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里躺了十万年才发现自己长生》 第一章 棺材里躺了十万年 五圣宗。 演武广场。 最中央处,停放着一具棺材。 棺材内,一位行销骨瘦的老人,眼神空洞,呆呆地望着天空。 在老人周边,成千上万人集聚,无不面色凄然,成片成片的抽泣声回荡在广场上空。 “父亲……” “宗主……” “宗主爷爷……” “祖上……” 老人名李元,是五圣宗的老宗主,也是如今这片大陆上修为最高的修士,天下闻名。 当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威压十方,横扫一切敌,保卫人族上下安宁两千年。 然而不成仙,终究不能长生久视,免不了寿元终结。 李元就是如此,化神境巅峰的他,终究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两千岁的生命之旅走到了尽头。 他望着蓝天,一幕幕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闪过脑海——父母的怀抱,战友的后背,红颜知己的笑靥,前辈的风姿……思绪在生命的厚度中来回穿梭。 良久的,李元咧嘴一笑。 “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我李元逆势崛起,镇压无数蛮兽,为人族开辟出百万里的安宁乐土,上可言无愧于前辈先祖。” “开创五圣宗,培养出你们这帮杰出后辈,以继续护卫我人族安全,下可言我心无憾。” “无愧无憾,我李元这辈子志得意满,你们应当替我高兴,可为什么现在会如此悲伤呢? “再者说寿元终结,乃万物之命运,无可避免。作为修士,更是要顺天知命,方能走出坦荡仙路,所以你们何故作小儿态凄凄然?都不要再哭了。” 众人只好擦净泪水,收敛情绪,可眉宇间的哀伤并不能散去。 李元沉默了下来。 在生命的最后时候,他的脑子竟然空空如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要交代的事情早就交代清楚了。 几个时辰过去。 李元体内发出轻微一震,自己的气势如大河被截流般,瞬间衰弱了一大截。 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好了,我要散功了,徒子徒孙们,都准备好接受我的修为精气,莫要让它们逸散太多。” 李元凝聚心神,“呵”地低念一声,一个七彩元婴从颅顶飞出。 “散!” 随着话语落下,七彩元婴如瓷器落地般破碎,大浪滔天般的灵气,夹杂着一股股磅礴的玄妙气息,四散开来。 李元两千年修行的结晶,如今被一股脑地散去。 现在是蛮荒时代,各类蛮兽异常猖獗,而人族势弱,有很严重的生存危机。 天地灵气稀薄,修士数量稀少,而且难以达到更高的境界。 因此,为了更好地保卫人族,一代代前辈在将死之时,都会将一身修为散去,以成全后辈,助力其进步与成长。 这是传统。 李元深受多位前辈大恩,自然也要如此行事,让效益最大化,再顺带将这份精神传承下去。 此前,他已经知会过五圣宗的后辈,自己要散功。今日会有这么多徒子徒孙聚集,就是有此缘故。 众人深刻地感动。这位老前辈的奉献精神,让所有人动容。 他们不敢耽误时机,疯狂地吸取着这些修为精华。 一刻钟,两刻钟…… 人们的修为快速进步。 在化神巅峰修为精华的催发下,一位位修士突破大境界的桎梏,金丹期,元婴期,乃至化神期,突破各种小境界的声响更是此起彼伏。 短时间内,一大批的强者诞生。 李元笑了。 “好了,将我葬下。” 李元虽然还没死,但却要提前葬入土下,这也是传统。 该传统与凡人民间“寄死窑”的传统有点相似,当然实际上也是缘此而来。什么样的环境,就会催生出什么样的习俗与传统——这方天地的灵气真的太稀薄了。 另一方面,不在人前死,这被散功后的老修士视为保留尊严的最后方式。李元也不希望自己堂堂大能,竟然以一介凡人模样死在众人面前。 封盖。 钉棺。 吹鼓手奏着哀乐,徒子徒孙们撒起白纸。 众人在极度的悲哀之下,将棺材运送至后山,葬入深不见底的地缝下,以厚土掩埋。 自此,一代人间传说,结束了。 …… 棺盖落下的那一刻,由于缺乏氧气,散了功后相当于凡人的李元很快便意识涣散。 “我要死了。” 漆黑。 寂静。 李元早已悟透了生死,心情坦然,古井无波。 头晕。 气喘。 死亡正在降临。 李元合上了眼睛,安静地等待着。 大脑一片空白,并没有所谓的走马灯。 反而就像是平常睡着那样,意识越来越沉寂。 呼吸停止,心跳停止。 时间,似乎被无限地拉长,被无限地模糊。 对时间已经没有了感知。 世间万物仿佛都汇合于一点,那一点叫“无”,无有无不有,不虚亦不实。 似乎囊盖了一切,括含了古今…… “轰!” 一阵剧烈的颠簸! 李元好似大梦初醒一般,沉寂的意识被瞬间震醒。 “怎……怎么回事?” 未等他反应过来, “呼啦”一声,棺材盖被推出一道口子,光线扑入棺材内部,将黑暗驱散。 李元懵逼,不由得举起手遮住眼睛,适应光线。 “啊!” 外界,一道惊恐交加的声音传来,快要刺破耳膜。 紧接着是“砰”的一下,身体摔倒的声音。 “怎么了?” 李元意识到外界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挪动身子,缓缓地爬出了棺材。 想起刚刚棺材外的动静,低下头一看,发现一年轻男子倒在地上,双眼瞪的滚圆,其身体僵直。 “这人……死了?” 李元疑惑。 来不及仔细思考,他举目四望,在看清周围环境后,瞳孔猛地一缩,感到极度震惊。 先前葬下他的五圣宗后山,是多么山清水秀,峰峦叠嶂,树美竹直,白鹤闲停。 可现在,视线之内,尽是焦土,黑泥泛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恶臭。 “这里是哪里?” “我的棺材为什么被打开了?” “再有,我怎么还没死?” 李元思绪凌乱,一个个问题冒出。 毕竟曾是化神期的大能,他很快冷静下来。 “嗯?” 冷静下来后,李元很快发现,空气中的灵气变得更浓郁了——这并不是简单的灵气变化,而是主导灵气的天地规则发生了改变。 此方天地,似乎变得更适合人族生存了。 “我到底在棺材里躺了多久,连天地环境都发生了变化。” “还是说,我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李元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他对这片天地规则有一种熟悉感,想来还是在原世界的。 低头看向那个青年人,看到对方脸色青紫,表情极度惊恐,似乎是被吓死的。 “这青年人身上的服饰,与当年五圣宗的服饰有点相像,这人恐怕与我有点渊源……” 李元感到一丝歉意。他意识到,恐怕是自己“诈尸”,把对方给吓死了。 “这人的胆子到底是有多小啊,竟然能被吓死。” 被吓死的人其实并未“死”,而是被吓丢了魂,只要能再寻回这些魂,那么这人就还能重生,然而李元已经散功,现在如同凡人一般,没办法替青年人寻魂。 揉了揉眉头,无奈的李元陷入了纠结。 “哎,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补救了。年轻人,我且接受你的记忆,一方面获知目前时代的信息,一方面也能替你完成未竟的遗憾。” 李元施展灵魂秘法,一团模糊轮廓从体内飘出,而后飘向年轻人,渐渐融入其身内。 没有了修为,准确地说是失去了以灵气为基础的武力和元神之力,而灵魂层面并没有被削弱。 通过一定的秘法,可将灵魂离体,寄宿到他人身上,从而获知对方的记忆。 李元的旧躯体由于失去了灵魂,脊梁渐渐疲软弯曲,而本来僵直的青年人,腾一下便坐立起来。 “十万年!” 青年人大声惊呼。 “我竟然已经在棺材里躺了十万年!” 第二章 十万年后 好巧不巧,青年也叫李元,本是极圣宗的外门弟子。 极圣宗,这片大陆上数一数二的显赫宗门,门下强人弟子无数,其传承非常古老。 这青年身份较低,修为浅薄,因此了解的信息不多,只知道极圣宗的传承来源于远古时期的一个极度辉煌鼎盛的宗门,至今起码已有十万年。 仅凭此还不足以证明,青年人所知的那个宗门便是五圣宗。 但李元从青年所习功法中察觉出了一丝五圣宗功法的影子,再通过极圣宗服饰与五圣宗服饰的相似性,李元大致可以肯定,极圣宗的传承来源于十万年前的五圣宗。 即使不是,也相差不远。 “十万年啊,难怪山川环境更易,就连天地规则也发生了变化。” “过了这么久,我竟然都没死……难道说,我长生了?” “我竟然长生了!” 他很快回忆起一件陈年往事。 当时修为还处在筑基期,他与一伙人寻得一处密地,彼此大打开手争夺机缘,作为最终胜利者之一的他,获得了一团七彩光球。 那光球进入体内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无从探查,李元为此疑神疑鬼了一阵子,整日忧心忡忡。 但后来,随着修为升高,身体也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久而久之他便忘记了这回事情。 如今回顾一生,也就这一处细节完全在他理解力之外。 “难道说,我的长生之秘与此有关?” 不得不承认,修仙一途当真是玄妙神奇,以他曾经化神期巅峰的修为,都无法理解长生之秘,两千年来懵懵懂懂,直到现在才领悟过来。 “长生,长生,我竟然长生了!无数人之所求,我竟然早已经拥有。” 李元默默感受着自己的灵魂,没有半分衰弱,亦如当年,这哪像是要死的样子。 这让他愈加坚信这一判断。 李元对长生并没有什么执念。 在他那个时代,蛮兽猖獗,人族势弱,他一生所求,只是为人族开辟稳定的生存环境而已。 长生,那只是一些心中无大义、自私自利之修士的追求。 当然,一个时代不同一个时代。 在青年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蛮兽方面的威胁,人族处在绝对的优势之中,天地灵气充沛,修士数量空前膨胀。 这说明,人族目前的生存环境是非常安全的。 在这种环境下,长生才成了大多数修士修行的最终目的。 “前辈们的努力,得到回报,蛮荒时代过去,换之璀璨的大世,人们不再被大义所裹挟,而是能自由的发展自己的兴趣,求长生也好,不求长生也罢,总算是不必为生存所担忧。” 李元仰天长叹,回忆起当年无数前辈与同辈抛头颅洒热血的场景,不禁眼角湿润。 稍稍平复情绪。 天地环境变化,不仅意味着修士的数量更多了,更意味着修行的上限更高了。 当年李元已达至化神期巅峰,距离下一个境界只差临门一脚,奈何天地灵气太过稀薄,无法支撑其晋级,只能始终停留在这个境界,无法更进一步。 如今天地灵气愈加浓厚,那么突破至更高境界就不再是难事。 李元隐隐感到兴奋。得知前路未绝,任何一个修仙者都是心情激动的。 “人族安宁,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不用再整日思虑蛮兽之事。” “先订个小目标,修为突破化神期,更进一步!” 李元虽然已经散功,目前几乎没有任何修为,可一身基础以及修炼经验还在,重修,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过我的体质特殊,可以长生,我自己虽然看不出来,但保不准其他人看不出来。” 十万年过去,如今的修行界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是否能够长江后浪推前浪,李元尚不清楚。 自己察觉不出的东西,不代表别人察觉不了。 出于谨慎考虑,不宜让旧躯体过多地显露于人前。 可是不接触现世,又不能了解目前时代的情况,无法更好地获取修炼资源,以更好地修行。 李元思忖片刻,“有了!” 只见他盘膝而坐,心神宁静。 渐渐地,一团朦胧虚影自颅顶飘出,一分为二,一团落回旧身体,一团则继续沉入青年体内。 李元将灵魂一分为二,一方面,让一魂二魄的次意识回归肉身,让其隐于幕后,按照以往经验,默默修行; 另一方面,二魂五魄的主意识入主青年的身体,替代其身份而活,接触现在的修行界,谋取资源。 这样一来,修炼的进度也能大大加快。 “当年为了对抗蛮兽,我急于提高修为,在各个小境界的时候并没有彻底牢固基础,留有隐患,这也是我始终无法突破化神期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我已经长生了,肩上也没有什么重担,因此时间非常地充裕,不需要着急,按部就班就好,一定要夯实每一步的基础。” 李元不求什么天下无敌,只希望尽自己所能,到达更高的境界。 好比登山之客,只为一览更高处的风景。 此所谓求道之心也。 …… “总而言之,先看看这小子具体是干嘛的。” 李元继续在青年的脑海中搜寻记忆,很快,脸色一凝,额头露出黑线。 最近极圣宗遭遇大劫,与邪道往生门开战,节节败退,损失惨重。 这青年本有着巡视后山区域的责任,如今见势不妙,便想着逃离极圣宗。在此之前,打算利用职务便利,开掘历代先祖坟墓,盗取宝物,最后榨取一波资源再逃走。 而李元的坟由于年代久远,山川变化,从深厚的地下露出了表面,因此首先被青年发现、而后开掘。 青年哪能想到,自己所开的第一具棺材,竟然有“尸体诈尸”,在过度惊吓下,他只剩下几缕残魂残魄,差不多相当于死了。 “你个狼心狗肺之徒,亏我还为自己吓死你这件事这么愧疚。” 李元非常厌恶盗墓开棺的行为。 一代代前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族护持安全环境,品行何等高尚,哪成想死后竟被这些不肖人族后辈搅了安宁。 似这类贼人,是全然忘却了前辈之功绩、自私自利、毫无底线之徒,不值得任何同情。 李元的灵魂,向着青年剩余的残魂一震,以意念传音道: “你走!早日投胎去另一个人家,下辈子别做那么损阴德的事情。” 残魂懵懵懂懂,但在李元的意念呵斥下,被吓得仓惶不安,一瞬间便完全消散。 现在,青年的身体完全属于李元。 “这身体与我的灵魂相性基本相符,竟然没有一点排斥反应……难怪都叫‘李元’……” “是冥冥中的命中注定吗?” 完全掌控身体后,更多的记忆为李元所知。 “哼,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敢掘墓开棺,平常还做了诸多很不得人的事情,当真是真是个畜牲啊,死有余辜。” 李元满头黑线,不由得冷哼出声。 “如今旧李元已死,我乃新李元。” 青年样貌普通,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皙,随着新魂入主,气质陡然变化,眉宇之间有锐芒闪过。 老朽的干瘦的原身,在主意识的指挥下,潜入山林,寻僻静之地开始重修。 而新身则依照记忆,穿梭于树林小道,朝向平时居住的地方一路步行回去。 李元并不着急,而是在步行过程中不断适应这具身体,运转功法,吐纳天地灵气。 此地灵气浓厚,修行事半功倍。 一道道灵气在经脉中流动,真元不断滋养、壮大。 在当年的经验与法门下,他的修为以相当快的速度进展着。 第三章 极圣宗大劫 直到太阳落山,他才来到了目的地。 一栋两层高的木楼,周边树木丛生。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行色匆匆地从楼内走出,肩上还背着一个包。 那人见到李元,双眼一亮,连忙朝李元走来,“李元!你终于回来了!哪去了都?” 褐黑的皮肤,身材比较宽大,面相憨厚老实。 此人名周诺,与李元一样同为巡山弟子,平日二人关系不错。 李元道:“巡山啊,还能干什么。” 周诺跺脚,语气急切道:“你啊你……快点收拾行李,然后去外事堂集合!” 李元眼皮一跳,“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还要收拾行李。” 周诺左右而视,压低声音道:“极乐宗前线大溃败,邪道往生门千里长驱冲至山下,恐怕要打上来了!” “什么?” “如今山门防守薄弱,精锐折损殆尽,宗门恐怕抵挡不住这波攻势,所以外事堂才通知我们收拾行李,迅速撤离。” 李元脸色略显沉重。 在他看来,极圣宗有远古宗门传承,底蕴深厚,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被区区一个邪道宗门打上山来。 虽然疑惑重重,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闲聊之时,连忙步入木楼,向自己房间走回去。 “周诺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你快点啊!” 李元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也就一些衣物,几本宗门派发的基础功法,还有一些灵石和符箓而已。 用麻布一并包起来,打个结,挂在肩膀上,下楼。 “走!” 二人并肩而行,向集合点快步而去。 期间,李元向周诺问起具体战况,为何极圣宗会溃败得如此彻底,奈何对方只是一知半解,并不了解太多,李元也只能作罢。 在步行过程中,李元依旧在大口呼吸吐纳,炼化灵气,争分夺秒,让自己具备防身之力。 …… 不多时。 二人来到外事堂大门前的广场上,这里聚集了两三百名外门弟子,都属于外事堂管辖的,平日里负责宗门内的各种琐事。 人头攒动,众人皆不安、急躁,议论纷纷。 李元留意倾听,很快便获知了想要的信息。 “你说怎么好端端的,就被邪道打上山门来了?” “那往生门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全歼我们的精锐?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 “呵,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极圣宗内有卧底,双方正激战至紧要关头时,那卧底突然出手,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这才导致了大溃败。” “我去,原来是这样,我说我们极圣宗明明还有不少高手,劣势并不明显,怎么就突然全没了……” “卧底,我驲你娘……” “仅仅几个卧底还不足以让战场情况逆转,我听说,是因为临时有其他势力参与了战斗,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致使大量精锐死亡。” “什么,竟然还会有其他势力?” “怎会如此,难道天要灭我极圣宗吗?” “哎,这极圣宗,恐怕今后是要衰落了……” “不是说我们有十万年前古老宗门的传承吗,应该留有一些底蕴啊,再怎么也不至于要离开这片地方啊……” “呵,你也不看看是多久以前的宗门了,十万年啊!除开一些功法典籍之类的能传承,你以为还有什么东西留下来?护山神兽,护山大阵?别想了!十万年过去,再厉害的神兽也得归西,再厉害的大阵也会磨损!” “唉……” 周诺碰了碰李元的肩膀,一脸的忧心忡忡,显然是从众人口中进一步了解了宗门危机。 “李兄,如今形势严峻,这该如何是好……” 这些弟子基本都是少年时期就被极圣宗选中入门的,在宗门中生活了多年,对它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自然是不愿意见它遭遇如此祸事。 李元沉默。 他与极圣宗是有渊源的,于情而言不愿意袖手旁观,奈何目前没啥修为,有心无力。 耸了耸肩,李元无奈道:“我们只是普通的外门弟子,修为低微,这些大事还是交由执事、长老这些上层人物处理,我们就认真执行号令即可。” “哎,说的也对……”周诺叹气。 “轰——” “轰——” “轰——” 忽然,几道震天的爆炸声传来,山摇地动,弟子们惊慌失措,差点站不住脚。 “发生了什么?!” “护山大阵被攻破了!邪道打进山门来了!” “外事堂的长老呢?执事呢?怎么还不来带我们走啊?!” “救命啊……” 众人大乱,人群骚动。 “不要惊慌!” 一声饱含中气的声音,突兀地自众人脑海中响起。 天外,几道人影驾驶着飞剑迅速降落。 “是方长老!方长老来了!” “方长老!” 众人口中的方长老,正是外事堂的主管,鬓角斑白,年纪看起来比较大了。 “弟子们不必惊慌,邪道来到这里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撤离。” 在方长老指挥下,近三百人的外门弟子被分成了十个小队,各自由一个执事带队,从不同的方向逃离。 李元和周诺被分到同一队,领队的是一位炼气后期的中年人,王执事。 “向东北走,从黑泥岭处的小道离开极圣宗!” 在王执事的带领下,三十位弟子迅速穿行于林间道路中。 …… 天很黑,月光希微。 半个时辰后,小队到达黑泥岭。 这里漫山遍野都是黑色的淤泥,黑泥山丘连绵起伏,散发着阵阵恶臭。 “黑泥岭!” 李元观察周围地形,发现这里有种熟悉感。 “咦,这不就是我爬出棺材的地方吗?” 先前起来的时候没仔细看,现在重新观察一番,察觉此地有些奇妙。 他俯身拈起一撮黑泥,放在指尖细细地揉搓。 “这里的黑泥……似乎……” 凭借过人的眼力和经验,他发现了黑泥的秘密——这是一团特殊物质的混合。 指尖凝聚一缕特殊功法气息,往黑泥中一射,顿时,黑泥化成一团黑雾,像火焰一般跳动着。 收回这缕功法气息,黑雾又重新稳定下来,化为黑泥。 就在这时,王执事举手示意众人止步。 有弟子疑惑:“王执事,为何不往前走了?” 且见王执事哗啦一声抽出腰间长剑,一脸警惕地了望四野。 弟子们见状登时紧张起来,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意外了,也纷纷抽出腰间长剑,神情充满戒备。 “李兄,你的剑呢?”周诺瞥了一眼李元,发现对方手上竟是空空如也。 李元苦笑:“忘拿了。” 实际上,他的剑在原主拿来翘棺材的时候断掉了。唉,原主这个衰货。 “何人在此?藏头露尾的鼠辈,还不速速现身!” 王执事大呵一声,随即向前挥出一道剑气,明亮的剑光短暂照亮了他的面孔。 “砰!” 剑光激射至前方的小山丘,引发一起震天的爆炸,黑泥四处飙溅,落在地上的时候却化作了一片片花瓣。 “呵呵呵呵~” “哎呦,这位郎君,干嘛这么凶嘛~” 花瓣落地的那一刻,一道道酥骨的媚音响起,芬芳花香四溢,冲淡了些许黑泥的恶臭味。 众人一阵心神恍惚。 再定神一看,前方的那座黑泥山丘消失不见,而是一片七彩土地,土地上花草缤纷,与周围景色截然不同,原来是一座幻阵。 王执事一阵后怕,好在他灵觉灵敏,及时察觉了前方山丘的不对劲,否则这支小队的人都要直直送进幻阵的怀抱了。 “你们是……冥花宫的人!” 王执事凝目向前看去。 “冥花宫!” 众弟子闻言大骇。 “是那个吃人……阿不,吃男人不吐骨头的邪道势力吗?”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临时参战的那个势力就是他们?!” 只见,前方十数道魅影来回飘飘,妖娆妩媚,令人下意识地心旌摇曳。 “这位郎君眼力不错,竟然识破了我们的幻阵,奴家花舞,见过诸位公子了。” 吟吟笑声之中,一位美妇从幻阵中走出。 魔鬼身材,如丝般的媚眼送来盈盈秋水,那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似乎能勾走人的魂魄。 众弟子双眼迷糊,神情恍惚,皆作痴呆状。 “静心!” 王执事沉哼一声,这才将众弟子的老神给唤回来。 “好险,差一点就中了她的幻术。” “真是个妖女!” 第四章 冥花之宫 “李兄,冥花宫什么来头,竟然能够魅惑人心。”周诺想起刚才的经历,冷汗直流。 他平时不太关注外界,只是把注意力放在巡山这类小事上。 李元搜寻原主记忆,道:“冥花宫是和往生门齐名的邪道势力,在魅惑与幻术一道上的造诣很高。” “嘶……”周诺倒吸凉气。 “妹妹们,不必躲藏了,郎君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呵呵呵~” “郎君们,晚上好~” 在妖女花舞的召唤下,又有十多道身影从幻阵中走出,皆是妖仙美女,轻薄的外衣下,妙曼胴体若隐若现。 若是平常时刻,必叫人血脉贲张,可现在却是让众人心底发凉。 “对面人数虽然不及我们多,可有一小半修为在炼气中期,我们处在劣势。”李元凝目观察,缓缓道出。 这个小队除了王执事这位炼气后期的修士外,大多数都是炼气前期的小菜鸟,面对前方的阵容,就好似狂风中的幼苗,将很容易被摧折。 “啊?那我们今天恐怕是……”周诺身子轻微颤抖。 “我们只是普通外门弟子啊,没有什么价值啊,为什么追着我们不放啊……” “难道,她们是要赶尽杀绝吗……” 其他弟子亦心惊胆战。 这时,花舞粉唇微翘,流露出一抹倾倒众生的笑容:“郎君们,妾身此次前来并非为杀人见血,而是借种。” “借种?”众人皆是一怔。 “我妖花宫被世人视为邪道势力,以寻常的手段很难吸引新弟子入门,这导致宫内人丁稀少,一直无法扩张势力。 因而,我们想借此机会与贵宗合作,借诸位郎君之种,让我冥花宫内充盈子嗣,以此扩张人口。当然了,生育的一应事宜都由我方安排,郎君们只需负责……” 花舞留下一抹耐人寻味的表情。 “嘻嘻嘻……”妖女们亦纷纷掩面摇袖,表情娇羞。 众人愕然,实在没想到对方打的是这个念头。 李元端详着前方一个个妙曼的姿态,双眼渐渐发亮,“唔,乍一听,感觉还不错啊。” “李兄!妖女所言不可信,你千万别动心啊!”周诺笑得像哭,他不理解李元为什么到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轻松的样子……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李元洒然一笑。 实际上,大多数弟子和周诺一样,并不相信对方的言语,保持戒备和怀疑。尤其是一些女弟子,目中全是冷意。 “妖女!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们吗!” “邪道之人,行事卑劣,名为借种,实际上恐怕不把我们榨干不罢休!” “哼,你们都打上山来了,害我们被迫撤离,在如此血恨和耻辱前面,你跟我们谈合作,我都想笑,要真信了,我这脑子也可以拿去喂猪了!” “要战就战,我极圣宗弟子不惧事!” 王执事瞥了一眼身后的弟子,赞赏地点点头,认为这一队外门弟子的心性不错。 他以秘法传音道:“她们总体实力比较高,你们跑团走,我拖住他们。” 话语刚落,王执事从袖中甩出一道符篆,落至妖女们面前,瞬间爆炸,掀起一阵冲天的气浪。 “轰!” 事出突然,花舞等人仓惶后退, 而借此机会,众弟子迅速撤离。 “不识好歹!” 花舞目中的笑意化为冷漠,素手轻轻一摇,一条荆棘长鞭突兀出现在掌心。 长鞭如冰冷的毒蛇,扑向前方的队伍,气息阴寒,所过之处空气凝霜。 “哼!”王执事举剑,一道青白剑光斩出,将长剑挡下。 两人腾身而起,顿时厮杀在一起。 花舞亦有炼气后期的修为,实战经验丰富,二人打得有来有回,剑鸣与鞭啸声杂糅,一时间地面黑泥四溅,狂风骤起。 冥花宫的其他妖女,则飞速向李元等人奔来,一条条长袖延伸十数米,向队伍卷袭。袖子上纹刻了复杂铭文,显然是灵器,而且品质不凡。 “唰唰唰——” 弟子们默契地齐齐挥剑,道道剑光彼此共鸣,凝聚成凌厉剑气,将一段段长袖斩落,破空声此起彼伏。 除开独立的修行外,他们会有日常的操习与演武,非常熟悉团队作战。 大多数宗门对普通弟子的要求也是如此,培养低修弟子的团队作战能力,至于那些独立任务则交由种子进行,否则就是送菜。 众人且战且退,冥花宫即使战力不俗,但无法短时间内拿下众志成城的队伍。 “李兄,你没有剑,发挥不出战力,站我身后,我保护你!” 周诺将李元护进队伍内,独对前方压力。可见,他的额头有一滴滴豆大汗珠洒落,十分吃力。 李元嘴角微微勾起,已然决定将对方视作好朋友。他并没有闲着,而是一把一把抓起地上的黑泥,塞进口袋里。 …… 随着时间流逝,极圣宗众人体力渐渐下降,挥剑的速度显然下降了很多。 这时,冥花宫妖女施展合击,一道道倩影凝而为一,凝出一团巨大的妖花法相,如擎天巨伞一般,沉沉落向众人头顶。 如山般的巨大压力倾覆而来,极圣宗众人竭力抵挡。 啪—— 啪—— 众人手中长剑绷直,震颤,在压力下断裂十数根。 虎口震裂,才堪堪将法相击碎。 然而本来坚固的防线,松动了。 “嗖嗖嗖——” 不待极圣宗众人休息片刻,一条条长袖再次袭来,穿透防线,将几位弟子震伤,吐出一团团鲜红。 随即,他们的腰部被捆住,刷一下被拉走。 “张三!” “熊五!” 众人大骇,且见那几个被卷走的弟子,被带至妖女们身前。 一张张纤细手掌落至他们的颅顶,体内一缕缕精气被抽走,仅仅数息时间,只剩下了一具具皮包骨的躯壳。 “邪道……当真是邪道……” “说什么借种,这分明是榨干了啊……” 凉意自脊梁骨蹿上大脑,所有人脸色皆惨白。 “嘻嘻,诸位不识好歹,那么妾身们就只能辣手摧‘郎’咯。” 邪魅笑声落下,又是数条长袖飞至,众人竭力再凝剑格挡,然而遗漏出多个空洞,又有几位弟子被卷走。 片刻后,地上又多出了数具人干。 长袖再来。 “啊!” 人群中,李元耳膜一疼。 侧目一看,只见身旁的周诺被长袖震伤,长剑脱手,嘴角溢血,随即腰部被长袖捆了数圈,下一刻就将被带走。 “周诺!” 李元不能再旁观,掏出口袋里的黑泥,紧握在掌心捏成球状,瞧准施展长袖的妖女的方向,用力一弹。 那妖女只有炼气前期修为,且目光聚焦在周诺身上,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李元的动作。 “嘭——” 黑泥球顺利弹射,落在那妖女面门前,炸出一团黑雾。 “啊!!!” 突兀地,那妖女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 只见,她姣好的面容竟被黑雾所侵蚀,在滋滋声中,血肉溃烂,露出森森白骨,甚是可怖。 而先前捆绑着周诺的长袖,失去了操控,滑落下来。 这一刻,极圣宗所有人都愣住了。 发生了什么? 他们刚才心神涣散,被恐惧感淹没,没看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一位妖女眨眼间化为一具白骨,啪啦啦地倒在地上,摔得一地零碎。 周诺死里逃生,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喘气。他看向一旁的李元,目光充满感激。 只有他注意到了李元先前的动作,以为是李元丢出了什么特殊暗器的效果。 …… 刚才的一幕,只在须臾间结束。 就在那妖女尸首散落的一刻,极圣宗众人,忽然感觉身上的力气竟回复了一小半。 他们发怔,紧接着回过神来。 “刚才的妖花法相是幻觉!” “我们的力气根本还没被耗尽!” 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心下一惊,没想到冥花宫的幻术竟然高明到如此地步。 他们重新组织队形,填补空缺。 当当当—— 合力之下,剑光盘旋闪烁,将长袖再次逼退。 一时间,防御坚固,无懈可击。 第五章 安全撤离 妖女们恼怒,纷纷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一角,也即李元。 “就是他,害的幻术破了!” “竟然偷袭,暗杀了我们一位姐妹,真是该死。” “吸干他!” 李元充耳不闻,咧嘴一笑。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让一众妖女更是气愤。 就在这时,他将灵气酝酿于掌心,再次弹射出几颗黑泥球。 李元战斗经验何等丰富,对力道的把握何等精妙,泥球的速度快到连炼气中期的妖女也难以捕捉,再加之黑夜的辅助,视线不清晰,几颗泥球逼近妖女,无声无息。 妖女们早有戒备,在泥球即将靠近自己的时候,发现了它们。 这令妖女们更加恼怒,一张张俏脸显得狰狞。 好你个臭男人,刚才趁我们不备,投射暗器,才让一位姐妹意外身陨。 如今我们早有戒备,你竟然还敢故技重施,真把我们当傻子了是? 等会抓到你,一定把你给榨得连一点水都不剩! 几个妖女来不及出手,便迅速侧身,将黑泥球躲开。 然而,黑泥球在与妖女擦肩而过的瞬间,竟然自动爆炸开来。 嘭—— 黑泥炸开,化成一团团黑雾,波及数位妖女。 “啊啊啊啊啊!!!” 黑雾好似漂浮的岩浆,侵蚀力极强,几个美人化作红粉骷髅,倒在地上,只剩几块烂肉黏连骨架。 这一切只在瞬息间结束,快到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天呐……” “这……” 剩下的妖女震惊,一抹凉意从心底扩散,终于体会到了极圣宗弟子刚才的心情。 这黑雾是什么?从未见过有如此腐蚀力的东西。 太恐怖了…… …… “妹妹们?!” 不远处,正在与王执事缠斗的妖女花舞,见几位冥花宫弟子惨死,心情不由得产生些许震荡。 终究修行日短,她的心性尚不够沉稳。 王执事觑此机会,施展一式暴力剑诀,煌煌剑光充盈方圆数丈,狂暴的能量如大浪冲岸,将花舞生生逼退数米、踉跄后撤。 随即他回身跑向冥花宫众妖女,速度相当迅捷。 “住手!” 花舞站稳脚跟,略显慌乱地抽出数张符箓,往地上一贴。 顿时,一条条粗壮如蟒蛇的藤蔓自地面生长而出,相互勾勒,形成一堵草木屏障,恰好挡住了王执事的前进方向,以此阻碍其步伐。 王执事却似乎早有预料,腾空一跃,手中银白光剑往下一扫,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将藤蔓寸寸斩碎。 脚尖落地之时,他已经进入冥花宫妖女的队列中。 炼气后期修士对前中期修士的优势是碾压的,王执事如狼入羊群,几剑下来,又有数位美人喋血。 鲜血洒落在黑泥上,恰似一片片凄美的花朵。 转眼之间,形势转变,冥花宫的队伍已经折损过半。 从刚刚开始到现在,意外就接连发生。 别说是妖女,就连极圣宗等人也感觉似在梦中,头脑混沌。 “这……” “唉,撤!” 花舞银牙咬紧,无奈招呼众女撤离。 临走前,她深深地望了一眼人群中的李元,欲将他的面貌给记住。 此次吃瘪,她来日定要讨回。 随着一道道倩影渐行渐远,空气中的花香味渐渐淡薄。 空气中那股危险的气息,消散不见。 众人长吁,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劫后余生,每个人激动的心情下,混杂着复杂的情绪。 “呼,终于走了,抗过一劫。” “这群妖女,真是害人啊!” “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熊五,你死的好惨……放心,我会把你带回家乡,将你好好安葬的……” “张三!我的挚友啊……冥花宫,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本来三十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二,众人面面相觑,有的庆幸抗过一劫,也有的为同伴的离去感到悲伤。 人生就是如此,你不知道明天跟意外,那个先到来。 昨夜还在相与谈笑的朋友,今晚就已天人两隔。 李元默然,望着地上的枯骨,心有感慨。这般的场面,让他联想起了当年的一幕又一幕。 “李兄,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我周诺算欠你一条命啊!” 身后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随后感觉自己肩膀被拍了拍。 回过头,看见周诺那充满感激的目光,一个硬汉感动得有点泪眼婆娑。 李元一笑:“大家都是朋友,说这些干什么。” 周诺用力点头,“对,朋友!” 王执事缓缓走过来,环视众人,随即将目光落在李元身上。 “小子,做的不错。” 李元连忙拱手,回应道:“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只是适时丢出几个暗器而已。” 众人向李元投以感激的目光:“李元,莫要谦虚,这次若非是你破除幻术,又将几个妖女打伤,我们恐怕得全灭于此。” “你的功劳最大,我们能活着都多亏你了。” “真的多亏你啊李元!” “李元你用的是什么暗器啊,竟然如此的强力……” 李元与众人打哈哈,交谈得其乐融融。但对暗器问题避而不谈。 众人也有默契,知道这涉及了对方的秘密,便没再追问。 …… 李元这次出手,一方面是善良,不愿眼见同门惨死,另一方面则是有更深刻的考量。 稳健,小心谨慎,不争,不张扬,这是李元作为一个修为低微的长生者必须做到的,但并不意味着时时刻刻隐忍不发。 若遇不平事,该出手就出手,心境畅快,无忧无扰,才叫修仙。活着要是那么憋屈的话,那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再者说,修仙不能仅靠单打独斗,太孤僻的修士路走不远。 交友是很重要的,可以让你掌握更多的信息渠道,从而谋取更多的机缘,亦可以在你有需要的时候得到帮衬,解决燃眉之急。 因此,愿意交朋友的修士为大多数,太孤僻的修士为少数。 从稳健方面考虑,也应该做个“大多数”。 李元不打算做孤修士,而是做一个有一定名望、却又不是太优秀的“良士”。 这样子,一方面不至于招来强者的觊觎,一方面也可以免去宵小的烦扰。 他借此生死危机,与同门弟子结下善缘,有了关联,又提升了自己在中高层眼中的观感,将来没准能获得些许重视,得到资源分配上的倾斜。 算是在良士的道路上走出了一小步。 “休息时间到,邪道的威胁尚未结束,必须尽快撤离。” “是。” 王执事开口,众人无奈起身,稍作收拾后继续沿路前进。 李元回望黑泥岭,目光深邃,再次抓起一把黑泥,塞进口袋内,这才跟随着大部队离开…… …… 众人连夜奔行数个时辰,在第二天早晨,陆陆续续与其他一两个队伍汇合。 正午过后,众人终于走出极圣宗所在的三千莽莽大山,然后又花费了数个时辰,赶至了集合地点。 在那里,外事堂的方长老与其他队伍早已等候多时,李元所在小队算是最迟的那一批了,因为路线比较偏远。 一开始人数超过三百的外门弟子,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 很显然,其他队伍路上也遇到邪道伏击,有所伤亡,只不过伤亡比例比李元小队大多了,有的小队甚至连带队的执事都饮恨了,只剩下几人死里逃生回来。 “必然是那卧底将山中地形图卖给了邪道,邪道才能如此有针对性的埋伏我们!” “若让我知道那卧底是谁,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我恨不得生啖其血,生咽其肉!” 李元不以为然,伤亡这么大,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在自家人身上。 那些中高层肯定将重点放在核心弟子与珍藏功法药材的撤离上,外门弟子的死活于他们而言没有太大的重要性。 否则,也不会直到邪道攻破山门,他们才慢悠悠组织外门弟子撤离。 顺带一提,王执事得到了方长老的嘉赏,因为他带领的小队伤亡最少。 而“李元”这个名字,也首次在方长老脑子里留下痕迹。 “继续向前!” 不等众人多休息片刻,方长老指挥队伍继续跋涉。 “啊,就不能多休息一会吗,昨晚都累死了……” “真是的……” “方长老,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有弟子开口问到。 方长老斜睥那弟子一眼,缓缓道:“祁狼岭!” 第六章 文子七剑 祁狼岭。 地处南方,蛮荒之地,气候高温多雨,方圆千里皆为茂林,野兽蟑虫甚多,千年来罕有人至。 然而半年前,有一群体搬迁至此,一时间闹出了不小动静。 他们将一处山丘命名为“临安丘”,将临安丘上的树林全面清空,建起一栋又一栋建筑,伐林开路,引水改河,一番喧闹。 极圣宗! 立教久远、据传有远古宗门传承、名声显着的大宗门,从中原繁华之地,被迫移址至此南岭蛮荒地区,让外界之人无不感慨——极圣宗竟已衰落至此? 当初没有人预料到,极圣宗竟然在与邪道的斗争中一路惨败。 更没有人预料到,极圣宗竟然惨败到需要迁离那已经定居数千上万年的四级灵脉。 一切都是那么始料不及,就连邪道自己,也没预料到能这么顺利地攻下极圣宗。 极圣宗竟已衰落至此? 以前表现得那么强大,没想到竟是只纸老虎,真是个笑话! 外界处于舆论风暴,而此刻的极圣宗却显得异常祥和安宁,没有纷纷扰扰,似乎绝然世外。 …… 更寂静的,是位于临安丘的一隅,一栋外门弟子的宿舍内。 李元端坐在床上,默默运气调息。 天地灵气被牵引,随着呼吸吐纳进入体内、缓慢流转,滋润经脉。 在李元对面,老朽的原身亦在打坐炼气。 但显然的,被原身牵引的天地灵气更多、更精粹。 半年时间,新身炼气二层圆满,夯实基础。 至于原身,则已经达到了炼气三层,修炼速度相当快。 为什么?练气期修炼的要点,在于吸纳天地灵气,以灵气洗髓易经、改善体质。 将人体比作盛水的桶,炼气的过程,就是桶身不断变大、变得坚固的过程。 原身散去了修为,可身体的基础还在这里,桶还是那么大、那么坚固,没有变化,所以在炼气期事半功倍,修炼速度极快。 不仅如此,在灵气的浸润下,李元的灵魂不断滋润壮大。 灵魂内部蕴养出丝丝缕缕的神力,包裹着灵魂,使得灵魂如同磨刀石上被来回切磋的钝刀,正一点点彰显出锐利。 那是他的元神得到了强化。 灵魂为里,元神为表。 灵魂为根本,无论任何人、乃至一切生灵皆有。 而元神,则好比灵魂的外衣,是超凡者在修炼过程中才能修出。 元神具有一定的战力,可以发动精神类的攻击,同时也关涉着专注力、精神力、敏锐力等等等等特质。 驾驭飞剑、篆刻符箓、排布阵法,等等,都需要一定的元神基础。 练气期修士在以灵气易经洗髓的过程中,灵魂也会得到玄而又玄地滋养,诞生出元神。 不过,一般的练气期修士只是被动地蕴养出元神,没办法去有意地对元神进行修养。 而李元作为曾经的化神大能,自然掌握有诸多修养元神的秘法与心得,再加之他本身灵魂强大,经过半年的修养,如今他的元神强度已相当于炼气中期的修士。 而且,按照这个增强趋势,不日即可达到炼气后期的水准。 屋内昏黑寂静,灵气无声无息无色,形成漩涡一般,不停流淌入二具身体内。 伴随着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内,带来些许光亮,于这一刻李元结束炼气,缓缓睁开双眼。 双目有神,神清气爽。 在深层次的入定下,不需要睡眠也能精神饱满。 “你下去。” 李元心念一动,原身也结束了炼气,施展土遁术,钻入地下,不复踪迹。 他从蒲团上起身,离开房间。 此时东日方才冒头,像一炉刚刚沸腾的钢水,将阳光喷洒,烧得云层微红。 “天气不错!” 李元直视太阳,让光线充盈两眼视线,调整呼吸。 渐渐地,双眼似有神韵一般,流动起泛紫的波纹。 九阳炼目。 这是他自一篇上古残经中了解到的神秘法门,坚持练习下去,能增强眼力,给双眼带来一些奇妙的增益。 具体是什么奇妙增益,李元目前也没有彻底搞清楚。 原身是在结丹期后才开始进行九阳练目的,当时只发现目力得到了增进,除此以外没发现有什么特异功能。 但残经中却又言之凿凿的说,坚持练下去,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反正只需要每天日出看看太阳,不耗什么时间和精力,李元也所幸练习下去。 他的打算是,老身重修当年的功法。 新身则多多尝试其他新的东西,拓展所学。除了九阳炼目外,他也尝试了诸多特殊修炼法门。 “呼。” 随着阳光越来越强,李元闭上了眼睛,结束了炼目。九阳炼目只能在日刚出时进行。 这就是他的日常修行。 …… 接下来,李元走到院子外,在井里打了几桶水,进行基本的洗漱。 练气的过程是以灵气滋润经脉、缓慢洗经伐髓的过程,因此体表经常会有污秽排出,需要及时清洗,否则会有异味。 所谓净身术,也只有到了筑基期之后,才能有真正的效果。 新建的宿舍比原宿舍好的最大一点就在于,门口就是水井,取水很方便。 以前那宿舍年久失修,又处半山腰间,想打水得步行十分钟到山谷的小溪里,非常麻烦。 据说,现在有的楼还能通自来水……当然了,像李元这些外门弟子是不会有那么好的宿舍条件的。 洗漱完后,李元换上新衣,清洗沾满汗水的旧衣裳,将衣裳挂晒…… 都是一些日常琐碎,与凡人无异,不足道也,却也会占用不少时间。 做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后,天已经亮了大半。 “也只有到了筑基期,才不会有那么多琐事啊……或者,找个女佣什么的……” 李元感慨几句。 “哗——” “嗖——” “咻——” 宿舍楼后的空地传来动静,打断李元的思绪。 他走去一看,且见一人正在那里舞剑。 林风缓缓,那人似与长剑融为一体,一步一式浑然天成,流利顺畅,时而飘逸,时而凌厉,时而沉稳,时而暴戾。 此人已将这套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单从招式的衔接上,即使是炼气中期的修士,也未必有他那么顺畅。 可见此人平时的用功。 李元眯眼,总感觉这套剑法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仔细辨认半晌,忽地瞳孔一凝。 “这是文子七剑!” 李元当年创立的五圣宗,其核心功法名为“五圣极道功”。 所谓五圣,乃文圣、极圣、煌圣、和圣、逆圣,五位当年鼎鼎大名的人族先烈。 李元彼时尚是小辈,只因得到了这五位前辈临死前散功所释放的修为精华,这才能快速成长起来。 后来,他将五圣的功法彼此融合,加以创新,才创造出“五圣极道功”。 所谓“文子七剑”,便是“文圣”之子在炼气时期所创出的优秀剑法,在当时被视为最适合炼气修士练习的剑法之一。 文子亦是惊才绝艳之辈。练气期就能自创剑法,有其父之风范,很早就闻名天下了。 可惜,知名的结果,是在战场上受到了蛮兽的重点攻击。 文子最终早夭了,没能成长起来。 李元其实天资平平,小卒一般的人物,很长一段时间都默默无名,而在得到五圣传承后也只是稳健发育,极少出手。 待彻底成长起来后,蛮兽们想针对就来不及了。 再往后,那就是属于他李元“元圣”的传说了。 “这告诫世人,还是不要太出名好啊。”李元摇头。 第七章 九阳炼目 李元睹“剑”思人,睹“剑”思事,不知不觉间,没注意到那人已经结束舞剑,正朝自己走过来。 “李元,偷看什么呢!” 李元惊醒,抬眼一看,便见一道银光正朝自己射来。 略一侧头,那道银光与耳垂擦过,“叱”一下垂直落地,竟是一把明晃晃的铁剑。 “王束,这样子可是会死人的啊。”李元哭笑地望着来者。 此人名王束,住李元隔壁房间。他身材匀称,双眼锐利,气质飒爽,是一个标致的典型的美男子……就是个子比李元矮了一小截。 “哼,如果这种程度都避不开,那你就别当修士了,回凡间做个农夫罢!” 王束一边用袖子擦着汗,一边走过来。那冷冷的眼神,看得李元心里毛毛的。 李元尬笑着道:“剑,耍得不错哈。” “这套剑法可是我用不少功绩点才换来的,你要想学,自己用功绩去换,别在这里偷学。” 李元无语,“谁要偷学你的。” “哼。”王束拔出剑,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身臭汗,洗澡去。 李元望着王束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暗暗感慨这人真是冷冰又毒舌。当然了,其实王束心地是善良的,否则李元也不会与对方打交道。 “喂,你还没吃早饭,我帮你去拿啊。”李元呼道。 “不需要!” …… 临安丘面积并不大,各类楼房与宫殿建的很逼仄,距离不远。 李元没走多久,便来到了伙房。 “来份早饭。” “好的。” 那伙房弟子取出一张大荷叶,挖出两勺米放进去,又夹进几片肉,以及红果子绿果子,等等等等,基本都是些山中野味。 李元一皱眉,“师弟,今日的早饭的肉怎么这么少,能给我多加点不?今天要巡山,体力消耗。” “这可不行,每个人都是定量的。” “我记得几天前没有那么少啊。” “害,肉也是从野兽身上的取来的,我们搬来这里半年,附近的野兽早已经打得差不多,肉自然就少了。” “噢……” 李元颔首。 默然片刻后,他忽然双眼往地下一盯,呼出声来,“哎呦,这地上怎么有一颗灵石啊,是师弟你掉的吗!” 那人低下头,左右而视,却没能找到,“在哪呢?” “在这,在这,我帮你捡起来。” 李元蹲下身,在空空如也的地面上伸手扫了扫。 再起身时,掌心竟突兀多出了一块灵石。 “师弟,要好好保管啊,可不能再丢三落四了!” 话毕,便将灵石塞进了对方的口袋,“掉颗灵石还不算什么,要是把什么符箓或者灵器掉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那人会心的一笑,“师兄教训的是,多谢师兄呀。” 不经意间,又多夹了几片肉进荷叶里。 最后将荷叶对折,折成一个粽子似的,只不过这个粽子是圆滚滚的,鼓胀鼓胀,像是要爆满出来。 “师弟,再给我多拿两份早餐,帮舍友拿的。” “好嘞。” 提着三个圆滚滚粽球,李元返回宿舍。 一路上遇见不少熟人,彼此打招呼。 经过半年前的大撤离一事,李元在外门中有了一小点知名度,与不少外门弟子相结识。 “哟,李兄,早上好!” “哦,早上。” 李元准备回到宿舍了,却见周诺急匆匆地跑出来,想来他才刚刚起床,怕没早饭了得赶紧跑去伙房。 “呐,你的早饭,帮你拿了。” 周诺接过粽球,大笑一声,“哈哈,多谢李兄了!” 宿舍楼下有桌椅,二人直接在外面坐下。 林风吹拂,院外空气清新。 在井里打半桶清冽的地下水,就着凉快干净的水,二人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相当惬意。 “山中野味虽然美味,可吃多了,还是会有点腻。”李元叹气。 周诺憨笑着挠头,“嘿嘿,我无所谓,能吃就行。” “夸啦!” 浴室的门忽然打开,王束匆匆忙忙跑出来,额头微湿,显然是刚刚洗完澡,意识到可能要过饭点,急着去打饭。 李元敲了敲桌面,示意对方看过来:“喂,早饭帮你拿了。” 王束驻足,看着桌子上的粽球,脸色微红,“咳咳,不是说不用你帮拿的吗。” 话虽如此,他还是一把抓过,低声道:“谢……谢谢了……” “哼哼,”李元道:“从你刚才练完剑去洗澡,已经过去两刻钟了,照你这速度,还想着吃早饭?呵,真的是,一个大男人洗个澡洗这么久。” 王束脸上难得流露的一丝感激,瞬间化作恼意,“要你管!” 于是一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哈哈。”周诺哈哈在笑。 “呵呵呵……”李元也忍俊不禁。 经历了当年的腥风血雨、尔虞我诈,李元已然心生疲惫。 和一两位朋友吃吃喝喝,吹着风,聊着天,不争不抢,这般平平淡淡的日常,才是他如今的向往。 “赶紧吃完,准备狩猎。” “知道。” …… 祁狼山地区有一条三级灵脉,空气中灵气充足。 山中野兽猛禽太多,吸食灵气后,一部分野兽身体发生异变,成为了足以比肩修士的怪兽,时常侵扰门人修行。 掌门下令,凡猎杀变异的妖兽猛禽,皆可获得功绩,而功绩可在奖罚殿兑换奖励。 李元,周诺,王束,三位巡山弟子,在没有巡山任务的时日,常常组成三人小队在一起猎杀异兽。 距离临安丘不远处的一片茂林内。 “吼——!” “李元,你堵他前路,周诺,你断他后路,这厮由我来斩杀!” “收到!” “行行行。” “呜吼——!” 剑影交错,乌光盘旋,一头异化巨狼遭遇围猎。 王束剑法凌厉,不断刺取巨狼要害,在巨狼身上留下众多伤痕, 巨狼吃痛,吼声啸天,饱含怒意,震落下一片片残叶。 它左右突围,又遇李元周诺围堵,如笼中之鸟,进退不得。 “呜吼!” 异化巨狼状若疯魔,竟在生死时刻爆发,直接撞向一棵大树,咔嚓,咔嚓,大树竟被拦腰撞断,轰然声中砸向三人。 “糟糕!” 三人紧急退避,而巨狼则趁此时机拔腿便跑,欲钻入茂林内部。 王束绕开大树,再追向巨狼。 然而就这这么片刻的耽误,二者之间已经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王束难以追上。 “靠,要让它走了!”王束眼中流露强烈不甘。 李元遥遥望着巨狼,注意力极度集中,忽然间,时间流速似乎缓慢了下来,巨狼的一举一动竟然显得无比迟钝,就连毛发也条条可见,极其清晰。 “这是……” 来不及思考缘由,他将手中之剑朝巨狼一甩。 剑身盘旋,弯绕,准确地避开一棵又一棵树木,飞至巨狼身后,呲一下,精准斩断了它的后腿。 “吼呜呜呜!” 巨狼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带起了无数烟尘。 “让你跑!继续跑啊!” 王束赶至,与断腿巨狼缠斗。 很快,长剑刺中巨狼要害,一剑毙其性命。 他坐在巨狼身上,稍作歇息,脸色仍然有些愤愤不平。 “终于杀了这头狼了!花了我不少力气。” 王束用剑插入狼尸的心脏,熟练地一挑,将一枚狼兽的兽核挑出。 兽核呈黑紫色,材质看起来如同玛瑙一般,表面光滑透亮。 异化野兽不像人类,不懂得如何炼化灵气,灵气便郁结在体内无法排出,混合着血气,凝结成了这个兽核。 将兽核里的血气祛除,再加以精炼,便会得到灵石。 “这狼与之前的狼不太一样,似乎已经掌握了些许利用灵气的窍门,所以才能临时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李元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俯身重新捡起自己的佩剑。 看着光洁不沾一滴血腥的剑身,李元回想起刚才的那种状态。 第八章 修炼日常 那不是简单的目力强的效果,而是对某一个特殊物体的精准感知。 在那种状态下,无论那物体发生什么变化,李元都能精准地察觉。至于那物体之外的情况,便只是像平常那样而已。 “那么远的距离,仅凭视觉,就可以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 “这是……九阳炼目的效果吗……” 九阳练目,据那篇上古残经所言,除了增强目力外,还可以带来一些神奇的效果。 一般来说,随着境界的提高,修士的目力会得到增强,可以遥望数百上千丈外的人物。 可再远一点,就不是目力可及的范围了,只能隐隐看到个轮廓。 这时,大多数修士是通过神识,以及灵气的波动与强弱,来判断遥远距离发生的事情。 而李元的特殊之眼,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某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原身是在结丹期后才开始进行九阳炼目,当时已经几百岁了,除了目力增强些许外,并没有激活这般特殊的效果。 新身则是从半年前开始练的,练气期的修为,不过二十多岁。 “看来,只有年轻时早点练目,才能练出一些名堂。老了就不好练了。” 李元隐隐有兴奋,心说区分新旧二身的选择的正确的。 旧身重修当年的功法,新身则尝试其他新的东西,拓展所学。 “李兄,你有用暗器的才能啊。” 周诺也走了过来,一拍李元肩头,忽然冒出这句话。 他看向李元的眼神中,充满崇敬。 “哈?” “我说,李兄你有用暗器的才能啊!” 刚才李元甩飞剑的过程,周诺全部看在眼里了。 要让飞剑能如此巧妙地躲避林木,又精准地切中狼兽,对手劲、发力技巧、目力等等要求非常高。 一般来说,不经过专门的训练,是培养不出来这样的技艺的。 他与李元同时入门,多年来近乎朝夕相处,自然知道对方没有过什么相关的训练。 再联想到大撤离时李元的表现,周诺算是明白了,这李元根本就是有丢暗器的才能! 平时隐而不发,一出手就是奇招妙招! 周诺是彻底佩服李元了。 李元笑了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高阶修士,稍微学习一下相关的技巧,也能实现这样的效果。” “这不一样!你还只是炼气初期,炼气初期就能将暗器用到这种程度,李兄你一定是有丢暗器的才能!” 见李元不置可否地笑笑,周诺显得有些着急,“李兄啊,你若是能充分利用这份才能,或许可以由此掌握修仙百艺中的隐杀艺!” “要是有一项技艺伴身,你就能成为百艺厅的艺师,受到宗门重视,地位将水涨船高!” 李元叹了口气:“想要习成一门技艺,何等困难,不是口头上说说,有一点才能就可以做到的。” 周诺还想继续劝,见李元真心无此意思,只好放弃,“唉。” 一旁,王束歇息够了,起身取出一个绿色小药瓶,正欲将几滴药水往狼尸滴下,却听李元说到:“等会。” “怎么了?” 只见,李元蹲下身子,撬开狼尸的大嘴,取出小刀,切割狼牙。 “李兄,你收集这狼牙有何作用?”周诺问到。 “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 “嘁。”王束在一旁白了一眼。 李元割下狼嘴最大的几根狼牙,细细端详过后,满意地塞进背包内。 “好了,王束你滴。” 王束倾斜绿色小药瓶,只见几滴蓝色药水落下,狼尸被迅速腐蚀,伴随着“沙沙”的声音。 片刻后,庞大的狼尸消失殆尽,连骨头都没剩下。 此药水名蚀骨水,能快速腐蚀异化野兽的尸体。 异化后的野兽肉质不好吃,所以杀后要迅速将其尸体处理掉,否则尸体腐败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接下来,几人在林中狩猎,彼此配合,获得了不少兽核。 当然,他们只在临安丘附近活动,不敢太过深入密林,毕竟只是炼器前期的小喽啰。 很可惜的是,李元在之后的多次战斗中,并没有再次触发九阳炼目的特效。 看来还得继续练目,持之以恒。 “天色不晚了,今天的狩猎就这样结束,去赏罚殿换功绩了。” “好。” “收工收工。” “不知道现在赏罚殿多不多人,唉,不想排队啊。” …… 临近傍晚,一众弟子都在这个时间点返回门内,赏罚殿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来兑换功绩的。 “果然很多人。” 暗暗叹口气后,李元往人群中一扫,蓦地眼色一亮。 “咦,周诺,你快看,那不是你道侣吗?” 李元手指过去,那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齐耳短发,肌肤白嫩,娇小玲珑,虽然看起来像十几岁少女,可年纪确是过了双十,和李元周诺是同一批入门的,名曰蓝亦婷。 周诺略显急促,用胳膊肘暗暗戳了李元一下,“嘘,李兄,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 “这有什么不能让她听见的?你两不是已经成了吗?” “是倒是……” “那你害羞什么?” “我……” 奖赏殿前人多口杂,比较喧闹,但蓝亦婷还是听到了李周二人的声音。 她回首望了一眼,投来一个甜甜的微笑,好似春风拂面,令人心暖。 周诺连忙回应,傻愣愣地招招手,一脸憨笑。 “哟,哈哈,你周诺还有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啊,真是活久见了。”李元扶掌大笑。 “李兄……!” 周诺虽然长相比较普通,可为人憨厚老实,踏实上进,久而久之也得到了不少门人弟子的认同……也或者说,正是这种体型和性格,对幼女般的蓝亦婷有一定杀伤力。 王束站在一旁,听着二人的言语,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冒出一句:“嘁,俗人。” 李元脸皮一拉,不屑地瞥了王束一眼:“你懂什么,这叫为宗门发展做贡献!” 极圣宗历经大劫后,门内弟子人数急剧下降。而处在这祁狼岭之中,又很难招收到新的生源。 因此极圣宗如今鼓励弟子之间的结合,生育子嗣。 凡能生育出带有灵根的子嗣,都能得到宗门的奖励。 在这种风气下,门内道侣之风大盛,许多男男女女结为一对,喜谈风月。 蓝亦婷本为负责伙食的外门弟子,与周诺一来一往间,就有了联系,经过半年的发酵,前些时日确定关系,结成了道侣。 “人家周诺这是响应宗门号召,积极谋求生育灵根子嗣,为宗门建设添砖加瓦,你不懂就别瞎说。”李元道。 王束不以为然,“宗门强盛与否,不在于人数,而在于个体的强弱。宗门里人越少,分到每个人头上的资源就越多,在资源堆砌下,必然能催生出更多的筑基修士。若我们炼气弟子最终人人都能筑基,极圣宗何愁不兴。” “筑基不是这么简单的,不像韭菜那样给够肥料就能生长,与资质、天性等相关,不可能人人筑基。假设,世间炼气修士有十分之一能最终筑基,那么如果一个宗门内人数越多,诞生筑基修士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人数,对宗门规模和强弱有直接影响……” 周诺对二人的辩论听得脑胀,直挠头呵呵道:“嘿嘿,我没想这么多,就想娶个媳妇而已。我离乡的时候,我娘特意叮嘱的,嘿嘿。” 李元和王束对视一眼,知道没办法说服对方,很自觉地将辩论结束了。 李元想了想,道:“唔,凡间的才叫娶媳妇,在我们修行界,只有结道侣一说。道侣之间地位是平等的,只要双方都同意,那就可以结道侣,多是口头上的,没有什么繁琐的礼节。” “原来是这样。”周诺恍然。 “当然,不排除有人愿意沿袭凡间礼节。但相对应的,娶丈夫的情况估计也不少,毕竟女修群体相当庞大……”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刻钟后,终于轮到了他们。 第九章 筹划酿酒 “九枚基础兽核,还有一枚次一品兽核,共1150功绩,需要换什么吗?” 值守弟子看向王束。 “距离换一品凝气丹,还需要多少功绩?” “加上你先前剩余的,还需要4000功绩。” “好,那我先屯着,不换了。” 李元走上前,将十枚基础兽核递去,得到了1000功绩。 “我想换一枚寒石。” “寒石?你竟然要换这个东西?呃,你还差50功绩。” “啧,就50功绩,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下次补回来……” “这这这,这不好……” 李元好说歹说,奈何那值守弟子有点憨憨的,不懂灵活变通。 “唉,没办法了,周诺,你先借我一点功绩。” “啊?哦。” 从周诺手中拿到一枚基础兽核后,终于够功绩了。寒石捧在手心里,感受到一阵阵冰寒,把手都快冻僵了,赶紧放进皮袋里。 王束问到:“你换这个东西干什么,贵就不说了,实在想不到什么类型的功法需要用上它。” 李元笑了笑:“我又不傻,肯定有用才换回来。” “嘁。” 周诺换到的功绩也囤了下来,准备也换一枚一品凝气丹。 修仙的各个大境界都分为前中后三期,一至九层只是前中后三期的仔细划分。炼气三层到炼气四层,是前期到中期的过渡,存在一个瓶颈。 而一品凝气丹,有助于炼气期修士突破小境界的桎梏。 本来按照惯例,炼气前期的弟子是兑换不到一品凝气丹的,只有炼气中期才有资格借助一品凝气丹来突破瓶颈。 然而现在宗门百废待兴,撤离的时候又带走了大量的资源,因此兑换一品凝气丹的门槛降低了。 离开赏罚殿后,天已昏黄。 三人去伙房打了饭,寻地坐下,就着黄昏美景与清冽泉水吃完晚饭后,才慢慢悠悠地返回宿舍。 …… 新建的房屋朴实却大方,李元的房间较之从前宽敞了不少。 四面墙壁,一面置书架与书桌,一面置床,其余两面放置了两个大型木架。 木架一行行一列列摆满了罐子,每个罐子里都填充着浅绿色液体,液体了浸泡着千奇百怪的东西。 树根,紫叶,鹰眼,一坨鼻涕状的粘稠体,大肠,甚至还有像人指一样的…… 场面诡异,外人若是见到,定会觉得李元在做什么邪魔之事。 李元回到房间,将今天的战利品卸下,有一根狼牙,一条虎鞭,一个鸟喙。 他将这些物品清洗干净后,泡进了几个罐子里,贴好标签,记下日期。 接下来,他将床铺挪移,底下竟出现一块活动木板,将其打开,一条幽深通道呈现眼前。 走下通道便是密室。 密室里几乎没有一点光亮,但李元凭借强大的目力,依旧可以将里面的事物看的清清楚楚。 密室中央一扇蒲团,原身端坐其上,无时无刻不在吸纳灵气。 四面墙壁角落则放置四个大木箱子,每个大木箱都有半人高,贴了标签,标签上罗列日期,记下了每次开箱的时间。 李元打开了西北角的木箱,箱门开启的那一刻,一阵浓郁的酒香倾泻而出,参杂着一缕缕奇特的气息。 “嗖——” “嗖——” 突兀地,一条条小蛇般的光源从箱内飞出,扭动身躯,朝四面八方飞窜。 这时,原身双手迅速结印,调动室内灵气,一层层屏障凝结而出,将小蛇状光源笼罩,渐渐将它们压制回箱内。 “这么久了,这酒灵还没融进酒里,真是慢啊。” 无奈叹口气,李元将手伸进木箱里,将一枚黯淡的寒石取了出来,换上今天刚刚在赏罚殿换来的新寒石。 待小蛇光源全部回到木箱后,他便重新盖上木箱门。 “继续酿!” “总有一天能酿出灵酒!” 酿灵酒,修仙百艺之一。 与凡间的酿酒技艺有所不同,所谓选料、制曲、陈酿、勾兑这些技艺,那是凡酒的范畴。 而灵酒,最核心的一点,在于培育酒灵、然后将酒灵酿入酒中。刚才的小蛇状光源,便是酒灵。 要培育酒灵,并不是易事。 灵者,精神也。精神赖以物者生,就好比灵魂依托于形体。 需要以特殊的原料,在特殊的环境下,才能催发出酒灵。 李元房间里的瓶瓶罐罐,便是在培育酒灵。 狼牙、虎鞭、鸟喙……等等,这些都是富含灵性的材料,李元将它们浸泡在灵荷叶的朝露水中,又封装入死灵木制成的罐子中,不使其灵气外泄。 久而久之,灵性材料内的灵性脱体而出,形成灵体。 这个时候,将这些灵体驱赶进酒桶里,将酒桶控制在一定的温度下,再添加入一定的催化物,久而久之,灵体化为酒灵,最后融入进酒中,酿成灵酒。 这就是灵酒的基本酿造过程。 是的,李元在酿造灵酒。 他想要掌握修仙百艺中的酿酒艺。 李元的新身已经炼气三层了,再过几年,就会达到炼气中期。 对一般的外门弟子而言,炼气前期的修士是做一些比较简单的杂务,到了炼气中期后,就要承担具有一定危险性的任务,亦或者晋升为管理者,负责管理大大小小的事务。 无论怎样,到达炼气中期后,李元的空闲时间将被大大压缩,这就是身为外门弟子的苦恼。 李元虽然寿元无尽,但并不想把时间如此浪费。 有一个办法可以免除这个烦恼,那就是掌握一门技艺,进入百艺厅,成为艺师。 百艺厅,是专门笼络掌握有修仙百艺的专业人才的部门。虽然名义上与赏罚殿、外事堂等机构平级,可实际上却隐隐有着超然的地位。 制符、布阵、御兽、炼器、法衣、药膳、傀儡、毒、医术等等,都属于修仙百艺。 若是能进入百艺厅,成为艺师,那么地位将比肩内门弟子,不再需像外门弟子那般苦巴巴地做杂务,同时也能有更多的资源倾斜。 修仙百艺,种类繁多,其中制符、布阵、御兽、炼器、傀儡等都是非常热门的技艺,在实战中有很显着的作用。 所以,这一类技艺有非常多的修士在学习,而且相对应的艺师地位更高,更能得到其他人的尊敬。 可是,想要掌握一门技艺,是比较考验天赋的,当然也很依赖资源。 比如说想要成为一名符师,除开要具备基本的精神力外,还需大量的原材料进行练习,而制符所需的材料往往价值不菲,非普通人所能承担。 所以,热门的技艺,即使在学习的人再多,最终能成功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而这“数人”,也大多是靠丰厚的家底,一点一点积累经验。真正靠天赋的,少之又少。 第十章 半年之后 李元当年境界何等之高,对修仙百艺皆有所涉足。虽然没有到达极致的高度,但应对百艺厅的考核绰绰有余。 只需要获取相关的材料,回忆一下以往的经验,很快就能制作出产品,通过百艺厅考验,成为艺师。 可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李元只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灵根资质一般,天赋平庸,家底单薄,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成为艺师? 不合理。 所以他要把学习的时间拉长。 另一方面,制符、布阵、傀儡,这些技艺太热门了,一旦“学成”,将招来过度的关注,李元不愿意成为这一类的艺师。 而酿酒艺师,就很符合李元的期望。 首先,酿酒这门技艺并不热门。一来,酿酒是一项长周期的工作,同时也比较花费时间与精力,二来,酒品对突破境界与实战的作用并不大,灵酒价值不高。 成为酿酒方面的艺师,就像成为了餐桌上那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菜品,有地位,但并不太高。 可以享受艺师的红利,又不用承担艺师的风险。 可以整天待在房间里修炼,非常悠闲。 其次,酿酒师在实战中的地位并不突出,因此若是爆发什么大战,敌人并不会刻意去追杀,己方也不会将其派遣到前线。 非常安全。 最后,酿酒师可以借口寻找材料,比较自由地进出宗门,去往外界,公费出游。 李元的原身不能出现在人前,所需要很多东西都没办法合理地从宗门内拿到,这就得去到外界进行谋取。 非常便利。 酿酒师,就是一份完美的职业。 李元并不着急,酿酒是个长过程,而且自身距离到达炼气中期还需要一段时间。 慢慢来就好。 接下来的时日,李元的生活一如既往,平平淡淡。 宗门环境稳定,外门弟子人微言轻,交际圈也小,基本上没有什么突发事故。 巡巡山,收集素材,照看酒窖。 有空时便与周诺王束一起狩猎异化野兽,积攒功绩,兑换所需物品。 修为一点一点提高,速度不紧不慢。 近乎一成不变的日常。 渐渐地,他在酿灵酒这件事,传了开来。毕竟总用功绩换一些看似无用的东西,是人都会怀疑。 在一次又一次地追问下,李元也干脆坦白了。 周诺表示支持,王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默默颔首而已。 但另外几个室友,倒是发表了一些不好听的话语。 李元所在的宿舍楼本来有六个房间,住满了人,除了周诺和王束外,还有三个哥们。 “哎呦,李元兄弟,你竟然在尝试酿灵酒,罕见呀罕见呀!” “灵酒艺虽说也是修仙百艺之一,但比之制符、阵法、炼丹等技艺,还是太过无用了些。” “李元兄弟,你与其去酿什么灵酒,不如去炼丹制符去,别浪费时间在这方面,就算成功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灵酒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消食送餐的玩意罢了,真不理解为什么也能被列为修仙百艺之一。” “哎李元兄弟,我们这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说说我们的想法罢了。” “对!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哈哈。” 李元只是摇头,笑笑不说话。 这三个人讲话带刺,不太友善。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不做的事,看见别人在做,不去支持,反倒指手画脚,明里暗里冷嘲热讽的。 李元平时与他们交往不多,只维持表面的交情。 …… 冬去春来,半年光阴倏忽而逝。 距离极圣宗大撤离,李元苏醒,也已过去了一整年时间。 老身的修为到达了练气期三层圆满,随时可以破入炼气中期。 但李元打算继续沉淀几年,争取将基础夯实到最稳固。 至于新身,则突破了炼气二层,到了炼气三层的初期。 现在有不少人已经炼气三层圆满了,李元算比较落后,但他不着急,有的是时间,打好基础才是。 半年过去,极圣宗内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就是多出了一张张稚嫩的小脸,临安丘上空常常有婴儿啼哭声回荡。 修仙者在生育的观念上并不局促,随心所欲,如果情况合适,并不介意生个小孩,一来宗门大力鼓励,二来小孩由宗门代理照顾,何乐不为。 一整年的时间里,最早一批的道侣,已经孕育出生命。 在秘法的辅助下,这一批婴儿几乎全带有灵根,这令高层们喜不自胜。 当然,父母双方也得到了大量的嘉奖,享受到了生育的红利。当然,女方得到的奖励和补偿会更多一些。 李元所在的宿舍楼本来有六个房间,住满了人,但楼上那三个哥们搬走了,只剩下周诺和王束做伴。 理由无他,那三哥们全特么找到了道侣,生了孩子,分配得独栋小院,洋洋自得地搬过去住,过得好不惬意。 而且还获得了不少灵丹妙药,在丹药辅助下,有一位老哥已经率先进入炼气中期,另外两个也差不多了。 不知道该说是羡慕呢,还是羡慕呢。 除此之外,极圣宗的各大建筑进行了一次翻新,终于显得不再那么“朴素”,而是有些许富丽堂皇的感觉。 又有传闻说,通向祁狼岭外界的道路准备修好了,过段时间就开通,彼时可以更便捷地去往外界。 其他的一些零零散散的消息,李元并不关注。 …… 周诺最近有些急切。 他跟蓝亦婷处道侣已经半年了,却迟迟没有进展,而一个个同辈却都已经开始抱儿子抱女儿,这叫他如何不着急。 “李兄,你说,我要不要送颗一品凝气丹给小蓝,这样子我们的关系就能更近一步了。” 李元皱眉道:“你送这给她干嘛,太贵重了。一品凝气丹,按照我们平时狩猎的效率,得花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换到。” “可是……” “可是什么?”李元停顿片刻,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问到,“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小蓝炼气三层圆满了,离中期就差临门一脚,如果有一品凝气丹辅助,就可以瞬间打破桎梏。” “她直接跟你说的?” “倒没有,只是小蓝平时随口嘀咕的。” “那为什么她自己不换?” “小蓝只是负责伙食的弟子,不善战斗,狩猎异兽的效率比我们慢了,功绩积累的也自然比较少,凑不够换一品凝气丹的功绩。” “这原因是你自己猜的?” “也不是,还是她自己嘀咕的。” 李元沉默了下来。 他总感觉周诺的这位道侣,有点不对劲。 “周诺,你要是信我的话,你就自己用了这一品凝气丹。你不是也已经炼气三层圆满了吗,用了一品凝气丹后,也能很顺畅地到达炼气中期。” “这不太好,小蓝也需要啊,我一个人用了,那她怎么办……” 哥们啊,你可真把道侣当媳妇了啊。 李元揉了揉眉头,不好直说些什么太难听的话。 “你只要到了炼气中期,蓝亦婷与你的关系自然会更进一步。周诺啊,你如果信我,你就用,不信的话,就随你了。” 李元言尽于此,要是真把自己的猜想全说出来,反倒会伤了感情。 周诺面露纠结之色, 良久之后,一声重叹。 “李兄,我听你的!” 目前为止,一众外门弟子中,炼气前期还是占大多数的,很多都遭遇了瓶颈。 毕竟,获得生育红利的人终究是少数,再者,要换一品凝气丹所需的功绩的确不少,需要提前规划功绩。 只有在当前的修行与未来可能遇到的桎梏之间做好平衡,才能一点点将功绩积累下来,又不落下修行。没有规划意识的人,自然不够功绩换凝气丹。 周诺平时与李元交情深,李元的规划意识影响到了他,他便会有意无意地做规划,久而久之便积攒够了功绩。 于是,周诺跑去赏罚殿,将自己这几个月积累的功绩,换来了一颗一品凝气丹。 “李兄,我明日便吞了它!” 周诺有些紧张,到达炼气中期后,自己的生活也会随之发生改变,他需要一点时间沉淀心情。 “好,我替你护法。”李元欣慰。 第十一章 李王突破 宿舍楼下的空地。 周诺盘膝而坐,默默运气调息。 李元候立一旁,安静等待。 “李兄,我准备好了!” 周诺目露坚毅,从袖中取出一小方木盒,打开,一枚乳白色丹药呈现眼前。 一品凝气丹! 丹药入口,瞬间融化。 下一刻,一道磅礴气息自体内爆发,经脉轰鸣,如有雷电迸发、江河冲涤,带来巨大的疼痛。 凝气丹,字如其名,凝炼了大量灵气,凭此短时间冲破桎梏! “啊啊啊……” 周诺低吼,强忍剧痛,疯狂运转心法口诀,引导灵气流动,冲击经脉。 “轰——” “轰——” “轰——” 在灵气洪流的冲击下,经脉在一点一点扩充。 然而,过去了一刻钟,还是没能触碰到门槛,经脉只是在灵气洪流冲击下的扩充,没能彻底定型。 周诺牙关咬紧,急得满头大汗。 药效就快要过了。 “不要心急,慢慢来。” 李元传声道,随即向周诺体内渡送一团凝炼真气,助其舒缓痛苦,平稳心绪。 周诺脸色稍显平缓,对灵气的运转稳定了下来。 “咔擦——” 体内传出隐隐的破碎声,桎梏终于打破,经脉彻底定型。 “哗啦啦——” 残余的药力,如同堤坝泄洪一般,在定型后的经脉中流动,冲刷五腑六脏,带出诸多杂质。 炼气中期! “呼!” 周诺长出口气,蹭一下站起身,仰天大笑。 畅快啊。 他看向李元,眼神中充满了感激,随即展开双臂,一把抱住了李元。 “李兄,真是多亏了你啊!哈哈哈!” 周诺不傻,自然知道自己在突破过程中,得到的那一团真气的来源,李兄真是帮了大忙了。 李元暗暗吃苦,心道这汉子突破后也太大了,这老胳膊老腿的快要被他干碎了。 “我只是顺势帮帮你,助你减少一些痛苦罢了,凭你自己的力量,其实也可以突破。” “哈哈哈!” 周诺心情大好,怎么说也得请李元吃顿大餐,当即跑去伙房,想拿一些好菜好肉。 恰好遇见蓝亦婷当值,于是便在她面前炫耀了一番。 “你竟然突破到炼气中期了!” 蓝亦婷惊讶,“你……你把那一品凝气丹用了?” 她发愣,望着周诺得意洋洋的模样,面目上笼罩过一层阴霾。 “对!哈哈哈!”周诺大笑,好一会才发觉蓝亦婷脸色有些不对劲,“小蓝,你怎么了?我突破,你不高兴吗?” “哪有?!”蓝亦婷连忙笑了,“诺哥突破到炼气中期,我自然开心得很,只是太过突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 “哦哦,那就好,嘿嘿。”周诺挠头一笑,“啊对了,你替我拿些好肉好菜,我等会要做顿大餐,好好款待李兄!” “李兄?那是谁……” “啊,就是我跟你说的李元,我的室友。就是李元兄弟劝我服用一品凝气丹,而且我突破过程中还帮了我一把,如此我才能平稳到达炼气中期。所以我不得请他吃顿好的啊!” “对,对,理当如此。” 蓝亦婷笑得甜美,笑得灿烂,却暗暗咬牙,目光中有深沉的阴厉。 “李元……”她将这个名字彻底记住了。 …… 周诺突破至炼气中期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外门,凡与周诺有点交情的人,皆来祝贺。 原宿舍那三个靠生小孩的哥们,也难得回一次宿舍,好不热闹。 周诺春风得意马蹄疾,心中更加佩服李元。因为一切如李元所料,蓝亦婷对他的态度变得更好,而不是像先前那般若即若离了。 外事堂很快作出指示,调遣周诺前去监管道路工程——就是极圣宗通向外界那条道路——算是一件美差。 周诺有了自己的独栋小院,很快也搬出去住了。 李元隔壁不再住人,只剩下楼上的一个房间还住着王束,宿舍楼一下子又冷清了不少。 周诺搬走小半个月后,王束也前去赏罚殿,换来了一品凝气丹,准备打破桎梏。 王束平时更用功,也更早达到炼气三层圆满。 只不过,他想尝试不用丹药,单靠自己的力量突破桎梏,在这一阶段沉淀了数个月,这才落后于周诺。 然而几个月过去,他意识到,如果单靠自己力量的话,起码还得积累一年半载才能突破桎梏。 他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于是就干脆用丹药了。 李元道:“我替你护法。” 王束一副冷冷的模样:“不需要。” 话虽如此,李元还是在王束准备突破时,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以防意外。 其中过程大致与周诺时相同,不过王束则表现的平稳很多,一刻钟内就成功突破了,没需要李元的帮助。 李元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一些疑惑。 一般来说,15岁开始修炼,如果10年内,也就是25岁前,突破到炼气中期,那么就有很大概率在接下来的15年内,也就是40岁前到达炼气后期。 然后再花十几二十年打磨,60岁前炼气后期圆满,接下来筑基的事,便看看机缘,看看天意。 王束比李元小一年,不过22岁而已,再沉淀个一年半载也不碍事,能赶至25岁前到炼气中期,不影响今后的发展。 而且,纯凭己身突破桎梏,对今后的修行有好处。 可是现在竟急匆匆地服用丹药了。 真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 李元摇摇头,不再多想。别人的打算,自由考量。 …… 王束平稳气息,略微适应炼气中期带来的变化后,将目光投向了李元。 沉默半晌后,缓缓开口道: “李元,我和周诺都已经炼气中期了,而你,连三层圆满都还没达到,再这样下去,你的修为就要赶不上我们了。” “我们本是同一批入门的,彼此的灵根资质又大差不差,然而你却与我们的修为却渐渐拉开了差距,你有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王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总之说实话,他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希望李元能追上自己和周诺。 李元笑笑,对方还是第一次这般语重心长地与他说话,心中也有了股暖意:“不急,不急,修行之路当循序渐进,踏实走好每一步,夯实基础,不着急进境。” 王束眉头一皱,语气沉重了些许:“李元!你知不知道,年纪越大,破境的难度越高!趁现在年轻,赶紧臻至更高的境界,否则你此生难以筑基!” “唔……”李元思忖片刻,瞥了王束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摇了摇头,付之一笑。 修行,欲进境,有三个关键点。 一是个人的体质,如各类灵根、三阳之体、土灵之体等等。这是天生下来的,没办法改变。 二是外部辅助,如丹药、修行所在的场所、师长指点等等等等。这与一个人的机缘与运势相关,无法强求。 三则是心性和心境,贪财好利、畏生畏死之人,注定不会有太多成就。 第十二章 秋洛水 为什么说年纪越大,破境的难度越高? 年纪大的人,眼见同辈者越走越远,又感大限之期将至,在心境上落了下乘,感到焦躁,自然就难以破境。 然而李元乃是曾经的化神大能,心性早已无比成熟,在炼气筑基这类境界修行,就跟让万金富翁赚白银二两一样,不把它当回事,心境无比平和,无论是老身还是新身,将来是不会遇到什么瓶颈的。 更何况,他还寿元无限,有的是时间慢慢修炼。 所以,李元才会欲言又止。不是他故意当谜语人,实在是这些话不能说出口。 见李元没把自己的话放心上,依旧我行我素,王束显得有点咬牙切齿,感觉自己好似在对牛弹琴,这李元真是朽木不可雕! “李元!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听到了听到了。” “那你怎么没点反应?” “知道了知道了。” “你!” “我知道你很急,你先别急啦。” 王束指着李元的手微微颤动,真的是气得浑身发抖,一甩胳膊,恨恨道:“随便你了!” 第二天,王束就搬走了。 搬去了每一位炼气中期修士都有的独栋小院里。 气呼呼的,连声道别也没留下。 外事堂给他的新工作是教习,专门教导炼气前期的弟子如何用剑,因为他的剑法在同辈中算得上翘楚。 于是乎,宿舍楼里,只剩下了李元一人。 新载的幼树才刚刚长出分叉,楼下的桌椅都没包浆,门窗依旧散发着崭新的的气息。 刚刚新建一年的宿舍楼,现在却显老了、旧了。 门庭冷落,早上再没有舞剑的身影,晚间再没有参杂着饭菜说话时的模糊言语,下雨时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楼顶的瓦砖上,那声音显得空洞洞的。 “走了好,走了好啊。” 李元徘徊在院子里,感觉自己就像个老人,不断地送别长大的子女,去到远方。 独自清扫落叶,一个人巡山,一个人坐在宿舍楼下的桌椅上吃早饭。 感觉有些寂寞。 不经意间,当年的一幕又一幕,又浮现在脑海。 他也曾送别许许多多杰出的同辈和后辈,他们有的回来了,有的一去就是永别。 年纪大的人就是这样,见过的场面太多了,相似的记忆被重叠,快分不清什么是昨天发生的,什么是当年发生的。 当然,上述的感慨只不过是李元偶然间的触动,他的生活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修行,酿酒,大部分时间是充实的。 …… 时光荏苒,又是半年过去。 春去又秋来。 这半年时间里,周诺偶尔会回来一两次,与李元喝酒吃食,大吐工作上的苦水,比如伐木开路时偶遇的异化妖兽,不听话的手下人,等等。 李元有点无语。 众所周知,要想富先修路。 哎,周诺不开窍呀,把美差干成苦差了。 不过,由于这份工作能获得的功绩点很多,不缺灵丹妙药,所以周诺的修行并没有落下。 至于王束,则一次都没回来过,一直在努力修行。 境界已经达到了炼气四层圆满,即将触碰到炼气五层的门槛。 这令李元有些意外,这个进境速度算挺快了。据说,中高层已经将他视为筑基苗子,开始给予一些关注。 至于李元自己,日常的生活几乎一成不变。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经过半年时间的沉淀,灵酒终于陆陆续续地酿成了。 一品虎狼壮骨酒,一品平息凝神酒,一品烈阳酒。 单从结果而论,李元已经是一名合格的一品酿酒师了。 可李元并不打算将这三份成果呈现给百艺厅,而是想先递交基础灵酒。 基础灵酒在品级上是低于品级酒的,对酿造手法要求比较低,正常而言,普通修士一开始都只能练出基础灵酒,而后,经过不断的摸索与熟练,才能酿造出品级酒。 所以,直接将一品酒呈现出来,并不合理。 但令李元很纳闷的是,一品酒都被他酿出来了,可基础灵酒却迟迟没能酿造成功。 思来想去,也就一个原因。 “这一份基础灵酒在酿造上不需要什么手法,唯独需要恒定的低温环境。我不舍得给它用更好的寒石,所以它才没能酿成。” 李元眉头皱成川字,他在这份基础灵酒上的花费实在是太多了。 祁狼岭地处南方,不产寒石,宗门里的寒石都是大撤离时带来的,用一块少一块,因此价格比较离谱。 “唉,豁出去了。” 李元跑去赏罚殿,打算换一枚一品寒石,这将消耗他三个月积累下来的功绩。 恰逢一月一度发放基础物资的时候,赏罚殿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来的真不是时候。” 无奈,只好排队。 人群喧闹,朋友们道侣们七嘴八舌地聊天。 李元低头默默思考事情,然而忽然发现,周围的声音竟然一下子消失了。 “怎么回事?” 他四下张望,且见三道卓然的身影,从赏罚殿大院外缓缓走进来,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端的是气势十足。 为首者乃是一位女子,白衣委地,青丝如瀑,气质如高岭之花,仙气飘飘,容色自然是绝美。 女子身旁,则候立两位光彩照人的男子。 其中一人锦衣玉袍,手执一柄画扇,贵气十足。 另一人剑眉星目,身材挺拔,刚俊坚毅。 三人走在一起,与院中的其他弟子相比,就犹如天上之皓月,相比地下之尘泥,无比光鲜亮丽。 “这三个人谁呀?” 李元眉头一凝。他听见了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锦衣玉袍,手执画扇,那人是画扇朴画子!这一辈内门弟子中最杰出的人物之一!” “丰神俊朗,剑眉星目,此人是剑苗郎西术!是这一辈弟子中,剑道天赋最高之人!” “中间那女子是谁?竟然能让两位最杰出的内门弟子甘心立其左右?!” “还能是谁?掌门之女,秋洛水!” “文湖洛水畔,秋风尹人歌。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秋洛水,真的太美了……” “不愧是内门弟子,连名字也起的比我们高级一些……” 来赏罚殿兑换功绩的,大多都是外门弟子。 