云。 那名武士短刀已然入鞘,右手反手握紧太刀的刀柄,刀刃朝外,刀背横贴于胸前。 蓝元山右手捂住左肩的伤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表情痛苦而凝重的说:你竟然会使用“二刀流”,你和柳生家有何渊源? 武士阴沉的回答:我的确是柳生家的人,叫柳生一兵卫。 第一百九十二章 鬼怪一样的刀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自在天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要钱,我要命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绝技中的绝技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十三种暗器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风刀霜剑 第一百九十八章 敌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要借尸体一用 第二百章 杀手已就位 第二百零一章 满天星,亮晶晶,墓 第二百零二章 野兽军 赵好听了,心中不免纳闷。 “无头军”和大自在天似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事。 还有其他几人也是无法忽视。 快乐佛话不多,比较沉寂,却出手惊人,轻松展示了两大少林绝技。 他虽来历不明,但可以肯定与“杀杀人,眨眨眼”有着密切关系。 这个组织是依靠“蝶”,“鼠”,“貉”三类人来运作的。 “蝶”收集情报,打探消息。 “鼠”联系杀手,下达指令。 “貉”监视防范“蝶”,“鼠”。 彼此分开,又互相依托。 快乐佛能识“鸟语”,说明他不是底层的“蝶”,“鼠”,“貉”,而是组织的核心成员。 这类人只有区区几名,可见其地位很高。 倘若起冲突,赵好倒情愿碰一碰快乐佛这硬点子,也不想招惹知天下。 此人有学识,又聪明,知礼数,会奉承,做人圆滑,办事能干,关键让你怎么也摸不透他心里想什么。 “小心眼”的人最忌惮“心眼多”的人。 赵好亦是如此。 至于大头领“绝天道”未有谋面,可通过大自在天,知天下,快乐佛三人的反应来判断,实力无需质疑。 “无头军”比想象中的更可怕,更难驾驭。 “嗝……嗝……饱了,吃得真舒坦。” 响亮的打嗝声后,紧随着“扑通,咕咚……咕咚……咕噜噜噜……”物体落地滚动之音。 须臾之间,一个类似圆形之物滚向厅中央放置的大木箱。 但见那圆物凹凸不平,露出畸形残缺的骨骼,表面沾满了触目的鲜血,还贴着鱼鳞状的皮肉,面条状的血筋,左边有一只黏黏糊糊眼珠子拖在眼眶外面,像条巨大的蝌蚪,右边则已被啃嚼的变了形,只隐约能瞧出是一个血窟窿。 真是一颗惨不忍睹的头颅。 就在飞滚的头颅要撞到木箱之际,知天下伸足一踩,让其停了下来。地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斑驳血印。 “哈哈哈,哈哈哈,老姐你看啊!这货的脑壳都让我吃得七七八八了,还要去找他的身子,真他妈好玩。” 大自在天双眉一蹙道:弟弟,大战将临了还玩?你好好打起点精神,别给我出什么岔子。 “放心!费脑子的活我不管,杀人的事包在我身上,不会让老姐你失望。” 赵好道:为了大王和主人的大事能顺利进行,还是谨慎为好。那“风云镖局”曾是天下三大帮会之一,龙放啸也非浪得虚名之流,不可轻忽。加上铁手是公认的“四大名捕”,王小石是自在门新一代翘楚,都是扎手的角色。希望四当家借刀杀人之计能成,诱使楚衣辞,南天门,或者“万人敌”能把他干掉,去除一个心腹大患。 “哼,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子谁也不怕,先和你们打声招呼,铁手是我的!谁也别插手,我要亲手送他见阎王。” 大自在天嗔怒道:放肆!这由不得你胡来,到时给我安分点。人管你杀个够,但别坏了我们的事。 知天下呵声道:他是杀敌心切,要为你建立功业。大王不必操心,虽遇到一点麻烦,还不至于处于劣势。大局仍在我们掌控之中,无需担忧。 赵好也道:三当家,所言极是。此战必胜,大胜,战无不胜。 “呵呵呵,那就借赵先生的吉言了。” 知天下望了望厅外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今日就好好休整,吃饱喝足玩痛快了,明天就下山杀他个尸横遍野,血海尸山如何? 大自在天点首道:也好,今天就到这吧。舒映虹尸体的事,老三还劳你费费神,操办一下送给楚衣辞,再放风给南天门的人。另外好好安顿赵先生,有什么需求竭力满足。 知天下道:大王宽心,我会办好。 说完他击掌两声,两名仆从应声而入,见了大自在天顿首后站在赵好左右身侧。 赵好见状上前几步,与大自在天肃拜答谢,跟随侍从出了“六道众厅”。 大自在天转过头去,露出一张眼神阴狠,寒厉,面相狰狞的脸。 两腮,嘴角,下巴都有未干的血迹,样子十分恐怖。 忽闻一个娇柔的语气问:老三,老四,你们觉得赵好此人如何? 快乐佛合掌道:我觉得此人留不得,应该杀了。 “哦,为什么?” 快乐佛回答:他明摆着就是“佛爷”派来监视我们的,乔家庄派了姓唐的小子去,也不知会一声,这是何居心? “那你觉得“佛爷”是何用意?” 快乐佛冷哼道:我看就是冲着宝藏钥匙,想插一杠子独吞。没想到铁手到了乔家庄,把宇文长空揪了出来。唐能见宝藏钥匙已无得手可能,又怕宇文长空几个把后面的事抖出来,就索性佯装是帮手,将他们灭了口。以求蒙混过去,不引起咱们的戒心。 “嗯,那老四怎么看?” 知天下抚须道:我赞同老三的说法,杀了赵好。只是该什么时候杀,怎么杀,让谁来杀! 大自在天莞尔一笑道:你倒说说看,该如何杀。 知天下道:就目前的形势来说,我们此时还不宜和“佛爷”翻脸。“风云镖局”这个大敌还没消灭,不可再树立新敌。“佛爷”不是龙放啸,咱们而今的实力不足以和他对抗。况且宋金开战,我们有用得到他的地方,这条船还是要坐的。 快乐佛问:那怎么办? 知天下道:我的意思是先留着他,找个合适的机会杀了他。而且动手的人最好是龙放啸,沈虎禅,铁手,王小石他们。如此“佛爷”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大家之间的合作还能继续,又把赵好这个眼线给拔了,一举两得。 “还是你个脑瓜子转得快,就依你说得办。” “你个老倌,贼肠子就是多。快点去安排几个雏儿,花和尚和我都熬不住了。” “洒家又要破戒了,罪过罪过!” 大厅内传出一阵阵笑声,时而柔媚,时而凶厉,时而祥和,时而奸诈…… 暮色西沉,威虎山的峰峦让血红的晚霞逐渐包围,全似染成一片火海一般。 赵好衔阶而下,他艳色头巾让山风吹起,烈烈扬飞,犹如一只朱蝶翩翩起舞。 他很快目睹了一场“盛宴”。 一场从暴行开场,以暴行收场的“杀戮盛宴”。 “无头军”以残忍,残暴,残酷,残杀闻名。 只见一群喽啰们聚拢一处,大声喝叫,有几名男村民手脚被捆吊在树上。 “噗嗤噗嗤……”各种长短兵器,如雨点般扎砍在村民身上,痛得他们泥鳅般扭动身躯,嘴里发出骇人的哀嚎,惨叫。 声音叫的越大,越惨。 兵器的攻击就越密集。 另一处几名“无头军”用火把点燃了两个被五花大绑青年的衣服,并浇上了火油。 “轰……” 瞬间,烈焰冲天,黑烟遮云。 然后就是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喊,林间的鸟兽也惊吓得往深处逃窜。 呼救声逐渐微弱,取而代之的是暴徒们肆意的狂笑。 有个老者挣扎着想爬起来,可空荡荡衣服里只剩下枯瘦的躯干,早就没了手脚能支撑。三名无头军还不满意,把他塞到酒缸里做成人彘。 有个中年人让一根酒杯粗的铁棍捅穿肚子,两名无头军的人各持铁棍两端把他架了起来,并不停踢踹他的身体。 中年人痛苦万分的来回移动,铁棍不停穿梭在肉里。每一次的摩擦,腹部都会喷射一道血泉,并伴随几声惨嚎。 “嗷嗷嗷嗷嗷……” 是猎狗。 “哇哇哇,呜呜呜……” 是哭声。 小孩的哭啼声。 赵好目光投了过去,又转移了视线。 他不想看。 也不忍看。 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孩子,正面对一群彪悍猎狗的疯狂逼近,这些猎狗已经饿了几天了…… 这样的惨景比比皆是,悲鸣声,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山巅。 忽然间,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惊惶失色的跑了过来,一个趔趄跌倒在赵好面前。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这女子手臂,颈脖,大腿上都是手抓的淤青,嘴角有血,略有污迹的脸颊有明显的掌印。 撕烂的布条已遮不住她娇小柔弱,冷得发抖的酮体,她本能的用手臂捂住胸前。 赵好盯着她羞愤,哀怜,无助的眼神,不由一怔,心头蓦然一酸。 他该不该救她呢? 就在一愣神间,两个面目可憎的无头军就分别拽住女子的双足,将其野蛮的拖走。 而旁边还有许多劫持来的无辜女子,妇人,以及笑声猥琐的无头军。 这些“野兽”般的暴徒,完全不顾女人们的哭诉,央求,乞怜。 在石头上,树干上,灌木里,山道边,干着令人发指的罪恶勾当。 简直是一群野兽。 赵好仿佛听到那名被抓走女子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杀了我,求求你!” 赵好没有停下脚步,也没回头,随侍从而去。只是左袖似乎动了一下,极为隐蔽的探出左掌。 一只纤小如女子般的手。 悄无声息的掠出一道掌风,轻柔的像一缕徐徐晚风。 “少掌”。 那女子突然就没了气息,让正欲脱裤上阵的无头军没了兴致,嘴里叫骂着:那么经不起折腾就死了,真败大爷的兴。 赵好没有回头。 那女子并不知道谁杀了她,临死的瞬间嘴角却浮出一丝惨笑。 至少她没有饱受太多折磨,太多凌辱,太多煎熬。 赵好杀了女子后,眼神变得凄迷起来。 他今天杀了一个人。 却是为了救人。 第二百零三章 捕霸 有人死得很走运,可以免遭精神的折磨,肉体的凌辱。 这种死亡变成了解脱。 不过也有人生不如死。 沈虎禅呢? 深宵,风急,夜未央。 月明,灯青,人心凉。 沈虎禅倚靠床围,目光呆滞的盯着桌上的油灯,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是木讷的直视。 仿佛瞳孔与灯芯之间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连着。 一点黄晕的火光,幽幽的晃动,恰如心脏微弱的跳动。 沈虎禅的心呢? 痛! 裂心的痛。 痛的让他已然忘却了伤口的痛。 心痛才是致命的伤。 比刀伤更伤。 心伤! 陈老板走到床边,俯身用手小心解开他的衣襟,借着灯光仔细查看伤势。 他眉头深锁,脸上的褶子也挤得愈发明显。 凝重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伤势不乐观。 很难办。 沈虎禅那晚遇袭后,方恨少自告奋勇引开追兵,陈老板则马上转移了落脚之处。 现在的栖身之所是陈老板的一位故交,叫万老板,经营着一间小有规模的绸布坊。 陈老板有许多朋友,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颇有人脉。 不过最多的还是当老板的朋友。 张老板,李老板,田老板,钱老板,陆老板,杨老板,章老板,郭老板……反正都是老板。 他以前就是老板,混的圈子就是老板的圈子,一来二往的结交了不少意气相投的老板。 万老板本名叫万有财,曾经是位裁缝,有个小铺子,日子也算安稳。陈老板风光时,帮过他忙,教过他生意之道,资助过他扩大营生,算是万老板的贵人。 万有财做生意讲诚信,重商誉,逐利却不贪婪。