内门弟子有独立洞府,少与外界交流,若想兑换功绩,一般只会派遣佣人,很少会亲身到来。 所以,能在此处看到三位内门弟子,而且还是内门中最有名的三位,这让一众外门弟子心情激动,同时也非常紧张。 “秋师姐,朴师兄,郎师兄,请!” 众人纷纷让队,欲请三人先进赏罚殿。 朴画子微笑点头,郎西术面无表情,二人正欲迈步向前,却听见秋洛水说到: “我等皆为极圣宗弟子,自当共同遵守规矩,朴师兄,郎师弟,我们还是排队。” 言毕,秋洛水便站到了最后一排。朴画子与郎西风也只能照作。 这一举动让不少人心中震动,对这位掌门之女有了真正的敬意。 至于李元,则是丝毫敬意没有,只感觉到不小的压力。 因为,他的身后,就是秋洛水等人。 第十三章 周诺急切 距离这些明星弟子太近,要是有什么举动不正常的话,很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 李元可不想跟他们产生联系。 虽然他的目标是成为“良士”,广结善缘,但他并不打算和秋洛水等人结交,至少现在是这样。 无他,双方身份地位与修为差距太大。 朋友,是建立在彼此平等的基础上。若是差距太大,还硬要结交,便成了主人与仆从的关系。 李元不可能当别人的哈皮狗。 李元敬而远之,装作局促地模样,向前多挤了几步。 “师妹,前段时间我从家族中获得了一篇秘籍,名曰离阳经,其中讲述关于阴阳大道的一些理念,令我触类旁通,受益匪浅……不知师妹是否对此秘籍感兴趣,我可以将其借阅于你。” “离阳经?是东海奇阳宗所宣称丢失的那篇秘境吗?如果是那本的话,我其实早已经拜读过了,确实是本妙书,可惜其内容于我无大益,但或许对朗师弟有一定帮助……” “我?我已有极其合适的功法,无须什么离阳经。当然,也可以借鉴一下。” 秋洛水与朴朗二人交谈,声若轻铃,口吐幽芳,令朴朗二人不禁心旌摇曳,目光迷离。 然而,她的心思,却不知不觉地落在了面前的李元身上。 要知道,秋洛水无论去到哪里,从来都是全场瞩目,现在,赏罚殿院外几乎所有的弟子都呼吸急促,时不时地将目光瞟向她,就连两位优秀内门弟子,也为她所着迷。 然而唯独李元,神色平静,不卑不亢,给她一种超乎常人的沉稳感,如古井般无波,不像青年人,倒像是一个活了上百岁的老怪物。 虽然,那个人偶尔也会偷偷瞥过来,流露出普通人那般的痴迷神色。 但秋洛水可以感觉到,那种神色是刻意伪装的,他本人对她完全一点想法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秋洛水只是单纯有点好奇罢了,并不会因此就高看李元。 毕竟,强装镇定以吸引她注意力的,也大有人在,而且这些人的演技往往还很高超。 若李元真不是刻意伪装的,也只能证明他的心性比较好,依旧不能换来秋洛水的些许重视。 因为,大家差距太大了,无论从哪个方面。 即使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她与他们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物。 像秋洛水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成为高层的。而且,将来可以活两百岁,五百岁,甚至更多。 然而这些平民出身的子弟,绝大多数只能活个百年,百年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对于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结交的必要呢? 这些外门弟子,只是建设用的瓦砖罢了,她秋洛水才是建筑师,才是这个宗门的核心。 暗暗摇了摇头,秋洛水只是默默记下李元的样貌,便将目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 …… 赏罚殿院外的长龙越来越短,一刻钟后,终于轮到李元。 那值守弟子已经与李元熟络,见他进来,直接递过来一包牛皮纸。 “李元大哥,这是这个月的基础物资,嘿嘿。” 小小一包牛皮纸,里面是十几颗灵石、几张基础符箓而已。 “小何,多谢哈。对了,再帮我兑换一枚一品寒石。” “一一一,一品的寒石?李元大哥,我没听错!” “没听错,换就对了。” “哦哦……”值守弟子翻了翻账本,苦笑道,“李元大哥,你还差300功绩才够换。” “老规矩,先欠着,下次就还。” “可是……” “可是什么?” 那值守弟子向门外瞥了一眼,李元顿时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现在秋洛水等人还在门口那看着呢,如果做什么手脚被对方发现,恐怕会遭受什么惩罚。 “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又能知道咱们实际上做了什么?放心,你不说我不说,有谁能知道?” “哦……” 在李元的蛊惑下,值守弟子最终还是暗箱操作了一番,即使功绩不够还是换来了一品寒石。 “多谢啦。” 转身离开,李元低着头与秋洛水三人擦肩而过。 如同路人。 回到宿舍后,他立刻下到地窖,给酿酒箱换上了一品寒石。 “接下来就是慢慢等了。” 李元有些急切,反正这两天没有巡山任务,他就干脆守在密室里,和老身一起修行。 这半年来,他的新身修为稳步增进,即将触摸到炼气中期的门槛。 至于老身,则继续在炼气三层圆满中徘徊着,心念一动即可到达中期,可他仍在夯实基础,并不打算突破。 不知不觉过去了两天。 “李兄!李兄!” 李元正在入定修炼时,隐约间听到了楼上的声音。 “有人找我?” 上到房间,敲门声愈加清晰,果然是有人拜访。 “周诺,是你。” 李元有些意外,“大晚上的,你咋过来了?” 现在是子时,月明星稀。 周诺见到李元,一张大脸瞬间垮了下来,跟吃了苦瓜一样难看。 “李兄啊……唉,我该怎么跟你说呢……唉……” “不着急,坐下满满说。” 周诺在宿舍楼外的板凳上坐下,李元则回房间拿了壶热茶,给周诺沏上一杯。 周诺也不管热茶滚烫,竟然一口直接喝尽,空杯子啪一下按在桌上,苦闷道: “李兄,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不配当个男人?” “怎么了这是,咋自怨自艾起来了?” “唉,这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没关系,慢慢说,不着急。” 周诺自从升到炼气中期后,与蓝亦婷的关系急剧升温,很快就上升到床上的接触了。 然而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什么其他缘故,每当周诺准备进去的时候,忽然就焉了,怎么也没办法重新焕发实力。 明明平时好好的,怎么现在就…… 试了好几次了,次次都如此,这导致本来还是上升期的感情,渐渐地冷淡了下来。 今晚周诺好说歹说,再次把蓝亦婷唤到床上,又试了一次,结果一如既往。 看着自家道侣那黯淡的眼神,周诺实在是受不了了,径直跑来找李元,求他帮个忙。毕竟,周诺最信任的朋友就是李元。 要是连李元也没办法,周诺真的是想一头撞死算了。 “原来是这样。” 李元有些想笑,可憋住了。周诺都这样了,真要笑的话显得有些不尊重对方。 “咳咳,周诺啊,首先得明确一点,你这种情况呢,也算是比较常见的的。”李元开口安慰到。 “这情况很常见的?”周诺一愣。 “也不能说很常见,只能说合理……总之,你放心好了,我有办法。” “真的?!” 周诺蹭一下站起来,“李兄,阿不,元哥!元哥,你真有办法?” “哈哈,你都喊我一声哥了,我还能欺弟弟不成?” 第十四章 酿酒成功 李元回到房间,捣鼓一阵子后,拿着一瓶酒罐走了出来。 “这是?” “药酒。成分有虎鞭猪鞭牛鞭马鞭驴鞭……总之,当你准备开始的时候,喝一点这个,保证你不再萎靡。” “真的?!”周诺大喜,小心翼翼接过酒罐,生怕手滑摔地上。 “当然是真的,我何曾说过大话?” “元哥,我肯定信你啊!我现在立马回去试试!” 周诺一溜烟地跑了,李元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这罐药酒可是一品烈阳酒和一品虎狼壮骨酒的混合,正好可以治疗周诺这种情况, 当然,这酒被稀释过了,否则喝了之后,别说道侣了,就算见到路上的狗,也能给它一棍子,直接十米之内人畜不分。 第二天晚上。 周诺买来好酒好菜,好好款待了一番李元。 且看他神清气爽,脸色红润,笑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缝。 不用问,就知道结果如何。 “元哥,你今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周诺但凭驱使。” “咱俩什么关系,好说好说。” 李元捏着鼻子,嘿嘿笑了笑。这汉子,一身石楠花的气味,肯定是从昨晚一直到现在,然而也没洗澡,就跑过来了。 小蓝真可怜,估计这几天要走不动路了。 王束知道了这件事后,说到:“我听说,蓝亦婷是因为修炼了素女经,所以体型才会保持在幼女般的状态。” “而对于修炼素女经的女子,其元阴是非常重要的。失去了元阴,修炼速度会大大减慢,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所以,蓝亦婷愿意把自己交给周诺你,一定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将后半生都托付与你了。” “周诺,你今后一定要好好待她!若你今后敢行始乱终弃之事,我必先杀你。” 李元眉头一挑,本来以为蓝亦婷的身材是受生理发育的影响,没想到竟然是所修功法导致的。 于是他也点头道:“周诺,王束说的不错,你今后一定要珍惜这位道侣。” 周诺挠头,嘿嘿两声,略带贱意地笑道:“我当然知道元阴对小蓝的重要性,我不愿意取,她也不愿意给,所以我们用的是另外一种方式。” “另外一种方式?” 李元疑惑。 进而恍然大悟。 随即露出和周诺一样的表情。 “啧啧啧,你们两个……” “害,我该说什么好呢……” “牛比!” “你牛比!” 王束大感困惑,完全无法理解周诺所言,“你们在说什么?” 李元拍拍王束肩膀,摇头叹气道:“王束,你不懂,是好事,说明你的内心还很纯洁,要是懂了,反倒不美了。就这样挺好的,昂!” 就连一向憨厚的周诺也挖苦人了:“王兄,不懂,是好事,嘿嘿。” “你们……把话说清楚啊!” “总而言之,这个事呢,现在就是这个情况,我们呢就简单说两句,可能,你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不知道的你也不用去猜,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我只想说懂得都懂,不懂的也不多解释,毕竟自己知道就好,细细品……” 王束无论怎么要求,二人都不肯把话讲明白。看着二人那诡异的笑容,他恼怒交加,一甩袖子走了。 直到多年以后,在自身经历人事时,他才终于明白李周二人所言。 …… 一个小插曲,自那以后又过了七天,密室里的基础灵酒终于酿造成功了。 酒水清晰透亮,散发浓郁的酒香,夹杂有一缕缕灵气,光嗅到气味,就令人心情舒缓。 “这桶基础灵酒在低温状态下酿成,功效是静心、舒缓情绪,甚至有助于悟道。” “据我所知,目前百艺厅内从事灵酒酿造的只有一位一品酿酒师,而且也已经年迈。” “我如果将基础灵酒上交,或许没办法直接评为一品酿酒师,但学徒身份应该是可以拿到的。” “如果真能拿到学徒身份,那我也相当于进入百艺厅了,不用再去巡山。” 今日轮空,明天又要继续轮值,李元对巡山这项杂务实在是有些厌烦了。 看现在天色尚早,当即盛了几壶基础灵酒,跑去了百艺厅。 百艺厅的大堂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弟子在值守。 “你好,我先前报名了酿酒师的考核,现在是来提交灵酒的。” 李元向值守弟子行礼,随即打开了酒罐。 顿时,浓郁的酒香充盈了整个大堂。 “是你啊,没想到你竟然真的酿造出灵酒了。” 那值守弟子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他认得李元。 酿造灵酒需要一定的催化物,而以前,李元前来百艺厅申请过酿造灵酒的催化物。由于想成为酿酒师的人很罕见,所以他就留心记下了李元的样貌。 一年半过去了,本来他都快要忘记李元这个人了,可浓郁的酒香令他瞬间想起了当年之事。 值守弟子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现在厅里所有的执事都不在,没办法对你的酒进行评定。” “啊,这样啊……” 李元略感失望,不过很快又摆出恭敬的笑容:“执事们不在没关系,我改日再来。这位师兄,要不你先试试这灵酒如何?” 话语落毕,他已经斟好一杯酒,递到值守弟子面前。 这位值守弟子已有炼气中期的修为,而且也属于百艺厅编制的人,值得李元结交。 “这……” 酒香好似猫尾草一样,在值守弟子鼻腔里摇,摇得他心里痒痒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从命,哈哈。” 值守弟子稍稍抿一口酒面,咂咂嘴后,一口闷了下去。 灵酒顺滑入喉,一股浓香直冲颅顶,且有缕缕灵气如小蛇在经脉之间游走,滋润五腑六脏,带来一阵极致的感官体验。 “好酒!好酒!这可比凡酒好得多啊!” 李元又斟满一杯,二人一来一往,交谈数句,很快便熟络起来。 李元得知,这位值守弟子名唤覃旸,是一位制符学徒,正跟随着一位二品制符师在学习。 覃旸道:“李元师弟有所不知,其实这百艺厅的执事,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大堂值日,你别说是今天,就算明天,后天,大后天来,都不一定能遇见一位执事。” 李元一震,心说结交这位覃旸真是对了,否则明天要白跑一趟。 “这是为何啊?” “原因呢大致有三个。一,是百艺厅中的大部分人,包括不少执事,都被调遣去内门,据说是执行什么任务了,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 “二,则是宗门下发的指标比较多,执事们需要不少时间应付,有空来大堂值日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三嘛,就是平时来完成百艺考核的弟子太多了,可这些人大多半斤八两,连成为学徒的资格都没有,执事们瞅着心烦,于是来的次数就少了。” “执事们不在,那这些弟子又何苦来哉呢?所以现在结果很明显的,如今的百艺厅,一天能有三四个人来已经算罕见了。你是今天第二个三分之一。” 第十五章 酿酒学徒 “原来如此。” 李元暗叹一声,看来这段时间能不能成为学徒,只能看运气了。 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覃旸说到: “就我所知,五天后的下午,有一位执事有可能会来值日。那位执事惯常每十天来一次,五天后刚好又是一次。” 李元一喜,连忙拱手行礼,“多谢覃师兄了。” 覃旸摆摆手,道:“不用。” 喝了李元的酒后,覃旸心下暗暗道:此人屁股上挂暖壶,有一腚水瓶,必然可以成为学徒,假以时日,便能成为真正的酿酒师。 酿酒师虽然不显赫,但毕竟也是修仙百艺之一,有一定的地位。 多一个朋友不如少一个,现在卖一个小人情,我解缆你推船,做个顺水人情,将来没准能收获好处。 李元盯着覃旸的笑脸,不需要读心,猜都猜猜出对方的想法。 当时他来借催化物的时候,这位覃旸可是爱搭不理的,言语间多有不耐烦的意思。 如今他酿酒成功了,对方的态度倒是变化了,甚至愿意主动卖几句消息。 人就是这样啊,能给你带来利益,他才会愿意与你交流,否则屁都不愿意搭理你……当然,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李元也习惯了,不会因此便对覃旸产生不满。 …… 李元与覃旸交谈了好一会,有说有笑。 “天色不晚了,覃师兄,那我就先告辞了。” “李师弟走好。” 李元拎着几壶酒,往大门迈步而去。 忽然间,他感觉身子一轻,发现有一壶酒消失了! “怎么回事儿?” 举目四看,且见一个小老头坐靠在房柱上,一边蹬腿一边笑,手中拿着的正好就是他的酒壶。 李元诧异,哪里来的老头,竟然在百艺厅如此放肆? 小老头白短胡子,豆丁眼,红脸光滑没有一道皱纹。 打开酒壶,小老头鼻子往壶口上一掠,随即露出陶醉的神色。 “酒香,有了!” 黄豆眼往壶内一瞄。 “酒色,有了!” 抿上一口酒,酒入口后并未马上咽下,而是用口腔和舌头同时作用,让酒布满舌头表面。 “嗯!嗯!” 小老头将酒慢慢咽下,细细体味,张口吸气,而后缓缓闭口呼气,不知不觉间,脸色红如烧。 “好酒!好酒!” 小老头像是一个捡到玩具的孩童,哈哈大笑,小短腿蹬来蹬去。 “好酒!好酒!这酒,是你酿的吗?” 李元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老头问的是自己,连忙弯腰拱手道:“正是。” 经过刚才的观察,李元发现,这个老头气息内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一身修为皆集中于一点。 一般的筑基期修士做不到这样的,此人恐怕有筑基后期的修为,甚至达到了结丹境。 无论此人身份如何,李元都必须恭敬对待。 “怎么酿的?” 李元思忖片刻,不慌不忙地道出: “酿造灵酒不同于凡酒,关键就在于酒灵的培养。” “我在巡山、狩猎野兽的过程中,采集了大量草木的灵性材料,如桂花的枝条、水杉的嫩芽、紫荆的花瓣,等等,调和其阴阳属性,而后将其浸泡入特殊溶液中……” “而这特殊溶液,即为灵荷叶的朝露。荷在一众水生植物中灵性最强,而灵荷叶的朝露既沾染了灵荷的气息,又蕴含朝气,可以将灵性材料的灵性激发出来……” “经过半年时间,终于提炼出了性情比较温和的酒灵。” “而后,我便以宗门酒坊里的白酒为底,将酒灵逼入白酒中,将环境控制在一定的低温下,历经一年的时间,酒灵终于完全融入白酒中,成功酿造出这份基础灵酒。” “在这一过程中,有几个问题需要留意。首先就是密封,临安丘附近有不少死去的灵木,而死灵木躯体不腐,用其制成的物品,能起到隔绝酒气、灵气的作用……” “盛放灵性材料的罐子,盛酒的酒桶,都是用死灵木制作而成。” “二则是环境。酿造不同的酒种,需要不同的环境条件,或温暖,或寒冷,或潮湿。祁狼岭地带地热潮湿,所以我选择的酒种属性是偏冷寒的,需要将酒的环境控制在低温状态……” “我会将大量的功绩点,花在购买寒石等能营造低温条件的物品上,又将酿酒设施分为内外两层,内层置酒,外层置寒石,从而满足酿造条件……” 小老头侧耳听李元言语,不时点头,咕噜咕噜喝上两口酒,嘴角带有笑容。 “唔嗯,酿造思路虽然照本宣科,但好在踏踏实实,细节处理到位。” “虽然不具备酿酒工具和原料,但懂得充分利用周边材料制具,很好!很好!” “这么简单一款酒,那老张酿不出,反倒是你个小子完成了。只能说,还是简单为美啊……好久没喝到这么朴素的酒了。”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 李元道:“晚辈李元,外事堂巡山弟子。” “嗯嗯,”老头微微颔首,“你今天来到这里,目的为何,我也不用多问了。” “酿酒艺虽然不显赫,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修仙百艺之一,有一定的作用。一些灵酒能激发身体潜能,刺激经脉,甚至还能助于悟道,在某些特殊时候发挥意想不到的妙用。” “如今百艺厅酿酒师稀少,学徒更是一个也没有,你的到来正好可以填补这个空缺。” “真的没想到,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人愿意当酿酒师……这可是一份考验耐心的技艺啊。现在的人呐,心太燥,一个个都在赶,说什么二十多岁前要怎样怎样,四十岁前要怎样怎样,没办法静下心好好打磨……啧啧啧……” “咳咳,扯远了。那个谁,覃旸,你带他登记一下。” 一直守立在旁边的覃旸,立即拱手道:“遵命,庄长老。” 长老?听到这一称呼,李元不禁眉头一挑。 百艺厅、外事堂这些部门,最高职位便是长老,有两至三位,一般都在筑基以上的修为,有的重要部门的长老甚至是结丹修士;长老下面则是执事,执事则大多数为炼气后期修为。 李元没想到今天这么幸运,没有遇见执事,反倒遇见了长老。 李元与覃旸对视一眼,各自嘴角带笑,正欲走去办手续。 却听见大堂外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有谈笑声响起。 “什么味道竟然这么香,老远就闻到了。” “似乎是酒。” “这是什么酒,酒香竟能传播这么远的范围。” “真想浅尝几口。” 两男一女的身影出现在李元面前,他对这三人并不陌生。 内门弟子,朴画子 掌门之女,秋洛水 以及那位被称为剑苗的郎西术。 三人面朝庄长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随后朴画子问到:“庄长老,请问这酒香味从何而来?” 庄长老斜眼笑看朴画子,不说话,只是向李元撇了撇头。 朴画子定眼一看李元,立马判断出其身份以及所在做的事情,眼神中有轻视和傲慢,“这位师弟,不知可否让我尝尝你的佳酿?” 李元取出酒杯,给朴画子斟上,“请。” 朴画子捏着酒杯左旋右转,嘴角一咧,一口闷下去,过了好一会,才出声道:“唔,还行。” 庄长老和李元齐刷刷流露出讥讽神色。这个人不会喝酒,还搁这装呢。 秋洛水一双美眸定定瞧着李元,总感觉有点熟悉。 她记性很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当记忆起七天前那一面之缘后,心下顿时起了兴致。 这个人竟然在酿灵酒,是想成为酿酒师吗?真罕见,有点意思。 “师弟,可否也让我浅尝一口美酒呢?” “当然。” 李元再斟一杯,捧至秋洛水近前。 “请。” “谢谢师弟了。” 顺带地,李元又斟一杯,递给了郎西术,“这位师兄不妨也试试。” “哦,谢谢。” 第十六章 拒受好意 秋洛水显然会品酒,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领悟到了灵酒中的香气与韵味。 “师弟所酿之灵酒,应当是以凡间白酒为底,酒灵则用草木之灵培育而成。口感冰凉,属性偏阴,非常适合在这潮湿闷热的地方饮用。” 李元道:“师姐所言,分毫不差。” 郎西术半懂不懂,只是默默点头而已。 朴画子神情有些异样。秋洛水会品酒,而他自己却不能,对比之下,这他感到一丝尴尬。 “你这个水平,当个酿酒学徒绰绰有余了,假以时日,必然晋升为正式的酿酒师。”秋洛水微笑道。 “元不敢狂妄,只求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罢了。” “师弟真谦虚。” 秋洛水盯着李元,蓦地心下一动,“师弟,我曾经得到了一份古药酒的方子,那药酒据说有神秘莫测的能力,一直令我在意。” “这古药酒酿造难度不大,就是步骤比较繁琐,需要一定的时间与精力才能酿造成功。我平时比较忙碌,对酿酒一道又无太大造诣,因此酿造古药酒一事一直拖延,没能如愿。” “不知师弟是否愿意替我酿造此酒,我愿以酬劳相报。当然,酒方中的材料我会一应提供,不劳师弟去费心收集,师弟只管认真酿酒即可。” 秋洛水说这番话是有深意的。 我送你古方,你为我酿酒,一来一往之间,二人便有了联系。 当然,作为掌门之女,内门弟子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小小年纪炼气后期的天才修士,她对于李元的心态依旧是俯视的。 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与李元结交,而是培养李元。 若李元表现尚好,则提拔他、给予他更多的好处,从而渐渐地扩展在百艺厅中的势力,拥有一支只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 秋洛水很聪明,也有一定的远见。 在此之前,她其实早在各个部门落下了巧手,培养了一小批种子人物。 可惜,这一次她打错主意了。 换作其他任何人,早就兴高采烈地同意了。 可她面对的是李元。 李元不做任何人的附庸,也不愿意参与什么势力。 极圣宗表面上风平浪静,谁知道内地里有多波翻浪涌。一旦加入了秋洛水的势力,将来极圣宗发生什么变化,他将很可能首当其冲。 李元不惧挑战,但,不愿意被动地应对挑战。 动静应由我,而不由他人。 现在和和平平发育,默默修行就好。 李元正想着怎么回绝秋洛水,一旁的朴画子受不了了。 看着秋洛水和李元交谈甚欢,朴画子眉头直皱,内心很不是滋味。 “师妹,据我所知,百艺厅中有一位正式的一品酿酒师,潜修多年,酿酒经验丰富,你若要酿制古药酒的话,不如去寻那位酿酒师。” “这位师弟毕竟还年轻,酿酒水平不够,经验欠缺,恐怕没办法完成你的期望。” 秋洛水略感不满地瞥了朴画子一眼,正想开口反驳,却听见李元说道: “郎师兄所言极是,我尚为学徒,酿酒经验不足,没办法完成师姐所授的重任,唯恐辜负了师姐的信任。” “再者,目前我还是想先将精力放在普通的酒品上,先争取成为一品酿酒师,到时候再向师姐求取那酒方、尝试酿造古药酒亦不迟。” 李元所言,一方面回绝了秋洛水的提议,另一方面也给秋洛水留下了面子,为二人今后关系的开展保留了余地。 “这,好。” 秋洛水有些不可置信。 你个小小外门弟子,给你这么大的好处,你竟然不要? 秋洛水诧异之后,有些不满,但同时对李元的兴趣更大了。 这个人,似乎比表面上更有趣。 …… “好了,叽叽歪歪个不停,听的我耳朵都疼了!” 庄长老小指戳戳耳蜗,略感烦躁地开口道。 几人连忙行礼致歉。 “李元,这壶酒喝完了,再给我一壶。” 话毕便将空酒壶一甩。 李元接过,卸下腰间系着的另一个酒壶,恭敬递给庄长老。 “好了好了,别聊这些有的没的了。覃旸,你带李元去办手续。你们三个,过来……” 在覃旸的带领下,李元走入大堂深处。 余光之中,瞥见庄长老与秋洛水等人交谈起来。 李元本来还纳闷,今天的运气怎么这么奇怪,既碰见长老又碰见这三位内门弟子。原来他们早就约定好了在今日碰见,自己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办好手续后,李元在覃旸的带领下参观了今后的住所。 百艺厅人员待遇比较高,即使是学徒,也能有独立的小院,总体环境当然比现在的宿舍好,今后住的地方宽敞了,酿酒的地方也有了,不需要再搞个地下密室,上上下下挺麻烦的。 位置在内门与外门的交界处,处在临安丘地势比较高的位置,可以俯瞰远方青葱树林。 “终于可以考虑找个女佣的事情了。” 李元可不愿做杂务,想专心修行。 离开百艺厅,李元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站住。” 一道冷冽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李元转身。 是朴画子。 李元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朴师兄,请问有什么指教吗?” 朴画子缓缓走来,双唇紧抿,目光彻寒。 “你,是叫李元是?” “是的。” “哼,我希望你认清自己的地位,不要尝试做你不该做的事情,觊觎你不该觊觎之人,那只会显得你愚不可及。” 李元懵逼,寻思与朴画子有限的交流中并没有招惹到这位贵少啊,“这……我不太听得懂师兄所言还请师兄指教。” “哼!”朴画子脸上有了些许怒意,“十天前我见过你一面,当时是在赏罚殿门口,你排在我与秋师妹面前。本来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还没什么。” “可偏偏,今天又遇见你了,而且还是在百艺厅里,你将你酿的那几口劣酒摆了出来,吸引了秋师妹的注意,我这才领悟到,这一切都是你的刻意所为!” “你刻意探知我们的行程,在我们即将到赏罚殿的时候排队,从而接近我们,在秋师妹眼里留下印象。然后又在我们造访百艺厅之日,率先前去,展示你的劣酒。” 李元瞠目结舌,本来完全是偶然的行为,竟然被此人如此解读。 真以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吗,以为全世界围绕着你转,说什么就是什么。贵公子就是贵公子,没点脑子啊。 “郎师兄,我……” “哼!”朴画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看向李元的眼神充满戏谑与嘲讽,继续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小小外门弟子罢了,天资平庸,至今也不过炼气三层的修为,今生筑基无望。” “就你这样的废物,竟然敢觊觎秋师妹这样的天之骄女,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勇气?我只能说,丑人多作怪,无知者无畏。” “更可笑的是什么?秋师妹明明伸出了橄榄枝,你竟然回绝了?哈哈,搞笑,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啊?亦或者在装清高,欲效法上古贤人三顾茅庐之事迹?” “我只想说,你这点小心思用错了地方!今日拒绝了秋师妹,你一辈子就只能在这底层爬着,别想翻身!” 第十七章 潜入朴室 李元无言以对,这误会实在是大了。 “朴师兄,属实是巧合啊,我……” 正想为自己辩白几句,却见朴画子脸色骤变,双眉竖直,眼神似在喷火。 “还敢顶嘴!” 朴画子将手中画扇一展,瞬时凝炼出一层炽热火焰。 “一个蝼蚁般的人物,还敢顶嘴!” 他手腕一抖,火焰朝李元飞射,尚未临近李元,一层层热浪已率先席卷而来,李元的服装被高温烫得噼啪作响,零星焦黑。 李元也来了脾气,这人一言不合就出手,真以为我可欺吗?! 双眼散发微微紫芒,九阳炼目的效果激发出来。经过一年时间的积累,他已经能偶尔控制九阳炼目,在一定时机将其特效唤出。 在九阳炼目的效果下,朴画子的动作无比迟缓,漏洞百出,命门大开。 李元只需要微微一侧,便能避开火焰,再顺势逼近朴画子,给予他致命一击。 有了这对特殊的双目,即使是炼气前期的修为,一样可以击败这个炼气后期的小子,逆行伐上。 一刹那,李元念头百转,最终还是放弃了反抗。 此人身份重要,不可杀之,否则自己将招致怀疑,而且自己明面上还是炼气前期的弱鸡,不能向对方展示超乎常理的力量。 “砰!” 李元被火焰击中,口喷殷红鲜血,如折翅的燕雀无助地向后倒飞数丈。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前胸焦黑一片,似乎失去了意识。 朴画子冷笑:“劝你好自为之,下次再看见你巧心钻营的模样,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啪一下收回折扇,大摇大摆地离去。 良久后,李元手指微动,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震荡前胸,那片焦黑唰唰地落下,露出白嫩的肌肤。 关键时刻,他在胸前凝聚出了一层防护,抵挡大部分伤害,只有一小层表皮被烧焦了而已。 些许小伤,很快就能痊愈。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李元双眼眯起,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静如止水,静得不像是正常的反应。 李元自认为走出棺材后,每一步都小心谨慎,常常与人结善,规避风险与危机,不显山不露水,不争不抢不夺,本以为可以就这样苟到有自保之力的时候。 哪成想,却因为两次纯粹的偶然,就招来了如此的恶意。 “这个世界,真是不讲道理啊……” 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各种类型的人物,温文尔雅的,狂妄的,沉稳的,轻浮的,谦虚的,自傲的,老成的,不羁的…… 只要活在这世上,就不免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由于彼此之间的性格与行为差异,产生矛盾。 李元就很不巧,遇到了朴画子这样的人。 其实说到底,还是朴画子这个上位者自诩优越,习惯了打压下位者,有什么情绪就肆意地宣泄。 对待弱者需要讲道理吗? 看你不舒服,就打你,杀你,你又能如何?弱肉强食,天经地义! 现实真不讲道理。 …… 受这突发事件的影响,李元回到宿舍时已经天黑。 莫名有些烦躁,便去洗个热水澡。 泡在浴缸里,李元把热毛巾敷在脸上,呼吸平缓。 时间流逝,毛巾的热量消失殆尽,变得冰凉。 “啪——” 李元微微一侧脸,随着毛巾掉回浴缸内,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阴沉。 不爽。 就是有点不爽。 他是谁?当年的“元圣”,化神巅峰的大能,这片大陆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如今竟被一个小儿所欺辱。 气不过。 实在是气不过。 肚量再大,心胸再开阔,也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哗啦!” 李元起身,水渍啪嗒啪嗒地往下滴,显现出俊美的身形。 决定了,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报仇不隔夜,现在就去! “唰——” 李元施展术法,身上的水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腾,片刻之后,便已干透,随即穿上衣服。 心念一动之间,老迈的原身自地下钻出。 原身皮肤干皱,眼眶深陷,垂垂老朽,然而并没有什么暮气,反而潜藏着一股旺盛的生机。 再三审视了原身所能发挥的最大实力,可以完美应付炼气中期的修士,对抗练气后期的修士,甚至面对筑基前期的修士亦有逃跑之力。 李元没有盲目,而是审慎度量后才真正下定决心。 “此行正好检验一番我的修为恢复程度。” 先前在与朴画子交流之时,他在对方身上洒下了暗香,只需要循着暗香走,就能探查出朴画子的住所。 李元平时留意收集各种素材,制作了不少的暗器、符箓等杂七杂八的事物,这暗香便是其中之一。 新身盘膝而坐,须臾,一个小人虚影自颅顶飘起,那是他的二魂四魄。 此行有一定的凶险,他需要集中出最大的注意力,因此魂魄合一,增强元神。 合一后的魂魄进入老身,老身本来略显呆滞的双眼,瞬间炯炯有神。 “熟悉的感觉,还是习惯原来的身体。” 曾经失去的力量回来了些许,不多但够用。 李元施展土遁术,潜入地表以下,隐匿踪迹。 很快,找到了暗香的痕迹, 如李元所料,朴画子并没有察觉到身上的暗香,暗香一直延伸入内门的某个地方。 李元缓缓遁土,最终来到了一个大院子内。 院子极大,美竹良木,假山流水,楼阁亭榭,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一方灵田,种植着十几株灵草。 “这待遇已经远超一般的内门弟子了,朴画子估计是个修二代,有个厉害的亲属。” 李元感慨。 他心理有些不平衡了,因为这院子里光是仆从就有十多个,仆从的生活空间比他的宿舍还要大。 在朴画子眼中,李元甚至连个仆从都比不上,只是因为他与秋洛水聊了几句,所以才忍不住亲自出口训诫。 换作平时,直接让仆从揍一顿便好。 “人比人,气死人。” 李元很快找到了朴画子的位置,他正在主室内,默默打坐修习。 一道道灵气流汇入体内,如万江入海,凝聚着磅礴浩大的气息。 “这功法有当年极圣功法的影子,这朴画子作为极圣宗核心弟子,得到了核心传承。” “可惜,这套功法残缺得厉害,只得极圣真意的一半。” “不知道是因为极圣宗本来得到的传承就有缺失,还是这朴画子尚未有资格得全该功法。” 李元默默潜伏,朴画子并没有察觉到地下的异样。 他的敛息术出神入化,别说是练气后期了,就连是筑基期的修士也不一定能发现他。 李元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绿瓶,里面装着他炼制的毒药。 散气灵,会短暂扰乱人体内部的经脉,阻碍灵气流动,导致真气流失,给中毒者修为降低的错觉,让其好一阵子寝食难安。 朴画子罪不至死,李元以此警告,希望他今后不要那么狂妄。 李元没有那么多戾气,不会把“杀伐果断”当作借口肆意妄为取人性命,他心中自有一杆秤砣,谁该杀谁不该杀,衡量得清清楚楚。 再者,作为人族老前辈,对待当今修士的态度是希望他们愈来愈好。朴画子还年轻,有作出改变的可能。 而且,真要杀了此人,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据说他的父亲是内门中的一位高手,位高权重。 当然,若是朴画子今后再敢那么嚣张,李元不介意直接打杀了他。 在卧狮头上拉屎,一两次还好,它肚量大。但多了,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正在李元准备打开绿瓶时,朴画子忽地睁开双眸,结束了修习。 嗯?被发现了? 李元对自己的敛息术很有自信,但此刻仍不免皱眉。 第十八章 窃听密谈 “进!”朴画子吐出一字。 “吱呀~” 大门打开,有一道身形进入。 是有人拜访。 李元松口气,屋内灯光希微,只燃一盏油灯,且见来者身披黑袍,半张脸掩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模样。 黑袍人甫一进门,便下意识地将目光聚焦在一处地面上,而那里,正是李元的土遁位置。 此人是筑基修士!而且并非一般的筑基修士,仅凭直觉就能感知到地下的不对劲。 李元将敛气术运转到了极致,大气不敢出。 不就是来报个仇吗,怎么遇上了狠茬子。 “怎么了?” 察觉到黑袍人的异样,朴画子问到。 “没什么,错觉罢了。” 黑袍人摇摇头,就近寻了张椅子坐下,继续说到:“先前说那件事,已经完成了。” “很好!我替家父先行谢过了!”朴画子大笑。 “对了,我听说今天下午秋洛水去和庄明谈话了,结果如何?” 朴画子脸色一沉,攥紧了座椅俯首,“庄明一直以来都是中间派,不偏不倚,然而今日下午与秋洛水的话语间,透露出了些许倾向她们的意味,对我也多有讽言,瞧不起我。” 黑袍人思忖片刻,缓缓道:“庄明大抵不会彻底倒向她们,作出这副态度,只是希望我们不要做过火,略施警告罢了,只要我们接下来继续蛰伏,不把事态扩大化,他依旧会保持中立的。” 李元默默倾听,从对方字里行间中获知了不少的信息。 看来,当下的极圣宗其实并不太平啊,都分派别了,应该一派是掌门那边的,一派是朴画子那边的。 好在白天的时候没有答应秋洛水,没有进入这些所谓的派别,否则就要身陷漩涡中了。 “家父也是如此判断……哼,真不知道父亲在顾虑什么,直接雷霆出手,一朝倾覆秋派,到时候那些左右派自然只能被动接受。庄明?一个半死不死的老头罢了,再过几十年,就能把他熬走,理会他的态度做什么。” “没有那么简单,庄明战力不容小觑,对目前的极圣宗而言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随便。我实在看这老头不顺眼,竟然敢嘲讽我,他以为他算什么……”朴画子恨恨道。 没有理会对方的牢骚,黑袍人转移话题道:“话说,这位掌门之女最近很活跃啊,在门内四处奔走,也不知具体目的是何。” “表面上说是去视察民意,了解弟子具体生活情况,实则有可能是去埋钉子了,想培养自己的嫡系。” 黑袍人略一俯身,“哦?此女倒也有趣?知道钉子都有哪些吗?我可以顺势打压一番。” 朴画子摇头,“她做的很隐晦,埋钉子的时候几乎不会带上我。呵,一个自以为是的婊子罢了,以为这样有用吗?迟早有一天把她按在床下……” 言之此,他的脸上又呈现出一抹恼怒,“今天遇到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想主动接触秋洛水,求取重视,呵,真是有心机。啊对了,此人名李元,正好是在你辖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地下,李元满脸黑线。 特么的,你们聊大事就聊大事,怎么扯上我了? “李元?唔,普通的名字,重名的人挺多的,不知道你说哪一个。” “今天进入百艺厅的那个。” “他啊,有点印象,先前在大撤离时展露过一次头角,不过后来就很低调了。” 李元心一紧,对这黑袍人的身份好奇到极点。他是谁,一个筑基修士,竟然连我这样的小菜鸟都听说过? “对,对,就是他!你帮我打压他一下。”朴画子露出两排洁白牙齿。 “不方便,他已经划入百艺厅编制内了,我再动手动脚可能引来庄明不快。再说了,你怎么跟这个人计较上了,据说他天赋平平,修为不高,将来炼气后期就到顶了,不会是你的障碍。” “气不过罢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忽然间,黑袍人将头转向窗口方向,大呵一声: “谁!” 室内的气氛骤然紧张。 啪一下,朴画子将扶手一折,往窗口一掷。 “吱!” 窗外传来一道惨声,随即没了动静。 “是只兔子。”黑袍人揉眉,“这里附近有人养兔子吗?” 朴画子脸色阴晴不定,“隔壁养有挺多兔子的。” “总之,你院子的防备需要加强了,今日遛进来一只兔子,明日没准就钻进来一个人。” “长老说的是,我等等就叫仆从加强防卫。” 李元:不用明日了,现在就有。 被兔子打搅,二人没了言语的兴致,黑袍人一甩长袖,就此离开。 “告辞。” “慢走。” 黑袍人推开房门,一阵风扑面而来,将屋内的燃烧着的油灯猛地一晃,一道斜斜亮光瞬间照亮了黑袍人的侧脸。 李元瞳孔一凝。 方长老! 是他! 外事堂的最高管理者。 李元心中的疑惑瞬间消失,在大撤离的时候,他曾经在对方那里留下印象。 李元心思有些沉重,外事堂可是实打实的实权部门,所有的外门弟子在一开初都受其管控,虽然地位低,但所有人都知道它的重要性。 各类杂务,宗门的日常运转,乃至弟子的更新与换代,都离不开外事堂。 这样一个重要部门,作为其掌控者的方长老,现在却与朴画子等人勾结,说明朴画子一派掌握着一股不俗的力量。 如果派系之间产生直接的争斗,其影响范围与程度将十分恶劣。 这极圣宗,才安稳不到两年,难道又要乱了吗? 李元叹了口气,摇摇头,把纷乱的思绪清空。 好在,他已经进入百艺厅,百艺厅的掌控者庄明长老是中间派,应该不会受到内乱太大的波及。 稳定的修行环境还是很重要的。 李元已经积累足够的战斗经历与修炼感悟,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恢复到当年的水平。 黑袍人方长老离开后,朴画子招呼仆从,前去浴室泡澡了。 李元紧跟,这一眼看过去,心里又不平衡了。 朴画子的浴室,光是浴池,就比李元的房间要大。 最可恨的是,有两位姿态婀娜的女修贴身服侍,为朴画子舔洗身子……不着片缕。 “世风日下!” “伤风败俗!” “不知廉耻!” “人心不古!” 李元酸了,忍不住啐骂。 第十九章 略施惩戒,酒会风波 李元对朴画子的印象差到极点,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绿瓶,打算给朴画子投放。 无色无味,毒性不强,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人“一泻千里”,响屁连天。 一般的修士会有思维盲区,那就是忽略掉凡间的手段。准确的说,出生在修行界中的修士,连凡间都没接触过,根本就不清楚凡人们为了追求力量而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取得了多大的成就。 凡人与修士的区别就在于,凡人只能利用凡性材料,而修士可以发挥出灵性材料的真正作用。 这两瓶毒,完全由无灵性的材料制作而成,充满机巧,是某位凡人大师的心血结晶。 闻起来不具备任何灵性,就好像不小心嗅到了普通的花草一般。 一般的修士不会在意这些无灵性的事物,很容易就中招。李元曾经凭借这一手段,坑杀了不少来自“名门正派”的弟子。 更别提现在朴画子沉醉于肉体的享乐中,没把注意力放在外界。 李元打开两个瓶盖,一缕缕透明气体飘出,自泥土的缝隙中缓慢渗透,来进到浴室,与白茫茫水蒸气混合。 片刻后。 “噗——” 浴池里的水变得浑黄,两个侍女大惊,连连后退。 “怎……怎么回事?” 朴画子愣住。 下一刻,又是一阵爆响,池里的水进一步浑黄,一股股恶臭味扩散开来。 朴画子猛然起身,却忽然感觉腹部丹田处空荡荡的,浑身失去了力气,骨头都要软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 朴画子又惊又疑,一抹恐惧浮现在双眼中。 “噗——” “你们两个……快扶我去茅厕……” “快……快……” 朴画子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往茅厕的方向一路狂泻,泻下一条长长的黄痕,遗留的味道经久不散。 不仅如此,本来接近炼气后期圆满的修为,竟然无故衰退了不少。 腹泻持续了两天两夜,朴画子一天有半天是蹲在茅厕的,痔疮都要蹲出来了。 而且越蹲越虚,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此事羞于出口,朴画子虽然忧心忡忡,可也没有找来任何医师看诊,甚至还给院子里的仆从下了禁口令,不允许将他的情况透露出去。 他是谁? 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美称“画扇朴画子”,翩翩君子风度。 而今泻成这副模样,丑态百出! 这怎么可能让其他人知道。 不知道是因为仆从多舌,还是院子里那熏天的臭气,此事最终还是暴露了出去。 朴画子在内门中有不少看不惯他的人,在有心之人的煽风点火下,这件事迅速传开。 人们议论,朴画子私德有缺,引来天道不满,导致练功出了什么茬子。 当然,祁狼岭本就是湿热之地,不小心沾染了瘴气也不是不可能……朴画子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真是倒霉透顶了,这天是逆运日。 总之,朴画子以往在众人们的光鲜形象完全崩塌了。 他的名字,与屎尿屁一类的词产生了关系。每当人们谈起这个人,总会讲起这件糗事。 朴画子本人在吐血,将院子里的仆从肆意殴打一番,没能盘问出到底是谁多舌。 从那以后,他便宣称闭关修炼,不到筑基期不出。 只要成功筑基,这些人谁还敢议论他? …… 始作俑者李元心情畅快,不仅因为报仇后心思通透,而且搬到了新居,正式成为了百艺厅的酿酒学徒。 李元举办了一场小型酒会,将自己酿造的基础灵酒分享,一众好友咸来庆祝。 酿酒学徒主动分享所酿造的灵酒,这在极圣宗里还是头一回事,吸引了很多外门弟子慕名前来。 酒会上人头攒动,举杯交欢,人声沸腾,纷纷夸赞灵酒的美妙,夸赞李元的大方。 “元哥,咱俩的关系就不说谢了,你今后要酿什么灵酒,缺什么材料,尽管找我就对了!” 周诺喝得脸红头晕,拍拍胸脯大声说道。 王束没有来,恐怕还在为十天前李元内涵他的事情生气,只是托人送来了一柄小木剑,用以装饰房屋,权作贺礼。 “李元兄弟呀,真没想到,你竟然酿灵酒成功了!真令人意外!” “没想到,酿酒学徒也能进入百艺厅,脱离外门……百艺厅的福利待遇好呀,真让人羡慕!” “李元兄弟你现在是百艺厅的艺师了,地位比我们高多了,今后可以多多提携我们啊……” 先前同舍那三个哥们来了,都带着自个道侣,在酒精影响下头昏脑胀,出口成脏。 甚至还搂住李元脖子,窃窃私语道:“哎,你这么大个院子,一个人肯定打理不过来,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侍从啊管家啊什么的过来?当然了,肯定是容貌上佳的……” 李元笑着拒绝:“不劳你们三个费心。” 他还记得,一年前,这三个哥们对他的冷嘲热讽呢。 如今他成了酿酒学徒了,进入百艺厅,地位水涨船高,他们倒不敢说什么带刺的话了,都是些巴结的话。 “李元兄弟,恭喜恭喜,祝你今后艺途通畅!” “李元师兄,今后可要多多往来。” “李元师弟……” 酒会上,李元结识了很多新的朋友,也与以往仅有几面之缘的人加深了关系。 人情往来,这些人今后若有什么机缘无法自取,需要他人相助,也会联想起李元这一号有一定名声的人物。 除此以外,李元重点与几位消息灵通的人多多交谈,结好关系。 经过那个晚上的窃听,他意识到了极圣宗暗下的汹涌,开始留意内门的情况。 与消息灵通的人交好关系,能尽量早点获知宗门上层的动静。 随时做好应对危机、乃至跑路的准备。 李元酿了一大桶基础灵酒,足够众人喝,大家一直从傍晚喝到深夜,又从伙房取来了大量美食,一边喝酒一边吃食,不亦乐乎。 如此宴会,唯一令李元有些遗憾的是,没有邀请到酿酒艺的一位正式酒师。 酿酒艺很冷门,目前的百艺厅从事酿酒艺的,除了李元这个学徒,就只有一位正式的一品酿酒师。 晋升酿酒学徒后,少不了要与这位酿酒师打交道。 所以李元一大早就亲自造访,向对方发去了请帖,然而在门口伫立良久都得不到回应。 一连三日,多次拜访,都没能见到对方。 “或许是他有事,无暇他顾。” 只能就此作罢,但由于还邀请了其他人,酒宴只能如期举行。 “啪!” 就在众人觥筹交错之时,一道清脆的瓷杯破碎声,将众人昏昏沉沉的大脑给一激,顿时清明了些许。 “哼,就这,就这也配称灵酒?我以为是什么呢?” 一位老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以不屑的声音说到,嗓音虽然不大,却刻意以内力加持,全院子的人都听清楚了。 一时间,庭院寂静,落针可闻。 李元皱眉,从主席上走出,观察来者。 这位老人眉发全白,长须及胸,身着艳丽藏青袍,散发的气息在炼气中期圆满。看这气势,似乎,身份有些不一般。 李元问到:“这位老前辈,何出此言?” 老人轻蔑地瞥他一眼,反问道:“你是酿这劣酒之人?” “正是在下。” “哼,听说有人当了个小小学徒,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酿出来的东西展示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能有如此自信的行为,老夫还以为那人酿造出了什么好东西,于是就过来尝尝……结果呢?酿出来的白水不伦不类,也配称灵酒?那人就拿这种东西款待我们?我劝你那人速速放弃这门行业,莫要玷污了酿酒这一艺途。” 第二十章 气走老张 老人骂的是“那人”,可在场人谁不明白,老人所指就是李元。 一口一个“劣酒”,一口一个“白水”,李元本来心情大好,哪曾想忍遇到了挑事的人。 印象中,除了朴画子外,没招惹过什么人啊? 如今这么多好友熟人在场,自己又是主人,虽然隐隐察觉到对方身份不一般,他也不打算忍气吞声。 李元不失礼仪,不卑不亢,拱手,缓缓道: “这位老伯,那人成为酿酒学徒,为表心中喜悦,举才办这场酒会,邀请诸位师兄弟姐妹来品尝在下所酿之酒。这是为了分享喜悦,而非什么自信之举,老伯可能误会那人了。” “再者,那人只是新晋酿酒学徒,于酿酒一艺尚缺经验,尚且不能酿出极好之酒,这是固然的。但,也不能说这款酒是白水劣酒,毕竟,在座那么师兄弟姐妹品过,无人言此酒不好,也算是对那人的一种肯定。” “老伯您年事已高,喝太多酒有损形体,所以平时可能疏于饮酒,不懂品鉴。不过没关系,那人愿意教导您品酒,您再多喝几杯,自然能品尝到酒中滋味。” 李元咧嘴一笑,态度似乎十分诚恳。 “你……”老人被李元的话气得一呛,脸上浮现一抹羞恼。 想了想,老人压下火气,挺起光洁的额头,轻拂长须,以高傲姿态指点道:“哼,老夫喝过的酒,比你们吃过的盐都多,品鉴酒的技艺,你们一百年都学不过来。你们一群凡夫俗子,不懂品酒,误将白水当佳酿,属实是愚蠢。” “至于你,”老人看向李元,“既然知道自己技艺不足,那更就应该闭关好好打磨技艺,而不是开办什么酒会,与这群狐朋狗友浪费时间,净作些无用社交!” 此言一出,所有人面露不忿,看向老人的眼光充斥不满。 先前,大家看在你是炼气中期的老前辈上,才这么客客气气,现在你既然自己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们说话不客气了。 在座的虽然大多数是炼气前期的修士,但也有不少炼气中期的人坐场,根本不怵对方。 “妈的,你个臭老头胡说八道什么?” 周诺拍桌而起,指着老人,直接开口就骂。 先前同舍那三个哥们,也纷纷开口:“老头,我们在这喝酒吃肉,妨碍到你了吗?看不顺眼就走啊?在这装什么呢?” “你算老几啊?我们怎么喝,喝什么呢管的着吗?爱喝不喝,不喝滚!” 诸多同辈亦作声援: “这款酒可能不是顶级灵酒,但对于我们而言已是难得的佳酿,你抨击这款灵酒,说是白水劣酒,言下之意,难道是歧视我们不成? “李元师兄高风亮节,肯把自己酿造出的灵酒无私分享出来,光这份气节,就令我钦佩不已。” “没错,灵酒造价不菲,李元师弟肯将其无私分享出来,我等甚是感激,岂由你三言两语就否定?” 一句句一语语像是一根根长矛,插进了老人的心脏里。 老人受到千夫所指,窘迫得脸色涨红,双目瞪圆,颤抖的双指点向众人,气的说不出话。 “你……你们……” “一群俗子!哼!” 老人一甩长袖,愤愤而去。 …… “莫名其妙……” 李元暗啐一口,扭头招呼众人,“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继续喝继续喝!莫要被那人扰了兴致!” “好!继续喝!” “继续吃!” 院子内重新恢复了喧闹。 覃旸走过来,与李元碰杯。 “来,李师弟,敬你一杯。” “覃师兄,请。” 二人对饮。 覃旸左右看了眼,确定旁边没有其他人把注意放在他俩身上, 于是俯下身,在李元耳边悄声道:“李元师弟,刚才那个老人,我如果没认错的话,乃是现在百艺厅在唯一的一品酿酒师,张贺。” “一品酿酒师?原来就是他。”李元一愣。 先前多次拜访都不见其人,如今竟是在酒会上遇见了。 不过看对方这态度,恐怕对自己并不友善啊…… 李元思忖片刻,问到:“那张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很少出门,我与他接触极少,了解不多。只知他为人孤僻,性格乖张,脾气很怪,又很傲,与其有来往的人极少,大多数人都不喜欢他。据说,他年轻的时候人还挺好的,可卡在炼气中期多年,无法突破,性情就渐渐变了。” “哦……”李元点头。 李元才不理会那张贺为什么性情改变,总之现在对方对自己不友好,二人又结下了梁子,那么自己就没必要与对方结交了。 一个快死的老头罢了,结交的价值也没多少,你给我摆臭脸,我也没必要尊重你。 大家自己酿自己的酒,谁也别影响谁,各自安好就行。 酒会一直持续到深夜,终于还是散会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只剩下三个人整理东西,李元,周诺,还有周诺的道侣蓝亦婷。 李元和周诺收拾桌椅,蓝亦婷则帮忙打扫庭院。举办这么大的酒会,周诺带着自家道侣来了。 蓝亦婷依旧是十多岁少女的体型,扎两个羊角辫,甜美可爱,外表上与一年前没有变化。 从刚才的酒会开始,李元就在留意观察蓝亦婷,从各种细节和神态中,没感觉对方是那种特别有心机的女子,表里如一,惹人怜爱。 难道说,当时是自己误会她了? 她并不谋求一品凝气丹,那些对周诺所说的话,只是无心之语? 可是…… 李元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不管对方想法如何,只要不把算盘打在周诺头上即可。 因为李元已经将周诺视作真正的朋友。 李元开口道:“弟妹,多谢你了。” 蓝亦婷微笑:“不用不用。诺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帮点小忙没什么。” “那,能麻烦扫扫那边吗?” “当然可以,我一会就过去。” “多谢了。” 李元看向周诺,咧了咧嘴道:“周诺啊,有这样的道侣,很幸运啊。” “诶嘿嘿……”周诺挠头,憨厚地笑笑。望着蓝亦婷的眼光,充满宠爱。 …… 一眨眼,又是数日过去。 这一天,李元来到百艺厅大堂,前来借取酿造灵酒所必须的催化物。 “什么?都被借完了!?” 大堂里传出李元惊讶的声音。 第二十一章 晋升准备 李元眉头紧锁,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 酿造灵酒,需要一定的催化物,而这些催化物一般是很难获得的。 极圣宗作为曾经的大宗门,累积有不少的催化物,这才使得酿酒艺在百艺厅中有一定的发展基础。 要知道,在很多其他宗门,他们的连催化物都没有几个,只能酿造出两三款零丁稀碎的灵酒,形成不了正式的酿酒艺。 极圣宗百艺厅共收录有43款一品灵酒的秘方,其中37款灵酒都具备对应的催化物,可谓馆藏丰富了。 李元要想晋升正式的一品酿酒师,需要酿成三款一品灵酒,在此之前,他其实已经酿造出三款一品灵酒——一品虎狼壮骨酒,一品平息凝神酒,一品烈阳酒。 但这三款灵酒的催化物并不是从百艺厅中借去的,而是用特殊秘法,寻来了其他物品进行替代。所以出于谨慎考虑,他不打算将这三款一品灵酒呈现出来。 李元从百艺厅馆藏秘方中,挑选出三份最简单的灵酒秘方,打算酿造这三款灵酒,从而通达正式酿酒师之路。 先前已经做好了一应的准备,只欠东风。今日前来百艺厅大堂,就是为借取催化物,结果却被告知那三款催化物没有了。 “这三款灵酒对应的催化物,百艺厅收集有不止一份啊?为什么没有了?” 值班弟子回答:“都被借走了。” “被谁借走了?” “酿酒师张贺。” 李元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我还没去找他,他反倒过来找我麻烦了是。” 这三款灵酒是一品灵酒中最简单的三款,按理说,像张贺那样的老牌酿酒师已经不会再酿它们了。 再者,就算酿,也不会一下子把对应的催化物全部借走。 那人就是故意的。 故意为难李元,不让他顺利晋升一品酿酒师。 “那请给我那一品水行灵酒、土行灵酒、木行灵酒对应的催化物。”李元道。 这三款灵酒的酿造简易度,比先前三款高了些许,但还处在一般新手可接受的范围。 值班弟子道:“不好意思,这三款的催化物……也没了……” “也都被张贺借走了?” “对。” “马的……那还剩下什么?” “只剩一品蛟龙酒,白露酒,枫杉酒对应的催化物。” “这糟老头子,过分了!” 李元忍不住骂出声来。 这三款灵酒,是具备对应催化物的37款中,难度最高的那层次。 对于一般新手而言,不失败个四五次,难以成功,这么一耽误,十年、乃至二十年之内,很难成功晋级正式酿酒师。 这个张贺啊,是丝毫没有前辈风范,欲阻李元之路啊。 深呼吸几口气,李元把胸中的火气压下。 张贺的行为,虽然可恶,但于法理上没什么不对的。毕竟对方才是正式酿酒师,而李元自己只是学徒,在等级上低对方半截,对方要借催化物,优先级高于李元。 “无所谓,我曾经随手酿出三品灵酒,四品灵酒也偶有所得,小小一品酒,于我有何难哉?” “先前打算酿造最简单的三款灵酒,只是为了低调罢了。” “张贺你既然故意给我使绊子,那我就一口气酿成最难的三款酒。” “也好教百艺厅高层看到,我才是酿酒艺的真正传承者,有潜力。而张贺你这老匹夫,对百艺厅就失去意义。” 李元借取了最后三份催化物,随后便着手开始酿造。 一品蛟龙酒,关键原材料是一级异化蛟蛇的心脏。 野兽天生蒙昧,不懂利用灵气,灵气郁结在体内,引起异兽发狂,此称之为“异化”。 但,也有部分野兽在异化的过程中,渐渐懂得了灵气的利用方式,以之强身健体,乃至修炼法术,灵智随之渐渐开发。 到达一定程度后,便入品级。 一级异化野兽,在品级上对应修士的练气期,强弱则不定,有的只有炼气前期的力量,厉害的则能臻至炼气后期。 以往,李元还比较弱,只在临安丘附近区域狩猎普通的异化野兽。 可现在实力上升,可以对抗入品级的野兽了。 慢慢找太耗费时间,李元请周诺帮忙,如果他在监修道路的过程中遇见一级蛟蛇,再来通知李元。 一品枫杉酒,关键原材料是枫树叶和水杉的灵性部分。 这两样都是北方的树种,在祁狼岭地带基本寻不到。 李元只能等道路修好,去往外界寻找。希望祁狼岭外的坊市能有货。 一品百露酒,关键原材料是上百种草木的朝露。 李元本就有采集灵荷朝露的习惯,这些原料很快就收集完毕。 当下恰好是秋季,在节气白露这一天,将所有原材料封入木罐,开始蕴养酒灵。 值得一提的是,成为酿酒学徒后,酿酒所需的一应的基础物资都由百艺厅提供,比如寒石、暖石这些,不再需要李元用个人功绩去兑换,百艺厅内就有存货。 若没有,去赏罚殿兑换,所需的功绩最终也能报销。 这个木罐,就是由百艺厅提供,密封性更强,蕴养酒灵的速度也能更快些。 接下来的时日就很悠闲了。 李元一个人在偌大的小院里,默默修行。 老身继续沉淀,新身快马加鞭,都即将到达炼气三层圆满。 偶尔,李元感觉到,院子外有莫名身影走过,试图探查。 是张贺。 这糟老头子知道李元选择酿造最难的三款灵酒,心下窃喜的同时,又有些焦躁,担心李元真把它们酿出来。 要知道,即使是他,想酿成这三款酒也不简单。 三次有两次是失败的。 明知道这小子很难成功,但就是担心。 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担忧与焦躁的情绪中,跑去偷窥李元。 李元不在意,反正自己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酿酒的东西都放在屋里,张贺也看不见。 他心中已经将张贺,列为黑名单之三。第一是外事堂方长老,第二是朴画子。 李元其实见多了像张贺那样的人。 越老,心理越扭曲。 自己得不到的,也不希望其他人得到。 自己卡在炼气中期无法寸进,酿酒技艺也随之受到阻碍,所以见不得蒸蒸日上的后辈,见不得后辈获取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可随着时间推移,张贺来偷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见到李元镇静自若,心中的忧虑更重,恨不得时时刻刻监控。 李元烦不胜烦。 虽然院子内没什么秘密不可示人,但总有人偷窥隐私,也会令人感觉不舒服,很烦。 甚至,有些生气。 李元曾打算,偷偷潜入张贺院子,给对方一个教训,让对方别再来烦自己。 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上一次去朴画子院子,李元察觉到老身存在的一些不足,这段时间让他闭关修炼,轻易不出来。 再者,老身活动多了,容易暴露。 李元反思,觉得最近有些气躁了,老是容易生气,不像以往那么平和。 可能是气候的缘故。 心平气和,宠辱不惊,修行才能顺畅。 张贺?冢中枯骨罢了。 最终,李元请来几位认识的布阵艺学徒,在院子内外布下了保护阵法。 从那以后,张贺再也没办法偷窥。 但李元也随之注意到,张贺的情绪越来越差,额头乌黑,其他小动作频繁,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坏招。 李元轻笑,不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第二十二章 炼气中期,找寻蛟蛇 秋去春来,春去秋来。 修行无岁月,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李元24岁了。 经过一年的积累,新身炼气三层圆满。 没受到太大桎梏,便突破到了炼气中期。 对于新身,李元不打算压制其修为。尽早到达更高的境界,有不小的好处,无论是地位,还是分配得到的资源。 与他同辈的人,有不少也到达炼气中期了。极圣宗作为着名宗门,招收的弟子资质都不错,很少有一直被卡在炼气前期的人,大家花点时间就突破桎梏了。 李元的进展不算快,也不算慢。 他并没有将晋级炼气中期的事宣传出去,只告诉了几位好友,与他们小聚片刻后,又各自分开。 这一年,覃旸辞去在百艺厅大堂轮值的工作,把时间放在制符上,争取早日晋升正式制符师。 修路工程到了关键时刻,周诺忙碌,大多数时间值守在工程一线,很少回住所。听说蓝亦婷也到了炼气中期,从伙房调取了其他部门。 王束刻苦修行,最近少有联系。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道路。 就像这祁狼岭的树,不同树种有不同的生长轨迹。 古松参天,老榕广庇,新竹幼嫩,棕榈张扬,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这一日,酒窖内。 一道道酒灵散发微光。 时而躁动,时而安静,如同游鱼般四处游动。 李元神情专注,操纵一张灵气大网,将酒灵笼罩。 随着大网一点一点收紧,酒灵似乎感知到被压迫的气息,开始小范围地躁动起来。 李元极其小心谨慎,催发出温和真气,不停安抚酒灵,渐渐地,使之平静下来。 越高级的酒灵,越难融向酒水,如果强行融入,会导致灵性散失。 此时便是考验手法的时候,需以温和真气不断安抚酒灵,不断引导酒灵,使其平缓融向酒水。 一个时辰过去。 “终于大功告成。” 李元长舒一口气,用衣袖擦拭额头的细密汗珠。 经过一年时间的沉淀,百露酒的酒灵蕴养成功,刚才便在进行下一步的操作,将酒灵逼入酒中。 期间酒灵有数次暴动,不过最后被李元稳住了,有惊无险。 “新身体内的真气和灵气太少了,比较考验微操。换作老身,应该可以轻松一些。” 将酒缸盖好密封,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砰砰砰!” “你好,请问李师兄在吗?”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敲门声。 “来了!” 李元离开酒窖,打开大门,眼前是一位炼气二层的弟子,看服饰应该隶属于外事堂。 “请问是李元李师兄吗?”那弟子向李元恭敬行礼。 “是我。” “周诺师兄遣我向你告知,他已寻到一级异化蛟蛇,望你尽早前去找他。” “太好了!你告诉周诺,我先做会准备,马上就过去!” “是。” 李元大喜,目中有兴奋。 一级异化蛟蛇,关于着一品灵酒蛟龙酒的酿造,李元苦等整整一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消息。 当即收拾佩剑,拿走一些符箓、法器,便向着修路工程一线走去。 这还是李元第一次来到新路。 站在道路入口,举目所见,一条长长的石阶路,延伸向远方,望不见尽头,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冠,将斑驳的阳光洒在石板上。 自两年半前迁来此地后,外事堂便开始主持修路。 当初来祁狼岭时,重重山林处处沼池,一路艰险,期间遇见无数异兽,所幸有在宗门高层领队,震慑这帮异兽,这才平安到达临安丘——由此可见,极圣宗新址的偏僻。 如今修建一条正式的道路,通向外界,方便对外交流的同时,也为即将召开的开山大典做准备。 距李元一辈弟子入门,已过十年,这一批弟子陆陆续续到达炼气中期了,如今宗门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需要一批新鲜血液。 这两年半以来,修路弟子挖山、填河、伐树、铺石,又有百艺厅的一众布阵师在路沿布置阵法,驱离异兽。 如今到了关键时期。 李元沿路快步而走,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至尽头。 尽头处,一座孤峰竖立,高有上百米。 顺着道路的方向,山脚处,一条幽深隧洞延伸,不断有弟子推车出来,运输石子。 “周诺!” 在隧洞口旁边,李元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元哥,你来了!” 周诺大笑走过来,给了李元一个拥抱。 “你们路怎么这么修啊?挖隧道多麻烦啊,不如直接绕过去。” “哎呀,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长老要求……所以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你们这挖得有多深了?” “起码有一百丈了。” 两人寒暄几句,便讲到了正事。 周诺道:“今日早上,我们正在开掘隧道的时候,有一只异化蛟蛇偷偷溜了进来,想偷袭我等,幸好被我发现,否则大家危矣。那蛟蛇十分狡黠,见偷袭不成,很快就退走,我只与它缠斗了片刻,没能留住它……” “哦……那它是往哪个方向走了?” “嘿嘿,”周诺低声笑道,“元哥,你之前不是给过我一份寻踪暗香吗,我趁它不备撒到它身上了,你顺着暗香踪迹就能找到它。” 李元双眼一亮,拍了拍周诺的肩膀,“行啊周诺。” 一直以来,周诺给李元的印象,都是比较憨厚的。可直到现在李元才惊觉,周诺以往只是老实,并不代表他愚笨,至少,近些年来越来越机灵了。 “多谢你了!” “元哥,谢什么,咱俩谁跟谁啊。” “行,等我抓到它,回头请你喝酒。” “嘿嘿,我等着。” …… 李元很快找到了暗香的痕迹,一路追寻,进入了密林深处。 祁狼岭地形复杂,多山地丘陵,树木繁密。 森林内,光线希微,脚下是腐叶与新叶的混合,不时踩到几条残枝,发出咔咔的声音。 两个时辰后,李元依循暗香痕迹,来到了一片大湖上。 “这一级异化蛟蛇果然性情狡黠,灵智大开了,意识到自己身上中了暗香,跳进湖水里想洗去。” “可是,我制的香,岂能被你这么轻易地洗掉吗?” 李元嘴角一翘,很快,在湖的对岸,又闻到了暗香的味道。 继续循香前进。 又过了数个时辰。 天色渐黑,森林里的光线愈加稀薄,森林似在一点点变化,缓缓充斥着神秘的与危险的气息。 祁狼岭很大,李元似乎来到了各方强大异兽的领地。 李元皱眉,开始产生怀疑:“这狡蛇怎么跑了这么远还没停下……还是说,我跟错了?” 已经跟到这里了,也没办法再回头,李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上去。 他放缓步速,收敛气息,尽量不去打扰周边的生物。 就这样又步行了两刻钟。 暗香的气味消失了。 第二十三章 蛟蛇巢穴 李元抬头,只见一座孤峰矗立,直插黑天。 “这座山,似乎与周诺他们正在开掘的那座,有点相像。” 李元环山而行,不多时,在山脚处发现一个隧洞。 隧洞挺大,入口处有两人高。 仔细观察地面,有动物爬行的痕迹,这里应该是那异化蛟蛇的巢穴了。 李元检查了身上的物件,收敛气息,小心翼翼走入洞穴。 甫一入洞内,他就感受到,空气中的灵气浓度比外界高了不少,越往里走,灵气浓度越高,洞穴内的空间也越大。 “找到了!” 行数百丈后,李元走至尽头,且见一只巨蛇盘绕身子,闭目安静,似乎正在调息炼气。 巨蛇头部长出两根犄角,那是它化蛟的体现。 蛟蛇成形不易,一百条异化蛇中,或许只能诞生出一条能化蛟的个体,因此数量稀少,周诺花了一整年时间才偶然发现一条。 “怪了,这蛟蛇的巢穴离新路这么远,为什么还要跑去那边呢?” 懒得思考那么多,李元观察洞内情形,很快就做好了决断。 且见他猛一振臂,一条细白蛛丝自袖口射出,射向洞口顶部的三个比较突出的石块。 白丝缠绕石块,微微收紧,石块便掉落下来,正正砸向蛟蛇。 蛟蛇自调息中惊醒,未等石块落下,蛇尾往上一甩,精准击中石块,将之打为齑粉。 然而随即,它仰天而啸,发出痛苦的嘶吼。 “呼啊!” 就在蛟蛇打击石块之时,李元施展玄妙身法,来到它后背,将铁剑刺进了它的颈部。 蛟蛇吃痛,发狂,庞大身躯扭动,顿时整个山体微微震动,碎石簌簌散落。 李元从蛟蛇背后跳下。 下一刻,一道黑光扑面而来,伴随着剧烈的恶臭。 “这蛟蛇癫狂了,竟然一上来就释放绝技,毒液。” 李元迅速拍出两张下一品符箓。 “嗡!” 符箓荡出银光,构成两重护罩,护住李元身体。 黑光覆压的一瞬间,银光护罩“滋滋”作响,快速染黑,破碎。 第一层银光,在一个呼吸间瓦解。 第二层银光,裂痕不断扩大,亦即将崩溃。 李元快速掐诀,在第二层银光崩溃的那一瞬间,双手的残影间迸发出一道煌煌剑形,砰然声中刺穿黑光。 凝剑诀,化神级别的术法。李元施展的是它一重的效果。 一重凝剑刺破黑光后并未消散,而是向黑光射来的方向,倒逼而去。 璀璨光耀,目不能直视。 蛟蛇察觉到危机,移动身体,然而刚刚挪动毫厘,一重凝剑已然来临。 “噗!” 凝剑斩裂蛟蛇口部,将它一根利牙直接劈碎。若非是它反应及时,洞穿的将是大脑。 “呼啊!” 蛟蛇心生退意,蛇尾乱舞,扫在岩壁上,一时间山摇地动,一块块拳头大般碎石疯狂掉落。 李元施展身法,跳跃、腾转、挪移,不断躲避碎石。 趁此机会,蛟蛇灵活如脱兔,发疯似的朝出口爬去。 李元岂由它逃走,双目跳动紫芒,仔细观察。 “找到了!” 李元再次施展凝剑诀,凝出一道青色小剑,随他所指方向飞射。 小剑悄无声息,飞至蛟蛇身后,刺向蛟蛇的后背。 “哗——” 这一刹,蛟蛇表皮散发光芒,光芒如水纹一样流动,形成防护,阻碍小剑。 李元口念咒语,双手掐诀。 小剑肉眼可见变大变长,剑身青光愈演愈浓。 蛟蛇表皮水纹快速荡漾,对抗小剑,但最终还是不敌。 “咔擦——” 一声清脆中,小剑洞穿蛟蛇,自其腹部飞出,在空中盘绕数圈后回到李元手中,化为一团真元浸入李元体内。 “呜……” 蛟蛇失去力气,瘫软在地上,奄奄一息。 俗言打蛇打七寸,指的是打蛇的心脏。而李元要取的正是蛟蛇的心脏,自然不能破坏它。 李元的目标,是破坏蛟蛇的兽核。 兽核是异化野兽的核心,一身灵气和修为凝结于此,将之破坏,就可使其失去战力。 从一开始接触蛟蛇,李元就在仔细观察蛟蛇身体,留心感应它体内的灵气流动,在紧要关头,找出了它的兽核并将之毁去。 李元袖口再次射出白丝,遥遥飞去,卷住插在蛟蛇颈部的铁剑。 手臂稍稍一拉,在白丝作用下,身子向蛟蛇飘去,落地的一刻铁剑重新回到手中。 “呜——” 蛟蛇眼神悲戚,露出哀求。 “不好意思了哈。” 暗道一声抱歉,铁剑嗖一下刺穿蛟蛇大脑,将之彻底绝杀。 蛟蛇一身都是宝。 犄角异常坚硬,可以用之炼器。 蛟蛇口蕴含的剧毒,超越一般蛇类的毒。 蛟蛇心可酿酒。 李元比较在意的是蛟蛇的蛇皮,刚刚的水纹防护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李元剥下一张十尺长的蛇皮后,袋子已经塞满了。 “可惜,我还没有空间储物袋,否则我会把蛇尸一整个收起来。现在只能取其精华了。” 叹一声可惜,空间储物袋比较珍惜,只有到了炼气后期,宗门才会发放。 李元环视山洞,发现岩壁的一处光闪闪的,很是耀眼。 走过去,用铁剑敲下一块,在手里掂量了片刻。 灵石? 不,不是简单的灵石。 李元敲击岩壁的其他部位,随着岩石的不断掉落,更多的光闪呈现出来。 “灵脉!”李元惊讶。 “裸露灵脉?而且还是二阶的?” 灵脉是灵石的更高状态,一般埋藏在大地深处,吸收并储存庞大灵气,同时与天地灵气有着一定的关联。 修士要进行修炼,需要相对应等级的灵脉进行辅助,否则将事倍功半。 各个宗门、家族之间的争斗,与灵脉有着一定的关系。 而二阶灵脉,可以辅助筑基期修士修行。 “这样一条二阶灵脉,竟然只有条一级蛟蛇守着。” 李元感到兴奋,他打算让老身来此地修行。 极圣宗新址名义上占据着三阶灵脉,可那灵脉太深,逸散到地面上后只剩下二阶。 李元住的位置离核心区域比较远,灵气扩散到他那里时,又只剩下一阶了。 老身若能在此地修行,能加快修行速度,而且也有助于进一步夯实基础。 这一行老身没跟来,李元有意打磨新身的战力,毕竟老身不能常出现,在大多数时候还得靠新身应对危机。 嗡—— 嗡—— 嗡—— 正在这时,地面产生极其微弱的晃动。 “嗯?” 李元渐渐警惕。 第二十四章 巧战蛟蛇 莫名的,冷气直窜上脊梁骨,李元下意识地侧移几步。 下一刻,一团黑光便从耳边掠过,喷在灵脉上,灵脉“呲呲”地迅速腐蚀,向内凹陷数寸。 “糟糕,还有一条蛟蛇。” 二阶灵脉,果然不会只有简单一只一级蛟蛇镇守着。 李元注意力提升到顶点,观察四周,却没能发现来者。 “噗——” 突兀地,李元腹部遭受重击,倒飞出去,口中微甜,在空中留下一条殷红。 在受击的那一刻,他终于观察到了。 是一条红色小蛟蛇,不过十寸长而已。 “二级蛟蛇,相当于筑基期的异兽?” “不对,灵气量还没跨过那个门槛,只是一级圆满,距离二级临门一脚。” 李元强忍腹中的翻涌,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始终聚焦在小蛟蛇上。它的体型太小,又太灵活,一不注意的话又会失去它的踪迹。 小蛟蛇不给李元休息的机会,如飞梭一般瞬闪至近前,蛇尾横扫,如同巨山压顶,一股磅礴压力顿时倾覆。 李元凝聚周身真元,向前一指,与蛇尾碰撞。 当—— 一声沉闷,二者纷纷倒退十数尺。 而李元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受伤更重。 新身本来积累不足,炼气中期的修为,想对抗这条据筑基期临门一脚的小蛟蛇,还是太勉强了些。 虽然自己战斗经验丰富,又通晓诸多秘法,可硬实力上的差距太大,难以补足。 小蛟蛇重新稳住身子后,又再次朝李元扑来。 黝黑的毒囊再次射出数道毒液,与蛇体一同飞速向前。 李元祭出一方玛瑙小盾,立在身前。 输送灵气,小盾顿时焕发光芒,形成一重重护罩。 中阶一品灵器,玛瑙盾。 当—— 小蛟蛇牙尖嘴利,瞬间咬穿了小盾的灵气护罩。 蛇尾随即打在玛瑙上,如同一尊巨人握住盾牌底沿,用力向上一撩,李元身前空门大开,失去防护。 这一刻,腥臭毒液飞至,几团乌光冲至李元面门。 李元掏出最后几张符箓,迅速激发,青红白绿紫多重护罩构建出来,抵抗毒液。 滋滋—— 小蛟蛇的毒液明显比刚才那条厉害得多,护罩在眨眼之间被腐蚀、崩碎。 片刻后,护罩涣散,符箓全部化为灰烬。 李元一阵咬牙,举起手中佩剑,将一身真元注入其内,激活剑上纹路。 哗! 打出一道银光剑气。 剑气纵横锐利,与几团乌光激烈对抗。 轰—— 剑气与乌光相互湮灭,震荡出一阵强力冲击波。 在巨力冲击下,李元再次倒飞,后背砸在岩壁上,顿时吐出一大团腥红。 头晕目眩,浑身乏力,骨头像软下去了似的。 不好—— 危机感再次涌出,李元只来得及微微侧头。 砰! 脑袋旁边的一大块岩壁炸开,碎石刮的李元脸颊生疼。 小蛟蛇得势不饶人,见一击不中,再次甩尾,这一下,朝准的是李元的天灵盖。 嗖! 李元指尖弹射出一柄小木剑。 小蛟蛇以为是什么暗器,尚且飘在空中的身体微微一侧,木剑打空。 然而下一刻,一个木罐迎面而来,小蛇躲闪不及,只能以蛇尾敲击。 啪—— 木罐被蛇尾敲碎,一大团黑泥像炸弹一样四散出来,洒在蛇身。 滋滋! 令小蛟蛇始料不及的是,黑泥具有恐怖的腐蚀性,它的肉身只不过微微接触,便迅速销烂。 “吱!” 小蛟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失去了意识。 不过须臾,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小蛟蛇,如今化为一具骸骨,掉落在地面上。 连兽核,都被腐蚀成空。 李元瞥了一眼,确定小蛟蛇已死,便立即原地盘膝打坐,运转疗伤功法。 李元贪婪地吐纳,一道道灵气流疯狂汇入体内,连灵脉裸露在岩壁外的部分都黯淡了些许。 …… 三个时辰后。 李元体表熠熠生辉,内外伤尽皆痊愈。 “呼。” 站起身,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李元最终把视线聚焦在黑泥上。 不错,这些黑泥,正是当初李元在大撤离时,从黑泥岭里带出来的。 黑泥的本质,是人的血肉与蛮兽血肉的混合。 李元猜测,当年在黑泥岭一带,发生了一场惊世大战,蛮兽与五圣宗弟子厮杀,破碎的躯体与血液散落在山头。 即使是死后,由于功法与能量的相悖,蛮兽与人类的破碎躯体仍在进行激烈的对抗。 随着漫长时间流逝,两种相悖的能量最终达成了平衡,不再对抗。 而血肉的中灵性物质不腐,渐渐沉积成黑泥,形成了那一大片的黑泥岭,导致李元当初下葬的地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元是以五圣功法,牵引了黑泥中的一种能量,使两种能量间平衡被打破,从而展现出了极强的腐蚀性,这才能在一瞬间将小蛟蛇杀死。 当初在大撤离时,李元也是依靠这一特性,才能击退冥花宫等人。 黑泥内部的平衡性极好,只有李元以正宗五圣功法,才能将之破坏,一般人无法辨认,只以为是普通的泥巴。 当然,以上这些只是李元的猜测,还存在诸多悬疑。 比如,五圣宗处在大陆中央,乃人族腹地,一直以来都没有蛮兽的痕迹。 然而就在这里,却爆发了蛮兽与人类的大战。 蛮兽从而而来? 是攻破了前线,一路打到人族腹地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人族早应该被灭绝得差不多了,为什么还会有现在的盛状? 难不成,蛮兽还能是天上飞来的? 令人费解。 李元第一次对上古之事产生了怀疑。自己沉睡的那些年岁,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变故。 “有机会,总要再回黑泥岭一趟,好好查一查当年之事!” 李元测试过,黑泥内部的平衡一旦被破坏,其腐蚀性在结丹期以上的水平,可以轻易杀死结丹期以下的修士。 黑泥算是目前李元的秘密大杀器。 当然,黑泥只能当作暗器使用,不能光明正大地展露人前。 毕竟,能看出黑泥玄妙的人,可能不止李元。 李元重新拿出一个罐子,将散落在地上的黑泥重新收集,大撤离时带走的不多,现在每一克都值得珍惜。 随后,李元捡起了一柄小木剑。 小木剑平平无奇,并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年前李元成为酿酒学徒时,王束送给他的贺礼。 看着挺精巧的,李元便随身带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回去得好好谢谢王束。” 离开山洞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李元找来一些杂草断树,将洞口遮掩,以免有其他动物进入隧洞。 辨认出临安丘的方向,踏上回程。 第二十五章 探访周诺,缘遇野兔 回到住所后,李元很快将一级蛟蛇心脏放进罐子里,培育酒灵。 差遣老身前去山洞,在二阶灵脉下修行。 与大小蛟蛇的两场战斗花费了他不少东西,于是又跑去赏罚殿,用功绩换了一些符箓和法器,补充战力。 蛇皮和蛟蛇犄角是炼器的好材料,但李元并没有将之委托给他人。 李元打算自己炼器。等老身突破到炼气中期后,再着手炼制。 蛇囊里的毒和小蛟蛇的骨架,被他炼制为毒和暗器,算是废物利用。 这一趟,得到了不少好处。 岁月不拘,时节如流,转眼间,又两个月过去。 冬至这一天。 李元行色匆匆,穿越街巷,来到了一处房子里。 走过院子,迈入房间,一具形体躺在床上,上身密密麻麻包裹着绷带。 “周诺,你怎么样?” 李元坐在一旁,关切的问到。 就在刚刚,他从朋友口中听说修路工程一线发生意外,周诺受伤了。 于是便赶忙过来探望。 “元哥,你来了。” 周诺脸色苍白,尝试撑起上身,却被李元按在床上。 “你受伤颇重,就不要动了,好好养伤,” “好。” “我给你带来了药酒,你身体恢复些许好可以试试。当然,不要告诉其他人。” 李元将一个酒罐放在周诺床头。里面是他之前酿造的一品平息凝神酒,可以平稳体内灵气流动,对伤势痊愈有一定作用。 “我明白的。谢谢元哥。”周诺一笑。 李元点头,通过观察,他发现周诺的伤并没有伤及筋骨,体内的灵气流动还是很顺畅的,假以时日就能痊愈,不会影响修为。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唉,说来你可能不太相信,我们挖到了裸露的灵脉!” “裸露灵脉!”李元眉头一跳。 “不错。我们在挖隧洞的时候,发现了一处裸露的灵脉,有师弟不懂事,不小心用锄头敲了敲,导致灵气爆炸,好在我及时把他扑倒……我现在这样,就是因为替他挡了那一击。” “原来这样……” “而且。不是简单的灵脉,而是二阶灵脉!” “二阶!” 李元眉头再次一跳。 隐隐有些不安,他联想到了那个蛟蛇的巢穴。 蛟蛇巢穴所在的那座山体,与新路工程正在挖掘的那座山,非常相像。 而且二者都有裸露的二阶灵脉。 难道说,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现在,后者已经被发现了。距离前者被发现,还会远吗? 越想越不对劲,李元打算召回老身了。 一道清灵的声音打断了李元的思绪。 “李大哥,你来了。” 蓝亦婷走入屋内,手里捧着一碟食物。 “蓝蓝,这是什么?”周诺好奇,碟子里的的食物白花花的,形似一轮弯月。 “这是饺子。今日是冬至,按照我老家那边的习俗,是要吃饺子的。” “饺子……上次冬至没见你做过啊。” “哼,去年冬至。你还在修路呢,哪有空回来。”话毕,蓝亦婷眼神有些幽怨。 李元呵呵一笑,道:“周诺啊,受点伤也挺好,可以在家休息片刻。这一年来你忙于工作,疏忽了和弟妹的感情联系,趁现在好好加强。” “元哥说的是,嘿嘿。蓝蓝,我们这几天好好玩玩。” “玩什么玩,你看你身上这些绷带绑的。”蓝亦婷用眼神啄了周诺一下,看向李元,“李大哥,要不留在这里吃午饭,我做的饺子还有很多呢。” “对,元哥,一起吃饺子啊。”周诺笑道。 “算了算了,我吃不惯饺子。”李元拍拍周诺肩膀,“你好好养伤。这些时日,好好与弟妹聚聚。伤好后来我这喝酒。” “好嘞!” 李元看向蓝亦婷,“麻烦弟妹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他了。” “不麻烦。” “好,那我走了哈。” “元哥(李大哥)再见。” …… 回到住所后,李元立即给老身发去信息,要求他离开蛟蛇巢穴。 既然已经知道那地方有风险,就没必要待下去了。 宁愿多花点时间,也不要冒风险。 在破境的时候可以暂时借助二级灵脉的灵压,而平常积累,普通地区的灵气就够用了。 灵魂之间的沟通联系超越时间空间,本来还在盘坐炼气的老身,瞬间睁开双眸。 体内轰鸣,经脉熠熠生辉。 散发着极端强悍的气息。 炼气中期。 经过两年半的沉淀,又在二阶灵脉的灵压下默默修炼了两个月,老身在炼气三层的基础已经无比坚固,难以撼动。 于是,顺势突破境界,来到了炼气中期。 明明只是刚刚突破炼气中期,却有着炼气中期圆满的气血和真元,甚至比一部分炼气后期的还要强悍。 按这个趋势,李元预估,在炼气后期圆满的时候,可以力敌筑基期修士,不相上下。 这就是将基础打磨到无比坚固的好处。 大多数修士只是达到了那个临界点,就匆匆突破,少有像李元这般,在一个境界驻留到真正圆满的状态。 老身站起,忽然发现地面上有一只兔子,在不停抽搐。 野兔毛发灰白,身子小小,体温在不断下降。 “我明明已经把洞口堵起来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小动物溜进来。” 这是一只普通的小野兔。 它误入隧洞,顺着隧道来到裸露灵脉下。在庞大的灵压下,野兔体内吸入了过量的灵气,灵气郁结在体内无法流动,使它气血运行受阻,濒临死亡。 灵气对于这些野兽,是一把双刃剑。可以害它,也可以助它。 “咦。” 李元发出一声惊叹,双眼微微发亮。 且见这只野兔,体内本来凝滞的灵气,在渐渐舒畅。 “它在濒死之时,领悟到了灵气运行的法门。” 随着时间流逝,郁结的灵气一点一点散开,而气血也在缓慢恢复流动,体温回升,摆脱了死境。 然而,就在郁结灵气即将彻底散开之时,它似乎遇到了什么障碍,始终无法突破。 由于无法突破这重障碍,灵气又开始缓缓郁结,气血流动受阻,野兔又面临死境。 “可惜,就差临门一脚了。” 李元叹了口气。 “也罢,你能来到这里,也算与我有缘,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至于未来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李元指尖一点,向野兔输送一团凝炼真元。 在李元真元的辅助下,野兔终于是打破了那层桎梏,体内灵气如泄洪的堤坝,瞬间散开,以极快的速度流转,不断滋润筋骨。 野兔的毛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光滑,体型增大,力量暴涨。 它成为了一只一阶异兽。 “祝你未来好运。” 李元不再停留,离开了蛟蛇巢穴。 第二十六章 突发事故 三个多月过去,又是一季新春。 新路绕开了灵脉所在的山体,没过多久,便成功通向了外界。 一时间,诸多弟子申请出行。三年时间都憋在这山沟沟里,大家都憋坏了。 但高层不会允许众人一下子都离开,而是设置出行人数,慢慢放开名额,弟子需要排队出行。 李元的名字也在这个队列中。 手里有不错的一品灵酒,他打算拿到外界坊市出售,换取一些物资。 部分无法在祁狼岭获得的酿酒材料,也只能在外界取得。 李元不着急,预计还要过好几个月,才能轮到他。 “砰砰砰——” 一天,李元家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 开门,看到来者脸上的焦急,李元疑惑。 “覃旸,怎么了,这么急?” “出事了。” “你出什么事了?” “哎呀不是我,是你!” “我?”李元发愣。 “现在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你快跟我去百艺厅大堂。” “好。” 路上,李元向覃旸问起具体情况,然而对方只是摇摇头,表示并不了解太多。 “是庄长老要你过去的。他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你怎么惹到他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副表情,真是小刀扎屁股,开了眼了。总之,你到时候讲话一定悠着点。” “呃,好。” 始一走入大堂,李元的心情便沉重了几分。 他看见了酿酒师张贺。 张贺坐在太师椅,捏着长白须,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 主位上的庄长老,蹲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盯着李元,眼袋雀黑,表情阴沉沉的。 “见过庄长老。” 李元拱手致礼。 未等庄长老说什么,张贺就抢先喝骂道:“李元!你与邪教勾结,暗通曲款,该当何罪!” 李元瞥对方一眼,淡淡道:“张酒师,我有点听不懂你说的。” “哼!李元,你现在老老实实承认,还能得到宽容处理。莫到一切都说敞亮了,你才追悔莫及!” 李元不理张贺,看向庄明:“庄长老,不知唤弟子前来,所为何事?” “你……”张贺见李元藐视自己,顿时老脸涨红,恼气上头。 庄明直视李元,黄豆眼一眨不眨,良久,嘴角咧出一个阴森森的弧度。 “张贺他说,你似乎与邪道有联系。” 李元拱手,态度平静:“长老明鉴,弟子一身清白,从未与邪道有任何联系。张贺酒师为何污蔑在下?” “哼,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张贺冷哼,啪一下将一个酒壶掷到李元面前。 “这酒,是你的?” 李元打开酒壶,鼻尖掠过壶口,便已判断出壶中之酒。 一品平息凝神酒。 就是他酿造的。 “不知张贺酒师是如何得到它的。” 李元微微皱眉。这款酒他一直藏在酒窖深处,极少拿出来示人,不应该流出的啊…… “哼。你别管我怎么得到的。你就说,这酒是不是你的。” “不错,正是在下所酿。” “好!你承认了是!”张贺大笑,看向庄明,“庄明!你看,他自己承认了!他就是邪道的奸细,想来我们这里窃取信息的!” 李元道:“等等!张贺酒师,我不清楚,这酒怎么就和邪道扯上关系了。” “哼,事到如今,还在死鸭子嘴硬。好,那我就说明白了。这款平息凝神酒,在一品灵酒中酿造难度不算低,再者,酿造该酒的催化物已经被借走了,你刚刚成为小小酿酒学徒不足两年,又没有催化物,怎么可能酿成平息凝神酒?必然是你想晋升正式酿酒师,又苦于没办法凑足晋升正式酿酒师所必须的三款灵酒,所以托你那邪道关系取来了这款一品灵酒,以此满足条件。” “为什么是托邪道的关系?我不能从其他渠道求得吗?” “呵。一品平息凝神酒的酒方,自古以来就属于极圣宗的密藏,从来不曾流出到外界。三年前,极圣宗遭遇大劫,门人与密藏仓促转移,难保会有什么遗失。如今百艺厅所收录的酒方中,平息凝神酒只是副本,原本遗失在了原址那边,为邪道往生门所得。所以,普天之下,除了我极圣宗,也就往生门能酿出此酒。”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我听说,在大撤离的时候,利用暗器,击伤了几位冥花宫的妖女,保住了不少人的性命。你当时还只是炼气两层的弱鸡,怎么可能仅靠暗器,就能击伤炼气中期的妖女?这其中没点猫腻,我是不相信的。” “张贺酒师,你把我打探得很透彻嘛。”李元冷笑。 张贺一笑,继续道:“众所周知,邪道蛇鼠一窝,尤其是冥花宫与往生门结成了同盟,彼此间的联系十分紧密。所以,真相已经明了,你乃是邪道安插在我们极圣宗的暗子,在大撤离时她们故意示弱,让你在我极圣宗立稳脚跟,然后又给你运来平息凝神酒,助你成为酿酒师,一点点爬上宗门上层,从而窃取机密。” 张贺摇头叹息:“李元啊李元,枉宗门如此栽培你,庄明如此器重你,没想到你竟然是邪道的暗子,唉!可惜可叹!若非是我及时发现,否则就让你这竖子得意了。” 李元默然不语,良久,笑着长叹了一口气,“张贺酒师,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捕风捉影般地替我塑造成这样一重身份。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想,你没有实质的证据。” 李元向庄明道:“庄长老,张贺酒师所言的一切前提,都基于这款酒是我从他处取来的。这其中存在着巨大的漏洞,我,难道就不能自己酿造出这款平息凝神酒吗?” “哈哈哈,可笑可笑!”张贺仰面大笑,“就凭你,一个小小酿酒学徒?没有经验,又没有催化物,你怎么可能将它酿造出来?” “酿酒学徒又如何,天下酒师,哪个不是从学徒走过来的,难道张贺酒师你天赋异禀,一蹴而就?” 李元针锋相对,“平息凝神酒,原材料并不局限,只需要属性温和的植物中的灵性部分,这在祁狼岭并不少见。至于催化物,我从古书《酒艺杂谈》中得到启发,以老蚌的珍珠作为平替,机缘巧合之下,成功酿造。酿造该酒所需的一应物品,我要么是就地取材,要么从赏罚殿中兑换,一切都有记录,长老可以随意查。” 李元以往做事滴水不漏,有条可据,不怕别人查。 张贺却是笑得更肆意了,“李元啊李元,没想到啊,你为了遮掩自己的罪行,竟然如此处心积虑,假装自己真的在酿酒。还‘机缘巧合’,喝,催化物的平替,有这么好找到的吗?庄明,你怎么看?” 二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庄明。 第二十七章 我是天才 庄明嘟着嘴,沉默良久后缓缓开口。 “李元小子啊,你要知道,我们极圣宗因为内奸和间谍的缘故,造成的损失太多太多。在我手中,决不能再犯此类错误,你明白吗?” 张贺在一旁露出奸笑,“你若是问心无愧,那就老老实实接受检查。” 意识到自己终究人微言轻,李元无奈长叹,拱手,“任凭庄长老检查。” 庄明点头,“你放心,没有实质证据的话,此事就此作罢,我不会冤枉好人。” 他一动指尖,凝聚出小缕微光,随即微光如萤火虫一般飞出,摇摇晃晃,上上下下,盘旋李元一周后,回到庄明指尖。 “元小子没有任何邪道气息,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庄明道。 张贺捏长须,道:“哼,与邪教勾结,会留有什么物件、文书之类的,他必然不会随身带着,肯定是放在自己住所里,隐藏于某些暗格内。李元,带我们去看看。” “……” 李元胸中升起团恼火,但见庄明默不作声的模样,也只能点头,“是。” 李元的住所。 张贺踏入门槛后,兴奋不已,主动请缨,要协助张庄明长老搜查。 东翻西找,恨不得把每一寸土地都掀起来,每一块墙皮都扣下来。 李元所作所为本来就没有漏洞,至于老身,则早已经带着黑泥罐子、一些独门符箓等潜入山林,消声灭迹。 所以结果是,张贺并没能在李元住所内发现什么“证据”。 “什么都没有,不应该啊……”张贺咬牙,死死瞪着李元,寒声道,“竖子!你到底把它们藏哪了!” 李元冷漠,“都说了,我清清白白,无惧任何检查,无惧任何质疑。” “你……”张贺牙关吱呀吱呀作响,发红的双眼像是要把李元给生吞了。 “对了!还有酒桶!酒桶里还没搜查过!” 张贺连爬带跑地赶至酒窖里,看见一个酒桶就打算将其破开。 “这小子一定把那些东西隐藏进酒桶里了,我要把酒桶掀开!” 忽然,张贺的手臂一阵巨力挟制,本来按在酒桶上的手,不仅没能打开桶盖,反而被渐渐掰向后方。 “不,可,以。”李元站在张贺一旁,遒劲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张贺手腕,眼神布满前所未有的阴霾,令人望之胆寒。 张贺心一跳,暗暗讶异,自己已经在炼气中期浸润多年,而这小子才刚刚踏入炼气中期,自己竟然在纯肉身的力量上比拼不过这小子。 是因为自己太年迈,血气衰弱了吗? 张贺甩开李元的手,呵呵冷笑道:“你看,你看,心里有鬼了,不敢给我看了是!还说什么清清白白,还说什么无惧质疑,现在心虚了。” 李元道:“酒桶里的酒还在酿造过程中,要是擅自打开,会惊动酒灵,导致前功尽弃。为了酿这些酒,我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我绝不允许我的心血白白失去。” “借口!都是借口!” “好了!不要再说了!”庄明大呵。 只见他凝聚真元于双眼,瞳孔微微放大,最后在眼角处激活出两缕紫气,隔物视物,扫视酒窖每个位置。 “这些酒桶里面都只是酒而已。” 听到这话,张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顿时跌坐在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的猜测不可能出错的,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不可能,不可能……” “我知道了,他肯定把那些东西隐藏到其他地方去了!庄明,我提议细查这小子在宗门里的行踪,将他走过的地方全都……” “够了!”庄明眯起眼,一声呵斥打断了张贺,“没有证据,就不要妄自揣测!我相信元小子不是邪道的暗子。” “你!”张贺有些怒了,恼了。 “哎——”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李元一声长叹,打破气氛。 他从角落里推出来一个酒桶,摆在了二人面前。 张贺疑惑,“干什么呢。” 庄明亦不明所以,“嗯?” 李元摇头,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好了,我摊牌了。本来不想那么高调的,可现在不得不承认了。” 酒桶盖掀开,霎时间,酒香如洪水决堤,瞬间充满整个酒窖。 酒香之中,夹杂着一道道玄妙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舌津不止。 张贺鼻尖微动,身躯猛然一震,颤声道:“这是……一品灵酒,百露酒。” 庄明眼皮一抬,双目发亮。 李元点头道:“不错,正是百露酒,百艺厅所藏酒方中,酿造难度最高的酒之一。” “你……你从哪得来的?” “还能从哪得来,自然是自己酿成的。百露酒也是我们极圣宗自古以来就珍藏的独方,外界不传,在大撤离时原本副本都未遗失,良好的保存着,不可能从极圣宗以外的地方取得。” “这不可能!百露酒酿造难度何其之高,就连我也一次都没成功酿造过,你个学徒怎么可能将他酿成!” “张贺酒师,你自己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 李元耸耸肩,嘴角挂有轻蔑的微笑,继续道: “所以我说,我不装了,我摊牌了,其实,我在酿灵酒一途,特别有天赋。” “所有的酒灵似乎与我相性特别符合,在我的安抚下通通乖乖融进酒里,别人需要试错一两次,甚至两三次的事情,我一次就能成功了。这不是天赋异禀是什么?” “我,是个天才来着的。” 听到这话,张贺快要吐血,一肚子脏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肺都要气炸了。 “哈哈哈!”庄明扶掌而笑,“好,好,好,我百艺厅的酿酒艺,终于诞生一位可造之材,今后有望踏出二品、三品的道路!哈哈哈。” 庄明真心高兴。李元展露天赋,不仅洗清了怀疑,而且给百艺厅酿酒艺带来了曙光,一位天才种子认为,将来成长起来,不仅可以拉高该艺途的上限,还能带动酿酒艺的繁荣,吸引更多弟子从事这一行业。 酿酒艺虽然在修仙百艺中重要性不突出,但多多益善的道理,谁不明白? “啊啊啊啊!” 张贺状若疯魔。李元的天赋,庄明的赞赏,在他眼中就好比一把又一把刀子,反复地切割着他脆弱的心灵。 别人一两年就能做成的事,自己一辈子也没能做成。 数十年来的努力,数十年的辛苦,在这一刻,似乎被全盘否定。 老迈的张贺感觉天塌,头晕目眩的,人生瞬间黯淡了下来。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张贺失了理智,拍打腰间,召出数件灵器,将全身灵气注入其中,激活灵器。 这一刻,磅礴的威压笼盖全场,张贺想要将这酒窖中的一切尽数摧毁。 第二十八章 满意补偿 就在张贺竭力催动灵器,即将释放之时。 一道恐怖的气息降临,死死地控制住他,使其动弹不得。 “张贺,我看在你是百艺厅老人的份上,才许你以往那般行事。但现在,你竟然敢如此肆意,有了颜色还想开染房,给你脸了是。再胡闹下去,别怪我不客气!” 庄明一声冷哼,眼神冰冷彻寒。 张贺顿时清醒,恢复理智,意识到自己刚刚发失态,额头流下冷汗,心脏狂跳。 “庄明……庄长老,我我我,我错了。” “哼,那就滚!” 张贺被甩出地窖,他的灵器被瞬间捏成废铜烂铁,哗啦啦地掉落在地上。 李元拱手:“谢庄长老主持公道。” 庄明点头,直视李元。 良久后,庄明脸上的严肃化开,变为一抹嬉笑。 嗖—— 他的身影迅速朝百露酒掠去。 啪! 就在庄明即将触碰到百露酒的前一刻,酒桶被盖上了。 庄明抬头,迎上了李元的面无表情。 “元小子,给我来一口,就一口。” “这可不行。” “一口,就一口,就尝一口。” “不太方便。” “元小子,求你,算我求你了,成不?” “感觉不太好。” “啊啊啊啊,元小子,就一口,就一口,啊啊啊元小子求你了,就让我来一口……” 庄长老一把抱住李元的大腿,口中不断冒出哀求之语、奉承之话,没有什么长老风范,活像一位控制不住自己的瘾君子。 百露酒,号称一品灵酒中,口感最美妙的酒。凝结了上百种灵物的精华,集天地之精粹。 据传,凡尝过者无不盛赞此酒,三日不思饭菜滋味,满脑门心思全在这一口美妙之中。 所谓“魂归极乐登仙境,心入天堂梦人间”是也。 张贺没本事酿造此酒,在过去几十年时间里,酒鬼庄明都只能看着典籍记载,干瞪眼,未能如意。 而现在,百露酒就摆放在酒鬼庄明面前,其吸引力是致命的,就像金山银山之于财奴,龙椅玉玺之于权贵,无法拒绝。 “元小子,拜托了,求你了,就让我尝一口,尝不到的话,我死了也不会心安的,元小子……” 李元叹气,“唉,庄长老,不是我不愿让你喝酒。” “那是为什么?” “喝酒,你总得有个容具啊,怎么可能直接对着酒桶就喝,那不得糟践了整桶酒。” “对!对!你说得对!拿酒壶来,那酒杯来,细品,慢慢品!” “唉,可是你看我家现在这样,草皮被薅干净,墙面被秃噜掉皮,一片狼藉的,什么家具都被掀开了,我怎么有心思找酒壶酒杯呢?” 庄明这算是听明白了。 元小子这家伙,怪他听信张贺的谗言,不由分说来到李家一整鼓捣,搞得乱糟糟的——遇上这种事,搁谁心里没点怨气啊。 “这样,元小子,你这屋呢,也甭收拾了,我直接给你换个更大的院子,大两倍的,假山假水凉亭什么的都通通安排上。家具这些重新帮你置换,用更好的楠木……你看这如何?满意不?” 庄明所言,一应具是正式酿酒师的待遇,甚至犹有过之。我对你这么好,你的怨气应该消去了。 在庄明看来,李元必然能晋升一品酿酒师,甚至二品都不成问题。 所以,提前把正式酿酒师的待遇给予李元,也不算是不合规矩。 李元想了想,对这补偿还算是满意。 “庄长老言过了,弟子哪敢对您说不满意?弟子现在就去为您取酒壶。” “好。” …… 以酒壶舀起一壶酒,庄明郑重其事地将酒倒进杯中,端坐蒲团之上,静心,净身,以示对美酒的最大尊重。之后,才缓缓喝下。 百露酒触舌的瞬间,他躯体猛然一震,随即紧闭口目,良久良久,静止不动。 “好!好!好!” 一连吐出三个字,庄明浑身发颤,望着壶中清澈透亮的百露酒,表露出平生从未有过的激动。 “百露百露,小小一杯酒中蕴含了上百种变化,果然是酒中极品,酒中极品呀。” 庄明将目光投向李元,仔细瞧了片刻,忽地低声一笑。 “元小子,你现在已经酿好了两种一品灵酒。还差一种就能晋升正式酿酒师了。剩下这一种,你有什么打算了没?” 望着庄明狡黠的笑容,李元眉头一翘,道:“有一定的准备,但还不算充足,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打算酿一种简单的酒。” “哈。”庄明拍了拍大腿,“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百叶酒。” “百叶酒,以一百种草叶为原料制成的灵酒,与百露酒一样,同是口感极佳、酒香极美的灵酒之一,炼制难度比百露酒低一些。” “对!就是这个百叶酒!”庄明哈哈大笑,呲溜一声吸了吸口水,差点流下来了,“元小子,这第三种酒,你不如就酿造百叶酒?” “唔……”李元揉揉下巴,沉吟不语,欲言又止的模样。 庄明见状一愣,忙道:“元小子,可是有什么困难吗?” “哎,庄长老有所不知,不是我不愿意酿造此酒。实在是,缺乏一点材料……” “缺什么材料,我替你取就是了。” “准确地说,不是材料……唉,庄长老,你可知,我为什么要酿造百露酒这一种难度最高的酒吗?我就算再有天赋,可酿酒经验毕竟还不足,一上来就尝试酿造百露酒,失败的几率可不小。” “为何?” “是因为,酿造其他酒所需的催化物,都没了啊,只剩下最难的三种……” 庄明何等智慧,一瞬间就想清楚了这之中的关节,不由得发出冷哼。 “胡闹!这个老头,仗着自己身份,做出这种荒唐事。元小子,你放心,这事我替你解决。明天你去大堂,必然能借来百叶酒的催化物。” “嗯。”李元满意点头,思考片刻,又道,“对了,酿造百叶酒所需要的原材料,有一部分在北地生长,于祁狼岭内寻不到的……” “那你去祁狼岭外面找啊,这南疆地区虽然地广人稀,但也有不少坊市,部分地区交通便利,车马繁忙的。” “可是,现在,出行不是得排队吗……” “哦对对对,差点忘了。这点你放心,我帮你安排,三天后,你就可以出宗门里。时长呢,两个月,你可以在外出行两个月。这么长时间,够你买好东西,来回一趟了。” “够了够了。”李元笑了,对庄长老的慷慨举动非常。酒鬼为了酒,真的是什么规矩都敢破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庄明笑问。 李元拱手,“庄长老放心,弟子一旦酿成百叶酒,第一时间就奉上给您。” “好,好,好!哈哈哈哈!” “哈哈。” 二人各自志得意满,开怀大笑。 第二十九章 不见周蓝,出行寻市 庄明又装了几个酒壶的酒,大迈步开开心心地离开。 李元目送对方离开,渐渐的,目中的笑意变为一抹阴冷。 张贺。 张贺是如何拿到他的一品平息凝神酒的? 李元仔细回忆,这平息凝神酒,除了自用之外,也就送过给周诺…… 等等,三个月前,在周诺受伤时,给他送了酒! 李元不相信周诺会把酒给其他人,那就只可能是…… 蓝亦婷。 回忆起蓝亦婷在脑海中留下的印象,仔仔细细琢磨,李元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蓝亦婷明明年纪都过双十了,可还总表现出与外表相一致的童真与可爱——这未免有些做作了。 李元揉眉心,感慨此女当真是演技惊人,有些恐怖,连自己这般经验丰富阅人无数的老不死,都差点被此女骗了过去。 先不管蓝亦婷那边的情况如何,总之张贺就是拿到了平息凝神酒,在今日,给李元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李元平时谨慎小心,做任何事情都注重“合理”,否则被庄明这样的老狐狸察觉到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自己的处境就有点危了。 百露酒,是近些时日酿成的。 李元本来就打算,找个时间将它呈现给庄长老看看。 作为学徒,能酿成高难度的灵酒,说明具有一定的天赋和实力。 李元的目标是成为“良士”,不打算刻意装作平庸的模样,展露些许天份,有利于提高地位,获得重视,收益多多。 现在倒好,不仅展露了天赋,而且还能提前享受正式酿酒师的待遇,怎么说都是赚了。 可是,李元依旧开心不起来。 今日之事,是突发之故,虽然结果满意,可,超出自己掌握的感觉,不太舒服。 超出掌握,则意味有风险。 李元喜欢主动出击,而非是被动应对。 “张贺这笔账,一定会讨回来的。” “先让他蹦哒一两天。” 吐出一口浊气,李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自走出棺材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恶心的人。 这世上有好人善人,自然也有恶人垃圾人,你不能保证自己接触不到恶人,只能保证恶人尽可能地远离自己。 为此,李元需要将自己的名声经营下去,成为良士。 一个有名望的良士,大多数人对他的态度都是尊敬的,上位者重视他,心机者忽视他,恶徒见之也会尽可能地避开,由此就能让自己少遇见一些恶人。 “这个目标需要历经长久的时间,一点一点实现。酿酒师,只是第一环手段而已。” 反正都要换新居了,李元也懒得收拾家中的一片狼藉,当即向周诺住所的方向走去。 对于蓝亦婷,他不打算惯着她。 凡是想算计李元的,最终都没能吃到好果子。 当年如此,今日亦不例外。 …… 大门紧闭。 庭院希声。 来到周诺住所门前,李元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面。 “不在家?” 李元疑惑。 新路彻底修好后,周诺应该赋闲了啊…… 有隔壁家的人路过,解释说:“周师兄和他道侣一齐出门旅游了。他是新路的监修者,贡献大,能更早地获得出行的资格。” “原来如此,多谢这位师弟解释。” “不用谢。” 李元心情不平静,他的心隐隐有些不安。 蓝亦婷既然将平息凝神酒交给张贺,必然是算到了今日的事情,在她预料中,李元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了。 她不是个愚蠢的人,知道这样会与李元交恶。她明知道李元与周诺关系莫逆,为什么还要交恶李元? 除非…… 她也打算对付周诺…… 李元吸了口凉气。 默然片刻,叹出一声无奈。 事到如今,只能祈祷周诺无碍。 当然,李元更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的。 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返回住所。 …… 庄明承诺的补偿很快有了着落。 不过两天,李元就收到通知,可以换个更大的住房。 李元没有什么行李,一些衣物,十来桶酒,百来个罐子而已。 乔迁新居,望着院子里的假山流水小亭画廊修竹美草,看着屋子里的楠木屏风雕窗壁龛香炉,李元心情惬意。 “正式酿酒师的待遇就是好。” 第二天,李元拿到了出行资格,一方巴掌大小的令牌,正面“极”字,反面花纹,乃是极圣宗的标识。 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李元静极思动,的确想出去走走,认识一下当今的世界。 在离去之前,他又前去找了一趟庄明。 以百叶酒隐隐相逼,从酒鬼庄明那里得到了几件上一品灵器、上一品符箓、一整套的布阵工具,等等。 使劲地从酒鬼庄那里薅羊毛。 毕竟,李元明面上只是炼气中期的小喽啰,丢到外界那种大环境下,还是有一定的危险。 最令李元喜欢的,是二品灵宝,御风舟。 炼器一道,一品称灵器,二品称灵宝,三品以后称法宝。这艘御风舟,是筑基修士才能炼成的灵宝,乃几十年前庄明刚刚晋升筑基期时期的座驾。 有了它,不仅赶路、逃跑能更快一些,同时也是身份背景的体现——我有筑基修士作支撑,宵小们岂觊觎? 不仅如此,还提前拿到了一个空间储物袋。 储物袋不大,十尺开方而已,但盛放各种材料绰绰有余了。 李元美滋滋,驾驶着御风舟,一身轻松,沿着新路向外界飞去。 除了从酒鬼庄那里薅来的羊毛,他还带上了自制的各种暗器,以防万一。 当然,老身也跟着前去了。若留老身一人待在宗门里,李元担心他不小心被外人发现。 一路疾驰,树木飞速向后倒退。 一个时辰后,李元离开了祁狼岭地带,正式踏足外界。 南疆百万大山,地形以山地丘陵为主,在十万年前,一直是蛮兽的领土,人类不能涉足。 而现在,蛮兽消失,在南疆山地之间地形比较平缓的位置,都有人类的炊烟笼盖,人气繁盛。 祁狼岭位于南疆中央偏南的位置,在其北部,地形平缓,平原面积广大,人类聚集,形成了三个大国、诸多小国的格局。 在御风舟上渡过了两日,李元手握地图,辨认方向。 “按照地图指引,我现在已经来到南疆三大国之一,吴国的领土了。” 片刻后。 一望无际的水田,水稻生长,放眼所见尽是翠绿。 农舍七零八落,黄狗在门槛旁垂尾而息,野鸡乱走,塘里大鹅闲游。 真美的农家景致。 李元没有停留,而是一路飞行,最终在一处山林中降落。 这里有一处一级灵脉,形成了小规模的修仙者坊市。 先做正事,买酿酒材料。 第三十章 坊市淘宝,向导黄獐 李元于隐蔽的丛林中降落。 释放灵觉,确保周围没有人。 随后,他体内传出“咔咔”骨骼爆裂扭动的声音,白皙的脸庞化作一张老迈的容貌,长出花白长须,给人的气质像是一个性情古怪的老头。 张贺。 作为曾经的化神大能,李元自然掌握有易容方面的秘术。 而且不是简单的易容,乃是骨骼层面发生的变化,就连骨龄也变了,八九十岁的骨龄。 就算是张贺本人来了,也要感慨一句—— 坏了,我成替身了。 李元打算以这副模样在凡间行走,随便闯祸,随意抢夺,把一切因果都移转在张贺身上。 来到街道上,人头攒动,大多数都是练气前期的修士,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凡人。摆地摊的租店面的商铺鳞次栉比,交易繁盛。 李元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这里出售的都是一些一些低阶的材料,或者灵器符箓丹药布阵工具之类的,普普通通。 同时亦有不少精妙的手工艺品,如字画、茶具茶宠、手镯、玉佩、吊环、耳饰等等。 这些手工艺品本来就制作得巧妙,又是用灵性材料制成的,虽然本身没有什么作用,但亦有不少人愿意购买。 李元这三年间积累了400多块灵石,现在他用5块灵石买了一幅字画,意境甚好,还有一面精致铜镜。 现在毕竟也是住大院子的人了,得有一些好物件装饰装饰门楣。 “咦。” 路过一个地摊,李元随意一瞥,忽然眼前一亮。 “老板,这灵器印玺怎么卖?” “十二个灵石。” “你这灵器只是下一品的,敢要十二个灵石,你怎么好意思这么叫价的啊。八个,要不要?” “八个不行,亏本了。” “啧,”李元拈起印玺,左右翻看,咂了咂嘴,“这方印玺炼制手法粗糙,选材又普普通通,说是下一品灵器都抬举它了,就这玩意,卖不到十二灵石。” “……”老板擦了擦额头,努努嘴不说话。 “老板,我真心想要这印玺,十个灵石,成不?” “这……行行,这单就算我亏了。” “哈哈。” 李元成功拿到印玺,捧在手心里,差点笑出声来。 这件灵器表面上看起来很普通,实则里面融入了一种特殊的灵性金属。 地母金。 地母金最大的作用,是能够激发出器物的灵智,使其具备自我意识。 当然,这种自我意识是非常微弱的,可意味着该器物具备了成长性,能够与主人一齐进步一齐成长,使其具备成长为绝世神兵的潜质——因为但凡绝世神兵,都具备相当的灵智。 所以,地母金对于筑基、结丹期的修士而言,具有相当大的诱惑力。毕竟,他们都想拥有一件利器神兵。 地母金表面上与普通的灵性金属没有差别,需要以特别细腻的灵觉,才能察觉出它与其他金属的差异。 那个炼制灵器的炼器师不识材料,误把它当作普通金属炼入了印玺里。地摊老板也没能瞧出这其中的猫腻。 否则,这印玺能卖出成百上千灵石。即使是结丹修士也眼热无比。 当然,这方印玺中蕴含的地母金的量不太多。但有一点点,李元也很满意了。 接下来,李元在各个商铺驻足,无论多小的商贩都不错过。 竟还真淘到了不少好东西。 有用以炼器的珍惜材料,也有炼丹、制符、阵法所需的灵性材料。 别人都是沙里淘金,他这是溪里捉蟹啊,时不时就能捉到几只。 “南疆地大物博,修士数量也比不上中央,因此有很多的矿产尚未被大规模挖掘出来,珍惜材料散落在各个地区,不为人知。” “散修们对于这些零零散散的珍惜材料,并不识货,只是随随便便炼制后,就拿出来卖了,所以我才能淘到那么多宝贝。” 李元如此推测。 见猎心喜,李元一下子花去了两百灵石,钱袋空了一半。 然而,却没有买到一点与酿酒相关的东西。 酿酒艺在修仙百艺中很边缘,外界少有人从事,因此售卖相关素材的商贩也极少,更别提此地只是一处小坊市而已。 皱皱眉,李元不禁叹了口气。 “这位仙人,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啊。” 耳边传来尖细的声音,李元侧头一看。 且见一个矮小男人站在旁边,脸皮雀黄,长得贼眉鼠眼,笑得比哭还难看,没有任何修为,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仙人好,我姓黄,大家都叫我黄獐子,在这片坊市里最熟了,哪家店卖什么,哪家店卖得更便宜,黑道白道左道右道天道地道百万千道的事件,我都一清二楚。如果仙人需要帮助,只需两块灵石的资助费,我一定能让仙人满意……” 李元对此人早有察觉。此人跟自己一路了,看在是凡人,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向导”。 刚想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轻蔑的笑,斜睥此人道: “獐子?倒也符合你的长相。” 一拍腰间悬挂的储物袋,两块灵石飞了出来。 “诶,谢谢仙人,谢谢仙人。” 黄獐子一脸媚笑地接过灵石,连忙鞠躬,头低得都快要碰到地面了。 “哼。你们这里,可有雪松叶,银杏叶,元宝槭叶,香椿叶……” 李元故作高深,一连报了几十种草木的名字。 黄獐子闻言,一愣一愣的,狂眨眼睛,半天不知如何言语。 这些东西……闻所未闻啊…… 李元见此状,脸色一沉,愤怒地释放出威压,“你刚才不是口气很大吗,说这片坊市你最熟了,无所不知吗!这些东西,你难道不知道?!” “仙人息怒,仙人息怒!” 黄獐子跪倒在地上,吓得泪水混合大鼻涕噼里啪啦一顿往下流,疯狂磕头。 “仙人息怒,您说的这些太罕见了,我见识浅薄,活这么多年实在没听说过。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仙人啊,大人不计小人过啊……” “哼!” 见黄獐子态度诚恳,表现得很卑微,李元一擞袖袍,收回了威压。 “呼,呼,呼……” 黄獐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感慨小命保住了。 毕竟是混迹坊市老油条,他很快冷静下来,眼咕噜一转,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仙人,可以问一句,您要这些材料做什么吗?” “嗯?” “啊啊不是要刻意探查您隐私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虽然不认识您说的这些材料,但要是知道这些材料的用途的话,没准我能给您介绍一些了解这方面的人……” “哼。酿酒。” “酿酒?嘶,停少见的啊,难怪没听说过……” “有什么问题吗!”李元冷声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黄獐子差点又要吓尿了,“对了,我想到了,有个人,这片坊市里也有个人在酿酒,没准他认识这些……” “好!”李元抚须而笑,“带我去找他。” “嘿嘿,您这边请……” 第三十一章 劫修杀机 “到了到了,仙人,就是这儿。” 李元放眼看去,一间矮矮的小店,门房半掩。 这里位于坊市边缘,处在巷尾之内,甬道狭小,若非有黄獐子带路,他还真找不着这个地方。 走进屋内,空间很狭窄阴暗,两边摆放着瓶瓶罐罐,浸泡着各种灵性材料,空气中有微薄的酒香。 李岩点头,心说来对地方了。 “掌柜的,快出来,有客人来了!” 见屋里没人,黄獐子拍拍桌面,大声唤道。 不多时,一位胡络大汉从侧方的一个小门中走出,目光扫过黄獐子,盯着李元看了片刻。 “要什么?” 李元将那些材料念了一遍。 胡络大汉皱眉,问道:“要这些干嘛?” “哼,”李元冷哼,“自然是拿来酿灵酒的,还能拿来干嘛?” “酿灵酒的?”胡络大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你会酿灵酒?” 李元脸色一沉,“不仅会,而且比你会的多了。就你酿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不像是给人喝的,味道真难闻。” “呵。”胡络大汉一声轻笑,“你要这么多灵叶,估计酿的是叶子相关的灵酒。你刚才说的那些之中,我只有雪松的叶,香椿的叶,其他的都没了。” 李元一笑,“好,有就好了,我都要了,多少灵石?” “几片叶子,不值几个灵石,换作其他人,我送给他都行,不过你嘛……就算你给我一百灵石,我也不会卖给你。” 李元眉头一皱,“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单纯看你不爽而已。” “你!”李元身躯一震,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暗暗苦闷,本来只是装作张贺的性格,没想到竟然招来了老板的恶意与不屑。 看来张贺这种人,无论放到哪里,都是极讨人厌的啊。 表面上,他恼羞成怒,指向胡络大汉的手不停颤抖,气的双目喷火。 “爱卖不卖!” 愤怒地一甩袖袍,李元摔门而出。 “哎,仙人!仙人别走啊!仙人留步!” “仙人!” 黄獐子追出来,好说歹说,要李元冷静下来。 “仙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那人是出了名的脾气臭,平常也给不少客人甩过脸色。您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那人就是这般的臭脾气……” “哼。”李元咬牙,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黄獐子笑道:“仙人,您稍安勿躁,我去跟他谈谈,劝劝他,没准他又愿意跟您交易了呢。” “你可以?”李元斜眼看黄獐子。 “我试试。” “行,那你去。” “好好好,您在这稍等片刻。” 黄獐子重新进入店铺。 一刻钟后,他满脸带笑地走了出来。 “仙人,成了,他愿意卖了!” “哦?” 李元眼一亮,再次跨入店铺门槛。 只见两个瓶罐摆在柜台上,里面各自浸泡着一片叶子,正是雪松叶和香椿叶。 那胡络大汉双手抱臂,站在一旁不言语,脸色不是很好。 李元懒得理会那人,检查瓶罐,确定是富含灵性成分的灵叶。罐子里的溶液可以防止灵性成分丢失。 “很好。” 李元虚空一抓,将两个瓶罐送入储物袋中。 随即甩了甩头,在一声冷哼中,丢下五块灵石,就此离去。 灵叶不少见,并不珍惜,价值很低。不过将北方灵叶运到南方,则需要不小的运力和路费,五块灵石出的是运费钱。 “诶对了,仙人,我又想起来了,这片坊市,还有一位酿酒师,他那里没准也有你所需要的材料。”黄獐子道。 “哦?” “而且那人性情也更好,不像刚才那掌柜阴阳怪气的。” “好!快带我去!”李元抚了抚长须,大笑。 “行!您这边请。” 在黄獐子带领下,李元穿梭街道,又来到了一处巷尾,旁边没有什么店铺。 这些酿酒师,都喜欢住这么偏僻的地方吗? “黄獐子,到了吗?” 见黄獐子停下脚步,李元疑惑。 这里没有门店啊。 且见黄獐子回过头来,忽地歪嘴一笑,手指弹动,射出一枚黑丸。 他的弹射力度巧而猛,极为熟练,卒然之间,很可能就偷袭成功。 然而李元可不是一般修士,他冷笑,早有提防。 指尖凝聚真元,射出一道青光,刺穿空中的黑丸,炸出一团毒物。 青光随后打在黄獐子胸膛上,将其震退数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哟,反应还挺快。” 一声轻笑传来。 李元抬头,且见三个人影从楼瓦上飞掠而下,立在他面前。 都是炼气中期的修士。 两个炼气四层圆满,一个初入炼气五层。 “老头,反应不错,你是为数不多的,能躲过黄獐子偷袭的人。” 其中一人轻蔑笑道。 另一人盯着李元腰间的储物袋,目露贪婪,“一个刚刚晋升炼气中期的小老头,竟然还能有储物袋。即便储物袋里什么都没有,这把也赚大发了。” “黄獐子说,他跟了老头一路,看着他买买买,花出去至少两百灵石了,还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说明这老头还是挺有财力的,储物袋里估计还有不少灵石。” “呜呼,这把赚大发,赚大发!” 见到这一幕,李元哪里还不明白。 遇到劫修了,这群人专好杀人夺宝。 黄獐子是这群人的探子,以向导名义接触散客,确定对方适合下手后,便把他带去偏僻之地,夺其宝物。 李元展现出的修为,只有炼气四层初期,很弱小,却又身怀储物袋,这让劫修们贪欲大起。 不过,李元再怎么说也身处坊市之内,这群劫修在这个地方杀人,难道不会惊动坊市的管理者吗? 要知道,一个坊市,最重要的就是安全。 如果身处坊市内都能被劫修所劫持,商贩与客人们得知,将会失去对该坊市的信任,该坊市就会渐渐衰落下去——这是管理者不愿看到的。 然而事实就这么发生了。 而且看对面这架势,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黄獐子对此坊市这么熟络,待在此地也应该有些年头了,管理者难道不知他属劫修之辈? 李元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但诸多想法都存疑。 见李元低头默然,三个劫修以为他怕了,纷纷大笑出声。 “老头,你年纪不小了,半截身子要坐化的人了,我们也不忍心出手。你呢,就老老实实把身上的东西交给我们,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当然,你走了之后,可不能把我们的事告诉其他人,否则……嘿嘿,你懂的啦。” “老头,与你交手,我都嫌弃自己,速速把东西呈上来!” 李元轻蔑扫视三人,“哔哔赖赖这么多,想动手就动手,不想动手那我就走了。” 话毕,扭头就要走。 第三十二章 羊狼易位 “你敢!” 三个劫修中的一人,大呵一声,手持一柄利剑,朝李刺来。 利剑凝聚着他的真元,刺破空气荡漾出一层层气浪,剑体铭文闪烁,似能穿金破甲。 此人在三人中修为最低,但也有着炼气四层圆满的修为,对付初入炼气四层的老头,理当绰绰有余。 此人邪笑,“老头,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珍惜,那就别怪我了!” 然而下一刻,他脸色凝固,似乎堕入了万丈冰窟。 只见李元仅凭双指,就捏住了剑尖。剑上的真元,如潮水般退散。 那人欲将剑抽回,然而剑像坠进泥潭里,被牢牢吸住,无法抽回。 李元双指微微用力。 咔擦—— 剑体裂纹迅速蔓延,最后化为一块块残铁,掉落。 “啊,我的剑……” 那人心疼,这柄剑可是中一品灵器,花费了他不少灵石,平时宝贵的很,哪曾想就这么坏掉了。 他哪能想到,这柄剑炼制手法粗糙,铭文有缺憾,李元稍微认真一看,便看出其中缺点,以精粹真元微微一冲击,便将剑体铭文磨灭了,使之化为普通铁剑。 “我杀了你!” 那人状若疯,袖子里丢出数张符箓,以大量灵气激活。 符箓品质不错,皆为中一品,一股股庞大能量聚集,空气中灵压骤然增加,令人喘不过气来。 李元不慌不忙,施展凝剑诀,掌心凝聚成一柄柄金色小剑。 咻—— 小剑如飞虫,左右盘旋,路线弯弯绕绕,看似速度奇慢。 然而,它们却巧妙地避开了符箓的影响范围,看穿每一张符箓的空缺,随即如流光般飞梭,精准刺穿。 噗!噗!噗! 一张张符箓内部结构被破坏,光芒黯淡、黯淡,最后裂为两半,成为废纸。 那人终于意识到李元的不平凡,脸上流露恐惧。 “你们还不快过来!” 另外两个劫修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纷纷飞掠向前。“来了!” 然而,就在他们交流之际。 小飞剑凝而为一,化为一柄数尺长箭矢。 悄无声息之间,便已贯穿那人的身体。 “呜——” 那人口溢鲜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对待这些人,李元不必可怜。 他们做惯杀人夺宝之事,手上沾染了不少血腥,背后导致了多少家破人亡。 李元要为“修”除害。 “五小子!” “五哥!” 另外二人发愣,随后眼眶红肿,怒意汹涌。 从来都是他们杀人,什么时候羊狼易位了! “老头!我要你偿命!” 二人激发体内真元,召出身上所有灵器和符箓,输送灵气,庞大能量向李元覆压而去。 李元围魏救赵,操控箭矢化一为二,飞射向二人后背。 二人匆忙收回能量,护持后方。 箭矢来回穿梭,突破防御薄弱之处。 二人不断调整防御,渐渐地疲于应对。 “老头,有本事别用外物,我们堂堂正正地一战!” 显然,二人把箭矢当作了什么特殊的法器。 哪知道,箭矢纯粹的就是由李元的真元凝成的。 凝剑诀,化神级别的术法,即使是第一层的效果,也远非这些人所能理解。 再者李元法力精纯,元神又无比强大,对二人的优势是碾压的。 “你们不也是借助外物进行防御的吗,你们先收回外物,才有资格对我提出要求!” “妈的!” “艹!” 二人愤怒出声。 随着时间流逝,两个劫修体力渐渐不支,体内灵气空缺,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四哥,拼了!” “好!” 二人相视,不约而同的从怀中取出一颗蓝色药丸,张口吞下。 轰—— 刹那间,二人体内经脉轰鸣,似有雷鸣海啸。 一股股磅礴距离自腹中升腾,二人宛如焕然一新,精神饱满。 灵器与符箓焕发光芒,亮度瞬间增高,防御力陡然上升。 当当!两道飞矢似是撞到了坚石,倒飞出去。 两个劫修顺势扭转身形,面朝李元,将全身真元凝聚于拳头,一齐出手! 吼! 那一刻,李元仿佛面对龙虎,滔天的威势与气压如山般镇压而下。 李元依旧不慌乱,如老树盘根伫立不动,双眼迸发紫芒,顿时,两个劫修的动作似乎变得无比迟缓。 九阳炼目! 两个劫修尚未逼至,拳风就已先来临,刮的李元脸颊生疼。 “老头!” “去死!” 两个拳头形成一龙一虎双重虚影,龙虎张大口器,眼看就要咬住李元,将他撕扯成碎片。 这一刹,李元终于出手,脚踏玄妙步法,如同瞬移般闪烁至二人身后。 飞快出指,点在二人的后脑勺上,传来好似豆腐被搅动的声音。 二人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已眼前一黑,七窍流血,呼吸断绝。 砰砰! 两具尸体倒下。 “太弱了,我李元难逢敌手啊。” 看着地上横陈的三具死尸,李元摇头叹息。 搜索战利品,得到了几件灵器,十来张符箓,半套布阵工具,以及几十块灵石。 抵得上他在极圣宗小半年的积累。 “杀人夺宝,积累财富就是快啊。”李元感慨。 他鼻尖微微一动,忽然闻到了一股骚味。 侧目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黄獐子躺着的地方流淌出一片黄色液体。 不用想也知道,这黄獐子早就醒了,目睹了李元与三位劫修的战斗,吓得直接尿了,动也不敢动,干脆就一直躺那里。 “喂,起来,我知道你还醒着。” 李元一脚踹在黄獐子后臀上,疼得对方“嗷”一声跳了起来。 “哎呦,疼哟……”黄獐子摸着后臀哀嚎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露馅了,连忙在李元勉强跪下,吭哧吭哧地磕头,颤颤巍巍。 甚至,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被吓成孙子了都。 “哼。”李元有些忍俊不禁。 只见他虚手一抓,从对方口袋中摄出十来块灵石,这已经是黄獐子的全部身家。 黄獐子眼瞧着自己的身家飞走,不由得露出了苦逼的神色。 但很快脸色一变,一边磕头,一边扯着嗓子大声道,恨不得让声音传到巷子外,“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嘁,净耍些小聪明。” 一介凡人,李元也懒得与对方计较,拂袖潇洒离去。 “下次别出现我眼前。” …… 来到大街上,这里依旧人声鼎沸。 刚才的战斗,一点没有传出一点风波。 李元心情大好,去酒馆里点上一桌好酒好菜。 坐在临近窗口的位置,独自一人自饮自酌,慢慢吃菜,谢谢品尝个中滋味,一直从白天吃到天黑。 惬意。 悠哉游哉。 “这位仙人,您……吃完了吗?本店要打烊了。” 掌柜是一个凡人,来到李元桌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第一次见到有人一吃就吃大半天,他有点哭笑不得。 “好。” 李元放下三块灵石,起身而去。 “诶仙人,多了,您给多了。” “心情好,赏你的。” “谢谢仙人,谢谢仙人!仙人洪福齐天,常遇机缘!” 天色已黑,街道上的店铺皆已闭门谢客。 白天的喧嚣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寂静。 簌簌簌——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李元无论走到哪里,这些脚步声都好似影子一般,跟得密切。 “来了吗?” 李元对此情形早有预料。 他猜测劫修不止白天那三人,而是一个群体,所以白天的时候,他故意留黄獐子一命,就是想让黄獐子回去通风报信,看看这帮劫修还敢不敢再找他麻烦。 结果显然的,劫修们吃了大亏,现在要讨回来。 “都出来!” 在一处空旷地,李元开口道。 第三十三章 劲敌刀章 “自己缴械投降,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阴恻恻的声音由远而近。 一个阴暗的身影来临。 炼气五层圆满。 李元冷笑,“就凭你?” “凭我就够了。” 片刻后。 那人脸色惨白,惊恐万分,“不,别杀我!” 噗! 人头落地。 此人估计在劫修有点地位,李元的收获比白天那三人加起来还多。 “来,来,多来点!”李元笑出洁白的大牙。 随便找了个客栈睡了下去。 还没躺下多久,刚刚过夜半,楼顶上便传来了细微的踩踏声。 一缕缕无形无色毒气在房间中蔓延。 紧接着,几根飞矢从窗外射入。飞矢篆刻铭文,显然是被炼化后的灵器,速度极快,力道极大,却又不带丝毫声息。 哚!哚!哚! 屋里传出几道闷声。 片刻后,见屋里没有一点动静,劫修身影突破门窗,进入屋内。 来者一共三人,两人初入炼气六层,一人炼气六层圆满,离炼气后期只差临门一脚。 “人呢?!” “人去哪了?!” 三个劫修愕然,发现屋子里竟然空空荡荡的。 “我说,你们能不能安分点,大晚上的也来。” 听到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三个劫修被吓一跳,“你!” “杀!” 处在客栈里,李元不想打扰其他人的休息,非常利落的解决了三人。 按他现在的修为,杀炼气中期如屠狗。 尤其是这种没经过正式训练的散修。 李元从三具尸体上搜到了上百灵石,诸多器物,然后将他们随意丢弃在了一处死胡同里。 …… 到了第二天。 李元继续探访商铺,搜罗宝财。 昨天将积蓄花费了一半,李元本打算接下来的日子勒紧裤腰带。 可劫了那几个劫修,发了一笔小横财,于是他又阔绰地出手了几十单。 一趟下来,果然又收获很多好东西,其中不少都是筑基、结丹层次都眼红的材料。 “嗯?” 察觉到有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李元很识相地走到偏僻的地方,发声道: “出来。” 一道略显消瘦的身影出现。 虽然身形消瘦,可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炼气后期。而且不是新近突破的,已经在这境界沉淀了多年。 不仅如此,此人面相冷血凶煞,血气滔天,一看就是杀了很多人,实战经验非常丰富。 李元对此人给予了些许重视,“怎么称呼?” “刀章。” 在刀章身后不远处,还有几个炼气中期的劫修的身影浮现,不过他们都离得比较远,不敢靠近。 “废话少说,来。” 李元挑挑手指头,故作蔑视表情。 刀章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抽出一把长刀。 刀身黝黑,刻录繁复铭文,精细巧妙,竟是接近二品的灵器。 喤—— 刀章没有使用一点灵气,纯凭肉身气力,挥刀斩来,破空声如爆竹般彻响,气息恐怖。 好猛!好刚! 李元脚踏玄妙法,身子侧移。 然而长刀如附骨之蛆,随着李元的身形,不断挪移转折,始终紧随。 短短几个呼吸间,二人便已过招上百回合,原地留下一阵阵残影。 李元看准时机,指尖凝聚大量真元,凝剑诀使出,一柄金色小剑突然射出。 同一时间,刀身铭文闪烁,迸发出一道道血煞气息,气势汹汹。 当! 小剑与刀锋碰撞,撞出一阵强力冲击波,二人各自后退数步,才站稳脚跟。 哗啦—— 刀章反应更快,不给李元歇息时间,再次挥刀。 他向刀身注入了真元,刀身铭文光芒闪耀,血煞之气粘稠凝固。 凡刀所过之处,如有一条血冥长河,缓缓流淌,带着瘆人与恐怖的气息。 李元袖口飞出数张下一品符箓,瞬间激活,一道道能量聚集,阻挡刀章。 血冥长河触碰符箓能量,如摧枯拉朽,将其瞬间破灭。但面对多张符箓的阻碍,他斩向李元的动作被短暂的拖延了。 短暂的拖延,李元得以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佩剑。 李元手握银白佩剑,深呼吸一口气,下一霎,他似与长剑融为一体,一步一式浑然天成,流利顺畅,与周围环境融而为一。 血冥长河呼啸而至,李元握举佩剑,一道道银白如同小舟,在河中上下摇晃,却始终不沉,与滔天的波涛不断对抗。 文子七剑。 眨眼间,二人又对拼上百回合,不分上下。 莫名的,李元感觉周身压力增加,自己似乎陷进了泥沼里,行动收到了阻碍。 强大神识释放开来。 他发现,先前那些躲在刀章后面的劫修,现在竟隐隐将他围绕起来,躲在暗处,偷偷布置阵法,欲趁此机会压制李元。 “呵。” 刀章炼气后期修为,且战力强横,李元半年前才突破炼气中期,能与之对抗,已殊为不错。 在阵法压制下,李元有可能不敌。 当然,如果使用底牌,李元还是有极大可能将他们击毙的。老身还在地底下待命,随时能加入战斗。 可是,有必要吗? 他只是炼气中期,竟然能在阵法压制下杀死炼气后期的老手,这个名声传出去会不会太招摇了。 再者,这群劫修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无穷无尽,这次杀了这个,下一次便会来更强的。 他们背景似乎不简单,不像是普通的劫修…… 一刹那,李元头脑风暴,想到了很多。 咻! 从庄长老那里薅来的二品御风舟,从腰间飘出,陡然见长见大。 同一时间,李元丢出几件下一品灵器,令其自爆。 强大的冲击力将刀章逼得后退,李元顺势坐上了御风舟。 “先走为上!” 御风舟载着李元,在阵法彻底合拢前,如风般遛了出去,片刻间就要没影了。 “追!” “快追!” 那几个正在布置阵法的劫修,愣神之后,连忙召出各自的灵器,欲追赶李元。 “别追了。” 刀章开口。 他望着李元渐渐远去的背景,眼睛微眯,目光深邃。 …… 漆黑空间,唯有一盏烛火,散发着摇摇晃晃地光线。 一个宽厚的背影,在稀薄的光线下勾勒。 “咯吱——” 门关转动。 削瘦身形走入屋内,单膝跪下。 “章。据说你让他跑了。怎么回事?”宽厚背影开口,声音低沉。 “他有灵舟。二级的。” “二级的?” 短暂的安静。 “你觉得,有可能吗?” “有不小可能。他法力精纯,神识强大,招式威武端庄,不是普通散修能做到的,一定是有人教导辅助。” “我知道了。你下去。” “是。” 削瘦者站起,半张脸在烛火中显形,赫然便是刀章。 第三十四章 幕后之人 李元逃出围堵,驾驶御风舟围绕坊市一圈后,又重新折返回坊市。 这片坊市的店铺已经差不多逛完了,该捡的漏也捡完了,本没必要再逗留,可是心中有一些疑问没能得到解决。 “希望那刀章,能看清楚我驾驶的是二级灵器。” “真期待他们接下来的表现。” 李元找了一个酒馆,再一次点满一桌菜肴,再一次自饮自酌。 一个时辰过去。 临近傍晚,本来是店客稀少的时候,但现在的酒馆却人满为患,每个座位上都坐满了人。 “掌柜,我们要点菜,快派人过来!” “诶来了!” “掌柜的,我们的菜什么时候上啊,我们都等了多久了?” “诶来了来了,您稍安勿躁!” 掌柜的都忙到冒烟了,心说这两天怎么老是碰见奇葩的事儿,先是遇见一个食客,一坐就是坐大半天,然后又遇到这种不常规的客流潮,忙得不可开交,干了几十年了,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忙碌之际,又有客人踏入门槛。 “掌柜,三个座。”那客人开口道。 掌柜赔笑道:“不好意思啊仙人,我们酒馆已经满座了,请去其他酒馆,真是非常抱歉。” 中年人往酒馆内探了一眼,指向李元的那一桌,“掌柜的,那不是还有空位吗,我不介意拼桌。” “这……您稍等,我去问问那位仙人。” 掌柜向李元走来,“这位仙人,本店由于满座,有客人想与你拼桌,您看……可以吗?” 李元向门口投去目光,顿时起了兴致。 为首者是一位身宽体厚的中年男人,身着华美锦袍。 在他身后,候立着数位修士,皆穿黑衣,戴面罩,每个都有炼气中期圆满的修为。 那中年人虽然挺着大肚腩,却并没有丝毫富态,面相干练,有不怒自威的气质。 最奇特的是,李元竟然一眼看不透对方的修为。 要知道,他现在的元神堪比炼气后期,可以一眼看破所有炼气层次修士的修为,眼前这个人,难道是筑基期的? 不对,中年人给李元的感觉,尚且达不到那种程度。他估计是有什么特殊秘宝遮掩了修为。 李元道:“让他过来!” “好嘞!” 中年人率身后三人就坐,坐在李元对面。 中年人扫视桌面上的菜肴,露出微笑,“点那么多菜,一个人吃吗?挺惬意嘛。” “呼……” 李元喝下一杯酒,刚想回应,才想起来自己伪装的是张贺,于是切换态度,冷哼道,“关你屁事。” 哗啦! 碗碟被掀动,三个黑衣修士猛然起身,神色不悦地盯着李元。 中年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坐下。 “鄙人姓胡,名名。这位老先生,不知如何称呼?” 李元瞥对方一眼,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昨天和今天那些人,是你的?” 作为性格古怪的张贺,是不愿与对方虚与委蛇的,都曾面对过生死危机了,必然对对方有怨,懒得客气,单刀直入。 中年人微笑,不作回应。 “你不应,那我就当你是了。” 李元自斟一杯酒,自饮自酌。 他猜测,眼前这个中年人,就是劫修的幕后之人。 劫修背景太不简单了。一来他们人数太多了;二来他们获取信息的效率太快了,半天内就获知了李元的踪迹,连续找上他;三他们太招摇了,在坊市范围内就敢杀人夺宝,而且不传出任何风声。 要没有什么官方背景,李元都不信。 胡名,眼前这个男人,李元早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坊市的管理者,这片地域最高的实权人物之一。 “你竟然黑白两道通吃,真是牛逼,那些商贩们知道这件事吗。”李元道。 “呵呵呵,”胡明一笑,“我听不懂先生所言。作为坊市的管理者,维护坊市的安定是应有之义,凡黑道皆无处匿形,没有人敢偷行杀人夺宝之事。” “无处匿形,不敢偷行,那就光明正大,是?”李元冷笑,躺到椅子靠背上,双手抱臂,“说,找我干嘛。” 胡明摇头而笑,“不为干嘛,就单纯吃饭而已。” 话毕还向掌柜喊到:“掌柜的,点菜!” “哎,来了来了!” 胡明捧着菜单,扫视一列列菜名,“这菜品好多啊,我第一次来这家酒馆,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先生可否提供一些建议啊?” “嘶,这份疙瘩汤是何物,以往闻所未闻。” 一旁的掌柜,开口欲解释,却被黑衣修士按住肩膀,不允许开口。 李元投去一道不屑的目光,“这都不知道。疙瘩汤是中原的菜色,有点像面汤,不稀不稠的。做法是把白面盛到碗里,加入丁点儿的水,用筷子搅拌成细碎的疙瘩,然后通通糊进锅里,再放入鸡蛋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熟后捞起来就成了。” “原来如此!受教了!”胡名惊叹,“那这乱炖又是何菜?” “同样是北方中原地区的吃食,将猪肉、豆角、土豆、茄子、青椒、大葱等依次入锅,先炒后炖。加上少量开水和调料,大火煮开后,转小火炖煮,就成了乱炖。” “原来如此!先生真是博识啊,难道说先生去过北方中原地区?” 得到夸奖,李元脸色舒缓,略带得意道:“本人从中原迁徙而来。” “原来如此!”胡名拱手,目中有敬意,“中原地大物博,强国林立,那里的修士飞天遁地,远胜我南疆修士,我心向往之,可惜太过遥远,一直未能如愿。 胡名越说越激动,“既然先生从中原而来,那我作为南疆人必须尽地主之谊啊。掌柜的,给我来一份我南疆特色美食,鲫鱼汤。鲫鱼要选祁狼岭的鲫鱼,那里的鱼最肥美!” 李元皱眉,“这就不必了,我住在附近,那里的鲫鱼吃腻了。” “原来如此!”胡名咧嘴,笑得开怀。 胡名看似与李元在闲聊,实际上通过巧妙的方式获知了关键的内容——眼前这个老头从北方而来,如今又身处祁狼岭。 这背后隐藏的信息,对于胡名这种聪明人来说,一听就明白了。这老头子是极圣宗的人。 作为坊市管理者,胡名消息渠道极多,自然知道,近期,从北方迁徙而来的极圣宗似乎开放了,陆续有一些人出宗。 极圣宗虽然有所衰落,可放在南疆,依旧是一顶一的强大宗门,门内有多位金丹真人坐镇,这股战力放在中原可能一般,但足以横扫半片南疆。 南疆修行界,对极圣宗这庞然大物也是极为敬畏,有许许多多的势力欲与之交往,奈何过去极圣宗一直封闭山门,没有人能与他们产生关联。 而现在,极圣宗终于开启山门了。 胡名一直在关注这个消息,想着与极圣宗之人结交。 他要抢夺先机,才能谋划到最大利益。 如今,机会来了。 眼前这个老头子,虽然性格很怪异,但却是胡名目前第一位接触的极圣宗人,他不愿意错失先机。 与对方交好关系,希望能借此打开窗口。 胡名思绪千回百转。 第三十五章 利益中介 “先生不远数千里,从祁狼岭来到此地,想必是为了寻找某些东西。” “在下虽然人微言轻,但在这方圆数百里,也算有些人脉,或许能帮上先生。” 李元眼睛眯起,阴测测道:“无事献殷勤。” “我这人不喜欢弯弯绕绕,说,找我到底干什么?”李元环视四周,看一桌桌那喧闹的气氛,“这些人,都是你找来的,让他们走,听着吵耳。” 胡名哑然,片刻后,苦笑出声。 “先生是敞亮人。倒是我过于委婉了,我反省,我反省。” 只见他拍拍手,一时间,其他座位的所有人纷纷起身,离开酒馆。 掌柜傻眼,张大嘴巴,似乎忘记了怎么说话,言语,捧在手中的一份滚烫的疙瘩汤洒了出来,都浑然不知。 咋……咋一下子都走了呀…… 掌柜欲哭,却哭不出…… 胡名道:“与先生交谈,只是想交个朋友。” “交朋友?” 胡名点头,语气感慨道:“南疆百万大山,处处藏金遗宝,灵气充沛,本来应该成为像中原那般的修炼圣地。奈何气候炎潮,瘴气遍布,人口不兴,底蕴薄弱。” “因此,这里的修士多为散修,无正统之修习法门,见识浅薄,修为低微。很多人都迫切与像先生您这样的宗门之人交流,希望能得到修行方面的指点,解开症结。若事能成,他们愿意奉上大量宗门所需之物,以示感激。” “原来如此。”李元陷入深思。 与胡名的交谈,李元得知了南疆修行界对于极圣宗的一种态度——希望极圣宗能凭借道统的优势,指点散修修行,传授经验,乃至正规的法术;而散修们则奉上灵石等财务,从而进行利益交换。 这种交易,对于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再发散一下思维,别说是指点修行了,还可以庇护安全、代理炼器制符,等等等等。 宗门里的灵石不是大风刮来的,很多原料也得从外面获取。与外界散修合作,甚至扶植王朝,建立代理势力,都是中原宗门的常有举动。 如今极圣宗迁至南疆,方才打开山门,与外界交流,迫切地需要联系当地势力,建立辐射范围,才能提高影响力在这片地方真正站稳脚跟。 李元如果能成为这两方的中介,不仅能获得大量的利益,而且还能立起不错的名声,在良士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这是机遇,事有可为啊。 不过,李元如今身为“张贺”,自然不能把这些机遇运用到张贺身上。 先画大饼,吹牛逼,到时候真张贺现身,他们发现张贺是骗子,或许不需要李元亲自出手,他们自然就会灭了他。 虽然这么做,可能有损极圣宗之人的信誉形象,但没关系,今后慢慢修补就是了。 李元向来报仇不隔夜,如今忍了这么久,算是对张贺的尊重了。若不是忌惮对方正式酿酒师的身份,他早就用某些手段把老头咔擦了,岂容老头蹦哒那么久。 “呵呵呵呵!” 李元大笑出声,手抚长长的白须,“我有多位师兄师弟,每一位都有炼气后期的修为,突破至筑基指日可望。” 他刻意挺腰,手背有意无意地触碰到悬挂在腰间的御风舟,“至于我的师尊,在近日也要外出一趟,或许有可能会路过此地。” 胡名眨眼,片刻后同样呵呵大笑。 “那就有劳张先生了!” 李元忽然调转话题:“小胡啊,咱们的交易在进行之前,你得先给我补偿啊。你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劫杀我,要不是我有秘宝,恐怕就……” 胡名依旧否认,“张先生真是误会在下了,您口中所说的劫修,我是真的不认识。不过,作为坊市的管理者,没能保护好您的安全,是我的过错,必须要给予您补偿。” 胡名拍拍手,一旁的黑衣修士便递来一块铜条,“灵石太多,袋子里不好装,您持此铜条前去韩氏商行,便可以领取灵石。” 李元点头,接过铜条,“好。” 这时候,小二上菜了。 由于桌上缺少空位,菜碟直接叠了一层上去,看起来有点奇特。 “来来来,喝酒,吃菜!” “好!” 二人交谈甚欢,觥筹交错。 一时间碗筷声躁动,在这安静的酒馆里,显得些许突兀。 酒过半晌,天已全黑。 李元和胡名的脸上都呈现醉酒般的红晕,但这实际上是假象。作为修仙者,凡酒的酒精入肚,只需要略微运转真气,便可将其消解。 “张先生,天色已晚,不如前去寒舍小憩,我让人好好招待您。”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勾肩搭背,各自装作摇摇晃晃的模样,好似一对酒肉朋友,离开酒馆。 走在漆黑的坊市大道上,几个黑衣修士提着灯笼。 胡名适时开口:“啊对了,张先生,不知您一开初为何来此坊市啊?又何时结束行程,返回宗门啊?” “我啊……哈哈,我来你的坊市,就为了取到一些酿酒要的素材,取完后就回去了。当然,如果有什么炼器啊布阵之类的材料,我也照收不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胡名涣散的眼神中,显露出一丝清明,“这样张先生,我有一些人脉,回头托人帮你问问,您就没必要到处跑去其他坊市,一间间店问了。” “嘶!那可真是多谢了啊。” “小事小事!” 话语间,李元已经来到了胡名的住宅。 门匾高大华丽,两尊大石狮伫立大门两旁,石狮内部结构巧妙,蕴含大量灵气,竟能爆发出相当于筑基初期的一击。 院子极大,夜色中,景致在盏盏明灯衬托下更显美轮美奂。 李元被安排到了一间宽敞大卧室,里面的家具物什一应由珍惜木材制成。 不愧是坊市的管理者,真是富得流油啊。 李元感慨一句,却见门外走进四位美姬,眉目传情,身段妖娆。 李元双眼一直。 虽然尽是凡人女子,可每一位都姿色优越,肌如白脂,身材妖孽。身着素衣,禁忌若隐若现,令人心下邪火顿起。 “小胡啊,你就拿这个考验我?” “张先生说笑了。” 胡名露出一个我懂你的的表情,嘱托几句好好休息,打了个哈哈,便关上了们。 “张先生,来……” 四位美姬飘飘上前,将李元围绕,如同四团棉花簇拥,过程中遮掩褪去,展露纯白。 李元直觉浑身柔软,似乎坠入温柔之乡。 他目中有沉醉,却是双指飞速,点在她们的穴道上,四位美姬顿时晕倒在地上。 虽然有相当一段长时间没有释放,可李元也不是随便之人。 他不抗拒美色,但保留着一点精神洁癖。 这类做惯风月的美姬,还是敬而远之。 第三十六章 父子之谈 替张贺关好门,胡名走出院子。 他身后跟着的三位黑衣修士,其中两位远离,还有一位摘下了面罩,其五官竟与胡名有八分相似。 “父亲,你干嘛对这老头这么恭敬?” 黑衣修士开口,他乃是胡名之子,胡盟。 若是外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吃惊。堂堂坊市管理者的儿子、吴国王室,竟然舍得放下身段,时时刻刻跟在自己父亲身后,充当护卫。 胡名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自己儿子,“他再老,修为再低,可也是极圣宗的弟子,我们自然要把礼数做到位。” “极圣宗又如何,极圣宗亦分内外门弟子。他不过是个刚刚晋入炼气中期,年迈长老,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肯定是外门弟子,没有多少地位的。我们与他合作,乃是双赢,没必要对他这么恭敬。”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没看见他腰间悬挂的二品灵器吗?” “看到了。哎,没想到这种人都能有如此重宝,大宗门就是不一般。” 胡名赏了自己儿子一个爆栗,“愚蠢!他区区一介炼气中期小修士,为什么能有如此重宝?说明他背后有筑基期修士撑腰!他的身份不一般!明白了吗!” 胡盟揉脑袋,有点发愣,“啊……可,他也没明说啊……” “唉!”胡名一阵无语,“很多事情不能明说,明说就不美了、太做作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你要懂得这道理。” “是……”胡盟头脑发热,“可,就算老头身份不一般,我们也没必要对他这么恭敬。我们毕竟是王亲贵胄,宗室有金丹老祖坐镇,脉上的曾祖亦为一代筑基,按地位不比老头差,平等交流即可,为什么要将身段放低一层,毕恭毕敬……” 胡盟对“张贺”实在没有好感,这老头先是杀了他们这么多好手,落了他们的威风,又对自家父侯出言不逊,态度嚣张,最后竟然还敢反咬一口,要求补偿…… 胡盟实在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胡名看着胡盟,无言以对。 良久,一声长叹。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你父我能从旁系中脱颖而出,封侯划地,全是靠舍得放下身段,尊重每一位能给我带来利益的人。积跬步,方以至千里!” 胡盟争辩:“可那样就丢了尊严啊!” “尊严?什么是尊严?只有你强大了,才有尊严!” “你看看你,在这个境界停留多久了,瓶颈一直没能突破。本来按你的天赋,放在中原地区的鼎盛宗门,亦有成为内门弟子的可能。奈何南疆没有强大道统,所以我只能一直把你留在身边,亲自教导。” “唉,可惜,我实力不济,无法指点你太多。如果张先生真能请来高人,必然能点破你的桎梏。甚至,看你天赋异禀,将你收入极圣宗中,也不是没可能……” 胡盟沉默,默默听训诫。 “好了,闲话少说。张先生所需要的那些什么酿酒原料,就交由你去搜集,能在附近范围找到就找,找不到就立刻联系中原行商,予其重金,让他们尽快从中原带过来。” 李元虽然经受住了考验,可“张贺”却不行。 于是,他使用元神秘术,让四位美姬于睡梦中形成风月场面,自觉发出声音。 让外人误以为,他真的在行房事。 胡盟讶然,“这个张老头, 胡名道:“不要忘记,他可是能和刀章过招而不败的人。还有,不要叫他老头,保持尊重。” “哦。” “你明天,让人给他送去些补身子的灵丹宝药,品质或许不用太高,但这份关怀一定要传达出去。” “明白了。” 李元屋子里的动静,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渐渐平息下来。 第二日早晨。 李元推开屋门,面朝朝阳,面色由内而外地红润。 天朗气清,今天是个好日子。 胡舍的管家来到,“张先生,早安,请移步餐厅用早饭。” “嗯!” 管家瞥见,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四位美姬,不禁嘴角露笑。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李元见状,皱眉,不满地释放威压。 “张先生!我错了!请息怒!请息怒!” 管家连忙跪下,不停磕头,诚惶诚恐。 “哼!起来,带路!” “是!是!” 来到餐厅,望着桌面上摆放的玉盘珍羞,每叠菜品的颜色不尽相同,姹紫嫣红的,令李元食指大动。 这早餐,可比极圣宗伙房的那些圆粽好一万倍啊! 真想待在这里不回去了! 李元美美吃完早餐后,一排木盒子“一”字形列到了他面前,随后被一个又一个地打开。 李元疑惑:“这是?” 管家经过刚才的呵斥,深知李元的怪脾气,毕恭毕敬地回答:“这是我家侯爷特意叮嘱,给张先生送来的丹药,能养气保精的功效。” 李元抓住字眼:“侯爷?” “是的。我家侯爷乃大吴王室的第十七侯爷,这一处灵脉都处在他的领地范围内。” “难怪能当时坊市的管理者,原来有这层硬背景。” 李元感慨,随意拿起一颗丹药,左右翻看。 “嘁,普普通通,拿这些打发叫花子呢。” 话虽如此,他还是大袖拂过木盒子,将它们通通收入了储物袋里。 管家又道:“先生休息够了么,我家王爷想请您……” “请什么?要说的昨天已经说完了!他还想说什么?”李元打断道。 他神色不悦地站起来,抖擞衣袍,将食物残渣震落下去。 “我走了!” “诶,去哪里?” “嗯?” “啊不不……”管家额头冒汗,“需……需要我派马车接送张先生吗?” “不需要。” 话毕便一步踏出餐厅,召出御风舟,嗖一声便消失在天际。 李元不想与胡名交谈,那胡名心机太深沉了,与他交流费心费力。 说实话,昨晚在酒馆中与对方碰面,李元的情绪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那时对方有那么多人,胡名本人修为又不知深浅,如果胡名想动手的话,李元需要花费不小的代价,才能逃出去。 虽然知道对方没有这个想法,可李元不愿让自己再涉险境。 他只有两个月的出行时间,想尽量多去一些坊市,淘来更多的宝物,不可能只在这个地方停留。 李元取出一枚铜片,正是胡名昨晚给他的“补偿”。 他现在就要取走灵石,然后便赶向下一个坊市了。 在坊市空中盘旋环绕,很快的,李元便瞅见“韩氏商行”的牌匾。 降落,然后踏入店内。 第三十七章 韩氏商行 “这位客人,请问有什么要求?” 一位侍者迎上前。 李元将手中铜条递给对方,“帮我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取出来。” “好的,您请坐那边稍等片刻,我这就为你处理。” 商行的大堂富丽堂皇,人来人往。 李元找了个长椅,刚刚坐下,便有一位华袍男子向自己走来。 男子炼气中期修为,面貌显得年轻,满脸带笑,态度诚恳。 “请问是张先生吗?” “你是?” “我是这间韩氏商行的掌柜,家族排名第五,您叫我小五就好。” “小五……”李元眯眼看对方,“这么年轻就当掌柜了,厉害啊。” “族中长老抬爱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你认识我?” “您是本商行的贵客,为了更好地服务贵客,收集贵客的信息是应有之义。”掌柜保持微笑,不失礼节。 李元上下打量对方一眼,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个中因果。 这胡名这是走一步看三步啊,把铜条给他的同时,便代表着已将他的身份信息卖给韩氏商行的人。 这韩氏商行估计也是抱着和胡名一样的心思,想与极圣宗之人结交,进行合作。若李元将此铜条拿去兑换,便意味着他就是韩氏商行所寻之人。 “哼,”李元摆着张臭脸,“我已知你来意,先把东西拿出来,再跟我谈。” “先生所言极是。”掌柜拍拍手,一位位侍者端着木盘站成一排,每个木盘上都摆放着十个小袋,每个小袋里装着十块灵石。 储物袋作为空间宝器,比较珍贵,对于像韩氏商行这类介于凡间与修行界的商业势力而言,仍然依赖传统的手段保存灵石。 只见李元大袖一抚,所有小袋收入自己的储物袋里,神识扫过,顿时喜上眉梢。 三千块灵石! 真是一笔巨款。要知道,他在宗门里,以酿酒学徒的身份,一个月只能得到二十块灵石,三千块得攒七八年才能才行。 而现在,动动嘴皮子,就拿到了这么多。 做中介真是暴利啊。 李元嘴角含笑,又听见掌柜说到: “张先生,还有。” “嗯?还有?” 又有一列侍者走上前,两千块灵石摆在面前。 李元略一思考,便明白了,这是韩氏商行给他的中介费。先前的三千是胡名给的。 懒得理会韩氏商行的诉求是什么,李元大手扫过将灵石通通收进储物袋里。无论能不能完成,先收下再说,反正因果都在“张贺”头上。 储物袋里,本来十尺开方的小空间,随着五千块灵石的到来,一下子显得狭促。 李元:“直说,你们……” 掌柜一个托手,示意二人进包厢内详谈。 “好。” 进入包厢里,侍女端茶倒水,香炉熏香飘渺。 韩掌柜开口道:“张先生,据说,令师尊,乃是筑基层次的大修士,功参造化……” “没错。” “不知道令师在修仙百艺中的造诣有几何?” 李元瞥对方一眼,慢悠悠喝下一口茶,不说话。 见韩掌柜的眼神越来越紧张,他才缓缓开口:“我师尊作为筑基修士,于制符、布阵、炼丹、制毒等等技艺都有所涉猎,尤善炼丹,在练气期时已然是一品炼丹师,如今正在朝二品炼丹师的方向努力。” “呼……”韩掌柜松口气,目中隐隐闪烁兴奋,“我们想请令师帮忙炼造一批高质量的丹药,当然,炼丹所需的一切原料由我们提供。” 附近地区虽然有一些炼丹师,但大部分都是散修,自学出身,实力不高,对原料利用率低,不仅成丹率不高,而且最终成丹数量也少。 相较而言,大势力更希望拜托出身自大型宗门里的炼丹师炼制丹药。他们有师承,有前辈指点,技艺方面的实力一般更强些。 韩氏商行寻求与极圣宗炼丹师的合作,是很自然的事情。 “要什么种类的丹药?” “凝气丹,合气丹,固元丹,品级当然是越高越好。” 都是些提高修为,巩固基础的丹药。 “唔,以我师尊的经验,一品丹药不成问题,二品丹药不时制成,甚至三品也能妙手偶得。” “太好了。”韩掌柜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了,不能排除会炼出几颗废丹的可能,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您这说的哪里话,凡炼丹师,哪有从始至终没有炼出一颗废丹的人物?令师尊能亲手为我们炼制丹药,我们已是感激不尽。” “呵呵呵……那炼丹原料呢?” “事出匆忙,库房里缺乏部分原料,现在正在从各地紧急调配,张先生或许需要稍等几日,我们才能将其集齐。” 李元哼了一声,“我可等不了你们这么久,我等会就要离开这里了。” “啊,这这这?”掌柜顿时慌乱,手足无措的。 “我一个月后回宗门,回来时会再次路过此地,你们这段时间把材料收集好即可。” “原来如此,”被吓了一跳,掌柜的心脏剧烈跳动,听到这话后他才冷静下来,“好,好,好。” 二人左一句右一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饭点。 李元刻意让肚子发出一些声响,韩掌柜瞬间会意。 “张先生,你在这稍坐片刻,我让人送午饭过来。” “嗯……好。” 又是一桌精致菜品呈现在面前,琳琅满目的。 李元暗暗大笑,又白嫖了一顿午饭。 “张先生,请用!” “那我不客气了。”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美滋滋地享用着美食,李元忽然心中一动,道:“我们极圣宗刚刚迁徙而来,又刚刚放开山门,对南疆情况不太了解。你能与我谈谈南疆格局、修仙势力吗?” “当然!” 接下来,韩掌柜侃侃而谈。 南疆百万大山,南部、东部、西部都是崇山峻岭,零零散散栖居着少数人口。 那里是原始部落与蛮人的地盘,巫部蛊部虫部等等等等,旁门左道,处在修行界主流之外。 只有中部、北部地形比较平缓,人口稠密,受开化程度高,建立起了类似中原帝国那般的王国,修行界方面也与中原互通。 这一处地方合称南疆盆地,西南吴国,东北越国,西北梁国,为南疆盆地三大国。在三大国边缘的一些山地、丘陵、湖泽,同样存在着零星的部族、小国等等。 南疆的修行界,多为散修、族修。修仙势力,除开三大国王室这种本土势力,比较具有规模的,多为多为中原大宗门大势力的分部,不过这些分部零零散散的,影响力不高。 极圣宗是上古大宗门,虽然近年来有所衰弱,但依旧有很强的底蕴,迁移到南疆,惊动了无数修士和势力。 在可预见的将来,极圣宗在中原的敌对势力,恐怕会加大对南疆的干涉力度。 南疆的修行界格局,恐怕会发生改变。 第三十八章 吴国势力 “你跟我详细说说吴国内的修仙势力。” 李元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中介事业,了解这些细致而微的事情,能帮助他判断那些势力能结交,那些势力需要警惕。 目前来看,胡名这个吴皇室七王爷,与韩氏商行有联系了。 “你先说说,你们韩氏商行什么来头?” 韩掌柜呵呵一笑,道:“我们韩家家传古老,世代经商,是吴国有名的商贾世家之一。自当代家主韩江受任成为吴国丞相后,我韩家自此转型为修仙家族,势力急剧扩张,目前已经在吴国境内大大小小十七个修仙坊市建立起商行,现在的这座只是其中之一。也因此,族内急需一批培养一批家族修士,所以才需要大量的提高修为的丹药。” 与李元交谈甚欢,韩掌柜不忌讳披露些许家族内的情况。再者说这些情况人尽皆知,提前告诉李元,可以博得对方的好感,使之更放心与韩家的交易。 接下来,他继续讲述吴国境内的势力情况。 吴国境内有三级灵脉一座,二级灵脉十座,一级灵脉五十六座。 修仙势力的分布与地理环境有高度的重合。因为修仙是依赖灵气的,一个修仙势力必须建立在灵脉之上,才会有发展空间。 吴国国都建业,占据了这唯一的一座三级灵脉,那里是吴国皇室的核心区域,有结丹修士镇守。 其余十座二级灵脉,三分之一由皇室成员掌控,三分之一由本土修仙势力掌控,剩下的由中原势力的分部掌控。 一级灵脉,一小半由皇室成员掌控,剩下的则由各个修仙世家掌握。 由此可见,吴国王室,在吴国修仙界中的力量最大,由于在三国中位置偏南,中原势力渗透少,自主性强。 值得一提的是,坊市的管理者,胡名,作为王室十七侯爷,于诸河就藩后,才在这条灵脉上建立了坊市,名为诸河仙市。 允许散修和部分修仙世家定居周围,众人共同分享灵脉资源,他因此博得了极好的名声,诸河修士无不尊敬。 “表面上维持秩序,内地里蓄养劫修,从而将利益最大化。” “此人是个厉害人物,等以‘李元’的名义来拜访后,要尽量与之结交。” 李元心中暗道。 不知不觉之间,菜碟已经撤下了,谈话结束。 李元抚长须而笑,“哈哈,小五,多谢你了!” “不谢不谢,只希望张先生到时候能在尊师面前替我韩家美言几句。” “哈哈,好说好说。” “……” 走出韩氏商行,李元驾驶御风舟飞于高空。 在韩掌柜的描述期间,他在地图上进行了标识。本来粗糙的图纸,如今显得十分详实,涵括了诸多重要信息。 也借此做好了行程规划,能以最短的路径,经历最多的坊市。 很快,他已经驶离诸河仙市。 眼前的景色,复归于大片大片的水田农家,行人稀少。 李元再次将神识浸入储物袋中,看着满满当当的灵石,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大笑。 笑声惊动了正在劳作的农民,他们仰天而望,纷纷跪下高呼仙人。 这时,李元才发现,韩氏商行所给的两千灵石“中介费”中,以两种不同的小袋,分为了一千二百和八百。 前者应该是给“师尊”的辛苦费,后者才是“张贺”本人的中介费。 “嘁,无用的小心思。”李元撇撇嘴,“全都是我的。” 五千灵石啊,抵得上一位普通筑基修士的储蓄。 炼气修士一辈子才能存够的数量,就这么简简单单得到了,而且是以“张贺”名义获取的,根本不需要承担责任,舒舒服服。 李元有点迷恋上,以他人身份诈取灵石的感觉了。 不过,他很快将这一丝情绪掐灭。 归根结底而言,诈骗是不对的,大家谁都不容易,灵石都是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利用他人的信任谋取利益的行为,太自私了。 要不是为了谋划张贺性命,他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 李元对张贺是有杀心的,当时张贺举报李元,是抱着灭杀李元的心思的,不像朴画子那般只是小施惩戒,所以李元没必要宽恕张贺。 至于胡名和韩氏所损失的利益,今后在正主与他们的交易中,可以渐渐弥补回来。 御风舟速度极快,在第三天早晨,他到达了下一个坊市。 这个坊市同样是背靠一处一级灵脉,不过却是在几个修仙世家的掌控之中,总体规模比不上诸河仙市。 李元信步而走,随意探店,同样捡到了不少的宝物。 百叶酒的材料已没必要刻意去问了,胡名已经承诺帮他找寻,一个月后回到诸河仙市,就能得到它们。 一日过去,他再次启程。 陆续经过几个小型坊市后。 他来到了乌山仙市,这里位于二级灵脉,由吴王室掌控,周围环绕着诸多修仙家族和大大小小的宗门势力。 因此,乌山仙市的规模相当大,而且没有宵禁。李元逛了两天两夜,都没能彻底逛完。 然而这一趟,他并没能淘到多少宝物。 来往的修士,境界普遍比较高,连筑基修士都时时可见。 他们的眼光都不差,有宝物早就挑完了,哪还轮得到李元。 “看来,还是小地方能淘到宝啊。” 李元之后的行程都没再路过二级坊市,专挑小坊市淘宝。 很快,储物袋爆满了。 李元烦恼,但随即想到了解决办法。 他刻意“财不不露白”,钓鱼执法,成功吸引了几个小型劫修团体。 李元将他们灭了,得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关键的是,又多得了一个储物袋。 储物袋同样是最小尺寸的,十尺见方。 但盛放他的物品已经足够。 五千五百灵石,上百件灵器,上百张符箓,上百颗丹药,三套完整的阵法,十数套残阵,以及数量不等的各类原料。 大部分是从劫修手中钓来。 离开极圣宗的第一个月,他来到了计划的终点,吴国首都,建业。 建业城不设城墙,方圆百里尽是房屋,鳞次栉比,如棋盘般规整。 一条大河从城中心穿过,流淌着奢华,流淌着糜烂,千帆漫度,空气都带着微微的金银味。 李元大开眼界,东张西望,像是从田下来城里的农村人,恨不得将所以景色尽收眼底。 十万年前,可见不到这样的场面啊。 沿着可百马齐行的大路前行,他来到了目的地。 建业仙市。 这里毗邻皇宫,道路宽敞,建筑无比高大华美。 就连摆地摊的商贩,坐垫席子都是鎏金的、是灵器。 在坊市里行走的修士,每一位都相当强大。 真的是炼气多如狗,筑基满地走,结丹偶可见。 像李元这种修为的,随便丢个石头都能砸出来。 这就是三级灵脉,这就是大吴国都。 第三十九章 刁蛮少女 李元没指望能在这里淘到什么宝,更多是为了长见识的。 一路问了过去,发现物价平均是小坊市的两倍,酒馆菜品贵的夸张,客栈价格翻了三番。 李元暗暗咋舌,实在是负担不起在这里的生活,随便逛逛就打道回府。 “咦!” 偶遇一摊位,李元似乎发现了宝物。 他释放一缕神识,悄然探查过去,一根毛笔灵器,品质在中一品。 毛笔大部分是普通材料,独独笔斗似乎非常不一般。 三阶的宝材,紫鎏木。 摊主是个小炼气,不识三阶宝材,糊糊涂涂地就把它装上灵器里了。当然也可能是掠夺来的。 “摊主,这些灵器怎么卖啊?” “下一品十八灵石,中一品三十二,上一品四十五。” “这么贵。” “贵?你去问问其他摊点,哪个不是这么卖的?” 李元蹲下身,并没有直接拿起毛笔,而是左挑右选,左右翻看,最后才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向毛笔灵器。 “摊主,我能试试吗?” “可以。” 李元将灵气注入毛笔,细细感受着灵器内部的结构,笔斗部分的确是三级的宝材。 毛笔本来炼制手法粗糙,勉强达到下一品的层次,但有了紫鎏木的加持,才能发挥出中一品的水平。 “摊主,能不能便宜点啊,三十灵石,成不?” “啧,不行不行。” “摊主,我真心想要,身上又没带够灵石,你就宽限点……” 在李元的细嘴下,摊主不胜其烦,甩甩手道:“行行行,三十就三十,真是的。” “嘿嘿。” 李元刚刚掏出灵石,准备交付,忽然耳畔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摊主,我出四十,你把毛笔卖我?” 诧异地扭头一看,一位少女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好家伙,难道她也发现了毛笔中的不一般? 李元冷哼,“四十五。” “五十。”少女立即回应。 这时,李元才终于正视少女。 少女约莫十三四岁,身着一袭明黄小裙,腰挂白玉佩,耳悬晶莹坠,神色俏皮,稚气未脱的模样。 估计是什么名门大家的小姐,算了,懒得和对方争了。 “给你了。” 李元把毛笔放回摊位上,转身离开。 “谢谢爷爷咯!” 少女眉眼弯弯,正想拾起毛笔,摊主却将席位一卷,把毛笔收回去了。 摊主笑道:“不好意思,我不卖了。” “诶!你怎么这样! “不卖了不卖了。” “刚刚说好的五十的!” “一百我也不卖了。” 摊主是个聪明人,见李元和少女同时争夺一根毛笔,立刻就意识到了毛笔的不一般,虽然自己辨认不出,但也不会将它糊糊涂涂售卖出去。 “你……” 少女气得叉腰,撅着嘴,两颊红的像杏子。 见摊主卷起摊位灰溜溜地走了,无处发泄怒气,竟追上李元,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头,都怪你,害得我丢失了宝材!” 李元一阵无语,“关我屁事?” “要不是你跟我争,那摊主也不会发现毛笔的不寻常,我就能把毛笔拿到手了。” “呵,这毛笔本来就是我先发现的,差点都买下了,是你横叉一脚,与我争夺。” “你……那你既然见我要与你争夺了,你为什么还与我抬价,导致摊主发现端倪?” 李元咧大嘴,彻彻底底无言以对。 “有人与我抬价,我下意识地抬回去,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你就不认识我吗,就不懂让让我吗?” “你谁啊你,天上的真仙吗,要求全天下的人都认识你。” “你……我一个小姑娘,你干嘛与我争?” “我还老头呢,你就不懂尊老吗?你在家里是不是也不懂得尊敬师长?难怪这么刁蛮。” “你,你……” 这次轮到少女无言以对了,肚里的恼气噎在喉咙吐不出来,脸都憋红,乍一看还有些呆萌。 “啊啊,我不管,反正你得赔我毛笔,不对,你得赔我紫鎏木!” 李元一甩长袖走了,不想理会对方。蛮不讲理,这小姑娘被惯坏了。 “你别走!” 少女恼羞成怒,白嫩双手出掌成爪,骤然抓向李元。 李元后背似乎长了眼睛,瞬间就察觉了少女的动作。他步如流烟,一个闪身,躲避到一丈开外的位置。 “你干嘛呢?” 李元不满。 同时内心也受到不小的冲击,这小姑娘这么小年纪,竟然已经有炼气中期圆满的修为!先前她佩戴着遮掩修为的宝物,李元没能感知出对方的修为,直到她出手后,才准确判断。 “老头你别走!赔我紫鎏木!我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的,现在事情被你搅和了。你赔我紫鎏木!” “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李元迈腿而走,脚踏玄妙步法,迅速远去。 少女同样掌握着高级秘术,不甘示弱地紧追。 然而,二人毕竟存在一点差距,很快,李元就把少女甩没影。 少女委屈地跺脚,灰溜溜地回家了。 …… 摆脱刁蛮小姑娘后,李元也没兴致淘宝了。 找了间酒馆,忍痛点了几份菜,尝尝建业的菜品与其他小地方的差距在何处。 结果令他意外,建业的美食果然比小地方更精细,滋味新鲜,富于变化。 “可惜就是太贵了,等以后赚到大钱再继续吃。” 离开酒馆,已经傍晚。 坊市依旧喧嚣,人们来来往往,热闹如白日。 李元信步而走,渐渐地,他感觉似乎有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 一道,两道,三道…… 越来越多目光注视着他。 李元眉间紧皱,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惹事了。 往周围一瞥,发现墙上赫然贴有通缉令,通缉令上,“张贺”的画像栩栩如生,罪名是盗窃,抢劫。 “卧槽!” “我什么时候盗窃了?我什么时候抢劫了?” 李元一怔,脑海里浮现出那身着明黄小裙的少女身影。 不会是她…… 李元吐血,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破事。 这小姑娘,表面上看起来挺单纯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恶毒啊。 “嗖!” 李元运转周身真元,将身法催动到极致,如一道流光梭影,朝坊市出口急掠而去。 “站住!不许走!” 坊市中的巡逻者,最次也是炼气中期的修为,每个人手持一件上一品灵器,将之激活。 呜呜呜—— 一道道光圈,自李元颅顶凭空显现,向下降落,似要将他捆住。 李元宽袖展开,一张张下一品符箓如流水般飞出。 噼里啪啦—— 一阵火星缭乱,光圈被震退。 李元已飞冲至坊市出口。 然而,几个巡逻者已经守住出口,激发阵法,将出口堵住。 “站住!” “主动缴械,从宽处置!” 第四十章 贵室丑行 “嘁。” 李元一阵咬牙。 指尖凝聚大量真元,一记金色小剑射出。 然而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场景,屏障荡出一道波纹,小剑却如泥牛入海般消散。 李元微微愣了愣。凝剑诀向来无往不利,这还是第一次失效。 究其原因,还是阵法太高级。李元的真元不够精粹,尚无法施展二重的凝剑诀,否则应该可以击破屏障。 “就此止步!” 几位巡逻者催动阵法,李元脚底下浮现一层层繁复花纹,伸展出无数缕凝固气息,欲将李元困住。 咻—— 李元一连投掷十数张符箓,令其自爆。 轰! 原地掀起一阵狂乱的爆炸,地面上凹出一个大坑,飞沙走石。 而李元由此逃脱,一转方向,朝另一个方向突围。 建业仙市作为吴国境内最大的坊市,巡逻机制极其完善,一呼百应,一位位巡逻者出现,围堵李元。 李元体内的灵气很快用完,不得已使用灵石补充,手握晶莹灵石,一阵温润的感觉不断流淌入体内,使李元精神微微提振。 “在这边!” “老人家,束手就缚,再逃下去我们就不客气了!” “呸!”李元啐一口,真要被他们抓到,非得扒一层皮下来不可。 巷道内脚步声密切,刀枪乱鸣,李元不断逃出重围,然而建业仙市的各个出口已经被堵住。 眼看参与追捕的巡逻越来越多,他最后干脆翻墙进到一处大院子里,彻底收敛气息。 “去哪了?刚才还在这的。” “去那边看看……” “好!。” 李元背靠墙壁,听着墙外的脚步声渐渐远离,终于松了口气。 且见他身上伤痕累累,血色零星,衣袖破碎。 灵器、符箓如流水般花去,一路上反杀劫修所获得的东西消耗了一半,灵石也花去了三百颗。 好在他的罪名不高,前来追捕他的人级别不高,动用的手段也不强,否则这次恐怕危矣。 坊市,不仅有交易的作用,同时也是居住的地方。 现在李元所处的院子,应该是属于某位身份尊贵者。在院子的深处,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那是筑基修士的气场。 “才离虎窟逃生去,又遇龙潭鼓浪来。”李元脸色黑的跟炭似的。 不过好在,那位筑基修士似乎在闭关,气场比较微弱,而且离这距离较远。 只要李元不刻意弄出点动静,大概率不会惊动那人。 李元心里有些苦涩,今后绝对不来高出自身实力太多的地方,这次自己终究是贪玩了。 李元深刻的反思。 “我太自信了,以为凭借以往的经验和见识,可以一点程度上碾压今世之人,所以行事就太过放肆,不够稳重。” “今后,不到筑基期,不去二级灵脉的坊市。” “不到结丹期,再也不来建业。” 他就地盘膝打坐,运转功法,快速疗伤。 然而没过多久,不远处传来骚动。 “我们正在抓捕犯人,现在怀疑他可能潜入这个院子,请你配合我们搜查。” “你们去这边,你们,这边……” 李元起身,辨认巡逻队的脚步和气息,不断改换方位,他退我进,他进我退。 这个院落很大,建筑极多,施展敛气术后的李元灵活如猫,隐匿身形。 在大街上不好躲,但在这种院落中就不一样了。巡逻队的寻人方法比较粗糙,毕竟目标只是个小贼,没有太用心,这也给了李元可乘之机。 “不好!” 李元跳到一棵树上,惊然发现不远处有人影,那是巡逻队的一位队长。 此人似乎是猜测到了李元的心理,施展敛气术,四处观察。他有炼气后期圆满的修为,离筑基临门一脚,敛气术上的造诣不下于李元。 李元在退避其他巡逻者时,没能注意到对方,不小心撞见了他。 那位队长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瞬间释放神识,向这边探查。 李元情急之下,往旁边的窗口一跳,躲进了房屋内。 房间有禁制,但李元以黑泥将禁制瞬间腐蚀出一个小口子,顺利进入。 里面很安静,似乎暂时没人。 “这是我们公子的住处。你们不能进去。” 房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犯人有可能躲进了这间屋子里。” 那队长说到。 “允许你们进院子里搜索,已是对你们最大的配合,若是想搜索公子的房间,你还不够资格。再说了,此地有我们老爷坐镇,那小贼怎么可能敢潜入,屋子内亦有禁制防护……” “这……” 此时一个个巡逻者返回小队,向队长报告没有找到的结果。 队长无奈,反正是个小贼,也没必要这么认真,所以就招呼众人离开,“撤!” 确定他们真的离开,李元一点点释放神识,笼罩屋内,了解房屋情形。 名贵的熏香,华丽的丝绸,精致的屏风,无不显示着这里非普通修士的住所。 横竖目前没人,李元干脆就在这里疗伤。等过上几个时辰,坊市外的戒备降下去后,他再离开。 一个时辰过后。 李元伤势痊愈,身体闪烁金光。 “是时候离开了。” “等等,有动静!” 听见门外的喧闹,他立刻跳到房梁上,敛气术运转到极致,在角落里默默观察。 咔—— 大门打开,一位贵公子跨入门槛。 在他身旁的半空,悬停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 贵公子随手一挥,女子被重重砸在了地上,口中被塞的丝绢被拿开。 女子“呃啊”一声地呻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回过身,她直视贵公子,目中有深深的惊疑。 “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呵,我管你是谁,我看上的,没有我得不到的。啧啧,真是个美人……” 贵公子蹲在女子面前,伸手轻轻拂过女子白嫩的面颊,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双眼流露痴迷。 女子感到恶心,身子后移,砰一下撞到了茶几角,脸色变得无比慌乱。 “我警告你,你这是违反王法的!我要去官府告你!” “王法?官府?”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肆意地大笑,“哈哈哈,我告诉你,在吴国,王法根本管不了我。” “不可能!吴国子民,无论仙凡,皆受王法辖制!” “哈哈,你知道吗,你们每一个来到这里的,都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如果王法真对我管用,我现在还会站在这里吗?反正,你现在在我手里,就得好好听话,否则……嘿嘿……” 贵公子露出淫邪的笑容,滑腻的双手伸向女子的禁忌之地。 “不……不要……” 女子她尝试催动真元,然而身体内没有一点回应。 望着贵公子不断靠近的身躯,她脸颊失去血色,十分苍白。 女子本有炼气中期的修为,可经脉被封,丹田被锁,一身修为无法释放,如今就象凡人一样,没有反抗之力。 而贵公子表面上看上去年轻,实则年纪已过半百。这个年纪才刚刚突破到炼气后期,说明资质一般,肯定是得到了父辈的支持,才能走到这一步。 不仅如此,他还气血空虚严重,很明显是纵欲过度,未来成绩有限。 “这男的应该就是管家口中的‘公子’了。”李元暗暗道。 眼前的场景,李元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具体的情况。 胸中的正义感,强烈地激促李元,应当出手救助女子。 然而院落深处那一道潜藏的筑基气息,却让他犹豫起来。 李元心中冰火两重,两个想法激烈对撞着。 第四十一章 冲冠一怒 终究,李元取出隐毒小丸,悄无声息地射进香炉内,毒气随着熏香不断升腾,渐渐逸散。 只需要一刻钟,贵公子就会倒地不起。 这是比较稳妥的办法。 这段时间,只能让女子受点委屈了。 李元暗暗叹气,还是静默看着,不露声息。 只见,女子衣衫被粗暴撕开,白皙的肌肤在蛮力下被划出几道红痕,殊为可怜。 “不……” 女子丹田与全身经脉被封,但她依然距离反抗,被绑住的躯体与四肢剧烈地摇。 不经意间,膝盖顶到了贵公子的要害。 “啊……” 贵公子一声闷哼,捂着要害连连倒退,脸色扭曲。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瞪着女子的眼神中充满愤怒。 “臭娘们!” 贵公子抬起脚,往女子的一个膝盖狠狠地踩了下去。 咔擦—— 一声清脆,两道泪线从女子眼角溅出。 她疼得几欲晕倒,但很坚强,强忍剧痛没有出声。 贵公子在邪拧地笑,近距离端详着女子痛苦的表情,洋洋得意,“哟,还挺有骨气。我告诉你,我不喜欢性子烈的女子,你乖乖听话,我高兴了,还能给你一份不小的机缘。” 女子虚浮地开口,“什……什么机缘。” “做我的侍妾。” “我呸……”一口血红的浓痰吐到贵公子脸上。 “找死!” 又是咔擦一声,女子另一处膝盖也被踩断。 “呜……” 疼痛如海浪般冲上颅顶,女子咬牙苦苦忍受,嘴角被咬破,流出微甜的鲜血,凄惨可怜,叫人望之心疼。 而贵公子却像欣赏自制作品那般,饶有兴趣地盯着女子看,兴奋不已。 女子道:“我……我告诉你,我失踪了,我们长央门不会放过你的……我姐姐不会放过你的……她们会找上你……让你付出代价……” “你姐姐?你是说那个嘴角有个小痣,后背有个胎记的美人吗?” “你怎么知道!”这一刻,女子眼中终于展现恐惧。 “嘿嘿,你猜。” “不……不可能的……姐姐修为远胜于你,怎么可能被你擒住……” “我打不过他,但我的仆人打得过啊。” “你……你……”女子尖声嘶吼道,“你把她怎么了!” “唉,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她跟你一样嘴硬,不识好歹。我用完后她竟然还敢反抗,那我就直接把她喂马吃咯。” 轰隆—— 宛若五雷轰顶,女子呆怔,手足无措地左右而视,喃喃自语,“难怪……难怪她已经半个月没有消息了……” 贵公子又道:“不得不说,炼气后期圆满的美人,肉质就是不错,我的马吃了之后,体质飞升,竟然一连突破了两层小境界。嘿嘿。” “我杀了你!” 女子不知从哪获得的力气,背靠桌角,猛一用力,上身反弹,脑门朝贵公子砸过去。 贵公子嘴角轻笑,一个巴掌过去,女子就像折翼的小鸟倒飞出去,把茶几撞翻,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女子吐出一口腥红,全身无力,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而后…… 房梁上,望着这一幕幕的李元,气息不稳,胸膛剧烈起伏。 亲眼见证这场景,他怎么可能冷静下来。 李元虽然见惯生死,可并不麻木,有弱女子正遭受虐待,他怎么可能心情没有波澜。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出手,否则女子就危矣…… 可是,毒药尚未起效,若是出手,就只能使劲全力,将贵公子秒杀。 贵公子身上遗留有他长辈的神念,一旦身死,便势必会惊动院落深处的筑基修士,到时候便是李元危矣。 怎么办? 怎么办? 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李元的正义心,像是被放到热锅上炙烤,煎熬。 他犹豫不决,他徘徊不定,罕见地迟疑了。 “什么?!” 猛然地,李元向下望去。 愕然发现,女子已经失去了呼吸。 “嘁,竟然被她冲破了一点经脉,让他有了自尽的机会。” 贵公子从女子身上爬起来,一脸的阴沉,又反复叹息。 “可惜可惜……” 这一刻,李元心中大地震,似有一道血气冲上大脑, 咻! 一道极其尖锐极其璀璨的真元小剑,携带极其磅礴的气势,突兀显现。 贵公子有所感,连忙回头,可却已经为时已晚。 “砰!” 贵公子头颅如同西瓜般爆开,恶心的内容物四处飞溅。 一地零碎。 形神俱灭。 李元跳下房梁,望着女子渐渐冰冷的尸体,一时间感觉天旋地动,不知道该做什么。 如果,如果当时没有犹豫的话…… 轰—— 院落深处,一道恐怖的气势迅速升腾,极其危险的气息像波浪翻涌,席卷方圆数里。 “我儿呀!” 一道悲切的长啸过后,暴戾的威压朝这边覆盖而下。 威压之霸道,连空气都凝固滞留。 李元有种全身发寒的感觉,连忙调动体内真元抵抗威压。 用床上的被子将女子尸体卷起,收入储物袋,翻身撞开窗户,几下便跳出了院子。 “休走!” 恐怖气息奔袭而来,携带着无穷的杀意! 李元很听对方的话,并没有跑。 那可是筑基修士,而且不是那种刚刚突破的,实力非常强横。 李元的新身才突破炼气中期不到半年,就算浑身解数,也没办法跑得赢他。 早在灭杀贵公子的前一刻,他已召唤老身,脚下土层传来微微震动,老身土遁而来,迅速靠近。 老身修为基础无比坚固,虽然也只是进来突破到炼气中期,可硬实力上足以比肩炼气后期。 新身跃出墙体的那一刻,新身灵魂脱体而出,融入老身,双魂合一。 此时,老身双手结出复杂印式,口诵玄秘,眨眼间勾勒出一个灰褐色假人。 噗—— 老身一口精血,喷在假人身上。 瞬间,假人双眸睁开,有了神韵,见大见长,容貌与体型化为了“张贺”模样。 而新身由于失去了灵魂,如同死尸,被老身施展秘法,收入了袖口里。 这一过程,没有一丝的灵气波动,呼吸之间完成。 老身带着新身土遁潜入地下,而假人则佯装凶手,随意找一个方向逃命。 “我要杀了你!” 雷霆般的爆吼,恐怖气息朝假人快速逼近。 第四十二章 全市搜捕 筑基修士恨欲狂,他本来在儿子身上留下了一道神念,希望在其危险之时自己能及时感应,帮他化解。 那能想到,儿子竟然直接被秒杀,而且是形神俱灭,自己根本没能采取有效措施。 独子横死家中,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冷静。 筑基修士释放神识,很快就捕捉到凶手的身影,几个呼吸间便来到其身后。 遥遥一指,一个虚幻大手似缓实快地凝出,覆压方圆百丈,所覆之处大风狂乱,瓦砖松动,飞沙走石。 凶手的身体,比之参天大手,就好像大海中的小舟,微弱单薄,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给我死!” 筑基修士嘶吼,虚幻大手随心而动,朝下拍去。 噗—— 就好似拍打蚊子一般,凶手身子爆碎,化成一团血雾。 连带着下方一大片的房屋倒塌,碎屑纷飞,多人被波及。 筑基修士胸中气闷,悲拗望天穹,并没有为儿子报仇雪恨的喜悦,更多是难以言说的悲痛。 仇报了,有何用呢? 那可是他养育了五十多年的儿子呀,从小看到大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平日给你那么多的宝器,那么多护身之法,怎么就没用上呢…… 筑基修士双眼红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木大使,发生什么事了?” 坊市深处,一道声音传来,伴随着同样一股强大的气息。一道身影,来到这位筑基修士身前。 那人身着黄袍,同样有筑基修为,望着下方的废墟,眉头直皱。 “木大使,这是怎么了?” 被称为“木大使”的男子,青年模样,骨削脸瘦,本来有种坚毅的气质。 此刻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鬓角斑白,平日里的坚毅消失,如凡间丧子的老父,失去了一身精神。 木大使朝来者随意拱了拱手,有气无力道:“三侯爷,爱子于家中被贼人所杀,我情急之下追击,不小心破坏了坊市,请见谅。” “竟有此事,”三侯爷目中流露同情。 他好声宽慰木大使几句后,语气沉重道:“于家中被杀,没想到建业仙市竟然发生如此恶劣事件,看来我一段时间不视事,防卫与巡逻松懈了,需要好好整顿一番。” 木大使不说话,闭上眼睛,劝说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却几滴泪珠不经意间从眼角流下。 “木大使,那位凶手捉到了吗?” “在这了。” 木大使往地下一指,那里有一摊血泥。 “嗯?等等?” 木大使强大的神识和直觉,让他察觉到了那团血泥中的奇怪之处。 “等等,不是真身?” “傀儡术?不,替死术?” 木大使一愣,随即滔天的怒意直冲大脑,眼前场景似乎化作一片血红。 这个替死术着实高明,连他都不小心被骗过,这人,难道是有备而来吗! 不,不仅如此,小小炼气中期不可能有此秘术,背后必然有人指示,有人协助! “混蛋!” 木大使仰天长啸,气息狂烈,状若疯魔。 三侯爷脸色凝重,一道传讯光符打出。 下一刻,坊市四方亮起光柱,一道道光柱冲天闪耀,勾勒出浅蓝屏障,笼罩了整片建业仙市。 “这点时间,那贼人还跑不出坊市,木大使,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找到了!” 木大使神色癫狂,看见大街上一个背影比较相像的人,就将之擒过来,拉到身前细看,才发现不是要寻之人。 “别……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啊,女儿才刚刚出生……” 咔擦—— 那可怜的炼气小修被捏成一团血肉球,随意甩到旁边。 木大使朝天大吼,整片坊市都能听见他的怒吼之声。 “找!给我找!” “把地掀开,把房拆走,都一定要给我找到他!” “到底是谁,敢杀我木熠天的儿子!” “到底是什么势力,敢与我木氏皇庭为敌!” “一定要给我找出来!” 自称木熠天的男子身份不一般,非常尊贵,一脚剁下去,整座建业城,乃至整个吴国,都要大地震。 坊市出动了所有的巡逻,密密麻麻的甲胄声传遍每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建业仙市进行地毯式搜索,即便结丹修士的住所也要搜寻一番。 一道道传讯光符在建业城飞流,各大势力频繁交流讯息。 就连吴王室也不能平静。 一位位大臣在王庭中来回踱步,唉声叹气。 年幼的吴王,身着青鸟云彩绛紫袍,坐在黄金王座,却是眉开眼笑,惬意轻松的模样。 “嘿,木熠天的废物儿子死了,真是天道好轮回。谁让他们平日藐视王法,恣意行事,牛逼哄哄的好像没人治的了他一样。” “韩江,跟我三叔说,如果抓到那个凶手,尽量偷偷保下来,本王要好好瞧瞧,到底是哪路英雄好汉,有这勇气。” 吴国丞相,韩江,听闻此话面露难色,但还是拱手点头:“是。” “咳咳。” 沙哑的轻咳声打破二人的谈话,老迈的王室司正,开口道:“王上,此事非同小可,疑似有人刻意挑衅木氏皇庭,我们应当仔细调查幕后主使,否则木庭一怒,我们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嘁,木庭。” 吴王轻蔑冷哼,但还是认同司正所言,“五叔公说的对,你们嘱咐下面的人展开调查,如果不是我们的人最好。若真是我们的人,处理干净痕迹,别被木氏发现就行。哈哈。” 底下大臣面面相觑,皆是摇头苦笑。 ……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元,哪里能想到自己竟不经意间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不就杀了一个混蛋贵公子吗,竟然让整个吴国都震动了。 李元有些苦闷,他一直隐匿在地底百丈以下的位置,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近乎与世隔绝。 土遁术,即使放在上古时期,也是非常珍贵的秘术,修炼难度极高。 所以,即使出动了再多的巡逻,搜寻强度最高,巡逻者也很难想到,真正的凶手其实一直藏匿在事发地的地下。 李元默默观察外界。 在自己杀贵公子的一刻钟后,“张贺”的画像,就已经被张贴于大街小巷,凡有线索者,都能得到大量奖赏。 张贺本人要是知道自己莫名承担了如此大的因果,必然会一口老血吐出,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先被气死了。 两刻钟后,巡逻队开始搜查屋舍,地毯式搜索,每一寸土地都不放过。 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凡有些老迈、长着白须的修士,都被临时桎梏,送入大牢。 有一小撮巡逻者,甚至趁火打劫,在搜查的过程中“上下其手”,有大量的炼气小修、无大背景的人财物被劫,损失惨重。 一时间,建业仙市纷乱嘈杂。 第四十三章 木府取宝 数个时辰过去,坊市内的混乱有所消退,因为搜查行动遇到了阻碍。 要知道,建业仙市内不仅有木熠天一个大势力的代表人,还有诸多来自其他国家、其他大型势力的使者,地位上不亚于木熠天。 木熠天认为,幕后主使一定是这些大势力的人。在丧子之痛下,他横冲直撞,欲搜查对方府邸,双方自然陷入了僵持。 虽然如此,戒严的形势依然没有结束,笼罩着建业仙市的大阵依然全功率运转着。 那是二阶顶级的阵法,结丹以下的修士无法自由进出。 李元揉眉头,思忖着接下来的行动。 总不可能一直等到戒严结束,再伺机溜出去,那不知道得到猴年马月。 还能在外出行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得在那之前赶回去,否则恐怕会受到训诫。 李元抬头仰望,发现木熠天府邸竟然没有什么守卫,近乎所有人都去搜查犯人。 “有了!” 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如今木熠天府邸防守空虚,那么多的宝材,那么多的宝物,无人看守,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听起来很冒险,可实践上危险不大。毕竟,越凶险的地方越安全,没有人会想到杀人者还敢回到杀人现场。 李元再三审视上方的情况,确定附近没人后,穿梭土层而出,重新回到贵公子的房间。 由于急于追查凶手,所以只有尸体被运走,一地的狼藉尚没有清理。 李元翻箱倒柜,很快找到了一些符箓和灵器,品质都不错,但只有两三件而已。 “堂堂贵公子,老爹是筑基修士,不应该这么寒碜。” 李元想了想,好东西应该都放在储物袋里,那储物袋应该还挂在贵公子尸体上。 “灵器没到手,但我可以拿点其他啥的。” 贵公子家财万贯,字画、茶具等都极其精贵,正好可以拿来装饰的新居。 桌椅、香炉这些体积太大了,储物袋空间有限,就没带走。 贵公子房间搜刮一空后,李元释放神识,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间屋子也挺阔的,估计也有好东西。” 确定房间里没人后,他顺利潜入进去,一阵翻找。 很快,他露齿而笑。 在一处暗格中,收获两个储物袋。 一个储物袋,空间足有三十尺开方,三千灵石,数十张上一品符箓、灵器和丹药,品质极好,以及五套完整的阵法。甚至还有十张二品符箓,八件二品灵器,五颗二品丹药。 另一个储物袋有禁制,暂时无法打开。 “应该是木熠天某位亲信的珍藏。” 李元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光这一处地方的收获就已经足够丰富。 苦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积累的大量资源,竟然被偷走。至于房子里其他值钱的东西,也通通被搬走,整个房间空空如也,只剩下几张桌椅诉说寂寞。 这是能气死人的场面。 接下来,李元不断潜入木熠天府邸中的各个房间,翻箱倒柜。 只可惜,收获不太多,除了那位亲信有将物资藏于家中的习惯外,大多数人都是随身携带。 剩下的房间,都是些普通奴仆的住所,李元就没去搜。他们也是受权贵压迫的对象,李元没必要为难他们。 这一过程,在很短时间内发生完成,没有惊动府邸中剩下的人。 李元心有离意,忽然想起一开初从院落深处所感受到的气息。 “那里才是木熠天的真正老巢,去找找看。” 按照记忆,花了好一阵时间,才摸索到老巢所在的大概位置。 然而无论怎么样,都找不出老巢的痕迹,李元意识到,这是设置了隐匿阵法。 “很高明的隐匿阵法,凭我现在的修为无法识别。” “但,我有黑泥。” 由五圣宗弟子血肉与蛮兽血肉混合成的黑泥,作为灵性物质,除了能腐蚀物体外,同样也能腐蚀阵法、符箓、灵器这一类以灵气为基础的炼制物。 李元掌心酝酿真气,调动五圣功法,弥散一缕缕玄奇气息。 倾洒一小撮黑泥,黑泥顿时如沸腾的水般活跃,在李元操控下,化作黑泥扇面,左右上下移动,缓缓探寻方圆十数丈的范围。 “滋滋——” 一声轻响,似乎是腐蚀了隐匿阵法的一角。 李元向那个位置继续安置黑泥扇面,伴随着不间断的滋滋声,黑泥足足腐蚀了好一会,才将阵法彻底腐蚀破坏。 这一刻,眼前的景色如水浪般渐渐流动,朦胧,最后破碎。 “找到了。” 一条通向下方的幽深通道,呈现出来。 …… 李元没有着急下去,而是释放神识,仔细探查通道安全后,才缓缓步入。 或许是对自己的阵法造诣很自信,木熠天除了入口处设置的隐匿阵法外,没再设置其他陷阱。 李元很顺畅地来到了终点。 地下密室的空间很大,坐垫,书架,桌面,等等。没有太过华美的装饰,主人贯彻的是实用主义。 但仔细一看,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十分宝贵。 “嘶,这个坐垫竟然是用十万年槐木制成的,跟我一样老了啊,罕见罕见。” “不过槐木性极阴,只有修炼特殊功法的人坐上去,才能得到增益效果,否则反倒对人体有害,目前看来我还用不上它。” “不管了先收起来。” 书桌上有笔墨纸砚,都是由名贵材料制成的,收起来。 书架上有各种秘籍功法,练功心得,阵法心得,全部收起来。 等等,书桌书架和椅子是由万年灵木制成的,也收起来。 虽然刚刚得到一个三十尺开方的储物袋,但放书架书桌属实是有些勉强。 李元干脆把它们通通拆成木板木棍,这样就够位置放了。 拆解过程中,李元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个鎏金雕花储物袋,表面设置有繁复禁制,除主人之外,其他人无法打开。 “时间紧迫,先拿走,回去再想办法破除禁制。” 木熠天是一位阵法大师,在炼制阵法方面极有造诣,老巢里自然还堆放着大量的阵法宝材,成套成套的完整阵法,数不胜数的残阵。 一阶阵法根本不算什么,最次的也是中二阶的阵法,宝材品质也极高。 也通通收起来。 不一会,刚刚得到的新储物袋,被塞得满满当当。 “这次真的赚翻了啊。” 李元嘴角都要笑裂了,怎么也合不拢嘴。 然后,他发现了真正藏宝的地方。 那是墙面上的一处暗格,设置了最为深奥的禁制,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李元有预感,如果用黑泥强行破开,可能会引来木熠天的遥遥预感,将自己引入危局。 或许,这是与木熠天背后那个大势力相关的信物,不容有失。 李元没有强求,回身扫视地下空间中的一切,确定所有物品都带走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从李元冒出地面,到他离开木熠天府邸,整个过程不过两刻钟。 谁也没意想到,这么短时间内,木熠天老家就被端了。 尤其是木熠天的地下密室,啥都没了,连木屑也没留下一星半点。 真可谓凄惨。 第四十四章 颓败长央 坊市大阵虽然全力运转,巡逻队不断把持各个节点,但总难免疏忽之处。 李元凭借黑泥,很轻松地在屏障上破开一个小口子,变化身形,消失在建业仙市之外。 他的灵魂重新入主新身,没有再刻意改变容貌,老身则继续潜于地下。 没有急于离开建业城,而是在仙市之外的普通居民区落脚。 日已出,时过清晨,普通居民区变得喧嚣热闹,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凡人,马夫架着马,小贩推着车,学堂内传来朗朗读书声,民舍里妇人打扫庭除。 安宁平静,没有受到仙市内大动静的影响。 虽然同处一座城市,但修士与凡人却似乎置身两个世界,互不相扰。 李元坐在一家凡人经营得茶馆,自沏自饮。 茶叶很普通,泡出的茶汤也显混浊,喝到嘴里,舌尖微苦、微涩。 就和李元的心绪一样。 他默默观察着储物袋中的女尸,心情不振。 女子年纪三十出头,却已然有了炼气中期圆满的修为,足见其资质超凡。假以时日,必然能晋升炼气后期,成为一地翘楚,甚至有望筑基。 奈何遭此劫难,香消玉殒,可惜可叹。 女子虽然死于贵公子之手,但李元的犹豫与不决,无疑是二度扼杀了女子生的希望。 诚然,李元与女子素不相识,确实没有义务舍弃自己的安全去救助她——这也是相当一部分人的想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管他人死活做什么。 可,若是人人都抱着自私自利的念头,当年李元就不可能接受到五圣的灌顶传功,十万年前人族早就被蛮兽所灭绝了,何来今日的盛况。 当下人族无生存危机,诸多修士为己而活,为利益不择手段。 可李元依然想将这份正义传承下去,遇不公事则出手,遇不平事则反抗。 阴暗的时代中,需要几缕光,照亮前路,温暖人心。 当然了,这并不意味着李元会为了正义盲目出手。 没能成功救下女子的这份遗憾,促使着他重新思考正义与自利的关系。 如何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救助他人,是他需要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历练之路永不结束,李元不自傲,一直在反思与改进的过程中。 “长央门……”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李元推测女子属于这个门派。 “落叶归根,我将你的尸首还回去,也算了解这段相遇。” 凡人生活区不仅有普通人,偶尔也会有官吏家眷坐马车而过,收敛气息的小修士路过。 李元拦下几个小修士,略微打听,很快就获知了长央门的相关信息。 长央门,是建业附近的一个小有名气的宗门,曾达到二级宗门的高度,门中有筑基修士坐镇,强盛一时,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然而近些年来,长央门失去了筑基靠山,遭受严重打击,迅速衰落,渐渐地消声灭迹。 李元询问长央门的驻地,有人说在城西的山林中,有人说城东的江湖畔,不一而足。 无奈,他只能东西两头跑,询问更多的修士。 花了一天时间,才问到了长央门的准确驻地,它处在建业城西南地区灵思山的一处山谷内。 直到这时,建业仙市才有新消息传出。 木熠天之子被凶人杀死,仙市大阵全面开启,只为搜寻犯人,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在昨晚深夜,就已经传遍建业城内大大小小势力。 现在,整整一天过去,有新消息传出来。虽然是关于犯人的消息,但并不是人们意想中的那样…… 而是,木氏府邸被偷了! 名贵物品,被洗劫一空! 若非有亲信临时返回取物件,他们或许还得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发现府邸剧变。 据说,当时木熠天回到府邸,望着被破开的隐匿阵法,空空如也的地下密室,他差点没站稳脚跟。 就连境界也发生动摇,险些坠落。 他双目血红,仰天怒啸,发誓要将犯人找出,杀其形神,诛其十族! 同时将他背后那个势力连根拔起,灭其道承! 吴国修行界一片哗然,建业城大小修仙势力皆震动。 有感慨犯人胆大包天;有人窃笑木氏愚昧,乐见其吃瘪;亦有人忧心忡忡,担心遭遇波及。 李元不在意,付之一笑后,向长央门出发。 …… 灵山峙千仞,蔽日且嵯峨。紫盖云阴远,香炉烟气多。灵思山峰峦叠嶂,景色秀美,山清水秀,本是极好的地方。 然而位于其中的长央门,却山门半塌,牌匾破碎。 沿路上山入门,遇见不少建筑,都是不久前才翻修的,然而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影。 落叶铺满台阶无人打扫,树上蝉虫鸣叫更衬宗门寂寥。 李元走到路的尽头,是一间大殿,外观古朴大方,极有年代感。 一块上书“长央门”的石碑,直立于大殿门侧前方的位置,字迹遒劲有力,隐隐传达出刻字人当年的意气风发。 可惜,再风光的道承,后来也难免落寞。 李元无声无息踏入门槛,且见一架棺材停放在大殿中央,一位身披白服、约莫十岁的少年,跪在棺材前。 “请问,这里可是长央门?” “是的。”听见身后的动静,少年缓缓起身,回头,拱手致礼,“这位仙人,请问有何指教?” 李元微微一顿,想了想道:“我只是游山历水,无意间途径此地,若是叨扰了贵派,那便就此离去。” “不必了。长央门已分崩离析,今后再无此宗门,仙人敬请自便。” “发生了何事?” “长央门门主突然离世,失去筑基力量支持,长央门随即遭诸多对头打压,又有王朝权贵与大势力敲骨吸髓,迅速衰落,几十年间,只剩寥寥数十人支撑。半个月前,我大姐失踪,两日前,我二姐又被权贵所擒,其余门人弟子认为长央门再崛起无望,于是便纷纷离去,徒留我一人。” “你大姐是谁?” “我大姐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不过半百便已炼气后期,将来有望筑基,在建业城中亦享有名声。可她已失踪半个多月,我们多次寻找无望,世人传言,她已被权贵控制,流落于不知名之地。” “你二姐是谁?” “我二姐亦有罕见的资质,修为境界仅在大姐之后,然而亦在两天前失踪。世人传言,她被建业城中的大权贵公子擒走,大概九死一生。” 少年言语无悲无喜,平静无波,似乎只是在叙述与己无关之事。 第四十五章 坚强少年 李元沉默良久,看向前方的棺材,又问到:“棺中何人?” “家母。” “何故辞世?” “大姐失踪多日,家母本就担忧,又闻二姐被大权贵所擒,无望归来,焦虑之下,旧疾齐发,不幸离世。” “你的母亲是凡人,但你两位姐姐倒是天才种子。” “家父是长央门的一位执事,有一定的修为,九年前已经仙逝。” 李元端详对方根骨,只能找到一个深潜的五灵根,若隐若现,为假灵根,极难修行。 “可你为什么资质又这么差。” 少年表情终于变化,嘴角呈现一抹苦笑,“母亲常说,生两位姐姐的时候,已经将所有资质都给了她们,所以就没给我留下什么好的资质。” 李元摇摇头:“资质如何皆由天定,资质差,不一定就不能修炼出璀璨未来。” 少年沉默,不置可否地向李元拱了拱手,“谢仙人鼓励。” 言毕,便重新朝棺材跪下。 李元静默片刻,走到从棺前的方桌旁,抽出三根香,点燃,向前方微微屈身,插上香炉,权作吊唁。 背对少年道:“这棺木沉重,凭你修为,能将其埋葬吗?需要我帮你吗?” “多谢仙人好心。我既然能将家母放入棺木,自然有办法送家母入葬。” 李元暗暗叹口气,转身走出灵堂。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少年身处日渐衰落的长央门,资质极差,极难修行,有两位天才姐姐,本是一件幸运的事,奈何两位姐姐皆被权贵所害。 半个月内,家人尽数离世,同门之人尽数离开。命运好像与他开了个玩笑,转眼之间自己就成了孤家寡人,孤零零残留于世,不知如何。 李元感慨少年境遇,并没有就此离开。 而是隐于角落,默默观察着少年。 少年除开吃饭如厕等生理必需外,所有的时间都待在灵堂里,跪于母前,几乎无休无眠。 两日后,到了下葬的时间。 少年身体弱小,又毫无修为,怎么可能搬得动这么重的棺木? 但他很聪明,将几根滚木放于棺材下,以绳绑住棺材一点点地拖,终究是能缓缓地将棺椁运送向下葬的地点。 下葬的地点在后山,距离大殿有相当远的距离,而且路程并不平衡,有诸多陡峭。 少年拖着棺椁,在坡度较平缓的路段,还走得比较畅快。 但一旦来到坡度比较大的位置,就是他遇到大困难的时候。 少年使劲全力,瘦弱的四肢青筋勃起,却依然无法将棺木拉上坡。 他只能服用自己珍藏的连品级都没有的丹药,以药力粗暴地刺激经脉,短暂爆发力量,这才能将棺椁拉上陡坡。 每服用一次丹药,他事后都疼得呲牙咧嘴,头晕目眩耳鸣,近乎晕厥。 有时绳子断裂,他一个狗啃泥摔倒在地上,浑身伤痕,青一块紫一块,棺木此时又吭哧吭哧地往下滑。又得重新拉运。 棺椁下的滚木,每隔一小段距离,就要重新放置,因此他走一阵停一阵,速度极慢。 花了大半日的时间,一路艰难,才终于将棺木送到了后山。 少年没有停歇,他手握比自己高出一截的铲子,一点一点挖坑。 他力量不够,挖得很浅,他很生疏,挖得很慢。 哗啦啦—— 坑没挖多深,夏雨骤然而下,不带丝毫征兆,少年浑身湿漉漉,伤口在雨水的刺激下隐隐作痛。 湿透的泥土,又重又粘,给少年的挖坑工作平添了几分难度。 夏日的山林,蚊虫最是猖獗,少年身上多出一个大包小包,与大大小小的伤口一齐遍布了全身皮肤,皮肤没有一处完好。 天黑了,可少年没有停止,而是取出宗门里残余的夜明石,凭借一缕缕微薄的光线,继续掘土。 少年一个人为亡母封棺,一个人用工具钉棺,一个人想尽办法将棺椁送入坑洞下,一个人填土。 一个人找来一块还算方正的石头,在上面刻下歪歪扭扭的字,立于坟头。 雨一直在下,下到了第二日的正午。 少年终于做完这一切。 他如释重负,瘦小身体瘫倒在地上,冻的浑身发抖,却又没有任何力气动弹。 咻—— 白影闪烁,李元出现。 少年抬头仰望李元,李元低头俯视少年。 “累吗?”李元问。 “累……”少年明明已经累得不成人样,一天一夜没喝过水进过食,腹中鼓鸣,此刻竟然还有力气说话。 “那为什么不要我帮你?” “这是我的母亲。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少年很倔强。自己虽然只有十岁,可也能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完成大事,似乎通过这种方式,就能展现出自己的坚强。 两位姐姐走了,母亲走了,大家都走了,也无所谓,我一个人也能生活下去。 李元摸了摸束在腰间的储物袋。 只见白光一闪,一席锦被落在少年身侧。锦被鼓胀,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 “打开看看。” “不要……” “打开看看。” “不要……”少年侧过头。 他都要累死了,此刻只想好好躺着,不愿动弹。 “这或许是你的姐姐。” 听到这话,少年不知从哪得到的力气,嗖一下直起了上身。 抓起被子一角,猛地掀开。 望着那种熟悉却青紫的面容,少年发愣,少年颤抖,少年茫然,少年不知所措。 “二姐……” 这一刻,少年的泪水如决堤般流下,与雨水混杂在一起淌过脸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在实际见到姐姐尸身的那一刻,少年的情绪还是崩溃了。 心里头那一点点微薄的希望,彻底破碎。 少年俯在姐姐身上,无声的哭泣。 过了良久良久。 少年抬头,看向李元,红肿的眼眶中恢复了些许平静。 他咬唇,在思索,在纠结。 李元道:“为人在世,要学会借势借力,交师交友,方能走的远。没有人可以真正的独立于世,不需任何人的帮助。” 少年瞳孔微震,终究是卸下了故作坚强的伪装,俯首而拜,道: “修士讲求羽化登仙,死后大抵是不愿留下形体的。请仙人帮我……” 李元满意颔首,左手虚空一拂,似有一阵微风吹来,女子尸首如细粉般一点点消散,地上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道袍。 第四十六章 收之为徒 道袍上身破碎,下身沾染血腥,没有一处干净。 “这套道袍是长央门的统一服饰,但我二姐的道袍与其他人的有一点不同。” 少年抚在衣摆的位置,指尖感受到一点一点凸起,那是以丝线绣成的花朵。 “二姐喜欢紫荆花,于是便将紫荆花绣在了衣摆上,她还想给我的道袍绣上紫荆花,我当时嫌幼稚就没答应她……” 少年鼻子一酸,话语哽咽,不知如何言说。 用袖子揉了揉眼角。 他看着紫金花染上的血迹,呼吸有些沉重,双眸中似乎燃起了一团火焰,“谁干的?” 李元道:“直接的凶手已经被我杀死,可他的父亲木熠天,以及木熠天背后的木氏,依然逍遥。” “木熠天,木氏……”少年默念几字,双手渐渐握紧,“他们,权势很大吗?” “很大。木氏据说是什么皇庭,称为木氏皇庭。要知道,连吴王也只是以‘王’自称,而那个势力竟可名‘皇’,木熠天背后的势力,恐怕是一个比吴皇室还要强大很多倍的势力。至于木熠天本人,也是筑基境界中的强大修士,修为深不可测。” “……” 少年长吁一气,阖上双眼,胸中郁结。这么强大的敌人,就凭我这身垃圾灵根,能打败吗? 李元道:“我说过,资质差,不一定就不能修炼出璀璨未来。” 他手呈剑指,氤氲玄奇色彩,往少年脑门微微一点。 轰! 少年只觉一声鸣雷响心灵,随后一道道知识洪流涌入,炼气窍门,筑基方法,结丹技巧,直通化神大道。脑海小人不断演习功法,经文如黄钟大吕自鸣,似有虚幻身影背对天下,手指苍天,睥睨大地,散发一股直逆上苍的磅礴气势。 五圣功法之一,逆圣功。 逆圣,上古五圣之一,他的经历与少年很相似。同样出身于普通,同样是最废的灵根,同样在幼年间失去所有亲族,他不甘命运,遇无数挫折而不懈,终成一代大能,自名逆圣,可见其吞天纳地的狂放气势。 当然有一点不同的是,逆圣的亲族为蛮兽所杀,而少年的亲人,为权贵所害。 今之权贵,比之古之蛮兽,又有何差别呢?没有了外部的危机,便滋生内里的压迫,权贵便是这个时代的蛮兽。 李元从少年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强,看到了刚毅,看到了对命运的不甘,看到了对权贵的嫉恨,就像看到了年幼时的逆圣。 李元心生惜才之意,于是便将逆圣功传给少年,希望对方也能像逆圣一样,逆势崛起,走出一条坦荡仙途。另一方面,也算是为逆圣传道了。 逆圣功,这是李元所掌握的唯一一套,不依赖资质的化神级别的功法,而且是完整版,没有任何残缺。 修炼逆圣功的条件很苛刻,需要极其强大的精神毅力,需要忍耐常人所无法忍受的痛苦,非常人所能修成。但李元相信,少年可以做到。 少年沉浸在脑海中的玄妙经文中,身心似乎与道交融。 足足过了一刻钟,才回过神来,强压下澎湃的心潮,撩起衣摆,朝李元俯首而拜。 “叩谢仙人。” “嗯。”李元略微颔首,随即虚手一抬,让少年重新站直。 李元道:“你可愿随我去往我的宗门?在那里,你安全无虞,资源充足,我保你筑基。” 少年却是低头不语,片刻后,反问道:“筑基之后,是什么境界?” “结丹。” “如果我跟你走,我能结丹吗?” 李元一怔。 结丹条件比较苛刻,又比较奇特。 按照极圣宗目前的状态,估计是没办法提供给一般弟子足够的支持,助其结丹成功。 若没有充足的支持,想结丹就得看机缘。 可机缘二字,又岂是那么轻易获取?有的人一辈子机缘连连,有的人至死都未遇见什么机缘。 李元虽然有把握自己结丹,但却是没什么办法保证其他人也结丹。 筑基以后的修行,就是真正的修“仙”了,很依赖悟性、心性等等。 少年道:“那个木熠天就已经是筑基中的强者了,他背后的木氏必然比他还要强大。我若不能结丹,最多能杀木熠天,却无法挑战木氏、撼动木氏……” 少年闭上眼,缓缓道:“这样一来,我只能报小仇,报不了大仇。我的目标是颠覆木氏,让那帮权贵真正落下深渊。区区筑基,不是我的终点。” 李元微微暗暗吃惊。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理想,这可是很多人都没有的觉悟。 “哈哈哈。” 李元大笑。 果然,把逆圣功传给这个少年,是极其正确的。他不仅有逆圣的心性,更有逆圣的气势,好,极好。 李元取出一个储物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腾出,重新放入几件品质上佳的灵器、符箓、丹药与法阵。 “给你!” 少年神色一凛,连忙接过,“仙人,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修炼不能没有资源。这些就算是我给你的基础资源,你先拿着它们晋升到炼气中期。之后修行所需要的东西,就靠你自己争取了。” 少年无比感动。素昧平生之人,不仅将姐姐尸首送回,还开导思想,传功授宝,面对此等大恩,如何表达谢意? “仙人,不,师尊大恩,弟子铭记于心,来日必报……” 少年跪下双膝,恭敬叩首。 无师之仪,有师之实。在少年心中,李元已经是他的师尊。 “呵呵呵。”李元欣慰而笑,算是认同了对方的称呼,“我不求你报什么恩,只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方向,明道义,知进退,懂舍得,不负我向你传授的这套功法。” 李元又道:“我即将离开,帮不了你太多。你先前服用了太多的丹药,那些都是废丹,含有诸多毒素,若不能及时清除,对身体有诸多危害,我且为你除去毒素。” 话毕,他双手按在少年肩膀,注入纯厚真元,不断推动少年经脉,润泽腑脏。 少年只觉四肢与躯体相当温暖,有一团温暖在身体内流动,冲刷骨骼。 “噗——” 喉咙一甜,少年吐出一口黑血。自己体内竟然有这么恶心的东西,望着那团乌黑粘稠的液体,少年发誓今后再也不乱吃丹药。 少年向李元拱手,“多谢师尊。” 李元点头,又道:“我传授给你的逆圣功,是化神层次的功法,非常高级,为了防止你好高骛远,我将你脑海中的功法经文给封印了,你只有到达一个境界,才能解锁下一个境界的经文内容。” 少年微微一愣,连忙将心神沉入脑海。 一看,果然,那道睥睨天地的高大身影消失了,只剩一个小人在不断演练经文。 少年本来有些飘忽的心情,顿时稳重下来。 师尊说的是,要踏实走好每一步路,决不能好高骛远。 “谨遵师尊教诲!” 第四十七章 踏上归途 此时,雨水停息,笼罩在山间的云团终于消散,阳光倾洒下来,灿烂耀眼。 李元对少年的表现非常满意,伸出手搓了搓少年的头发,二人相视而笑。 想来已经没什么要交代的,李元轻拍腰间,召出了御风舟,一步跃上。 在建业已经待的够久,是时候回去了。 “对了,还未问过你的姓名。” 李元此时想想起,回过头看向少年。 少年道:“我名何昇。” 何昇? 李元一个趔趄,差点没从御风舟上摔下来。 何昇忙作势搀扶,问道:“师尊,怎么了?” “咳咳,没什么。”李元甩甩手,“我走了,你今后好自为之。” 嗡…… 御风舟微微震动,产生驱动,乘着李元迅速向天际掠去。 “诶等等,师尊,您还没告诉我您的名讳呢!” 何昇追赶,放声大喊。 “师尊——” 师尊似乎没有听到,没有停下,御风舟如急鹰飞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成为黑点…… “师尊……” 少年何昇望着天空的黑点,默默紧握手中储物袋。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压迫身体,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从今往后,他就得一个人奋斗,一个人修行,一个人探索这茫茫的大界。 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也要咬牙坚持下去。 一定要筑基,一定要结丹,为了母亲,为了姐姐,也为了师尊。 何昇发誓。 …… 御风舟上。 李元盘膝而坐,风吹得他的道袍猎猎作响。 刚才他其实是听到了何昇的呼唤的,但故意没回应。 他并不打算告诉何昇自己的姓名。 假如何昇能将逆圣功炼成,那么预估在二十多岁前能到炼气中期,四十岁炼气后期,六十岁就筑基成功了,若能有些奇遇,百来岁便结丹成功。 而李元注重夯实基础,注定修炼速度不快,弟子筑基时,自己还是炼气,弟子结丹时,自己还是筑基。 若是告诉何昇自己的姓名,被何昇提前找上门来,二人相见,岂不就尴尬了? 保留自己的信息,在弟子心目中留下一点神秘感,也算是作为师尊的些许矜持。 再者说,李元给何昇的功法可是化神级别的,假如何昇不小心将这件事说出去,这位师尊的身份还不至于被追溯,极圣宗普通酿酒师的身份不会暴露,保证安全。 李元不在意这些细节,只要达到了那个境界,日后二人总有再见之日。 因为层次越高,对手越少,圈子越小。 李元比较在意的是少年的姓名。 何昇。 这是当年逆圣的名讳,没想到少年也叫这个名字。 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再巧合,也不至于…… 难道是……轮回? 轻揉眉头,李元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通通清楚。 想那么多也没有,徒耗脑汁而已。 或许真的只是纯粹的巧合罢了。 李元接下来的行程很简单,直线去往乌山仙市,把胡名的酿酒材料与韩掌柜的炼丹资源拿到手,便返回极圣宗。 返程的路上很无聊,李元闲来无事,便拿出从木氏府邸收获的两个设有禁制的储物袋。 一个取自木熠天,一个取自木熠天的亲信。 自苏醒以来,他还没仔细钻研过阵法禁制,现在一边回忆一边摸索,尝试解开禁制。 木熠天亲信所设的禁制,李元很快就将其解开。 令他满头黑线的是,储物袋里并没有什么好物,只是几十封信件而已。 根据信件字迹判断,这些信封是由女子执笔,所写的内容,基本是是些情情爱爱,言语间有向这位亲信索要灵石丹药等资源的倾向,看样子亲信还真给了,还越给越多。 木熠天这个亲信,竟然还是个恋爱脑。 对方在情感控制你呢,你竟然还没发现,把对方的信件当宝贝一样锁起来,有必要吗? 李元把信件通通烧掉,空出一个的储物袋。唯一有价值的也就这个储物袋了,足有三十尺开方。 李元目前有三个储物袋,两个三十尺开方,一个十尺开方。先前还有一个十尺开方的被他送给何昇了。 这么大的空间,足够他装很多东西了。 至于木熠天本人的储物袋,李元想尽办法,都没办法破开禁制。 木熠天是厉害的阵法师,在储物袋上设置的禁制自然相当高级。李元即使有当年的见识和经验,也没办法理解,修为是根本原因。 低修为者很难解开高层次的禁制,元神达不到那种层次,无法看清禁制下复杂的结构,自然无法解除。 储物袋属于十分精细的物品,其禁制不能用黑泥破除,否则很容易影响到储物袋本身。 “不行了,看得我头疼,我的元神还不够强大,等炼气后期再试试。” 不眠不休尝试了三天三夜,李元终于放弃。 经历这次挫折,李元也意识到,自己在布阵法炼禁制方面专业性还是不够,无法比肩专业的阵法师。 凭借当年的见识和经历,他固然能于修仙百艺中的每一艺都小有成就。 这点优势,在练气期、乃至筑基期还好。可到了更高的境界,就会被职业的专精的艺师所超越。 要想行的远走得稳,自身得掌握足够的技艺,独立自主,不依赖他人,才是真正的强大。 接下来的时间,李元拿出从木熠天那搜刮来的阵法书籍,细细研读,锻炼手法。 当年没空学的技术,现在有的是时间研究。 …… 御风舟日夜兼程,七日后,终于回到了乌山仙市。 李元化作“张贺”模样,来到胡名府邸。 胡名早已久等多时,受到传讯后连忙放下手头工作,前去迎接李元。 “呵呵呵,张先生终于回来了,恭候你多时了。” “我要的材料呢?” 李元不与对方客气,一见面就表面来意。 他现在可是“张贺”。 胡名保持微笑,向仆从吩咐一声,很快便有人捧着一个个罐子走上前来。 每个罐子都放着一片灵叶,以特殊溶液浸泡,叶子未失灵性。 “哈哈哈。” 李元笑了,大袖拂过,将罐子通通收走。 百叶酒的材料,收集全了! “张先生不如暂留片刻,吃了午饭再回去。”胡名道,“我已请来大厨,准备……” “不必了,我着急,”李元打断,“下次有机会再说。” 话毕扭头便走。 “张先生再见。” 胡名再拜。 “父亲,父亲!” 这时,一位黑衣修士匆匆忙忙跑过来。 “何事这么惊慌?” 黑衣修士胡盟,将手中信件递上,“父亲你自己看。” 吴国幅员辽阔,传讯光符造价不便宜,除特别紧要的事情外,中央与地方都是以传统的信件沟通的。 “全国通缉,此人,长得好像张先生……” 胡名看完,信件内容,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个老先生,一个月不见,竟然在国都做出这么大一件事? “父亲,怎么办?”胡盟问到。 “什么怎么办?” “那张老头杀木熠天亲子,与木氏皇庭交恶,将来难逃一死,我们与他合作,给他的那些灵石,该不会打水漂了?” 胡名思忖片刻,把信件塞回给胡盟。 “木氏皇庭很强大,但张老先生又何尝没有背景?好了,我们不要理会此事,就当不知道就行,给都给了,还能要回来不成?看他后面怎么处理。” 胡盟无奈,叹了口气,“是……” 接下来,李元跑去韩氏商行,从那里得到了诸多炼丹原料。 看这分量,够炼百八十颗的。 他们给了三千灵石,平均下来每一颗“代炼费”高达三十灵石,韩氏商行算是对“张贺”以及他背后那位师尊寄托了不小的希望。只可惜…… 李元扭头,留给韩掌柜一个后脑勺,潇洒离去。 第四十八章 重归宗门,张贺出行 两日过去。 御风舟驶入祁狼岭,举目所望,漫山遍野尽是茂密的丛林,上下起伏不平,如同翠绿的汪洋。 “终于回来了。” 降落在松软的土地上,李元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稳下。 空气很潮湿,很闷热,但给人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出行一月有余,竟然对这里产生了怀念。 在外走了一遭后,他意识到了外界的不安定与危险。 进坊市买了点东西,就被劫修盯上。 随手杀个贵公子,竟然引来整座坊市的通缉。 若自己只是普通修士,早就尸骨无存了。 今后还是尽量待在在极圣宗里,到筑基再出来。当然,偶尔可以出外进行些许交易,绝对不去太远的地方。 …… 李元回到极圣宗的第一件事,不是返回家宅,而是来到张贺家附近,悄咪咪地将神识试探过去。 只见,酒窖里,一具老迈的形体,对着酒桶左右鼓弄。 “很好,张贺他还没走。” 李元松了口气。 李元被允许的出行时间足有两个月,可他只用了一个多月就结束了在外的行程。这是因为,他通过内部渠道得知,张贺也进行了出行申请,约莫在一个多月后就能排到。 李元必须赶在张贺出行前,回到极圣宗。 他对张贺已经厌恶到极点,张贺这一趟出行,必然有来无回。 如果张贺在外界莫名其妙死了,而李元又恰好在外界,如果这个巧合被有心之人发现,并加以调查,李元百口莫辩,难以脱罪。 而如果,张贺在外界死的时候,李元已经回到极圣宗,说明张之死与李元并无直接关系。 如果有心之人进一步调查,发现李元冒充张贺面容在外惹事,那也只能说明,李元只是间接导致了张贺的死亡,并不会受到重惩。 出于这些考虑,李元未满两个月,就返回极圣宗了。内部消息很准确,张贺此时尚未出门。 李元安排老身直接潜入张贺家地下,时刻观察其动静。 随后便返回自己的宅子。 …… 一个多月前,李元在庄明长老面前展露了酿酒方面的天赋,提前获得了正式酿酒师的待遇。 新宅子极大,空空荡荡,李元当时还没住够两天,就匆忙出行。 现在,他终于有空好好装修一番新宅,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将是他今后几十年的住所了。 李元将从木氏府邸取来的各种家具一一摆上,在大堂挂一副气势磅礴的千里江山图,主位和客位旁的茶具都极其精美,又有古朴香炉、黄金扶手、百兽屏风,令客人一入门,就感受到李宅的阔气。 自己的房间,万年灵木制成的家具通通摆上,笔墨纸砚皆非凡品,窗纸都是特殊宝材制成,无法戳破。 练功房,只有一个万年槐木制成的坐垫被安放在中央。虽然暂时用不上,但就是要那股低调奢侈的感觉。 室外的凉亭,石凳都雕刻着百鸟,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就要化灵腾飞。 就连客房中的一应物什,也都极其华贵。 “哈哈,有豪宅的感觉了。” 李元满意,从木氏府邸取来的家具足够多,刚好够装修完他的新居。 不知不觉,三天过去。 老身传来讯息,张贺已获得出行许可,准备离开极圣宗。 “很好!” 李元此时正在酒窖,刚刚将百叶酒的酒灵原料调配好,放置在架子上。 心念一动,老身得到指示,尾随张贺而去。 张贺已经多年卡在炼气中期不能寸进,以老身的修为,完全可以避开其耳目,不被他所发现。 张贺没有二品的御风舟,出行只能靠一柄上一品的宝剑灵器,速度比御风舟慢了小一倍,老身仅靠土遁术的速度,就能始终紧随。 足足三天后,张贺才离开了祁狼岭地带。 又过了一天,才到达目的地。 他同样选择在乌山仙市降落,因为这是离极圣宗最近的一处坊市。 接下来,张贺便在坊市中挑挑拣拣,与摊主店家来回讲价。 “老板,这凝气丹怎么卖?” “十灵石一颗。” “十灵石?你这凝气丹才刚刚上品级,炼制手法也普普通通,怎么敢卖这么贵的?” “呵,你自己到处去打听打听,看看那个摊口不是这么卖?凝气丹是紧俏物品,你不要,很多人抢着要呢。” “啧。我买的多,你就卖我便宜一些呗,五灵石一颗,怎么样?我买的多啊。” 摊主有点无语了,“老前辈,不是我说你,砍价有你这么砍的吗,特么直接砍一半,你这是把我当羊想使劲薅羊毛是?” “哎呀,我是老人家嘛,你照顾照顾我……” “你怎么不看在我年轻让让我呢?你以为炼成几颗凝气丹很简单啊?不需要成本不需要时间吗?” 此时此刻,一道豪放的笑声打破了二人的交谈。 “哈哈哈哈——” 一道略显宽厚的身影,自不远处缓缓走过来。 胡名。 他在坊市中耳目无数,在张贺逛了几个摊点后,他便迫不及待亲自找过来了。 “张先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胡名来到张贺面前,心情隐隐有些激动。 张贺诧异,上下打量张贺,冒出一句,“你谁啊?” 胡名一怔,“张先生,不是,我……” “我问你,你谁啊?别一上来就套近乎。” 张贺冷冷一瞥胡名,扭头继续与摊主继续交谈。 “六灵石,行不行?” “不行不行。单价十灵石,少半块不卖。” “哎不是我说你这小伙子……” 旁边,胡名像是被浇了桶冷水,愣愣地看着前方。张先生,这是怎么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不经意间的行为惹恼了对方,恭敬一拜,低声下气道:“不好意思张先生,是在下唐突了,请张先生谅解。” 张贺被摊主搞得烦躁,耳边又有人叽叽喳喳,顿时火上额头,朝胡名吼道:“你丫有病,我认识你吗我?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胡名之子,身着黑衣的胡盟受不了了,愤而走出,怒斥:“张老头!你他妈什么意思!把灵石拿到手了,就装作不认识我们了!有你这么做人的吗!” “老子什么时候拿你灵石了?老子今天第一次来这里,什么时候拿你灵石了!有毛病你们。” 张贺被气的胡子东倒西歪,一甩长袖,扭身便走。 “真晦气。” 第四十九章 父子再谈,张贺遇敌 “张贺,我去你大爷……” 胡盟怒不可遏,跑过去想踹老头一脚,然而被一个宽厚大掌死死按住肩头,无法前进。 “父亲!” 胡盟扯下面具,双目发红,“父亲,你拦着我干什么!你没看见吗,那老头拿到灵石后就翻脸不认人了,在那装呢!” 胡名重重呼出一口气,皱眉道:“不对劲,你看张先生,先前他只有炼气四五层的修为,而现在却已经到达炼气六层的圆满,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提升这么快,太奇怪了。” 胡名不相信张贺真的翻脸不认账,还在为他的行为做解释。 “有什么好奇怪的!”胡盟道,“他先前,必然是佩戴着能遮掩修为的器物,就像你……咳,我还是他区区四五层能与刀章战至平手,原来隐藏了修为,妈的,先前我们都被他给骗了!” “不对劲,不对劲……”胡名摇摇头,直觉告诉他这事可能有误会。 可,张先生当时那表情,太真了,似乎真的不认识自己一样……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偏差? “父亲!” 胡盟怨怨看着胡盟,沉声道:“承认自己看走眼了,有那么难吗?他张贺本来性情就怪异,拿我们灵石后不办事,还装作不认识我们,完全是他可能做出来的事情。妈的,他们极圣宗,难道都是这种货色吗! “慎言!不要上升到他的背后!” 胡名扇了胡盟一耳光,咬牙瞪着他,动了真怒。 “你疯了?说出这种话,忘了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吗。乌山仙市离极圣宗最近,今后很可能就成为极圣宗的势力范围,你说这话,若被有心之人运作,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胡盟捂着脸,低下头颅,沉默。 胡名侧过身,抱臂不语。 良久。 胡盟浅浅抬眼,望着父亲那宽大威严的背影,低声道:“父亲,我错了。” 听到这话,胡名微微侧脸,“错哪了?” “我不该被情绪所控制,要时刻冷静。” “嗯。” 长长叹出一气,胡名转身重新面对胡盟,瞧着自家儿子那半边红肿的脸颊,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疼吗?” 胡盟摇头,却是心中温暖,“我好歹也炼气中期圆满了,父亲这一掌也没用力,一点也不疼。” “嗯。”胡名拍拍对方肩膀,又微微用力揉了揉,“对不住。我刚刚其实也情绪失控了,我反省,我也错了,别怪我。” 胡盟鼻子有点酸,伸手揉了揉,问到:“父亲,我们先前给张贺的灵石怎么办?那笔灵石可不是小数目。” “灵石只是外物而已,不重要,有这坊市在手,我们何缺灵石?再观望观望。” 胡名负手而立,远眺张贺离去的方向。 现在还能依稀看见张贺的身影,他在其他摊点与老板交易,看模样正反复砍价呢。 “总之,你继续留意从极圣宗来我们乌山仙市的弟子,挑选那种看起来有点实力,有切实背景的人,与之接触。” “张贺这条路行不通,那就换一条路。总之,我们还得跟极圣宗打交道。极圣宗凡间势力的代言人,我们要争取到手中。” 胡盟拱手,“是。” …… 相比于胡名的理性,韩氏商行的韩五由于年轻,显得更血气方刚,意气用事。 他在张贺来到乌山仙市不久后,也找到了对方。 “你有毛病,我认识你吗?” 张贺一句话撂下,让韩掌柜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厮,是想赖账吗? 韩掌柜如是重复找寻张贺数次,每次都被张贺白眼以对,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 韩掌柜心中疑惑越来越重,最后彻底对张贺失去了耐心。 “张先生,你莫非是不想认账吗?我们给了你那么多灵石,又给了那么多炼丹原料,你莫非是想独吞不成!” “什么账?我今天第一次来这个坊市,何曾接受过你的灵石,你的炼丹原料了?你是不是患了什么癔症,净说瞎话?滚滚滚,别妨碍我买东西。” “你要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咋的,你敢对我动手?你大可试试看,我可是极圣宗的人,惹怒了极圣宗,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年轻的韩掌柜被气得七窍生烟,手指着张贺,双目似要喷火,“好,好,算我看走眼了。张贺,你给我走着瞧!” “傻逼。” 看着张贺转身离去的背影,韩掌柜低吼。 他虚手一握,腰间的储物袋处金光一闪,随即一张金色小符出现于他右手掌心。 韩掌柜咬牙切齿地默念语句,然后向小符打入几团精纯灵气。 咻—— 金光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如流星般向北方极速飞掠。 韩掌柜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勾起,有了一丝得意的畅快,“社会不是遮天树,只有一物降一物!” …… “他妈的,这个鬼地方怎么回事,这里的人都是有毛病吗,张口闭口就说老子拿了他们灵石,神神兮兮的。” 张贺老脸漆黑,因为遇到了傻逼,他预计的目标没有达成,没能买到想买的东西。 “算了,明天去另一个坊市,不在这里待了。” 张贺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第二天一大早,驾驶飞剑离去。 刚刚飞出乌山仙市没多久。 轰隆隆…… 天际似有隐隐雷鸣轰然,空间产生了微微震动。 很快的,雷鸣声愈来愈响,愈来愈近。就在这时,张贺终于观察到,有数道惊鸿突兀自远方飞遁而来,灵压之强让张贺为之色变。 张贺不知是何事,连忙调动体内真元抵抗。 待遁光散去,五位修士直立高空,皆身披锦黄长袍,煌煌如天神。 为首者炼气后期圆满,距离筑基期只差临门一脚,其余四位亦有炼气后期修为,组合在一起,即使不散发任何威压,其气势也让人窒息。 “果然是你!” 为首者看清张贺面容,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狰狞,愤怒的气焰直冲颅顶。 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模样,张贺又惊又疑,“你们是何人?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青光已扑面而来,竟是一柄青色小剑,剑身光滑如水,折射摄人寒光。 炼气后期圆满的愤然一击,对于炼气中期的修士而言,其优势是碾压的,气息浓厚深沉,气势凌人。 张贺只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小剑,而是一座崩塌的大山、大浪滔天的海洋,尚未临近,就已感觉四肢僵直,没有任何任何反抗的余地。 第五十章 木张之战 “不说二话的就出手,如今的修行界,竟然如此的险恶吗!” 张贺也有了火气。几个后辈不讲道理,竟然一见面就大打出手,南疆就是南疆,不受开化,比之中原差多了。 他毕竟是年长的修士,虽然修为境界没有进展,但在其他方面有着深厚的积累。 张贺当即轻抚腰间储物袋,召出一方巴掌大小的灰褐印玺,这是陪伴他多年的灵器,在这些年的蕴养下达到了上一品的品阶。 灰褐印玺在张贺驱使下,微微震颤中,散发一缕缕奇妙气息,印玺下方似在勾勒形状,一条条光丝缠绕交织。 哗! 张贺向印玺渡送一团凝炼灵气,脸色显而易见的苍白了几分。 紧接着,一个大写“死”字自印玺中激射而出,与青色小剑碰撞在一起。 当! 一阵快刺破耳膜的尖鸣声中,两股强大的气息相互湮灭,剧烈的波动让下方树林断裂无数枝条,落下无数叶子。 张贺被波动扫中,顿时身体腑脏如被搅动,一阵不舒服。 反观对方,高高在上,并没受到什么影响。 毕竟修为的差距在这里,别人的信手一击,自己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对抗。 那人冷笑,“老头,你真以为你能抗衡我吗!” 张贺脸色苍白,双眸却又透出深处的阴厉。 妈的,要不是我这具资质普通的根骨,要不是我贫寒的出身,我早就突破了境界,一个能打你们十个!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莫名其妙攻击我?” 张贺强忍恼怒,放低姿态,开口问到。说实在的,他真的不想与对方动手。 “呵,还装傻呢。你偷来的那些灵宝呢?二级符箓呢?怎么不用出来?再不用出来,你就要死了。” 那人根本不打算与张贺交流。这老头端了木氏府邸,让木氏脸面尽失,将老头千刀万剐都算便宜他了。 “还有,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那人低吼一声,双掌合并,迅速运转功法,体内真元疯狂汇聚。 短暂的片刻,附近范围狂风骤起,地卷云翻。 那人松开双掌的一刻,一道弯曲刀刃显形,散发璀璨光亮,无法直视。 嗡—— 光刃盘旋飞出,似快实慢,须臾间便飞旋到张贺面前,凌厉的刀刃将他的长长白须给切断,紧接着就要砍断他的脖颈。 “不!” 刀刃速度太快,只听见张贺惨叫一声,尸首飞离,头颅高高飞起,一个弧度过后与身体一齐掉落入下方的丛林中。 天上的五人皆一愣,没想到老头这么轻易就死了。 其中一人向为首者斥责道:“木一鸣!大使可是要活捉他的,你怎么就把他杀了。” 被称作木一鸣的为首者,难以置信地望着张贺刚刚所处的位置,双眼滚圆,“不应该啊,我刻意控制了力道,那老头竭尽全力的话,应该可以抵抗下来,不应该这么轻易就死了。” “有什么不应该的,你刚刚那一击,初入炼气后期的人都不一定接的下,更何况是个年老体衰的老头!” 有人指着丛林,忽道:“不对,你们看,他尸体不见了!” 众人听闻此话,连忙将神识覆盖过去,一看,果然,张贺的尸体消失了。 木一鸣略一思忖,便领会过来,一拍大腿,牙关咬的咯吱作响,“老东西,竟然这么狡猾!” “他肯定是用什么秘术诈死,趁我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偷偷溜走了!” 张贺毕竟年龄够长,自然积累有一些特殊的手段。 几人怒吼出声:“找!” “用封天锁地阵!” “好!” 五人各自祭出一根玉杵,玉杵光滑剔透,可以看见其内部结构精细巧妙,条文密密麻麻,竟是二阶的灵宝。 五人齐齐手恰印诀,将一道道灵气打入玉杵。 嗡! 嗡! 嗡! 五根玉杵开始环绕,开始旋转,愈来愈快,留下阵阵残影。旋转中插入地表,恰好占据五个方位。 地面开始颤抖,灵气流动紊乱,树木摇晃,落叶飞舞。 玉杵勾勒出一个浅白透明屏障,以五人为中心,迅速扩大,笼盖了方圆数十里的范围。 凡在屏障范围内的事物,全部受到阻滞,运动速度变得无比迟缓。 这时,一道耄耋身影映入五人眼目。 正是张贺。 张贺背贴隐性符箓,正往外边飞掠,眼看就要跑出屏障覆盖范围了,结果还是没能逃出。 “老头,你过来!” 木一鸣狞笑着,虚手一握,空间中灵气凝聚,快速凝成一个大手虚形,朝张贺横扫而去。 操纵天地灵气,这可是筑基期才有的本领,木一鸣的的确确只离筑基期临门一脚了,能初步领悟这个境界的手段。 “不!” 张贺目眦欲裂,自然意识到了大手虚形的不一般。 慌乱之中,身上的符箓如流水般甩出。 然而他身上的这些符箓,最高品阶也不过一品,在筑基层次的法术中,如纸皮般爆碎,像一颗颗炮仗,微小的一连串爆炸后化为虚无。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张贺失声尖叫,眼见大手离自己愈来愈近,终于是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 “老头,乖乖听话,跟我们走!”有人笑道。 “跟你们走,我就能活下去了吗!” “当然不能!” “那老子就算死,也不可能让你如愿!” 张贺最后一缕血性被激发出来,在窒息般的压力下,他焚烧潜能,身上气息陡然逆转。 修士想要自绝非常简单,只需要让体内的灵气逆流,顿时就可以破坏经脉结构,让自己失去生命。 虽然结果凄惨,但张贺也不愿意活着受罪,一辈子恣意惯了,怎么可能甘心被他人摆弄。 木一鸣冷笑,“哼,想死,我不允许!” 其余四名炼气后期修士齐齐动手,几乎是瞬间便来到张贺四方。 他们动作划一,挥手间四根银针于掌心出现,向前一推,银针便落向张贺四处命门。 银针散发集中而不涣散的灵压,聚焦在张贺命门,张贺直觉一身真元和灵气接被压制,似是河流遇到了关闸的堤坝,无法下泻。 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让体内灵气逆流,也就无法自绝。 “不……” “我不甘啊!” 张贺仰天长啸,白发披散,模样竟有几分凄惨。 “老头,乖乖受擒!” “再不把你偷走的那些东西用出来,可真就没有逆转形势的可能了。” “呵呵。” “看看你现在,多么狼狈!你不想体面,那就有人帮你体面!” 木一鸣等人各自言语,看向张贺的眼神中,有得意,有仇恨,有愤怒,有冷漠,还有嘲弄。 第五十一章 事件了结,茅屋探访 所有发生的这一切,都被李元老身看得真切。 老身隐藏在地下,在玉杵阵法形成的时候,他同样在自己周身设下了阵法,对抗玉杵影响,因此他的行踪始终没有暴露。 在一开初的一开初,李元是打算,让老身亲自动手,将张贺了结。 后来不小心招惹了木氏,有木氏替他操刀,他也就没必要亲自出手,放任对方攻击张贺。 现在看这形势,木一鸣等人是想活捉张贺,带回建业仙市,受木熠天亲手处置,那李元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假如张贺被捉去建业仙市,必然将受到折磨与侮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是李元所不愿见到的。 张贺作为百艺厅酿酒艺的老前辈,李元出于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对他是有一定的尊敬的。虽然二人之间闹过不愉快,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有不满,也有些许敬意。 杀便杀了,没必要刻意辱之。 只见李元双手结印,驱动周身阵法,悄无声息地,似乎与玉杵阵法产生了共鸣。 嗡—— 五根玉杵中的一根,发生了轻微的震动,笼罩着此方天地的屏障,表面如水波荡漾,顿时,局部位置气流紊乱。 有一人恰好受其影响,掌中操纵的银针不小心脱力,银针像弹簧般刺破空气,穿透了张贺的一处要害。 张贺两眼一翻,瞬间失去了呼吸。 众人齐刷刷发愣,随即向那人,“老八,你干什么!” “你怎么把他杀了!” 那人茫然,不知所措,“我我我,我不知道啊……” “大使可是要活的,现在却死了。因为你,我们交不了差!” “我不知道,我明明控制好银针了,可为什么……” 众人起了内讧,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那人。 “好了,不要说了!不是老八的问题。” 木一鸣脸色阴沉的可怕,修为最高的他,看出了端倪,察觉到是阵法的异动影响了老八。 是有人动了手脚吗? 木一鸣释放强大神识,如刮地剔骨般扫视整片区域,一遍又一遍。 然而始终没能发现造成异动的原因。 “只是偶然吗?” “哎……” …… 极圣宗,酒元小居。 “呼,这样就完事了。” 李元身处凉亭,饮下一杯清茶,长长舒了口气。 麻烦解决,李元不但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有些惆怅,心情不振。 别人制符艺布阵艺等等,都有个好前辈好师父领路、指导,偏偏他的酿酒艺却遇见这样一个前辈,别说指导了,还使绊子,想置他于死地,这叫个什么事。 据说,张贺在年轻时期,也曾意气风发,热情大度,广泛交际。即使出身微寒,凭自己努力成为艺师,与诸多朋辈交好,建立了不小名声。 然而,随着年齿渐长,他却始终无法突破境界,阴霾笼罩着他。 眼见同辈人,一个又一个将他超越,到达炼气后期、筑基期,到达他一眼望不到头的境界。 于是他焦虑,他不甘,怨天尤人,自怨自艾。 须知,修行就如登山,愈往高处,到达的人愈少。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也是自然界的规则。 张贺只看见高位者的背影,却看不见同位者的侧颜,下位者的仰望。 本以为有了灵根,成为修士,就能与众不同。 谁成想,也只不过是成为万千鼠群中的一员,泯然众人,如石子丢进大海中掀不起一点波浪。 有人说,既然无法上升,那下降不就好了。 可他摘不下身为修士的身份,放不下骄傲,不愿像凡人一样回归普通生活,不愿单纯做个凡间的富贵翁。 于是便卡在半山腰,不上不下。 心中郁结着的无数负面情绪,渐渐地扭曲,扭曲,最终成为人人厌恶的模样,无人不避之。 李元长长一叹,像张贺这样的人,还有多少呢? 如果自己当年没有那么多前辈的提携,是否最终也会变得像张贺那样,郁郁不得志? “嗯?” 李元的思绪被打断,他收到了老身传来的讯息。 “木一鸣他们居然还想将张贺的尸身带走。” 李元不禁微微一愣。 “唉,人死了也不能安定啊,木氏真是对他恨到极致了,竟然想鞭尸。” 李元摇头,指挥老身,伺机将张贺尸身摧毁。 他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但也敢爱敢恨,爱恨分明。 对张贺的不满,在他身死后已经消散了,作为后辈,李元不希望他的尸首受辱。 尔后,李元想起来什么,起身走入室内。 不多时,怀里抱着几个酒壶,走了出来。 “走,去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 百艺厅庄长老的住所,是一间非常简陋的草庐。 草庐旁有一小撮竹林,竹子粗细不一,却通通长得极长,粗竹直直朝天,细竹却东西倾倒,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折。 走过杂草丛生的院子,小心翼翼抬起歪倒在路中间的细竹,李元来到草庐前,轻轻敲了敲门。 “庄长老,在否?” “庄长老?” 没听见有回应,李元悄悄把目光从虚掩的门缝中投进去,只见屋子里空空荡荡,很多酒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并没有人影。 “不在么……” 李元只好离开。 就在转身的一刻,他眼前一晃,手里一轻,怀里的酒壶不翼而飞。 只见,一个白短头发白短胡须的老头,坐在地上,抱着几个酒壶,咯咯地笑,“波”一声打开酒塞,鼻尖扫过壶口,顿时流露陶醉神色。 “嘿嘿,元小子,你怎么知道我的酒喝完了,挺懂事啊,懂得自觉送过来。” 庄明长老眼珠小的像豆丁,浅浅喝上一口酒,脸立马就红得跟猴似的。 光凭外表,很难看出他是个筑基强者,掌管宗门的一个大部门。 “嘿嘿,我猜的啊。” 李元也就地坐下,拿起一个酒壶,打开盖子对嘴便倒。百露酒的酒底是米酒,度数很低,因此可以直接喝。 “值得表扬值得表扬!” 李元笑道:“嘿嘿,庄长老,老喝百露酒会不会腻了些,我还给你带了平息凝神酒,” 轻抚腰间储物袋,一道白光闪过,又几个酒壶摆放在地面上。 庄明瞥了一眼,撅起上唇摇摇头,“平息凝神酒,一般般一般般。还是得百露酒,这才叫美酒啊!对了,之前叫你酿的百叶酒呢,下落如何了?” “你放心,出去一趟,原材料我已经收集好了,现在已经在培养酒灵,过个一年半载,就应该成形了。” “啧,怎么还要一年半载啊!慢哟!有没有什么手段能加速吗!” “哪有什么加速手段,咱们修行都讲究循序渐进,更何况酿灵酒,所谓陈年出佳酿,我这一年半载就酿成已经算是揠苗助长了……” 与庄长老交流多了,知道对方是没有架子的人,所以言语之间没有了那么多隔阂。 二人三言两语,随意闲聊几句话后,庄明似乎看出了什么,斜看李元,似笑非笑道:“无事献殷勤。说,找我干什么?有什么事吗?” 第五十二章 心思各异 “哎哟,庄长老,没事就不能问候问候您吗,我作为后辈,对您可是非常景仰的。” 李元皮笑肉不笑。 “呵!装,搁这装!”庄长老不由得笑骂,“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上次从我这拿了多少东西了。我可告诉你,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一点也不剩了!你别想着在从我这得到什么!” “哎,庄长老,您这话说的。晚辈这一趟来,单纯就是为了孝敬您的,感谢您这两年来对我的帮助。”李元还在客套,还在微笑。 “哼,呵呵。” 庄明盯着李元,手指点点对方,不禁摇头失笑,“你这臭小子。” “来来来,庄长老,三点几啦,喝酒先啦。” 二人碰壶,各自饮上一大口,不亦乐乎。 风拂过,竹林摇曳,叶子沙沙作响。 喝得忘乎所以之际,李元幽幽开口:“庄长老,老喝这几种酒,你不会觉得腻吗?你不觉得腻,我还觉得腻呢。” “呵呵,你小子,终于露出獠牙了!说,你想怎样!” “啧,也不是想怎样,咱就是说,如果想酿更多品种的酒,很多原材料都得到外界才能取得,在祁狼岭里没法找……您看,您能不能给我行个方便之门啊……” 李元终于暴露了目的。 极圣宗历经大劫,需要很长时间恢复元气,出于安全以及维持静心修行的氛围的考虑,并不会大规模地放开出行。所有人想出行,都得排队、审核,出行时间亦有限制,总之就是不能随意离开极圣宗。 然而,李元如果想做内外交易的中介人,总不可能次次排队,需要便捷的出入许可,才能让交易顺利进行下去。 所以才有了这一趟对庄明的拜访。 “呵,呵呵呵,”庄长老咧嘴,上下打量李元,老半天不说话,就在直呵呵的笑。 见状,李元的心情略微紧张起来。难道,不行吗…… 下一刻,他的心落下来了。 “可以啊。”庄长老道。 “长老明慧!”李元大笑着奉承。 “每两个月,可以出行十天,多了不行。” “怎么就这么点。”李元笑容一僵。 “呵,这是对你好,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啊,像你这个小小炼气中期,在外面就给蚂蚁一样,别人一脚都给踩死了。” “那倒不至于,我好歹也是极圣宗的弟子,把这名头抛出去,敢对我动手的人,还是极少的。” “呵,我们的名头,或许对一些大小势力家族有点威慑力,但那些居无定所的散修、劫修,可不会照看我们的脸色,能杀便杀了。你身怀诸多宝物,肯定是他的垂涎的对象。” 李元倾听到最后,忽地身躯一震。 等等,他怎么知道我身怀诸多宝物? 在注意到对方瞥向自己腰间储物袋的余光后,一个猜测瞬间在李元脑中升起—— 庄长老,竟然能看透储物袋里的东西! 李元暗暗吃惊。 储物袋关涉空间法则,而法则可是结丹修士才能掌握的,庄长老,难道不只有筑基境,而是更高层次的结丹修士?! 即使没有结丹,也离这不远了。李元修为太低,看不破对方的修为,只能作此猜测。 李元不知道,其实庄明心下也在诧异、在惊讶。 他隐隐约约看见,李元储物袋里,储藏有极多的二阶宝材,甚至三阶宝材,等等等等。 这可比一般筑基修士的收藏还要丰富。 这个臭小子,从哪搞来的这么多好东西的? 这东西多到,连他都有些心动了…… 二人表情各异,各有各的心思。 李元暗暗决定,不能再悠哉游哉下去了,要好好研习阵法禁制类的知识,然后给储物袋加上复杂的禁制,防止高修探查,将自己陷于不妙境地。 他相信庄明不会对自己心生歹念,但不能保证其他高修不会。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庄明,则迅速打消了心情的一丝悸动,对李元宝物没有什么觊觎。他作为高位者,自然有自己的风度和矜持,不会对弟子行强取豪夺之事。 关键的是,他对李元的印象刷新了,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臭小子。 看不透李元,庄明反而有些欣慰。 成熟的修士,就是得有自己的一些手段和方法,谋取到常人所谋不到的事物。 庄明对李元的特殊手段不感兴趣,只需要明确一点就足够——元小子资质不怎样,但某些天赋突出,手段神秘,心性也不错。 可以加重培养元小子,看看对方将来能不能传承我的衣钵……庄明亦暗暗做出决定。 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举起酒壶,大着笑喝酒,将刚刚的那一点小尴尬给抛之脑后。 庄明又道:“其实我刚才说的危险,不止来源于南疆修行界的散修、劫修,其实还有其他方面的来源。” “是什么?” 庄明不回,反问道:“元小子啊,我问你,我们极圣宗搬来祁狼岭,多久了?” 李元一疑,心说问这个干什么,“三年了。” “三年,三年……” 庄明喃喃,眼神渐渐变得冷寒,“搬来这个鬼地方,已经三年了啊。往生门和冥花宫,也占据我祖地三年了,三年时间,够他们稳定下来、接受各类秘境天池、建立各方势力了。” “那又如何?” “你觉得呢。我们的祖地,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千万年不更易,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暂时放弃,只要极圣宗不灭,迟早有一天还要打回去。事实上,我们将脚下的土地名为临安丘,也表明了我们的决心,我们一旦恢复实力,必将洗清屈辱,让他们血债血偿。” 庄明闭上眼睛,缓缓道:“假如你是往生门和冥花宫的人,你觉得,有这么个心腹大患一直未除,他们能安心吗?” “所以,他们要跑来南疆找我们茬子了?”