另外他是个记恩的人,后来赚到钱也还了人情。 陈老板这次有难,万老板没有害怕会摊上事情,毫无犹豫的收留他们。 万老板坚信:仇不是血海深仇,大可不必计较。恩就算点水之恩,必须涌泉相报。 这是他做人的原则,也是他的商道。 陈老板早年是做药材生意发家致富的,所以精通药理,熟识草药,并学过医术。 他为沈虎禅清洗伤口,缝合刀创,敷药包扎,连着四五日悉心看护照料。 但刘传凤的那一刀实在太厉,太狠,太绝。 不是沈虎禅拥有老虎一般的强健体魄,又有深厚内力护其心脉,早就身亡了。 他换药时,发现伤口流脓,肌肉溃烂,似乎有恶化的趋势。 陈老板内心万分焦急,面色沉重,手也一顿,不知所措。 沈虎禅眼眸里有了神,察觉到陈老板的忧愁之色。 “老陈,我还撑得住,没什么大碍。” 说完沈虎禅表情舒缓,抬手轻拍陈老板的手臂,示意自己没事。 陈老板何等精细的人,眼力又尖。他瞅见沈虎禅虎眉微皱,两颊面肌绷紧,前额有浅细的汗珠渗出。 中了“红袖刀法”不可能没事! 沈虎禅多年来历经大小战斗不计其数,遭遇的险境数不胜数。 他也败过。 曾负过伤。 有过挫折,有过低谷。 可沈虎禅都挺了过来,撑了下去。但今时遭受的打击太过沉重,极为悲痛。 自己失去了一位好兄弟。 幸不辱命不认命,他只认结拜大哥沈虎禅。 大哥说的话,做的事,就是他所想所为。 幸不辱命的死,对“七大寇”影响很大,对沈虎禅的打击更深。 比刀口还深。 还疼。 深入心髓。 痛入心扉。 难以痊愈。 “老大,我明天去药材铺,再抓别的药试试,你的伤不能耽搁下去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找“黑心郎中”苏易宁,他的医术高超,擅长医治外伤,一定能治好你的。” 陈老板心情沮丧,面容憔悴,两鬓染霜,皱纹又多了几道。虽是“七大寇”中最年长的成员,可论年纪也只有五十出头而已。 沈虎禅道:生死有命,何必寻那麻烦。苏易宁是出了名的“黑心”,没有重金相邀,断不会轻易救治。何况我们目前是官府的通缉要犯,江湖追杀的目标,他绝不愿意招惹是非,引祸上身。 陈老板道:这不打紧,我托朋友想想法子,疏通一下关系。或许他肯出手相救,至于银子我来想辙。 “何苦花那冤枉钱,并且那也太冒险,容易走漏风声。我不想大家受此牵连,再生意外。” 说完,沈虎禅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熟睡的狗狗。 他和唐宝牛连日来昼夜轮流警戒防范,困乏的不行,鼾声时轻时响。 沈虎禅叹声道:难为大唐和狗狗他们两个,跟着我连个踏实觉也睡不得。也不知小方脱身了没有,此刻又在哪里? 陈老板安慰道:小方轻功底子好,人又机灵,往往遇到危险能随机应变。老大,不用为他担忧,倒是你的伤要赶紧医治,让大家安心。 “他若有闪失,我还算什么“七大寇”的老大,自己兄弟都保不住,配做你们的大哥吗?” 陈老板肃然道:当初我们七人能聚到一块,义结金兰。就已决心生死相依,荣辱与共了。小刀惨遭不幸大家都难受,可你有没有想过他肯舍去性命,就是坚信你能为他报仇雪恨啊! 沈虎禅目光收敛,沉思不语。 陈老板说的没错。 自己不能死。 他要报仇。 幸不辱命不能白死,这笔债要对方用血来偿还。 沈虎禅心念至此,瞅了一下枕头旁的刀。 那把“阿难刀”还在。 刀在。 仇就能报。 “吱呀”一声,房门倏然一开,银色的月光照射进来,映亮人影。 门口赫然站着一个黑衣人,他迈步跨入,进屋的却是两个人。 因为这黑衣人肩上还扛着一人。 沈虎禅一眼就认出,肩膀上的人正是唐宝牛。 他不是守在外面吗?怎么就…… 不等沈虎禅细想,陈老板就发觉不对劲。 “狗狗!” 陈老板喝了一声,左手抄起一柄短刀,转身弓步前冲。 “刷”的一刀就扫向黑衣汉子的双腿。 陈老板怕伤到唐宝牛,就攻向对方的下盘。 那黑衣汉子伸出左腿一勾,勾住旁边桌子的桌脚,顺势一拉。 一时间,木桌被扯动平移,挡在黑衣汉子身前,将陈老板隔开。 “咔”的一声,陈老板的短刀砍到桌子脚上。 而原本狗狗趴在桌面睡得正香,可忽觉桌子被抽空,整个人没了倚靠就往下扑倒。 狗狗让陈老板先叫了一嗓子,瞬间惊醒。所以桌子虽然没了,但他的反应却很快。 狗狗顺势下扑,双手一撑地,双腿就蹬了出去,踢向黑衣人。 黑衣汉子站着不动,又是左腿一扫,踢中狗狗坐的那张板凳。 板凳一个翻滚,“啪”的撞在狗狗倒立的右臂上,他立时手臂一软,再也撑不住身子,踢出去的腿也没了劲,反向后蹴。 陈老板一刀被桌脚挡住,马上抽刀跳起身来,想要越过桌子再攻黑衣人。 可狗狗失去重心,反蹴的两腿正好变成踢向陈老板。 陈老板身子腾空,没法躲闪,又不能用刀去架,那可是狗狗的脚啊! 所以,狗狗的两腿结实的踢中陈老板的脚踝,让其也失了重心,侧倒摔了下来。 “扑通,扑通。”狗狗,陈老板都纷纷摔落在地。 陈老板顾不上其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举刀要砍。 狗狗也是一个“扑地蹦”,整个人弹起,双手起个“日字冲拳式”要打。 “停手!” 沈虎禅高声一喝,又道:老陈,狗狗别打了。 陈老板,狗狗听到老大发话,也收刀,收拳撤到沈虎禅旁边。 那黑衣汉子双目如电,黑髯满面,神态非常轻松。 他将肩上的唐宝牛卸了下来,放在地上。并且把踢倒的凳子扶起,屁股往上一坐,还对着沈虎禅微微一笑。 “老陈,狗狗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他真要下狠手,你俩已经没命了。” 黑衣汉子也不搭话,解下系在腰间的酒葫芦,“咕噜咕噜”自饮起来。 狗狗道:老大当心,我看他不像好人。 沈虎禅道:他是不是好人不清楚,但不是来追杀我们的。 狗狗疑惑的问:为何? 陈老板似乎反应过来说:老大说得对!他要是杀手,唐宝牛就该被杀了。 狗狗问:大笨牛没死吗? 沈虎禅道:大唐假如死了,他何必扛一具尸体进来杀我们,那不是给自己添累赘嘛! 陈老板说:刚刚他就随便动动脚,我们就这样狼狈了,真要动杀机咱们还真没活路。 黑衣汉子依然不说话。 沈虎禅道:我们见过! “哦!是吗?” 沈虎禅继续道:在“打虎镇”的酒肆里,当时你在场。 “嗯!你记性不错。” 沈虎禅再道:我还知道你是大理寺的捕快,而且身份地位不低。 “哦!这你都知道。” 陈老板思索了下说:你是追命!腿法好,又爱喝酒,一定是“四大名捕”的崔三爷。 黑衣汉子摇了摇头说:追命还没我那么老,况且我酒量也没他大。 沈虎禅道:那你是谁? “捕霸!” 黑衣汉子铿锵有力的吐出两个字。 第二百零四章 兄弟 捕霸是六扇门的一名捕快,有名的捕役,有权的捕头,有人缘的捕爷,有办法的捕神。 朝廷内外,刑部衙门,江湖绿林都公认的捕中之霸。 “捕霸”本名叫灵郁布,杭州富阳人氏,他的头衔是皇帝赵佶御封的。 他十四岁入行,十九岁当了富阳县总捕头,二十四岁调到睦州做了都巡检使,三十岁升迁两浙路提刑司判官。三年后刑部诏令入京,当了大理寺右狱寺正,掌刑狱,审理案件。还出使到地方复审案宗,在刑部地位很高。 灵郁布办案能力出色,从不徇私枉法,做事公正严明,手段强硬果断。如今在六扇门仍然保持着几项纪录: 凭一人之力缉拿一百七十三名悍匪巨盗,并独自押解进京受审。 十五日内破了二十九件案子,且无一冤案,错案,罪犯也无一人漏网。 半日内复审,核查,批阅各地案宗四十七卷,并且将十二宗案子找出疑点给翻了案,不久证实都是当地官员瞎判的糊涂案。 不过他有一桩令天下百姓大快人心的事迹。 宣和二年,江南方腊在青溪聚众起义,组织反军攻打州县,羁押大批官员及其家眷。灵郁布亲赴东南,营救出十六名官员,还有家眷九十五人。 得救之人均是任职期间清廉,勤政,爱民的好官。其余那些平日里贪墨成风,以权谋私的贪官污吏,一个都没救。 少宰王黼,“东南王”朱勔都质问其为何“该救之人”都没营救。 他们口中所指“该救之人”皆是贪污无德,狼狈为奸,贿赂公行之辈。 灵郁布回答的倒也干脆,甚至有点好笑。 他说:卑职力战贼寇冲进大牢,一时慌神忘了诸位大人的容貌,可谓是心急如焚。在细细勘察后,发觉有的囚徒面有不善,獐头鼠目,形骸粗劣。一看就是作奸犯科的卑鄙之徒,怎么可能是我大宋的地方父母官。绝对是方腊的那帮手下,乔装蒙混在官员之中刺探情报。卑职怎会让此等拙劣的伎俩所骗,故而专挑长相威仪凛凛,正气浩然的人救。我心忖这定是大人口中所说的“该救之人”,国家之梁栋,朝廷之楷模。 灵郁布救的才是真正的该救之人,干的才是为民造福的大事。 王黼,朱勔听了肺都快气炸了。他们当然听得出灵郁布是故意变着法骂他俩,借机讥讽二人德不配位,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的行径。 可气归气,也不好发作。 毕竟“捕霸”是皇帝看中的人,不好明着翻脸,否则闹开来自己也不好收场。王黼在中书省利用职权大肆敛财,卖官像卖西瓜一样,任用的官员都是废物,草包,蠢蛋,只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朱勔也是一丘之貉,他的苏杭营奉局打着为徽宗专办“花石岗”的旗号。私下里搜刮民脂民膏,强霸财物,广征民夫,这种勾当都是那帮无良的狗官帮他干的。 倘若把事情闹大,牵连出其他事端,王黼与朱勔在皇帝面前就不好交代了。 二人见事已至此,只得作罢,吃了一趟哑巴亏。 这桩往事也在圈子里被人津津乐道,广为流传。刑部不少捕役都暗自竖起大拇指,称赞有加。 武林豪杰们纷纷支持,仰慕其为人。 刑部老大朱月明也要礼让三分,给他几分薄面。 曾经的“三绝神捕”刘独峰力邀过灵郁布,来补上柳激烟的空缺。 四大名捕做为晚辈,特别敬重他古道热肠,深明大义的作风。 沈虎禅听说过他。 灵郁布却找上他。 “捕霸”对上“禅刀”。 沈虎禅叹了一口气道:“捕霸”来了,估计我们都跑不掉。 灵郁布喝了口酒道:跑?你们为何要跑? 沈虎禅道:因为你是六扇门的捕快,我是官府通缉的要犯,兵抓贼合情合理。 灵郁布反问:那么说你是承认了? 沈虎禅也反问:承认什么? 灵郁布道:你们犯下的几桩案子! 狗狗紧握双拳喝道:不是我们干的,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给“七大寇”。 “哦!是吗?那是谁要陷害你们呢?” 狗狗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们是清白的。 灵郁布笑了,笑的十分天真,还带着点稚气。 “我抓过很多罪犯,几乎每个人会说自己是冤枉的,可最后都伏了法。” 沈虎禅道:我杀过许多恶人,也没有承认自己是恶贯满盈的,不过后来都死了。 “哈哈哈,你的话很有趣。” “我不爱讲笑话,更不爱撒谎。假如你是来抓我的,我可以跟你回衙门,不过要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灵郁布摸了摸脸上的黑髯道:什么条件? “我这几位兄弟与此事无关,请你放他们走。” 狗狗道:老大,我不会离开你,要去衙门一起去,要死一起死。 陈老板也道:这是“七大寇”的事,就是大家的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地上的唐宝牛动弹不得,可一对牛眼瞪得大大的,毫无惧色的盯着沈虎禅,似乎表态了要共进退。 灵郁布笑道:你这几个同伙还蛮讲义气的。 沈虎禅语气有力的回答:你错了! 灵郁布笑容逐渐消失,疑惑的望着他。 沈虎禅严肃的说:他们不是我的同伙,而是兄弟! 一时间,他忽感伤口疼痛袭来,胸腑气闷,忙猛吸了一口气。 灵郁布瞅了瞅几人道:那如果我不答应,要把你们全部带走呢? 沈虎禅忍住伤痛,目光坚定的回答:那就只能拼一拼了。 说完,他的手已按在床头“阿难刀”的刀鞘上。 灵郁布紧盯对方的手,对方的刀,坐姿也变了。 变得像一堵城墙,无懈可击,坚不可摧。 陈老板横刀立马,摆了个“一夫当关式”。 狗狗却蹲下身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哨子含在嘴里。 唐宝牛冲不开穴道,没法帮忙,但身体也升起一股斗气。 灵郁布冷冷的,缓缓的说:你现在的伤势,能有多少胜算赢我? 沈虎禅道:一成也不到。可我至少有五成把握拖住你,让他们几个离开。 狗狗急声道: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我不走。 陈老板苦笑道:其实我挺怕死的,可今天我想勇敢一次。 沈虎禅看了看陈老板和狗狗,又望了一眼地上的唐宝牛,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些日子来的第一次笑。 笑的三分英武,三分激昂,三分威严,一分豪情万丈。 灵郁布凝望着沈虎禅。 沈虎禅也注视着他。 “你真打算和我动手?” “对!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不能再失去其他人。假如一定要失去一个,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灵郁布大笑鼓掌。 掌声烈烈。 笑声浓浓。 “是条汉子!不愧是自在门的门人,这刚烈劲儿对我脾气。” 沈虎禅一怔,仍保持着警惕。 灵郁布道:我不是来抓你的。而且就算要动手,也不会趁人之危。 这话一出,陈老板,狗狗,唐宝牛都将信将疑,一脸不置可否的模样。 沈虎禅突然站起身来,迈步走向灵郁布。 一步,两步…… 陈老板急呼:老大别过去,以防有诈。 沈虎禅毫不在意,步伐坚定走近对方。 灵郁布依然坐着,沈虎禅则站着,二人之间仅隔着一张桌子。 “灵捕头,你倘若真不是来抓沈某,能不能先放了我这位兄弟,地上太凉了。” 灵郁布用手拍了拍脑袋说:哎呀呀,瞧我这脑子,地上还躺着一个呢!我的错,我的错。 话音未落,灵郁布立刻俯身食指中指并拢,朝着唐宝牛身上一点。 这个瞬息之间,沈虎禅要是朝对方出手,有很大机会。 不过他没有动手。 而灵郁布为唐宝牛解穴,也没有犹豫,对沈虎禅也无顾忌。 唐宝牛穴道一解,旁大的身躯像水桶般就势一滚,躲开灵郁布。 他深知这个“捕霸”的厉害,自己在屋外已经领教过了。 沈虎禅双手抱拳道:多谢。 又看了一眼唐宝牛问道:大唐,你没事吧。 唐宝牛站起身来,活动了下酸疼的胳膊,腿脚。 “老大放心,我唐巨侠好着呢!” 沈虎禅又看向灵郁布道:灵捕头,你既不是来杀我,又不是来抓我,这又是为何呢? 灵郁布响亮的回答:我是来救你的! 第二百零五章 洛逝川 “救我?” 沈虎禅的八字胡耸了耸,翘了翘,向对方抛了一个令人玩味的表情。 “灵捕头,我们素未谋面,没有半点交情。沈某又是官府缉拿的要犯,你是衙门的官差,为何不抓人反而要救我。 唐宝牛嚷道:老大,别信他的鬼话,这帮朝廷鹰犬没几个好东西,肯定是想拿你个活口,好回去邀功请赏。 灵郁布大声笑道:这位兄弟还挺懂行啊!衙门里活的沈虎禅值白银五千两,死的就掉了价才三千两。可道上的行情你就不清楚了吧? 唐宝牛好奇的问:道上的?什么行情? 灵郁布坦然道:“万人敌”的价码是五万两,死活不论。“五泽盟”开价三万两,只要死的。“一指遮天”筱林童出价也是三万两,杀无赦。其他与你老大结怨的仇家,赏金都比官府的高出许多,请问我何苦要个活的沈虎禅,要管吃管喝押到衙门里,又需防他逃跑或别人来救。 唐宝牛听了答不上来,脸也涨红得像猪肝似的。 灵郁布的话不虚,很有说服力。 “万人敌”是沈虎禅的大敌,劲敌,死敌,天敌,彼此都想要对方的命。 “五泽盟”蔡般若视沈虎禅为眼中钉,皆因他为铁剑大将军争夺“高唐镜”而怀恨在心。 “高唐镜”太重要了,为了治愈他的痴呆儿子,也有助他修炼绝技“高唐指”。 筱林童算不上真正意义的道上人,而是混官场的。他是陕西路京兆府马步军都总管,是个营私舞弊,鱼肉百姓的贪官,搞得当地民怨沸腾,啼饥号寒。 别的贪官贪赃枉法是一手遮天,他在京兆府只用动动手指头就行,故而百姓称其为“一指遮天”,“翻脸总管”,“浑天大老爷”。 沈虎禅没有惹过筱林童,却杀了三个与他有牵连的人。 万古烧,秋映瑞,古锦藏三个打着“侠少”名头,滥杀无辜的恶少。 万古烧是筱林童的干儿子,经常为其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秋映瑞是雪山派的弟子,掌门“雪剑飞霜”江乘雪是他江湖上的势力。古锦藏的老爹是山西行省参赞古田桑,二人官场上如蚁附膻,臭味同流。 所以筱林童江湖上下了绝杀令,要置沈虎禅于死地。 陈老板比较冷静,思忖这“捕霸”若是来者不善,不必大费周折。沈老大受了重伤,唐宝牛的武功差灵郁布太多,自己和狗狗的身手就更别提了。 而且他有耳闻“捕霸”的名声,不是一个黑白不分,为虎作伥的捕快。 陈老板问道:灵捕爷,敢问你打算怎么救我们老大? 灵郁布叹气道:你们的老大伤太重,还能撑多久啊? 陈老板目光一瞟,赫然发觉沈虎禅背后衣衫已映红一片,说明伤口有血渗出。 他一个箭步上前,心急的问:老大,你伤口又流血了,赶紧让我看看。 唐宝牛,狗狗也围拢过来,神色焦虑。 灵郁布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绢布包裹的东西,伸手递给陈老板。 “把这个给你们老大敷上吧!别耽误了。” 陈老板怔了一怔,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解开绢布发现布内还包着一层包药用的桑皮纸。 打开桑皮纸,里面有一小节乳白色药膏。陈老板仔细的端详一番,又用手指甲刮了一点,放在鼻下嗅了嗅。 遂然间,陈老板双眼发光,像挖到了金矿般的欣喜若狂。 他又把药膏放在灯前认真的把看一会,满面堆笑,笑的脸上褶子像波浪般翻滚。 “造化,造化,天大的造化。好药,好药,稀世的好药。我活了大半辈子,只在药典上看过相关记载,真品还是第一次见到,今天总算开眼了。” 陈老板手舞足蹈,自言自语,像犯了花痴病一样,也把其余几人瞧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极少这般失态,完全不顾老板该有的气派。 陈老板高兴的对沈虎禅道:老大,这是“洛逝川”,真的是“洛逝川”!好东西啊! 沈虎禅刀眉一剔,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什么让见多识广的陈老板,历经大风大浪的沈虎禅都为之动容。 就是眼前这名为“洛逝川”的药材。 “洛逝川”其实是一种金创药,犹为珍稀的药材。 金创药有很多种,只有它称的上“天下第一”。 这个“天下第一”没有任何争议,之前的金创药无法与之媲美,后来的金创药难以将其超越。 这种药能医治各种伤口,兵器所伤,烧烫伤,毒伤,内伤都有奇效。 它不仅可以止血,还能生肌育皮,让伤口迅速愈合。同时还可以抑毒,消炎,去除疤痕。 “洛逝川”是极其,极为宝贵的“圣药”,是极少,极难取得的“珍品”。 唐宝牛不识货,大脑袋凑过来边瞧边问:什么川?让俺瞅瞅,什么好东西让老陈头乐得上蹿下跳的。 陈老板回答:没见过世面,就少说两句。这“洛逝川”是极品金创药,老大就需要这个治伤。 狗狗开心的叫起来:太好了,真是及时雨。 说完,狗狗对着灵郁布深深的鞠了一躬,答谢道:多谢灵捕头赐药,你的大恩大德,狗狗记下了,日后必报。 灵郁布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多礼。 陈老板则作揖道:灵捕爷,多谢慷慨赐药,若有用到我老头子的地方,尽管吩咐,绝不推辞。 灵郁布笑道:你我年纪相仿,你也大不了我几岁。我都还没老,你算什么老头子啊! “灵捕爷,不愧是六扇门的“捕霸”,让人称服,拜服,霸服。” 唐宝牛嘀咕道:这药真那么神啊?那你就再给点呗,让咱们留着,以后好派上用场。 陈老板道:大牛你瞎说什么,这点药就弥足珍贵了。 唐宝牛不服气的说:这点哪里经用,又不是金子,还抠抠索索的。 陈老板没好气的骂了声:瞧你蠢牛的样子,除了吹牛的本事,屁都闻不出轻重的笨蛋。“洛逝川”哪是用钱可比的,黄金在它面前就是泥巴,大粪,一文不值。多少人为了这药丢了性命,是金山换不到,血山抢不到的宝贝。 唐宝牛“啊”了一声,对着灵郁布道:灵捕头,老头说得可当真? 灵郁布微笑道:这“洛逝川”确实得来不易!是当年去江南平叛,从“宝光如来”那里搜出来的,也只有六节药。给了铁手三节,我自己留了三节。 沈虎禅惊道:“宝光如来”邓元觉是方腊手下第一猛将。此人武功高深莫测,一杆浑铁杖打杀不少武林高手,军队将官。连家师也说过他是少林正宗,后叛出寺门投靠了方腊,武功堪比“多指头陀”,“七发大师”,“孤行大师”,“难过和尚”。 灵郁布点头道:就是这邓元觉,我也差点折在他手里。这是个可怕的对手,事后想起也会让人后怕的对手。 唐宝牛吐了吐舌头道:啊哟我去!这药那么值钱!灵捕头,之前是俺不好误会你了,本巨侠没啥好谢的,就给你磕个头吧。 说完,唐宝牛弯腰就要下跪,灵郁布忙起身将他扶住。 “不可不可,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不得,跪不得!” 陈老板笑道:灵捕爷,跪得跪得!这叫唐巨侠能屈能跪,上跪公堂下跪刑房。 唐宝牛让灵郁布拉起,转头哼声道:你个老头说啥风凉话,本巨侠是那种膝盖软的人吗?他救了大哥,我心里感激懂吗? 狗狗偷笑道:懂懂懂!谁不知你唐巨侠武艺天下末流,吹牛功夫无人能及啊! “狗狗,你也学陈老头嘲笑我对吧!” “行了,别闹了”,陈老板又朝着沈虎禅道:老大,你坐下。我马上给你敷药。 沈虎禅刀眉飞扬,刀胡下摆,对着灵郁布抱拳道:灵捕头,大恩不言谢。前辈真乃高人,沈某相见恨晚! 灵郁布道:你其实还应该谢一个人。 沈虎禅迟疑了下问道:是谁? “你的同门师兄弟,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游夏。” “铁师弟?” 灵郁布道:就是铁手!他也从京师赶来河东路办案,事先传了消息给我。让我留意你的行踪,如有危险让我助你一助。 沈虎禅想了想问:他为何这样做? 灵郁布笑答:铁手说要亲自拘捕你! 第二百零六章 八王之乱 “他要抓我?” 灵郁布道:嗯,铁手这次来河东路办事,就是专为你的案子。 唐宝牛一听道:我在京城与铁捕头打过交道,他不是那种不辨忠奸的人啊!为何要帮狗官抓咱们沈老大? 灵郁布说:铁手抓你或许是件好事呢! 沈虎禅没有说话,额上的汗愈发粗密,豆珠般的汗滴沿着鬓角淌了下来。 陈老板赶紧说:老大,你快坐下来,我先给你上药。让灵捕爷慢慢道来,我们边治伤边听。 沈虎禅点了点头,坐到床边解开衣服。陈老板对“洛逝川”的使用方法是熟悉的,所以动作很麻利。 调匀药膏,处理伤口,敷药包扎,迅速的完成医治。 “洛逝川”的效果更神速,药膏一抹在伤口,溃烂的肌肉立刻消了肿,收了脓水,结了痂。 沈虎禅顿觉疼痛感大为减轻,伤口涌出阵阵清凉微痒之感,心腑舒畅无比,精神也为之一振。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金创药。 沈虎禅穿好衣服,又对灵郁布道谢:真乃神药,沈某不知如何报答灵捕头赠药之恩。 灵郁布呵呵笑道:我也算还了铁手的人情,他的人情比“洛逝川”贵重多了。以你的体魄,内力修为,有个五六日也就痊愈了。 唐宝牛也道:灵大恩人,铁捕头既然让你帮我们,又为何要抓捕老大? “我不是说了,抓人是件好事!” 沈虎禅似乎明白了,微笑道:思来想去,好像还真是一件好事。 唐宝牛疑惑的问:老大,好个球球啊!你真要去蹲大牢啊?那种地方去不得,我和小方在刑部死牢中,让那帮狗狱吏折磨的好惨,差点见了佛祖。 陈老板眼珠一转道:灵捕爷的意思,我大致猜到一二。如今老大让官府,黑道的人四处追杀,咱们“七大寇”又势单力孤,形势严峻。假如让天下闻名的“四大名捕”逮了,其一那些要杀我们的人就不敢轻易动手,毕竟有铁捕头在可以震慑对方,让其投鼠忌器。其二铁捕头是公门中人,查案办案是他的本职,对衙门有牵制作用,又能利用身份彻底调查案子,还我们清白。 灵郁布赞赏的说:说得不错!但前提是你们真的是被栽赃的。 沈虎禅虎目圆睁的怒道:沈某并不在乎栽赃陷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只想找到凶手,揪出幕后主使,然后用我的刀为兄弟讨回公道! 