李元道。 “找茬子……你这话怎么这么粗俗呢,总之,意思大差不差。可能现阶段他们还没空进入南疆,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会进行越来越多的干涉,最直接的表现可能是,他们将扶持诸多傀儡势力,将我们包围,一点点扼杀我们的成长。当然也不排除直接与我等大战……” 听完这些话,李元呼吸略微沉重。 关于敌对势力,李元有过一定的思考,但并没有仔细分析过。 经庄长老这么一说,李元意识到,现在的安稳日子可能要消失,将来会发生越来越大的动荡。 李元实力还太弱,如何面对危机与动荡,是庄长老这种层次的人考虑的事情,李元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事情。 目前,他的实力还太弱了些,一旦发生筑基乃至结丹层次的战斗,顷刻间即可化为飞灰——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多多少少给李元带来了不安感。 这种不安全的感觉,很不好受。 今后,要不要适当加快一下修炼速度,以增强自保之力? 第五十三章 允许交易 李元很快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除。 从棺材里走出,就相当于重活一世,他已下定决心,要将基础夯实到最牢固的程度,为此可以花上十年百年千年。 若是再像上一世那般急于成长,就无法突破化神期的桎梏、到达更高境界,那这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李元也并没有太焦虑。在当年那种情况下,他都能隐忍不发,在万千危机中偷跑成功,更毋论现在。 实在不行,就只能脱离极圣宗,成为散修了——当然,那只是最坏的打算。 他的名声,他的人脉,都以极圣宗为基,一旦离开,先前的努力很大一部分都要打水漂。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我目前还是专心按照自己的节奏修行。” 李元暗暗道。 咻—— 一道细微破空声,打断了李元的思绪。 只见一道光辉从天而降,身旁的庄明伸手一接,将光辉搂在手里,竟是一张巴掌大小的传讯光符。 “咦,张贺死了。” 庄明眼一瞪。 “他竟然死了?”李元故作惊讶。 “他的魂灯和形灯都灭了,大抵的确是没了。哎,可惜可惜,他可是百艺厅的老人了,竟然说没就没了。” 庄明叹气,心中是真有些怅然。 虽然张贺给人的印象并不好,庄明也与他并无太多交情,但二人毕竟也彼此认识五六十年了,这样一位老熟人的离去,多多少少令人感伤。 庄明忽然对李元伸出三个手指,说到:“三个月。三个月才能外出十天。” “卧槽。”李元一惊,“怎么突然改了,刚刚还说两个月呢。” “呵,你也不看看张贺,刚刚出门没几天,就遭遇了意外,你修为还不足他呢,不得苟着点啊。” 李元咧咧嘴,心说我真是谢谢你昂。 “长老英明。”李元强笑着拱手。 “呵。” 张贺喝下口酒,瞥一眼李元,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咂了咂嘴,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元一笑,道:“我想问下,张贺可有什么亲属?我想尽我所能给予对方一些帮助。” “就我所知,没有。他贫寒出身,无兄弟姐妹,家中只有一位老母,几十年过去,那老母肯定也已经逝世。” “哦,可惜了……” “怎么,你不是与他有怨吗?竟然还想着关照他的亲属?” “害,他毕竟是我的前辈,又是我们百艺厅的老人,固然有怨,但也要给予些尊敬的。” “嗯……你能有这份心,很好……” 庄明端详李元,越看越觉得顺眼,这个性格,已经超过很大一部分人了。 很快的,他眉头微皱,有些不满。 因为他看到,李元又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啧,又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吗!” 李元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道:“其实这次出行,我发现外边有不少修士,对我们百艺厅艺师制作的符箓、灵器等有需求,因为我们制作的产品更精良。他们出原材料出灵石,我们出力,这其中有不小的可交易空间……” 李元之所以将这话挑明了说,是因为先前与庄长老的对话,让他开始从宗门的层次思考问题,思考大局。 于是他突然联想到,如果将这种交易深化下去,很容易就形成利益团体。 以前极圣宗频出叛徒奸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与凡间势力交往过多,形成了一个个利益团体,进行利益勾结、利益输送。 这让很多不怀好意的人入门,也让很多门人被腐化,更使内部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团体,彼此斗争对抗,徒损宗门实力。 李元一个小小酿酒学徒,没背景,更没有修为,如果擅自主导内外交易,很可能,会挑动某些敏感者的神经。 他可不愿糊里糊涂做了些犯忌讳的事。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庄明脸色一变。 庄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李元,双眼猛眨,似乎想将他看个透彻。 这小子,胆子挺大的啊,是见钱眼开的傻呢,还是胆大包天的勇呢? 庄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思忖了好一会,他还是决定,准许李元的行为。 反正,这件事如果元小子不做,很快也会有其他人做。他能敏锐把握到这其中的际遇,也算是他的本事。 关键是把控其中的“度”。 “哼,”庄明冷哼,故作高深道,“你心里这点小九九,我还不明白?既然允许你出行,那就意味着我默许了。” 李元发愣,“原来庄长老早有此意。” “这么明显的暗示都领悟不到,我怀疑你灵智还不够完全。” “我太驽钝了,”李元不由惊叹,“今后还是得更庄长老多学学,如果能学到一鳞半爪,我将受用一生!” “哼哼。” 庄明有些小骄傲,心情飘忽忽的。 “不过,你得把握好这个度。你联系的人,只能限制在百艺厅范围内。你要是跟其他部的人联系,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 “我懂得我懂得。” 庄长老满意颔首。 紧接着,他额头一黑,整张脸阴沉沉的。 这小子,又作出一副欲语未语的神情,似乎在纠结什么。 有完没完啊? “特么的,你小子没完没了了!” “嘿嘿,庄长老,我……” “滚滚滚,去去去,你回去!不想听你说话了,滚滚滚!你给我回去!” “诶,诶……” 在庄长老手打脚踢的驱赶下,李元无奈,只能就此离开。 …… 回到酒元小居,李元按照所学,当即给储物袋设下多层禁制。 外人若将神识向储物袋试探过去,只觉幽深漆黑一片,不知有何物。 “不行,禁制层次处在一阶的水平,如果结丹修士要探查,仍然无法遮掩。” 李元干脆重新梳理一遍身上的所有物品,将有价值的宝材通通放进另一个储物袋中,由老身保管,新身则仅保留普通的防身之器。 近两个月以来,李元一直在东奔西跑,异常忙碌。 到了现在,他终于重归日常。 调教灵酒,夯实基础,学习知识。 值得一提的是,从庄长老处薅来的二阶御风舟,始终挂在腰间。 扯虎皮拉大旗,凡见之者无不隐隐生畏,愿意与李元来往的门人弟子更多了。 先前那些对李元爱搭不理的执事,知道御风舟是庄长老的代表,从此对李元愈加恭敬,好声好气的。 李元又举办了几场小型酒会,邀请百艺厅的艺师们前来饮酒,与诸多学徒、一级艺师交好,为内外交易作准备。 除此以外,他一直在等待一个人的归来。 最近两个月事件的一切源头,蓝亦婷。 第五十四章 周诺归来,促膝之谈 又两个月过去。 初秋的风吹走了夏日的燥热,祁狼岭闷湿的空气稍显得通畅。 林风呼啸,树叶四处飘落,撒了满地青绿。 李元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了周诺与蓝亦婷回宗的消息。 本来,按照时间规定,他们早在一个多月前,出行时长就已经耗尽,可足足延期了一个多月,才回到极圣宗。 据说二人在路上遭遇了意外,遭遇了袭击,无法抽身,艰难逃离,所以才延期。因而并没有受到惩处。 李元当即动身,前去周诺家。 大门虚掩,李元敲了敲,便跨入门槛。 只见周诺在院子里,躺于一张椅子上。房子里没有其他的气息,蓝亦婷应该不在。 “元哥,你来了!” 周诺见李元,就要站起来迎接。他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伤势,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双唇泛紫。 李元察觉到一丝不正常,两步便迈到周诺面前,将他按回椅子上,“坐。” 随即抽了张凳子,坐在旁边。 “不好意思元哥,回来得晚了,让你担心了。”周诺挠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李元关切地看着对方,神识细微探查,“你这伤……” “小伤!”周诺用力拍拍胸脯,发出砰砰闷声,通过这种方式表现自己的无碍,“执事还无偿给了我一些疗伤丹药,服用过后好多了!” “哦?那我问你,你现在可否正常运功,体内灵气流动是否顺畅?” “呃……” “呵,你的伤已经累及经脉了,还说小伤。运气好的话,也得一年半载才能自然痊愈,运气要是不好,甚至可能导致经脉具废,功法尽失!” 周诺愣住了,心头猛一跳,“这这这,有这么严重吗!” “我诈你干什么?” “元哥,那我咋办?”周诺苦瓜脸。 “放心交给我好了。” 李元起身,站到周诺面前。 只见他气沉丹田,调动周身灵气,汇聚于掌心,生生以灵气凝聚出数根银针,宛若实体。 快速出指,在手臂的虚影中,银针落于周诺身体各处的穴道上。 周诺直觉身体各处一阵阵刺痛,差点叫出声来,然而下一刻,体内淤积的灵气与真元一泻千里,顺畅流通。 周诺讶异,随即大笑出声:“元哥,你竟然还会医术!” “看过相关的一些书籍罢了。先别说话,凝聚心神,我接下来将要为你渡送真气,游走于你的各处穴位,你的真元要跟着我的引导,滋润经脉的同时不断修补,记住顺序,今后自己疗伤。” “好!” 两个时辰后。 李元收回真气,银针化为一缕缕灵气随风消逝。 他面前的周诺,体内有江流河泄之声,体表熠熠生辉,脸颊恢复了血色,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元哥……” 周诺审视体内状况,被这一疗伤速率吓到了。他仰视着李元,双目发颤。 对元哥的崇拜,攀升至一个新的高点。 “元哥,真的要多谢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李元洒然一笑。 李元的疗伤手段,关键在于激发人体自愈能力,这是最高明也最根本的疗伤思路。 周诺体质好,基础夯实得不错,本身的自愈能力就不错,在李元的激发下,短短两个时辰,伤势就已经恢复了三分之一。 周诺已经记住了刺激穴道的顺序,今后自己也能有效疗伤了。 “唉,疗伤完感觉,好饿呀。” “那是自然,你自愈效率被激发出来,消耗了大量能量。” “元哥,走,咱们去吃顿好的!” 周诺话音刚落,李元却重新坐回了凳子上,表情异常沉静。 李元道:“先别急着吃,你先说说,路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迟了一个月才回到来。” “哎。”周诺一叹,“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和蓝蓝久居宗内,心情有些厌烦,就想着出去到处逛逛,我们去了喧闹的仙市,去了安宁的农家,去了荒无人烟的孤城,也去了飞流直下的瀑布……” 说着,回忆着,周诺双眸放光,嘴角含笑。 “我们看风景,吃美食,一路上都很顺利。然而就在回程之时,我们路过了一处名唤厄林沼的地方,那里竟然有一处一级灵脉,不少的异兽游窜。” “或许是我们不小心闯入了某个厉害异兽的领地,激怒了它,我们就此被这只异兽盯上了,像附骨之蛆一样禁追我们不放过,无论我们怎么跑,用了多少隐匿阵法和隐匿符箓,它总能找到我们踪迹。逃跑途中又招惹了其他的异兽,九死一生历经无数危险,才终于逃出了那个鬼地方,所以才耽误了回程时间。” 李元道:“你受伤太多又没能及时痊愈,难怪你的伤竟然深及经脉。” “害,”周诺甩了甩手,“归根结底,还是我实力不足。等我修为增进,一定要回去,找那只异兽报仇,哼!” 李元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委婉,直言道:“周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只异兽能一直紧追上你们吗?”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太强了吗?” “他强到有二阶吗?” “这,感觉还没到那种层次。” “那最多也就相当于炼气后期的水平。你觉得,如果遭遇一位炼气后期修士,凭你身上的装备,真的没办法逃过他的追杀吗?更毋论它只是一只异兽,灵智尚未开发完全,所凭借的也只有自己的肉身。” 听到这番话,周诺陷入深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那只异兽总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元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诺想不通,彻底迷糊了。 “唉……” 李元站起身,负手而立,“周诺,你知道,在你们离开极圣宗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 “我很早就酿成了一款一品的灵酒,名为平息凝神酒,我并不打算将其公开,因为这款灵酒的催化物有残缺,百艺厅并未收录,再者其酒方遗失,被邪道所得。当时我连酿酒学徒也称不上,如果暴露出我早就酿成一品灵酒的消息,反而会被怀疑是邪道安插在极圣宗的探子。” 李元继续道:“所以,关于这款酒,我极少将其展露出来,寥寥数次,也只是拿来当你我的下菜酒。” “然而,就在你和蓝亦婷离开极圣宗的第二天,张贺忽然拿到了这款酒,以之为证据,向长老举报我为邪道暗子,差点就让我名声败坏。好在我及时应变,他没能得逞。” “张贺素来与我不对付,这点你也是知道的。我不可能让他进入我的酒窖,得到我的酒,那么,他手中的酒从何而来?” “近些时日,我只在你修路负伤后,给你送去了一罐平息凝神酒。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周诺自然记得这件事。但他向来稳重,被嘱托要好好保管此酒,他自然小心谨慎,不可能是由于他的纰漏,导致灵酒流出。 那么,就只可能是…… 周诺脸色变化,再驽钝,也明白了李元矛头所指。 他猛然起身,呼吸紊乱,椅子在泄露的气劲中倒飞撞向水井,“不可能!不会是这样的!” 第五十五章 不欢而散,林中交锋 “不,不会是这样的,元哥,你一定搞错了什么,蓝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你说,她做这事图什么呀,对?” 周诺摇头,终究是情感占据上风,不相信自己的道侣会刻意针对自己的挚友。 图啥啊? “唉!” 李元长叹一声,“你觉得,她是刻意针对我吗!不,他的目标是你!只是因为我与你交好,她担心我的报复,所以连我一并算计了!” “啊?” “先前我也提到,你们被异兽穷追不舍,始终无法彻底摆脱。你仔细想想,在逃跑的过程中,她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经李元点拨,周诺展开回忆,细细思索当时的场面。 脑海中的画面不断闪过,在刻意的观察下,他果然发现了很多端倪,诸多小动作、不自然的神色,像是一笔又一笔黑墨,染黑了周诺心中对蓝亦婷的印象。 李元道:“她就是想,同时置你我于死地。” “不是的!” 周诺表情挣扎,十指紧握,因为大力,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掌心内,带来一阵阵疼痛,直达内心…… “三年了,三年了,我们已经认识三年了,我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 “现在你没事,我也没事,说明这一切都有可能只是意外,元哥你的酒是不慎流失的,那只异兽或许有莫名的追踪手段我没有察觉罢了!” “一切都是巧合。” 李元皱眉,有些不满于周诺的表现。 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他居然还选择相信蓝亦婷,用情太深了些…… “周诺,你……” “元哥!” 周诺咬牙,重重冒出两字,随后像泄气的皮球一般,话语变得有力无气的,“不要再论这件事了……我不想再听了……” 李元默然。 良久,一声叹息。 言多伤情,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也不宜将话讲得太透太明白,也不应该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将对方逼得太紧。 李元只需将信息传达出去即可,怎么反应,怎么处理,归根结底还是对方的事情,对方如何决断,李元管不上。 “周诺,你记住,我不会刻意地说骗你,误导你,害你。我李元是把你当朋友的。” 周诺红着眼眶,黝黑的瞳孔定定注视李元,“蓝蓝……也不会……” 李元拍拍周诺肩膀,扭头转身离去,在门口丢下一句话后,无影无踪。 “那顿饭,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们再吃。” 声音悠悠传荡,在院子里徘徊。 周诺忽然蹲下,抱头痛哭流涕…… …… 夜晚。 丛林中。 李元背靠粗壮树干,双手抱臂,默默运气调息。 在树冠缝隙中透下的细微月光中,他的侧脸明暗交错。 簌簌—— 伴随着树叶树枝被踩踏的声音响起,一道娇小的身影由远及近。 李元忽然开眸,剑指点出,一柄由灵气凝集就的淡金色小剑射出,光芒刺破了沉寂的黑暗。 娇小身影反应迅速,步伐灵活而巧妙,身形扭转,躲开了灵气小剑,小剑射在一棵树干上,撞下哗啦啦的落叶。 只见,娇小身影怀中掷出一张符箓,符箓发光发亮,落于地表。 下一刻,李元脚下,藤蔓荆棘迅速生长,片刻间已长至齐腰高,似要将李元捆绑。 李元冷哼,肘击背后的树干,腾身而起,脚尖轻踏藤蔓,几个动作便已跳出牢笼。 然而就在他身子尚在半空时,娇小身影驱动一件画幅法宝。 画幅散发幽幽气息,一条粗黑毒蛇从图中飞射而出,可怖的大嘴咧得巨大巨高,可将李元整个人给吞下。 毒蛇阴冷,尚未临近,其散发的气息就已让附近空气骤然下降,落叶结霜。 李元腰间,一道微光闪烁,随即一柄明晃晃铁剑出现在手中。 铁剑散发微光,一道道条纹被激活,中正祥和的气势释放开来,亦是一件品质不错的灵器。 这时,毒蛇来临,李元举剑横扫,两股强大气劲猛烈碰撞,附近树冠疯狂摇摆,无数叶子如磅礴大雨般落下。 终究是毒蛇不敌,自嘴角处被切开,一直延伸到蛇尾,化为一团灵气随风消逝。 娇小身影吃惊,未等她反应过来,李元便已举剑向她刺来。 娇小身影袖子一甩,几个长幡落于自身四方,刹那间长幡共鸣,彼此勾勒,形成一层又一层绿色护罩,相互磊叠,凝炼坚固。 灵剑剑尖触碰屏障,屏障上一道道波光不断闪烁,咔擦,咔擦,屏障没能坚持多久,便已产生细密蛛网般的裂缝。 娇小身影显得慌乱,一连掷出数张符箓,刚刚注入些许灵气,准备驱发时,“锵”,一道清脆的玉盘破碎声响起。 灵剑刺破屏障,随后便刺向符箓,砰砰砰,一连串符箓爆炸,来到了空门大开的娇小身影前。 娇小身影无比害怕,抱头蹲下,传出了哭泣的声音。 “别杀我……呜呜……” 见状,李元一愣,手中的灵剑略有停顿。 “嘿!” 轻笑声中,娇小身影忽然起身,手中不知何时与多出一条长鞭。 一记惊艳鞭法使出,长鞭向上一撩。 李元只觉面前场景一变,有长江掀起的怒涛,下一刻是高山下坠的落石,无边气劲扑面而来。 他眼神一冷,向灵剑注入浓厚灵气,灵剑铭文大发光明。 轰! 激烈的对抗中,长江被截流,落石被斩碎。 娇小身影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树干上,身子反弹,刚要扑倒在地上,冰冷的剑刃按在了她的肩头,稳住了她的身体。 一道月光洒下,照在那人的脸上。面容娇柔可爱,笑靥甜美,正是蓝亦婷。 “李大哥果然深藏不露,亦婷佩服。” 蓝亦婷强忍下腹中的翻滚,开口笑道。 “哼,用这种卑劣手段,有用吗?” “对大多数人来说有用,可到了李大哥面前就失效了。” 蓝亦婷仰面看向李元,“你明明才突破炼气中期不久,但真元之浓厚,运用灵气手法之巧妙,都达到了炼气六层的水准,真是罕见。而且你的灵器也非凡品,品质极高,真不知你从哪搞来的。” 李元眼神冷漠,收回灵剑。 然而在收回灵剑的过程中,剑气泄露,在蓝亦婷的玉脖上留下一道鲜亮的血痕。 蓝亦婷就着树根躺下,大大咧咧,“为什么不杀我?” 李元不语。 谁该杀与不该杀,李元心中有个秤砣。 该杀的跑不了,不该杀的也不会冤死了性命。 他不是弑杀之人,戾气也没那么重,凡有举动必有理由,并不是恣意而行。眼前此女只不过是略微冒犯了他,还没穷凶极恶到必杀的程度,所以他只是略施惩戒即可。 蓝亦婷却是很得意,以为自己获得了胜利:“我知道了,你不敢杀我,你怕杀了我,会惹得周诺不快,导致绝交。对?嘿嘿。” “你还好意思说他?!” 李元懒得解释那么多,看着对方那肆意的笑容,他深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气。 “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五十六章 蓝之旧事 “为什么?” 蓝亦婷哈哈大笑,笑得恣意,笑得张狂,少女身形的她,却发出这样的笑声,令人从心底感觉怪异。 “他死了,我就能继承他的功绩了,那数量可不少呢,足够我一路晋升到炼气六层圆满了,再努力一下,没准就能炼气后期呢……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李元斥道:“你老老实实,也能攒够功绩,顺利晋升!” “呵,那得花多长时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过了那个岁数,突破的难度就会与日俱增,就像张贺那样。” “那你也不该用如此恶劣的方式!周诺对你多好,用情多深,你怎么忍心骗他的!你还有良心吗?” “我能骗过他,那也是他心甘情愿啊,要知道,一个不愿意被骗的人,怎么样也不会被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李元终于感到些许恼怒,“无可理喻!” “哈哈!” 蓝亦婷终于将体内紊乱的灵气压下,脸色恢复正常,粉粉扑扑的双颊,肌肤在月光下显得稚嫩水灵,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能勾起男人内心深处的保护欲,引人爱怜。 只有李元知道,眼前此人,是彻彻底底的妖女。 “李大哥,你是天才,有百艺方面的天赋,有酿灵酒的超凡才能,你的天赋让那张老头嫉妒,让长老赏识,你根本不了解我,根本无法体会我们普通弟子的感受。” 李元冷哼:“你才刚刚回来,倒是把我打听的差不多了。” “哈哈,这极圣宗,说大很大,说小很小,发生了什么事,消息就跟着林间的风一样,一夜就传遍了上上下下。你估计还没意识到,现在你有多出名?百艺厅和外门弟子都说,你要成为百艺厅长老的继承者了,无数人撞破脑袋想与你结交呢。” “我有这么出名吗?” 李元一愣。他只是感觉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变化而已,语气好了些许,或许是当局者迷。 风头太盛也不是好事,李元决定,回去便把御风舟收起来,不显摆了。 望着李元变化的神色,蓝亦婷又笑了,似笑非笑,笑得苦涩,像是在自嘲。 “所以我说,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了解我们普通弟子的感受,根本不了解我们普通弟子的境遇……你让我老老实实?呵,这个世界上,老实人,就永远会被欺负,老实人永远没有好下场……” 蓝亦婷伸出双手,张开十指,在李元面前展示。 “看,我的手。” 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可人儿,双手却布满厚厚的老茧。 粗糙。 泛黄。 手中的条纹有反复开裂又愈合的痕迹,像田野上纵横的阡陌小路,散发着泥土的气息。 “我在来到极圣宗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家里五六个兄弟姐妹,每个人都要随爹爹下田劳作。我虽然排老幺,可也要帮忙下田捉虫,到了能举起锄头的年纪,也要绑起袖口耕田锄地,当时我比现在这个模样还要小……你能想象这样的场景吗?你过过这样的日子吗?”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如此辛苦?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我们才能维持生活!修士眼中轻描淡写的生存问题,在我们眼中,就是沉重的大山,压得每个人的喘息不过来,压得每个人天上挺立的脊梁弯下去,弯下去,然后再也直不起来……” 蓝亦婷歇斯底里地低吼,很快两滴晶莹在眼角中酝酿。 她揉了揉眼角,将情绪揉成一团,揉作一抹苦笑。 摇了摇头,抬眸,从树叶的缝隙中看月亮。 良久后,她继续开口道:“凡人的生活很苦,很难,在交付了官府的各种苛捐杂税后,我们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余量,一家子七八张嘴,我们省吃俭用,平时只喝粥,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饭……通过这样近乎苛刻的节俭,我们攒下了一小仓库的粮食。” “为什么要攒粮食?因为我们要用这些粮食卖去换钱两。看病要钱两,兄弟姐妹们的读书要钱两,做什么事都要钱两。” “我们耕田锄地,收获的成果就三个用途,缴税,自用,和换钱两。” “我们虽然日子过的苦,但还算勉强过的下去,不过,一年到头什么也不剩就是了。” “有年夏天,城里传来消息,收粮的单价竟然罕见地上涨了几钱,有很多农户将储粮拿去卖了,多得到了不少银子。我爹爹和大哥得知这件事后,也有些意动。” “按以往,我们是在秋收后才卖粮的。根据今年的收成,减去我们自用所需的粮食,看到底还有多少余量,再决定卖粮换银两。” “可是,当时我到了上学堂的年纪,如果按照惯例在秋收后卖粮,粮食的收价太低,我们能得到的银两只够让哥哥姐姐们上学堂,无法让我上学堂。” “这一年,田里的稻长势很好,预估收获是极丰富的,足够纳税和我们来年的自用。” “所以在这个夏天,爹爹和大哥决定提前卖粮了。” “果然多卖得了三两银子,够我上学堂了……大家都很高兴。” “然而我们高兴没多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水,持续三天三夜,将稻田淹没。” “这一年,颗粒无收。” 说到这,蓝亦婷猛一哽咽,欲语泪先流。缓了好一会,才接着道: “我们田里没了收获,仓库里的余粮又早拿去卖了,所以我们只能用银两去买粮。” “可是你知道吗,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城里粮价飞涨,比先前高了足足十倍,二十倍……” “我们的银子很快用完了。不得已,我们只能把土地卖给士绅,换来几日的口粮。” “很快的,我们世代相传下来的土地,全部改名易姓,成了那帮士绅的囊中之物。”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那帮士绅的计划。他们先刻意操控粮价,大力造势,宣传,让无知的农户们提前将家中余粮卖出。” “然后请来修士,人为制造一场罕见的大水,将大家的所有作物毁去。” “这时再刻意抬高粮价,将我们的存银全部耗尽,变相逼迫我们将土地售卖出去。” “于是,只有我们农民受损的世界完成了。” “而士绅们,站在我们的土地上,觥筹交错,彼此夸赞对方的手段高明,好不风光。” 第五十七章 疯狂野望 “大哥内疚,跳河死了……” “姐姐被迫去当士绅的丫鬟了,而且还是做美人盂,没多久便自缢了……” “爹爹染病了,躺在床上,气息一天比一天弱……” “哈哈哈……” “老实人!这就是老实人!” “我们老老实实耕田锄地,按时纳税纳粮,最后为什么是这个结果! “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蓝亦婷痛苦地嘶吼,拳头狠狠地捶向一棵大树。 轰隆一声,大树树干折断,惊动乱数十只鸟雀,扑扇翅膀四处乱飞。 “为什么……” 她转身,看向李元,眼眶泛红,秋眸如水波光粼粼,透露着哀怨与愤懑的复杂情绪。 李元眉头紧皱,呼吸沉重。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 李元其实也是凡间小农出身,不过并没有受到士绅和官府的压迫,一个小山村,有相当一段时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后来蛮兽破坏了他的家园,他被迫出走,在那之后,很快便遇见了引路人,踏入了修行界,自此便与凡俗相隔绝。 后来,他将精力都放在提高修为和对抗蛮兽上,很少将目光投进凡俗界,并不太关注凡夫俗子的生活。 虽然他对凡人生存的大不易,有所了解。 可也没意料到,竟然艰难如斯…… 士绅太狡诈了,竟然想出这种法子侵害农户。 官府太黑暗,为公者不顾生民死活,苛捐杂税。 都说勤劳能致富,好人有好报,这话,哪传出来的……? “李大哥,你说不出话了。哈哈!” 蓝亦婷开颜一笑,却是没了先前的幽怨与不满,眼睛炯炯有神,与刚才判若两人,如调皮少女般,嘴角的那一抹微翘充满了戏谑。 李元微微发怔后,不禁暗暗咋舌。 此女表情转换得太快了些,到底是表演?还是情绪的真实流露?还是二者皆有? 难怪能将周诺迷得理智不在,有些本领的。 李元恢复警惕,心中对蓝亦婷一丝同情,灰飞烟散。 任你怎么说,如今你也从被欺诈的人成为了欺诈的人,将自己的痛苦置于他人之上,将痛苦传播。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种行为都是非道义的。 蓝亦婷道:“李大哥,由此可见,所谓的老老实实,所谓的‘正道’,是没办法让人改变命运的,只会让人在重压下一点点沉沦,碾压为肉泥。” “我刚来极圣宗的时候,被分配到伙房,需要上山下山运送干粮面粉,除鸡毛剃鱼鳞,做菜做饭做馒头,早上起得比狗早,晚上睡得比猫晚。” “来到这里,不像是修行,而是换了个地方做苦力。一天到头,留给自己的修行时间很少。而且,只能得到固定的、微薄的功绩。” “如果这顿饭做的不好,菜里的盐放多了,调面团时放多水了,还会遭到处罚,一天到头,半点功绩没得到,还被倒扣……” “你和周诺是巡山弟子,有的是时间练功,有的是功绩赚,轻轻松松,大把大把的丹药送进你口袋里,修为自然与日俱增。” “你怎么可能理解我?” “你怎么可能明白我的处境?” 李元阖眸不语,任由对方发言。 蓝亦婷跳到李元面前,俏脸贴近,仔细端详李元,左看右看,嘻嘻一笑,又退开两个身位。 “所以,在即将大撤离的时候,我把伙房的情报卖给邪道的暗子了,果不其然,伙房的那一队人被全歼,没一个跑出来的。” “咯咯咯,而我,成了当时伙房剩下的唯一一个弟子。来到祁狼岭后,自然而然就成了伙房的主事。” “自那以后,我再不需要持刀撩袖,也再没人能扣我的功绩。” “闲时谈情说爱,修炼己身,好不惬意……” 李元忽一开眼,双瞳射出寒芒。 没想到,眼前这人,竟与邪道有勾结。 “呜哇!李大哥,你的眼神好吓人!” “嘻嘻,不过吓不到我!” “而且你也查不到我,我只是与那邪道暗子做了个交易而已,我的心还是向着咱们极圣宗的。如果你要问那暗子是谁,没事,他也早死了,现在宗里基本没暗子了。” 蓝亦婷目光轻佻得意,张开双臂,踮起脚尖,绕了个圈圈。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刚刚那些话,只不过是在反驳李大哥所言罢了。” “我真正想说的是,”蓝亦婷点了点自己的胸脯,“灵根、身份、修为……关键是,力量!” “你知道吗,当我被路过的极圣宗执事发现,具有灵根,满足入门条件的时候,在当地引发了多大的声势吗?” “街坊邻居抓鸡提鹅,踏破了我家的门槛。” “老死不相往来的五服亲族,忽然前来认亲,送金送银。” “那些某夺我们土地的士绅,第二天就将土地如数奉还。” “县太爷亲自造访,请来名医,很快就将爹爹的病治好了。” “二哥中举中进士,主宰县府大小之事;二姐嫁给了州府大户做正妻,风风光光;三哥做起了生意,穿金戴银,富可敌国……” “你说,为什么会这样?” 李元默然不语,蓝亦婷笑着继续道: “因为我有灵根!我可以修行!我将成为修士!” “不仅如此,我还被收入了极圣宗,我是极圣宗的修士!不是那些野鸡宗门野鸡家族的修士!” “凡人敬我畏我!因为我有力量!我是修士!” “呵,士绅有钱,县太爷有权,那又如何?” “我是修士,生杀大权在我手,屠凡人如屠狗!他们怕我,畏我,所以敬我。加倍地对我的亲族好,生怕触怒我。” 蓝亦婷笑声咯咯,眉眼弯翘。 “我在伙房,虽然担任着主事的位置,但日常杂务还是不少,需要操劳的事情挺多,始终没法顺利突破的炼气中期。” “后来,好不容易突破到炼气中期,我调到了另一个部门,负责调度物资,不再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务,工作更轻松了,有更多的时间修行,而且得到的功绩也更多了,换来的资源更多,修为进展也更快了。” “这告诉我们什么?” “告诉我们,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所以,我要变强,我要变强,我要变强!” “我要炼气后期,我要筑基,我要结丹……” “我要把那些曾经踩在我头上的人都掀翻,爬到顶峰,越快越好……” “我发誓!” “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 蓝亦婷银牙咬紧,双手虚握,目中有疯狂与野望。长发无风飘起,活脱脱一位邪恶妖女,偏偏又是天真少女的模样,给人以强烈的反差感和震撼。 “嘿嘿,李大哥,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第五十八章 认知冲突 “你的想法,太偏颇了!”李元重重吐出几个词,却不多说什么以反驳。 他已经意识到,此人已经有了一整套自圆其说的理论与思想,与她争辩没有意义,因为到最后,只能归结于在某些事件的基础认知。 而这些认知,往往是根植于个人的经历。 个人的经历不变,她对世界的基础认知也不变。人怎么可能改变他的过往呢?所以他的基础认知也无法改变,其世界观人生观也不会变。 归根结底,是大家对世界的认知不一样罢了。 既然如此,无论怎么交流也没有任何作用。就算再雄辩,再有口才,也不能真正地改变对方的认知。 李元吁出口气,缓缓道:“我只想说,谁没有痛苦的时候,谁没有困难艰辛的时候。” “有的人即使困处茅庐,也在高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苦痛的经历,不应该,也不足以,成为你将痛苦散播出去的理由。通过侵犯他人的的利益而谋取到的利益,本就不符合正义。” “你当年被士绅欺诈,被官府压迫。殊不知,现在的你,和当年的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蓝亦婷仔细盯着李元好半晌,像是在盯着一个傻子,那双眼睛好像在说,你讲话怎么那么幼稚呢。 她冷冷道:“哼。都说了,你是天才,你有背景,了解我们普通弟子的情况,体会我们普通弟子的心情。” 李元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别忘了,我一开始也是普通的外门弟子,跟你同一批入门的,大家都没什么背景。你在伙房中遇到的困难,我在巡山中也多多少少遇到过,只不过是形式不同而已。” “至于酿灵酒,我敢说,只要是个人就能酿成,关键在于你能不能沉下心耐得住寂寞,所以这方面的才能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炼器、制符的才能才叫真的才能。” “人人都想做好人,走正道,可现实阻拦了他们,逼迫他们走上了歪门邪道。”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始终恪守己身,在原则上遵守正义,不希冀改变全世界,但望有人能在稀薄的光辉下砥砺前行。” 蓝亦婷怔然。望着李元深邃的双眼,她忽地摇头失笑。她也终于意识到,眼前这男人同样思想成熟,心灵强大。 “好,你清高,你正义,在你面前,我们都是妖魔鬼怪!” 蓝亦婷也不再说些什么。 既然大家没有共同观点,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李元道:“我只警告你一句,周诺是我的朋友,你要是把事情做的太绝,伤他太狠,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还是我道侣呢,”蓝亦婷浅浅一笑,“你是他爹吗,管的那么宽?我们怎样,你都没资格管,因为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蓝亦婷将手伸进怀里,摸索了片刻,取出了一件灵器。 灵器为小刀模样,刀身锈红色,不过巴掌大小。 “看!” 小刀的刀柄被蓝亦婷捏着,在李元面前晃悠。 “这是……” 李元眯眼,辨认出的那一刻,瞳孔微微震动。 这不是,周诺的本命灵器吗?! 当时,周诺还跟李元吹嘘,这柄小刀是他花了大量功绩才换来的,虽然品质只有中一品,关键在于它内部参杂有一缕地母金,有不断晋升成长的潜质,算是外门弟子能兑换到的顶格灵器了。 周诺当时对李元说,打算将此宝视为本命灵器,不断蕴养,随他一起成长。 可现在,竟然在蓝亦婷的手中。 难道她…… “你别激动呀,这是他主动给我的。” 见李元快要发作的模样,蓝亦婷得意一笑,忙把小刀插回刀鞘里,塞回怀中。 李元凝视:“哦?他舍得把这么贵重的灵器给你?” “有什么不舍得的。就今天下午的事,你走了之后,他就立马就给我了。嘻嘻,你跟他说的那些话,他是完全没听进去哦。” “哼!” 李元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嘿嘿,李大哥,再见啦!” 蓝亦婷踮着脚,挥手送别李元。 望着李元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明暗交错的深林,蓝亦婷目中流露一丝狡黠,忽地将袖口往外一翻,撕下一张贴在上面的符箓。 符箓张贴处,是一个夹层,她从夹层里抽出了一小颗晶蓝色的石头。 留声石。 记录了从李蓝二人彼此交战,到不欢而散的全过程。 蓝亦婷早在来丛林前,就已经将留声石藏好,特地以符箓隐藏。 里面记录了不少的原声,好好删减、运转,没准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嘻嘻。” 蓝亦婷窃笑。 然而下一刻,她表情凝滞。 且见留声石砰一声炸开,化作齑粉,像沙子一样从指尖流下。 她发愣。 过了好一会,噗嗤一声,不禁捂嘴而笑。 “咯咯咯,李大哥,厉害厉害!” 下一刹,眼中的笑意收敛,化为一抹深沉的阴厉,以及深深的忌惮。 “李,元。” 她轻念到。 其实当时,与周诺在厄林沼躲避异兽的时候,蓝亦婷有无数次机会,可见了结周诺的性命。 之所以最后留周诺一命,是因为她冥冥之中感觉,仅凭张贺,掰不倒李元。 一壶来历不明的灵酒,换作任何其他人,都足以成为定罪的证据,让那人百口莫辩。 即使无法定罪,在如今极圣宗杯弓蛇影的大环境下,也会招致深深的怀疑。 但她就是有那种冥冥的感觉,李元不会被她的小动作给打到,她千万不要对周诺下死手。若周诺真死在了厄林沼,李元一定会向她动死手。 就是在这一股莫名其妙而又玄而又玄的感觉中,她最终放弃了原初的计划,和周诺一齐安全返回门中。 回来后,她第一时间打探消息。 果不其然,事情如她所料。 李元无碍,不仅没被怀疑,反倒得到了长老的青睐。 张贺还莫名其妙地死了。 于是蓝亦婷察觉到,李元温润表面下有深不可测的神秘。 此人不可为敌。 回忆起刚刚与李元的接触,蓝亦婷忽然有些后怕。 如果李元不顾一切向她动死手,她相信,以他的手段,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甚至连她放置在外门的魂灯形灯都不会灭,只会被认为失踪了。 那颗留声石,就是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破坏了。这是李元向她召示的手段。 好在,李元有君子之风度,不会无缘无故下重手。换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恐怕她今日就要丧命。 “今后,我不能再跟他单独接触了。” 蓝亦婷拍拍胸脯,稳定下狂跳怦然的心脏,趁着月光明亮,辨认来时的路,一步一步走回去了。 第五十九章 心境升华 李元走在夜路,蝉虫在初秋的夜晚依旧喧嚣,搅得他心绪烦躁。 他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双眉如两行黑冰无法化开。 他在想,如果没有狡诈的士绅,官府能真正爱民保民,伙房的主事不滥用职权,蓝亦婷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李元并不反对她追求力量,反对的是她追求力量的方式,不择手段,损人利己,没有原则。 可,像蓝亦婷这样在现实的重锤中变得巧于心机的人,到底还有多少?人性虽然很复杂,可若不是这该死的社会,她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而她的邪念,势必又会传染给其他人,让更多的人遭受荼毒,滋生更多的恶意。 李元必然不会同流合污,可也不愿遗世独立,袖手旁观。 在这让坏人得逞,好人落寞的时代,他可以做些什么? 即使靠着无穷的寿命,将来天下无敌,他也不可能彻底改变大时代,彻底改变社会,改变人心。他就连最亲近的朋友也改变不了,更何况众生? 所以他能做些什么?到底要怎么做? 李元仰望天空,月华皎洁,倾洒在他的脸颊。 他回忆起当年的岁月,无数前辈同辈后辈,前赴后继,全民上下共同对敌,戮杀蛮兽,挥洒热血,壮烈悲歌,何曾有像蓝亦婷这样的人? 偶有几个害群之马,那是因为他们天性使然,生来邪恶,与社会大环境无太大关系。 当时蛮兽杀之不尽斩之不绝,未来乌云笼盖一片黑光,同样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做、要怎么做、如何做。 但,始终无人气馁,百折不挠,坚忍不拔。 当时每个人胸中都有一股气,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那是一种精神。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视死如归宁死不屈,绝不让人族为蛮兽所奴役。 李元蓦然有所明悟。 “关键的不在于怎么做,如何做。” “关键在于我有这颗心,持有这种精神,不愿同流合污,亦不愿袖手旁观的意志。” “目前来看,我的确没有改变现状的实力,也没有良策和方法,可不代表着我未来没有。只要我有这份心,有不断求索的愿景,我一定能实现我的理想。” 咔擦—— 潜藏在心灵某处神秘深邃的区域,传来一声清脆,如同蛋壳开裂,又似银瓶乍破。 心境升华。 天与地在微微颤动,似乎产生了共鸣。 哗啦啦—— 林间掀起凉风,枝条摇曳,茂密的树冠恰巧形成了一个空洞,整个圆月完整的出现在李元头顶。 圆月骤然明亮,照射在李元身上的月华此刻宛如实质。好似一条银光长河,自月亮之上倾洒而下,淋洒李元周身,大量的天地灵气随着月华不断流动,进入李元体内。 李元体表熠熠生辉,体内经脉有河水流动的声音,湍急异常。 短短片刻,他体内的灵气浓度暴涨。 很快,从炼气四层初期,到达了炼气四层圆满。 而后非常自然的进入了炼气五层。 圆月亮度消退,林风减弱,树冠回拢,只剩下片缕的微光射下来,四散在满是落叶的泥土地。 修为最终停止在炼气五层的中期。 要知道,新身才初入炼气四层不到半年,现在已经来到了炼气五层,这是非常惊人的速度。 最关键的,还不是修为上的提升。 他的身体元气得到了滋润,隐隐之间得到了更高的层次,骨骼肌肉等随着元气层次的提升,变得更加强劲。 真气更加凝炼,灵气愈加浓厚。 元神愈加强大。 李元平日修行得法,注重夯实基础,又经历了这次心境升华。如今的他,以炼气五层之身,可堪比炼气后期圆满的状态。 再磨砺数年,炼气之下便无敌手。 这是非常恐怖的实力。 李元吁出口气,感受着焕然一新的身体,握了握拳,心情略微激动。 “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感悟,竟然让我的心境升华了。” 修行,不仅是物理上的过程,更是心境上的历练。 上古传说,有凡人一夜明悟,羽化成仙。 亦有人冲冠一怒,一念成魔。 修为高,不一定心境好。 但心境好,修为一定不低。 李元心境升华,心灵的颤动,引发了天地的共鸣,使灵气倒灌入他体内,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可惜老身不在附近,在镇守酒元小居,否则也能得到益处。 “本以为我修行两千载,寿命十万岁,心境早已臻至高无可高的层次。” “今日才发现,我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生命悠久,不代表全知全能。 经历丰富,不意味通晓万理。 人生就是在不断地见识新事物,不断的结识新人物,不断地增长见识。 时代毕竟不同了。 那年壮烈悲歌,可热血已凉,上古倾覆,史实不复。 今时今日,凡人倾轧,修士争斗,仙凡纠缠,家族、王朝、邪道正道各方势力争雄争霸,精彩纷呈,是与上古完全不同的新世界。 情况不同了,思想也要做出一定的改变。 “我不仅要磨砺自己的修为,也要磨砺自己的心境与心灵。” 李元眼神明亮了几分,暗暗下决心。 寿元无尽的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打磨,终有一日,不仅要在修为上封仙,也要在心境上成圣。 …… 李元并不知道,他小小的心境升华,所引动天地共鸣,惊醒了多少的人。 一间破败的小草屋,一个小老头醉卧烂土炕。 他被窗外的动静所惊醒,手中的酒壶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骂骂咧咧地捡起酒壶,豆丁眼只是往窗外随意一瞟,嘴角便微微勾起。 “这小子……” 一位绝色女子端坐晶莹玉石台,随着一小段金字浮现于她面前,那双倾倒众生的美眸蓦然睁开,泛着阵阵秋水。 “此人,竟然能得到父亲的关注……” 起伏的山岭下方,一团团虚影抬头仰望,明明身处地下深处,却似乎看穿了重重岩层,直达地表。 他们嘴型各异,却发出了一样的声音,宛如黄钟大吕,阵阵回荡: “此子与我有缘……” 百万大山,一个野蛮的部落,一团团绿色的篝火忽然燃起,不明所以的野蛮人四处奔跑,部落大乱。 唯有一位老者镇定自若,他脸刻神秘花纹,眼球没有瞳孔,尽是眼白,仰望明月,他喃喃自语: “预言应验……” 第六十章 覃旸晋升 丛林中。 李元按下心中的激动。 忽然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在为人族生存费心费力,到了现在也在思虑众生,不由得摇头失笑。 “这辈子就是操劳的命啊……” 见天色骤暗,想来是快要日出了。 李元干脆先不回居所,而是深入丛林,采摘酿酒材料,路上见到一些异兽顺手斩杀,攒了些许功绩,而后又在日出之时,寻了个位置进行九阳炼目,把日常做完。 回到酒元小居时,太阳已过山头,天大亮,小憩片刻,便又起床。 调酒、读书、练功、练习布阵技艺。 日日如此。 时间就在重复的日常中悄然流逝。 不知不觉,半年时间过去。 秋去冬来,冬去春来。 蝉鸣声不复,替代的是枝头燕雀小鸟的啼叫,此起彼伏。 这半年时间里,李元的布阵技艺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他自己制成了一套完整的上一品阵法,主要作用是隐蔽和防护。 给酒窖等重要地方加持阵法,酒元小居的安全性越来越强。 半年时间,李元炼气五层的修为得到沉淀,如今仅凭新身,就足以横扫炼气境之内的对手。 当然,指的只是普通的炼气修士,不包括那种天才种子修士,亦或者有大背景的修士,他们一般都有长辈赐予的非炼气层次的手段。 李元目前所拥有的超越炼气层次的手段,也就黑泥而已。手段还是太少了,他正在想办法补足这方面的缺点。 这半年时间,李元保持与同辈的交际,时不时举办小酒会,联络同辈情谊,获知宗门大大小小的信息。 比如哪位炼气后期的执事筑基成功、筑基失败,哪个人又和哪个人结为了道侣,某个地方发现了矿藏,宗门打算向那边发展,等等等等。 李元最关心的,还是周诺的事情。外门有传言,外门弟子中的周诺与蓝亦婷道侣,“感情”愈加深厚,成为模范道侣。 具体表现在,周诺对自家道侣格外的好,一旦有什么灵丹妙药,都优先给道侣服用,好的灵器和符箓也通通交给道侣防身。 周诺每日努力完成宗门任务,得到了大量的功绩,可将这些功绩全都花在了蓝亦婷身上。 周诺本来修为在蓝亦婷之上,可在周诺的供养下,蓝亦婷的修为突飞猛进,反超了他。 李元不禁疑惑,到底是周诺看不出蓝亦婷的阴暗面,还是……他不愿看出? 知道自家道侣有异心,所以加倍地对她好,以此挽回她的心吗? 李元记得,周诺曾说过他的童年。他的父亲养了几十房小妾,导致他的母亲并不得宠,常年忧思抑郁,所以他发誓今后只娶一人,只爱一人……难道与此有关? 情情爱爱,李元并不是很能理解周诺那种行为。道侣道侣,伴道之侣,李元当年虽然有过道侣,但并没有像周诺那般用情,心意不合便分了。 虽然李元已经把话讲得很明白,仁至义尽。 可眼见好友一点点地陷入歧途,李元仍不免忧心忡忡。可周诺如今所做之事皆为他自己的选择,李元也不好再多干涉,只好默默守望。 李元曾打算找王束思考对策,当年李王周三人是同舍舍友,关系最好。 可王束近些年来一直在刻苦修行,很少露面。 他是已经确认为外门中的种子弟子,得到了大力培养。修为据说已经接近炼气六层,这是非常惊人的速度。当然,比之李元还有不小的差距。 还听说,已经有内门的业师看上了王束,打算收之为徒,当然目前还处在观望的阶段。 一旦那位业师收王束为徒,王束将成为内门弟子,地位陡升,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和培养。 同辈的外门弟子都羡慕王束,可没有人嫉妒他。 因为他的成功,是靠切切实实的努力换来的。外门弟子刚入门时,资质基本都是大差不差的,之所以有人能超越同辈,靠的是后天的汗水。 李元认识那么多人之中,最刻苦修行的,最专心修行的,也就王束一人。 所以,李元就没打扰对方,自己待在酒元小居里,独自焦心。 …… 半年过去,唯有一件好消息。 那就是,覃旸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冲刺,终于成功晋级一品制符师。 而且还顺带突破了炼气中期的桎梏,到达了炼气后期。 如今他年纪刚过四十,还没超四十五岁,按常言,有筑基的希望。 双喜临门,覃旸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不仅如此,覃旸的师尊,那位筑基期的二品制符师大喜,要将女儿嫁给他。那位女儿其实很早与覃旸认识,二人早就培养了深厚的感情,如今终于是修成正果,可喜可贺。 为表心中喜悦,覃旸大手一挥,举办起一场庆祝宴会,邀请诸多好友。 李元与覃旸交好,宴会上自然是少不了李元的身影。 望着宴会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李元惊讶,下巴快要合不拢。 只见,百艺厅执事大半到场,诸多一品制符师、布阵师等等皆次临席,学徒更是数不胜数。 锦衣玉袍、玉佩容臭、朱缨宝饰,烨然若神人,华贵靓丽的气息充斥整片空间。 蕴袍敝衣、穿得比较寒碜的李元,在里面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李元呲牙咧嘴,平时他不太注重外表,常年穿着一件酿酒学徒的长袍而已。 这套长袍是百艺厅的制服,主体为藏青色,背面以金丝纹上一个酒壶,示意为酿酒艺。 质量虽然不错,平时出行倍有面子,但现在相较其他人的服饰,就显得黯然,显得陈旧了。 李元暗暗叹气,早知道当时在木氏府邸,搜刮一波衣柜了。 不仅如此,除了本属于百艺厅的人外,还有诸多的内门弟子造访。 这些人明明与李元年纪相仿,可已经到达炼气后期的水平……都是些天才种子啊,有的气息格外强大,距离筑基期临门一脚而已。 关键的是,这些内门弟子代表的是背后的师尊或师兄而来,而那些人基本都是筑基以上的水平——当年与覃旸有交往天才种子,如今已是筑基修士。 他们是看在覃旸的师尊面子上,才不忘与覃旸间的交情的。可因为修为差距在这,他们不可能亲自来访,所以就派师弟或弟子前来恭喜,浅作表达。 这些内门弟子,似乎隐隐成了宴会的主角,诸多百艺厅艺师与他们交谈,众人不亦乐乎。 当然,明面上的主角还是覃旸,他不仅是二品制符师的弟子,而且也将成为其女婿,将来更是筑基有望。 这一层身份,即使是内门弟子,也不能忽视,不能轻视。 第六十一章 宴会,覃旸烦恼 而一向是宴会主角的李元,如今成为了边缘人物。 这场宴会,让他终于领悟到到,极圣宗中上层的风景。 覃旸的交际圈,可比李元的大的多了,也高级多了。 不过这是很正常的。毕竟覃旸早李元一批入门,比李元大了十五岁,认识的人更多,而且这些人修为更高。 随着宴会的推移,处在角落的李元,也渐渐得到了人们的注意。 早与李元相识的艺师、执事等,与他打招呼。李元还结识了几位此前从没见过面的艺师,三杯两盏下肚,几人交谈甚欢。 有几位内门弟子感到好奇,也与李元交流了几句。 “可能是百艺厅长老未来的传承者”,这个名头抛出去,即使只是可能,也具有不小的分量。 当然,也有很多人不屑,对李元神色不善。 “嘁,一个酿灵酒的,屁用没有,庄长老怎么看上他的?” “本来就是外门调过来的,资质平平无奇,能不能筑基都是问题,庄长老怎么选了他啊?” “你们说,传言有没有可能是错的,庄长老只是见他弱小、可怜,就把二阶御风舟给他防身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觉得有可能。” “你们是不是傻?如果只是防身,给什么不行?那艘二阶御风舟,可是庄长老的珍宝,怎么可能随意予人?总之,那小子即使不是当作传承者,也一定是庄长老重视的人。” “咦,那小子现在不把御风舟挂腰间了,不显摆了。” “额,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那艘御风舟,只是长得有点像庄长老的而已,巧合罢了。所以他现在把御风舟收回去,不给其他人看了?” “你自己眼瞎,我当时可看得仔细,那御风舟的的确确是二阶的水准,与我印象中庄长老那艘相一致。” “再说了,在那么多学徒中,他是唯一一个能提前享受一品艺师待遇的人,庄长老是真的重视他的。” “唉,真不知道庄长老看上了他哪点。没有背景,也没有资质,普普通通……” 对于这些质疑和嘲笑的声音,李元置若罔闻。 人生就是如此。 有人可以为友,大家互相表达善意。 也有人对你抱有恶意,天然为敌,出于各种方面的原因,甚至是毫无理由地。 他懒得去自讨没趣,只与那些聊得过来的人交谈。 然而,质疑声听多了,李元心下也开始踌躇起来,产生几点想法。 自己明面上的资质和修为,在这古老的底蕴深厚的宗门中,还是不够看。 再者,酿酒艺,的确太冷门了。 在很多人眼中,灵酒的作用很鸡肋。它没有实战的价值,对于修行,也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并不是必需品。 只有在举办宴会酒会等场合时,修士们才会想起它,花点功绩和灵石去兑换和购买。 李元也时常感慨,靠灵酒赚得功绩太少了些,一来是因为酿造周期长,二而来有需求的人太少。 除了一些酒鬼,对灵酒有长时间的大量的需求外,大多数人都不怎么喝。 李元仔细思忖,最终还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抛弃,坚定了自己从事酿酒艺的选择。 “我当时之所以选择从事酿酒艺,是因为它轻松,自由度高,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合理地进行其他事业。” “我要成为良士,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那种,不求威名赫赫。” 质疑的源头,大多数来自李元当时把御风舟挂在腰间的举动。 那时候他只是想着,把二阶灵宝展示出来,假装自己有一定背景,扯虎皮摆大旗。 哪能想到,这艘御风舟竟然这么出名,别人一看就看出,是庄明的东西,而且还是珍品。 李元将心神沉入储物袋,望着那巴掌大小的、通体如玉般温润的御风舟,心情有些疑惑。 乍一看,就普普通通的二阶灵宝啊…… 嗯,回去研究一下…… 唉,主要还是被那老头给坑了,早知道那御风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当时肯定不要。 李元不太愿意顶着“百艺厅长老的传承者”的身份。因为这对于目前的李元来说,名头太大了,容易遭受反噬。 …… 宴会直至黄昏才结束。 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场。只见场地上,垃圾遍地,碗碟狼藉,桌椅倾斜,乱糟糟一片。 打扫庭除,李元反正闲来无事,就协助覃旸。 二人有序分工,一人收拾碗碟,一人扫地搬桌椅,很快,院子又恢复整洁。 “李师弟,多谢你帮我哈。”覃旸道。 只见他红光满面,显然喝了不少酒。 李元笑道:“不用,随手之举罢了。” 二人闲聊几句后,李元笑着问道:“覃师兄,不是说你师尊要……嘿嘿,怎么整场宴会下来,都没见到嫂子呢?” “唉,你别说了。” 听闻此话,覃旸眼神一黯,摆了摆手,抽出张凳子坐了下来,长吁口气。 “这是怎么了?”李元好奇,也抽了张凳子,在覃旸旁边坐下。 “唉,本来谈得好好的,忽然师尊提出要求,我必须攒够两千灵石的资产,而且将新居的家具物什一应置备好后,才会同意我和师妹的亲事。” 覃旸成为一品制符师,自然改换了住所,乔迁新居,高大上的院落,内饰却很简陋,居住环境比较差。 这场宴会,就是在覃旸新居举办的。 覃旸叹气道:“可是,我以往的功绩、灵石等,都拿去兑换制符所需的材料,以及提升修为所需的丹药了,现在储物袋空空如也,啥也没有啊。” “真不理解,师尊忽然提出这个要求干什么?他明明知道我的情况的呀……师尊他到底在想什么?哎!真是大海里捉王八,捉摸不透。” 李元想了想道:“可能,你师尊是想看你的态度。” “态度?” “你师尊爱惜女儿,必然希望她嫁给你后生活顺利,不愿意看她受苦。所以要求你有资产,要求你新居条件完善。你师尊当然清楚你的窘境,但重要的不是这个结果,而是你愿意为她付出的态度。可能身为人父就是这样,早就知道了你的品性,可仍禁不住在儿女大事上产生怀疑与犹豫。” 李元补充道:“当然,我只是从凡人的角度看待此事,具体是不是这样我不能肯定。” 覃旸竖耳倾听,仔细琢磨李元的话,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即使只是李元的猜测,他仍然认为事实就是如此。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覃旸恍然,仰面大笑,使劲拍了拍李元的肩膀。 “李师弟,多谢啊!” 第六十二章 与覃交易 “谢什么,咱俩谁跟谁啊?”李元知道,二人的关系,已经在不经意间增进了。 “话说,你真觉得我说的对吗?那毕竟是凡人的角度,你师尊可是筑基修士啊,心中想法跟凡人可能是不一样的……总感觉从这个角度理解,不够洒脱。” 覃旸道:“我们不是仙,免不了生老病死,和凡人相比,也就寿命长些,外加掌握着些许特殊力量。除此以外,能有什么观念与凡人相异呢?反正我感觉,我师尊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有点哭笑不得,锤了锤李元的胳膊肘,“明明是你点拨我的,现在到头来换我劝说你了。” 李元笑着抖抖胳膊,想起覃旸刚才那番话,若有所思,“修士与凡人的观念,没有多大的差别吗?” 覃旸道:“反正我的追求很‘凡人’,没有什么大理想,娶妻生子,尽力修行,一辈子,就这么一眼望到头了。” 李元微微皱眉,问到:“覃师兄,你为什么修行呢?” “哪有为什么?检测出有灵根,被收入宗门,所以就修行咯。” “你没仔细想过修行的意义吗?” “少年才会无聊地思索意义。成熟的人,都默默接受现实了,反正就是生活嘛,爱咋地咋地咯。” 覃旸望着李元,语重心长道:“李师弟,你还年轻,可能不能理解我这番话。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什么都看透咯,” 覃旸已经四十多岁了,那些所谓的理想,早已被摧残,那些所谓的少年血性,早已凉透。 如今只剩下对命运的顺从,心气平平。 见李元依旧在皱眉思索,覃旸一把搂住李元脖子,继续淳淳告诫:“人生就是这样啦。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回想起我说这句话,说不定会感慨一句,噫,这覃旸说得真对呀……哈哈哈。” 李元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心思。 长生的苦恼啊,就是永远少年吗? “覃师兄,别躺平呀,你还年轻呢,有望筑基呀。”李元道。 “嘁,筑基?世人都在追逐筑基,可筑基也只不过是比炼气多了一百岁寿命,多一百年受苦受累,还不如早点投胎转世呢,争取下辈子转到好人。” 覃旸嗤之以鼻。 “覃师兄,你倒是洒脱。”李元微微讶然。 “我自己什么水平我最清楚,炼气后期就是尽头,能不能筑基,就看运气咯。” 覃旸把手从李元脖子上放下。 “不说这个了。” 他揉揉脸,把五官搓成团皱纸,而后又舒展开来。 “总之,现在按照月供,以及平常能接到的任务,想在一年半载内和师妹成亲,就跟放风筝断了线似的,没指望了。” “唉!愁啊……” “你说,我要不要去新矿?那里据说能捞很多功绩,能兑换来大量灵石。” 李元道:“千万别!新矿目前情况不明朗,还有诸多神秘和危险没有探明,我们这等炼气修士,还是先不要掺和。” “有道理。”覃旸颔首,随后长长叹息,“那该咋办呀……愁啊……” 李元此刻却是一副别有深意的表情,斜眼笑道:“嘿嘿,覃师兄,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快速攒够灵石,你想不想听?” 覃旸眼皮一抬,好奇心起,“什么办法?快说快说。” “我有一些材料,你只要能把它们炼成上一品的符箓,一张符箓,可回报四块灵石。” 话毕,李元便将一个储物袋拿了出来。 覃旸疑惑之际,将神识浸入储物袋。 按照里面材料的量,以及他本人的水平,大概可以制成五六十张符箓,需要花费约莫十天的时间。 十天啊,就能赚到两百多块灵石!而且还能顺便练手,增进制符经验。 怎么想都是有益无损的事情。 可是…… 覃旸强行按下胸中的激荡,看向李元,神色略显凝重,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这些材料和灵石,你从哪拿来的?” 李元向外努了努嘴,道:“当然是……” 见覃旸脸色倏然一变,正要发作,李元连忙接着道:“当然了,我得到庄长老允许了。” “哦……” 覃旸松口气,刚刚想质问李元,肚脐眼放屁,你怎么响的,竟然敢做这种事,现在疑惑解除了。 看着李元脸上挂着的那淡然笑意,覃旸不由咧咧嘴:“行啊你小子。怪不得大家都说,你怎样怎样了,我先前还不信,现在信了十分了……真是老太太爬楼梯,不扶都不行啊!” 覃旸向来对流言蜚语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对于李元“成为庄长老传承者”的流言并不相信。 毕竟,李元所展现出来的资质一般,又从事的是酿酒艺,太普通。 可如今,他对李元的印象刷新了。 庄长老对李元是真的好啊,竟然允许他做这种事。 看来,今后得多多与这位师弟交往了。 左右想了想,覃旸道:“虽然你明白个中道理,可我还是要强调一番。与外部势力合作,很容易就做过头,今日你可以和他们做交易,每日是不是就能更进一步?诸如贩卖情报,利益勾结,欺上瞒下?” “虽然目前,宗门里没有明令禁止弟子与外部势力接触,但大家还是心知肚明,不愿去触碰禁区,生怕挑动了哪位高层的神经。今后,你如果有类似的,也一定要征询高层的意见,切不可糊里糊涂犯了忌讳!” 这些话基本是废话,每个人都清楚。可覃旸依然要说。 “我明白我明白,多谢覃师兄提点。” 李元闻言,点头,笑容灿烂。 “覃师兄,请问你多久能将这批符箓制作出来呢?” “大概十天左右。放心,等我做完,便派人送到你家,你不用亲自来取。” “好嘞。” …… 天色已晚,李元没再多逗留,在覃旸的几句客套挽留后,转身离开。 迈出覃旸院子大门的一刻,他嘴角的弧度,迅速抹平。 脸色变得平静,甚至透露出些许无奈。 他暗暗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覃旸对李元展现的态度,只是师兄对师弟的亲近。 直到现在,才给予了平等的对待,甚至是重视, “没有点背景,人家就是瞧不上你啊。” 李元感慨于现实,却又忍不住窃笑。 抱上大腿的感觉真舒服。 毕竟能抱上大腿,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成为如今人人尊重的艺师,小有成就的感觉针不戳。 “我得多酿些百露酒,回报一下庄老头的‘厚爱’。嘿嘿。” 李元准备回到酒元小居时。 却见一个年轻弟子杵在小居院门,左顾右盼,翘首以待某人的模样。 “小何,你搁着干啥呢。”李元呼到。 那人名何小鱼,是赏罚殿的办事弟子。 年纪不足二十,并不是通过外招途径入门的,其父母本身就是极圣宗之人。当然,他们的身份并不显赫,所以何小鱼的职位等级不高不低。 “李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何小鱼听见李元声音,往这个方向一看,面露笑容,连忙迎了上来。 “怎么了。” “李师兄,今天,是交供物的日子……” “哦哦!”李元这才记起来,略带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参加了朋友的一场宴会,把这事给忘了!你等我一会,我回去取酒哈。” “好的。” 第六十三章 酿酒成就,乌山酒楼 百艺厅的艺师,每个月都要给宗门上交一定的供物,如炼器艺师上交灵器,制符师上交符箓,等等。 李元作为酿酒艺师,由于灵酒酿造的长周期性,所以可以三个月才交一次。 时间一长,就容易忘记这回事,所以劳烦何小鱼每次都来提醒。 本来,学徒是得亲自去赏罚殿提交供物的,可李元既然已经提前享受一品酿酒师的待遇,大家也就提前将他视为正式艺师了,有专员来收供物。 李元来到一处假山前,随着啪一下响指声响起,面前场景渐渐模糊、变化,如有大雾弥漫、流动,最后假山不见,眼前呈现一条黑黝黝向下的通道。 李元迈入通道的一刻,镶嵌在左右两面墙的光石,应声而亮,直通幽深。 走至尽头,便是酒窖。 主室空间相当宽敞,温和的白光充盈八方。 四面大墙被一排排木架占满,木架上摆放着成百上千个罐子,琳琅满目,望之眼炫,都是各类酿酒材料。 主室之外,还有诸多小房间,皆布置阵法彼此相隔绝,里面的环境或炎热,或极寒,或潮湿,或清凉,为不同的酒种营造了相对应的酿造环境。 百艺厅共收录有43款一品灵酒的秘方,最难的百露酒已经被李元攻克,还有一大半酒品也已经酿造成功,储存在不同的小房间里。其中烈阳酒、百草药酒、静气酒,是一品灵酒中最具有实际作用的,也是宗门最常需要的供物。 李元成为酿酒学徒的两年时间,已经足够他完成这些目标。 剩下一小部分灵酒,由于缺乏酿造材料,以及实际作用不大,所以李元并不打算酿造。 总的来说,在李元神识突破到筑基期水平、可以酿造二品灵酒之前,他已经无事可做了。 环视酒窖中一个又一个罐子、一个又一个木箱,李元颇有成就感,却又有些惆怅。 无酒可酿,感觉有点空虚。 李元来到主室的角落,将目光聚焦于一个半个高的大酒桶。 将大酒桶打开,一股清新的酒香逸散开来,伴随有浅浅的薄雾蒸腾,浓厚灵气流动。 基础灵酒。 李元明面上还是“酿酒学徒”,第三款一品灵酒还未酿造成功。 所以他只需要上供基础灵酒。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木桶,装满后,便回身离开酒窖。 片刻后,李元回到院子大门,将木桶递给何小鱼。 “小何,久等了?” “没有没有。” 何小鱼将木桶收入储物袋,却见李元又塞过来一个小酒壶。 “哎呦,李师兄,你这是这是……” 李元笑道:“这次让小何你久等了,师兄我十分内疚啊,这点心意你收下,就作补充了。” 何小鱼虽然年纪不大,可却已是嗜酒之人,平日无酒不欢。 “哎呦,这怎么使得……” “你就收下,别让师兄愧疚呀……” 二人客套一番后。 见何小鱼含笑收下酒壶,李元满意颔首。 这位小何身为赏罚殿的办事弟子,沟通内外门,信息渠道甚广,与之交好关系,有不小的益处。 所以李元才表达出如此善意。 “天色不晚了,我就不打扰李师兄休息了,先行告辞……” “小何,一路走好哈。” …… 十天后。 覃旸派人送来符箓,足有五十九张,品质极佳,全部合格。 估计是第一次接这种活,动力满满。 而且体现,覃旸作为一品制符师的水平之高。 李元将二百五十颗灵石作为报酬,多的当作激励。 覃旸收到后大笑出声,表示李师弟下次如果还有这种生意,一定要再次找他。 十天,就赚到了平时小半年才赚到的灵石,这让他如何不喜。 李元也笑嘻嘻地表示,一定一定。 其实,上家足足给了四百灵石,预期是五十张合格符箓。 符箓属于消耗品,平均价格比灵器略低。一张好的上一品符箓,市面价能卖到近十块灵石,在大的坊市,这个价格还能更高。 上家相当于出价八颗灵石的单价,向极圣宗求制符箓。 这个单价,刨去了原材料的成本,算是相当厚道、有诚意的。 对于上家而言,制符的材料好找,然而制符的人不好找。外界的制符师,要么是普普通通,水平一般,要么是成为了世家大族的客卿,专门为他们制符,其作品很少流通到外界。 再者,对于一个势力,对符箓的需求是大批量的。从散修手中获得的符箓,质量参差不齐,而且要价不一,数量零零散散。 不仅符箓市场是这样,灵器、阵法、丹药、傀儡等,也是同一个道理。 所以,寻求大宗门的交易,对于部分普通势力而言是极度渴望的。 极圣宗是极好的合作对象。 然而在特殊的环境下,极圣宗之人不敢与外界有太多交流。李元有庄长老背书,是少数能撮合交易的人。 上家给了四百灵石,李元只给了二百五十灵石于下家。 相当于,李元只动了动嘴皮子,基本没付出多少劳动,就净赚了一百五十颗灵石。 赚得就是信息差! “想赚大钱,赚灵石,光靠劳动,关键还得靠信息差呀。” “真要自己亲力亲为,虽然能赚得多些,但那不知道消耗多少精力,再多灵石也感觉不值得。” 这个道理全世界通用,无论修行界和凡界。 李元收到覃旸方面的成品后,并未急着动身。 而是再等待了数日。 数日后。 极圣宗外,乌山仙市。 一栋高有五层的酒楼,飞檐画角,雕梁画栋,装饰雅致高贵,楼内有琴音阵阵,仙女起舞翩翩。乌山酒楼,乌山仙市最大、也最高档的酒楼。 “欢迎再次光临。” 在侍女清灵的欢送声中, 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袍、袍子背后绣纹有酒壶形状的青年男子,从酒楼里迈步而出。 正是李元。 在他身后,跟随着六位中年人。 这些中年人穿紫腰金,锦绣加身,皆贵气十足,每踏出一步,都似乎给旁边的空气施加了隐隐压力。一看便是有权有势、在各自领域说一不二的人物 然而面对李元,他们笑容可掬、喜形于色、有说有笑,眼神中透露着相当大的尊敬。 中年人中,居中者为坊市管理者胡名。其余等人,皆为附近有名势力的代表。 乌山本地的田家、潘家,开遍小半个吴国的农氏商行和韩氏商行,以及本土宗门岚兴门、衍什派。 在都是方圆数千里范围内的大势力。 第六十四章 木府后续,久风酒坊 三个月才能出一躺宗门,李元自然不可能只与一位上家交易。 这半年来,李元以本名的身份,在乌山仙市来回了三次。 第一次,是与蓝亦婷摊牌后不久。 彼时,距离张贺事件才过去两个多月,影响仍在,乌山仙市大小势力对极圣宗之人产生了轻微的不信任感。 除了管理者胡名愿意尝试外,其他人都在观望。 三个月后,李元成功将胡名所需的灵器带回,事情传开,一众势力确定李元是有信誉之人,于是纷纷前来提出交易。 到了现在的第三次,李元再次将交易圆满完成,信誉与名声进一步传播,又吸引了几位大势力的代表人。 在酒宴上,李元首先将四份成果分别交付给四位上家,从中净赚了八百灵石。 虽然比不上当时以“张贺”名义欺诈来得多,但好的是通过光明正大手段取来的,拿着不糟心。 再者,八百灵石也已经是相当多的数量,抵得上李元在宗内数年的收入。 而后,他又收到了五份订单。 交易金额涉及数千灵石。 李元合理抽成的话,大概能从中赚取一千多。 田家、岚兴门需要丹药,农氏商行需要灵器,韩氏商行和衍什派需要符箓。至于胡名则暂时没有需求。 其中,韩氏商行与衍仕派都是第一次来提出交易的。 值得一提,韩氏商行在乌山仙市的代表人,从那位韩小五,换作了眼前的中年人。 之所以换人了,是因为,韩小五当时将张贺举报了,间接导致其身死。 关于张贺与木氏间的纠纷,成为了吴国境内大小势力不愿提及的事情。 大半年前,随着当时韩小五将张贺信息传回建业,他的身份也因此得到揭露。 极圣宗的艺师。 这个身份摆在这里,没有人敢轻视。 艺师身份虽然比不上核心的内门弟子,但比之外门弟子高太多,如果较起真来,可能会引起结丹层面的不满。 那个木氏皇庭驻吴国大使木熠天,知道张贺背后的是极圣宗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也不敢叫嚣要找出张贺背后的势力,“灭其道承”了。 只能闷声吃下暗亏。 他当时给手下人下令是要生擒张贺,将他带回建业,打算观望清楚极圣宗的态度后,再动手。 然而手下不给力,“误杀”了张贺,直接使木熠天陷入劣势,为此担惊受怕了好多天。 见极圣宗对此事没有什么反应后,他才渐渐平下心神。 不过木熠天却是不敢再在吴国待下去了,迅速向皇庭提出要求,要求改换驻地。 过了几个月后,他离开建业,木氏皇庭便更换了一位大使驻扎于吴国。而那位新大使修为高深,比木熠天还要强很多。 李元很此表示诧异。 这木熠天的态度,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你儿子可是被杀了,你家也被端了啊。 如此深仇大恨,你怎么在一听到极圣宗的名头后,就好像怒火瞬间被浇灭了似的,忘的一干二净了,只记得要狼狈逃离。 这太奇怪了。 极圣宗就算还有不小的底蕴,可也不会把你吓成这样。 毕竟你好歹也是皇庭的大使啊,皇庭中应该也有结丹层次的人物坐镇啊,不应该如此畏惧极圣宗呀。 至少在气势上是不怵的。 我虽然杀了你的人,但却是你的人有错在先,所以我不理亏。 换作李元,肯定是这么想的。 然而木熠天的表现却令人大跌眼镜,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李元挠头,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与不解。 当然,以上的消息,只不过是人云亦云而已,具体是不是如此,不得而知。 而韩氏,在得知举报者是韩小五后,被吓了一跳——竟然莫名其妙牵扯进了木氏皇庭与极圣宗的纠纷中。 那位韩氏族长,吴国的丞相,韩江,连夜下令,迅速改换了韩氏商行驻乌山仙市的代表人,将韩小五调走,生怕因此给极圣宗留下坏印象。 至于那位韩小五被调去了何方,不为外人所知。 听到这件事的李元心中有些歉意。 毕竟,韩小五是被他算计了。 所以,在刚刚的酒宴上,李元旁敲侧击,有意无意地提醒那位新来的韩氏代表人,希望对方能善待小五。 这些只是前话。反正,事情都过去了。 现在众人和和睦睦,高声谈笑着,大跨步走出酒楼大门。 每个人都眉飞色舞,兴致极高。 这时李元回过身,朝几人拱手,道:“呵呵呵呵,几位,就到这!不用送了。” 他揉了揉微微鼓胀的肚子,笑逐颜开,“多谢款待呀。” 刚刚那顿饭,是他目前吃过最好的一顿。 期间又有姿态婀娜的美姬起舞弄清影,别提有多惬意了。 “嘿嘿,李酒师,下次再来,我们再请你!” “李酒师,慢走,慢走!” “李酒师,如果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等马上为你解决!” “哈哈哈,好好好……” 声音向后倒退,李元的身形很快走出了高楼的阴影下。 …… 李元找个了客栈歇脚一夜,第二天天明,来到了乌山仙市的边缘区域。 他街巷中穿梭,走过狭小的甬道,来到了巷尾。 眼前,一间矮矮的小店,入门台阶长有青苔,一如既往,门房半掩。 “哚哚。” 敲了敲门后,李元走进屋内。 空间狭窄阴暗,空气中弥漫微薄的酒香。 李元侧目一看,便见一位胡络大汉,坐在前台旁打盹。他被刚刚的敲门声惊醒,脑门猛一沉,被惊醒。 胡络大汉看清来者,面带粗犷笑意,站起身,“哈哈哈!李元兄弟,你来了。” 李元微笑着拱手而道:“酒风兄。” 眼前这位胡络大汉,正是当时李元假借张贺名义探寻到的酿酒师,同时也是乌山仙市唯一从事酿酒艺的人。 百艺厅中酿酒艺一道人丁稀少,李元在外寻觅得胡络大汉这位同志,自然心喜。 所以他每次来乌山仙市,必会拜访此人,以交流酿酒经验、彼此学习。 而胡络大汉作为乌山仙市唯一的酿酒师,常年愁苦,叹无同道以述胸中话语。见李元这位酒师拜访,自然异常欣喜,积极与李元交谈。 一来一往,二人便已熟络起来。 李元得知,胡络大汉自号“久风”,谐音酒疯。 他之所以不以真名示人,是因为他已不记得自己的姓名,年轻时似乎遭遇了什么意外,记忆混混沌沌。 只知自己相当嗜酒,所以自号酒风。在前十几年的红尘凡俗中摸打滚爬,最后来到了乌山仙市,就此租了个门店,定居下来。 第六十五章 久风指点 李元好心,曾提议想探查一番久风的识海,看看能否找出他病情的根源。 得到对方的同意后,李元将一缕元神探入其识海。 然而久风识海波翻浪涌、海啸狂乱、汹涌澎湃,却又支离破碎,断裂分割,以李元目前元的神强度,尚且无法发现病源。 就算发现了,似乎也没办法治愈。 因为识海中的乱象,涉及了更高层次规则,非炼气修士可参悟。 李元暗暗吃惊。这位旧风到底是何人,明面上只有炼气中期修为,可体内竟然潜藏如此高层次的规则。 难不成是某位负伤的高修? 久风道:“算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在意以往如何了,活在当下,活在当下。” 此事只能作罢。 话虽如此,可李元还是留意了这种奇特的识海状况,平时阅读各方书籍时,在有意识地查询,希望能帮上对方。 李元还是比较乐于助人的。 广结善缘,说不定哪天就能得到反哺。 “来来,李元兄弟,坐,坐!” 久风从前台走出,在某个角落翻箱倒柜,拿出两张蒲团,摆在过道上,示意李元就坐。 “好嘞。” 李元屈膝坐下,却暗暗呲牙咧嘴。 这过道实在太窄了,刚刚够他肩宽而已。 不过,别看现在这间店面窄小又偏僻,曾经这里可是着名的酒坊,占地甚广,高大宽敞。 而久风这个名字,也曾在乌山仙市中小有名气,很多人前来购买灵酒。 然而后来,久风在酿酒技艺方面有了“新的理解”,酿出来的酒滋味“大变”。 从那以后,很少人再找他买酒,他的生意也一落千丈。酒坊不断缩小,原来的土地割送给了附近商铺,以降低租金,这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二人相对而坐,你一言我一语,一番寒暄客套,互诉这两个月的日常,心情愉悦。 只见,久风将一张折叠小桌展开,摆在二人中间,分别放上两个小酒杯。 他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取出一个灰褐色小酒壶,壶口散发着浅浅的怪味,眼看就要给李元斟上一杯。 李元将手往前一格,笑道:“哎,先别急。久风兄,我给你带了点我自个酿的灵酒,你先尝尝怎么样。” 久风双眸发亮,忙道:“好啊好啊!” 李元长袖一拂,一尊玉质小壶出现在桌子上方。小壶釉色润泽,光可鉴人,纹饰有花卉鸟虫,相当雅致。 提起壶柄,将壶身微微倾斜,一条清澈如高山小溪般的水流从壶口流下,将久风面前的酒杯斟满。 “嗯……” 久风捧起酒杯,望着那清晰透亮的酒水,双眼瞪的滚圆,充满好奇。 一口饮下,在口腔中品味良久后,才缓缓动了动喉结。 “嗯!好酒!” 胡络大汉大啸一声,兴奋地拍了拍大腿。 “再来一杯!” “好嘞。” “唔……好,好……” 久风沉浸在酒精给口腔和大脑带来的余韵中,如一位诵读经典的儒生,摇头晃脑,缓缓道出,“我感受到了朝露的气息,那股阴阳交融平衡的滋味,平和,柔顺,不刺激。而且不单是一种植物的朝露,它的气味很多样,很丰富,足有十几种……不,几十种……好像还要更多……口感相当美妙……” “哈哈。”李元得意一笑,“久风兄当真是神舌也,竟能品尝出如此多的细节。不错,此酒名为百露酒,字如其名,原材料是一百种草本植物的朝露,乃极圣宗收录的一品灵酒中难度最高的灵酒。” “原来如此!” 久风颔首,虽然很好奇百露酒的具体原理,却也知道这是对方的珍贵酒方,不能示人。 久风道:“不过,这酒中有些许小瑕疵。” 李元一怔。这百露酒算是他的得意之作了,自己和庄老头都没尝出来什么瑕疵,没想到久风竟然发现什么问题,拱手请教道:“请说。” “你百露酒的酒底,是普通的米酒?真正好的灵酒酿造师,不仅酒灵要亲手酝造,酒底也应该亲力亲为呀。” “酒底……”李元眉头骤起,陷入思考。 久风进一步道:“酒灵是酿造灵酒的关键,可酒底,也是不容忽视的要素。酒底的纯净度,会影响酒灵融入酒的意愿与效率,也与最后灵酒口感有直接的关系。酒底的度数不同,以及酒底本身的种类品质,更是直接决定了灵酒的最终呈现效果和饮用方式……” 李元恍然。 确实如此。酿造灵酒的原理,是先培育酒灵,然后将酒灵与酒底混合,在特殊催化物和环境的作用下,二者彻底融为一体后,灵酒便酿成了。 酒灵和酒底,都是重要的要素。 在过去,李元只关注酒灵的培养,而对酒底却是忽略了。 “而且,你这百露酒所选用的酒底,也太差了些。这米酒显然酿造时间不够长,米香气尚未完全激发开来,再者选用的米也只是普通的大米,用来搭配所谓最难的一品灵酒,不够格。整杯酒喝下去,就好比上百种美妙芬芳中掺杂着一缕苦涩,不美,不够完美。” “久风兄说的是。” 李元虚心接受批评,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我所用的酒底,一应是宗门外事堂酿造出来的凡酒。那些负责酿凡酒的弟子,只是略通技艺,而且热情不高,所以产出的凡酒就很普通。” “这可不行!你今后得自己酿酒底,否则就不能酿造出完美的灵酒!” 久风心直口快,而且对灵酒有很深的热爱,因此在聊到这方面的话题时,言语并不是很客气。 李元点头,表示理解。 久风又道:“而且,刚才我们所说,还只是一品灵酒的情况。到了酿造二品灵酒,所需要用的酒底则必须是一品灵酒,一旦一品酒底出些什么瑕疵,二品酒灵就很难融入进去,彼时会引发诸多麻烦。” “噢!” 李元似笑非笑地凝视对方,“你还只是炼气修士,怎么就懂得二品灵酒的酿造了。” “嘿嘿。”久风耸了耸肩,“不知如何,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 “唔……”李元默不作声,心中却是对先前的猜测更加确信了几分。 这位久风,估计大有来头。 第六十六章 悟道状态 “好了,你的百露酒我已尝过,现在轮到你喝我的酒了!”久风大笑一声道。 听到这话,李元脸色瞬间一变。 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咳咳,这这这,还是算了……” 李元颇为难地开口道。 然而他话语刚落,久风已经将他的灰褐色酒壶拿出来,给李元的酒杯满上了。 “礼尚往来!来,干!” “呃……” 李元捧起酒杯,看着杯中那乌黑如墨、散发着奇怪气温的液体,喉结上下动了动。 这特么……能喝吗…… “久风的酒,第一口,你肯定觉得难喝!你得细细品,越往后喝,你会发现,越品越难喝,确实难喝!” “可惜你不喝久风的酒,体会不到白瞎了五颗灵石的滋味,这个味比我命都苦!” 想起这些坊市中的传言,李元不禁微微一颤。 算了,不管了,干了! 李元一口闷下。 瞬间,一股恐怖的气味在口腔中爆发。 像没洗净的大肠,像臭鸡蛋,像变质的牛奶…… 李元差点没把液体吐出来,但出于对对方的尊重,他死死控制着喉咙。 咽喉一动,液体流入食道,终究是喝了下去。 然而他似乎高兴太早,液体流入体内后,在腹中翻涌、沸腾,好似一条上岸的鱼,不停抽动着鱼尾,把李元的胃搅得七荤八素。 “李元兄弟,怎么样?” 李元满脸黑线,忍下腹中的不适,强颜欢笑。 看着久风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他不好意思直言,怕打击到对方,所以思忖片刻,审慎开口道: “唔,难以置信。” 久风双目瞪的滚圆,发出亮光,“喔哦哦!” 李元语气一变:“你这酒有个大问题。” 久风呆滞,“昂?” “那就是你没能早点把他酿出来给我喝。” 久风眨眨眼,愣了好一会,“噢!” “因为你早点酿成的话,我就能知道它有多令人不忍下咽。” “呃?” “因为咽下之后,如此的奇特之酒在世界上就会永久性地少了一杯。” “哦!” 李元没再反转,留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让他自个想去。 然而紧接着,他眉头皱起。 随着时间过去,黑色液体在腹中的翻涌,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加增强了。 不适感越来越强,已经开始影响到体内灵气在经脉中的运转。 这样子下去可不行。 