话里有怒意,也有斗志。 唐宝牛道:对!这仇必须报,就是死了也要对方血债血偿。 灵郁布道:死了还报什么仇啊!你们先要活着,再自证清白,最后才是惩处敌人。 沈虎禅道:我会解决这一切的,也会给灵捕头,铁师弟一个交代。 灵郁布道:我清楚打虎镇晋北镖局的蒋冲不是你杀的,海地村的屠村事件也非你所为,而且还寻到一些线索。至于大顺钱庄,通宝商号两起劫案,桃园县的客栈凶案,我没法帮你脱罪。我是一名捕快,讲证据说事实,不会冤枉谁,也不能袒护谁,亲友犯了罪一样会秉公办理。 沈虎禅刀眉紧皱道:你说的海地村我去过,是谁连妇孺老幼都能下手如此残忍? “无头军!” “果然是他们,也只有这帮畜生能干得出来。” 狗狗插了句说:真的好惨,到处是被枭首的尸体,简直是人间炼狱。 沈虎禅满目怒色道:这笔血债,我也会找无头军讨回来。 灵郁布叹气道:我两次请求刘知府能出兵围剿,他却阳奉阴违,不愿剿匪。推说辖内兵马要防守州府,以防外寇来侵。唉!真是让人愤懑不平。 沈虎禅道:刘溪洞是朝中梁太尉的心腹,靠着攀权附贵,行贿谄媚坐了太原知府的位子。这几年干过造福黎民的政绩吗?灵捕头你去求他,所托非人啊! 刘溪洞当然是贪官,他的靠山梁师成就是巨奸。 他虽是个太监,却是宋徽宗身旁的近臣,因其写得一手妙笔丹青,专门为皇帝拟写诏书。久而久之权势日盛,仗着皇帝宠信外总枢府,内预朝政,被众人称为“隐相”。 梁师成在京东、京西两地搜括民田,所到之处飞扬跋扈,横行无忌,县官,监司、郡守不敢与之抗礼。 沈虎禅对此深恶痛绝,曾与“好汉社”的朋友暗中行事,一起劫过刘溪洞孝敬梁太尉的金银财宝,然后分发给当地百姓。 陈老板道:大宋国力羸弱,皆因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后。李彦结怨于西夏,朱勔为祸于东南。王黼、童贯又迁怒于辽,金。朝中此六贼不除,恐江山不保,百姓蒙难,天下动荡。 灵郁布无奈的摇了摇首说:可惜我官职低微,不能将六贼伏法,传首四方,以谢天下。眼睁睁看着国家犹如朽木腐糜,溃烂不堪,我等徒呼奈何! 沈虎禅长叹一声道:杀了六贼又如何?会有更多的六贼,六十贼,六百贼,六千六万贼冒出来。杀得完吗?杀得尽吗? 灵郁布低头沉思良久,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大宋的腐朽早入了根,已无药可救对吗? 沈虎禅回答:难道不是吗?哲宗早薨,把中兴大宋的最后希望也埋入黄土。赵佶登基二十多载,终日沉迷酒色,荒废国政,大肆任用奸佞之臣,把国家的底子掏空了,根基掏垮了,民心掏没了。 灵郁布道:难道就没救了吗? “没救了!”沈虎禅顿了顿又说:除非连根拔起,推到重来。 灵郁布一惊,面露难色的问:你的意思是…… 他止声不语。 有口难言。 因为这话不能讲。 说不得。 那种大逆不道之言,反贼才敢说。 灵郁布是六扇门的执法者,享受朝廷俸禄,又深受皇帝恩典,岂可说出这等忤逆的话。 不过沈虎禅说了。 他是“寇”。 敢说。 敢做。 敢当。 敢战。 “我的意思是就……” 灵郁布喝止道:别说!不可以说! “改朝换代。” 灵郁布深邃的眼眸里射出两道凌厉的光,直瞪着沈虎禅。 眼神如刀。 他神情凝重,语气沉重的说:你何必说出来,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沈虎禅反问:就因为他是皇帝? 灵郁布道:他确实算不上一个好皇帝,但他毕竟是天子,大宋国君。 沈虎禅大笑道:好一个天子,眠花宿柳,夜夜笙歌的天子。好一个国君,疏斥正士,狎近奸谀的国君。好一个皇帝,不务朝政,修道成仙的皇帝。 唐宝牛也道:什么鸟皇帝,本巨侠有朝一日打上金銮宝殿,狠狠的揍他一顿,给天下老百姓出出气。 灵郁布横眉叱道:大胆狂徒! 一旁的陈老板是聪明人,会看“山水”,顿感气氛不对。 他心知灵郁布是朝廷命官,即使与铁手有莫大交情,维护皇权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 这样要是闹起来,恐怕双方绷不住要开打。 特别是唐宝牛的臭脾气和大嘴巴。 陈老板马上打圆场道:灵捕爷,你别恼!沈老大因为好兄弟不幸离世,心情悲愤,胸中积恨太深,一时语气重了。你就看在这手足情份,还有铁捕头的面子上,就权当他发泄说的胡话好了。 说完,陈老板跨步到唐宝牛跟前,甩手一巴掌扇在他的大脸上。 “你要想死就撞墙去,没人拦你,别连累大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什么混账话,把灵捕爷放在眼里了吗?赶紧给我闭嘴,再不许胡说八道了。” 唐宝牛瞬间被打懵了,下意识的手捂住脸颊,眼睛直勾勾盯着陈老板。 这大耳刮子来的太突然,他脑子嗡嗡的一片空白,更别说讲话了。 沈虎禅与狗狗都没料到,平时面和心善的陈老板来了这一出。 陈老板转首对着灵郁布道:灵捕爷,我替你教训他了。这蠢牛没读过书,大字都不识几个,没脑子不会说话。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这种乡野粗汉计较,免得有失你的身份。 灵郁布也怔住了,陈老板的举动可谓快,准,巧。 快的是应变能力。 准的是情绪把握。 巧的是言谈语气。 陈老板瞄了一眼傻愣愣,还没晕乎乎的唐宝牛,又道:灵捕爷,你看这蠢汉让你“捕霸”虎威吓得不敢言语了,想必是知错了,就放他一马吧? 灵郁布一时哑然,他本想说的话让陈老板硬生生的顶回去。 沈虎禅也回过神来,知道方才的言论不妥,忙抱拳道:灵捕头,沈某刚刚话重了,还望见谅。 陈老板也道:老大身受灵捕爷恩情,感激还来不及。前面说的是气话,并非针对捕头,也非对你不敬。 灵郁布瞅了瞅几人,脸色舒缓开来,回道:大家的心情我明白,你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是身在官场,有所不为。倘若…… 倏然间,灵郁布没讲完话,整个人就像箭一样倒掠出去,撞开屋门冲进院子。 同时沈虎禅也回身去床头拿刀,狗狗的哨子发出一声尖啸。 唐宝牛知道不妙,立刻飞奔出屋子。 “在屋子里别出来!” 这是灵郁布的声音,可唐宝牛已经到了院子里。 空中月圆且大,院子也很大。 唐宝牛发现了灵郁布。 他在院中央。 一个人。 院落的四周还有其他人。 八个杀气腾腾的人,八把充满杀意的刀。 灵郁布不敢轻动。 不能乱动。 他中了伏。 入了阵。 由这八人组成的刀阵。 一个很乱的刀阵,看上去毫无章法,没有呼应。 他们的站位凌乱,杂乱,纷乱,错乱,慌乱,缭乱,忙乱,迷乱。 八个人就这么乱糟糟的一聚,乱哄哄的一围。 就困住了捕霸。 这个刀阵就叫:八王之乱。 第二百零七章 霸王步 这群人白帽,白袍,白裤,白靴,白巾遮面,脸色也是惨白如雪,甚至眼眶内眼白要多于黑瞳。 每人都使用一把战身刀。 这种刀就是刑场上对死囚砍头的铡刀,刀身宽长,刀面厚重,刀柄极短。 战身刀属于奇门兵器,由于刀本身太巨太沉,要一手握柄一手托扶刀背,两手持刀。战斗时以腰为轴心,肩力摧刀劲,以身带动刀势,威力极大。 刀立起时几乎与人同高,犹如一面盾牌,可以藏身刀后,所以也叫“藏身刀”。 灵郁布认出了这群人。 “天字号”的“乱世八王”,在杀手界是一个特殊的团体。 八人分别是:司马亮,司马颖,司马越,司马冏,司马乂,司马玮,司马颙,司马伦。 这是他们的化名,之前的名字已经“死”了,八人本来就是将死之人。 “乱世八王”曾经都是刺配各州的重刑犯,先刺面,再杖刑,后流配,在大宋刑法里仅次于死刑。 刺配起源于宋,之前朝代流放无需黥面。原为对死刑的宽宥,只针对死刑重囚。 虽是缓刑,可流放蛮地,加之极重的劳役,大多数人都熬不住死了。 这八人有的确实该死,有的罪不至死,有的受冤赴死。 不过他们都没死,反而让“天字号”的首领看重,并被招募,训练,培养成杀手。 “乱世八王”饱受酷刑之痛,历经劳役之苦。 所以他们有恨意。 强烈的恨意。 有恨意就能狠下心。 够狠。 杀心才越大。 杀气也愈盛。 八人的等级在“天字号”只属于“乙”字号杀手,武功和地位低于“甲”字号。 可他们组成的刀阵“八王之乱”让江湖不少武林高手折戟沉沙。 有“漠北刀王”美誉的巴如勒穆儿,“富贵之爱”席家的长老“财色丰收”席子凉,“黑光门”詹家的香主“一黑到底”詹不闻,“衡山剑派”副掌门“离愁别恨剑”伍白耳,“打手帮”帮主“狂头子”丁立,都命丧于这个刀阵。 灵郁布属于六扇门,江湖两头混的大佬,自然清楚这伙人的底。 他哪里料到在这会碰到“乱世八王”,还中了埋伏,陷入包围,困于刀阵。 捕霸一向是抓人的,可今夜却被“捕”了。 敌人布下的“网”。 捕网。 杀手们摆了“阵”。 杀阵。 灵郁布不想被抓,更不想死。 所以他唯有破阵。 破这个乱阵。 遽然间,“乱世八王”各自摆了一种不同的刀式。 刀式缭乱。 乱目。 乱心。 乱神。 但见司马亮扶刀拄地,用了括苍派的一式“守株待兔”。 司马颖半蹲身子,执刀于胯下,这是“三十六路地躺刀”的起手式。 司马越,司马乂左右分立,弓步横刀,使了西域少林的“达摩刀法”。 一式“降龙驾云式”。 一式“伏虎移山式”。 司马囧马步一沉,双手捧刀,平举胸前,乃是“送刀堂”的“刺秦刀法”中一式“图穷匕见”。 司马玮脚踩两仪,侧身托刀,是“七星刀诀”七式之一的“双星拱月”。 司马颙虚步按刀,刀刃朝外,亮了昆仑派刀法的一招“踏雪折梅霜映红”。 司马伦阴沉着脸,身体挺立,双手抱刀。 他的战身刀与另外七人不同,刀也很宽大。可两面皆是刀背,刀头尖直,锋利无比。 看上去更像是剑。 一把沉重的巨剑。 司马伦没有亮出刀式,只是随意的抱刀而立。 灵郁布不禁有点错愕,目光冷冽的盯着此人。 ——为何他的刀与众不同? ——为何唯有他没有起式? ——为何八人里他最特别? “八王之乱”刀阵的精髓是“七隐一杀”,团体里有一人是指挥者,也是主力“阵将”,武功也最高。其余七人负责阻截,偷袭,掩护,迷惑,狙击。 七人彼此配合默契,各司其职,还互换其职,变化多端。 “阵将”是不变的,一直都是八人里的首领。 只有干掉“阵将”,才能破阵。 八个人皆有可能是“阵将”。 ——会是司马伦吗? 他太特殊,太醒目,太异乎寻常。 ——万一是陷井呢? 对方故意暴露的破绽,用来迷惑。 灵郁布没找出破解之策前,是不敢擅自出招的。 可对方的刀阵可攻可守,只要自己有漏洞一定会遭到进攻。 他只能先防。 灵郁布摆了一个“乱步”的架势。 什么是“乱步”? 这是“捕霸”自创的一种步伐,六扇门里也有人称为“霸王步”。 他昂首,挺胸,立腰,开髋,扣足,前腿弓,后腿绷,虚实分明,脚掌着地。 一旁的唐宝牛也看呆了,他是练外家功夫的,深知步伐相当重要。 灵郁布的步伐很奇怪,既不像弓步,马步,仆步,虚步,歇步这五种武术基本步伐,也又都有些相似。 他的步伐融合了五种基础步伐,形成了另一门极为混乱的步伐。 “乱步”对上了“乱阵”。 灵郁布主动求乱。 以乱胜乱。 让乱破乱。 靠乱制乱。 用乱防乱。 “捕霸”一乱,让“乱世八王”不敢乱来了,至少“阵将”没有下令出击。 “阵将”不能轻视这个对手,暂时也无法找出灵郁布“乱步”的破绽。 这一对八的场面就是一个字。 ——乱! 双方僵持不下,都在乱中寻找机会。 谁先乱中出错,就会处于劣势,乃至送命。 就在彼此对峙时,有一个人却给灵郁布带来了麻烦。 此人就是唐宝牛。 他来捣乱了。 之前他冲到屋外后,让灵郁布喝了一声,也愣住了。然后就看到了八名杀手,但自己并不认识这些人就是“乱世八王”。 唐宝牛如果知道对方来路,就不会乱来了。 只听到一声大吼:尔等毛贼休得猖狂,我乃“神勇威武天下无敌宇内第一寂寞高手刀枪不入唯我独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文韬武略玉面郎君唐宝牛唐巨巨巨侠”是也,还不快快受死…… 唐宝牛本来还想多胡吹几句,抖抖威风。毕竟让灵郁布轻易擒住,面子有点挂不住,想在他面前把场子多少找点回来。 银芒乍起,刺眼的强光直照唐宝牛双目,顿时让他视线一盲,睁不开眼。 “呼”的一响,一道强烈的劲风陡起,迎面飞袭唐宝牛硕大的身躯。 ——完了! 唐宝牛在黑暗中,脑子里瞬间闪出这个念头,预感自己要死了。 因为他知道那是刀风。 极为猛烈的刀法。 唐宝牛似乎感到那刺入骨髓的寒意,让他紧张窒息的杀气。 ——他看不见! 灵郁布却看的见,他目睹了司马伦抱刀的身体拧向唐宝牛这边,左臂放开。 清白的月光照在司马伦明亮的刀面上,发出耀目的银芒,就是让唐宝牛失明的反射光。 而出刀的人是司马玮。 他飞跃跳起,空中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捏住刀背,自上往下推出一刀,直切唐宝牛。 司马仑则又恢复了双手抱刀的姿势。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刀芒从屋子里劈了出去。 出刀的人在屋内发刀。 刀没出屋子,刀光飞出去了,还有劈出去的刀劲。 电光火石间,刀劲凌空截住了司马玮的战身刀,只听“叮”的撞击声。 司马玮刀身受阻,又让刀劲一挫,整个人被弹了回去。 他手臂发麻,掌心辣疼,手中的刀让刀劲震的“嗡嗡嗡”作响,差点拿不住。 唐宝牛闭目间,听到有人帮他挡下了那一刀,正要睁眼。忽然他感到衣领被人一把拽住,用力一拉。 他这体格少说有一百九十来斤,普通人哪里能拖得动。 可那人就像老鹰拎小鸡似的把唐宝牛旁大的身躯拽走了有七八尺远。 又是“铛铛”两响,犹如刀砍在坚石之声。 唐宝牛忙大叫道:干嘛呀!你谁啊?快松手。 “我是灵郁布,你别乱动!” 唐宝牛一听,那人也放了手。他站稳身子,睁开眼睛瞅了瞅那人。 还真是“捕霸”。 灵郁布表情并不轻松,仍仅仅盯着那八名刀手。 唐宝牛再一瞄自己原先站的位置,地上赫然有两道深深的刀痕。 ——好险! 这才明白刚刚不是灵郁布出手拉走他,估计就被切成几段了。 而先前救他的那一刀,应该是屋内沈虎禅发出的。 因为唐宝牛遇险的一刹那,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檀香味。 那是老大“阿难刀”的气味。 唐宝牛再熟悉不过了。 “灵捕头,多谢你救了本巨侠……” “现在不是谢的时候,阵还没破,你别再给我添乱了。” “那我该怎么做?” “老实呆着,别动!” 第二百零八章 别姬指 唐宝牛本想说话,忽然扑鼻钻入一股酒香。 大半夜的酒香从何处而来? 他转睛一瞧,只见灵郁布腰畔的酒葫芦只剩个壶嘴挂在腰间,其余大半截葫芦已然被削去,酒也洒了一地。 唐宝牛心中一惊。 原来刚才灵郁布见司马越,司马乂分攻唐宝牛,急忙迈步出手将其拉开。可就在那刻,“乱世八王”中有人兀然发出一刀。 那人趁灵郁布救人之际,悄悄的在他背后出手。 发刀无声。 出招隐蔽。 这一刀比起司马玮,司马乂,司马越的刀法更快,更绝,实力明显要强于三人。 灵郁布能躲过这一刀,也颇为惊心动魄。 他弓步倒撤,马步上提,仆步左移,歇步右滑,虚步转圈。险险的避了过去,可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就挨了这一刀。 这不符合常理,违反常规的步子就是人称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步”,也是灵郁布的两大绝技之一。 唐宝牛想到那凶险的瞬间,不由的汗毛孔张开,悚寒无语。 他紧紧挨着灵郁布不敢乱动,二人身材都属于高大雄健,此时站在一起犹如两堵密不透风的高墙杵在那。 灵郁布,唐宝牛二人脱了险,但还没脱困。 “乱世八王”的刀阵仍在,还发生了变化。 除了司马伦依旧抱刀自立,其余七人都动了起来。 他们交替换位,彼此掩护。 一时间,七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消失了,只剩下刀影憧憧。 灵郁布见不到对手,只看见刀在无序的移动。 敌人当然没有失踪,而是藏了起来,躲在宽大的战身刀后。 一人七刀。 人独立。 刀影动。 这莫非就是“八王之乱”的“七掩一杀”。 谁又是“阵将”,是“杀”呢? 风起,司马伦的白袍袅袅掀起,他的眼神淡定,神态自若。 即使他们要对付的是六扇门大佬级别的“捕霸”,依然从容不迫。 他没什么好怕的! 这份自信源于这个刀阵,坚信下一次进攻,下一次出刀必能斩杀对手。 “阵将”已部署完阵型,下达了战术指令。 夜风寂澜,皓月孤明,院内满地都是凋零的落叶,尽露肃杀之气。 风又起,攻势也起。 发起进攻的人不是“乱世八王”,而是灵郁布率先出了手。 他主动出击。 孤身闯阵! 他大步前冲,迅如疾风,扑向司马伦。 难道他想到破阵之法? 找到“阵将”了? 莫非司马伦就是“阵将”? 刀光泛起,如雪纷飞。 司马越,司马乂身形甫动,双手扶住两柄战身刀,左右横斩灵郁布的身躯。 二人使的都是“达摩刀法”,也向来一起联手出击。 灵郁布腾身前跃而起,迎向斩来的刀,双掌齐按刀面,顺势借力一翻越过司马越,司马乂二人。 他冲势未改,继续飞扑司马伦。 对方仍旧纹丝不动。 可突然,“刷”的又是一刀,司马顒在灵郁布突破司马越,司马乂防线时,就飞入半空,一招“力劈华山”,举刀下砍。 刀沉。 力猛。 司马顒瞅住时机劈出这一刀,要将对手劈成两段。 这样熟练的配合,这种擅长的杀招,他不止一次使用过。席家长老席子凉就是死于他刀下。 一刀两断。 唐宝牛见状不由大叫一声:小心! 灵郁布霍然举起右手,伸出中指和食指凌空一剪。 只见司马顒的巨刀让灵郁布二指硬生生夹住刀刃,刀势也随之一停,无法再进半分。 这一幕让唐宝牛目瞪口呆,对方三人的组合狙杀算的上十分默契。司马顒当头的全力一刀,连刀带势少说有三四百斤之重,却被灵郁布二指轻松化解,可见其指力之强悍。 惊愕的人不止唐宝牛,还有司马顒。 他预料到自己这一刀未必能击毙对方,那可是“捕霸”,没那么容易得手。 可灵郁布仅用两根手指,就制住了他的刀,这种场面实在意想不到。 就在司马顒心神骇乱之时,灵郁布运劲于手指,用力往下一扯。 司马顒紧握着刀,突然觉得一股巨力一压。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往下沉,紧接着“咔嚓”的裂响声从他的颈部传出。 他的下巴撞在灵郁布快速上顶的膝盖上,颚骨立刻碎裂,牙齿还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司马顒张嘴涌出一口鲜血,还吐出了半截断舌就咽了气。 唐宝牛大喜之时,抱刀而立的司马伦终于出了手。 他不动,是因为在等机会。 机会来了,他动的比谁都快,都猛,都坚决。 司马伦那把像剑一样的刀,倏然刺出,攻向灵郁布。 刹那间,刀亦或是剑,插入司马顒的后背,贯胸而出,刺向灵郁布。 这是用牺牲自己伙伴创造的一次机会,司马伦表情阴冷,没有丝毫失去战友的痛心。 他是杀手。 冷酷的杀手。 没有感情,只有任务。 眼看刀锋将至,灵郁布倏忽左手一抬又是手指一夹,在刀离自己胸膛三寸之距时,再次夹住敌人的武器。 还是只用了两根手指。 此时的他双手分别夹住司马顒,司马伦的两把战身刀,还击杀了司马顒。 可他隔着司马顒歪斜脑袋的身体,看见了司马伦半面阴狠的脸,嘴角勾起一丝毒厉的笑容。 笑的使人不寒而栗。 笑的让你心有余悸。 灵郁布眉头紧蹙,他背后陡然袭来一阵透骨的寒意。 刀无声。 无息。 刀无风。 无痕。 此人练的刀法是“天字号”首领亲传的“黯然失声刀”。 刀意黯然。 刀光也淡。 仅有刀锋上一抹微亮,像渺茫的一点星辰。 这样的刀。 如此的刀法。 他就是“乱世八王”的首领,还是“八王之乱”阵中的“阵将”。 并且是真正的杀手。 他能等,能忍。 司马越和司马乂出手时,他静静的等,时机未到。 司马顒出招被杀时,他默默的忍,机会仍不成熟。 可司马伦出击时,他不用再等,再忍。 他从背后奇袭,攻出无声无息的一刀,给予灵郁布致命一击。 唐宝牛心急如焚,想去营救,可没有办法。 司马亮横刀拦住了他的去路。 司马乂,司马越二人双刀交错,挡住了屋门,他们接到了指令守住门口,不能让沈虎禅再出手阻挠。 司马颖一招“梅花刀法”的“梅花三弄”,封住了窗户,防止沈虎禅的刀劲破窗而发。 司马玮则先一步冲进屋子,他接到的指令是杀进去,而不是守。 布置很严密。 没有人可以救灵郁布。 除了他自己。 “珰”的激震之声,灵郁布在危急关头,他右臂一振,手腕一抖,指间夹着司马顒的刀往后一送。 刀正好架住背后偷袭的这一刀,双刀碰击,星花四溅。 背后偷袭的人一惊,反应也快,收刀欲退。 灵郁布此时一个转身,反冲向那人。转身的同时还踢出一腿,踹在司马顒的尸体上。 司马顒的身体在蹬踹的力量下,往司马伦撞去,那体内的巨剑也贯体而出,带出一篷血雾。 司马伦神色大变,见司马顒的尸体飞撞过来,急忙后撤。但让鲜血淋了一脸,惊慌失措的掩面擦拭。 另一边,灵郁布已返身欺近偷袭之人,在对手闪躲之前,左手往此人胸口按了一指。 “噗”的一道血泉飚射飞出,那人“啊”了一声就轰然倒地。 司马囧死了。 他就是“乱世八王”的头领。 灵郁布得手后并不停顿,纵身飞向唐宝牛。 他越过司马亮时,右手伸指又是一点。 司马亮举刀才过胸前,咽喉上多了一个血洞。 鲜血缓缓的流淌出来。 他也慢慢的倒了下去。 而灵郁布已掠到唐宝牛身旁,右手在他肩上一搭,低声道:你老实呆着,别动! 说完手指还在唐宝牛的衣服上擦了擦指尖的血迹。 唐宝牛一瞧,刚想说话。 只听“哎哟”的喊声响起,屋里跌跌撞撞的奔出一人。 这人满身是血,胸口有一道深深的刀痕,他挣扎惨叫了几下,“扑通”栽倒在地而亡。 死者正是司马玮。 唐宝牛倒吸一口冷气道:灵捕头,你这手指是什么做的啊? 灵郁布淡淡的道:手指当然是肉做的! “那这是什么指法?” 灵郁布还没回答,夜空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捕霸”的指当然是,虞兮虞兮奈若何的“别姬指”。” 第二百零九章 我的鼻子 声音来自于昏暗的走廊处,可走出来的却是两个人。 一名青年胳膊用夹板固定,缠着绑带吊在颈部,左手持着钢刀,架在一个掌柜打扮的老者脖子上。 那老板眼角裂了道口子,口鼻与额头处皆有血迹和淤痕,显然受到了威胁和毒打。 唐宝牛转睛一瞥,立刻怒喝道:顾晓峰,你个兔崽子快把万老板放了。否则别怪你爷爷打废你个龟孙鸟蛋。 “嘿哟,怎么说话的?你小子看不清形势对不对。本少爷手上有人质,轮到你大呼小叫了吗?” 唐宝牛骂道:麻披!你个狗日的有种过来,老子非把你耳屎扇出来不可! “你妈的再说一句试试!” 顾晓峰目色一厉,手里的刀也一紧,万老板的脖子让刀刃划出一道口子,鲜血也顺着刀尖滴落。 万老板眉头一皱,闷哼忍痛,可硬是咬牙不求饶。 唐宝牛看着是又急又气,攥紧碗大的拳头,怒不可遏。 灵郁布扯了扯唐宝牛的衣角,却对着幽暗的走廊尽头说:你们晋北镖局也算是名门正派,用这种伎俩有失体面吧!何况在刑部的人面前挟持良民,太目无王法了,胆子不小啊! 顾晓峰让灵郁布的话震慑到,心里一虚,忽然又传出一声悠然动听的女声。 “峰儿,灵大人跟前不可放肆,“捕霸”是赫赫有名的神捕。他的面子可比你那没用的老爹要大十倍,别为难无辜的人。” “遵命,母亲。” 顾晓峰停止了动作,可刀依然抵着万老板。 与此同时,司马越,司马乂,司马颖,司马伦也掠到顾晓峰身侧两旁,摆开架势。 司马越双手捧刀。 司马乂双手扶刀。 司马颖双手拄刀。 司马伦一如既往的抱刀。 “灵捕头的“霸王步”,“别姬指”果然名不虚传,轻而易举的破了刀阵,今日奴家算是大开眼界。” 灵郁布回答:区区拙技,撑撑门面罢了,况且刀阵也破的不轻松。 司马伦擦干脸上血迹,指了指地上司马囧的尸体问道:你是怎么察觉的?他选的时机没有纰漏,手法也无偏差。 灵郁布道:他是你们的头目吧?身手相当不错,不过脑子太笨了。我冒险出手就是为了引你们上钩,他还真上当。 司马伦错愕的盯着灵郁布,眼神仿佛要把对方生吞活剥。 “你说什么?诱我们出手?” 灵郁布道:你们对这大个子动手,无非就是逼沈虎禅与我对他施救,才能寻机可乘,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我。我索性将计就计出手救他,并且刻意卖了个破绽,引其来攻。 唐宝牛本也不想插话,可听了灵郁布的说辞,顿时不高兴道:你原来把本巨侠当鱼饵,不是存心救我的啊?这太不地道了吧? 灵郁布目光盯着走廊,笑道:真心救人也好,假意救人也罢,或是不想救人,我都救了你。你性命保住了,何苦在乎那些呢? 唐宝牛一时哑口无言。 司马伦仍不解的追问:就算你故意为之,又如何知晓出刀的人是他?我们重新变换了刀阵方位,他还是在你背后出手的,你应该没看清他。 灵郁布回答:我确实没看见,可你们忽略我除了“霸王步”,“别姬指”两种功夫之外,还有一项本领。 “什么本领?” “我的鼻子!” 司马伦没听明白,愣了一愣。 顾晓峰哼了一声道:别听他唬人,鼻子有个屁用?明明是蒙的,还装神弄鬼。 “峰儿,那要看是谁的鼻子,“捕霸”的鼻子嗅觉极佳,比眼睛还灵敏。看不见,可闻得出,神鬼高深哦!” 话又是从幽暗的走廊传来,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司马伦猛然一惊道:难道是气味?你成心让他劈中酒葫芦,让酒沾到刀上,留下酒的味道。所以无论怎样无声无息的狙杀,你都能嗅到并有所防范。因为酒气是藏不住的,一出手就暴露了对不对? “捕霸”的嗅觉在六扇门里是一绝。四大名捕的无情心思缜密,鼻子也很灵。二人有过一场打赌,长桌上依次摆放二十一种香料,让双方蒙眼后逐一用鼻子嗅,然后随手拿出一味香料让二人闻,并说出它的位列次序。 灵郁布和无情斗了十七轮,“捕霸”胜出,赢了无情亲手做的一根竹笛。 不过后来得知无情那几日染了风寒,鼻子有恙。 刑部里戚哭戚泣擅长验尸,用嗅觉就能判断出尸体的死亡日期,并精确到日,时辰,时刻。 “捕霸”则能把时间范围缩小到一炷香之内,让戚氏兄弟犹为佩服。 他就是凭着超强的嗅觉,灵活的头脑,不知破获了多少大案和悬案,也成就了“捕霸”的威名。 灵郁布道:看来你还不算太蠢,至少比地上这位要聪明些。不过为了试探,我还是冒了一点风险,也难怪许多武林人士死在“乱世八王”手上,到底有两下子。 “精彩,精彩,不愧是“捕霸”。凭他们八人终究还是拿不下你。” 灵郁布冷笑道:那你何不现身一见,说不准你可以办到呢! “呵呵呵,奴家一介弱女子哪敢和名捕过招,就算敢也断然不是你的对手。” 灵郁布道:那么说你是不愿现身了?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出来!” 骤然间,屋内传出一声大喝,从里面走出一名背刀的人。 虎目寒厉。 虎眉怒扬。 步伐如虎攫。 气势似虎威。 正是沈虎禅,后面尾随而出的是狗狗,陈老板。 顾晓峰一见沈虎禅像见了鬼,心中震怖不已,握刀的手也不禁哆嗦起来,刀锋微微颤动。 万老板肩上又多了一道口子,他可能实在吃不住痛,嘴里叫唤了下。 陈老板一瞅万老板模样,焦急道:老万,都怪我连累了你。 万老板沙哑着嗓子道:不碍事的。一把老骨头了,反正迟早要入土,你我就别说谁连累谁的话了。 沈虎禅瞪了顾晓峰道:你要是敢再动万老板一下,我马上砍掉你的脑袋。 顾晓峰惧怕沈虎禅,可又不想在众人面前露怯。虽不敢妄动,嘴里还是放了狠话。 “姓沈的,你别乱来,不然本少爷马上剁了这老头。” 沈虎禅往前迈了一步,司马乂,司马越,司马颖,司马伦纷纷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在推动他们。 顾晓峰更紧张,更怕。 他有点结巴道:你,你,你听不懂吗?再过来我,我,我我就杀了他。 陈老板急道:老大!别…… 沈虎禅停住了脚步,他已迈了两步。 “出来!” 沈虎禅又高喝一声,音如洪钟,声如惊雷。 “沈虎禅,看来你的伤恢复的不错,能杀了司马玮。” 猝然间,红影一闪,一道身姿倩丽的女子从昏暗的回廊掠出,眨眼间到了顾晓峰身边。 那身法疾如鹰击长空,快似穿云飞矢。 灵郁布见了都自语一句:好快。 女子一袭红衣,外披绯色兜帽大氅,帽沿压着她乌黑的刘海。 她两弯似蹙非蹙的细眉,像两缕黄昏的褐色薄雾,眉尖微微上挑。 像极了轻轻扬起的刀锋。 眉薄如雨。 细雨绵绵,淅淅,沥沥。 眉意愁。 且凄。 带着一丝清婉迷离的惆怅,让人忧伤。 沈虎禅看到她,目光中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烈烈的火。 猎猎的怒。 “刘传凤!果然是你!” 刘传凤妙目一瞄,对着沈虎禅道:你那么想见我,那就满足你的要求。 说完,她又对灵郁布恭敬行礼道:见过灵大人,早该出来给你问安了。多有失礼,还望见谅。 沈虎禅冷冷道:我有笔帐要和你算!必须要算! 刘传凤道:虽然你是个可怕的人,但身受重伤是奈何不了我的。何况灵大人在这,岂容你肆意行凶。 灵郁布望了望双方,又看了看其他人,扬声道:我是捕快,谁犯法我就抓谁。 刘传凤笑道:那你该抓沈虎禅。他可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满手沾血的凶寇。 第二百一十章 人质 “我呸,我呸呸,我呸你八辈祖宗,往咱们“七大寇”头上扣屎盆子,我唐巨侠可不答应。” 唐宝牛早就按压不住心里的火气,他那晚亲眼目睹刘传凤杀害了幸不辱命,暗算重伤沈老大。 他本就是急躁,易怒,莽撞的性格,见了仇人恨意如波涛汹涌,充满了他的脸。 唐宝牛双拳交叉于胸前,已运起“大气磅礴神功”,正欲前扑进攻。 灵郁布展臂一伸,双指一分一合夹住唐宝牛的衣领,倏然间就揪住了恰如水牛狂奔的唐宝牛。 “不要冲动!” 唐宝牛身体顿感沉重,强吸一口气想使劲挣脱,可灵郁布的手指就像铁钩牢牢的钳制住自己。 “你干什么?快放手,我要为小刀报仇。” 灵郁布道:你这般鲁莽,谁的仇都报不了,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唐宝牛心急,拧身反手要去扳灵郁布的腕子。 灵郁布眼快手疾,振臂抬腕,双指紧合。唐宝牛一时立足不稳,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呼”的一下子,身板厚实的唐宝牛被灵郁布甩手径直抛向沈虎禅这边。 唐宝牛半空手足无措,颇为狼狈的落地,幸亏沈虎禅伸手一托一扶,才站稳脚跟定住身子。 “你爷爷的,把老子当球扔啊!” 唐宝牛又气又羞,正要发作与灵郁布理论。 沈虎禅拦住了他,并道:大唐,不可乱来!灵捕头说得没错,别白白送了性命。 唐宝牛刚要争辩,却瞅见老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 他转目一瞅,只见刘传凤纤细白净的玉手上多了一把刀。 刀很短。 很小。 且精致。 刀背弯如月牙,刀颚碧青,刀锋寒锐,形状犹如一把女子梳妆打扮用的梳子。 刘传凤殷桃色的唇,在月色映照下,折射到刀的背刃上,透出一抹绯色的红芒。 像黄昏时,落日染在峰峦上的血色残夕,由浓转淡。 很朦胧。 也恍惚。 还有一种落寞,凄惘的孤寂感。 刘传凤亮出了她的刀。 却未施展她的刀法! 红袖刀法。 只要唐宝牛冲过来,她有十一成把握,十一种方法将他格杀当场。 沈虎禅拦下了唐宝牛。 刘传凤无法出手,因为沈虎禅的一只手已按在刀柄上。 那把背后的“阿难刀”。 不仅如此,连司马乂,司马越,司马颖,司马伦都没有出手机会。 灵郁布用了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步伐封住了他们的进攻路线。 ——霸王步。 他像一座坚固的城堡,一堵高耸的城墙,一道巍峨的城关,挡开了敌人。 院内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唐宝牛也消停下来,暗忖:刚才要是脑子一热冲上去,能不能招架住对方的红袖刀法? 他已不敢再往下想! 刘传凤处变不惊的说道:灵大人,沈虎禅和他的同伙都在这,你为何不抓? 灵郁布回答:“七大寇”的案子仍有疑点,还不能过早下定论。 刘传凤道:难不成官府下发的海捕文书都不做数吗?他们可是犯案累累,罪恶滔天啊! 顾晓峰也道:对!这姓沈的,还有那几个贼寇公然去咱们晋北镖局挑衅闹事,杀了总镖头蒋冲和我父亲的妾室,这还要什么定论。 灵郁布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这灵某不想管。我也出身江湖,懂得江湖事江湖了的规矩,可蒋镖头和顾局主小妾不是沈虎禅杀的! 刘传凤反问:你凭什么说不是他干的? 灵郁布回答:就凭灵某“捕霸”这块招牌,我当时就在打虎镇,也遇到了沈虎禅。他是离开镖局后,蒋镖头才让人杀害的,这你们晋北镖局应该比谁都清楚。至于香香姑娘的死更非沈虎禅所为,这点顾少局主你是最清楚的。 灵郁布一双锐目直盯着顾晓峰,看的他心里一阵发毛。 顾晓峰神色慌张,叫喊道:什么叫我最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过! 灵郁布笑道:是吗?那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是你做的! 刘传凤细声道:灵大人,你办案一向是讲究证据的,何况你是六扇门里的名宿,可不能随便乱说话啊!更不能冤枉好人,放走贼人。 灵郁布道:那是当然。所以晋北镖局的案子我会深究严查,没有铁证之前不会妄断臆测,颠倒黑白。 他又侧首对沈虎禅道:我也不会偏袒你,你仍是多宗案子的嫌疑人,若有真凭实据证明是你干的,我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沈虎禅淡淡的一笑道:我从没有想过让谁包庇,让谁护佑。灵捕头放心,假如“七大寇”真做了法理难容的事,自当伏法,绝无二话。 刘传凤冷哼道:那灵大人也该把沈虎禅一伙抓拿起来,押回衙门审问对不对? 灵郁布笑答:按理是该如此!只是现在不行! “为何不行?” 灵郁布用手指了指顾晓峰,司马伦等人。 这个动作让顾晓峰变得不安,司马伦四人更是有点畏怯。 ““七大寇”几人是嫌疑人,该和灵某走一趟衙门。可你们公然袭击朝廷命官,又该当何罪?” 顾晓峰忙不迭回道:我可没对你动手,与我何干? 灵郁布喝道:他们的罪已不小了。你竟用刀挟持百姓,图谋不轨,还威胁本官! “这这这……没有……没有,我哪有威胁灵捕头你!” 顾晓峰让灵郁布话锋一逼,心如乱麻,话也说不利索。 “灵大人,误会了!我们哪敢威胁大人。只是发现这老板窝藏沈虎禅一伙,帮他们躲避官府追捕,故而将其擒住。他绝不是良民,而是共犯!” 灵郁布笑道:果真如此? 顾晓峰听了刘传凤的话,也辩解道:正如母亲大人所言,这万老板平时就欺行霸市,与沈虎禅勾结在一起。我是帮衙门抓贼人,绝没威逼平民,请灵大人明鉴。 万老板喘着粗气道:你胡说,我是正经做买卖的商人,没做过坏事,更不是贼人。 顾晓峰刀面用力压在万老板肩上,阴狠的说:闭嘴,你个老不死的满嘴谎言,分明就是贼骨头,别想狡辩。 灵郁布道:如此说来,你们还立了大功,我该为你去衙门请赏啰? 顾晓峰瞅了一眼刘传凤,又对着灵郁布说:请赏就不必了,为民除害是我等武林人士该做的,晋北镖局更是义不容辞。 “好!那你把这位老板放了,交给灵某带回衙门可好?” “这……” 顾晓峰犹豫之间,刘传凤说话了:峰儿,灵大人发话了就把人交给他。你切记要慢慢的放,慢慢的交,别失手弄伤了他。 “呃……呵呵呵……我明白了,一定按母亲大人的意思,安全的把人交给灵大人。” 顾晓峰果真撤了刀,身子往后让开。 可万老板并没脱险,因为他又被两把战身刀制住。 司马乂,司马越左右横刀架在万老板的脖子上。 刀寒。 人恶。 “哎呀呀呀,峰儿你这点事都做不好吗?让你把人交给灵大人,怎么变成这般情形!” 顾晓峰邪笑道:母亲恕罪,儿子笨手笨脚让你失望了。 他又假惺惺的对灵郁布道:灵大人,你看这如何是好?我可真心想把人放了,哪曾想到这几位朋友截了胡。 沈虎禅虎目一闪道:卑鄙。 唐宝牛也骂道:使奸耍诈的龟孙子,我捶死你。 陈老板见状道:沈老大,万老板可是我们“七大寇”的恩人,咱们不能连累他。 沈虎禅点了点头,望向了灵郁布。 灵郁布蹙着眉,沉着脸,对司马伦道:把人放了,不然你们四个都出不了这个院子。 司马伦抱着刀,微笑的摇了摇头。 司马颖的刀又顶住了万老板的背脊。 