正当李元调动功法,打算将液体镇压, 忽然间,周身穴道产生刺痛。 一阵又一阵刺激,如浪潮般涌来,令李元很不舒服,经脉里像是有虱子在爬,在咬。 在剧烈的刺激下,他的眼前竟然渐渐恍惚,大脑有点晕沉沉的。 嗯? 不对! 正当李元彻底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眼前的场景恍惚,模糊,最后变得一片混沌。 混沌到极致,便是彻底的黑暗。 幽深,深邃,死寂,没有一丝光亮,一切不复存在,似乎天地未开,似乎阴阳未分,似乎世界未辟。 轰—— 一阵无法形容的震动,从四面八方,从灵魂深处,同时响起。 随后,面前的死寂的黑暗,似乎发生了变化。 多了些许生气,多了层次,多了许许多多意味不明的事物。 对于黑暗的变化,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实际上眼前依然没有光亮,无法视物,变化万千的事物,并不能为他所目见。 这一过程中,李元并没有失去意识,而像是看客一般,感觉着周围的变化,体悟着附近的变迁。 他想出声,他想行动,他想脱离这种状态,可是却无能为力。 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只剩下最后的一团意识。 他的状态很奇怪,不仅没有对这般的莫名遭遇、诡异场景感到焦虑,反倒异常的平静,异常的沉重。 不仅如此,甚至有一种渴望,发自灵魂深处的渴望,想探寻些什么,迫切地想得到什么。 他的意识在这片黑暗中四处飘荡,四处探寻,想看破黑暗下的真相。 他有种直觉,黑暗下方的、黑暗背后的、黑暗所隐埋的,就是他所渴求的,他不惜一切手段都欲得到的——而那个东西,是一切生灵都在极度迫切地追求。那是印刻在灵魂深处的欲望。 李元的意识就这样四处游荡,游荡,漫无目的,没有方向。 就这样过去了千百个世纪,但又似乎只是刹那的瞬间。 李元的感知再次模糊。 模糊之后,一团七彩光球突兀显现。 七彩光线充盈了他的意识,带来了温暖、柔和、舒畅,飘飘然如极乐登仙,先前那种迫切的欲望消失了。 欲望不是在七彩光线的照耀下消失的,而是似乎得到了满足,所以才消失。 紧接着,李元看到了一块石头。 看见了一条溪流。 看见了一只飞鸟。 看见了一头奔狼。 他看见了一座青山,山中有座小村,村里十来户人家,和和睦睦。 然而有一天,几只可怕的蛮兽闯进了村子里,有它们那狰狞的吼声打破了山村的寂静。只有一位少年逃出兽口,踉踉跄跄逃出山下,独自一人在凡尘中摸打滚爬。 数年后,他被一位老修士所挖掘,进入到一个小宗门里,从此开启了修行之路。 少年小心谨慎,不与天骄争风头,默默静心修行,又得诸多奇遇,一步一步成长。 期间固然遇到了无数艰难险阻,无数挫折,无数打击,但他仍坚守初心,砥砺向前,最终逆势崛起。 李元饶有兴趣地看着此人的成长过程,感慨于其经历的励志。 时间流逝,少年成长为了青年,中年。 最后垂垂老矣,来到了生命的尽头。 即使他修为冠绝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毕竟不成仙,终究不能长生久视。 李元默默看着。最后看到,此人躺在棺材上,将一身修为全部散出,给予附近徒子徒孙的一幕,忽然反应过来—— 这人不就是我吗? 轰! 李元头脑再一轰鸣,意识猛一震荡。 眼前的场景如碎裂的冰面,碎成渣渣,变化成只有稀薄光线的逼仄的空间。 一股淡淡的酒香在鼻尖打转,李元依然坐在狭窄的过道,右手中捧着的瓷杯始终不曾放下。 回来了。 好似大梦初醒,一切如旧,外界时间只过去了小半刻钟。 李元默然良久。 他将右手缓缓放下,啪嗒一声酒杯落回到桌面上。 “你这是,什么酒?”李元问到。 久风摸了摸脸颊上的胡络,得意而笑,“嘿嘿,我将它命名为悟道酒。” 悟道酒? 李元目光深邃,陷入回忆。 刚刚的画面,是我的道吗? 之所以能看到刚才的画面,是因为我在悟道吗? 那黑暗是什么? 那股莫名其妙的欲望又是什么? 那团七彩光球,是我当初在筑基期得到的光球吗? 它到底有什么功效? 我的长生是否真的与它有关?为什么有关? 李元心中的疑惑有多深多重,不用多说。 第六十七章 悟道之酒 不仅如此,李元还觉得,现在体内五腑六脏与经脉在不断震颤,似在产生共鸣。 在共鸣之中,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机释放开来,连通了人体与天地,天地灵气被牵引,似乎要灌入到李元的体内。 修为境界,隐隐要突破了。 这是刚才悟道的结果。 然而李元却刻意掐断了这股气机,没有接受天地灵气的倒灌。 他半年前才心境升华,修为境界突飞猛进,现在只想将境界进一步稳固下来,不愿揠苗助长。 李元不仅要求老身夯实基础,也同样要求新身稳固修为,不浮不躁。 一两层的修为而已,不要也罢,顶多就是多花点时间,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呼。”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平息体内的波动,将五腑六脏与经脉的颤动彻底稳定下来。 李元按耐下心中的重重疑惑,看向久风,微笑道:“久风兄,能再给我来一杯吗?” “当然!” 哗啦啦—— 灰褐色小酒壶倾斜,再次给酒杯斟满了奇怪的黑色液体。 捧起这杯黑色液体,李元仔细观察,仔细嗅闻其气味,甚至释放神识,审慎地感知。 寒天草,山阳木,三叶并蒂莲……以及土鳖虫,灵蝉翼,蜈蚣足…… 李元有所了解,这酒中的原料如此复杂多样,而其阴阳寒暑性质又如此迥异,混合在一起,难怪呈现出的结果如此奇特。 做好心理准备后,李元再次将黑色液体饮下。 在最初糟糕的口感过后,腹中的强烈刺激感如期而至。 像爆竹噼里啪啦,像蜜蜂肆意乱飞。 李元这一次不再从心所欲,反而是凝聚心神,强忍着不适,集中精力,细细体悟着那种刺激。 他发现,黑色液体在翻涌的过程中,所刺激到部位,隐隐指向的是人体的部分穴道。而且还带动了附近的经脉。 那部分穴位和经脉受到影响,又连带影响了其他部分。 整具身体都在此时活跃起来,每一处穴位,每一条经络脉络,都在受到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刺激。 在这种特殊情形下,似乎是到达了某个阈值,亦或者实现了某种状态。 一股股玄妙之气在丹田处酝酿、发育,化形为小龙模样。 旋即,这条小龙像是活了过来,在丹田中辗转腾挪。而后沿着脊椎,向上直冲,似要贯穿颅顶。 然而,在上冲的过程中,这小龙受到了一重又一重的阻碍,形体在不断地虚化、模糊。 最后,在即将到达头脑的时候,它终究无力支持下去,小龙化为虚无。 小龙消失后,黑色液体的刺激效果渐渐地减弱下来,身体各处的活跃程度也随即缓缓下落,落回到平常的水平。 “原来如此。” 李元已经明白了“悟道酒”的原理。 停顿片刻,待将黑色液体带来的刺激彻底泯去,李元缓缓开口道:“古有云,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即所谓天人合一也。” “天人既然合一,那么便有天人感应。也就是说,世界与人相互交通,天的变化,会引起人的变化,而人的变化,也能引来天的共鸣。” “人体内有十二条经络,每一条经络上又延伸出数不胜数的脉络。而经脉的重要节点,又形成了穴道。” “经络、脉络、穴道,相互联系,彼此沟通,共同组成了一个整体的系统,是人之为人的依存与根据。” “这款灵酒,杂糅了诸多类型、甚至属性相冲的原料,以特殊手法将它们暂时融合到一起。可当将它们喝到胃里的时候,它们迥异的药性被激发开来,彼此冲突对抗,所以才会带来如此强烈的刺激感。” “然而,正是这种强烈的刺激感,激活了人体的穴道、脉络和经络。” “不同原料的药性的强弱,对不同部位的穴道经脉产生了不同的刺激,使之产生共鸣,隐隐涉及到了人体与天地相合的‘道理’。” “最关键的是,酒灵非常特殊,蕴含道韵,它调和各种刺激,使之真正契合了大道的原理,激发出人体与天地相合的那部分。” “总之,天人感应,人体的变化引发了道的响应,从而使人进入悟道的状态。每个人的人体结构不同,与天地相合的那部分内容不同,引发的道的响应亦不同,所以每个人都能体唔到独属于他的那种道。” 久风默默倾听李元所言,随着李元一点一点将原理拆解、道出,他的眼中闪烁着越来越激动的光亮。 “哈哈哈!李元兄弟所言,分毫不差呀!” 久风激动的一敲桌面,胡子颤动,看向李元的眼神,就像是见到了平生的知己。 在以往,他也曾将此酒给其他人品鉴过。 然而那些人,要么畏惧那难以下咽的味道,直接一口给吐出来。 要么干脆喝都不喝,丢给久风一个鄙夷的眼神,拂袖而去。 只有李元,愿意将他的酒喝下去,而且体悟到了酒中的玄妙。 果然最懂酿酒师的,还得是酿酒师呀。 久风很激动,很亢奋。那种沉寂多年以后,终寻知己的感受,只有他能体会。 李元长长吸口气,意识到了什么:“久风兄,你这悟道酒若能推广开来,我们酿酒艺,将成为比肩布阵制符炼丹等的显赫技艺,甚至犹有过之。” 悟道酒,能助人悟道! 如果修行遇到了瓶颈,只需喝一口悟道酒,打破瓶颈的概率将大大增加,以往那些小境界的桎梏,将不复存在!而在大境界的突破中,也能更加顺畅,减少意外。 这是多么惊人的效果,如果被他人得知,求购的人将踏破酒坊的门槛。 而酿酒艺师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同时会有更多的人从事酿酒艺,修仙百艺中将掀起一股酿灵酒的风潮。 难怪久风从当年的着名酒师,成了如今这副落魄模样,原来是把精力放在了悟道酒上。 李元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小的一级坊市中,竟然潜藏着这样一位卧龙。 同时,他对久风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想要酿成悟道酒,本就需要酒师对“道”有相当高的理解。这位久风,原有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不过,可惜,这悟道酒,还有些缺憾。” 李元话语一转,不由得叹了口气。 久风的激动也被冲淡了些许,深表遗憾,道:“不错。首先就是酒的颜色和气味,黑漆漆的,气味也不好闻,不像是酒。我努力了,可是始终没办法让它的表象变得更好。” 第六十八章 合作邀请 李元接着道:“其次就是它的滋味。嗯,喝起来就像一种药膳。” 久风苦笑一声,知道对方含蓄的话语,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 他无奈说:“我也努力了。可……没用啊。” 李元又道:“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它的效果。” 悟道酒,顾名思义,最关键的是它的悟道效果。 只要你能帮我悟道,无论你多难喝,我都可以接受。 然而,黑色液体只在第一次成功帮助李元悟道,第二次则失败了。 那条玄机小龙是道的具象化,一旦它能腾飞至百会,人的意识就能进入悟道状态,可惜在第二次腾飞时它后继无力,失败了。 李元暗叹可惜。其实他还想悟一次道,再探究一番那神秘的黑暗与七彩光球。 “由此可见,悟道酒的效果并不是很稳定。” 久风点头,承认道:“是的,我的悟道酒尚未大成……包括我自己喝的时候,也很难进入悟道状态,十次只有两次成功。” 李元微微倾身,伸长手过去拍了拍久风的肩膀,笑道:“没关系,不断改善,持续改进,我相信,总会有悟道酒大成的那一天。我非常期待那个时候的到来。” 身为从事酿酒艺的艺师,李元自然乐见有同僚能创新创造,推动酿酒艺整体水平的提高。 “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我会尽力协助你的!” “真的?” “那当然。” 久风颔首,旋即陷入默然。 他似乎是在沉思,在纠结,在犹豫。墨黑的厚眉皱成了起伏的山丘,习惯性地揉着满是胡络的下巴。 他在打量李元,仔细回忆起与李元见过的寥寥数面,分辨对方的品性与道德。 最后久风一咬牙,轻抚腰间储物袋,几本书出现在手中。 他把书摆在桌面上,示意李元翻阅。 每本书都极厚,李元略感疑惑的拿起一本。 字迹歪歪扭扭、密密麻麻,页面诸多褶皱,页边还沾染了浅浅的墨渍,是久风耗费大量心力作下的笔记。 “金枫子叶,三年份,次一阶,三钱……枯木根,五十年份,凡阶,三两……文火慢煎,七七四十九日……可激中府,程度三级……与金水混合后,程度降为二级……” 一个又一个原料的名字呈现在眼前,李元初时皱眉,不明白笔记中的内容所指。 待越看越多,他终于领悟过来,明白了这些笔记到底涉及了什么内容。 这里面蕴藏着悟道酒的酒方啊!无价之宝。对于每一位酿酒师而言,皆是不传之秘。 李元非常有职业道德,自然不会轻易窥探对方的秘密。他连忙合上书本,深吸口气,正视久风。 “久风兄,这是……?” 久风从对方这个小动作中进一步肯定,对方是值得与之合作的人,于是道:“如你所见,这是我在探索悟道酒过程中记录下的笔记。” “所谓的悟道酒并没有完整的酒方,而是我一点点探索,一点点琢磨,不断实验试错总结而来,耗时长,产量也极小,最终才得到这么一小壶能起到些许作用的假悟道酒。” 久风拿起酒壶,直接翻转过来,然而却没有一滴黑色液体流出。 原来刚才给李元倒的第二杯黑色液体,已经是最后一杯了,可见其产量之低。 “我深知,光凭我一人之力,无法真正地完善悟道酒。所以,我需要其他人的力量。” 桌面上,几本厚厚的笔记,被久风往李元的方向推了推,“李元兄弟,你可愿与我,一同研究这悟道酒?” 李元陷入无言,凝目盯着眼前这位胡络大汉,深深的沉默了下来。 …… 悟道酒的酒方!多么珍贵的东西,即使并不完善,但它所代表着价值绝对不菲。 说句夸张的,悟道酒的价值堪比筑基丹。毕竟,筑基丹只有那些炼气后期的天才种子有需求,而悟道酒炼气前期修士可以用,中期修士可以用,后期修士也能用,需求多么广阔,那隐藏的价值不可想象。 李元实在是想不到出于什么理由,对方竟然愿意将酒方与自己分享。 仅仅是为了共同研究,加速进展吗? 李元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嘴角,产生了警惕的心理。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抓起了百露酒的酒壶,给对方和自己斟了一杯。 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地饮下一杯酒。清凉的口感,让他的大脑愈加冷静。 “我能,问句为什么吗?” 察觉到对方的警惕,久风也陷入暂时的默然。 片刻后,他开口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理想,没有什么追求,在修为上不思进取,生活也邋邋遢遢,孤家寡人一个。说实话,这样子的生活,很无聊。” “唯独只好灵酒。只有灵酒,能让我感受到生活的乐趣,支撑着我渡过这无聊的生活。灵酒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很难具体描述它在我心中的重要性……每当我看到灵酒,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儿女,我愿意为之付出所有。” “刚开始,我也不相信有酒能助于悟道,悟道酒,那只是狂妄的幻想罢了。直到一次酿酒中的意外事故,让我察觉到了这一丝可能性。” “于是接下来我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用了无数的钱两,耗费了无数的精力,撰写了无数笔记。不断试错,不断纠正,不断改良,才终于难而又难地得到一壶能称为‘悟道酒’的东西。” “但我知道,这还不够。这壶黑漆漆的液体,根本还称不上酒,也称不上助于悟道。” “它需要改善,它需要改良。” “然而,仅凭我一个人是不够的。我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时间有限,无法穷举,将每一种搭配与可能都尝试一遍。” “最关键的是,我的思想片面,我陷入了瓶颈,有很多问题从我的角度来看无法解决。所以我必须寻找一个帮手。” “两个人一起研究,一起试错,相互指出缺点,发现纰漏,提供帮助,共同改进。” “如此,悟道酒才能得到完整的全面的改善,使之真气契合其名。” “我不要求什么回报,也不希冀什么名声。我的所有所求,就是希望能让悟道酒真正面世,为世人所知。” “好叫那些看轻酿酒艺的人都仔细瞧瞧,灵酒不是无用之物,灵酒的价值不亚于符箓丹药。” “仅此而已。” 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全部道尽,久风脸色显得有些红润,呼吸稍显加快。 李元凝视久风,从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他的真诚,以及坚定。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热爱灵酒,希望悟道酒大成,愿意将成果共享,与李元一同研究悟道酒,只希望悟道酒能有真正面世的那一天。 李元,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六十九章 同意合作,背景成谜 久风,岂止是酒疯,简直是酒痴呀。 他是真正热爱酿酒艺的人。 这一点,李元自愧不如。 李元只是将酿灵酒作为逃避宗门日常杂务、积攒名声、积累财富的工具。他和绝大多数艺师一样,大家都是抱着功利的目的在练习修仙百艺。 而久风,则是真正把酿灵酒视为爱好的人,不参杂着任何功利的想法。 现代之人都在追求修为。他们的一生,最多的时间都是用来追逐更高的修为,但是,他们之中,绝大一部分,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追逐修为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单纯的追逐,与周围人一样,单纯的想要到达一个更高的高度,从来不曾认真思考过,生活的意义,生命的意义。 而久风不一样。 他已经看清了自己的真正所求,把握到了生活的真相。 为灵酒事业,就算奉献一生,直至寿元终结,也无怨无悔。 像久风这般纯粹的人还有多少呢? 李元暗暗叹息,在久风面前谈论灵酒,总感觉有点冒犯。对方很纯粹,而自己太功利,相形见拙了属于是。 不过,也正是因为久风的那股,李元胸中的那份热情被激发开来。 “我还从未尝试自研酒品。一直以来,都是依寻先贤遗留的酒方,按部就班,照葫芦画瓢。” “被你这么一说,我的血液也沸腾起来了,也想试试自研酒方!” 李元哈哈一笑,将略显沉重的气氛打破。 俄而他脸色郑重,也是下定了决心。 双手将几本书捧起,慢慢地收入了储物袋中。 “你放心,若悟道酒能真正面世,它的第一创作者,永远是你!” 久风笑了,捧起酒杯,高举过脑门,朗声大呼一声后,一饮而尽。 二人相视而笑。 …… 离开久风酒坊后,在返回极圣宗的途中,李元脸色透露出强烈的兴奋与激动。 神识时不时地向储物袋释放过去,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几本厚厚的书上。 悟道!在以往,只有一小撮天生地长的特殊灵物,才能助人悟道,这类灵物一般可遇不可求。 而现在竟然出现了了悟道酒!即使只是雏形,尚未完善。但它所彰显的那一丝可能性,是无价的。 这让李元如何不激动。 “想起在覃旸宴会上,那些对我冷嘲热讽的人物,那些瞧不起酿酒艺的内门弟子……待我将悟道酒,你们都将被啪啪打脸。” 李元有些阴暗的想到。 随即付之一笑。 回到极圣宗后,李元当即把自己关进酒窖里,开始研读久风的笔记。 前两天在久风的酒坊中,只不过是匆匆一瞥,现在仔细研读仔细思考之后,心中的震惊越来越强,呆呆地张开嘴。 悟道酒的原理基本上分三步。 首先是能给人体带来刺激的原料。 久风测试了成千上万种原料,又对它们彼此搭配,以不同的品质、不同的剂量、不同的混合方式等,一次又一次地实验,记录结果,然后再实验,再记录结果,根据结果的差异,选择更好的一种,然后再重复…… 这项工作的繁琐程度,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捧着几本笔记,李元感觉就在捧着一个人几十年的心血,很沉重,很厚重。 其次,就是培育具备“道韵”的酒灵。 灵者,灵智也,灵识也。万物皆有灵,内部结构越复杂的东西,灵性越强。兽鸟虫鱼灵性高于草木,而人类的灵性更高于兽鸟虫鱼。 酒灵也是灵,但它是人为创造的,依寻的是特殊的天地规律,按照的是特殊的生理规则。 酒灵的孕育原理,不可能深究,因为那涉及了宇宙、生灵存在的根本。只可能依照经验,由一代又一代前辈不断总结、试错。 在什么环境,以什么灵性材料,能培养出具有灵性的东西,这些都是有一定的总结规律的。 久风根据这些总结规律,不断改进,最后创造出了一种特殊的酒灵。 这种酒灵具备一种奇特的“韵质”。酒风称其为道韵。 它特殊在,可以让调和不同原料的刺激性,使之符合天人合一的那部分,引导原料按天人合一的规律,刺激相关穴道与经脉。 第三,就是将酒灵、刺激性原料以及酒底相互融合的手法了。 这点,久风不断试错,形成了一套还算可以的手法。 李元感慨于久风耗费的大量心力,但同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想要培育出道韵酒灵,并把道韵酒灵与其他材料进行融合,你必须对道有一定的理解,你才能做到这件事。 胸中有江山,才能画就江山。 否则,就跟孩童执笔那样,乱涂乱画罢了。 久风培养道韵酒灵,所折射出来的对道的理解,相当高明与精巧。别说是筑基修士、结丹修士、元婴修士,乃至曾为化神巅峰,离下一个境界临门一脚的李元,都不一定完全具备…… 其巧妙,其精妙,其神妙,远在绝大多数修士的把握范围之外。 甚至乎,隐隐透露着一种生命层次上的超越。 这就有些细思极恐了。 “难道说,这位久风,曾与到达了化神以上的修士有一定的联系吗……” “棺材里躺了十万年,这个世界果然诞生了诸多超越我理解范围之外的事人物。” 李元轻叹。 而那样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位前无古人的修士,不应该籍籍无名啊。 可李元翻遍典籍,始终没能寻找出那位超越化神的存在。 到底是因为极圣宗在大撤离时遗漏典籍,还是以李元目前的地位无法查阅更高级的序列,总之就李元目前所看,典籍所记载的人事,没有超过元婴期的存在。 甚至年份,也最多只能追溯至七万前的故事。 至于“极圣宗上承十万年前古老宗门”一说,那只不过是停留在口耳相传的一般说法而已。 就李元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是这样的。 总之,无论如何,久风身份成疑,这点毋庸置疑。 “等等。” 某一日,李元正在研读笔记的时候,忽然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感受到一丝阴谋论的气息。 久风这样的神秘人,偏偏出现在乌山仙市,离自己这么近……而且恰好对方也从事酿酒艺,与李元有共同话语……又恰好因为各种原因,想将悟道酒的配方共享出来…… 要说没点巧合,李元不信。 世界上固然有巧合之事,但为什么自己偏偏遇上了? “真有这么巧吗?” 第七十章 四年之后 联想到自己长生不死的特质,李元的那份谨慎与警惕,顿时大作。 他相信久风本人并无恶意,但却是对整个事件的合理性产生了怀疑。 本来,李元还对久风在笔记中所论述的对道的看法,还深以为然。 现在,他带着辩证的视角仔细审视。那只是久风的道,非我之道。 借鉴,取其精华即可。 后来李元胡思乱想,广泛拓展思维,突然联想起一则传闻。 据说,祁狼岭,曾经是一处开阔的平原,有数量不少的人族聚居地。 之后发生了一点变故,地形变化,成为起伏的山岭,树木丛生,异兽频出,这才渐渐变得荒芜人烟。 “难道说,这个变故,与那位神秘人有关吗……” 李元不敢确信,只不过是一个随意的猜测而已。 但,对于与久风的交往,李元却是留了一个心眼。 …… 李元摇摇头,不再去思考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自获得久风笔记后,他循规蹈矩,仔细研读,在前两个月,停留在理论层面的学习。 李元本就对道有很深的理解,因此在一定的思考过后,少顷便能领悟过来,掌握了笔记所言原理。 换个人来阅读笔记,还真不一定读得懂。 “这些原理太巧妙了!若非久风将其写下,我还知道灵酒竟然还能这么酿造。” 李元感慨。 部分酿造悟道酒的原理,其实也能通用到其他灵酒的酿造上,举一反三,令李元对酿酒艺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明确基本的理论后,李元开始复刻久风的实验。 照葫芦画瓢,按部就班,走在前者开辟的道路上,他前行得很顺利。 经过四个月的选材与实操,李元果不其然调配出了一壶黑色液体。 有了一份值得花费大量心力的事业去做,不经意间,前前后后半年时间就过去了。 或许是酒底以及融合手法上的微小差异,黑色液体在口感方面并没有太糟糕。 不过,黑色液体给腑脏带来的不适感,却有增无减。 再一次地,李元进入了悟道状态。 神秘的黑暗,莫名其妙的欲望,以及心灵深处的七彩光球,所有的画面,和首次悟道的状态,如出一辙。 “我个人的层次卡在这里,所以悟道的到也只能到这个层次。只有在修为上更进一步,我才能窥见更细节的、更多的道。” 李元推测。 一壶黑色液体,一共二十小杯,李元咬牙,一个人将其喝完。 最后只触发了两次悟道状态,效果还是太差了。 他没有气馁,而是将在调配过程中的感想、心得、以及新的点子写下,跑到乌山仙市与久风进行交流。 二人相互印照,彼此启发,集思广益,开拓思路,具体过程不必多言。 而后做好分工,之后以半年为期,进行一次交流与讨论。 不经意间,四年的光华悄然而逝。 李元新身三十岁岁了,已到而立之年。 这四年间,李元将相当一部分时间都花在钻研悟道酒上,灵石也花了很多。 酒窖被塞得满满当当,李元不得已将其扩充,面积是以往的两倍大。 合作研究的成果是斐然的。 首先,悟道酒在颜色、气味和口感上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虽然还没到好喝的层次,但黑色液体终于可以称之为“酒”了。 其次,悟道酒的效果进一步的增强。十杯中,稳定有两杯能激发出悟道状态,当然,这点可能随着个人体质的不同而产生,总之一口气喝个三四杯,总能进入悟道状态。 二人并没有就此停息研究的步伐,他们的目标是让酒有百分九十九概率成功悟道。 否则怎么能称为悟道酒呢? 至于为什么只是百分之九十九,而不是百分百。古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老天爷都不能保证能百分百,二人自然也不会那么狂妄。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百分之一,留给意外。 值得一提的是,李元听取当初久风的建议,开始自酿酒底。凡酒酒底的酿造周期很长,目前还没有成果。 他还抽空将百叶酒呈现出来,成功通过了正式酿酒师的考核,正式成为一品酿酒师。 四年时间,虽然苦心钻研悟道酒,李元却并没有因此而荒废主业。 新身,修为上,炼气五层来到圆满的状态。 老身,由于没有得到心境升华时的增益,仍然处在炼气四层圆满,基础不断夯实,境界上反倒落后于新身了。 至于李元的布阵技术,愈加地炉火纯青。 如果李元去参加布阵艺师的考核,没准可以通过。 他愈加用力,潜心钻研。 一天十二时辰,酿酒,修行,研究阵法,像海绵般挤时间,分配时间,高效利用。 除此以外,李元每三个月出行一次,进行内外交易。 随着交易次数和人数的越来越多,“极圣宗李元酒师”的名声彻底地传播开来,甚至辐射到了千里之外的其他坊市势力。 越来越多势力代表人前来与李元洽谈交易,中介费水涨船高。 交易地点设置在乌山酒楼,三月往返一次,想要作交易的势力,派人在那等候即可。 李元每三个月就能饱餐一顿,美滋滋呀美滋滋。 至于交易所获得的报酬,积少成多,四年下来已经相当可观。还有逢年过节,与朋友们互相送礼,也得到了不少好东西。 李元细数了一次家产——灵石过万,上一品符箓五十多张,上一品丹药斤一百粒,上一品灵器三十件,上一品阵法十五套,上一品傀儡三个…… 至于中一品和下一品的东西,不多说了,太多了,数不胜数。 二品御风舟一艘。二品符箓十张,灵器八件,丹药十五粒,等等等等——这些大多数是从木氏府邸所来,小部分是薅庄明的羊毛。 除此以外,还有二阶和三阶宝材七十多种。这些是他从各个坊市中沙里淘金所来。 试问那个炼气修士的家产,有李元的这么丰厚? 需要说明的是,李元并不是唯一在进行内外交易的中介。 极圣宗这么大,有背景的人这么多,自然也有很多人盯上了这块肥肉。 就李元所听闻的,光内门弟子,就有五六位在做类似的事。 不过,他们人脉和长辈所处的层次较高,他们寻求的是与二级势力的交易,瞧不上一级灵脉的势力,倒是与李元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当然也有一些没大背景的内门弟子,在与一级势力交涉,与李元抢生意,与李元有冲突。 不过内门弟子一般心高气傲,放不下身段,不善交际,几次来回,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反馈和结果。 他们竞争不过李元这个老油条。 百艺厅内,由于庄长老的缘故,并没有其他人得到出行的特许,所以并不存在李元有直接冲突的人。 但有艺师在自己联络下家,试图绕过李元这一中介,从而赚到更多的利益。 他们之中,有的人成功了。 有的人却是由于各种原因失败了,只能再次通过李元进行交易。 第七十一章 人情交际,突发任务 随着李元正式酿酒师身份的获取,以及交易中介名声的传开、受庄长老重视的确认,宗门之人对李元的态度开始分化。 有人表达善意,始终与李元保持友好关系,经常往来,频繁交流。 当然也有人眼红,有人嫉妒,有人嘲讽,有人嗤笑,有人不满,有人看不惯。 更有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与李元交好,背地里到处说李元坏话,冷嘲热讽。甚至散播谣言。 “人红是非多”,不是真的多了是非,而是多了受到的恶意。 当一个人喜欢你,无论你怎么说,他都能宽容。 当一个人讨厌你,无论你怎么做,他都能挑出刺来。而你反驳得越多,对方越说你急了,然后给你挑出越来越多的刺。 你不可能强求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 不过好的是,对李元表示友好的人,占大多数。 因为李元为人谦逊有礼,热情大方,对待低位者关心关照,平视友善;对高位者不卑不亢,但也不失尊敬。 对于那些抱着恶意的少数人,李元也懒得理会。你既然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还要费力气去结交你呢? 相看两厌,不如不见。 广泛交际的时候过去了,接下来是应该与熟人进一步加深交情。 泛泛之交没大用,真正的熟人,才能给你带来显着的利益。 所以李元的交际圈基本固定了下来。 当然,对于那些恶意中伤李元的人,李元也不会惯着他们。 指挥老身偷偷潜入他们家,给他们来几剂毒药狠药。 不取你们性命,但一定让你们承受精神上的煎熬。呵,让你们嘴臭。 …… 这四年间,不止李元陷入了忙碌,整个极圣宗也紧张了起来,似乎时间加速,日冕的阴影切换得个更快了些。 问题频发的新矿,越来越猖獗的外围异兽,以及隐隐约约日益对抗的两个派系,都让极圣宗的空气压抑了几分。 李元不关注这些。 “反正我是艺师,端坐酒窖台,外界风云与我何干?” 然而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传言,极圣宗将对新矿进行小规模探索,诸多筑基修士同赴新矿。 由于可能会因此引发异兽暴动,所以,所有筑基以下修士,被四散安排到临安丘各个方位驻扎,保护建筑群不受破坏。 而李元受到调遣,要求三日后,驻扎于临安丘西南角三十六号点位。 李元苦瓜脸,当即跑到庄明的小茅屋里诉苦:“庄长老啊!我怎么还得干这种活?我还是百艺厅的艺师吗?” “去去去,”庄明狠狠剜了李元一眼,不耐烦地甩甩手,“这是关涉所有人的大事,别说是百艺厅了,凡极圣宗之人,有谁算谁,都得听从调配。” “那也没必要让我去呀,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酒师,遇到异兽根本打不过,说不定就折了……您老忍心让我面临如此陷阱吗……” “呵,你真当我瞎呀?你那碗里到底装了多少水,我还不清楚吗!别说是异兽了,我看来十个人,你也能把他们打趴下。” “哎呦,您话可不能这么说……” 李元死皮赖脸,一哭二闹三上吊,表面上不情不愿,终究还是从庄明那里薅来了三张二品符箓,目的达成。 把符箓收进储物袋,心中窃笑时,李元眸子一转,斜眼笑道:“哎,庄长老,新矿那边,到底啥情况?” 庄明瞥了他一眼,气哼一声道:“你境界太低,告诉你只是有害无益。而且就算说了,你也听不懂……” “切,最烦就是你这种谜语人。” 处在大势力中,往往身不由己,李元也只好听从安排,准备三日后的任务。 这两天,恰逢乌山酒楼三月一次的交易日,以及和半年一次和久风的交流日,只好顺延了。 李元把还在处理的悟道酒原料简单地封装,再做一些七七八八的杂务。 很快,出任务的日子到了。 清晨时分,百艺厅炼气艺师与学徒们集中在一个广场上,上百号人物,默默等待着安排。 “嗡——” 伴随着天际一阵轰鸣,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人黑发披散,颚骨曲线明晰,双眸炯炯有神、锐气四射、如有雷电。 路炯利。 是百艺厅这两年新晋的筑基者,本为一品炼丹师。 即使只是筑基前期,一重境界一重天,身份也高了李元这些炼气修士一大截。他百艺厅总管的职位,足以调配他们所有人的任务。 路炯利没有多废话,一挥手,一副地图于半空中徐徐铺展开来,映照着目前极圣宗建筑群的边缘区域。 五十多个位置,被高亮、标点。 “新矿位于极圣宗东北向,而我们百艺厅修士负责看守的是南边和西边的边缘,受异兽影响可能比较小,任务相对更轻松些。” “两两一组,念到名字的自行集合,半个时辰后各就各位,不得怠慢!” “张叁,王寺,南一号点位……” “宋大,熊二,南二号点位……” “……” 一组又一组名字被念出,人群随之骚动起来,小组成员彼此打招呼,很快便脱离群体,各自赶往驻扎地。 “何五,崔子,西南三十五号点位……” “李元,柳云渔,西南三十六号点位……” 柳云渔? 听到这名字,李元不由得微微一愣。 总感觉有点熟悉。 未等李元琢磨清楚,一道略显生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你好……” 李元侧目看去。 鹅蛋形的脸庞上,面色如玉,肌肤赛雪。眉如画,鼻作峰,颜色惊人。 至于身材也不必多说,略显单薄的长裙下,形体曲线若隐若现,楚腰纤细,似乎不足盈盈一握。 最令李元惊叹的是对方那对桃花眼,四周略带红晕,眼神迷离似醉,而又楚楚可怜,透露出无限的风情。 随即,一段尘封的记忆浮上脑海。 柳云渔,与李元是同一批入门的,当年风姿无匹,秀雅绝俗,还极擅长弹琴奏乐,当真是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得到无数外门弟子追捧,奉为外门中的十大美人之一…… 没想到这些年过去,她脱离了外门,也如李元一般,进入了百艺厅。 不过…… 她的修为竟然还停留在炼气前期…… 要知道,李元这一批弟子,平均年龄都到三十岁了,基本都已经晋升到炼气中期。 而柳云渔仍在前期。 她的修为进展,太慢了些…… 见李元似乎走神了,柳云渔轻启樱唇,略微侧头,小心翼翼地问到:“李师兄……?” 李元一个激灵,回过身正视对方,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啊啊啊,你好你好。” 柳云渔点点头,轻抿的双唇稍稍弯曲,呈现出微笑的弧度。 她双眸灵动,微不可查地上下游移,悄咪咪地打量李元,似乎在思考着他是怎样一个人。 第七十二章 抱有歉意 “李师兄……”柳云渔开口,刚想说些什么。 李元笑着打断道:“别这么说,其实应该是我喊你一句师姐,我只是你师弟罢了。” “啊?” “我跟你一样,是从外门转来百艺厅的。我们是同一批入门,自我介绍的时候,你大我一岁,我们还打过几次照面……不过师姐万众瞩目,大概率是不记得我了。” 李元嘿嘿一笑。这些过往都是原主的记忆,被他自然继承过来了。 “不……不好意思……” 柳云渔略显局促地翘了翘嘴角,表示的确不认得当年这位师弟。 “没关系。”李元并不在意,干咳两声消除尴尬,“呃事不宜迟,我们先出发去驻守点,免得迟了被责骂。” “嗯!” 几年过去,极圣宗建筑群比从前扩大了两倍,面积更大,越来越多亭台楼阁如雨后春笋般兴建起来,有些许中洲旧址般的繁华了。 路上,和柳云渔并肩而行。 李元心思不平静。 毕竟当年和柳云渔毕竟同属外门弟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原主对柳云渔是有一定了解的。 印象中的她开朗乐观,在几次群体性集会上一展琴技,引得众人狂欢,而她也因此积攒了诸多美誉,追求者甚多。 原主当时也着迷于对方,当然,就原主当时的身份和修为,那只不过是暗恋罢了。 然而现在,与柳云渔的寥寥数语中,李元感受到,她跟变了个人似的,气质不再开朗,似乎隐隐有一层阴霾笼罩着。 那一双桃花眼,常常泛着晶莹,有一抹挥不去的哀伤。 “哎。”不再多想,李元摇摇头,认真赶路。 …… 两刻钟后,二人到达目的地。 西南三十六号点位,一间临时搭建的小木屋,周围树林茂密。 木屋方圆百丈之内,不许有异兽越过。这就是二人的职责。 “竟然还给建起了一间木屋让我们住,看来这次筑基修士下矿,没个三四天是出不来了。甚至五六天都有可能……” 李元喃喃。 也对,如果他们只下矿短短数个时辰,所引发的骚动,根本没必要大张旗鼓地组织弟子们防护边界。 话说,新矿那里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竟然会引发异兽的大动乱? 柳云渔在一旁,听到李元的话语,脸色霎时一白:“意思是说,我们要待在这里三四天了?” “对。”李元转过身面朝对方。 “竟然要这么久……” 柳云渔似乎用袖口遮住半脸,目光中流露出担心。 看着柳云渔为难的模样,李元眨了眨眼,不由得怀疑,难道,她不愿与我久处吗? 只听见柳云渔悄声道:“怎么办,我没带干粮……”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点。 李元自嘲一声,随即朝柳云渔笑了笑,“放心,我带了,不用担心,到时候咱们一起用。” “哦哦……谢,谢谢……” 柳云渔连忙点了点额头。 李元道:“而且,我只是猜测而已,不一定真的要这么久。总之你放心,我带的干粮和水够十天半个月的。” “哦哦。” 柳云渔放下心来。想起刚才的担忧,她感到有些窘迫,脑袋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脸颊微红,呆呆的模样有些可爱。 李元笑了笑,暂且不闲聊。 他意识到了任务的艰巨,打算在木屋周围布置阵法,如果遇到异兽集群出现的情况,还能有所抵御。 只见李元拂过腰间储物袋,伴随着几个闪烁,五块玉牌现于掌心。 稍稍注入些许灵气,玉牌两面渐次浮现一道道复杂铭文,光路交织。 李元神识释放,不断调整玉牌内部结构。 嗖—— 随李元所指,玉牌于五个方位落下,直直插入地表,掩没不见。 上一品阵法,金玉罩。强力的防护型阵法。 它并没有被彻底激活,而是处在随时待命的状态,如果用不上就算了,免增消耗。 柳云渔望着李元忙碌的模样,不好意思自己什么都不做,于是走上前来,问到:“李、李师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李元道:“不用了,师姐你就在旁边养神即可。” “哦……” 柳云渔轻叹一声,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就坐。 李元继续布阵,半刻钟后,在木屋周围连续加持了三重阵法。 除了最内层是防护阵法外,其余两层都是困敌惑敌索敌的阵法。 毕竟,李元的主要职责是放在异兽越过边界。 做完事情后,李元把目光投向柳云渔,下一刻,眉头不禁一皱。 只见,她并拢双腿端坐石上,风一拂过,吹起她的秀发。 她仰面而望,似在望枝条,似在望树冠上的叶子,又似在望枝叶摇动中不时透露出的天空。 那一双眸,泛动着层层的粼光,闪闪烁烁。 然而却透露着悲,透露着哀。 在这炎炎夏日,她独处秋天,寂兮寥兮,形单影只,衣襟与秀发在风中如浪般波动。 无形的哀愁与悲伤,化为有形的河流,在眼角流淌,流淌过白玉般的面颊,流淌出两道泪痕,流过颚骨的曲线,吹散在风中。 可再定眼一看,又哪有什么泪痕。 双眼的闪烁,只是因为林间阳光罢了。 她只是默默地抬额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元的心被揪了一下,莫名地有些哀伤。 “哎……” 李元对柳云渔是有愧的。 这具身体的原主,曾在一次巡山的过程中,偶遇练功走火入魔、倒在地上失去意识、不省人事的柳云渔。 然而原主不仅没帮助对方,反倒将她身上的灵器灵石等洗劫一空。甚至,还有过其他的歹念。不过担心事情暴露,所以就没敢得寸进尺。 关键的是,将柳云渔洗劫后,原主竟把她留在原地,任由她自生自灭。 要知道,那一片区域,可是经常有异兽出没,失去护身之物的柳云渔若是遇到异兽,极可能有性命之忧。 原主这般举动,无异于杀了对方。 当时李元,也是在得知原主做过这件事后,才下定决心,将原主残魂驱散,将其夺舍。 现在看来,柳云渔运气很好,当时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但不管对方记不记得这件事,李元对柳云渔始终是有一定的愧疚心理的。 毕竟,他接管了原主的身体,对原主的因果也一并承担了下来。 所以,在见到柳云渔的第一面,李元就暗作决定,要用什么方式补充对方,表达歉意。 第七十三章 各自为战,战斗失利 李元缓步走过去,径直在柳云渔身旁盘腿坐下。 柳云渔看过来,桃花眼眨了眨,“柳师弟,做完了。” “对。” 二人身高有差距,可柳云渔由于坐在石块上,所以二人刚好目光平齐。 你看我,我看你。 柳云渔却流露出一股怯,不敢继续与李元对视,缓缓垂下了眸。 李元苦闷地咧了咧嘴,想了想,问道:“柳师姐,话说,你在百艺厅是做什么的啊?什么职位?” “啊?哦哦,我是……灵膳艺的学徒……” “灵膳啊,有点冷门呀。 灵膳艺师,简单来说,就是修士中的厨子。 修士虽然到达一定境界,便可辟谷,但能到达那个境界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修士仍需进食。 而普通食材,虽然可以满足修士的需求,但,于是灵膳艺孕育而生。 灵膳艺师以异兽、灵草等富含灵气的东西为食材,以各种方式进行调理,使之在美味的前提下,保留食材中的灵气与灵韵等。 灵膳不仅可以满足修士生存的食物需求,还能让他们在进食的同时汲取灵气,加快灵气恢复,在养伤等场景下比较适用。 “意思是,师姐很擅长做吃的了?” “也不能这么说啦……略通一二而已……” “有机会真想试试啊,师姐的厨艺。” “啊?哦哦,下次一定……” “呃,你就不想问问我是做什么的吗?”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酿酒艺师,一个酿灵酒的。咱俩一样,都是冷门的行业。不过前两年我已经晋升正式酿酒师了,不再是学徒。” “哦哦。” “呃,话说……” “啊?哦哦……” 两人又尬聊几句后,双双陷入沉默。 李元暗暗咋舌,遇到这样子的人,根本没办法交谈啊。 算了,她不想聊,李元也懒得自找没趣。 他盘膝打坐,蕴养精神,为接下来的战斗养精蓄锐。 柳云渔一段时间没听见旁边有动静,侧目看过去,见李元在运功修习,暗暗叹口气后,便又继续仰面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半个时辰过后。 轰—— 远处天际传来一声爆鸣。 如高山倒塌,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即使距离甚远,二人的耳膜还是感到一阵阵胀痛。 “柳师姐,做好准备。” 李元爬起身,抖了抖身子,将衣袖和肩膀上的落叶抖落。 “好。” 柳云渔袖口一舞,一柄长剑现于手中。 长剑为中品灵器,剑身色银,细而弯曲,形如一条小蛇。 “怎么分工?” “嗯……” 李元瞥了对方一眼,想说你修为有点低,站我身后“查漏补缺”即可。 可思考了片刻,觉得这番话好像有嘲笑和看轻的意味,所以没能出口。 李元于是道:“你守西面,我守南面,别离得太远,好相互照应。” “好!” 二人分开站位。 李元遥遥所望,即使有树木遮挡,也依然将柳云渔看得一清二楚,因为这些年来他一直坚持九阳练目,裸目的视力达到了非常恐怖的境地。 他刚刚站稳没多久,脚下的地面便开始产生震动。 嗡…… 树枝疯狂摇摆,叶子哗啦啦地不停落下。 一道黑影,骤然从李元眼前掠过。 喤! 李元只是轻轻出指,伴随着血肉被搅动的声音,那道身影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树干上,而后缓缓滑落下来。 一头灰狼,次一阶异兽。 柳云渔也遇到了一头次一阶的灰狼异兽,不过体型更小些,她与之缠斗几番后,也是成功将其斩杀。 未等他们有休息时间,片刻后,又有数道黑影向二人袭来。 李元凝聚真元于指尖,在湛黄光亮中,连续出指。 只听见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噗”声,道道黑影皆被击退。 都是次一阶的灰狼异兽。 它们跑得快,所以在动乱中最先出现。 …… 柳云渔那边并不乐观,受到四头狼兽围攻。 只见她一剑刺出,虽然凌厉有余,但力道不足,因为刚才消耗了不少体力。 刺在一头狼兽身上,只是留下一道红点,没有造成致命伤害。 “吼!” 未等柳云渔收剑,另一头狼兽朝她扑来。 柳云渔目中流露一丝慌乱,连忙从袖袋里抽出一张符箓,注入灵气将其激活。 嘭! 符箓爆发出一团火光,将那头狼兽暂时逼退。 而就在她刚刚激活符箓时,又有一头狼兽,从另一个方向向她扑过去。 随着上一头狼兽被逼退,这头狼兽腾身而起,前爪高举,一道道冷芒闪烁,朝柳云渔身躯挥去。 柳云渔彻底慌了,却又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竭尽全力,将真元凝聚,使得身子微微一侧。 刷—— 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那头狼兽的扑击。 然而,纯白的纱裙却被狼兽扯破了一个大口子,裸露出大片玉脂,她顺势跌倒在地上。 “吼!” 不待柳云渔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第四头狼兽,以及一开始被轻创的狼兽,齐齐朝她攻来。 柳云渔没办法应对了,躺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呆愣地望着来者。 两头狼兽张大着獠牙,腥臭的口水从嘴角淌下,甚是可怖,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撕咬成碎片。 “噗——” “噗——” 在柳云渔呆滞的目光中,那两头异兽的脑袋,绽放出两团血色花朵,旋即身子便倒飞出去。 柳云渔朝一侧望过去,得知是李元协助出的手,他只是遥遥一指,便远远地击杀了两头异兽,实力比她高太多了。 柳云渔心中有些不甘,也有些沮丧。可毕竟仍处在战局,她没有被情绪控制。 得片刻喘息的她,咬下一颗丹药,快速回复了些许体力。 再次起身,执着银蛇长剑,与剩下两头狼兽激斗。 少了两个敌人,她的战斗顺畅很多。 可毕竟先前损耗过巨,不在巅峰状态,柳云渔最终还是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两头狼兽斩杀。 砰砰—— 随着两具尸体倒在地上的声音,柳云渔驻剑而立,胳膊搭在剑格上,大口喘息,胸膛起起伏伏。 豆大汗珠从额间滑过,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破碎白衫染血,如瀑的黑发也沾染了点点血渍,血渍凝固之后将散发束成一缕一缕的。 …… 这时,李元赶至,来到柳云渔面前。 看着她这副可以称得上狼狈的模样,他忍不住开口道: “师姐,你要不先休息一下,接下来我一人应对即可。” 柳云渔不说话,只是默默收敛了喘息,整个人静止在那里,几秒钟的时间里像是化作了木雕,一动不动。 “师姐?” 第七十四章 情绪复杂,镇压异兽 正当李元疑惑之际,柳云渔慢慢地抬起了玉额,露出那一双水汪汪的丽眸。 迎上对方的目光,李元登时愕然,呆愣在原地好一会,不知所措。 这是…… 什么眼神? 只见她眼眶红了一圈,像涂了一笔厚厚的胭脂。微微上翘的眼尾,和窄长的卧蚕,噙满了泪水。 眼珠似乎浸泡在一汪泪泉中,迷迷蒙蒙,扑闪着光,楚楚可怜的模样,将人心中最深处的那股怜爱给勾了出来。 然而,那两点乌黑深邃的眸子,被揉进了零零碎碎的情绪,有艳羡,有嫉妒,有抱歉,有不甘,有自怨自艾……无数心情揉成一团。 那股复杂的情绪,似乎穿透了出来,流淌成一条冰冷长河,蜿蜒进李元的心灵,令李元心中五味杂陈。 李元目瞪口呆,整张脸写满了大写的“懵”。 她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表情? 李元就这样目送着柳云渔,目送着她一声不吭地收起银蛇剑,碎步往回走,在木屋门前席地坐下。 头颅始终低下,刘海遮住半脸,无法再看见对方的神情。 李元眉头皱成川字,很不是滋味。 是我说错哪句话了吗? 不由得他多想,树林中窸窸窣窣,传来了动静。 李元暂且将疑惑压制,专心面对异兽。 咻—— 十几头狼兽,从林中的各个角落窜出。 在历经了前两波的失利后,它们也意识到不能再与李元硬碰硬,所以干脆分散站位,从不同位置突破。 李元冷冷一笑,岂由它们得意。 掌心一翻,拿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紫色印玺。 稍稍注入些许灵气,紫色印玺便散发出一缕缕玄奥神妙的气息,令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五方御地玺,一阶灵器中的极品,隐隐触碰到了二阶的门槛。 是李元老身以身为炉,用大量二阶与三阶宝材,花费七七四十九天锻造而成,融合了地母金,蕴养了数年,初具灵性。 被李元视为本命灵器之一。 当然,在印玺外,李元加涂抹了数层防护材料,又加持了重重阵纹,使之在常人眼中只是普通的灵器,看不出异样,不至于心起觊觎。 李元脚尖轻点地面,身如鸿毛,飞跃树冠,稳稳地停在了一根比小拇指还细的树杈上。 从高处往下一瞅,方圆百丈内的情形清晰可见。 甚至能眺望到百丈外,其他小组负责的区域。 嗡! 李元驱动五方御地玺。在一阵阵轻微的震荡中,玺面射出数道乌光。 转瞬间,乌光已经刺穿所有狼兽的头颅。 嘭!嘭!嘭! 如同爆竹一般,林间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狼兽的头颅像西瓜一样炸开。 林间满地的血腥,无头尸体横七竖八。 “哎呦,力道用大了。” 李元懊恼,第一次使用这块印玺,操纵不是很熟练,场面搞得有点血腥。 要用最小的力气,实现最大的效果才是。 咻—— 又有十数道黑影从林间冲过来,不再只有狼兽,还有虎兽、豹兽等,体型一个比一个大。 这一次,李元刻意控制了力道,驱动印玺,射出凝而不散的乌光。 乌光如飞梭箭矢,准确地刺穿了几只异兽体内的兽核,让它们当场气绝。 而有几只异兽由于兽核深藏,乌光气劲不足,没能穿透。 让它们多跑了几十步后,一柄银剑落至。 银剑如穿花蝴蝶般,似慢实快,将它们的命门刺穿,躯体在惯性下滑动了数尺,掀起一地的灰尘。 咻! 银剑弯弯绕绕,飞回向李元,变短变小,重新挂回腰间。 贞银佩剑,同样是李元的本命法器之一。 由于五方御地玺短时间内不能连续催发,所以只能操纵银剑,斩杀错漏之异兽。 李元不能总使用凝剑诀这般超规格的法术,所以,熟练使用几把灵器,提高战斗力,是很有必要的。 这轮异兽动乱是很好的一次的机会。 “我还要继续练习!” 咻咻咻—— 又有数十只异兽从林间飞速钻出来。搁平常,哪会一下子遇见这么多异兽? 李元以炼气五层圆满的修为,对于次一阶异兽的优势是碾压的,无论是十只,二十只,甚至是上百只。 他在树冠上挪移腾转,不断切换方位,紫色印玺流转神妙气息,银色小剑如飞鸟般来回飞行。 随着一头又一头异兽倒下,李元对五方御地玺和贞银佩剑的操纵也愈来愈熟练。 …… 木屋下,柳云渔仰面望着天上的情景。 只见那道身着绛紫色酒师制服的男子,表情惬意轻松,如同闲人,信步而走。 他本人,静如古井,稳似老木,没有流露出半分的煞气。 而漂浮在其身侧的灵器,却不断激荡出强劲的气息,气势汹汹,将无数异兽斩杀,沾染了无数血腥,地面上血雾弥漫,将一棵棵树的树干都染红了。 两种场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柳云渔的瞳孔中,折射出那道风度无二的身姿,耳畔,传来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 一抹艳羡,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 可兀然的,她娇躯微震,似乎想起了什么。 连忙垂下了眼皮,低下额头,不敢直视…… …… 异兽的动乱一连持续了两个时辰,李元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异兽。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 以木屋为圆心,百丈之内,片污不染。 而百丈之外,异兽的尸体堆积成了一座小山,血腥浓厚。 静立在树干上,李元竖耳倾听,释放神识,感受不到附近有异兽的波动。 “这轮动乱,终于过去了。” 他终于得片刻喘息,落回到地面。 柳师姐依然坐在木屋底下。 她只是在李元落到地面时抬额看了一眼,对上李元的目光后,又连忙低下头去。 有意无意地用流海和鬓角的发梢遮住脸,不想让李元看到她的脸,看到她的神情。 李元暗暗叹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只是走到对方不远处,就此盘膝打坐。 运转功法,吐纳灵气,开始恢复体力。 即使只是杀一些相当于炼气前期次一阶异兽,可杀多了,消耗还是不少。 他的情况还算好。借助上好灵器和高超的手法,每一次进攻的消耗都不太多,所以能一连持续战斗两个时辰。 旁边那两个小队,期间磕了不少的丹药,以恢复体内灵气和体力,才堪堪将这一波异兽动乱给阻挡下来。 甚至,还差点让几只异兽越过了边界。 第七十五章 友善劝导 不过,当时李元顺便出手了,用银剑将它们拦了下来,没让它们越过边界。 毕竟都是同辈,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能帮的忙就顺便帮帮,结下善缘。 而当时那几人,意识到有其他人协助了他们,都纷纷朝李元遥遥招手,算是对李元的感谢。 “说好的西面和南面受动乱最小,结果竟然遭遇了这么多异兽。” “这还只是第一波啊!筑基修士们还在矿里,不知道还要探索多久,不知道还有多少波异兽动乱。” 李元想起酒元小居,它位于极圣宗建筑群的东区,距离东线边界算比较近。 西南面的异兽都这么多了,东面的异兽该有多少?不得比这边多个一倍? 那边的小组能拦下它们所有吗? 会不会不小心放跑几只? 若那几只跑到酒元小居那里搞破坏,就麻烦了。 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 东线异兽更多,可相当应的,防守力量也愈充足。 再者,他平常在酒元小居外设置的阵法,已经全力运转开来了,可以阻挡一阶以下的大部分异兽。 最重要的酒窖,在重重玄妙阵法下,更是无懈可击。 应该问题不大…… …… 李元正在思绪万千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道怯弱的声音。 “对不起……” 李元睁开眼,望向人声的来源。 柳云渔。 她的秀发垂在腿上,双手紧紧攥着衣摆,肩膀微微抖动。 喉咙里似乎卡了硬物,低声又沙哑地钻出几个字,“我……是不是很没用?” 李元长吁口气,柔声道:“哪有。师姐光是坐在这里,就能让人斗志昂然,给人以精神上的支持!” “啥?”她终于抬起头。 李元笑了笑,“师姐你的美貌就是振奋人心的良药啊。” 柳云渔轻轻一哼,却是摇了摇头,“暮去朝来颜色故,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了……” “师姐说的是哪里话?在我眼中,师姐一如当年,永远漂亮,永远十八!” 柳云渔只是挤出一个微笑,一个苦涩的微笑,而后又无精打采地垂下额头,“谢谢……” 李元呲牙咧嘴,表情像是生吃了一条苦瓜。 我是不是话说得太油腻了,倒引起她的反感了? 哎,跟这人聊天就是难啊…… 李元自诩擅长交流,否则也当不了交易中介。可今天与柳云渔的交往,让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李元左思右想,蓦地想到一个点子。 “对了,师姐!你不是说你会做灵膳吗,正好,这里有大量食材,要不你做一顿灵膳让我尝尝?” 李元拍了拍大腿,大声笑问到。 “啊?”柳云渔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李元揉了揉肚子,俄顷发出一声震雷般的咕噜声。 “刚刚杀异兽消耗太多了,现在好饿呀,想吃些灵膳快速补充体力……” 柳云渔被逗的嘴角一翘,苦涩的脸色稍稍缓解。 “好。” 她站起身,李元也随之起身。 二人向被堆成小山般的异兽尸山走去。 “你看看,哪些异兽的肉好吃。” 柳云渔捂着鼻子,左右而视,最后把目光聚焦在一头野猪异兽上。 她取出银蛇剑,切割下野猪的后退,观察切口,“唔……这头野猪的肉质似乎不错,肉质富含灵气,纹理很好看……” “好好好!” 李元虚手一握,凝出一条灵气长索,将那头野猪从尸山中拖了出来。 “然后呢?” “唔……”柳云渔细眉微皱,“没有锅,没有工具……” “有,我有!” 李元轻抚储物袋,将一件件形状各异的灵器取。 一尊大鼎,一柄小刀,几把叉子,盆子…… 柳云渔看着眼前的灵器,虽然不是正式的厨房用具,可这些灵器形状很像厨具,大抵也能用。 “我……我还是第一次用它们做灵膳……” “试试?” “好。” 柳云渔拿起一把小刀,缓缓注入灵气,使其渐渐变长,长到趁手。 在空气中挥舞了几下,熟练刀身重量和大小。 随即举起小刀,凌厉地在猪脖子上切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她翻动左手掌面,聚出一团凝炼灵气,往前一推,渡送进猪身。 随着灵气在猪体内流动,野猪本来凝固的血液,开始徐徐流动,从脖子的刀口中流淌而出……杀猪需放血,这是屠宰的共识。 放完血后,她将刀身平放在野猪身上,而后整个人静止不动,不言不语。 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这是在做什么?”李元疑惑。 柳云渔道:“我在借助刀身传来的震动,感受野猪体内的灵气流动。” “为什么?” 柳云渔解释说:“异兽的肉质分布,如五花、里脊、猪扒等,不同于普通的野兽。” “由于吸收了灵气,它们体内会渐渐长出,类似人体经脉的灵气流动通道。” “在切割肉质部分的时候,只能切在通道的连接处,一定要避开通道的主管,这才能防止灵气泄露。” “否则,肉里的灵气会流失,不仅做不成灵膳,而且口感、滋味也会大不如前。” 李元恍然:“原来如此!” 柳云渔不再言语,阖上眼皮,静静地感受。 小半刻钟后。 她霍然开眸,手中小刀飞速,留下阵阵白色残影。 啪——啪——啪—— 在白影之中,野猪的各个部位,里脊,猪扒,猪蹄,猪后腿,等等等等,被精准切割,飞落进旁边的器皿中。 不过是数息时间,一头超过五百斤重的野猪,被切成片片零碎。 李元在一旁看的眼直,不由得鼓掌而笑,“厉害,厉害!” 意识到刚才一直被李元盯着,柳云渔不知为何脑子有点发热,脸颊红彤彤的。 她轻咳一声,摇摇头道:“不过手熟罢了,没什么了不起……” “哪里!将异兽部位切割得如此精确,不仅非常考验眼力以及熟练度,更考验刀工和技巧,等等等等……非常人所能做到,反正换我来我就不行!” 听到这番话,柳云渔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欣喜。 可转瞬之间,便又被一抹自卑掩过。 “没什么了不起的,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厨子罢了……下九流的职业,没什么了不起……” 一听这话,李元似乎意识到,对方为什么总是一副郁郁不乐的模样了。 是……不自信吗? 他故作脸色阴沉,语气显得有些冷,“师姐,你莫不是忘了,我也就是个酿灵酒的,跟你大差不差。你说你是下九流,是不是意味着,我也是下九流?” “啊?没有没有!”柳云渔连忙摆手,慌乱回应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李元脸色又一变,嬉笑出声,“既然如此,那就收起你刚才那番话。” “无论是灵膳艺,还是酿酒艺,都是正经的修仙百艺,是艺师,虽然很冷门,但也不比内门弟子的地位低。” “师姐,你要更有自信一些!多少外门弟子在学习修仙百艺,挤破头颅想进入百艺厅,可真正能成功的,又有几日?你能成为灵膳艺学徒,已经超过大部分人了,为什么还要自我否定呢?自信一点!” 第七十六章 开怀而笑,情绪多变 柳云渔低头望着脚尖,陷入深思。 目光幽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后,她鼻腔冒出一声“嗯”,抬首看向李元, 郁结在细眉中的卑意,散去些许。 “谢谢,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种话。”微微的一笑,终于看起来不再那么苦闷,不再那么酸涩。 李元也笑了。显然,他刚才的劝导发挥了点作用。 不过,对方那股子低落的气质,总体上并没有改变。 他并不着急,有的是时间慢慢改变对方的思想。 “好了好了,不多说了,师姐你快动手,我等不及了。” 李元转变话题,催促说。 “好……” 柳云渔将目光放向器皿中,将大块大块的肉进一步切割,选出最精粹的那部分进行处理。 拾树枝,升起火,烧猪皮,以鼎煮肉…… 一顿繁复而有序的操作,大体上与处理普通猪肉无异,但多的是处理过程中的特殊手法,保留与调理猪肉内蕴的灵气,不必多说。 半个时辰转眼过去。 李元望着眼前满满一大盆肉,鼻尖被香气所撩拨。 “我开动了。” 用筷子夹起一块,送进口腔。 一般的野猪肉,带有浓重的腥臊、臭味,肉质硬而且柴、味同嚼蜡。 然而在柳云渔的手中,这块野猪肉却发生了华丽的翻身。 只是略微嚼了嚼,油脂的香气便充溢满了口腔。 吞入腹中,一股暖流自胃部升起,滋润周边腑脏和经脉,带来阵阵舒适和通透感。 这就是灵膳啊,果然与以往吃的不一样。 李元又夹起其他几块肉。 五花肉肥而不腻,香甜松软。 肘子软烂,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李元这个吃货,神色陶醉,陷入了幸福的汪洋里。 “呜——” 忽然,他脸色突兀凝滞,上身一僵,竟直直往后倾倒,啪一声倒在地上。手里的筷子,也随之啪啦啦地掉落。 “师……师弟……你你你你怎么了?” 柳云渔大惊,连忙跑过去,想搀扶李元。 然而她的手刚刚触碰到李元,李元的躯体却发生了强烈的震颤,脸皮随着脑子疯狂晃动,四肢乱抖,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条上岸的鱼,那模样诡异又奇怪。 “师弟……师弟……” 望着眼前这一幕,柳云渔被吓到了。 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直跺脚。 就在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耳畔响起了一道尖呼声。 “太好吃了!” 只见李元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立,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诶?”柳云渔呆愣住了,小嘴微张,不明所以。 “太好吃了!” 李元竖起大拇指,在柳云渔面前做了一个单臂大回轮,刻意夹出公鸭般的嗓子,以浮夸的笑容道: “那叫一个地道!” “那叫一个美!” 紧接着,李元微屈下盘,左右乱走。 踩着节拍,走一步,便将竖起的大拇指往前一推,再一收。 走一步,再一推,再一收。 “太好吃了!嘿嘿……” 呆愣了数个呼吸,柳云渔终于回过神来。 她眨了眨眼,噗呲一声,捧腹大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柳云渔忘却了往日的烦恼,忘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笑得开怀,笑得恣意,笑得洒然,笑得灿烂。 眼睛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儿,唇角的笑意荡漾开来犹如蝴蝶在花丛中轻舞,扇落馨香芬芳,让人心醉神迷。 正午的阳光直直洒在她的脸上,将微红的鼻尖照的透明,将双颊上的灿烂渲染。 李元此刻手挠后脑勺,也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相视,四眼相对,视线聚合在一起。 彼此的瞳孔中,折射出灿烂的光彩。 …… 柳云渔擦了擦眼角的笑泪,“谢谢你,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 “有一就有二,要笑口常开嘛,心情好,身体才能健康,美貌常驻,修行也能顺畅。”李元道。 “好。”柳云渔颔首。 可旋即,她想起了些什么,眼神又忽地一黯。 “我已不再年轻,心情再好,也不可能容貌常驻……至于修行,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上限就在那里了……我就是个笨蛋,全极圣宗最蠢的人……” “啊这……”李元发怔。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能被对方如此延伸理解。 这该如何是好? 正当李元焦灼之时,只见柳云渔抬眸一笑。 “李元师弟,谢谢你,开导我,安慰我,逗我笑,这么多年以来,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可是……” 能迷倒万千的玉面娇容上,却带着苦,带着涩。 唇角温柔的笑,温柔得苍白,温柔得无奈。 “可是我已经是这样了,改变不了了……” “你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没有意义,带来不了价值……我不值得……” “而且……我已经死了。” 她转身离开,衣裙飘飘,飘进了木屋里,消失在李元的视线中。 此刻,李元坐在火堆旁,左手拿着叉子,右手握着筷子。 他呆滞,他发怔,他懵然,下巴咧得极大。 脑子里尽是乱麻。 这人的思想怎么…… 还有,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算了,该说的我说了,该做的我也做了。” “结果如何,我也懒得管了。” 李元虽然对柳云渔有愧,但并不意味着就要像保姆那般去照顾她。 对于周诺等好朋友,他都尚且是能帮就帮,帮不了就算,点到即止。 更何况是这位只有几面之缘的人。 她有她的轨迹,她有她的人生,他为什么要强行干涉呢? 他尽他所能即可。 噼里啪啦—— 火焰燃烧,火星四溅。 大鼎和器皿中的野猪肉,热得滋滋冒油。 李元驱散脑里的杂念,将眼前的灵膳三下五除二地吃下去,可却浑然不知舌中滋味。 …… 过了一个时辰,到了下午时分。 这是夏天最燥热的时候,林间吹来的微风,本应该吹散人体的热气。 可如今那股浓厚的血腥味,令人心情倍感烦躁。 李元长袖一抖,十多罐蚀骨水飞出,淋浇在百丈之外的尸山上。 可异兽尸体太多,蚀骨水已经用尽,尸体才清理了一半,还有一小半没有消失。 “唉,下次得多备一些蚀骨水。” 李元叹气。 这时,他耳廓微动,神识警觉,察觉到百丈外的动静。 异兽又暴动了! 第七十七章 暴动升级 须臾后,柳云渔也察觉到动静了,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对上李元目光后,又赶忙低下头。 李元匆匆一瞥,只瞥见对方那充满的歉意的眼神。 唉,或许,刚刚那番话,只是她一时情绪起才说出来的,本心不全是那个意思……李元暗暗道。 “师姐,异兽们又要来了。” “嗯。” 李元想了想,道:“这次暴动不知道规模如何,你守在木屋附近,如果有漏网之鱼,那就替我处理。” “好。” 嗡…… 伴随着地面的震动,一连数十道黑影撞破正午闷热的空气。 这一轮异兽暴动,果然比上一轮规模更大些,从刚刚开始,就跑来了那么多异兽。 李元站立树梢之上,驱动五方御地玺,在一声声轻鸣中,乌光激射,刺穿异兽命门。 不过这一次,他刻意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放跑了一两只娇弱的异兽,允许他们跑进了木屋附近。 这时柳云渔出手,清光剑影,白裙翻飞,将它们戮杀。 让她有些参与感,免得又自怨自艾认为自己“没用”——李元如此想到。 几波异兽攻势下来,木屋百丈外,又堆出了一条尸山,而百丈内,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数具兽尸。 呀! 呀! 呀! 就在这时,天穹上传来尖锐而刺激的啸音,让人耳膜一阵胀痛。 李元抬头一看, 只见一大片鸦群,黑压压的,覆天而来。 鸦群由远及近,渐渐地转为低空飞掠,似一团煞气黑云,所过之处树冠叶子被摧折,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如波浪般起伏的丛林绿色海洋,像被犁出了长长一条灰褐。 看这鸦群飞行的方向,是朝东北。 李元小组和他隔壁两个小组,都在被影响的范围内。 站在树梢上的李元,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苦笑出声。 娘的,这些乌鸦,数量超过百只就算了,竟然还通通是正式的一阶异兽,相当于人类的炼气中期。 鸦群的为首者和几只头目,更是达到比肩炼气后期修士的程度。 这数量,这战力,这咋打? 隔壁两个小组,瞅见这一幕,也通通脸色苍白,三伏天浑身发寒,牙床直哆嗦,生不起任何对抗的心思。 “这守不了,绝对守不了,不仅挡不住,反而有可能会送命!”有人道。 “妈的,老子不守了,爱咋地咋地,命更重要。”隔壁小组,一位大哥怒吼出声。 柳云渔同样焦心,左右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李元后撤一步,也有了退避的心思。 虽然,他在炼气之下无敌手,再配合一些特殊的手段,大概率可以拦住这群乌鸦。 但一直以来,他所展露的战力并没有太超标,最多只是初入炼气后期的水平。 毕竟是在外人面前,不宜表现得太过突出,也不宜将底牌暴露出去。 众人无不萌生退意。 …… 此刻。 轰! 一道强烈的气息,自后方升腾,翻云滚滚,狂风骤起。 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后方。 一道散发着强横气息的身影,黑发飘飞,目如闪电,披风猎猎作响。 是百艺厅新晋筑基修士,路炯利。 “别慌。” 路炯利只是轻言一声。 旋即一个迈步,便踏出了数百丈的距离,来到了鸦群中间。 鸦群大惊,四散开来。 几个头目啸的最大声,惊恐无比,跑的最快也是它们。 只见路炯利虚空一握,一柄黑色长戬出现手中。 他举着黑戬,只是信手一挥,不带丝毫感情。 一道气旋呼啸而出。 噗噗噗—— 气旋所过之处,乌鸦被卷成一团团血雾。 眨眼间,所有乌鸦都已死尽,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破碎躯干,殷红之雾笼罩着路炯利,这一刻他仿佛从地狱而来的恶魔,屠戮生灵只不过易如反掌。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数个小队,无不目瞪口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筑基修士的力量吗? 飞云掣电间,上百只一阶异兽灰飞烟灭……多么恐怖的实力。 只有李元瞧出了些许门道。 “路炯利的黑戬非凡品,看似信手的一挥,实则带动了细微的规则之力,这不是筑基修士有的神通,显然是结丹修士帮忙炼造的。” “正常刚刚晋升筑基的修士,还做不到瞬间覆灭如此多的一阶异兽。” “这个路炯利在极圣宗肯定有大背景……” 路炯利回首,将目光投向李元等小组,“继续驻守边界,不得有差池。” 话毕,他身形一闪,形影消失。 …… 有了刚才的经历,众人意识到,一旦遇到超越炼气战力的情况,高修就会出手。 “有这么一层保障,我等也不必担惊受怕了,可以专心对付次一阶异兽。” “没错……” “继续阻挡异兽。” “好。” 柳云渔的视线,从一开初,就聚焦在那位筑基修士上。看着他高举黑戬,灭杀鸦群,那道风姿多么耀眼……即使对方已经离开,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片空荡荡弥散着殷红的天空上。 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艳羡。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 可惜,这只是无端的幻想罢了。 我这废物资质,我这具破烂不堪的躯体,一辈子不能达到那种境界…… 她鼻子一酸,哀然地想到。 “吼!” 一道吼声,打断了柳云渔的思绪。 一头眼睛发红的疯羊,将要从她身侧掠过。 “休想!” 她一剑刺出,激烈的战斗值得她无暇他顾,千头万绪都被压在脑后。 这一波异兽暴动,一连持续了两个多时辰。 一开始,来的都是些四足的、躯干比较大、速度较快的异兽。 到后来,蛇、青蛙、兔子、乃至麻雀、飞鸟等体型较小的异兽也来了,而且数量更多,难以捕捉其行迹。 李元精神高度集中,才能将它们通通拦下的同时,遗留下几只较弱的漏网之鱼,让身后的柳云渔不间断地忙碌下去。 两个多时辰下来,两个人都已经相当疲惫。 隔壁几个小组,更是已经服用了大量补气丹、补神丹,耗资甚多,也才能堪堪拦下。 “明明有护山大阵,又偏偏要我们累死累活杀异兽,我真的不理解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管,做完这次任务,宗门一定要补偿我的损耗!我小半的积累都没了!” 那几个小组抱怨到。 傍晚,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远方莽莽群山之间,这一波异兽的暴动终于宣告结束。 李元和柳云渔,在木屋旁升起篝火。 二人没有多交谈,因为他们都相当劳累。 拿出干粮和水,补充身体所需后,他们联袂进到木屋里,取出两张垫子,就此盘膝打坐,恢复精神。 第七十八章 探查敌者,偶遇鹿兽 数个时辰后。 夜半时分。 李元结束打坐,睁开双眸,体内经脉的轰鸣声随之渐渐平息。 短暂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恢复精神与体力。 在他对面,柳云渔还在盘膝打坐,湛蓝荧光自体表散发,是她所修功法的效果。 李元目光游移,聚焦在空间最中央,一块半人高的洁白石头竖立。 石头表面如玉般光滑,可以透过其外表瞥见其内部的精密结构。 “这块石头,估计就是护山大阵的基石了,二阶以上的阵法。” 其实他也不理解,有护山大阵为什么不开启,反倒要兴师动众,安排弟子们驻守边界,通过人力去阻挡源源不绝的异兽。 “算了,高层自有高层计,我懒得去计较那么多了。” 将这个疑问抛之脑后,紧接着另一个疑问升起。 通过两次暴动,李元察觉到一个很容易被人们忽视的问题。 那就是异兽的入侵规律。 它们的攻势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几十只、几十只地入侵,数量由少到多,又由多到少。 一般情况下,异兽好好地待在自己的领地,谁会到处乱跑? 之所以会集体性的暴动,要么是因为环境发生了改变,使他们发狂、不得不迁离。要么是在外在意识的指挥下,刻意对极圣宗进行骚扰。 若是前者,环境的变化对异兽的影响是突然的,因此异兽暴动的规模不应该是规律的,不是一波一波地来,而是一时间蜂拥而至,另一时间又寂寥空空。 而且,异兽不傻,知道往极圣宗这个方向逃跑,必然是是死路一条。那么还为什么前赴后继地过来?往其他四面八方跑不好吗? 若是后者,那又到底是谁,竟能指挥得动那么多异兽,逼迫它们来极圣宗变相送死? “不可质疑的是,主使者一定敌对极圣宗。” 李元捏了捏下巴,心想到。 一直以来,祁狼岭给人的感觉就是寂寥、远离世俗,深处其中的极圣宗因此极其安全、平静。 如今,这里竟然出行了敌对者。 是中原的敌人来到了吗? 李元打算去探查一番。 这不是感性下的一时兴起,也有理性的考量,搞清楚情况,能预知未来风向。而且,没准还能寻出些许机缘…… 李元心念一动,深处酒窖中的老身随之而动。 十数个呼吸后,便已土遁至木屋底下。 双魂合一,老身双眸灵动起来,经脉中气势深厚。 这一趟需得小心翼翼。 老身继续土遁,在离开木屋数百丈范围,破土而出。 咻—— 只见一道黑影飞速穿梭林中,披星戴月。 炼气四层的他,速度很快,相当于炼气后期圆满的修士。 而且他的气息很微弱,连飞鸟和树叶都不曾惊动。 仔细观察,他的肉体体表有细微荧光闪耀,竟是以特殊材料画就的阵纹。 秘术,皮骨化物。 这两年老身不断钻研此秘术,达到了随心所欲的阶段。 一旦皮骨化物,原本刻在上面的阵法铭文便会被激活,再配合特制的灵丝衣,只要不太靠近目标,别说是筑基修士了,一般的结丹修士,都发现不了他。 结束运转该秘术,重新化为正常皮肉,不影响战力和输出。 李元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飞矢。 异兽移动留下的痕迹非常明显,李元溯源,在一个多时辰的翻山越岭后,他遇到了一队又一队正往极圣宗奔赴的各类异兽。 猴,鹿,狼,虎豹,蛙,蝉,蚯蚓,等等等等,都是次一阶异兽。 按照它们的移动速度,大概天亮后不久就将来到极圣宗,而彼时,就将是第三波异兽的侵袭了。 李元没有惊动它们,依旧循着它们的来路,不断深入进莽莽群山之间。 一刻钟后,李元双眼蓦然一亮,在丛林中察觉到一缕不寻常的气息。 二阶异兽! 二阶异兽,战力修为相当于人类修士中的筑基期。而且它们的灵智发育相当完整,不亚于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 这只二阶异兽遗留的气息很希微,踪迹模糊不清,显然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可在李元强大的神识和特殊秘术下,它的踪迹依旧被察觉了。 李元进一步收敛气息,开始追踪这只异兽的痕迹。 “嗯?这里是……” 在小半刻钟的跋涉后,一个山洞出现在李面前。 山洞里散乱着木棍、石舂、勺子等用具,在岩壁上,还开凿着诸多小空间,里面有用草木堆成的坐垫、床等物品。 难道有人在这里生存? 李元走进山洞里,搜寻蛛丝马迹。 很快得到了结论。 “原来如此,这里是异兽的一个集群。根据气息,它们是猿猴类的异兽,灵智发育更快些,所以已经能制作出诸多用具。 “不过,它们的修为没有超过一阶的,灵智还不够,所以制造的用具还比较低级。” 二阶异兽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猿猴们又去哪了? 李元思忖片刻,恍然而悟。 “原来如此,就是这只二阶异兽,在胁迫一群又一群可怜的次一阶异兽去极圣宗‘送死’。” “单纯一只二阶异兽做不到,估计其他地方还有很多的二阶异兽在做这种事,它们头上必然还有只更强大的异兽,三阶异兽。” 李元兴致更大了,判断出二阶异兽离开的痕迹,进一步追寻。 随着不断地深入山脉,他迎面见到诸多正往极圣宗赶赴的异兽群,说明距离那只二阶异兽不远了。 李元在林间奔赴,即将靠近一汪水池。 咻! 突兀地,他察觉到了什么,瞬间往地表下一钻,气息收敛到了极点。 仅仅是几个呼吸后,平静的水面忽然波浪大起,一道强横的气息从水面下飞出。 一头麋鹿异兽。 它刚刚出水,可浑身滴水不沾,毛发发亮,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头顶两根如老木分叉的鹿角,色泽如黑金,点缀着无数亮点,好似黑天之上的闪耀星辰。 躯干虽然不大,但肌体精练,曲线分明,潜藏着相当深厚的能量。 二阶异兽! “就是它了!”李元暗道,“嗯?不过……” 麋鹿出水,踏足地面的那一刻, 水池再生波浪。 呜嘎——呜嘎——呜嘎—— 一头又一头半人大的乌黑大鹅,从水面冒出,携带着一道一道气旋登陆上岸。 它们在麋鹿面前站成一排,前胸的毛发贴近地面,像是在作出跪姿。数量有二十多只,首者为一阶异兽,其余都只在次一阶。 “呼……” 那麋鹿只是吐出一口浊气,释放一缕厚重威压,随后用鹿角往某个方向挥了挥。 大鹅们便在颤动中,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散落下了一地的鹅毛。 这时,李元通过刚刚一段时间的观察,也终于进一步地看出麋鹿的秘密。 这只二阶麋鹿,身上有伤! 第七十九章 袭杀鹿兽 麋鹿外强中干,表面上雄姿英发,躯体内却潜藏有一股神秘力量。 那股力量只能勉强压制,无法彻底消解,绵延不绝,不断破坏着麋鹿的经络,使其精气和元气都在徐徐地流失。 那股力量不是毒,也不是什么功法的残留,而像是…… 规则之力。 是结丹修士将它打伤的吗? 不对,如果是结丹修士出手,它必死无疑,不会呈现在这副模样。 那又是…… 李元将这各种线索与细节在心中略一思量,就已将事情真相揣摩的七七八八了。 是路炯利的那柄武器。 “难怪路炯利平时神龙不见尾,原来是一直在追杀这头二阶异兽,尝试从源头上解决异兽入侵。” “不过这头异兽修为不低,而路炯利又是刚刚晋升的,从战力上路炯利比不上麋鹿,只是凭借特殊武器将其击伤,没能成功擒杀,让它跑了,销踪隐迹于丛林中。” 李元紧紧盯着二阶麋鹿,目光发直,就跟看到宝贝似的。 且不论它光鲜亮丽的皮毛和营养丰富的血肉, 光那两根朝天的鹿角就不似凡品。黝黑似黑天,点缀万颗闪耀星辰,似能通达星辰日月,沟通宇宙苍穹,威能深潜。 “这头二阶异兽估计不简单,应该是一位超越二阶的异兽的血脉传承。” “否则光靠进化,是得不到如此漂亮的鹿角的。” 李元直勾勾盯着鹿角,眼神火热。 老身虽然只有炼气四层的修为,可他真元雄厚,基础无比扎实坚固,不亚于炼气圆满修士。 元神强度,更是已经比肩初入筑基境的修士。 再配合他的秘法和底牌,应该能将这头病鹿给斩杀。 “趁它病要它命,这头二阶麋鹿就是我的机缘!” 李元潜于土层,精神高度集中,等候着机会的来临。 水池旁,麋鹿昂首而立,煌煌如将帅。 鹅群们在其压迫下,被迫远离家园,向着未知之地遥遥前行。 然而,在鹅群的身形彻底消失后,麋鹿却似漏气的气球般,气势一衰,体表光华黯淡,整体的气息萎靡了。 它就着池水之畔跪坐下来,舔舐一口清冽的池水,而后仰天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呼呃……” 显然,那道遗留在体内的规则之力,让它很不好受。 “机会!” 此时此刻,李元骤然出手。 凝剑诀积蓄已久,一道小剑自掌心迸发而出,瞬离地表,刹那间璀璨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半片池塘。 小剑裹挟万钧之力,气势磅礴如雷霆轰鸣、山崩地裂,所过之处卷起狂风,岸边无数枝条左右上下摇晃,叶子纷飞乱舞,随着小剑的未风旋转,如同龙卷。 麋鹿此刻还在仰天嘶吼着苦痛,根本就没注意到身侧的动静。 而当小剑破土而出,距离它只剩不到十丈的距离,它才意识到危机来临。 它心中大惊大骇,可以无法做出更多的回应。 麋鹿只来得及激发一道先天的防护,毛发焕发光亮,形成一层浅浅的屏障。 砰! 碰撞声响彻丛林,空气震荡,掀起一道庞大气波,搅得池水覆浪,水花翻飞。 麋鹿径直被撞到十丈之外,飞跃过水面,飞跃到池塘的另一岸,身子继续倒飞,倒飞进树林里,拦腰撞断了数根巨木后,才堪堪停下了。 噗呲…… 麋鹿口溢鲜血,躯体上本来光亮的毛发沾染了血腥,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遍布躯干与四肢。 受伤严重。 可毕竟是二阶异兽,它迅速镇静下来,精神凝聚,辨认周围情况。 同时竭力压制身体伤势,调动剩余的力气。 然而,它神智仅是微微一动,便迅速受到了阻滞,如同陷进泥沼中,思维缓慢。 不对……为什么会这样…… 是毒! 该死,我什么时候中了毒…… 麋鹿又惊又恼,愤怒的火焰在腹中升腾,先是被偷袭,又是中了毒,身为二阶的神兽,它也是有傲气的。 然而,这一抹傲气,在一道黑影闪烁至它面前的时候,瞬间消散。 恐惧的情绪充斥着它的瞳孔。 哗! 李元手执三尺四寸贞银佩剑,一剑刺出,剑气凛然,寒光四射。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麋鹿的外表,盯准了它潜藏在深处的兽核。 只要将兽核刺穿,麋鹿便会一命呜呼。 麋鹿自然察觉到了生死危机,警钟大鸣,可凝滞的神智让它根本无法作出回应,眼睁睁地瞧着银剑一点点逼近自己的要害。 当! 麋鹿脑海中响彻一道洪钟般的大鸣,刹那间,本来迟缓的神智顺畅开来,如同洪水决堤,思绪一泻千里。 它血脉不平凡,而且本身有着二阶的雄厚修为,李元特制的针对异兽神智的毒药,在几个呼吸后便失效了。 此时,李元的银剑已经刺破了麋鹿的皮肉,距离兽核不过三寸的距离。 三寸! “吼!” 电光火石之间,麋鹿朝天高吼。 头顶那两根朝天的黑角,似乎活了过来,弥漫出阵阵道韵,点缀在黑角上的星点,焕发着闪耀的光芒。 鹿角如老木根系,左右扭曲,然而结合起来,却似乎构成了一组独特花纹,散发着神秘奇异的气息。 奇异花纹沟通天地,隐隐间与宇宙苍穹产生了共鸣。 