不论是灵郁布,沈虎禅都无法让万老板从“乱世八王”的手里安然脱困。 杀人难。 救人更难。 从善于杀人的手里救人,则是难上加难。 双方僵持不下,谁也没动。 “乱世八王”不敢动,万老板是人质,活着才有用。 灵郁布,沈虎禅不能动,要擒杀司马伦四人不是难事,但万老板一定会死。 猝然间,黑夜中升起一道耀目的旗花,半空一炸散开,亮起五点烟花。 红,黄,蓝,紫,金五种绚烂的颜色。 刘传凤抬首远眺,玉靥一笑道:灵大人,奴家有个折中的法子,你不知有没有兴趣听听。 灵郁布道:你说说看。 “不如奴家来做个和事佬,他们把人放了,你们让我们走。” 唐宝牛喝道:你想的美! 刘传凤道:我并不是怕,真要起了冲突,刀剑无眼,这位老板就生死难料了!灵大人,你觉得对不对呢? 灵郁布望了一眼夜空中缓缓消失的花火,缄口不言,静静沉思。 刘传凤又望向沈虎禅道:沈虎禅,你也快点拿主意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因为“五泽盟”的人就要来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狂少蔡五 “五泽盟”的探子发出了讯号,这对沈虎禅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北方武林的格局动荡多年。 河北路的“大连盟”早已随着凌落石的败亡,而土崩瓦解。零星的小帮会不是让惊怖大将军剿灭,就是成不了气候。 只剩下“四分半坛”陈家,“东北一刻馆”林家,以及“山东神枪会”孙家的部分势力盘踞在那里,互相较劲。 陕西路原本声势浩大的“青帝门”,也因“东天青帝”任古书的三大传人雷大先生,深仇大师,公羽敬之间的猜忌,内斗而亡,整个“青帝门”从此一蹶不振。老门主任古书则武功尽失,为了避世隐退江湖。 河东路的“风云镖局”原是北方最大的江湖势力,风光极盛时傲视群雄。如今随着“武林四大家”相继覆灭,旗下诸多镖局遭受其他势力打击,也不复当年天下三大帮的风采。 这乱局中既有沉,就必有浮。 有人失势,也有人崛起。 以蔡般若为首的“五泽盟”,钟诗牛领头的“南天门”是最有实力的两家,亦是对立的两方。双方争锋相对多年,都意在称霸北方武林。 蔡般若惹不起。 钟诗牛不能惹。 可偏偏沈虎禅都惹了。 他本就不怕麻烦,甚至主动去惹麻烦。 “五泽盟”的麻烦是沈虎禅主动找的,为了帮楚衣辞拿到“高唐镜”开罪了蔡般若。 “南天门”的麻烦是别人帮他找的,这沈虎禅并不知道。 无论是已知的,未知的,都是大麻烦。 沈虎禅此刻眼前就十分麻烦,他想亲自解决这个麻烦。 但他心知不行。 自己受了重伤,与“红袖刀法”一战有多少胜算? 唐宝牛连日来没有好好合过眼,气力,精力,战力都大打折扣。他根本顶不住司马伦,司马乂,司马越,司马颖的联手进攻。 狗狗只会驭兽,不善于打架,更别说杀人了。万一打起来,非但帮不上忙,反受其制。 陈老板是商贾出身,本就没有练武底子,那几下三脚猫功夫还是温柔教的,自保都够呛。 虽然还有一个“捕霸”,但对面也有一个人质万老板。 万老板的安危对陈老板来说极为重要,乃至情愿自己去替他成为人质。 老板也有讲义气的。 如若万老板出事,陈老板定会愧疚终身,备受自责。 沈虎禅不希望兄弟有负罪感,也不愿看到无辜的人因“七大寇”而丧命。 那样他也会内疚。 况且灵郁布是公门捕快,还是一名好捕快。同样会顾忌老百姓的生死,不会冒险出手,另外他和自己还保持着一个“距离”。 第一:他们本就不熟,谈不上有交情,仗义相助有铁手的缘故在内。 第二:捕快是执法者,不能滥用权力,不可乱杀,更不会为沈虎禅杀人。 第三:好捕快有坚定的立场,不会徇私枉法,只会依法,维法,执法。 连“四大名捕”在办案缉凶过程中,也会遵循这样的原则,恪守法度,保证办案的公正性,公平性。 那么灵郁布未必会帮自己。 所以沈虎禅很快做了决定,也是为了陈老板而做的决定。 “放了万老板,你们都可以走!” 说完,沈虎禅看向了“捕霸”,灵郁布仍抬首望天,若有所思。 他有他的心思。 灵郁布不仅在判断当下的局面,也在考虑后面的形势。 因为“五泽盟”要来了,局势会越来越难控制。 也越来越不利。 不论来的是副盟主蔡五,还是大供奉“风景这边独冷”梁凉,都不好对付。 万一连蔡般若都来了呢? 他们来找沈虎禅没有别的目的。 就是来杀他! 灵郁布深知此刻不能打,还不能留。 只能走。 所以他又望着刘传凤。 她原先是来杀沈虎禅的,但没料到半路冒出一个“捕霸”。 这对她来说很棘手。 刘传凤可不想让杀沈虎禅这件事,在江湖上人尽皆知。 特别是不能让四大名捕知道,可“捕霸”在场,他们一定会收到消息。 那样的后果她承受不起: 第一:沈虎禅和四大名捕都是自在门弟子,他们必定会追查到底。 她可不想对抗四大名捕。 第二:他的师父懒残大师,师叔诸葛先生恐怕也不会置之不理。 没人有勇气去面对这二人。 第三:沈虎禅与“七大寇”有不少江湖朋友,其中唐宝牛和方恨少与金风细雨楼关系密切。 金风细雨楼能得罪吗? 除非她能连灵郁布,“七大寇”一起干掉,这样就无人知晓谁杀的沈虎禅。 刘传凤甚至还会杀了顾晓峰,“乱世八王”四人,将涉及此事的人全部灭口。 这样才万无一失。 她绝对干得出来。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不过刘传凤明白行不通,她和“乱世八王”剩下的四人,拿不下沈虎禅与灵郁布。 就算沈虎禅受了伤,依然不可行。 因为他的刀还在。 那把“不惑之刀”。 让你不惑的“禅刀”。 使人无解的“魔刀”。 刘传凤决定走。 让沈虎禅死在别人手里,比如“五泽盟”,或者“万人敌”。 谁都可以! 她不在乎。 在乎的是沈虎禅的生死。 刘传凤对灵郁布问道:灵大人,你怎么说? 灵郁布回答很干脆:把人放了,灵某今晚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案子我不会放手,查到水落石出为止,该法办的罪犯一个都跑不了。 “放人!” 刘传凤回应极其迅速,快得像她的出刀。 语气冷得像她的刀锋。 下令时的表情就像她砍掉别人头颅一样轻松。 顾晓峰一听忙道:母亲,不可不可。我们放了这老不死的,他们要是反悔怎么办? 刘传凤口气阴狠的说:立刻放人!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司马伦马上点了点头,司马乂,司马越,司马颖一起收了刀。 顾晓峰心头一颤,不敢违背刘传凤的命令,嘴里叫道:老不死的,算你命大,快滚吧! 万老板步履蹒跚的走了过去,他已精疲力竭,身体难以支撑。 “峰儿,你们几个先走!” 顾晓峰,司马伦四人快速的撤离,丝毫没有犹豫,只留下刘传凤独自断后。 陈老板,狗狗见状忙跨步上前,搀扶住万老板,并察看他的伤情。 沈虎禅静立不动。 如山。 灵郁布屹然不动。 似墙。 刘传凤一动不动。 像刀。 “我果然没看错,沈虎禅是个信守承诺的汉子,灵大人也是一言九鼎的名捕。” 沈虎禅目光炯炯看着对方道:你可以走了,这样我就可以开始默数你的死期。 刘传凤朱唇微翘,缓缓的往后退走。 沈虎禅的视线也随着她的后移而逐步前推。 刘传凤红色的身影越来越暗,渐渐融于黑暗之中。 灵郁布高声道:下次遇见你,我会亲手拘捕你。 “好!我等你来抓我,也等他来杀我。” 话音一落,刘传凤的红影彻底湮没在夜色里,隐约可见一抹绯色的刀芒越来越淡。 越来越纤细。 越来越模糊。 直至消失不见,只留下漆黑寂静,空无一人的走廊。 月很清。 院子静。 灵郁布走到沈虎禅面前说道:你们也赶紧走吧,“五泽盟”的人马上就会到。 沈虎禅问:那你呢? 灵郁布道:我还要顺着刘传凤这条线查下去,我怀疑她和无头军有关,嫁给顾奇峰,进入晋北镖局别有目的。 沈虎禅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灵郁布道:不!你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去太原府找铁手。他会帮你,也让我别白忙活这一场。 沈虎禅思忖了一下道:沈某懂了!那灵捕头,我们后会有期。 灵郁布笑道:下次再见到你,希望你别再是通缉犯了。 沈虎禅刀眉一舒,也笑道:是不是通缉犯不好说,但我知道你还是那个好捕快。 “哈哈哈……” 灵郁布在大笑中,消失在院子里。 沈虎禅,唐宝牛,陈老板,狗狗,万老板也迅速离开了布坊。 不一会,约莫有五六十人的队伍赶到布坊。 这些人动作迅捷,训练有素,将院子包围了五层。 院中只有五人。 一个身穿紫袍的年轻人,负手而立,站在院中央。 这人相貌说不上英俊,可也绝不难看,眉宇间透出一股狂气。 他的狂气。 还是看的见的狂气。 月光下,他的眉心有一团气散发升起。 那气飞扬跋扈,那气狂放不羁,那气盛意凌人,那气桀骜不驯。 那是不可一世的狂气。 他就是“五泽盟”的副盟主蔡五,“梁四风流蔡五狂”的蔡五。 狂就是蔡五。 蔡五就是狂。 他瞅了瞅院内的其他四人,应该说是四具尸体。 司马囧,司马顒,司马亮,司马玮。 蔡狂的目光停留在司马玮的刀口上,像一只蜜蜂看见储蜜的花苞,久久不能移开。 许久,蔡狂嘴里才吐出几个字:沈虎禅! 第二百一十二掌 风云镖局 祁县位于太原府与汾州交界之地,东邻太谷县,西与平遥县接壤,南边和武乡县交界,北面毗连清徐县。 天下闻名的“风云镖局”总局就位于祁县武曲镇的“卧龙冈”。 山冈拔地百丈之高,危峰兀立,怪石嶙峋,崖顶矗立一块巨石横卧凸出。巨岩一端拱起直插天际,势如苍龙昂首,欲冲云霄,神韵不凡。 此处故而得名“卧龙冈”,“风云镖局”就依山而建,陡峭的山体上楼阁耸立,厅堂层叠,寨堡错落有序,哨塔和箭楼紧密相连,可谓是鬼斧神工,气势磅礴。 山冈下面有一条宽约十数丈的“云河”,将武曲镇一分为二。一面是倚山傍水的“风云镖局”总局,河的另一端是四百多户农家居住的镇子,中间有座九孔石桥叫“风桥”贯连两岸。 晌午时分,五六名镖师急匆匆跑过“风桥”,从镖局正门“龙门”进入,穿越过“囚牛亭”,通过“嘲风阁”,登上“狻猊道”,来到了“东海厅”。 “东海厅”是议事的所在,厅内正上悬挂一块金匾,刻着“龙困于野”四个雄浑刚劲的大字,据说是当年龙放啸用刀法留下的。 匾下有四扇楠木屏风,分别雕着“福”,“禄”,“寿”,“禧”四尊神像。右边主座端坐一名年纪不到四十岁的锦衣人,面黄如腊,身材欣瘦,眼眸精亮,胡子刮的十分干净。 桌案上摆着一对精铁打造的蝴蝶双刀,这是他的兵器,也代表了身份。 “庄生晓梦迷蝴蝶”的“梦蝶公子”龙逸尘,他是龙放啸的次子,“风云镖局”的二公子。 他与兄长龙逸凡是同父异母,二人生母都出身不凡。 龙放啸十六岁在山西一带就颇有名气,可算年少有为。也得到“晋江镖局”局主“擎天一刀”袁涛洪赏识,受邀加入。 没有几年,龙放啸为“晋江镖局”打响了招牌,也帮自己打出了名气。袁涛洪极为欣慰,把自己的独女袁澄澄许配给他,后来更是把整个镖局交于其管理。 龙逸凡就是袁澄澄所生,但没过几年她就染病不治,撒手人寰。龙放啸之后由乔太公牵线,娶了当时太原府首富“有钱好办事”富万三的女儿富白美。 富万三有三绝:有钱,有势,有女儿。 尤其是爱女富白美不仅容貌出众,还身怀绝艺,她的师父也是峨眉派掌门“梳眉师太”的高徒。年纪轻轻就凭一套“忘情舍意剑”名声鹊起,击败不少武林才俊。 龙放啸那时三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晋江镖局”名声蒸蒸日上,威震河东。富白美嫁过去后,也把富家的资源,人脉带进了镖局,并为其生下一子就是龙逸尘。 龙放啸声势愈大,江湖地位愈尊,实力发展愈快。也把“晋江镖局”改名“风云镖局”,很快跻身天下三大帮之一。 可随着夫人富白美过世,这几年龙放啸已不再过问武林之事,长子龙逸凡坐镇“晋中镖局”,负责主持各分号的运作,次子龙逸尘则打理总局的日常事务。 故而龙逸尘是总局管事人,坐在右边主位。 进入厅堂为首的镖师拱手道:禀二公子,我们在镇外发现了汪局主的尸首。 龙逸尘目光聚合一望,只见地上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正是位于太谷县,三十二家分号之一“青云镖局”的当家汪剑峰。 他死了。 死在了“武曲镇”。 死在总局的地盘。 也死在了家门口。 这对“风云镖局”来讲是一种打击,一种示威,一种挑衅。 这让龙逸尘忧心忡忡,压力重重。 他清楚两次丧妻之痛让父亲心情不舒,思绪不振,“风云镖局”也再走下坡路,无可挽回的没落。 他们的力量不断的受损,受创,受到威胁。 “风云镖局”在北方武林的地位已不稳固,地盘逐渐让人吞并,实力不停的被削弱。 所以迟早有人会来挑战他们。 打压他们。 吃掉他们。 这是武林法则,弱者会挨打,被消灭。 江湖很难大家和平共处。 没有争斗,侵夺,扩张,厮杀,还能算江湖吗? 天下乱世,江湖上有多少人是讲人情世故的? 都是为名,为利,为权,为势,还讲什么人情世故? 打打杀杀不是更直接,更干脆,更有效? 江湖人不是读书人,讲道理不如动刀剑。 谁狠谁说了算。 谁强谁来做主。 要讲人情世故,不如去做学问,练什么武? 也有人会说练武为的是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那就更说明江湖很乱,有不义,有不公,有不讲理。 否则何需惩奸除恶,匡扶正义。 有正就有邪。 当今是乱局,是浊世,内忧外患,邪盛正衰。 江湖亦不能幸免。 龙逸尘此刻面临挑战,遇到乱局。 他只有面对。 应战。 “何人发现汪局主尸首的?还有其他弟兄伤亡吗?” 镖师回答:是赵镖头,他领人在镇外巡逻时发现的,另外“青云镖局”的十五名兄弟也都死了。赵镖头让我先带汪局主尸体来通报一声,他在附近警戒,以防敌人来犯。 龙逸尘脸色愈发的黄,目光愈发的寒。 他右手边一排座位上,一人猛然长身而起,一晃就到了汪剑峰尸体边,身法轻快如风。 这人岁数要比龙逸尘年长,身着淡青色长袍,目光如豆,颌下三缕长须无风自动,颇有威仪。 他就是“风云镖局”总镖头“铁胆神通”杨魄。 他这个总镖头可不简单,是指总局和三十二家分局的总镖头,任何一家镖局当家都要给他点面子。 杨魄加入“风云镖局”有二十九个年头了,至今做了二十五载的总镖头,战功赫赫,是龙放啸最为依重的部下。 他本是河北保州人,内力浑厚刚劲,一对“龙虎铁胆”收放自如,百发百中。别说普通人了,就是练家子也绝不敢硬挨一记飞胆。 杨魄为人忠心耿耿,不计得失,办事认真,论能力远在其他分局局主之上。龙逸尘接手总局时日不算太长,虽是龙放啸次子,诸多事宜仍要与其商议,请教这位元老的看法。 可见他在“风云镖局”的地位,威信都极高。 杨魄仔细的查验了下,神色严肃的说:以汪剑峰的身手,我也要三十招后才有把握胜他,显然敌人不是省油的灯。 龙逸尘问:看得出对方的来头吗?又是什么武功路数? 杨魄缓而高声道:无头军,“哭丧棒”,“勾魂锁”。 龙逸尘皱眉道:“索命摄魄,黑白无常”。 杨魄肯定的回答道:不错!就是无头军的这对煞星。汪剑峰琵琶骨被黑无常的“勾魂锁”贯穿行动受制,前额让白无常的“哭丧棒”一击毙命,这二人联手汪剑峰毫无生还可能。 黑无常,白无常是无头军“自在十三重天”的五当家,六当家。 没人知道两人在加入无头军之前,是来自何门何派,哪帮哪会的,身份成迷。 而今“黑白无常”,河东路没人对他们会陌生,甚至非常惧怕。 二人武功阴毒,手段残酷,冷血嗜杀。 黑无常的“勾魂锁”,白无常的“哭丧棒”单独使出来都让人生畏,若互相配合极难应付。 他们手下还有一支“阴兵”,也是无头军的精锐“九九八十一难”,均是黑白无常精挑细选的人手。 也是一帮喜好杀戮,痴迷虐待的暴徒。 龙逸尘沉吟不语,眉头皱的又深了。 杨魄道:二公子,看来无头军这次是有大动作,绝非以前的小打小闹,估计大自在天是要与“风云镖局”彻底开战了,还是一场决战。 龙逸尘侧首道:大师怎么看? “阿弥陀佛。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兮,皆两相依,这次不论是福是祸,老衲愿与“风云镖局”同舟共济,携手并行。” 说话的是龙逸尘并排左边主座的一位僧人。 他能坐在主位,说明身份不低。 这僧人是嵩山少林寺的一位高僧。 武功极高的僧人。 “九劫大师”。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武林正宗 嵩山少林寺,称为“禅宗祖庭,武宗圣地”。 北魏时期,达摩祖师长途跋涉来到中土,在少林寺广集信徒,传授禅宗。并创下“易筋经”,“达摩功”两大神技。 “易筋经”是一门堪称神妙的内功心法,乃少林镇寺之宝。 “达摩功”则是“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总纲,也是惊世武学。 嵩山少林寺主要武力分布为“达摩院”,“罗汉堂”,“般若堂”,“菩提院”。 “达摩院”是研习少林寺最高深武学的机构,共有四位德高望重,武功超绝的神僧。每一任方丈人选,皆从这四人之中产生,并会依次递补。院内还有十八名资质上佳的僧人守护,号称“十八罗汉”。 “罗汉堂”主修拳法,掌法,棍法,剑法,阵法等上乘功夫,也是武考机构之一。堂内设首座一名,是递升“达摩院”四大神僧空缺的人选,他管理着近三百名少林武僧。 “般若堂”专研刀法,指法,擒拿手,爪功,特殊兵器等一流武学,同样是武考机构之一。设首座一名,亦可晋升为四大神僧,堂内大约有二百多位少林武僧。 “罗汉堂”,“般若堂”弟子均是摩顶受戒,正式出家的僧人。通过武考挑选出优秀徒弟,能传授其部分“少林七十二绝技”中“上三十六门”武功。 这类人选都是百里挑一,可谓凤毛麟角,涉足江湖足够算一号人物。 “菩提院”是练基本功的所在,只能接触到“下三十六门”的武功。但这里是接纳俗家弟子,非佛门弟子的。设有一名班首,四名西堂一起负责院内事宜。 此外“戒律院”负责监督寺院僧人的行为操守,“忏悔堂”是惩戒,刑罚部门,也是监狱。“药王院”属于医馆,并研究各类药材,解毒之术。“证道院”是供高僧修行佛法的地方。“知客院”是搞外交的,承担佛会,法事,与江湖打交道。“舍利院”专门安葬圆寂的高僧遗骨,供放灵位。 可最神秘,最重要的所在是“藏经阁”,也是少林寺的禁区。 武功外传一向都是少林寺的传统。 第一,让少林的武学可以在武林源远流长,发扬光大,并融合禅宗文化思想提高影响力。 第二,吸纳那么多俗家弟子,非佛门弟子,是为了他们日后行走江湖,倘若成名开宗立派,无疑算是少林的外围势力。 第三,少林寺人口众多,花销巨大,光靠香油钱是无法支撑的。大部分收入来自于施主,善信,檀越,恩客的赠送,布施。其中不少信众的子嗣在少林学习武艺,算是一种回馈。毕竟和尚是人,也要吃饭,光靠诵经讲法,肚子是念不饱的。 “九劫大师”身份极高,他是“达摩院”四大神僧之一,有资格晋升方丈的人选。 龙放啸本人不好奢侈之风,也不爱摆排场,近年来又极少露面应酬。因此特别嘱咐龙逸凡,龙逸尘,他的七十大寿只设家宴,没有广发请帖,邀请各路武林同道。 不过还是请了几个重要的人,因为他要办一件大事。 让武林惊天动地的大事。 ——金盆洗手。 “九劫大师”寺内威望甚高,少林在江湖地位尊崇,又是龙放啸至交。由他来主持自己退隐江湖的仪式,再合适不过,也具有权威性。 龙逸尘起身,转向九劫大师,两手合抱于胸前,俯身深深作揖。 “大师愿仗义相助,晚辈不胜感激,也代家父先行谢过。” 九劫大师也起身,合手回礼:贤侄不必多礼,我与你父亲交情甚厚,理当相助。况且江湖上有这等不平事,老衲岂能袖手旁观。 龙逸尘回道:大师乃少林神僧,佛法,武功双绝,且深孚众望。有大师在此主持公道,“风云镖局”无忧矣! 九劫大师道:惭愧惭愧!老衲断然当不起“神僧”二字。掌门师兄,以及“达摩院”诸位师兄远胜于我,贤侄切莫再提神僧二字。 龙逸尘笑道:大师过谦了!谁人不知“六欲”,“七情”,“八难”,“九劫”四位大师皆是独挡一面,使少林寺能在沉浮起伏的江湖中稳居不坠,傲视群雄。 龙逸尘口中所说的人正是“达摩院”四大高僧,“六欲禅师”,“七情大师”,“八难大师”,“九劫大师”。其中“六欲禅师”武功尤为出类拔萃,极有希望接任下届方丈之职。 “八难大师”,“九劫大师”也有宗师风范,均是具备竞争资格的后选人。 “七情大师”则才情俱佳,精通“掌法”,“棋艺”,“相术”,“坐禅”,“素斋”,“钓鱼”,“种菜”,亦是诸葛先生的好友,多年前授皇命下山,来京师汴梁“大相国寺”担任方丈。 九劫大师道:本寺只求大宋江山社稷稳固,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武林同仁扬善积德。何来傲视群雄之意,亦无称霸江湖之心,出家人只求普度众生,祈福于民,造福于世。 一旁的杨魄点头道:大师所言,可见心境之高,胸怀之大,杨某佩服之至。 龙逸尘道:家父也时常对我提起大师,说你与几位神僧是海内无双,独树成林的高人。当今武林纷乱,局势堪忧,诸位大师出来执掌大局是众望所归,又能稳定人心,重整江湖秩序,造福于天下。 “阿弥陀佛!若是除暴安良,老衲义不容辞,至于这江湖权利的漩涡,还是置身远避为好!” 九劫大师凝视厅外,目光远扬,眼神里透出一抹闪亮的眸色。 他的银眉似鹅毛般飞起,十分飘逸,也很好看。 让人不禁想起飞舞的雪花,在弥漫的天空中让风一吹,悠扬的跳动起来。 九劫大师又问:不知你父亲何时出关?后天可就是他的寿辰,也是金盆洗手的日子,老衲答应来为他主持仪式,为其做个见证。 龙逸尘细想了一下回答:应该是明日。父亲这次练功闭关三月,明日就是出关之日。 九劫大师道:上次见到龙施主还是前年冬天,他的“一掌乾坤”已让老衲心服口服。此次再相遇,必要讨教他几招。 龙逸尘笑道:唯有大师能做家父的对手,届时让我们这些晚辈看看眼界,饱饱眼福哦。 九劫大师道:不过当下要紧的是如何对付“无头军”,贤侄需早做部署,以防不测。 “大师说得不错!” 龙逸尘沉思良久道:杨总镖头,你去安排一下人手。除了总局各处的防备要加强,让欧阳教头派人保护镇上百姓安全。至于镇子外围是不是把警戒的兄弟们都撤了,集中力量守住武曲镇。 杨魄也想了想回答:我同意二公子的想法。汪剑峰的死,说明敌人已经控制了通往镇子的要道。敌暗我明,外面的弟兄会有危险。另外乔太公的公子在太原府衙为官,是不是派人去传递消息,请他动用官府的力量,既可分担我们的压力,也能威慑“无头军”。 龙逸尘听了赞赏道:对对对!还是杨总镖头想得周到,请官府来相助,实为一个妙招。 九劫大师也道:确是可行之策!“无头军”势再大也分身乏术,两面临战必收尾不能顾。 龙逸尘道:那杨总镖头,你看派谁去合适? 杨魄回答:依我之见,李聪去最合适。他是八大护法里最机敏,善于应变的人,脚程也快。 杨魄说的八大护法是“风云镖局”总局的八名镖头,个个身手不凡。又叫“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这是他们的称号,也是姓氏。 分别是:“急先锋”赵勇,“快刀手”钱到,“铁枪客”孙硬,“草上飞”李聪,“大头锤”周大,“蜈蚣镖”吴攻,“翻江鬼”郑阴,“高低棒”王错。 龙逸尘思忖了下说:就让李聪去,叮嘱他路上务必小心,别硬来。 杨魄道:我会叮嘱他的,实在出不去就回来,再做其他打算。 龙逸尘又说:对了!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让厨房也筹备一下。仗要打,节也要过,饭更要吃。另外让厨子专门为大师备好素斋,不可怠慢此事。 杨魄道:二公子放心,我会妥善安排。 九劫大师扬声道:不必不必,出家人粗茶淡饭即可,不用劳心费神。 龙逸尘刚想客气几句,被一声高呼打断。 “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 遽然间,一名镖师满头大汗,叫嚷着的跑进大厅,神色十分慌张。 杨魄有点生气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什么事赶紧讲。 那镖师知道失了态,嘴里大口喘着粗气,忙行礼道:禀二公子,杨总镖头,镇子里的弟兄在街上发现了赵镖头的尸体。 “什么?你是说赵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