高高挂在天空上的圆月,其月光骤然黯淡了几分,更衬托出一旁黑夜的深邃,如同一片泼墨,如同万丈深渊。 嗡! 一道紫电,自鹿角尖端迸发。 就这么突兀地降下,没有丝毫征兆,没有片刻的积蓄。 李元吃惊骇然无比。 “好邪门的双角!竟能如此迅速地发动攻击!” 眼见紫电就要劈中他的眉心,李元连忙抽剑回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紫电。 紫电劈在地上,登时砸出一个幽深大坑,直径极小,但深度有十数尺,可见其恐怖的威能。李元若没能及时避开,恐怕脑门都要被洞穿。 麋鹿不理会要害处那汩汩流血的伤口,阴厉的眸子直直盯着李元,让人发寒。 它自然判断出,眼前这个人,只不过是炼气中期的修为。 一个炼气小子,竟然敢偷袭我? 真是找死! “呼呃!” 麋鹿前腿朝天蹬了蹬,怒吼出声,堂堂一位二阶神兽,竟然被一个炼气小子折辱,此仇此恨不可能不报! 弹指间,鹿角尖端再次勾勒玄妙气息,一道紫电,再次激射而出! 第八十章 激烈对抗 此时,李元才刚刚抽剑回身,尚未立定。 眼见又一道紫电极其突兀骤然地刺向面门,李元目光中终于显露出一丝惊慌。 但他没有失去理智,依然冷静。将一身真元注入于贞银佩剑,剑体内一道强横气息喷发开来。 银光大闪中,紫电与银剑碰撞,针尖对麦芒。 碰撞产生的气波并不涣散、不扩大,而是相当凝炼,只有方圆数寸间的空气产生了波动,可见二者对抗程度的焦集,不泄露丝毫气力。 然而,仅仅是一个呼吸后,李元不由得脸色一变,惊呼出声: “卧槽!” 只见,贞阴佩剑的尖端,似在渐渐溶解,锋利明亮的剑刃正不断地模糊、黯淡。 “这紫电是规则之力,又是超乎筑基层次的力量!” 经过观察,李元终于肯定。 贞银佩剑虽然由诸多宝材堆砌、在李元卓越的见识和经验下凝炼锻造而成,远超一般的一品灵器,甚至可比肩小部分二品灵器。 可,在规则之力下,依旧是不堪一击。 这把剑可是他视为本命法器之一大力培养的啊,竟然就要这么报废了? 李元暗暗咬牙,感觉一口血在喉咙里旋转,差点没涌出来。 早知道紫电蕴含规则之力,他说什么也不会用贞银佩剑对抗。 飞云掣电间,李元左手飞速结印,打出一团团极其深厚的真元,加持在银剑尖端,登时剑尖银光大发。 与此同时,他口诵玄诀,口吐神机,妙不可言的话语自舌中弹出,似乎化为实质,像是一个又一个文字,与真元一同注入到银剑尖端。 嗡! 这时,银剑似乎也有了一缕规则之力的玄奥气韵,竟能与紫电彼此对抗,一时间不分上下。 而本来正在毁损的贞银佩剑,也在一瞬间得到修复,恢复原样。 这是李元凭借当年的极高的见识,使用了特殊秘法,才勉强施展出的结丹层次的手段。 但,毕竟他修为太低了,强行使出越两大阶的秘术,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明显可见,李元面堂发黑,整体气势萎靡了一大截。 不过,他迅速服用下几颗高品阶的丹药,饮下数口烈阳灵酒,激发体内潜力,脸色稍稍缓解了些许。 二阶麋鹿,望着眼前这一幕,见识了李元刚刚使出的手段,心惊无比,相当震惊。 眼前这个人竟然……能够调用出规则之力…… 他……真的只有炼气中期吗? 太离谱了! 当然,麋鹿很快进行了自我解答。 眼前此人,估计是凭借祖辈赐下来的某些特殊物品,才能施展出蕴含规则之力的手段。 就跟它的星夜之角一样。 麋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讥讽,并不认为对方的特殊物品,可跟自己的星夜之角对抗。 它的前腿往土地上扒拉了一下,高昂头颅,鹿角弥散玄妙气息,微微震颤了几下。 紧接着,正在与银剑对抗的紫电,陡然间增强了几分,愈加刺眼耀目。 啪—— 啪—— 啪—— 似能听到规则崩碎的声音,漂浮在银剑尖端的奇异文字,正在快速碎裂,与此同时它所蕴含的规则之力,也在极速消退。 “靠!” 李元暗啐了一声。 同时双目精光大闪,似乎看透了什么。 “归根结底,紫电是由它操纵的,没必要解决紫电,只需解决它即可!” 李元一把将银剑收回,失去了对抗之力的紫电随即长驱直入,向李元面门刺来。 这一刻,李元一连丢出数张上一品符箓,激发开来,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屏障瞬时间勾勒。 然而,在紫电面前,一品符箓所构建的屏障,如同纸糊一般,在咔擦声中尽皆崩碎,而符箓本身也被通通搅废。 数张上一品符箓,竟然没能挡住紫电瞬息,甚至连削弱都未削弱多少。 李元不得已,只能激发出两张二品符箓,这是李元以往从庄老头那里薅来的羊毛。 体内大量灵气溜进薄薄的纸页中,不过是片刻,他身体内的灵气储量就少了三分之一。 这还是李元老身积累无比雄厚的前提,若换作一般的炼气修士,想激发一张二品符箓,非得耗尽一身所以灵气不可。更毋论李元一连激发了两张。 二品符箓始一激发,便散发出与一品符箓不同的气息,更浓厚,更深沉,也更强劲。 嗡—— 一道道竹条般的能量体在符箓中延伸而出,快速编织、勾勒,形成了一青一红两层屏障,守护李元面门。 紫电疾驰而来,触碰到青红屏障,终于是遇到了一定的阻碍。 如水纹般的波澜在屏障中一浪叠一浪,快速波动。 而后,呈现出一道裂纹,两道,三道,越来越密集,如同蛛网般,屏障开始破碎。 紫电蕴含规则之力,超乎二阶符箓承受范围,屏障自然不可能坚持太久。 但无论如何,李元得到了须臾时间喘息。 他大口吐纳天地灵气,好似蛤蟆一般,腹中大涨,一时间,方圆数十丈的灵气被抽空。 翻手覆掌之间,拿出了四面巴掌大小的黑褐色小旗帜。 二品阵法,同样是从庄老头那里薅来的。 李元豁出去了,随着小腹一收,径直一口精血吐出,喷洒在了旗面上。 喤! 旗帜表面光芒大发,彼此共鸣,产生震动,流露出远超一般二品阵法的气息。这可是由李元精血驱动的,自然非同寻常。 李元将四面小旗往高空一掷。 旋即虚手一指,小旗便朝着麋鹿的四个方向落下去。 它们之间,有一缕缕无形道韵勾连,形成了牢笼一般,一旦将麋鹿笼罩,就能瞬间对它产生压制。 麋鹿作为二阶异兽,李元的一举一动在它眼中都是慢动作,做什么都尽在其掌握。 李元试图布置阵法、压制麋鹿的举动,自然被麋鹿看到一清二楚。 麋鹿嘴角一咧,露出讥笑。 就凭你的实力,也想用阵法套住我? 想的太美了! 它张开上下颚骨,集中一身气血,吐出了一团血红色的光球,直直朝四杆小旗中的一杆射去。 只要在阵法未成形之前,打掉其一角,就算你阵法再玄妙,也厉害,也无济于事。 麋鹿很高傲,其实可以通过快速后撤跳出阵法范围。 却偏偏想行四两拨千斤之事,通过打掉一角阵法,让整座阵报废,从而羞辱李元! 第八十一章 二阶兽核 然而,它太轻视了李元,也太高估了自己。 就在麋鹿攻向一杆小旗时,它略微放松了对于紫电的控制。 觑此机会,李元赶在紫电彻底击碎青红屏障的前一刻,脚踏玄妙高深步法,看似闲庭信步,实则腿留残影,以险而又险的角度避开了紫电。 旋即身化闪电,向麋鹿疾驰而去。 那麋鹿方才在口中积蓄好腥红光球,正好向小旗吐出去, 便见余光之中,一道黑影突兀地向自己冲过来。 它大惊,哪能想到这就这么片刻的一不留神,就被李元躲开了紫电。 这真的是炼气修士吗,怎么比一般的筑基修士还难缠?太离谱了! 麋鹿无限惊诧中,又生出无限悔意,早知道对手是这么一个怪物,它肯定直接一见面就跑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后悔药,麋鹿连忙扭转方向,积蓄血气,向李元喷吐腥红光球,同时激发躯体四肢上的先天防护,一层又一层无形护障护持己身。 别看这两项举动很稀松平常,电光火石之间,能作出如此反应,已经是一般二阶异兽所能做到的极致。 至于激发星夜之角,再凝聚紫电,使出规则之力,说实话,激发超规格的力量,对它而讲,同样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需要消耗血脉中的传承之气,而刚才那两下已经将它一身传承之气耗尽,短时间内真无法再释放。 否则早就同阶无敌了。 然而,李元的速度比麋鹿预料的还要快几分。 不待它完全将先天防护完全激活,一道银光便已充斥了麋鹿的瞳孔。紧接着,是一阵刻骨铭心的剧痛,直彻脑髓,差点让它失去意识。 “呼!” 伴随着血肉撕裂和骨骼破碎的声音,麋鹿的下颚,径直被李元斩落下来! 至于,麋鹿先前射向一杆小旗的红光球,在即将触碰到小旗时,却似撞进了一团幻影之中,如同铜镜破碎般,小旗消失,随后突兀地显现在十寸之外的位置。 四火道联阵,二阶阵法,核心作用是困敌索敌杀敌。 但被李元加以祭炼,加持了些许迷幻的效果。 李元祭出四火道联阵时,它已经在李元的精血下驱动起来,呈现出了迷幻的效果。 麋鹿本就受伤甚重,在大意与匆忙之间,没能看穿幻阵,误以为幻影处就是阵眼,攻击打偏了。 就在李元将麋鹿下颚斩落的那一刻,四面小旗也随之落下,麋鹿陷入了四火道联阵中。 四面灰褐色小旗,形成四处阵眼,彼此间勾勒一条又一条道韵。 旗面上画录的阵纹光芒大发,道韵增强、显化、形象,形成了一条又一条金属锁链,密密麻麻,罩天笼地。 一条条火焰在锁链之间的勾结处燃烧,降下炽热,空气被烧得热浪滚滚。 在锁链和火焰的双重压迫下,麋鹿承受到了无穷无尽的压力,前腿跪了下来,很快后腿也跪了下来, 片刻后精炼强壮的躯干发生了变形,肌肉的线条变得模糊,噼里啪啦,一寸又一寸骨骼开始断裂。 不仅如此,先前残留在它体内的规则之力,无比积极地躁动着,将它体内的灵气通道搅得一塌糊涂,数不尽的精气在眨眼间流失。 至于李元先前通过偷袭在它身上留下的伤势,此时也终于进一步恶化,它的肺腑等器官已经不成形状,全身上下到处溢出殷红鲜血。 “呼嗤(我不甘啊)!” 麋鹿双目通红,仰天长啸。 强烈的痛苦让它失去理智,作为野兽最原始的那一部分血性被激发开来。 就算死,它也不可能便宜了李元,要让李元陪葬! 麋鹿异兽竟直接燃烧精血,罔顾将父辈传承下来的特殊血脉强行激活的后果,试图燃烧尽修为,燃烧尽血液,换来一线生机! 它头顶的两根星夜之角产生剧烈的颤动,一道道神秘的波动在上面快速震荡,那一颗颗星辰般的亮点,每一颗都在散发出无比璀璨耀眼夺目的光芒,每一颗都像是烈日太阳! 李元岂由麋鹿得意? 他脸色沉凝,但并不紧张。 双手飞速结印,搭配中口中不断默念的特殊秘诀,一个个血色大字从双掌的掌心中飞出,打在了麋鹿身上。 每一个大字落入麋鹿体内,麋鹿的气息变化陡然间下落一大截。 作为曾经的化神大能,李元什么敌手没见过?经历过了无数次敌手临死前的反扑,他早就总结出了一套非常成熟的方法。 这一套血清擒尸手,是他结合上古道家秘术,已经多年来经验和自身功法的优势,自创出的针对元神灵魂的招式。 这个招式的使用并不局限于修为,通过不断擒走敌人心中的“三尸”,也即各种执念,使其放弃临死反扑的念头,乖乖受死,非常适用于眼下的场景。 在第一眼看见麋鹿、判断出其修为和身体状况的几个呼吸后,李元早就已经模拟了整场战斗的经过,对于麋鹿的大部分举动,都尽在掌握,意识到它必然有临死反扑。 这一记血清擒尸手,早就积蓄多时,被李元水到渠成地施展开来。 只见,随着七七四十九个血色大字全部打入麋鹿,麋鹿目中的疯狂徐徐地消散开来。 它失去了反抗之力,血液转冷,没能成功燃烧,而一对鹿角,也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来。 嗡! 四火道联阵彻底将麋鹿锁死。 李元掷出贞银佩剑,从先前在麋鹿命门中留下的深深伤口中,再次刺了进去。 只要捣碎麋鹿的兽核,这头麋鹿就算是真的死了。 “嗯?等等。” 李元心念一动,并未直接指示银剑刺穿兽核。 而是在距离兽核还有丝毫时,略微切换了方向,而是往旁边一侧,一剜,将麋鹿的兽核剜了出来,完整的取下。 失去了兽核,麋鹿彻底没了气息,砰然声中倒在了地上。 而李元,手持一枚绣球大小、黑紫色的晶石,目露欣喜。 这可是二阶兽核! 看这大小,细细炼制后,可以得到十数颗中品灵石! 一颗中品灵石,都相当于一百颗普通灵石,品质好的中品灵石,甚至能换来数百颗普通灵石。 相当于李元直接到手了数千灵石,抵得上好几次交易的中介费了! 当然,把中品灵石换成普通灵石的操作,还是下下之选。 它还具备其他更有实践意义的作用。 比如说,能在战斗中快速恢复灵气,恢复效率,是普通灵石的上百倍,上一品丹药的十数倍,甚至二品丹药的数倍。 二阶异兽不常见,一枚二阶兽核,对于目前的李元来说,算是珍稀之物了。 第八十二章 猫捉老鼠 除了兽核外,麋鹿一身是宝。 那一对星夜之角自不必说,能激发超规格的力量,略微研究过后或许能成就三阶法宝的雏形,成为底牌之一。 其特殊的皮毛,也可制成内甲皮衣,增进防护力。 它的血液可以刻画符箓,肌肉可以拿来改善伙食,等等等等,用途不一而足。 “不愧是二阶异兽,比一异兽有用多了。” “嗯?” 就在李元准备清点战利品之时,一道微弱的气息,正由远及近飞掠而来,徐徐逼近自己。 来者很谨慎,气息收敛,步伐轻盈,显然是不想惊动李元,欲偷偷潜近。不过,依然被李元的神识所捕捉到了。 “看这流露的气息,应当是人类中的筑基修士来了。” 或许是方才与麋鹿异兽战斗的动静太大了些,惊动了附近的筑基修士。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元暗暗叹口气。 他一抖袖口,四火道联阵、贞银佩剑等灵器阵法通通收回。 俄顷虚手一抓,再一放,附近数十丈范围内残留的李元功法气息,被通通搅乱,随天地灵气的流动而消失。 望着地上足有数百斤重的麋鹿尸体,李元轻抚腰带,将其收入储物袋中。 “嗯?” 竟然收不走? 怎么回事? 李元手凝灵气,出指成剑,一剑划开了麋鹿的腑脏。 伴随着一大股血腥味、胃酸味扑面而来,麋鹿的腑脏被切开,尚未被消化完全的食物流出,其中有一团难辨形状的东西凸现。 李元虚手一抓,将那物抓进手心里,轻轻一拂,将上面的血液和食物残渣扫去,呈现出其本貌。 原来是个储物袋! 因为麋鹿腹中有一个储物袋,所以他的储物袋不能将麋鹿整体收进去。 李元愣了愣,心说这头麋鹿怎么把储物袋吞进胃里,略一思量才明白过来,麋鹿尚未能化形,没有着衣物的习惯,储物袋自然无法挂在身上,当然也不能挂在鹿角上,那不然多不美观。 所以就干脆吞进胃里,快速储存大量物品。 从李元剖开麋鹿腑脏、取出储物袋,只过去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就这么耽误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个神秘人便已赶至附近。 漆黑一片的丛林中,突兀地出行两个亮点,好似两团火炬,燃烧着灼热的光芒。 那是来者的双瞳,炯炯有神,如火如辰。 路炯利。 ……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极圣宗附近区域?” 路炯利徐徐从深林中走出,借助树叶空隙中投下的希微月光,仔细上下打量对方。 只见一位身着白袍的老者,皮肤干皱,眼眶深凹,年纪似乎很大了。 修为目测只有炼气中期。 老者脚下的泥土,沾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而那血迹散发的气息,令路炯利很是熟悉。 是今日他花了大力气追杀的二阶麋鹿异兽。 这位老者难道方才与麋鹿异兽产生了战斗? 老者可是只有练气期啊,哪来的实力与二阶异兽战斗?要流血,也应该是老者流血啊,怎么成异兽流血了? 路炯利惊疑不定,同时也产生警惕。 一步一步向前迈去,一点一点靠近,如火炬般的双瞳直视老者,欲将对方给看个透彻。 咻! 老者并不打算与路炯利交流,一张符箓拍在腰间,伴随着符箓被激活的嗡声,他双腿快速抽动,向远处飞奔而去,原地留下一阵残影。 “休走!” 路炯利自然不可能放跑这样一位身份不明的人。 四肢百骸中,真元快速流动,他体内经脉轰鸣,丹田处灵气活跃,将一身修为调动起来。 下一刻,他同样迈开双腿,向老者急速冲去。 两道黑影,在莽莽群山、万千树木中穿梭,如同鬼魅。 路炯利并没有轻敌、刻意蔑视炼气修士,而是发挥了自己百分之八十的实力,将速度提到极高。 然而令他疑惑无比的是,即使自己已经如此重视老者,竟然还追不上老者,始终只能望其项背。 太奇怪了! 自己可是筑基修士啊,竟然追不上一个炼气小修士! 传出去谁信? 路炯利目光深邃,紧紧盯着老者腰间那张青色的符箓。 是因为这张特殊的符箓吗? 每次差点要追上时老者时,老者便踏出几道玄机步法,眨眼间去到了百丈开外,又将路炯利远远甩在后面。 几轮下来,路炯利再也受不了,在他看来,老者这般是刻意对自己的羞辱。 路炯利大掌一伸,顿时天地灵气汇聚,一缕缕无形的灵气盘旋、环绕,旋转成龙卷,最后徐徐压缩,展露出实相。 一张足有百丈大小的灵气大掌,自半空之中形成。 随着路炯利遥遥一指,那大掌便缓缓下落。 大掌下落速度看似很慢,实则无比迅疾,如同天降流星。 还未压落到地面,那股强大的威压,便已将下方树木压垮,惊散无数飞鸟。而飞鸟尚未来得及飞出大掌范围,便已在强烈的压力下挤压成一团团血雾。 枝叶摧折声、树干断裂声、血肉爆碎声夹杂在一起,磅礴无匹的压力,向地面覆压而去。 从调动天地灵气、凝聚灵气大掌,再到指挥大掌下落,这复杂的过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此时,路炯利距离老者不过百来丈,而老者的位置,正处在灵气大掌的掌心处。 路炯利并不打算杀了老者,于是再次遥遥一指,指挥大掌收缩,欲捏住老者。 眼见,大掌五指合拢,就要捏住老者时, 老者又一次脚踏玄妙身法,只不过几个侧身,便如同脱兔般,跳出了大掌范围,其巧妙,其高超,浑如天成,似乎响应天道,跳出乾坤外,不在五行中。 瞬息间,老者又跑开到百来丈之外。 这一次,老者明显进一步加快了脚步,超出了路炯利数百丈,眼看就要没影了。 路炯利见状,不免倒吸口气。 那道身影看似只有炼气中期,可竟然能施展出如此玄妙的步伐,而且速度比他只快不慢,真的只有练气期吗?是刻意隐藏了修为吗?还是身怀特殊宝物的效果? “站住!” 惊讶的同时,一股恼怒也从路炯利心底升起。 你丫早就能把我甩掉,竟然先前数次假装作差点被我追上,当我们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是! 欺人太甚! 路炯利虚手一握,一柄黑金长戬现于掌心。 黑金长戬流露超规格气息,显然是三阶的法宝! “你再不停下,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八十三章 绝尘而去 这一边,李元在林间上下左右穿梭,看似步伐轻健,实则额头上已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 若是让他知道路炯利所想,一定会大喊一句“冤啊”!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戏弄路炯利。以一介炼气之身,为了斩杀二阶异兽,使出诸多秘术压榨精气神,本就消耗颇巨。 然后不得片刻休憩,便又遇见了穷追不舍的路炯利。 李元是人不是神,没办法连轴转一连对付两个跨境界的敌人。 之所以能在每次快要被追上时,忽然又跑到百丈外,是使用了秘法,提前透支了一部分精气的效果。 而这些损失的精气,是要花时间重新补充的,并不能无限制施展。 否则,李元早就成功逃离了,哪愿意一直被一个筑基修士追在屁股后面。 至于施展玄妙身法,躲过灵气大掌的擒拿,那是他耗尽目前所有精气的结果。接下来若再想使用什么秘法,就得付出一些比较沉重的代价了。 李元正苦思对策时,听见后方传来声响。 “站住!” “你再不停下,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道奇特且沉重的气息穿透过来,李元不禁打了个寒战。 扭头一看,且见路炯利手持三阶法宝黑金长戬,欲要对李元出击。 靠,追不上就用法宝,太犯规了! 李元一阵咬牙,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尽快逃出路炯利视线。 “哼!” 后方,伴随着一道冷哼,黑金长戬挥动,剑刃划破空气传来一声轻鸣。 紧接着,暗金色的刃风急速刺来,蕴含规则之力,所过之处空间如同纸张般褶皱破碎,几个闪烁间,便已来到李元后背。 李元脸色无比沉重,这时低吼一声,左右手出指,飞速点在丹田周围的穴道上,刹那间,一股深厚气息从丹田处喷发,快速流动至周身百骸,使他气力短暂充盈。 与此同时,双目流露出两道紫芒,九阳炼目的效果被激发开来。 咻咻! 李元凭借体内短暂充盈的力气,以及可查细微的目力,一个急速的翻身,以极其微小的距离,险而又险地躲开了黑金色刃风。 旋即身子腾起,脚踏落叶,瞬间提速,打算就此跳出路炯利视线范围。 然而,黑金色刃风在与李元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一缕规则之力像流水般溢了出来,顺着空气,滑入了李元体内。 “靠!” 李元不由得脚步一滞,速度又缓了下来。 他终于感受到,先前二阶麋鹿所承受的痛苦了。 那缕规则之力在体内肆虐,如同蝗虫,咬噬着他的精气神,全身瘙痒,疼痛难耐。 后方,路炯利见攻击得逞,冷冷一笑,“呵,真以为三阶法宝的效果是这么好躲开的么?” “你不过凭借一个法宝罢了!公平一战,我把你按在地上捶!”李元回应到。 “呵呵!”路炯利不被激将,漠然道,“法宝也是实力的一种!总之,你要想活命的话,那就老实交代你的身份!说!你到底是谁!” “你从哪里来的!北边,南边,西边,还是东边!又为什么要隐藏修为!” “说话啊!” 李元懒得与对方废话。 他扫视一遍储物袋里的东西,想找到一些能快速补充体力的东西。 一阶凝气丹,吸收太慢,药力不足;二阶丹药,在与麋鹿的战斗和路炯利的拉锯中,已经消耗一大半,剩下来的没有合适的…… 那就只能…… 李元将目光放在刚刚得到的二阶兽核上。 二阶兽核,本身就是大量灵气压缩后的产物,可以快速补充大量灵气,相当于诸多块中品灵石的集合。 不过,兽核中除了灵气外,还夹杂有异兽的血气、精气等等杂质,而这些杂质一般对人体是有害的。 现在事出紧急,李元来不及炼化兽核,将里面的杂质除去,只好直接这么吸收了。 李元将二阶兽核紧紧握于掌心中,伴随着兽核忽暗忽明的闪烁,一道道如大海江涛般的灵气流进李元经脉之中,迅速补充着体内的损耗。 而不可避免的,兽核中的杂质,具象成一缕又一缕乌黑之气,随着灵气,一同流进了经脉里。 “登登!” 只见他快速出指,点在自身经脉穴道上,控制经脉间的流动,将乌黑之气扼制在一个小范围中,防止其扩大,影响器官功能,也方便到时候将毒素逼出。 李元由于在专心吸纳灵气,脚步不由得放缓了些许,而路炯利大迈步,速度始终不慢。 因此二人间的距离,又在快速逼近。 路炯利遥遥望着那个老者的背影,始终得不到对方的回应,脸色渐渐转寒,目光冷沉。 “竟然你冥顽不灵,不肯回答,那我只好先将你杀了,然后再搜魂便是!” 由于距离老者越来越近,路炯利也不再挥动黑金长戬, 而是一边加快步履,一边虚手出掌,往空中一举,再次操纵天地灵气,凝聚灵气大掌。 “嗯?!” 这时,路炯利感觉双腿一僵,忽然间浑身失力,差点一个狗啃泥摔倒在地面上。 糟糕,有毒! “这老头在自己经过的地方下了隐毒,我一时不察,竟不小心吸收了进去!” “太阴险了!” 这毒很厉害,只是稍稍吸收进了些许,便在体内疯狂肆虐,像是一团黑火,炙烤着他的肺腑,在带来疼痛的同时,竟然还让精神陷入了轻微的恍惚。 而刚刚准备凝聚成的灵气大掌,也随之溃散。 路炯利深知此时不是耽误的时候,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丹丸,快速吞下。 丹丸入口即化,顿时腹中升起一股凉意,将毒性压制,路炯利脸色一畅。 然而就这么片刻的停顿,李元从二阶兽核中已经汲取足够的灵气。 二阶兽核小了一圈,而李元体内的灵气也恢复了一大半。 将兽核收回,李元双手恰诀,遗留下阵阵残影。 咻! 下一刹,他化作一道长虹,以飞云掣电般的速度向深林中掠进。 须臾时间,便已去到了数百丈开外,眼看就将甩开路炯利。 “嗯?!” 路炯利大惊,脸色剧变,顾不得疑惑对方的速度怎么忽然间快了那么多。 黑金长戬再次一挥,一道黑金色刃风斩出,破碎空间,盘旋着射向李元后背。 咔咔咔咔咔—— 刃风拦腰切断下一棵又一棵大树,留下一个又一个平整的切口,然而李元已经离开到太远的位置,终究是没能斩中对方。 在无数大树倒塌掀起的冲天烟尘中,李元的背影消失,彻底失去了踪迹。 第八十四章 整理战利,动物海洋 “混蛋!” 瞧着老者在眼皮子底下失去了踪迹,路炯利攥紧的拳头,爆出一根根青筋,脸皮扭曲。 他仰天大啸,双目像是要喷出火来。 堂堂一介筑基修士,手持法宝,竟然将一个明面上只有炼气修为的人给跟丢了。 耻辱! “啊啊啊!” 毕竟年轻气盛,愤怒的路炯利高举黑金长戬,在林中乱挥,刃风四处横扫,搅得方圆数百丈范围内树木倒塌枝叶乱飞,一塌糊涂,遍地狼藉,地上全都秃了。 半晌后,他才徐徐冷静下来,驻着长戬,目光幽幽。 “此事必须秉明长老,有神秘人潜入祁狼岭地带……” …… 李元一口气跑了十几公里,同时气息收敛到极致,确定路炯利没有追来,以及附近没有危险后, 在一汪潭水畔席地而坐,脸色雀黑的他,迅速点指周身穴道。 噗! 一团乌黑腥臭的粘稠物从喉咙里喷出,落在湿滑的岸边泥土上,顿时粘稠物腐蚀泥土的“滋滋”声响了起来。 这些便是兽核中的杂质,比李元预想到的毒性还要强几分,不过吐出来之后,脸色渐渐好转了。 “呼……” 李元没有磨蹭浪费时间,深呼吸,迅速运转功法,吞吐天地灵气,快速修复。 小半个时辰眨眼间过去。 伴随着体内经脉如海啸雷鸣般的声音渐渐降低,李元徐徐睁开了双眸,射出两道精光。 在战斗中损耗的精气神等,恢复了一小半。他基础雄厚,即使一时间消耗很多,但也能恢复得过来。 麻烦的是,体内那一缕规则之力无法祛除,法宝的效果不是那么容易抵抗的。 他只能使用秘法,将那缕规则之力给暂时压制,防止它时刻破坏经脉。 “希望以后能找到什么手段把它清除。” 李元并不急切。 因为他发现,留一缕“异物”在体内,可以激活体内的精元,引发精元与异物间的对抗。 在对抗之中,精元得到锤炼,对身体竟然有些许的好处。 当然,任何事物都有有两面性。 接下来不能再大动干戈,否则规则之力将冲破压制,继续破坏经脉结构。 要把握住这其中的度才是。 摇摇头,暂时搁置这方面的念头。 李元将目光投向前方的那一团腥黑的粘稠物,思量片刻后,一展袖口,一个罐子飞出,将粘稠物收进了罐子内。 这些兽核中的杂质稍加提炼后,可以制成毒物,对筑基层次人物有些作用,收集起来以备不虞。 今夜一连两场战斗,而且还是越级的大战,李元消耗颇多,治疗与补益的丹药几乎耗尽,高级符箓也用了不少张,毒也用了一大罐,现在必须尽可能地补充损耗,收集材料。 “哎,那些东西是我花好长时间才积累下来的,真不知道今后要多久才能重新攒回……今晚亏了呀……” “哦对了,麋鹿的储物袋!” 李元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心说自己是不是打架打傻了。 他将麋鹿储物袋翻出,将神识释放进去,下一瞬,一抹喜色浮于脸颊,嘴都要笑裂了。 只见,储物袋里面空间有三十尺开方,一阶灵物与宝材,各种草药,光种类就有上百类,数量更是上千! 二阶的灵物,如火云莲、紫藤妖萝、玉髓,等等等等……种类之丰富,可以凑成半本祁狼岭地带二阶灵物图鉴! 宝材诸如桐梓金,黑金,蚁绿银等也不少。不仅如此,还有几颗三阶的丹药,有着能短暂增强血气的作用。 “这头麋鹿,收藏竟然如此的丰富!太夸张了!” 李元瞠目结舌,旋即陷入思考。思忖片刻,便将缘由猜想出了个七七八八。 这头麋鹿,在逼迫一阶异兽族群前去攻击极圣宗的同时,将它们的宝库和珍藏给洗掠了! “这头麋鹿真坏,竟然凭借绝对实力侵占异兽族群们的财产,害命又谋财啊!” “不过好在有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麋鹿这个大恶兽斩杀了,让此獠付出了代价。诸位一阶异兽族群们,你们可以安心了。”李元窃笑。 至于那三颗三阶的丹药,估计是麋鹿那三阶父辈赐下的东西。 不过当时战局紧急,麋鹿没来得及服用,否则还会有些转机。 重新梳理一遍从麋鹿储物袋中的所得,分门别类,李元打算将其中的大部分灵物拿来制作补益性的丹药。 因为经过今夜这两场战斗,他意识到,老身基础扎实牢固,又不缺各种奇妙秘术和符箓灵器,在综合实力上是不怵一般的筑基修士的。 然而一旦战斗时间过长,弊端就显露出来了。 他基础再坚实牢固,体内灵气的总量,也比不上筑基修士那般雄厚,精气神等方面也略有不足。 一旦施展秘术,亦或者激活高阶的符箓灵器阵法,对各方面的消耗是巨量的,时间一长,便空虚了。 这时就需要足够的补益性丹药,来快速填充损失。 …… 李元仰望天空,判断天色。 距离日出,只剩不到一个时辰了。 本来只打算探索半个夜晚,没想到连遇两场意外,拖到了这个时候。 “我得赶紧回去了,一定要在第三波异兽入侵前返回木屋里,否则麻烦不小。” 柳云渔一个人,可解决不了那一群又一群的异兽。 李元站起身,余光一瞥,发现旁边的深潭,水面粼粼,如披上一层银衣。 然而这层银衣并不稳定,在上下起伏,轮廓模糊。 明明没有鱼儿在游动,可整片水面上都起了涟漪。 肉眼可见的,不过是几个呼吸过去,涟漪震荡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紧接着,树木也开始摇晃,叶子漱漱落下。 地面在震动! 李元眉头一皱,静立地面,缓缓释放神识,探查缘由。 “轰——” “轰——” “轰——” 远处传来树木倒塌撞在地面的闷声,伴随着隆隆的声音,像是在打闷雷。 不,不是闷雷,而是脚步声。 由成千上万只野兽动物组成的脚步声。沉重的牛与虎,轻盈的鹿与马,小巧的蛙与兔,各种动物行走的声音都混合在了一起。 还有鸟雀扑扇翅膀,鸣蝉躁动,蜻蜓乱飞,各种噪声相组合,相杂糅,伴随着一股股沉重的气息。 那声音,由远及近,很密集。 终于,李元的神识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无数的动物,无论是否是异兽,通通状若发狂,在迈开它们的双腿,展开翅膀,一股脑地朝这边奔过来! 漫山遍野都是动物的躯体和头颅!密密麻麻,它们组成了一片海洋,一眼看不到边际! 它们从远处奔过来的过程,就好似一袭滔天海啸侵袭岸边,所过之处树木被犁平,只剩下疮痍的土地,场面无比震撼。 “我去……” 这一刻,李元呆滞,心情彻底不平静。 第八十五章 浊气地缝 望着动物海潮即将来到自己跟前,李元施展土遁术,蓦地潜入地表以下。 紧接着,一阵剧烈的震动从四面八方传来。 李元感觉自己好像在乘坐一叶小扁舟,置身于滔天海啸浪潮之中。扁舟在激烈的浪潮下激烈起伏,处在扁舟上的他被摇的一阵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天旋地转。 好半晌,土地的震动渐渐平稳下来。 李元再次从地表下钻出来,遥望动物海潮离去的方向。 那是极圣宗的方向。 不仅如此,动物海潮在奔进的过程中,规模在不断地扩大,所过之处的所有动物,无一例外地都加入了浪潮中。 “这么大规模的入侵,光凭尸体,都能把人给压死,仅靠防线上那百来号人物,绝对挡不住!” 李元脸色沉凝。 旋即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忽然想起了什么。 木屋中,光滑的白色石头,大阵阵眼……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开启大阵,方能阻挡这些动物。” “等等,难道说,大阵是为这一刻准备的吗!” “高层们,早就预料到有如今的场面!” 李元望着地面上的满目疮痍,有残碎的树木枝叶,也有被踩扁的血肉之躯,被染红的池塘水面上漂浮着动物的残肢,场面血腥,好似一副人间地狱。 这些动物一定是发狂了!不是受什么二阶异兽胁迫,否则不会那么疯狂地聚在一起,又那么不顾一切地跑动。 李元也没有了回宗的急切,想进一步深入群山之中,探查缘由。 顺着动物潮过来的方向走过去,不过几里而已,李元骤然眉间一凝。 “嗯?” “空气中有毒性物质!” 快速出指,点在周身百骸的穴道上,防止吸入毒性物质进入体内。 同时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斑斓的披风,由蛟蛇皮制就。李元多年前在一个山洞里屠弑了一头接近二阶的蛟蛇,其蛇皮有阻隔毒物的作用。 李元瑀瑀独行,随着空气中的毒性物质愈加浓厚,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动物们都争先恐后地逃跑了。 “是浊气!” 古云,阴阳未判,一气混茫,气含阴阳,则有清浊。清则浮升,浊则沉降,自然之性也。生则为阳,降则为阴,阴阳易位,两极分焉。 阴阳未判时,那一缕混茫的混沌之气,亦或者称为元始之气,是蕴含超凡因子的气。 而随着元始之气渐渐分化,清气浮升于天地,演化为灵气,成为了修士们修炼己身、通达至境的必要基础。 也就是说,平时所谓的灵气,其实也就是指元气分化后的清气。 而浊气,则沉降于地底,越掩越深,极难得见,成为了构造万物的基石。 浊气并不是天然有毒,它和清气一样,其实也蕴涵着超凡的因子。但地表生灵们,绝对不可吸入太多,否则必死。 因为他们平时皆吞吐天地灵气,渐渐地,身体构造也朝着适应清气性质的方向进化。 若吸入了太多性质迥异的浊气,就好比肺部被水充盈,无法呼吸的同时,还会引起腑脏的刺激反应,最终导致衰竭、死亡。所以,对地表生灵而言,浊气就是有毒的。 如今,空气中逸散了浊气,所以林间动物才会发狂似的逃离。 随着李元不断深入,他的脚步越来越滞缓,速度徐徐降低了下来。 他只感觉,从四面八方积压来越来越多的浊气,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脸色潮红。 浊气是有重量的。 据传,地底深处的一缕浊气,堪比千钧之石,如今逸散到地表的,还是浊气中最轻盈的那一部分。 李元干脆不再呼吸,咬下几棵灵物,驱动经脉内循环。 随着经脉中灵气血气的运转,肌肉与骨骼内焕发出一阵又一阵对抗的力量,对抗外界的压强,让他舒服了些许,脸色转好。 练气期,尚不能做到不呼吸空气,但短暂的屏气还是可以的。 李元越来越深入浊气的源头,空气中的那股压力也愈来愈强。 他暗暗吃惊,心说地表上逸散的浊气也太多了。 在十万年前,地表中的浊气都不多见,常常只是散出了几缕,又在自身重力下,又潜回了地底。 像这种大范围逸散:导致附近生灵集体暴动的情况,在李元记忆中,也不过两三起而已。 而随着十万年过去,天地浊气应该进一步下沉了,逸散的可能性应该更低才是,又怎么会泄露这么多出来? 李元越来越觉得,这祁狼岭中埋有大隐秘。 这里情况很特殊,浊气位置浅显,所以才会被引动。 说来也是,天地间那么多三级灵脉,极圣宗高层们为什么偏偏选在祁狼岭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乃至要从中原地区,千里迢迢地赶到南岭。 要说没点内幕,李元第一个不相信。 咔啪咔啪咔啪—— 空气中的浊气越来越浓厚了,那股强大的压力压迫着李元的身体,导致骨骼关节发出了声音。 连地面都发生了倾斜,那些动物的残肢烂骨夸啦夸啦地滑了几寸,可见浊气的压迫力。 “要不就这样算了?浊气源头也不过是一缕地缝而已,不会有什么宝物。” “宝物都深藏地下呢,那里的压强,以我现在的修为绝对承受不了。” 思忖片刻,李元还是咬牙坚持,“不,我要继续。” 风浪越大鱼越贵。李元隐隐有种直觉,坚持走下去,前方可能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 那是一种,机缘就在前头的感觉。 很玄妙。 但修士不能不相信这种特殊的感觉。 而且都走到这里了,本着一探到底的原则,他也不愿意就此放弃,否则未来会后悔的。 李元取出几张符箓,激活开来,贴在关节处,对抗浊气的压力,继续向前迈步。 一刻钟的路程,李元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就是这了!” 一条长十数丈、宽数丈的地缝,往外喷吐着大量的浊气。附近的草木等,都被压扁了,大块的石子都化作了齑粉。 这里,就是浊气的来源。 浊气流动,李元只感觉一块又一块重物,不断地砸着自己的脸,五官生疼。 “机缘在哪呢?” 李元举目四望,四野光秃秃的一片,哪有什么好东西。 而此时,心头那股奇妙的感觉消失了,没有指示下一步的方向。 “算了,可能是我的错觉。没有机缘就回去了。” 李元在地缝旁边留下了一个记号,以朱笔画下了一个叉字。 “或许机缘在地底下,等浊气退潮,我再探不迟。” 然而,就在这时。 咔擦—— 地缝旁边的土面上,产生了皲裂。 第八十六章 清浊混转 李元转身离开,走了好几步后,才发现地面的皲裂,已经蔓延到他脚下了。 “卧槽!” 伴随着泥土与岩石开裂的咔声,李元只感觉脚下一轻,失去了重心。 他的视线在快速地下坠,两边耸立着黑亮黑亮的陡峭岩壁,大大小小的落石在耳边呼啸,连细微的齑粉也在下落,铺的李元满脸灰尘。 下方是不见底的深渊,所有的光线都被吞噬,是一抹深沉的黑。 “哪门子的机缘,分明是危机才对。” 李元苦笑一声。 他没有慌乱,像这般的意外,曾经也遇到多次,早就有了心里建设。 李元仔细观察着附近环境,目力激活到最灵敏的程度,身子虽然在下坠,但意识极其地稳定和冷静,神识无比活跃。 一块硕大的岩石,以比李元相快的速度,擦肩而过。 挞! 骤然间,李元目露精光,身子一侧一转,双掌拍在岩石上,同时一团无比精粹浓厚的灵气从掌心喷出。 在双重的反冲力下,他身子微微一腾,逆势上冲了几丈。 然而,上方沉下来的浊气,很快将他重新压了下去。 李元并不是直线上升的,而是保持了一个角度,现在是以抛物线角度下落,须臾后,触碰到了岩壁的边缘。 砰砰! 他皮骨化物,身子变得如钢铁般坚硬,快速出手,打在岩壁上,双臂和脚尖直接插进了岩层里。 岩壁很坚硬,毕竟能承受如此沉重的浊气,脆弱的部分都已经滑落了。 他身子贴近倾斜的岩壁,保持流线型的姿势,将浊气下沉带来的压力减到最小,就此稳稳地停在了岩壁上。 呼呼—— 李元可以感受到,浊气像是流水一般,在后背呼啸地流下去。 然而不等他松口气,形势陡变。 李元如今应该是处在,上下浊气交界的一处平衡点,那些先前泄露在地表的浊气,如今通通重新流了回来,而地缝底部的浊气,还在往上喷。 这里的压力,从纵向的,变成了横向的。 随着浊气浓度越来越高,横向的压力也越来越强。 咔——咔——咔—— 岩壁受到压迫,松软的部分化为碎石落了下去,其他部分则在压力下压缩、变形,变得更加坚固。 李元毕竟不是岩石,即使施展了皮骨化物,可还是比不上真正的钢铁石头,还是能感受到痛感。 最关键的是,在浊气的挑动下,体内的那一缕规则之力,冲破了封印,开始肆虐。 灵气开始流失,精气神开始流失。 而为了应对浊气的压力,皮骨化物秘术的运转的代价也愈来愈大,血气快速消耗。 “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我必危矣。” 李元想起那一团七彩光球。 它能带给自己长生,能带给自己不死吗? 不管怎样,绝对不能赌,这可关乎着性命,不容得半点概率。 “呼……” 李元长长吁口气,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遇到了,从棺材里出来后,最大的性命危机。 …… 几个瞬息的时间,李元已经将身上的所有底牌、平生所学、掌握的所有秘术,通通回忆了一遍。 没能找到能很好应对目前困境的办法。 除此以外,浊气给人的压力,不仅局限于身体上,还有精神上的压力。 李元的元神,受到了阻碍,像是被五花大绑,思维的速度愈来愈慢。 噗…… 皮骨化物秘术略微迟钝了须臾,李元的血肉受到了剧烈的压迫,一时间李元嘴角溢血,受到了内伤。 “我终究是大意了。” 李元承认错误。 下一刻,他眉间一凝,回想起刚刚的所思所想所做,感觉自己有点不正常。 往常的他,可是很稳重的,不到必要时刻,不会做太冒险的事情。 今日,怎么会为了莫名其妙在脑海中出现的一个念头,就跑来浊气的源头寻求什么机缘。 他也曾遇见了浊气扩散的事件,也知道浊气是从一个地缝中扩散开来的,更知道地方旁边很危险,不可靠近。 这些经验,这些见识,这些记忆,可是很清晰的、很明确的、没有模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当时没能想起来,不能提个心眼,产生警戒,偏偏还要靠近? 这不正常,这不是我…… 李元思绪千回百转,百思不得其解。 而浊气的压迫,使得他的思维愈来愈迟缓,这些复杂的念头都被压制了,根本无法理清,无法想明白。 “噗……” 皮骨化物秘术,又一次迟钝了片刻,李元口吐殷红,内伤愈加严重。 规则之力在经脉中肆虐,像是一团飓风,正不断搅碎破坏着它所经过的一切地方。 “不行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只能用这一招了。” 此刻,一门秘术浮现李元脑海。 蠕兽清浊混转诀。 蠕兽,是蛮兽万族中,一个很特殊的族群。它们生活在地下,是一种介于清浊二气的生物,一方面既能吞吐清气,一方面也能炼化浊气。 而“蠕兽清浊混转诀”,则是李元当年修为大成后,观摩效法蠕兽,学习其特殊修炼方式,而模仿总结出的一门秘术。 人类使用这门秘术后,可以将浊气转化为清气,从而应对浊气的毒性,缓解其带来的压力。 然而,成功率并不是很高。 毕竟蠕兽的身体构造,与人类是不同的。类似的生物也太少,李元无法多方比较以改进秘术。 他曾经施展过数次,有成功,但也有失败。 总之,这门秘术很粗糙,没有成熟。 如今形势紧急,在粗糙,也不得不施展了。 然而,李元并没有着急施展此秘术,而是默念口诀,元神发力,暂时挣脱浊气的压力束缚。 随即,在特殊的指令下,元神中分化出一道道金色链条,像是牢笼一般,包裹住了最核心的灵魂,带来坚实的防护。 他施展了元神秘术,化出一层元神金衣,保护意识与灵魂。 李元不会把菜放到一个笼子里,永远有第二手准备。 清浊混转诀有可能失败,一旦失败,这具身体就将零落成泥。 而在元神秘术的护持下,即使此身覆灭,他的灵魂尚能保留。 待浊气全部回到地底后,灵魂便能离开地缝,回到新身,还能重新开始修行……当然这只是最差的结果。 如今,要竭尽全力运转清浊混转诀! 第八十七章 神秘气机 “哼……”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轻哼,李元结束皮骨化物,毛孔舒张,霎时一缕缕浊气趁机钻进体内。 像是无数条刀片在流动,切裂着他的血管,撕扯着他的经脉。 一阵阵胀痛中,李元额头大汗淋漓。 他凝气静心,化气为指,啪啪地点在穴道上,在一次又一次地引导和刺激中,经脉内的浊气,向着丹田流动。 浊气聚合于丹田,一缕又一缕地叠加,挤压着丹田处的灵气。 浊气浓度在上升,而灵气的浓度在压缩下也在快速增进。 李元口中念念有词,当浊气灵气二者间浓度相当时,双目骤射精光。 “动!” 这时,他的丹田逸散一股玄奇气息,似乎化作了一个阴阳熔炉,元气和血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炙烤着丹田。 在特殊的环境下,丹田内的浊气灵气之间开始旋转。 二气旋转,旋转很有规律,旋转的过程中二气在交汇、在交合,但,尚未交融。 李元精神力集中到了极点,唇中轻吐繁复口诀,思维运转,不断地念想、念想。 渐渐地,丹田中出现一方太极虚影。太极明灭不定,若隐若现,一阴一阳,一黑一白,在旋转,在交融。 而浊气和灵气,则随着太极的阴阳二气同步运转,浊气对应阴气,灵气对应阳气,二者以极其巧妙且微妙的的形式的旋转着……可是,还未真正交融。 清浊混转,还未成功。 李元牙关咬紧,加大元气和血对丹田的炙烤,太极虚影愈显凝实,清浊二气,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李元体内流入的浊气越来越多,以内浊气浓度已经超过外部的浓度,他所感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他只感觉全身发涨,在浊气挤压下,经脉和血管被强行扩大了数倍,整具身体快要炸开了。 “快,快啊……”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数个呼吸后…… 清浊混转始终没有成功,而李元再是承受不住这般强大的压力,全身经脉像是盛了太多水的桶,砰然声中爆炸开来。 砰! 一团血雾! 所有的血肉都被搅碎。 而几团无法破坏的储物袋,掉落深渊。 “不对!” 李元双目猛然一睁。 刚才的场面,不过是恍惚之中,产生的幻觉而已! 他暗暗吐气,进一步静守心神,双目焕发清明,不再恍惚。 在千难万难中,李元从储物袋内召出了数套二阶阵法,几杆小旗,几块百石,几个阵盘。 这些东西全被嵌入了岩壁里,所有阵法被他一股脑地驱动,在一道道暂时照耀的闪光中,一股股压力从外部施加过来,镇压己身,实现内外压力的平衡。 李元竭力维持内外部压力平衡,意识高度集中,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多久,是短短的瞬息,还是长久的时辰。 嗡…… 嗡…… 嗡…… 丹田处,一道道轻微的震荡,让他将目光重新放回丹田。 这时,他沉凝的脸色终于舒缓开来。 只见,在丹田的阴阳熔炉中,高速旋转的清浊二气,终于交融,混杂于同一。 不再区分你我,不再区分阴阳,不再区分清浊,彼此迥异的性质,达到了暂时的结合。 丹田内,太极虚影退散,换之的是一团混杂的、模糊的、混浊的气团,在缓缓地旋转。 “进!” 李元操纵经脉中膨胀的浊气,准许它们流入丹田。 哗啦啦—— 像是大江如海一般,浊气呼啸着溜进了丹田。 浊气河流流经丹田处的混浊气团,就像是进入了石磨中的米豆,被寸寸碾碎。 混浊气团好比一种特殊的催化剂,浊气进去后,性质发生了变化,发生了转化,在重组,在变幻。 片刻后,混浊气团流淌出了一条灵气河流。 浊气成功转化为了清气。 “终于成功了!” 经脉中的浊气进入丹田,出来后化作灵气滋润肺腑,这便是清浊混转秘术的玄妙。 李元很快压制了心中的喜悦,不让它冲昏头脑,依然保持思维的清明。 他并没有将经脉中的浊气全部转化为灵气,而是控制着它转化为灵气的速度。 一方面,浊气依旧从毛孔中钻入体内。 另一方面,浊气被转化为灵气。 二者的速率被控制在一定的差距中,从而,保证内外部气流压力的相对应。 李元已经将阵法通通收回,不再依赖阵法的压制。 内外部压力一致,李元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身子轻盈无比。 此时,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咬紧的牙关也松弛下来。 危机渡过去了。 “嗯?” 李元双眉一抬,忽然发现,丹田处的混浊气团,竟然缩小了一圈。 不对啊! 混浊气团充当的是催化剂般的地位,浊气进,灵气出,气团本身是不会有损耗的。 然而现在,它竟然缩小了。 发生了什么? 李元像是被一桶冷水浇头,心中那一抹喜意荡然无存。 要是让气团持续缩小下去,浊气将无法转化,他会再一次陷入危机! 李元神色凝重,再一次集中精神,凝聚元神,仔细地观察着丹田中的混沌气团。 他的观察力和注意力提升到了极点,全然聚焦在丹田处,那团浑浊的气体上。 须臾后。 他发现了。 有一股神秘的气机,在连接着混浊气团。 在这一缕神秘的气机的牵引下,气团一点一点流失,虽然流失得很慢,但随着时间过去,终究流失尽。好似水桶底部的一个小洞,一滴一滴地泄着。 然而,令李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缕气机不知从何而来。 既并非肉体的哪个部位,也非精神,不是从什么物品中流出,更不是外界的影响…… 怪哉! 李元默然观察半晌,始终没能搞清楚那一缕气机的来源。 他诉诸于典籍,诉诸于记忆,回忆脑海中的浩瀚知识,想找出与之类似的情况。 可清浊二气混转,本就少见,连秘术都是李元自创的,在此之前从无典籍。他当年成功运转过几次,可未曾遇见过这缕气机,混沌气团并不会流失。 目前的这一情况,是李元平生首次遇见。 随着时间流逝,混沌气团进一步地流失,气团又缩小了一圈。 李元终于有些焦虑。 他尝试掐断这缕气机,阻断混沌气团的流失,然而这缕气机并不是实体,也不是规则,很本没办法掐断。 它似乎不属于这方天地,不属于此界宇宙。 它不可名状,难以言表,是从神秘而来,从不可名状的地方到来。 不能用这个世界的规则去限定它,不能用这个宇宙的常识去认知它,它属于神秘。 “神秘……神秘……我以内有什么神秘吗……” “等等,七彩光团!”李元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 七彩光团,是他身上最大的神秘! 第八十八章 七彩光团 七彩光团,不存于肉体,不在于精神。 缥缥缈缈,不知其踪迹。 很长一段时间,李元都没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直到四年前,李元在乌山仙市的久风酒窖,喝下那一杯黑色液体,进入悟道状态,他才真正的望见了它。 七彩光团,只能看到它表面上闪耀着的七种光彩。 但李元却有一种冥冥的感觉,它内部蕴涵着一种高级的特殊规则,那种规则难以描述,难以理解,非常抽象。 而所谓七彩,只不过是那种特殊规则,在李元眼中的映照罢了。 人类的眼睛只能望到七种颜色,眼前的世界一应由七彩组成,所以它呈现在李元意识中便是七彩。 在其他动物眼中,光团所呈现的,又是另一种模样。 七彩光团不能用虚或者实去衡量,它介于另一个界面,既不依附于李元的肉体,也不依附于他的精神。 而是,依附于李元这个概念,依附于李元这个整体。 以李元目前的修为和经验,尚且无法随时观想到它。 不过,想观望七彩光团的状态,也不困难,喝悟道酒便可以。 李元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酒,喝下一口。 没有反应。 在喝一口。 运气很好,进入了悟道状态。 经历了最开初那些光怪陆离的场面后,一团七彩光团充盈了李元的意识。 在悟道状态中,七彩光团的轮廓清晰可见。 七种颜色彼此交相辉映,光团中央是纯粹的白,如同像呼吸那般,时胀时缩。 “果然是你。” 李元察觉到了,那一缕窃走混浊气团的神秘气机,就是从七彩光团中延伸出来的,从光团中央那纯粹的白中引出来的。 沿着这一缕特殊气机,混沌之气从现实中被牵引出来,来到七彩光团所在的位置,被光团所吞噬。 光团中央时胀时缩,缩的时候吸入了混沌之气,胀的时候,又吐出了其他的气。 这气跟混沌之气很像,性质很类似,但更精粹、更凝炼、更纯然。 “嗯,等等,这缕气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李元细细体悟从光团内吐出的气,心中蓦然一动。 “这气是……” “元气!” …… 元气,是宇宙的基础,不消不灭,是构成万物的最根本的条件。 无论是人,是动物,是植物,乃至石头、海洋,都有元气,万物皆有元气。 元气是最根本的气,离开了它,万物就会散、会化虚无。 元气是最根本的要素,也就是元始之气,清浊二气,本质上就是元气的分化。 清浊混转诀,原理便是,将清浊二气融合为一,复原于类似元气的状态,通过这种状态来促进清浊二气的转化。 当然,清浊混转诀得到的混沌之气,只不过是元气的粗坯。 李元怎么也想不到,七彩光团竟然能将粗坯炼化,使之成为真正的元气。 这种元气并不是普通的元气,不是人体的元气,不是动植物体的元气,而是始元气! 始元气比人元气高级多了。 吸入一缕,抵得上十年苦修! 这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修炼的过程,其实就是在壮大人体元气的过程。 元气强大的人,他各方面都会更强,理解力、体质、修行速度乃至寿命等等等等,元气是人之为人的根本。 形象的说法,元气是基础是胚胎,灵气是炼化的动力,真气是产品,胚胎更大、基础更雄厚,相对应的成果也就越丰厚。 修士穷极一生,从炼气到筑基,到结丹再到元婴,就好比登山。一路攀登,攀登的过程中,身体得到了锻炼,肌肉变得有力,耐力更持久——这便象征着元气得到了增强。 然而,每个人一生下来,体内的元气就是固定的! 无法自然增长,只能从外界获取。 多少人挖空心思,用尽手段,为了壮大、淬炼自身元气,耗费了多少时间精力。 而李元,由于有了七彩光团的助力,直接获得了元气! 而且还是始元气! 天地间最原始,最精粹的元气! 即使处在悟道状态,李元似乎也能听到自己的砰然心跳声。 “我高兴的太早了,就算七彩光团能产出始元气,并不意味着我能得到它们,毕竟它们还处在七彩光坛的神秘空间里。” 李元暂时压抑住心中的悸动与激动。 紧接着,他陷入了思考。 要怎样才能把始元气牵引出来? 铮! 未等他思忖明白,眼前场景一黑。 悟道状态结束了。 “正好让我好好想想,怎么把始元气搞出来?” 这时,丹田处的混沌之气,又缩小了一团。 又被七彩光团吞噬了很多。 李元心念一动,有了一个想法的雏形。 既然混沌之气是由那一缕特殊气机流出去的,那么,始元气,应该也能由那一缕特殊气机流回来。 “不管如何,先让混沌之气保持充盈!” 若是混沌之气耗尽了,始元气也无法再诞生,想再多也没用。 只见李元点指周身穴道,口中念念有词,再一次施展了清浊混转秘术。 丹田中有了混沌气团这一基础,重新运转该秘术变得尤为简单。 只需要将等量的清气和浊气同时注入混沌气团里,它们很快就能被同化了,融合为一。 难度并不大,不必再历经煎熬。 渐渐地,混沌气团肉眼可见地壮大开来。 身处浊气地缝,浊气源源不绝,可灵气却很快消耗殆尽了。 没有灵气的支持,混沌气团的发展即将陷入停滞。 李元扫视储物袋,已经没有可以补充灵气的丹药了,而灵物中蕴含的灵气又太少,吸收效率太低。 那就只能用灵石了。 二阶兽核先放着,李元光普通灵石,就有上万颗。 可这些灵石,是他多年以来通过各种途径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代表着他多年的心血。 “灵石乃身外之物!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李元咬牙,也是下定了决心。 一颗又一颗普通灵石从储物袋接连飞出,释放出醇厚灵气,流进李元经脉。 随着灵气流尽,灵石中的光芒黯淡下来,变为了普通的石头,用手轻轻一握,便化为了脆粉,随风消散。 李元不在意,一颗灵石耗尽了,便换下一颗灵石。 一百颗…… 一千颗…… 两千颗…… 五千颗! 一口气耗费了一半的家产! 充足的灵气补充下,丹田熔炉快速运转着,混沌气团也在飞速涨大。 当然,混沌之气流失的速度与效率也在加快,流入七彩光团的容量亦愈来愈多。 第八十九章 始元气! “好了,这样就差不多了!” 李元收紧储物袋,不再支取灵石。 只见丹田处,混沌气团厚重浓稠,漆黑似墨,在高浓度下自行飞速旋转,如同漩涡一般。 而漩涡底部延伸出一条小渠,遁入虚空。 接着,李元饮下几口悟道酒,成功再次进入悟道状态。 举目所见,七色光彩莹莹闪烁,中央白光如同呼吸般起伏,吞入混沌之气,吐出精纯始元气。 始元气充盈了整片空间,弥漫着,即使隔着重重规则,李元依然能隐隐感受到那股精粹的气息。 李元清空杂念,凝聚意志,缓缓而道: “七彩光团,我虽不知你为何物,但你既然依托于我,那便应该听从我的意念,遵从我的意志,回应我的诉求。” 一字一句宛若实质,音波回荡在片特殊空间中。 这并非是他靠声带发出的声音,而是纯粹意识上的、意念上的波动,在这个特殊空间里的映射,是他思想的声音。 须臾。 七彩光团忽闪忽暗,白光大闪,吞吐幅度稍增,似在回应他的意念。 “很好!” “请你将始元气传出,反哺我身。” 话音落毕,七色光彩摇曳旋转,如同炫彩花瓣满天纷飞。 空间中的始元气开始流动,如同溪流一般,沿着气机通道,传送回真实世界。 混浊之气进,始元气出,实现了完好的循环。 李元的的确确感受到,精粹的始元气正在肉体中弥漫,给他的身体带来无与伦比的快感,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头都在欢呼雀跃。 那种滋味难以描述,胜过世间千千万万种娱乐,是最高层次的快感。 若有其他人在旁边观察李元,一定会惊呼出声,双目瞪圆。 因为李元的表皮结出了一层薄霜,像是蚕蛹一般。 而随着蚕蛹开裂,白嫩光洁的肌肤显露出来,如白玉般温润,透露着水润的光泽,好像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回归到了婴儿般的肤质,甚至比青葱处子的肌肤都要水嫩光洁,羡煞世间所有女子。 不仅如此,李元的元神也得到了滋润。 精神力在一阶又一阶地壮大,他的目力、注意力、思维力等,都得到了显着的提升。 可以同时操纵更多的灵器,而且在制作符箓、排布阵法的时候,成功率也会大涨。 至于那一缕规则之力,在大量始元气的冲刷下,在渐渐消解,如同水冲泥沙,很快就消散开来…… …… 李元并没有因这些益处感到太过喜悦,反倒神色出奇地平静。 他紧紧盯着七彩光团,心头中,一抹阴霾,一闪而过。 “所幸你听从我的意念,否则,我真的要怀疑你了……” 七彩光团吸纳混沌之气,转化为始元气,这并非是李元的操纵,而是它自发进行,是它主动这么做的。 它为什么会主动做出这般行为?李元不知道其具体原理。 但显而易见地,它这么做,对自己是有益处的。 很明显的,随着越来越多的混沌之气被转化为始元气,七彩光团的体积涨大了数圈,其光茫的亮度提高了几分,七种颜色变得更丰润、变化更多样。 李元本来还奇怪,为什么今晚的自己,会如此冒进、不稳重,竟然为了一个关于机缘念头,就跑到浊气源头的地缝一探究竟。 他当年明明就有相关的经历,可这些记忆却一时被掩埋了,没能想起来。 这就导致,他不慎落入了地缝内,下坠数百丈,险死还生。 若非他有着丰富的经验,临危不乱,换个人面对此危机,早就魂飞魄散了。 而这一切,都是七彩光团控制的。 它赋予了李元关于机缘的念头,却刻意掩盖了他的记忆,甚至能潜在地影响他的情绪和思想,让李元暂时摒弃谨慎小心的习惯,引导他一步一步走向对自己有利的境地。 “七彩光团,你到底是无意识的,还是有意识的?” “你依托于我,到底所求为何?” “你究竟是何物?” 这些忧虑,很自然产生。 当然了,李元并没有因此而对七彩光团产生排斥的心理。 既然它能赋予自己长生,那便不可避免地会带来代价。 天底下哪有无本的买卖! “长生”二字,说着轻巧,实际上那分量比天地都还重,自然不能用“机缘”二字就含糊过去。 李元早就有心里准备了。 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七彩光团,神秘不可知。 连当年化神巅峰的李元,都对它无半分察觉,处在理解范围之外, 说明七彩光团所处的层次,远远高于李元的层次! “既然我看不清你,说明以我以现在的层次和条件,还无法看清你。所以,你如果采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我也根本无法理解,无法阻止。” “因此,对于我而言,再忧虑再担心也没用,无异于杞人忧天。” 所以与其整日忧虑,倒不如宽心接受。 只要保证它能为我所用,不害我即可——这是底线! 当然,七彩光团的意义,不止在于能淬炼始元气,更在于它本身! 要知道,它的层次高于化神! 身体内有这样一个高层次的事物,可能将李元未来突破化神限制、到达更高境界的一个阶梯,一个参照,为他将来到达更高境界提供助力! 从棺材中走出,相当于重活一世。 李元对于将来突破化神限制、到达更高境界一事,把握并不是很大。 一步阶梯一重天,只有曾经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突破的难度!那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古往今来多少人被拦死在此地,不得寸进? 越往上爬,难度只会越高! 可是,得知七彩光团的玄妙之后,李元的信心倍增了。 超越化神层次的存在,其本身就是无上的珍宝,是领悟更高层次规则的线索! …… 摇了摇头,李元暂时不去思考那些太好高妄远的事情。 先脚踏实地,提高修为再说! 结束悟道状态,李元心神迅速回归自己的肉体。 在他的有意领导下,始元气有序流经各条经络脉络,流淌过周身穴位,滋润百骸筋骨。 他的身体焕发光芒,肌肤显得透明,可以看见细密的血管以及各个骨骼关节。 始元气对人百益而无一害,在它的滋润下,血管愈来愈柔韧,一般刀剑都划不开,而各处骨骼关节愈显坚固,莹白如玉石。 第九十章 一记耳光 半个时辰过去。 李元体内灵气即将枯竭。 与之同时,丹田中,混沌气团也消耗殆尽。李元却并不在意,任由混沌气团缩小到彻底消失, 现在不运转清浊混转诀也没关系了,因为地缝里的浊气,已经基本回落,压力愈来愈小,仅凭肉身已经能够承受。 经过今夜的一番“峰回路转”,李元体内的元气总量翻了一番,而且还在无时无刻地滋润肉体与灵魂,真正的增益还未呈现出来。 “今夜就到此为止。” 李元仰面望天。本来由于深处百丈以下,理当是看不见外界一丝光线的,但始元气滋润双眼之后,仅凭目力,便能依稀望见地缝外天空上那悠悠的云朵。 他从岩体中拔出双手, 旋即,足底凝聚大量真元,踏出一步,真元便爆发一次。 一步接着一步,在反冲力下,身子腾空而起,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般而言,只有到了筑基期后,修士才能踏空而行。他们能够掌握天地灵气,通过操纵天地灵气,使得自己的身体得到灵气的依托,所以才能腾空。 然而李元,是生生以真元的反冲力而腾空。 真元基础不雄厚的人,是不敢这么做的。 咚!咚!咚! 不见其底的地缝深渊中,传荡着真元喷薄的声音,一声连贯一声,似在为李元奏响一曲乐章。 不过小半刻种的时间,李元直上数百丈的距离,重新回到了地面。 此刻正是东方破晓,万斛霞光刺破了霭霭云雾,只见远方起伏的山岭,像是披了一顶金黄的毡帽,云团被烧的像铁水般沸腾。 “我得赶紧回去了。” 李元辨认东西,确定方向后,迈开双腿,调动全身真元,狂奔! 令他一惊的是,自己的速度足足比之前快了一倍!骨骼和肌肉都得到了强化,奔跑速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一开始还不太适应,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但很快熟悉了节奏,以飞梭般穿行,空间留下阵阵残影。 动物浪潮留下的痕迹漫山遍野,断臂残肢、凝固的血液,在几缕阳光的照射下,愈显得可怖与恶心。 李元每踏出一步,便进行一次吐纳,方圆数十丈的灵气,被他吸收一空。 他发现,自己的经脉被扩充了几分,可容纳的灵气量更多了。 应该是在始终清浊混转诀的时候,吸入了浊气的缘故。浊气挤压经脉,生生扩充了它们。 这并不是件坏事,算是意外之喜。 能容纳的灵气更多,意味着他在战斗的时候,持续性也更强了。 “嗯!” “是你!” 李元正专心赶路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道惊呼声。 抬头一看。 路炯利! “好啊,没想到我俩这么有缘。” 李元咧嘴而笑,目露一抹喜色。 正愁着如何印证自己的提升呢,陪练的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 路炯利悬浮于半空,双手抱臂。 炯炯有神的双目,正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底下那位老者。 他脸颊削瘦,神色坚毅。 背对旭日,金光照耀着他身子的轮廓,披风上的宝珠折射万缕华光。 留给对方幽黑深沉的正面,以及幽黑中一对如烈日般通明彻亮的双眼。——煌煌如死神,似乎一个眼神,便能镇压这世间的蝼蚁! 几个时辰前,他与这位老者相遇,不曾想被对方狡猾地甩开,本来打算禀报宗门高层,可想了想,又暂时止住回宗的脚步。 总觉得有一股闷气郁结在胸中,出不去。 气不过。 实在是气不过啊! 我堂堂筑基,竟然跑不过你一个小小炼气小修? 意难平啊! 于是路炯利开始了他的寻人之旅。 他将神识释放到最大,扫视丛林,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没过多久,便遇见了无数动物逃命,集聚成群——这点高层已经预示过了,所以他并没有太意外。 动物海潮过后,山丘上的树木都倒了,视野更开阔,路炯利干脆漂浮于半空,了望四野。 在空旷起伏的山丘上来来回回,却始终没有找到目标……他甚至翻找过地上的死尸,看看老者是不是被动物海潮给踏死了。 一连找了数个时辰都无果,正想着放弃的时候,余光一瞥,便见一道白影穿梭而过。 仔细一瞧,正是老者! “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是找到你了!” 路炯利冷哼。 他踏空而行,一步踏出便是数十丈的距离,眨眼间,便来到了老者头顶。 旋即二话不多说,一个抬手,以真元凝聚出一方精粹的真元大手,往老者拍过去。 破空声乍起,像是火药爆炸一般,连空气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震荡! 真元大手凝而不散,充满细节,宛如真正的手一般,连指纹都呈现出来。 掌心交织着他修炼的特殊功法,温度奇高,宛如岩浆般灼热,散发着极其骇人的气息。 大手尚未临近老者,一股重如泰山般的威压,已经倾泻而下,老者所在的地面,直接向下凹陷了几分,而高温烧的老者发梢噼啪作响,身上的衣袍快要点燃起来。 这一次,路炯利不再大意。 一出手,便是绝杀。 他要老者死! 懒得理会对方是什么背景什么身份了! 只有对方的死,才能洗刷耻辱! 从路炯利发现老者,到他来到老者头顶,再到骤然出手。 整个过程只不过在一个呼吸之间。 这么短的时间,别说是炼气修士了,一般的筑基修士,都无法反应过来。 老者只能呆愣,眼睁睁瞧着元气大手拍向自己的天灵盖,无法做出有效的回应。 “嘿嘿。” 路炯利喉咙中发出几声得意的嘶吼,脸色狰狞,炯亮点双目流露出猖狂与畅快。 嘭——! 真元大手落下,地面直接下陷了近十尺,大手范围内的一应事物,似乎通通化为齑粉! 然而,随着真元大手的消散,底下的场景显露出来, 路炯利却是眼球暴凸,一脸的难以置信。 只见,凹陷的土地上,只有树木的碎屑和几片动物残肢,并没有老者的尸体。 “不可能!” 他惊呼一声。 紧接着, 突兀地,他左脸脸皮感觉一热,火辣辣的疼。 同时自己像是被一股巨力打中,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吐了一串连贯的腥红。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在这片天地。 路炯利被打了一记耳光。 第九十一章 一指弹晕路氏 路炯利彻底懵逼。 什么情况? 可不等他回过神来, “啪!” 右脸,又挨了一记耳光。 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串血花从他的口间喷出,血花在天空中划过十数尺远,形成一道血色的弧线,同时有七八颗牙齿跟着飞出。 砰! 路炯利在两道巨力下,失去平衡,砸在地上,径直砸出了一个人形大坑。 他双脸又红又肿,灰头土脸,平生第一次如此狼狈。 此时,换作李元高高在上。 李元凌空而立,俯视路炯利,阳光直直洒在他精神矍铄的面容,花白的鬓角染上了金黄。 本来,他只是想利用路炯利,简单测试一番自己的提升。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对他起了杀心。 年轻人不讲武德,戾气太重,动辄便要人性命。 那李元也没必要给对方好脸色了,使劲羞辱对方便是。 他揉了揉手腕,望着十指,回想起刚刚的出手的经过。 “爆发速度提高了近一倍,纯肉身的力量也翻了五成。” “很不错的提升……” 呼啦…… 这时,路炯利从土坑上缓缓爬起来,身上的泥土和树木碎屑顺势洒落。他摸了摸自己发肿的脸,神色呆愣,思维仍未回到现实。 竟然…… 被打了两记耳光…… 真的假的? 我竟然……耳光…… “啊啊啊啊!” 路炯利紧握双拳,手臂爆出青筋,仰天大啸,状若疯魔,这辈子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双眼蓦地看向李元。 “混!蛋!” 路炯利咬牙切齿,脸皮皱成一团,狰狞疯狂,而眼里,更像是要涌出火来。 “老子杀了你!” 只见他,虚手一抓,旋即黑金长戬从储物袋内飞出,当一声飞进掌心。 深深吸入一口气,胸腔一鼓,紧接着像水坝开闸一般,磅礴的气息自体内倾泻而出。 经脉大开,如有大海江涛般的轰鸣。 煌! 火红色的真气,从丹田处喷出,缠绕周身。 那一缕又一缕真气,活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太阳真火、三味真火,气息竟带有几分古老与沧桑,而且炽热无比,烧的空气热浪滚滚。 路炯利将黑金长戬一横,顿时所有火红真气缭绕长戬。 黑金色的长戬,在炽热真气的炙烤下,颜色竟徐徐变化,从黑金色化为了赤金色。 长戬在微微震颤,随着一道又一道真气被吸入,它的气息愈来愈沉重,如同巍巍高山,望之令人心悸。 酝酿着路炯利平生的最强一击! “老子,让你,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路炯利双手持戬,下盘微微下沉,挥动长戬,正要往李元刺过去。 可就在这一瞬,李元身形微微一动。 闪烁之间,极其突兀地,出现在路炯利面前。 二人距离不过数寸之间,四目相对。 路炯利大愕,眼皮抽搐,下巴快要掉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李元本来的速度,就与路炯利不分上下,得到始元气滋润后,速度更是翻了一番,尤其是爆发速度,早就远超路炯利这层次的筑基修士。 “嘿。” 李元轻蔑一笑,举起右手,一个弹指,打在路炯利胸膛。 “咚!” 路炯利身后,直接震出一阵空气波,将泥土掀起半丈之高。 而他本人,则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浑身气势一泻千里,高山崩塌,大海干涸。 哐当当! 伴随着黑金长戬从手中滑落的声音,路炯利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阖。 “嗯,不错。” 李元盯着自己的右手食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招乾坤一气指,终于能施展开来了。” 乾坤一气指,二阶法术中的顶级,本来以李元练气期的修为,是施展不出来的。 但在体内元气倍增的背景下,还是被他勉强用出来了。当然,这只是粗略的一击,真正的乾坤一气指,可碎山,可劈海,威能无比。 如今,李元的实力已经不能简单的用修为去衡量了。 因为所谓的修为,是根据体内灵气浓度来判断的。 老身修为炼气四层圆满,经脉中的灵气浓度与一般炼气中期无异,只不过更精粹而已。 但元气浓度,远超常人。光这一点,就能带来极大的优势。 明面上的修为,就好比冰山显露在海面上的那一部分——显露出海面的部分,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然而,真正战力,却并不由这部分决定。 海面下的冰山,远超常人之想象。 如今的李元,一人独战三四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已经不成问题。 再配合特殊秘术已经各种物品,甚至与炼气中后期修士都能有一战。 呼…… 一阵风吹过,带起了一股怪异的味道,泥土,木屑,血液,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很难形容。 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路炯利,李元摇了摇头,暗暗叹了口气。 本来双方也没什么仇恨,不过是一些小摩擦,没想到路炯利这就破防了,起了杀心,这性格太差了些。 不过,李元也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因为在李元看来,路炯利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几岁儿童般的嬉闹而已。 境界高到一定程度,就瞧不起低层者人。 取了他性命,倒是显得自己太小心眼了。 如果有其他人在旁边,得知李元现在的心理,一定会一口老血喷出来,忍不住吐槽——大哥,你还是炼气中期啊,竟然把能俯视筑基初期修士这件事,这么轻飘飘地忽视了……你特么还是正常人吗你! “记着,以后见到我躲着走。” “不过,这柄三阶法宝,就当你冒犯我的代价了。嘿嘿!” 李元捡起黑金长戬,左右打量,越看越稀罕。 这柄三阶法宝,炼制手法不错啊,质量很好! 李元以打量真元冲刷长戬,防止带有什么神念,后续被别人追查出来。 但想了想,李元还是不放心。路炯利背后肯定是结丹层次的修士,谁知道对方留有什么李元目前无法察觉的手段? 于是,李元双手恰诀,对准长戬便是施加了重重封印。又激活了一套二阶阵法,将其镇压,防止气息泄露。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唔,我还没筑基之前,就尽量少用这柄长戬了,防止被别人认出来,引发解决不了的麻烦。” 把黑金长戬收进储物袋,李元继续赶路。 不过,他却是不敢再在地面上奔跑了。 免得又遇到一些巡逻的筑基修士,耽误了行程。 于是施展土遁术,钻进泥土里赶路。虽然速度慢了些,但比较保险。 很快的,他望到了极圣宗的边界。 第九十二章 护山大阵 清晨。 木屋内。 柳云渔缓缓睁开双眼,结束了入定状态。 笼罩于周身的浅蓝色荧光,随之徐徐黯淡,终归于无。 “哎……” 她暗暗叹息,眉目间被厚厚的一层阴翳遮覆。 本来以为,经历了昨天的一番血战,能够有所感悟,顺势突破炼气前期的桎梏,突破到炼气中期……然而结果但并不理想。 那一层桎梏,明明就像窗户纸一般,似乎一戳就破,然而费尽心思、上下求索,都无法成功。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笨了? 像自己这般愚钝的人,全极圣宗上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庸庸碌碌三十年,一无所成,所有人都在逆流而上,只有自己随波逐流……这样的感觉,真不好受。 柳云渔默然良久,最终还是咽下了不甘,留苦涩满腔,接受了如此结果。 她也曾百折不挠,再接再厉……然而结果无一例外地令人失望。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努力,那么多汗水,可为什么…… 所以她已经习惯了失败,习惯了挫折。自己这辈子就是一个大写的失败,已经无药可救了。 或许,当年就不应该踏上修行这条路。 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自由自在地翱翔蓝天……如今,眼中的一切都黯淡,只余黑白二色,没有色彩。 嗡……嗡…… 忽然间地动山摇,把思绪打断,摇的柳云渔差点扑倒在地上。 简陋的木屋“吱呀吱呀”在响,落下沙沙的木屑,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塌。 “发生了什么?!” “地震了?!” “师弟?” 柳云渔看向李元,只见对方紧闭双眸,盘膝打坐,似乎还处在入定状态,并没有被外界的动静所惊动。 柳云渔只好独自离开木屋,看看外界发生了什么。 举目所望,依然是那一片茂密的树林,叶子青翠,没见有什么动静啊。 轰隆隆—— 轰隆隆—— 柳云渔细眉一蹙,她听到了闷雷般的声音,奇怪的是,闷雷声是从树林里传出来的。 “我去!” “什么情况!” “这特么,太恐怖了!” “这么大规模的,凭我们绝对是挡不住的啊!” 百丈外,附近两个小组的声音,传进了柳云渔耳廓。 柳云渔讶异,借助外梁上的几个凹槽,步伐轻盈,跳上了木屋屋顶。 这一眼看过去,她看到了平生最震撼的画面。 无数的动物在朝这边狂奔! 漫山遍野都是动物的躯体和头颅!密密麻麻,组成了一片海洋,好似一袭滔天海啸侵袭岸边,滚滚而来,一眼望不到边界! “天呐……” 柳云渔不自禁地捂住双唇,目光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逃!” 一道呵斥突兀地响彻脑海。那来自附近小组的战友,他们看见柳云渔呆愣在屋顶上一动不动,好心提醒。 对,对,快逃! 柳云渔一激灵,赶忙跳下屋顶,跑进屋内。 “师弟,师弟……” 她在李元面前呼喊数声,然而李元像是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回应,竟然还在入定状态。 这家伙,这都不醒来,太能沉住气了! 柳云渔又急又气又恼。 感受着地震幅度越来越大,柳云渔一阵头晕目眩,双腿踉跄,一不小心跌在地上。 “不行,动物们越来越近了,必须赶紧逃。” 柳云渔把手按在李元肩膀上,使劲摇晃,摇的李元脑袋左右前后来回垂倒。 “师弟,快醒醒!快醒醒啊!” “喂!” 然而他那对眼皮,像是筑死在眼珠上,死活都不肯睁开。 “师弟!” 柳云渔快要急哭了。 但,她始终没有独自逃跑的念头,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且不论这位师弟对她的照顾,善良的她,绝不会见死不救。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对方一起离开! 柳云渔干脆掰开李元的手臂,搁在自己脖子上,扶着他而走。 然而二人刚迈出两步,地面像是陡然立起了一般,柳云渔一下子失去重心,摔倒了。李元失去支持,也随之倒下。 “咵!” 木屋是临时搭建的,结构并不牢固,地震幅度太大,它终于是承受不住,倒塌了!几块木板,直直朝二人落下! 这一瞬间,动物海潮也来到了,沉重且密集的脚步踏破了木屋门前的野菜,踏碎了房梁,踏碎了最后的一点安全。 柳云渔大惊,却来不及再次站起来了,只来得及激活一张符箓,金色的屏障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笼罩了二人。 砰咔! 木屋落下的几块木板,砸在金色屏障上,砸的四分五裂。 嗡! 也是在这一刻,一直静静矗立在木屋中央的白玉石头,骤然间焕发光亮。 一股特殊的气息倏然弥漫开来。 旋即,一条白光直冲天穹,刺破了雾霭霭的清晨。 柳云渔紧闭眼,捂着耳朵,本来已经做好被动物踏死的心理准备了。 甚至还有那么一二颗解脱的情绪。 然而久等多时,怎么感觉自己还活着呢? 她抬眸一看,只见面前立起一重透明的屏障,竟然拦住了那无边无际的动物! “护山大阵!” 在最初的惊愕后,柳云渔终于辨认出声。 护山大阵每个阵眼之间彼此共鸣,左右延伸,直插云霞,一个半球状的屏障笼盖了整座极圣宗。 所有动物,都被拦截在护山大阵之外。 它们撞在淡青色半透明的屏障上,在反冲力和后方的挤压力下,顿时四分五裂,连骨头都被撞碎了。 动物们已经彻底疯癫抓狂,不知死活,一味地奔跑。 前者撞在屏障上,而后者又在不停挤压前者,无数尸块,沿着屏障的边缘垒得极高,像是一座山一般,高达数十丈,而且还在垒高,遮天蔽日的。 劫后余生,柳云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终于是松了口气。 然而紧接着,她感受到些许不自然的触觉,一股血气嗖一下涌上了脸颊,烧得双颊通红。 刚刚她扶着李元准备逃跑,然而不小心摔倒了,摔在了一起。 他在下面,而柳云渔躺在对方的怀抱中,上身被一条胳膊紧紧压住,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没办法挣脱。 最关键的是,那条胳膊的手掌,挤压在了那个位置……通过厚厚的乳脂,她的心脏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掌心透过来的温度。 “师……师弟……” 柳云渔轻哼着,又羞又恼。 她眼眸晶亮,泛起琥珀美酒般的粼光,更衬双颊上的一抹难得的粉酡。 不由得怀疑,李元是刻意不醒的,但又没有证据。 柳云渔只好这么默默承受着,不知不觉间,额头烫得蒸出浅浅的气雾,发烧了一般。 第九十三章 麻辣兔头,五万功绩 柳云渔脑子晕乎乎的,浑身发烫,四肢无力。 浑然没有注意到,护山大阵正在缓缓消散。 在经历最初的从众与疯狂之后,最后一部分动物们渐渐恢复理性,不再盲目送命,四散逃开了。 护山大阵开启的损耗甚巨,对于目前的极圣宗来说比较肉疼,所以直到最关键时刻才舍得开启,现在危机结束,也便匆匆关闭。 呜嗡…… 伴随着一声清颤,莹白玉石黯淡下来,气息一节接着一节回落,磅礴的能量像是泄了水的大湖,正快速干涸。 此时,屏障外已经垒起上百丈的尸山。 屏障消失后,尸山失去支撑,开始松动,片刻后哗啦啦地无数断臂残肢倾倒,那一股恶臭和血腥的气味,浓厚刺鼻,快要让人失去嗅觉。 可柳云渔仍在呆滞,没回过神来。 忽然,李元洞开双眸,激射精光。 老身终于返回,灵魂重新入主新身,让新身恢复意识。 “嗯?” 李元感觉腹部受到压迫,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柳云渔躺在怀里,而自己也躺在地上。 来不及思考二人为什么是这般姿势, 李元一手抓着对方胳膊,一手扶着对方身子,几个腾空踏跃,便跳出了百丈之外,躲开了尸山的影响范围。 在动静之中,柳云渔的双眼也终于恢复光亮,意识重归。 她默然不语,蜷缩着脑袋,似乎不想让李元看到自己满脸通红的窘样。 “嗯?怎么了?” 李元疑惑,不得其解。 手不经意地微微一动,竟触碰到了一抹柔软……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对不起!”李元连忙道,脸上有点歉意。 “没……没关系……”柳云渔回应道。 她展露出如少女那般的青涩,晶莹剔透的小耳垂也开始变色,直接变得粉粉的,蔓延过本就通红的俏脸,蔓延到了细长的脖颈……被一男子如此长时间的触碰,而且还是那个部位,这种感觉实在是…… 双手局促地抚在胸前,有意无意地遮掩着,不知道为什么,头脑还是一涨一涨的。 李元回忆起刚刚二人躺在地上的姿势,心下思忖片刻,也将事实猜测了七七八八。 这一下,让李元更不好意思了。 “咳咳!” “那个那个……柳师姐,抱歉,我修炼的功法比较特殊,一旦入定,没到时辰是醒不来的……给你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哦……”柳云渔恍然,摇了摇玉额,“没关系。” 二人间隔数拳距离,彼此目光躲闪,都不敢看向对方。 言语几句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纷纷沉默了下来。 呼…… 一阵风吹过,带起了尸山的气味。 柳云渔打了个阿嚏,强忍着刺激,举目一望。 无边无际散落的动物躯体,这场面让她很是不舒服。 虽然平时做灵膳,见惯了血肉,但如此场面还是太血腥了些,心理难以承受。 她往前走了几步,脚边好像踢到了什么。 那是一只小兔子,雪白的毛发被污血染黑染红,赤红的双眼无神地望天,似乎表达着不甘。 “这么多动物死了,不只是异兽,还有许许多多普通的小动物。” 柳云渔忽然鼻子一酸,“这么多生灵都死了,太残忍了……” 李元却是背负双手,悠悠而叹,“祁狼岭动物种类丰富,数量浩瀚,如今受影响的,也不过是一小片区域中的一部分动物。其他区域的动物,依然好好地生存着。” “动物大暴动后,有非常广阔的一块区域被犁平了,我猜测,上层会趁热打铁,就此扩张极圣宗。” “接下来,会兴建起很多建筑,我们的生活环境要大大改善了。” 侧头看着柳云渔低落的模样,李元暗暗叹气,旋即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 “柳师姐,现在这里,应该有很多能制作灵膳的材料?” 柳云渔一怔,左右而视,微微颔首,“的确有不少珍贵的灵膳材料……不,是很多!” “好,那你说,我取!” 李元手一翻,掌心握着一个储物袋。 柳云渔看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用力点头。 “好!” “这块蛮牛的精瘦肉很不错!” “这扇猪排好啊!做出来味道肯定很不错!” “哇,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壮的羊!它的身躯保存的还算完整,可以做个烤全羊!” “……” 最后,李元将储物袋塞进柳云渔手里,示意对方翻看。 “够了吗?” 柳云渔将神识浸入储物袋,望着里面满满当当的各种灵膳材料,眉梢上跳动着无法掩盖的欣喜,“够了够了!” 这里有相当多的一阶异兽,它们的血肉非常有价值,可以制成很多灵膳! 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材料呀! “好,那就送你了。” “诶?”柳云渔一愣,举着储物袋的手摇了摇,“那,那这个……” “一个储物袋罢了,送你了。” 李元现在已经有很多储物袋,区区一个五尺见方的最低级储物袋,对他不值一提。 “这……这可是一个储物袋啊!” 储物袋,外门弟子要炼气后期才能获取,百艺厅中人也得成为正式艺师后才有资格,以她现在的身份,尚且无法得到。 她本来对获得储物袋不抱任何希冀了,可怎么也意料不到,直接就从李元手上得到了一个。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李元道:“收下,就当做我刚才的赔礼道歉。” “刚才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就收下,”李元眼睛一翻,故作夸张道,“师姐,你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柳云渔连忙否认,臻首使劲地晃。 直直盯着手里的储物袋,良久,她默默收紧了掌心,将储物袋塞进怀里。 “那就……谢谢师弟了……” “哈哈,” 柳云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高兴过,那种感觉不是因为平时的重负都被抛弃了,单纯的是因为欣喜,难以言喻,难以言说,难以形容。 就纯粹的开心。 她动了动腿,一不小心又踹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竟然又是一只兔子。 她一把将其拿起来,眉开眼笑道:“兔兔这么可爱,今晚做个麻辣兔头!” 呜—— 一道黄钟大吕的长鸣声响彻云霄。 收队了! …… 百艺厅广场上,众人再次集聚。 此番出场的主事不是路炯利了,而是另一位筑基修士,筑基中期,此事傀儡艺,姓叶。 叶艺师环视全场,捧着一条卷轴,缓缓开口而道: “昨天以来,经过全宗上下戮力同心、并肩作战,我们经受了宗门保卫战这一严峻的考验,防止无数异兽侵入边界,有力的地保障了宗门财产不受侵害!” “实践证明,我们的防御方针是由宗门的性质和宗旨绝定的,我们的防御政策是经得住历史考验的,我们的防御措施是科学有效的!” “刚才,上层召开了宗门防御工作领导小组会议,部署十分具体,要求十分明确,我们要不折不扣地抓好落实……” 一番长篇累牍的泛泛而论,所有人都听不下去,沉沉欲睡。 然而一句话,却似惊雷一般,让众人猛然清醒过来。 “为了表彰大家的付出与努力,经上层领导小组研究讨论后一致决定,” “每个人,记五万点功绩!” 第九十四章 傀师魏氏 五万点功绩!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颗一品兽核,只价值五百功绩……五万点功绩,得杀五百头一阶灵兽才能得到。 这对于现场这些炼气修士来说,十多年时间,都未必能杀够那么多头。 一件顶级的一品灵器,不会超过一万功绩。一张上好的上一阶符箓,不会超过五千功绩。而一枚用以突破小境界桎梏的一品凝气丹,由于需求大,溢价严重,需要八千功绩。 五万功绩,足以兑换到难以想象的东西,相当于一个人大半年的收获。 众人自然相当激动,交流热切,却也下意识地产生怀疑—— 仅仅只是做了一天一夜的任务,就能得到如此丰厚的奖励? 宗门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叶主事,是每个人都能无差别地得到五万功绩吗?” 有人疑惑,拐弯抹角地问到。他的问题很巧妙,一下子能得到解决两方面的疑惑。 叶主事看了那人一眼,是从事酿酒艺的李元酒师,平时有过几面之缘,谦逊有礼,是个不错的小伙。 他点头道,“没错,每个人都能无差别地,得到五万功绩点。” 话音落毕,人群更沸腾了。 每个人无差别得到五万功绩点,相当于赐予诸多修炼资源,而且还能满足每个人的具体需求。 宗门竟然真的这么大方! 活久见了! “估计他们是在新矿下面挖到什么好东西了,我们的宝藏储量得到了扩充,底气足了,所以才大方起来,否则按平时那抠搜程度,哪有这般好事……” “应该是这样的……” “叶主事!我驻守那条边界异兽比其他地方更多,在守卫过程中,我损失了两件上一品灵气,多枚丹药,诸多符箓……损耗的物品,五万功绩都换不回来,这该如何补偿?”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打破了嘈杂,有直人竟然表达了抱怨。 众人将目光投过去,是从事傀儡艺的魏娲鸥。 魏娲鸥是叶主事的后辈,二人都从事傀儡艺,平时关系比较好,知道叶主事是比较好相与的人,所以壮起胆子直接发出了质问。 叶主事瞥了对方一眼,不急不恼。态度温和友善,缓缓而道:“刚刚忘了说了,在保卫战中消耗的一应物品,皆能得到报销。自己填报损耗的物品,要求诚实,不能虚假填报,过程中有问心镜验证,无法作假的……具体流程等待通知……” “太好了!” “多谢叶主事解惑!” 有不少人暗暗松了口气,对宗门的敬意和感激更强了。 人群中的李元,遥遥望着那位魏傀师,心中有了盘算。 此人心直口快,敢大胆表达心中想法,这一点很难得——绝大多数人,在集众场合下,只做沉默的大多数,不敢直接做出质询,下了场合后,又抱怨这抱怨那的,把原因归咎于其他人身上,暗暗埋怨。 而魏傀师勇于发声,敢冒上位者的逆鳞,直接发出质问,这份勇气难能可贵。 他也算好运,遇到了个性格温和的叶主事,对方没有和他计较。换一个脾气火爆点的,类似路炯利这种,虽然会回答他的问题,但也会以冲撞上级的理由,对他进行个人的惩罚。 宗门中,上与下之间的等级关系还是比较森严的。 很多上位者蔑视下级,不乐意听到下级的质询,尤其是在公共场合……即使对方的诉求是合理的。 比如说,李元当年只不过言语冲撞了内门弟子朴画子,就惹来了对方的出手。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庄老头那般没有架子,可以平等与之交谈。 “这位魏娲鸥,可以尝试与之相交……” “话说,我在百艺厅这么多年了,该认识的都认识全了,怎么却从来没见到这号人物?” “唔,估计是对方潜心研究技艺,很少出门交际……” 众人心思各异,有人思考功绩的用法,也有人在与同伴频繁地交流着,交流彼此的看法。 这时,广场上如菜市场般喧闹,人头攒动。 叶主事望着人群,发呆半晌,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咳咳,差点又忘了说了。现在还有任务。如今我宗边界有大量的动物残骸,非常影响环境,现在需要人去清理,按面积计算功绩,想去的人速速报名!” “呃,我去!” “我去!” “哎呀你别跟我抢,我去……” 人群一下子汹涌起来,你挤我我挤你,争先恐后地跑向叶主事处报名。 “别挤啊!” 李元皱眉,踮起脚环视一圈,找到了柳云渔的身影,旋即横穿汹涌人流,来到对方身边。 她身子纤弱,就好似湍急激流中摇摇晃晃的扁舟,快要被挤倒了。 “柳师姐,你要去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云渔意识到来了救星。她下意识地,一手抓住李元胳膊,借助对方稳定身子。 “谢谢……”缓了好一会,才徐徐开口道,“不去了。有些疲惫了,我现在想回去休息。” 可见柳云渔宽柔的眼睑下,是浅浅的黑圈。这两天的经历也算曲折,对她而言是很少遭遇的,一时间无法习惯也是正常的。 此时,人们都挤到叶主事面前了,二人所在的位置倒变得空荡荡起来。 李元颔首,“好,那师姐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们回见。” “回见。” 目送着纤细的倩影缓步离开,李元迈步向拥挤的人群挤去。 反正也闲来无聊,顺便赚点功绩。 这时一道影子忽然在面前闪过,伴着一道略显轻佻和尖细的声音。 “哎,李酒师,看你这样,似乎是与柳云渔关系很好的啊。” 李元定眼一看,来者身着一袭粉樱色的褶叶裙,明明是个大男子,却偏偏浓妆艳抹,明明长方脸膛、鼻直口阔,却偏偏画一张妩媚的妆容,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制符艺师,沈子让。 此人性格怪异,从其服饰和打扮上就可见一斑。据传是一个花心浪子,可有那些女人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李元没太了解过,与对方也只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他不知道沈子让为什么忽然向自己问话,看了对方一眼,淡淡道:“也不能说很好,只是稍微关系好一点。” “哦……难道,你打算追求她?” 第九十五章 我已经死了 “咳!” 李元被这话呛了一口,不明白对方怎么有这种错觉。 “难道不是吗?”沈子让问到。 他忽然把大脸凑过来,上下端详李元,李元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脸上那股浓浓胭脂味,太刺鼻了。 “当然不是。” 李元后撤了几步,对对方保持距离,旋即斩钉截铁道。 李元对于柳云渔,自始自终,仅有愧疚之情,为原主的荒唐举措感到很抱歉。 除了抱歉,若硬要说的话,或许还有几分关照和同情之意。柳云渔比较可怜,大家都炼气中期了而她还停留在前期,情绪也总是比较低落,又没什么朋友,所以李元情不自禁地就对她多了几分关照。 当然,这也是处在正常交流范围内的。 李元不冷血,有人情味,对所有人都这般好。 虽然曾对柳云渔做了些不礼貌的行为,那也已经赔礼道歉了。 所以说,李元对她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唔嗯,那就好。” 沈子让重重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道。 李元见对方这副模样,不由得眉头一皱,“你这话是何意?” 沈子让咧了咧嘴,咧的角度很大,都到了后槽牙的位置,那笑容很是怪异。 “嘿嘿,嘿嘿……”沈子让低声笑道,“我告诉你啊,她这个人啊,表面上看着清纯,实则……嘿嘿,总之,你千万别被她的外表给骗了……” 李元眯眼,脸上有了抹寒意,“你到底什么意思?” “嘿嘿……我曾亲眼见到,她走入了一个筑基修士的宅子,天一亮就进去,到晚上才走出来,出来的时候扶着墙,站都站不稳了……” 李元目中射出两缕寒芒,差点没把剑给抽出来。他强忍怒意,吐字而出:“胡说八道!” “她就是一个放荡的女人,嘿嘿,你怎还不信呢?”沈子让笑意不减,那喉咙很细,嘿嘿笑的笑声很尖锐,听着令人很不舒服。 “她选习的功法是天女净素功,非纯洁者无法修习!”李元沉声,直直盯着沈子让,一字一句道,“请,不要诋毁她。” 一听这话,沈子让愣了愣,大眼眨了眨,嘟圆着嘴点了点额头,“噢,噢,照你这么说,到真是我误会了。” “哼。”李元拂袖,冷冷睥睨。 见对方认错态度还算诚恳,他就没再说些什么。 “李元兄弟,没想到你还有着能看穿他人选习功法的能力,挺厉害啊。” “我的感知比较强罢了。” “哎,你能教教我吗,我也想学这种招数!” “……” 李元被沈子让搞烦了,揉搓紧皱的眉心,不耐烦地甩甩手,“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有点事,不多聊了。” 旋即扭头便走。 “哦,一路走好。” 沈子让招手送别,那幽幽的瞳孔,一直追着李元的背影。 他嘴角挂笑,笑得很诡异,虎牙翘在下唇前面,左门牙竟然缺了一小块,眼眯成一条缝,用胭脂画的眼尾,都快要触碰到翘起的嘴角。喉咙还不时震动,“嘿嘿,嘿嘿嘿……” 李元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干脆挤进人群里,借助众人的身形遮挡背影。 “让一让,让一让。” “哎我说你,别挤啊……” “让一让。” “别挤,别挤,去你吗的。” 李元如同一滴水掉进了池塘里,背影掩没在穿梭来回的人潮中,确定沈子让不再盯着自己后,他如释重负般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沈子让,到底是什么人啊,奇奇怪怪。” 李元疑惑重重。 但他朋友很多,在人群中找几个熟识的人稍微一打听,很快就得到了沈子让的信息。 原来,这沈子让,竟然曾经追求过柳云渔。 这沈子让年轻时也是浪子一位,以高超的技巧,撩拨了无数女子的心弦,可谓是百花丛中过。 后来他偶遇柳云渔,在对方姣好的容颜下,一见钟情,开始了疯狂地追求。 柳云渔知道沈子让的恶劣品行,自然不可能答应。 沈子让求而不得,因情生恨,便到处散播柳云渔的谣言。每有一个人表现出对柳云渔友好的态度,他便主动找上去,以各种话语贬低柳云渔。 渐渐地,柳云渔被众人孤立,性格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再后来,沈子让练功出了茬子,整个人从此以后便变得神神叨叨的,服装怪异,神情怪异,自己也变得不受众人待见。 “我可算知道,曾经乐观开朗的柳云渔,为什么总是一副怯弱的模样了。” “原来是有这样的神经货色,在她背后嚼舌根,散布谣言。” “这沈子让,真该死!” 李元咬牙,十指不由自主地攥紧。 “要不要去给他点教训?” 李元想到。 “等等,我为什么这么操心柳云渔的事情。” 李元脸色忽然一滞,猛然间意识到这一点。 说到底,李元只是与柳云渔关系比较好罢了,比泛泛之交深些许,还没到替她操心的程度啊。 “算了,我自己也一堆事情,她的闲事就少管了。替她做太多事,反而引起不好的误会。” 李元眨了眨眼,把念头打消,这时恰巧前面排队报名的人少了,问了一声,恰好还剩最后一个名额,报连忙报了名。 取了几罐蚀骨水,被交代说要将异兽中的兽核取出后再洒蚀骨水,随后便来到了指定区域。 只见,李元仅是虚手一握,几颗散发荧光的兽核便已来到他的掌心。 他不仅收取兽核,还伺机切割了诸多可以用以酿酒的材料,收获丰富。 最后泼上几滴蚀骨水,任你骨头血液还是肌肉,通通化为一缕青烟,随风消散。 不知道为什么,清理过程中,李元总显得心不在焉。 “嘿嘿……我曾亲眼见到,她走入了一个筑基修士的宅子……出来的时候……” 这句话,总是回荡在脑海。 即使知道是谣言,可为什么……总是有些在意…… 李元也不清楚自己这是什么心理,很是莫名其妙,一想起柳云渔那抹苦涩的笑,脑子里就乱糟糟。 “靠。” 李元暗啐一声,也不是犹豫的人,想问就问了,看看其他人是否知道这回事。 然而,结果出他意料。 的确有不少人,知道这回事。有不少人,的确亲眼见过柳云渔从某位筑基修士的宅子中进出。 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 “原来不是谣传的吗……” 那位筑基修士,据传名唤冉鹿,属于外事堂,所以百艺厅中人并不了解更具体的情况。 李元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交结任务的,漫不经心,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赏罚殿了。 “李师兄,李师兄?” 赏罚殿弟子何小鱼在李元面前晃了晃手,“你走神了。” “哦哦,不好意思啊。” 何小鱼笑了笑,“李师兄,你刚刚说的天青草和苦脉根没有了,得换一种。” “哦哦,好的……” 李元默然片刻,说了其他两种药材。 “这两种倒是有!你等等哈。” 看着何小鱼回身,在满墙抽屉中翻找药材,李元默然片刻,问到: “小鱼啊,你见识的人多,可曾了解冉鹿这号人物?” “冉勒?”何小鱼一边思考着,一边嗤一声拉出柜子,拿出两柄药根,放到了台面上,“你是说,外事堂的那位筑基主事吗?” 李元眼一亮,“不错,正是他。” “唔,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是个大美人!” “大美人?” 听到这话,李元不由一愣。有点诧异,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喜悦。 “对,可美了。不过,在筑基圈子中,她并不受欢迎,因为,她据说是个怪人!” “怪人?”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了解啦,只知道这么多……” 李元颔首,总之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了。莫名其妙的。 “唔,更多的信息的话,她似乎跟一位我们的同辈很像!唔,是谁来着……” “是谁?” “啧,是谁来着?”何小鱼左思右想,明明已经联想起那个人的样貌了,可就是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柳云渔?”李元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没错,就是她!柳云渔!”何小鱼道,“长得真的很像,几乎一模一样。两个人站在那,就跟姐妹似的!” 李元神色动容,彻底不平静。 真的是姐妹吗?不对啊,如果真的是姐妹,就根本不会传出那种谣言,毕竟这可是妥妥的背景啊!谁敢风言风语? 不知为何,李元忽然想起柳云渔曾经说的过一句话: “而且,我已经死了……” 第一章 到二十章已经全面更新 如题,我重写了前面的部分,1--20章全部改了一遍,除了细节上的不同,还有两个大情节的变化。 首先就是周诺主动触怒朴画子。关于周诺,我是打算好好写的,所以通过这个事件,丰满一下他的形象。 其次就是对于拒绝秋洛水橄榄枝后,朴画子对主角的挑衅,主角不再默默承受,而是当即打了回去!写得很爽,一定要去看一看! 因为有读者觉得先前关于朴画子情节很不舒服,主角的表现没有骨气,我左右想了想,也的确如此,其实是我对主角的认知还不够明确。 主角虽然起于微寒,谨小慎微惯了,但毕竟也是一方无敌的人物,即使失去修为后,那股傲气和骨气不应该丢弃。主角固然小心谨慎,但该出手就出手,该回手就回手。 此文的定位是,大能重修。所以不能为了所谓的“谨慎”,而一味地压制主角,让他太憋屈。该爽就爽,该谨慎就谨慎。不是一味地苟。 把暴打朴画子情节加上后,我感觉主角的形象立起来了点,而且也符合我最初对主角的定位。 今天早上6点多就起来做志愿了,期间一直没有休息,晚上6点才回到宿舍,累都累死了,还要改文,明明是星期天,却活的跟星期一一样。 本来还想着写一下新文,但旧文还没搞好所以就没空写新文。从八点多改到现在,才终于发出了。真的太累了。写不下去了,明天再见。(不过现在1点,已经是“明天”了) 关于接下来的情节我有思路了,心态也好了些许,老爷们各位不必担心我会鸽,我要坚持写下去,薅七点全勤羊毛-??(?????) 当然,旧文还要改下去,我要完善一下张贺的情节,削除其他冗余无用的内容。防止大家说我节奏太慢了。 20w字了,别的书主角的筑基了,而我的还在炼气中期,确实是很慢了。 但我不以为意,我的打算是好好写好每一个人物,争取做到最好。 我的计划是大概30多w新身筑基,老身也是,然后就开启描写关于中原的一些纠葛。 希望能在上架前,再多些收藏……现在300不到,两天不更新还掉了,估计大部分都是机器人……唉,难啊。 不说了,晚安(`?w?) 第九十六章 莫名其妙,星夜之角,戒严持续 柳云渔她已经死了?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元回忆起与对方相处的过程,并没有察觉到她身体或灵魂方面的异样啊。 为什么她说她已经死了? “呼。”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李元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女人说的话真难懂,他是完全搞不明白了。 李元以往跟女人打交道的时间很少,遇到聊不来的直接就斩断了,毕竟在当年蛮兽肆虐的下,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哪会对只言片语想那么多? 算了,得知了具体情况,误会解开,李元胸中那团莫名其妙的闷气也随之疏散了。 真是莫名其妙。 李元一拂袖,将台面上的物品收入储物袋内,扭头便离开。 “李师兄慢走!”何小鱼挥手道。 …… 李元回到酒元小居,当即整理了一番储物袋。 灵石储量少了一半,只剩五千颗。 收获一件三阶法宝,黑金长戬。 以及上千种一阶二阶灵物和宝材,这是从麋鹿异兽处搜刮来的战利品。 李元将它们分门别类,仔细整理,放置在不同的储物袋内。 他有整理的习惯,做事有条不紊,不喜欢乱糟糟的感觉。 一众收获品中,最令李元好奇地是,麋鹿头顶那一对星夜之角。 鹿角虽然扭曲分叉、如同老木错综复杂的盘根,但通体光滑,摸上去很温润,手感很舒服。 即使作为房屋的摆设,也是极好看的。往会客厅的屋顶一挂,不需要油灯,它自然就能散发出如星星般的光亮,光线温和而又清净,不像太阳光那般耀眼炽热。 然而,李元往星夜之角中注入灵气或者真元,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有引发任何的回应。 思量须臾,李元了然道: “星夜之角并不是什么法宝,可靠灵气激活。” “而是麋鹿父辈传承给它的先天之宝,只有它的特殊血脉之气,才能驱动星夜之角。” “看来又得祭出我的特殊秘法了。” 李元轻抚储物袋,伴随一道闪光,麋鹿的尸身出现在他面前。 他掌心对准麋鹿,微微弯曲十指,集中精神,目中神光湛湛。 旋即,只是虚手一拉,两条浅红色的血气,从麋鹿躯干中抽拉出来。 李元右手掌心一翻,浅红血气混作一团,好似一团火焰,在跳动,在跃动,富有灵动。 这便是麋鹿血液中的特殊血脉气息。 只见,李元将掌心中的血脉气息,往星夜之角轻轻一推。 嗡! 顿时星夜之角产生颤动,光芒大发,一缕缕光辉在繁星中射出来,宛如白昼。 李元意念一动,以元神牵引星夜之角。 吭! 一道紫电,极其突兀地自半空中凝聚而成,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砸向地面,砰一声,地板开裂,多出了空洞。 空洞直径虽然小,不过拳头大小,但深度达到了十数丈,弥漫着极其微小的齑粉,可见紫电中蕴含的恐怖力量,非常集中,完全不涣散。 “很好!” 顾不得地板的破裂,李元嘴角上翘,露出一抹欣喜。 三阶的黑金长戬暂时用不了,这两根星夜之角就是他现在掌握的超层次的力量! 除了黑泥外,李元有又多了一件底牌! 这要是用在实战中,偷偷来一手,即使是在筑基期浸润多年的老怪物,也得饮恨! 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两根鹿角太大了,长度有李元身高的一半,拿出不方便,在储物袋内,也很占空间。 若是能将它祭炼成法宝就好了,不过以李元目前的法力储量,尚无法处理如此高级的材料。若盲目祭炼,或许会弄巧成拙,这个想法也能就此作罢。 将各种东西收拾整理后,又做了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天已经昏黑。 修炼室中。 李元新身与老身面面相觑,随即坐下,盘膝、运转功法、炼气。 新身炼气五层圆满。 老身炼气五层初期,而且修为进展非常快。 因为老身元气量大涨,急需大量灵气补充,他近似贪婪地汲取着天地灵气,每一片肌肤每一寸经脉都在欢呼雀跃,享受着灵气的滋润。 以老身为中心,一个灵气漩涡,大量的灵气如同大江大河般流进其体内,经脉轰鸣,如有雷鸣海啸,气势磅礴。 一时间,方圆几十丈范围内,灵气一空。 眼瞧灵气都被老身吸光了,新身自然不愿意。 他加紧调动经脉中的气力,加速运转功法,大开周身毛孔,用力吸取灵气。 李元刻意让两具身体彼此对抗,这对二者都有益处,能在对抗中提高己身。 但由于老身基础更坚实、雄厚,每个境界中压制到最终极点后才到下一个境界,因此总体实力强过新身。 所以,大部分的灵气,还是被老身吸到。 新身只能从老身头顶上的灵气漩涡,截取出一缕又一缕灵气,非常可怜。 不过,他借此汲取到的灵气更精粹、更有活性。 因此,老身炼气的效率更高,真元的涨幅增进了,修为的增速不亚于老身。 就这么默默运功炼气,随着几声鸡鸣自远方响起,二者才缓缓结束了修习。 …… 一大早,清晨的雾还未散去。 披着藏青色灵酒艺师长袍的李元,就已离开家门,风风火火朝离山道路走去。 前几日,是李元与外界势力约定的交易日。 由于宗门保卫战这一突发事故,使得他被迫延误。 现在要赶紧去乌山仙市,将货物交给他们。否则,让那些人久等的话,他们会对李元起疑。 然而,李元却在道路关口被拦下了。 “目前宗门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 守门弟子道。 李人皱眉,拿出了一枚黑金色的令牌,“可我特需通行许可,每三个月可以离开一次宗门。” “对不起,上级规定,现在任何人都不能进出,包括有特许通行许可的人。” “这,好……那请问戒严什么时候结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行?” “这我不知道,得等通知。” “哎,好,打扰了。” 李元眉头紧皱着离开关口,返回住所。 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异兽的风波已经结束了,宗门竟然还要戒严。 这就很无奈了,在大势的影响下,个体也只能随波逐流。 也不知道戒严要持续多久,那些势力能等的了吗? 会不会怀疑李元跑单了? 李元经营了多年的名声,或许会因此产生动摇。 毕竟,那都是白花花的灵石呀,我给你灵石托你办事,而你竟然跑单……但凡有一次这种行为,别人就不再信任你了,不会再愿意找你办事。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至于让老身伪装成新身,偷偷遛出去……李元并没有这个打算。 “李元”用时出现在两个地方,要被有心之人查出来,那不就百口莫辩了吗? 只能干等着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而戒严依然持续。 李元却并没有因此焦急、没有忧心。 这是宗门的决定,他再怎么担心,有用吗?没用。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过好每一天。 出乎李元意料的是,他没能等到戒严结束的消息,反而等到了门外的几声轻叩。 哚哚—— “李师弟,在吗?” 有人拜访。 李元很快推门而出。 在看清来者的样貌后,他不由得微微一愣。 是柳云渔。 第九十七章 柳送灵膳,戒严解除 “柳师姐,你怎么来了?” 李元定定看着柳云渔,不明所以。 话说回来,他并没有告诉柳云渔自己的驻址啊,所以对方是怎么找上来的? 李元揉了揉鼻尖,已经能够想象,柳云渔低着脑袋,略显局促地向一个又一个人问路的场面了。 “我是来……” “你先进来。” 未等柳云渔说完话,李元打断道。他将两扇大门推到边缘,向后展臂,示意对方入内。 “好,好的……”柳云渔连忙点了点头,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那就打扰了。” 柳云渔低头看了眼门槛,旋即一步迈过。 李元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 随着对方的脚步,她放眼展望四周。 移步换景,院子中的景物画面美轮美奂,不知不觉间,那双桃花般的美眸呈现出光彩,泛动着阵阵异色。 白墙青瓦,亭台楼阁,秀石假山,红梅梧桐,曲曲折折淙淙流淌的溪水,墙壁上砖砌的各式镂空图案…… 无论站在哪个点位上,眼前总是一副完美的画面。 柳云渔眉峰上翘,樱唇微张,双目已经被院子中的景象给深深吸引,好一阵失神。 瞥见柳云渔那发怔的模样,李元嘴角勾起,有点小小的得意。 这四年以来,他不光在酿造悟道酒和修行,对酒元小居的环境,也进行了改造。 因地制宜,自出心裁,挖掘亭台轩榭的布局,讲究假山池沼的配合,重视花草树木的映衬,关注近景远景的层次。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园林工匠,但曾经的见识,使他对园林布局有不小的造诣。 院子里的场景浑然天成,契合天地阴阳规则,甚至隐隐含藏了道韵,望之令人颇有一种心有所悟的感觉。 也算是,李元的一个小小的闲情雅致了。 二人来到会客厅。 这里收拾的干净素雅,没有太多繁复的东西,但家具却都是以名贵灵木制成,奢侈的令人咋舌。 桌上燃了一炉檀香,烟丝渺渺,空气中酝酿着微微的清香。 “柳师姐,不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二人坐下,李元动作很快,不过须臾便已泡了泡好一壶茶,为柳云渔沏了一盏。 柳云渔的魂还停留在院子外的美景中,直到李元开口,身子一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我我我,我是来给你送灵膳的。” 柳云渔把手里的竹篮放下,掰了一下机关,便将竹篮的盖子取了下来。 顿时,一股香气四溢开来。 柳云渔从竹篮了捧出一碟又一碟餐盘,摆在茶几上,盘子中呈现着各种诱人的颜色。 “为什么给我送灵膳啊?”李元眼前一亮。 “你先前帮我取了那么多珍惜食材,我左右想都觉得不大好意思,所以就……” “谢谢啊,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送灵膳!” 李元哈哈大笑一声,没有故作矜持,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筷子。 他夹起一块亮里透红的肉,送进嘴里。 这块肉半肥半瘦,口感又软又弹,牙齿微微一嚼,一股肉香气便充溢了口腔。 肉里含藏着丰富的灵气,随着它被牙齿咬碎,灵气便像爆竹一般炸开,给味蕾带来极致的感受。 “唔嗯!好吃!比几天前你做那顿好吃多了!”李元道。 柳云渔道:“前几日,没有调料,没有趁手的厨具,做的很粗糙。我回去后,用专门的,做出来的灵膳自然比之前的好多了!” “嗯嗯!甚好!甚好!” 李元又夹起几块送进嘴里,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就是可惜没有米饭,这些菜太适合下饭了……” “米饭有的!” “喔哦哦!” “……” 二人相对而坐,李元大快朵颐,吃得嘴唇油光透亮,目中的笑意没有削减过。 人生,唯美食不可辜负! 柳云渔则捧着脸,肘托在茶几上,定定看着李元大快朵颐的模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桃花眼快眯成一条缝, 眼尾很长,尾端微微上翘,粉扑扑的。 李元一边吃着柳云渔静心制作的灵膳,一边喝茶解腻,好不畅快。 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 “而且,我已经死了……”一句话突兀在脑中响起。 李元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瞥柳云渔,心中顿时有了盘算。 他要再仔细探查一番柳云渔的身体状况,解开这句话的秘密。 只见,李元虽然保持着手中和嘴上的动作,但却是悄咪咪地释放出一缕神念。 神念从颅顶中飘出,像是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从上空缓缓飘过,极其隐蔽的钻进了柳云渔的体内。 经过四年时间的沉淀,以及在浊气地缝得到的大量元气蕴养,李元目前的的元神强度,已经到达筑基期的水平。 以筑基期的元神强度,探查一个炼气小修士,自然是没有任何阻碍,也不会被什么所蒙蔽,能洞察出所有的秘密。 李元神念进入柳云渔体内,在如此情况下,他只需要微微一动,就能得到对方从来不曾展露于人前的画面。 但李元并没有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只为一解心中困惑而已。 “肉体的经脉、骨骼、皮肉没有任何问题……” “灵魂完整,精神情况正常,元神情况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她完全就是正常人的身体状况,连一点疾病也没有,怎么就‘死了’呢?” 随着青烟再次飘出,神念回归李元。 他双眉微不可察地一皱,心中的困惑没能得到解决。 算了,或许是当时她情绪低落,胡言乱语的。 李元只能如此猜测到。 “啊,满足!” 李元把筷子一放,落在瓷盘上发出叮叮声。 “太饱了。” 他往椅子上一靠,手抚摸着肚子,打了一声饱嗝。 如果是普通的食物,就算吃再多,李元也能将其瞬间分解为身体所需的能量,再多也吃得下。 可这是灵膳。 灵膳无法被直接分解,会堆积在胃部,等待消化。所以吃灵膳很容易吃饱。 可见,李元的肚子鼓圆鼓圆的,像是吸满气的青蛙,隆起很高,很夸张。 “呵呵呵……” 柳云渔轻笑一声,很利索地把餐盘筷子收回了竹篮里,还仔细擦拭了茶几上的油渍。 “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起身,准备离开。 李元看了一眼,见柳云渔手提着竹篮,就和她来时一样,不由得笑道: “柳师姐,你不是已经有储物袋了吗?直接把竹篮收进储物袋里,就不用麻烦亲手提着了啊!” “对哦!忘了。” 柳云渔眨了眨眼,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从怀里的口袋中翻找半晌,才翻出来储物袋。 平时都习惯亲手拿物品了,几天前得到李元送的储物袋,一时间还没习惯使用它…… 想到这里,莫名其妙的,她脑袋微微一热,一道光闪过,把竹篮收进储物袋里。 然后,连声招呼都没打,扭头便快步离开。 李元挥手道:“再见。” ……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自那以后,又过去了多日。 柳云渔又来拜访了数次,送来一次比一次丰富的灵膳。 李元通通吃完了。 在美食的滋润中,他等来了宗门戒严解除的消息。 此时,距离约定的交易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哎,出发!” 李元没什么好说的,当即起身,准备出行。 第九十八章 积极扩张,十人队伍 此时已经傍晚,天空昏黄,夕阳斜照,马上天要黑下去。 但李元的确是有些急切了,直接出发,预估第二天一大早上抵达乌山仙市。 早点澄清自己不是跑单,否则他经营得名声要毁了。 咻—— 御风舟载着李元飞驰,如同一道白光,飞云掣电般向北方呼啸而去。 只不过须臾,身后极圣宗密密麻麻的建筑,便已缩小得如脸盆一般。 李元身处高空,俯视下方场景。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对半个月前异兽暴动留下来的影响,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方圆千里,皆为平地,空空荡荡,只余下黑色的泥土,以及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昨夜一场雨下过,坑坑洼洼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塘,满是泥泞。 李元注意到,极圣宗边界,有弟子在测量土地,填土夯基。 更远处的树林中,有树木断裂,被弟子收走,运送回宗内,小小的人形来来回回。 在某一处边界,已经有几根柱子立起来,柱子有几个人怀抱般粗重,看样子是要修建大型的宫殿。 宗门内四通八达的青石板道路,也不断地延伸铺展开来,延伸到边界以外的地方,将泥泞的土地改为平整的道路。 “果然如我所预料,极圣宗高层打算将这片裸露的土地利用起来,修建新建筑,扩展宗门规模。” 有传言称,极圣宗即将举办开山大典,招收新弟子,加速扩充宗门规模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极圣宗还处在大规模的封闭中,不能任意出行,需要排队报备。 说明,当时,在总体战略上,极圣宗还是收缩的。 而如今,似乎一夜之间,极圣宗有了底气,打算扩张了。 有心之人仔细思考便能意识到,变化的根源,在于新矿。 “新矿,新矿,新矿底下到底有什么?”李元产生浓浓的好奇。 浊气,因为新矿的异动而喷发。 极圣宗,又因新矿而有了底气。 新矿底下到底有什么? 几个时辰前,宗门颁布告令,说明新矿中的危机已经大大削弱了,鼓励炼气弟子们下矿探索,凡下矿者,即使没有收获,也能得到来者宗门的奖励。 已经有很多弟子跃跃欲试。 因为很明显,那里是一个大机缘的地方。 大概率从明天早上开始,就将有一波又一波的炼气修士下矿,争夺筑基修士探索后残余的机缘。 要不是李元急于前往乌山仙市,高低也得随众人一起去探索一番。 李元默默思忖的时机,御风舟已经载着他飞跃了遥远的距离。 极圣宗已经渺小的超出目力范围,就连下方的土地,也重新被树木所覆盖,超出了异兽暴动影响的范围。 他于是收敛了思绪,专心赶路。 披星戴月,一路疾驰,很快驶离了祁狼岭地带,来到了吴国国境。 柔和的月光,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衣。 然而李元双目一凝,眉宇之间有了一份沉重。 只见,下方如画面般的连绵稻田,被一道又一道痕迹所撕裂破坏了,满地狼藉,甚至有些稻苗被烧焦了。 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围栏倒了,农具四处散落,木屋被烧焦烧塌,焦黑一片,只余下了断壁残垣。 至于村民,皆不知所踪。 一连飞越过数个村庄,每一个村庄都是如此场面。 李元疑惑之际,忽然瞥见不远处有火光闪烁,夹杂着人群的呼喊声。 “张三,李四,王五,你们断了这头异兽的后路,莫要让它跑了!” “温古禾,你从左面,我从右面,包抄它!” “其他人备好铁索,随时准备出手将它锁死!” 一行十个人,分散站位,围成一个圈。 在他们的包围圈中,一头半人的黑狗异兽,露出狰狞的獠牙,发出嘶吼,嘴角隐隐带有血渍。 吼—— 它双目血红,左右跳跃,欲突围出去。 “这里竟然出现了异兽?” 看这场面,李元恍然,终于明白为什么村庄发生了变故。 “祁狼岭的异兽暴动,不止影响了极圣宗。” “有部分异兽,翻山越岭,离开了祁狼岭地带,来到了人口密集的平原地区,对凡人聚居地展开了破坏。” 李元心情有些沉重。 进进出出祁狼岭这么多年,他已经形成了一条比较固定的路线。 路线上的村庄和风景,他赏阅了一遍又一遍。 那小桥流水人家的温馨与自然,清新的空气,连绵的稻田,令他很是陶醉。 不知不觉,对这这片土地有了点感情。 然而如今,这一切都被异兽给破坏了。 李元目中闪过杀意,手捏剑指,在剑指上凝聚一缕金色真元小剑。 正准备打出,杀死那头黑狗异兽。 “好!” “干得漂亮!” “快,把它的兽核挖出来,否则它还能复活!” “吼——!” 几声嘈杂传来。 只见,那十个人竟然成功将黑狗给擒拿了。 一条条粗重的铁索,死死捆绕着黑狗。几个人用各式各样的道具,压制着黑狗的四肢与躯干,使之不能动弹。 吼—— 黑狗朝天大吼,欲挣扎脱困,然而不能。 高空上,李元的神色显得有些意外,没预料这一结果。 因为,这十个人中,除了为首者有炼气二层的修为外,其他人皆是无法修行的凡夫俗子。 而这头异兽,是次一阶的,已经初步具备了炼气的法门,与普通的野兽,其力量不是在一个层次的。 当年李元周诺王束,三个炼气二层的修士,相互配合,都差点让一头次一阶异兽走脱。 更何况这个凡人队伍呢? 然而事实如此,他们的的确确把黑狗压制住了,李元被啪啪打脸了。 李元睁圆双眼,仔细观察队伍,看出了些许名堂。 别看这些人都是凡夫俗子,但他们修炼有素,身材匀称有力,显然是从军伍中出身的。 再者,那个为首者的炼气二层修士,指挥得当。 他们配合得当,动作熟练。 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猎杀异兽了,有了经验。 “快!老大!快找出它的兽核,我们要撑不住了!” “老大,快点!我快要撑不住了!” “这黑狗,力气忒大了,比一般异兽还厉害……” 黑狗只是暂时被压制,还没有毙命。 九个凡人用各种道具将其暂时压制住,集九人的合力对抗黑狗的力气。 然而凡人之力终究不敌异兽之力,随着时间过去,他们快要坚持不住了。 有几个人死死咬牙,脸和脖子涨红,急切着催促着唯一的那位修士。 “别催!别催!我在看着呢!” 唯一的那位修士,中年男人,头发斑白,下巴留着浅浅的胡渣。 他右手持剑,双目泛动着流光紧紧盯着黑狗的身躯,精神集中到了极点。 “快啊老大,坚持不住了……” “啊啊……” 千钧一发之际。 噗! 中年男人出剑,刺向黑狗的腹部。 然而, 他的眼力终究还是差了些。 没有刺中兽核! 吼——! 黑狗吃痛之下,瞳孔中血色大发,一时间爆发出一股巨力,身躯大震,身上的铁索等道具被震开! “啊——” “哎呦——” 一众凡人,被齐刷刷地震退,倒飞出去。 第九十九章 理想碎了…… 李元都准备将剑指上凝聚的真元给泄去了,看到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 暗暗一叹,正打算出手。 噗! 九个人凡人之中,一位青年突兀出手,刺出手中白剑,极其迅疾地刺中了黑狗的躯体。 咔擦—— 伴随着如同玛瑙碎裂般的声音,本来还在高吼咆哮的黑狗,忽地声音一停,躯体骤然一直。 砰—— 黑狗倒在地上,失去呼吸。 青年人成功刺中了黑狗的兽核。 中年修士没能做到的的事情,他一介凡人,竟然做到了。 其他人,在一开初错愕后,都纷纷回过神来。 旷野中,瞬间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太好了!” “温古禾!真有你的!” “厉害!啊小温!” “老大没能找中兽核,反倒被你找中了!” “奈何本人文化不高,一句牛逼了事,否则高低给你小子来两句诗夸赞一番。” “哈哈哈!” “老大,你看看人家小温,一点修为没有呢,都能找出兽核,学学啊!” “说得对,我要向小温学学!” 一群汉子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而那位中年为首者,虽然是修士,但并没有任何架子,非常平易近人,和众人聊得有来有回,打成一片。 至于那位被称为“温古禾”的青年人,被视为了今晚的大功臣,被众人围绕在中间,以各式话语称赞。 他挠挠头,呵呵地笑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温,今晚多亏你,否则就要让黑狗跑了!我决定了,功劳全记你身上了!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 “俺也一样!” “这怎么行?大家也有功劳,我怎么能居独功!老大,你这是陷我于不义之地啊!” “瞧你这话说的,老大怎么会有这心思?” “小温,自家人计较这么多干什么?说把功劳让给你那就让给你,好好接受就是。” “这真不行,都是大家的功劳,我真的不能居独功……” 高空中,李元望着下方一幕,摸了摸下巴,心中起了兴致。 他对这位叫温古禾的人很感兴趣。 明明是个凡人,竟然能看穿黑狗的兽核位置……想来是有些特殊功能的。 不过,由于距离过远,他需要点时间才能看穿对方。 反正以御风舟的速度,两个时辰就能赶到乌山仙市,在路程上停留片刻并不碍事。只要赶在明天早上到达就行了。 李元收敛气息,让御风舟颜色化为灰黑,借着夜色隐藏,开始默默的观察。 …… 喧闹过后。 众人不知从哪里取出了器皿,将黑狗大卸八块,就地烹煮。 火光扑闪,噼里啪啦,众人围绕着一口大锅而坐。 “唉,这黑狗肉忒难吃了,下不去嘴啊。” “下不去嘴也得吃。这黑狗可是异兽,血肉含藏着灵气,吃一块下去,对身体有益呢!” “没错。张三你就咬牙吞下去,这等好东西,你在城里不得花个几十两银子才能买到啊,现在直接就能吃了,多好的福利!” “哎,说得有道理,我直接吞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呲牙咧嘴地吃着并不美味的异兽肉,一边乱七八糟地聊着些有的没的。 “听说了吗,十八小队,遇到了一只厉害的,全灭了,一个活口没留下。” “哎!这就很可惜了!不过据说侯爷已经给那些人的家属抚恤了,据说银子不少!” “银子?银子再多又如何?人都没了!一切成空!家属哭得撕心裂肺,家里的顶梁柱都没了,抚恤再多,他们接下来的生活也不会好过。” “唉,有道理。” “所以说啊,加入小队,猎杀可怕的异兽,求啥呢?朝不保夕,说不定那一次就栽了。到底图啥呢?是为了什么理想吗?” “理想?呵,谁有那高大上的玩意?猎杀异兽赚银子又快又多,所以我就做了。就想赚碎银几两,养活父母和子女,仅此而已。” “要不是为了生活,谁乐意猎杀异兽啊,这么危险。” “就是!还理想……要说理想,谁没有啊,我也曾经有啊,不过早就碎了。” “老大,你呢,有什么理想吗?为啥要猎杀异兽。” “哪有这么多理想,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总之,侯爷承诺,若无能带领小队猎杀异兽,事成之后就给我一份灵物,有助于突破境界,所以我就同意了。”那中年修士笑着摇摇头道。 “老大现实,是个实在人!” “敬老大一杯!啊不对,没有酒……那就敬老大一块肉!” “哎!” 一群气血方刚的汉子,也没什么拘束,胡乱聊天,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啊对了,小温啊,你又是为什么要猎杀异兽呢?” 那位温古禾的青年,不善言辞,在众人的群聊中,没有参与过多,只是默默地吞咬着狗肉。 现在听到有人问话,他才抬起头,笑着回了一句,“不忍看村民们受苦,为异兽所害,所以就来猎杀异兽了。” “哟吼,倒是挺高大上啊。” “害,小温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我等比不过的。” “那小温,你的理想是什么?说出来听听呗!” “唔……” 见到众人的要求,温古禾陷入思考,默默思忖了好一阵子。 半晌后,他脸色郑重,缓缓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的理想是,当官!让我吴国子民,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话音落毕,所有人齐齐愣住。 一双双眼睛眨了眨,彼此对视。 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瞬间静下来了。 温古禾见气氛古怪,以为大家不理解自己,连忙进一步解释到:“就我所见,异兽之祸,永远不及人之祸。只有当官,修缮制度,才能让吴国子民过上幸福生活……” 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认同。 而是,一阵充满戏谑的嬉笑。 “哈哈哈!小温,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个理想!” “哈哈哈哈,就冲你这个理想,你也不可能当官!” “妈的,我支持你,你最好赶紧高中!” “有段说书怎么说来着?一个人问另一个人,假如吴越二国开战了,越国急需军饷,而这是你恰好有一百万银子,你会怎么做?” 不等那个人说完,登时便有另一个人回应道:“全捐出去!” 又一个人接着道:“那如果你有一千万两银子呢?” “都捐!全捐!一个亿也全捐!” “那如果你有一头牛呢?” “不捐。” “为什么?” “因为我真的有一辆牛。” “哈哈哈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这段说书一句又一句地拼凑出来。 旷野之上,弥漫着欢快的空气。 “你们,你们……” 温古禾睁大了眼睛,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 他终究是拗不过这怪异的气氛,默默低下了头,很是窘迫。 似乎受到了全世界的孤立。 第一百章 开眼传术 高空之上,御风舟静静悬停,与夜色相融。 默默俯视着下方快将脑袋埋进膝盖里的青年,李元不由得暗暗叹气。 “真是讽刺,一个拥有正派理想的人,反倒成了大家讥讽挖苦的对象了。” “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观察,他也终于察觉出了青年身体中的玄妙。 关键在于青年的那一对眼睛。 天眼。 可勘破虚妄,可洞察人心,可体悟天地,可震慑妖魔,可观览鬼魂。 凡实体无可不见,纵虚形亦观之若真。 此乃万万中无一的特殊体质。 然而,青年没有灵根。 没有灵根,意味着无法吸纳天地灵气,仙路断绝。 但凡青年有灵根,哪怕是最次的五行下品灵根,在天眼的神助下,修行也能一日千里,成为各大宗门都争夺的天才种子。 可惜,青年没有灵根。 注定只能是个凡人。 “正是知道了自己没有灵根,无法拥有超凡的力量……所以立志为官,打算以一介凡人之身,改变俗世吗……”李元揣摩道。 像青年这般的人,太少了。 即使有,最终也会在沉重的现实引力下,发生变化,随波逐流,成为世俗的模样。 李元摸了摸下巴,思量须臾,也是做下了一个决定。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将左手食指点在眉心。 随着他念诵的口诀愈加繁复,眉心流淌出一阵阵玄妙的气息,进而传递给食指,酝酿于指尖。 手指头如同白玉一般,散发出温润而柔和的光芒。 咻! 李元一指点出,一道白光无声无息地弹射,如闪电般射进了青年人的后脑勺。 “吴国王室本身就是超凡力量的集合,其官场必然也与超凡力量挂钩,非有修为者,没有发言权。” “虽然你没有灵根,但只要充分挖掘天眼、训练天眼,也能够掌握一定的特殊能力,超越凡人,在修行者的官场中有一定地位。” “我助你开天眼,传你练目术,期待未来,能在吴国官场中听到你的姓名。” 李元虽然帮助了青年,但并没有给予对方太高的希望。 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际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谁也不知道未来会经历什么事件,从而导致性格与理想的改变。 能保持初心者,实在太少了。 李元只不过顺手为之罢了。 篝火前。 青年温古禾抱着双膝,神色略显麻木。 双眼空洞,瞳孔幽幽,倒影着摇曳的火光,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志向做官、让吴国子民过上好日子的想法,却遭遇了众人的嘲笑。 虽说众人的嘲笑没有恶意。 但他能感受到,众人明显地认为,他的想法是天真的,是幼稚的。其实,不仅是队友们这般认为,他的朋友,他的亲族,也都如此态度。 有理想,就是天真吗……就是幼稚吗…… 温古禾默默收束了十指,禁咬牙关,发出微不可闻的咯吱声。 然而随即,拳头松弛,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颓。 到底是为什么…… 这时,温古禾感觉脑袋像是被人刺了一下,那种刺痛感从后脑勺,一直延伸到眉心,令他心神脑海一阵恍惚,仿佛天旋地转,整个人被眩晕的海洋所掩没。 发生了什么! 温古禾惊慌失措,下意识地大喊出声。 “啊!” 正在谈笑的众人,煞时停下言语,齐齐将视线转移到温古禾身上。 “小温,怎么了?你没事!” “小温?” “我……” 青年正欲开口,眼前的场景骤然间恢复清明,那股眩晕恍惚感消失了。 似乎一切只是错觉而已。 他愣住了,嘴到口边,没有吐出来。 “小温?”众人疑惑。 “没,没事!只是有点走神而已。” “真是的,别大喊大叫呀,差点把咱们吓到了。” “嘿嘿,不好意思……” 将众人糊弄过去后,青年开始检查身体。 愕然发现,自己的双眼似乎变得更清明了些,目力更强了,在这黑暗之中,竟然能将远处的稻苗看得一清二楚,就跟白天似的。 嗯? 青年还发现,脑海中,莫名其妙多出了一段经文! 这些经文以极其古老的符号写就,并不是现行的文字,极其古朴晦涩,哪怕是当今最有学识的大儒,恐怕也无法识得这些符号文字。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能理解这些文字。虽然不了解这些文字单独的涵义,但对整段经文的内容无比清晰,好似这些经文是直接突兀地印刻在脑海中的,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年惊愕无比,以为自己在做梦。 兀地,他若有所感地往天上看去。 却只看见一轮了皎月。 以及一道细微的流星。 流星划过天际,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须臾后便消失了。 …… 清晨。 一道白光自天外飞掠而过,降落在篆刻“乌山仙市”四个大字的牌坊前。 光芒敛去,呈现出一道身材匀称的身影。 身着藏青色长袍,样貌虽然普通,但有一股常人所没有的 李元。 在来的路线上,他偶遇了几只异兽,为防止它们扰乱世间,顺手将它们解决了,因此耽误了些许时辰。 不过,还是及时到达乌山仙市了。 此时,鳞次栉比的商铺尚未开门营业,街道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叶随着风乱走。 李元信步而走,穿越街巷,来到乌山酒楼。 乌山酒楼,乌山仙市最大的酒楼,彻夜通明,吸引着方圆数千里的修士的流连。 然而,它独在清晨之时最是寂静,内外都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吱呀—— 这时,酒楼大门开出了一条缝隙,走出几个小厮。 他们手握扫把,开始在门前打扫落叶。 李元道:“在以往,都是酒楼掌柜提前替我们预约好席位,到了在交易日这天,大家不约而同地聚集起来,直接开始交易。 “然而现在半个月过去,酒楼的预约肯定过期了。那些下家们各自打道回府,短时间无法将他们聚集起来。” 左右思量,他悠悠一叹,“只能请胡名帮帮忙了。” 他来到胡府,敲了敲门,遣门仆通传一声。 小半刻后。 吱呀—— 伴随着门轴转动的声音,一道宽厚的身影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 胡名。 乌山仙市的管理者,同时也是吴国皇室在乌山灵脉的统领者。 李元已经相当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对方了,在交易日的时候,大多数是与胡名之子胡盟碰面。 现在再次面见对方,李元不由得讶然。 一段时间不见,胡名竟然如此苍老、如此肥胖。 在之前,他只不过是头顶有几缕白发,如今已然大片斑白。 腰间满是赘肉,宽松的袍子都显得鼓胀。 李元不动声色,向来者拱手道:“乌侯,早上好啊!” 第一百零一章 再开交易会 胡名一路从卧室小跑,来到李元面前的时候,已然气喘吁吁。 “李酒师!早上好,早上好!” 胡名脸上肥肉堆叠,快把五官都给盖住来,李元瞧了半天,才瞧出来,他是在笑。 李元微笑着拱手道:“乌侯,这么早来叨扰,请见谅呀。” 胡名爵位为乌山侯,简称“乌侯”。 “没关系没关系,您这说的是哪里话?”胡名摆了摆手,“李酒师,请进,入内详谈!” “那就打扰了。” 二人穿越庭院,一步一步向客厅走去。 侯府的园林风景很美,显然是经专业的匠人设计过。 胡名道:“话说,李酒师,我听说,半个月前乌山酒楼的交易会您没去……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害,别提了……” 李元叹了口气,将祁狼岭中发生的变故交代了一番。 当然,关于新矿等敏感信息被以“特殊事件”几字掩过了。 “原来如此。”胡名颔首,心中的疑惑也是解决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吴国边境突然多出那么多异兽。 作为乌山仙市的管理者,他不仅需要维护坊市秩序,凡在坊市影响范围内的地区,他同样有保护的责任,因为这被视为是他的辖地。 因此,在得知辖地有异兽肆虐,胡名迅速做出回应。 一方面,让坊市各大势力派派出人手,重点针对那些一阶以上的异兽。 另一方面,召集社会闲散的力量,差遣他们对付一些小异兽。 事实证明,胡名的决策相当及时和有效,快速解决了大部分异兽,保护凡间大部分地区的安全,只有小部分村庄被破坏了。 二人来到客厅,刚刚坐下,就有侍女倒茶。 李元赶路了一夜,此时也是有些口干舌燥,喝下一杯,迅速一股清凉充满全身。 “好茶!”李元感慨。 “哈哈。”胡名一笑。 闲聊客套几句后,李元也是开口道明了来意:“乌侯啊,我想请你帮个忙啊。” 胡名充满智慧,不需要李元点明,眼珠子一转,便笑着道:“李酒师,莫非是因为交易会的事情?” “乌侯聪慧。” 李元佩服拱手。 “唉,实不相瞒,因为李酒师上次耽误了交易会,的确有很多人担心你是跑单了,坊市间传播了诸多流言蜚语……但现在,原因已经解释清楚了!这是由于不可抗力的因素导致的拖延,我相信大家都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解释之后,他们一定会对李酒师恢复信任,那些谣言都将不攻自破。” 李元颔首:“希望如此……乌侯,我一个人没有太多渠道,只能麻烦你帮忙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了。” “李酒师放心,我这就安排人手下去通传。我胡名在乌山仙市深耕了这么多年,消息传递的速度,你是可以信任的!” “哈哈,那就多谢乌侯了,我李元算欠你一个人情。” “李酒师千万别这么说,这么多年来,你与我乌山仙市来往颇多,举办一次又一次交易会,吸引来附近区域诸多大小势力,使得这里愈加繁荣,大家不过是互帮互助罢了……” “哈哈哈……” 与胡名的交谈非常顺畅。 李元不再过多叨扰,与胡名最后闲聊几句后,便起身离开。 “李酒师慢走。” “乌侯,我等您的好消息,再见!” 走出侯府,回望“乌山候府”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牌匾,李元揉了揉下巴,若有所思。 关于胡名这个人,李元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惑萦绕在脑海里。 他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层次? 当时以张贺的身份与对方见面时,李元只有炼气三四层修为,元神强度不过炼气后期。 在当时看来,李元只感觉此人修为无法琢磨,超乎了炼气后期,但距离筑基期似乎还有些距离。 现在,李元修为增进,元神强度也有了筑基期的水平。 现在,他终于把胡名看得一清二楚。 胡名的修为,在炼气后期。 甚至,是炼气后期圆满,距离筑基期只有临门一脚。 然而,如今他的实力,能发挥到炼气七层的水平,已算是相当不易。 因为,他曾经冲刺筑基, 但,筑基失败了。 筑基失败之人,不仅不能保留炼气圆满的修为,还会因此留下难以治愈的伤势,导致实力大不如前。 而且寿命也会大减,很难像普通炼气修士那般活够百岁。 “胡名就是因为筑基失败,所以身子留下隐疾,实力大不如前。但为了不让对手趁虚而入,他不得不秘宝遮掩修为,假装出超越一般练气期的水平,从而继续震慑对手,保证乌山候府的权威。” “近些年来,胡名由于伤势加重,难以再维持伪装,所以才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将大部分事务都交给其子。” 李元将各种细节在脑中略一思忖,便已将真相猜测得七七八八。 “可惜了。胡名此人相当精明、有智慧,若能筑基,这世间能多出一份精彩。” 暗暗叹气一声。 像胡名这般筑基失败的人,太多了。 修行之路就是如此残酷,每一层阶梯,都有无数的人被拦住。 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李元在坊市中随便找了个茶楼,点了盏茶,小憩片刻。 很快,便就收到了胡名传来的消息。 不过是数个时辰的时间,胡名已经降消息传递给所有的下家,关于李元跑单的谣言,已然破除。 而且胡名还顺便预定了乌山酒楼的酒宴,筹备新的交易会。 午后时分。 乌山酒楼顶层,莺歌燕舞。 “各位,上一次事发突然,我没能如期参与交易会,导致大家有了不好的误会。我李元,自罚三杯!” 李元高举一杯浊酒,一饮而下。 “好!” “不愧李酒师,够豪放!” 众人哄笑。 在酒会上,李元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苦衷,说明自己并不是刻意延误交易会,绝对、也绝不可能做出跑单这种行为,诚信行事。 众人纷纷点头,都表示能够理解。 “李酒师,我们做了这么多年交易,你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不错,我相信李酒师。” “承蒙大家的信任,我李元不胜感激!” “……” 酒会谈笑风生,大家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但也受此教训,决定对交易会的形式作出改变。 只有李元到达乌山仙市后,再通知众人前来交易。不提前订时间,防止由因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导致拖延。 虽然这种形式,需要李元在坊市中暂住两日,以等待这些人赶来。 但也总好过再传流言蜚语。 李元小心经营,绝不让自己的名声有任何污点。 第一百零二章 赠悟道酒 酒宴过半。 李元已经将主要的事情处理完毕。 他婉拒与其他大小势力代表人的谈话,开始在场馆中寻人。 找了好一会,才发现了目标人物。 胡名。 胡名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坐着,闭目养神,还隐隐发出了鼾声。 “乌侯。” 李元走过去,轻唤一声。 胡名被唤醒,晃了晃脑袋,发现来者是李元,旋即投去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是李酒师啊,不好意思,是不小心走神了。” “没关系,倒是我打扰你了。这段时日忙于处理异兽的事情,恐怕没足够时间休息。” 李元笑着,在乌侯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啊是啊。” 胡名点头。他不会承认,是因为近些年来自己的伤势愈加严重,导致精气神大量流失,会情不自禁地陷入昏睡。 否则,以炼气后期的修为,只需要每日修行打坐,就足以恢复足够的精神,哪需要睡觉呢? 李元自然看穿了这一点,但他看破不说破。 “乌侯,话说,平时的交易会总能看见令郎的身影,然而今日却不见他来……不知去哪了?”李元问到。 “噢,犬子啊。犬子在领队猎杀异兽,我已经遣人叫他回来了。但可能距离比较远,还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赶回来。” “原来如此。” 胡名看了李元一眼,略显好奇道:“李酒师,你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犬子吗?如果是的话,我再传遣人送消息,叫他快点回来。” “乌侯严重了,‘吩咐’说不上。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李元摆了摆手。 他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问到:“话说,令郎这么多年,修为还停滞在炼气中期,没能突破?” “唉,是啊!”胡名重重一叹,“犬子天资驽钝,那层桎梏始终无法摆脱,在炼气后期的门槛前,已经停滞五年有余了。” “不知他贵庚几何。” “虚岁三十。” 闻言,李元不由得暗暗咧了咧嘴, 虚手三十,还停滞了五年。 说明那位胡盟,还不够二十五岁,就已经炼气中期圆满。 这天赋够高了。 李元当时还只是刚刚迈入炼气中期呢。 只可惜,胡盟在门槛面前蹉跎了太久时间,现在快被李元追赶上了。 见胡名满脸痛惜又无奈的神情,李元笑着安慰道:“令郎虚岁三十,炼气中期圆满,即使蹉跎五年,依然无法掩盖其强大的天赋。我想,他只是缺乏一定的机会、契机,一旦遇见了,瞬间便一飞冲天,将来筑基有望。” 胡名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然而往往就是这个机会、契机,有的人,一辈子都遇不上。” 他已经有点认命了。 自己筑基失败。 儿子明明有超人天赋,然而被卡在炼气中期多年无法寸进。 或许就是天意如此,让他这一脉就此断绝! 唉,命啊…… “唔……”李元用手中轻轻敲了敲桌面。 思量须臾后,只见,他随手一招,虚空一摄,远处的酒杯,应声而来。 登登登—— 三个酒杯,整齐地排列在二人中间的茶几上。 李元轻轻抚过腰间储物袋,旋即一个白玉酒壶飘出。 他虚空操纵酒壶,壶口倾斜,酒水撒出,将三个酒杯装满。 这酒的香气并不浓,只不过很清澈罢了。 “这是?” 胡名疑惑。 看样子就是很普通的灵酒。 “乌侯,不知可曾听说过悟道酒?”李元轻飘飘地道出一句话 “悟道?!” 胡名很敏锐地抓住了这两个词眼。 悟道?! 悟道酒?! 胡名紧紧盯着酒杯中的透明液体,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能助人悟道的酒?! 世界上有这玩意吗? “真……真的可以悟道?!” 胡名惊疑不定地看向李元。 李元轻笑道: “不能保证百分百,只是有三分之一的可能罢了。你也知道,道之玄妙,不是一二句话可以道尽。能促进悟道的悟道的物质,自然玄而又玄。”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不知,李酒师从何得到如此玄妙之物?” 李元忽然脸色一沉,“乌侯,这……” “哦对对对,是我唐突了,唐突了。李酒师见谅。” 悟道之物,哪怕是, 李元能拿出来分享 胡名再次把目光聚焦到酒水上。 这是这么看似普通的灵酒,喝下去,就有可能悟道? 他聚集精神,释放神识,反复的观察酒杯中的透明液体。将五感的敏锐度提到最高,仔仔细细地感悟着酒水中的特别之处。 “这……这真的能悟道吗……” 胡名将信将疑,因为就他所见,这酒水平平无奇,一丝神秘的气息都没有流出来。 这玩意真的是玄而又玄的悟道之物? 李元能理解对方的疑虑。 毕竟,能助于悟道的酒,这太过惊世骇俗,恐怕自古以来都没出现过这种特殊之物。 李元笑了笑,“我李元从来不说大话,乌侯若是不信,自己尝一杯便知。” “好。” 胡名点头,捏起其中一杯,正要饮下。 忽然,他想起了了什么。 三杯酒…… 三分之一的成功率…… 如果他喝了一杯,他的儿子再喝,可能就没法成功悟道了…… 胡名念头千回百转,又缓缓把酒杯放回茶几。 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成功率,他也要把这个可能性留给儿子。 自己已经是一介残破之躯,只有儿子,才有璀璨的未来。 他要把一切都留给儿子。 李元起身,悠然走了几步,缓缓而道:“总之,乌侯尽可放心,我李元不会无缘无故害你,也不会可以蒙骗于你,毕竟,这与我有何益呢?” “李酒师言重了,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 胡名用手肘撑着椅把,略显艰难地站了起来,腰间的赘肉上下晃了晃。 他笑吟吟道:“李酒师,若犬子此番真能侥幸突破,我胡名今后当以李酒师马首是瞻,但凭驱使,没有二话。” 胡名也是想明白了,并不认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很唐突。 假如,这三杯酒水真的有悟道的功效, 那么说明,李元必然是是有大手段、大机缘的人。 那可是悟道之物! 哪怕一点点,都能引来最顶级的修士的兴趣! 李元拥有悟道之物,而且还如此轻飘飘地展示出来了,说明他是有底气的!有信心的!不惧他人抢夺和觊觎! 这李元,简直是奇人一位! 对于如此奇人,胡名坚信,紧跟对方的步伐,必然有益无害。 “机缘,不仅可指物,可指事,也能指人!我隐隐有感觉,这位李酒师,将成为我等的机缘!” “我乌山一脉,说不定,今后要崛起了!” 胡名甚至有些激动地想到。 第一百零三章 久风离开 以上这些想法,只不过是胡名的推理罢了。 他老成持重,见多识广,自然不会盲目相信了李元的只言片语。 即使深谙对方的品性,但事关如此重要之物,胡名肯定不会偏听偏信。 所以他对李元说的那一番话,虽然充满感激与恭维,但也相当谨慎,为自己留有余地。 假如说,这酒水没有悟道的功效。 那么说明,胡名对李元的猜测,也只不过是虚言而已。 那便没必要像话中说的那般,臣服对方。 大家还只是普通的合作伙伴关系罢了。 听到胡名说的那番话,李元不置可否,只是微微而笑。 他摇了摇头:“乌侯这话才是严重了,你乃王室侯爵,我只不过极圣宗一介小小艺师而已,大家地位一致,说不上谁驱使谁。只希望,今后的合作能更进一步……” “乌侯,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话语落毕,李元向胡名拱手,旋即转身离开。 “李酒师慢走。”胡名深深拜下。 目送李元背景远去后, 胡名轻转手指上的金戒。 登时,他身下的阴影开始晃动,如水面般产生纹路。 一团人形的黑影,从阴影下缓缓浮现。 “叫盟儿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速速归来……要以最快的速度!” “是!”一道沙哑的声音回应而来,旋即阴影重新落了下去。 胡名扭头,看向茶几上的三杯酒水,目光深邃…… …… 李元走出乌山酒楼时,尚未日落,还处在黄昏。 天将暗未暗。 回想起刚刚与胡名交流的细节,李元微微仰面,若有所思。 他并不是无缘无故要赠悟道酒给胡名。 一来,关于此番交易会,李元的确是欠下了对方一个不小的人情。 四年时间,李元的名声广泛传播,与他交易的势力,已经不止局限于乌山仙市内的势力。 附近几个坊市的大小势力,也派代表人前来联系他。 由于距离谣言,那些势力的代表人,来往乌山仙市并不便利,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由于李元延误了上一次交易会,这些势力的代表人就陷入了两难境地。 到底是等?还是打道回府? 如果等,不知道要等多久。 如果打道回府,那么势必就要向势力掌舵人回报,如此一来,谣言就很容易产生。 李酒师可能是跑单了! 李酒师拿灵石不办事! 极有可能会引发这些误会。 而一旦谣言传开,由于距离遥远,难以及时澄清,导致误会越传越广,无法扼制……最终的后果,不可想象。 而胡名,在李元延误的半个月中,一直在大力安抚遥远势力的代表人,劝说他们稍安勿躁,李酒师品性极佳,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才被迫延误,很快就会到来……诸如此类。 第二次交易会,之所以在短短数个时辰后展开。 是因为,遥远势力的代表人压根就没离开。 自然的,谣言也局限在乌山仙市内,没有传开,处在可以控制的界限。 这都多亏了胡名。 李元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感受,自然要想办法快点还回去。 将悟道酒赠予对方,帮助胡名儿子破境,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二来,李元并不打算将悟道酒的秘密捂死。 他今后可是要利用悟道酒盈利的。 现在放出一个口风,作出一个小的尝试,有利于他今后实事业的展开。 兹事体大,李元无法一个人决定。 他得询问一番酒风的意见。 毕竟,悟道酒归根结底还是久风的。 所以,离开乌山酒楼后,李元趁着光线,立马前去久风酒窖,拜访久风。 当初他和久风约定,每半年碰面一次,对悟道酒的研究结果进行一次交流。 然而由于不可抗力的因素,被迫在宗内滞留了半个月。 导致李元违背了约定。 “我得想想待会怎么与他解释。”李元已经备好美酒,以美酒表达歉意。 窄巷尽头。 一间矮矮的土房。 门房虚掩。 “久风兄,在否?” 李元敲了敲门。 “久风兄?” 良久得不到回应,李元暗道一声叨扰,推开了虚掩的门,跨入门槛。 空间弥漫着微薄的酒香气,依然是逼仄的环境,在黄昏下愈显昏黑。 “久风不在家??” 李元释放神识,没在附近范围内找到活人的气息。 余光之中,他瞥见了前台上的一张纸条。 夕阳西下,斜阳的光穿透矮矮的门房,恰好照在了这张纸条上,黑墨字迹的边缘,折射着散光。 【李元兄,我有急事,需要离开……返回时间不定,或许一天,或许一年,也或许……我隐隐有感觉,或许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只可惜,走之前,没能再见你一面,再一齐品酒……】 【至于悟道酒,今后只能交给你了。】 字迹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字里行间中,透露着久风的气息。 读罢,就仿佛真人在面前,那道身影若隐若现。 “久风兄……” 李元喃喃自语,心情忽然感觉有些沉重。 久风身世成谜,终于一日,将消失不见,去回溯那神秘的背景——李元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然而不曾想,久风的离去,竟然如此匆忙,再在此之前没有一点预兆。 四年时间,他们多次交流。 二人有诸多共同话题,畅聊天地,交流理念,印证想法,相处愉快。 李元已经将久风视为知己一类的人物。 能得一知己,胜过千万金。 然而,久风就这么走了。 走之前,李元没能再见对方一面。 按照字迹的写就时间,正是半个月前写下,就是当初约定的时间。 然而李元由于不可抗力因素,迟到了半个月,错过了那最后一面。 这令李元更感遗憾。 触景生情,他想起了当年的经历。 “有太多太多的人,因为各种因素,错过了见最后一面,留下一生的遗憾……” “……” “希望能有再见的一天……” 李元揉了揉鼻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酒壶,这是他本来打算给久风道歉用的。 又取出一个酒杯,倒满一杯,压在了那张纸条上,摇动的酒面照应着粼粼的斜光。 “哎。” 悠悠长叹一口气, 李元转身,一步迈出了门槛,来到巷子上。 负手而走,夕阳把他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打在了青石板上,打在了矮矮的虚掩的门房上,左右晃动。 第一百零四章 父子之谈,饮悟道酒 夜晚。 房间内,一盏烛火晃晃悠悠,光线昏黄。 茶几上,同样有三盏烛火,散发粼粼微光,被瓷沿所圈圆。 胡名坐在茶几旁,闭目养神。 “父亲!” 伴随着一声呼唤,房门大开。 一位男儿迈入门槛,走路披风带火,身着一套乌黑铠甲灵器,走路时发出金铁碰撞摩擦的声音。 他进房间后,迅速将头盔和铠甲卸下,收进腰间的储物袋内,呈现出本来的样貌。 “盟儿,回来了。”胡名睁眼,向来者颔首。 胡盟,胡名之子。 身高七尺,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气息沉稳而牢固。 “父亲,到底是何事,竟要我这么快赶回来。” 胡盟大迈步,径直在胡名旁边坐下,嘴里还碎碎念道: “本来,我都快要抓到那只异兽了,收到你消息,便只好弃置不顾,紧赶慢赶跑回来。你不知道,为了追捕那只异兽,我花了多少天时间,用了多少阵法和符箓……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恰当的理由,我可要跟你急啊。” 胡名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见见你而已。” “害,竟然就为这个……” 胡盟白了对方一眼,然而忽然想到什么,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瞬间僵直,嘴唇在颤动。 “父亲,你……你不会……” 这次轮到胡名白儿子一眼,摆了摆手,泄露出一缕稳重的气息,“别多想,我还有得活呢。” “那就好……” 胡盟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旋即道,“对了父亲,我在猎杀异兽途中,结识了一位民间游士,于药理一途有相当独到的见解,有大智慧,令我钦佩不已……不如,我请他来替你看看伤势?” 胡名没有点头,而是想了想,淡淡道:“既然是盟儿佩服之人,想必,是有真本领的。” 胡盟一喜,畅聊道:“那是自然!其实我也很好奇,民间怎么会出现一位如此奇人。他修为很低,但却通晓诸多秘辛和道理,我多次与之交流,常常被对方的言论所折服,颇有感悟……父亲,如果是这位奇人,没准真能治愈你的暗疾!” “还是算了。” 胡名终究还是拒绝了儿子的好意。 “父亲!”胡盟神色有些急切,“你现在都已经这般模样,不应该讳疾忌医!即使那位奇人无法彻底将你的伤势治愈,但应该也能缓解一二分,你怎么……” “此事不必再谈。” 胡名打断道,“我自己的伤势,我最清楚。筑基失败后留下的隐疾,几乎无法治愈。” 胡名的语气很坚定。 虽然,现在他已经将绝大多数的事务交由儿子决定,但在某些事情上,依然保留着说一不二的权威。 “唉!”胡名侧头抱臂,暗暗生闷气。 半晌后,胡名又开口问道:“盟儿,话说,你卡在炼气中期这个境界,具体多久了?” “五年,整整五年。” 言至此,胡盟神色黯淡。 “那层窗户纸,怎么也捅不破……所以我这些天一直在追猎异兽,试图通过战斗,寻找出那一缕可能性……然而可是,十数场战斗下来,依然没能寻见。” 胡名叹气,眉宇间也是有抹化不开的愁绪。 沉默良久后,他缓缓而道: “早些年,我从我父亲手中继承爵位的时候,这片地域上,我乌山候府,是最弱小的一个势力。” “田家、潘家、岚兴门、衍什派,乌山灵脉上的地头蛇,每一个都强过我乌山候府十倍。” “若是再这般下去,我们很可能就要面临撤藩的命运,今后再无乌山胡氏一脉。” “于是我想出了一个大胆的点子,一方面兴建坊市,将此地打造为交易集市,一方面又暗中培养劫修,劫杀那些没背景没实力的散修,通吃黑白两道,短时间内取得了大量的资源,让候府势力空前壮大,终于是摆脱了被撤藩的命运。” 说到这,胡名重重的叹了口气。 “古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又云,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或许就是因为我为了利益,无底线地杀了太多无辜的人,谋了太多不义之财,天道才对我乌山一脉降下如此惩罚。” “不仅让我筑基失败,还让你卡在炼气中期多年不得寸进。” “若人生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碰劫修一道,” 胡盟低头不言,沉默无语。他对这套说辞显然已经是听到了很多遍,习惯了父亲的念叨。 “对了,我叫你让那帮劫修尽可能的死在异兽手中,事情办的如何了?”胡名问到。 胡盟紧皱眉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不愿做这种事……” “你……” 胡名骤然绷直上身,手点胡盟,气得哑然,说不出话来。 “你,你……” “算了,算了。” 胡名甩了甩手,躺回椅子上。 胡名又气又欣慰,心中五味杂陈。气是因为儿子不听话,欣慰是因为他有自己的主见了。 唉,儿子终究是长大了啊。 “喝。” 胡名不再闲聊,用目光扫了扫茶几上的清酒,示意儿子喝下。 胡盟盯着酒杯中的清澈液体,略显为难,“父亲,你知道的,我不能喝酒,稍微喝一点就醉了。” 就胡盟看来,杯子中的只不过是极其普通的灵酒罢了。 平平无奇,只有极其希微的酒气,说明它的品质也很一般。 酒不是好酒,胡盟又没有喝酒的习惯,所以还喝它干啥呢? “喝,喝。” 胡名揉了揉眉,也不想解释那么多了。 如果这酒真的有悟道功效,不需要解释,儿子也能明白。若没有功效,解释了也只是费口舌。 “这……” 胡盟默然片刻,想起悖逆了父亲关于劫修的吩咐,心中也是有了一丝歉意。 现在父亲只不过是让他喝一杯酒,若还要推辞,那就太不好意思了,只能点头。 “唉,好。” 胡盟捧起一个酒杯,将酒水一饮而下。 酒水入肚,一股温润的气息释放开来,迅速扩散开来,如同一条条小蛇般,流入进经脉之中。 嗡,嗡…… 他感觉经脉在隐隐震动,自己的腑脏也在一涨一缩,血液在沸腾、流速加快,真气灵气元气被搅混在一团,凝而不散,而后又无影无踪…… 什么情况? 不就喝了一杯灵酒吗? 这是什么情况? 不等胡盟回过神来, 轰—— 他的意识一阵眩晕模糊。 似乎在坠落万丈深渊,又似乎上升到渺茫仙界。 在哪里, 有高上的气息在流淌。 有玄而又玄的道韵在流转。 在妙不可言的事物在酝酿。 有神秘而难以认知的物理在汇集…… 一旁。 胡名死死盯着胡盟,自然察觉到他身上的不寻常之处,那里散发出一股股的奥妙的气息。 “真的……可以悟道……?” 胡名感觉自己舌头有点干,呼吸在加快。 心快提到了嗓子眼上。 第一百零六章 筑基失败,巡走猎兽 筑基者,筑造道基也。 练气境的修士,借助灵根吸纳灵气,炼化体内元气,使之形成真气。 同时将灵气存储于四肢百骸,并驱动它们向丹田气海聚拢。 最后,利用灵气洗髓易经,改善凡人体质,于丹田处形成一座道基,便意味着成功进入筑基境。 易经洗髓的过程,与筑造道基的过程是同步的。易经洗髓成功,便意味着筑道基成功。 道基似乎天然存于人体,不过是被后天蒙蔽了而已,被洗净后便自然呈现了。 当年,胡名在易经洗髓的最后过程出了个差池,导致筑基失败。 筑基失败,易经洗髓后剩余的废物无法排出,郁结堆积在经络之间。 久而久之,废物侵蚀经络,使之满目疮痍。导致胡名精气神不断流失,身体状况日渐愈下。 现在,随着胡名饮下一杯悟道酒,一股玄奥的气机自他的体内流散而出。 悟道酒性质特殊,刺激胡名周身百骸的经络与穴道,使之产生共鸣,隐隐契合天道。 肉眼可见的,在玄奥气机的滋润下,胡名经络中的乌黑物质,在渐渐流散。 而坑坑洼洼并不平整的经络,也在缓缓修复。 “父亲……” 胡盟紧紧盯着胡名,屏住呼吸,气息收敛到极致,生怕影响了对方。 几个呼吸后。 轰—— 胡名体内,一道劲风忽然喷出,积攒的气势随之泄漏,那股玄奥的气机,随风而散,无影无踪。 他没能成功进入悟道状态。 胡盟脸色苍白,整个人像失了魂,重重叹了口气,喃喃道:“怎会如此……” 胡名睁开双眸,脸上同样挂着遗憾,不由得感慨: “命也命也。” 虽然心有遗憾,但他并没有太失落。本来也没有报太多希望,所以失败了也在情绪能接受的范围。 胡盟将视线放在最后一杯悟道酒上,开口道:“父亲,还有最后一杯悟道酒,你不如……” 话未说完,就被胡名打断道:“不,我不喝了。” 这次,胡名说什么也不肯同意了。 只见,胡名双手恰诀,口中念念有词,凭空勾勒出一套铭文。 铭文随手一指,飞入酒杯中,给酒杯踱上了一层青光透明屏障。 他还不放心,又从怀中取出一张上一品符箓,注入灵气激发开来,旋即覆盖到酒杯口,将其密封包裹起来。 “最后一杯悟道酒,留待你将来突破炼气后期桎梏时再用。你不必再多说。” 话音落毕,胡名虚手一抓,便将最后一杯悟道酒收进了储物袋里。 整套过程行云流水,不过一个呼吸间便结束了。 胡盟见状,也知晓了父亲态度的坚决,劝导的话到嘴边后又咽了下去,不再多说什么。 他十指紧握,双臂爆出条条青筋。 他很不甘心,舌尖发苦,心里泛起阵阵苦涩。甚至,比自己被卡桎梏多年的感受,还难过得多。 胡名见儿子这副模样,暗暗叹口气,站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过,我也由此参悟了希微的道则,通晓了些许排除废物、修复经络的规则。今后,我的伤势能延缓不少,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父亲……” 胡盟看向胡名,胸中千言万语,但也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唉……” …… 李元并不清楚,自己只不过是拿三杯悟道酒还人情,就收获了胡名父子二人的崇敬,又引发了一场父子之间的情感交流。 那只不过是区区三杯悟道酒而已。 自己有好几壶呢…… 这玩意本身并不算太珍惜。 喝完了再酿就是。 如果早知道父子二人如此反应,那自己干脆给够五六杯去,让你们都能进入悟道状态,省的你们纠结半天。 嗯,可是没有如果。 此时此刻,李元正在乌山仙市,某家客栈的客房内。 盘膝打坐,默默运转功法。 他的体表熠熠生辉,经脉中气势汹汹,有涛涛江水之声。 新身修习的是青河长息功,一阶水系功法。 这套功法,虽然带着了些许古老功法的影子,但终究是后人所创,思路是现代的逻辑,非常有新意。 李元按照己身所学,已经将这套功法推衍到了筑基层次的水平。 现在,他在按照筑基层次的强度,对己身进行淬炼。 新身基础雄厚,又得到了一次天地共鸣的元气滋养,在实力上比一般炼气后期的修士还要强大,因此可以尝试高强度的淬炼。 可见,一道道灵气汇聚于他身,进入经络,如同江河一般,快速流淌,不断冲刷着经络。 随着东方的日光透过窗纸,散落进房间内。 李元渐渐结束了修习。 “唉。” 李元目中闪过一丝可惜。 因为此番的淬炼,效果并不太好。 “乌山灵脉只是一级灵脉,灵气不够精纯,不够浓厚。” “而且,作为交易的坊市,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空气驳杂,弥散着太多乱七八糟的气息,不利于静心修行。” “看来,今后在坊市这类地方,还是不要进行这番高能操作,免得吸入太多污气,影响了己身。” 李元终于理解,为什么从古至今的修士,大多集合在一个势力,甘当被驱役者,而不是当散修,自由自在。 你若是散修,就只能住在坊市之间。 在如此气息驳杂的地方修行,利弊参半,甚至弊大于利。 还得是名山大川,才能提供精纯浓厚的灵气,给人稳定而充足的灵气环境。 而这些地方,大多被宗门或家族占据了。 昨日结束了中介交易,李元已经无正事可做。 在坊市中换取一些自己所需的材料后,便驾驶着御风舟,离开了乌山仙市。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返回宗门。 而是,在凡间四处游历了一番。 “半个月前,新矿动乱,异兽暴动,诸多异兽逃离了祁狼岭,肆虐凡间。” “虽然它们中的大部分已经被解决了,但还是有一小部分游荡着,逍遥着。” “凡间每存在着一只异兽,便有诸多生民受难,生命安全被迫害。” 所以,李元要将这些异兽通通抹杀。 反正,也是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实在不忍见生民受难。 也或许,是想起了当年蛮兽肆虐的过往。 李元不允许这类畜牲为祸人间。 乘坐在御风舟上,李元释放着相当于筑基期的神识,一目数十里,快速地搜查着这片土地。 这个效率,比乌山侯组织的猎兽队伍,高太多。 很快,他便寻到了一只异兽的痕迹。 第一百零七章 阴毒秘术 那头异兽,本体是一只狡猾的黄鼠狼。 虽然修为在次一阶,但灵智已经发育得相当高级。 现在,它正披着张人皮,与一女子交谈,通过甜言蜜语诱导对方。 咻! 李元剑指一点,便有一道细长青光,自半空中突兀射出。 李元的神识强度已经达到筑基期,不过一个呼吸,便已看穿了异兽的兽核位置,所以很凌厉地出手了。 砰! 伴随着血肉搅动和琥珀破碎的声音,那头异兽连声音都没吭一声,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人皮破裂,瘪了下去,显露出里面的一头半人大小的黄鼠狼。 “啊啊啊!” 前一刻还面带笑容的女子,这一刻发出惊恐的尖叫,吓得扭头便跑。 没有理会女子遭受的心理创伤,李元驱动御风舟,在舟体轻微震颤的嗡声中,眨眼间疾驰到几里之外。 大半天时间过去,李元又陆陆续续找到两三只异兽,将它们凌厉斩杀。 “这些异兽吸收了人气,灵智大开,已经颇通晓人情,连语言都模仿得像模像样了。” “这些异兽之狡猾,躲开了很多猎兽队伍的追捕。” “要是让这些异兽继续吃人,吸收人气,很快的,它们就能有更强的灵智,甚至化形为人,混入人群中,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想到这点,李元的情绪也是沉重了几分。 他进一步扩大神识覆盖范围,提高御风舟的速度,以更高的效率搜寻着异兽。 咻! 咻! 咻! 越国边境上空,频繁的闪烁青光。 那些逃脱于猎兽队伍的狡猾异兽,被一个接着一个处决。 …… 三日后。 “吼!” 深林中。 虎兽高吼,声波震得树木左右摇晃,无数叶子沙沙落下。 它足有一人高,上千斤,毛发黑曜。 一阶异兽,实力比肩炼气后期修士。 虎兽面前,是一组四人的猎兽小队。 三男一女,都有炼气中期修为,而且模样很年轻。 他们每个人都大汗淋漓,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显然是体力透支,一身灵气都耗尽了。 “田仙子,你没事?” “我没事……哥,你怎么样?” “我不行了,体内灵气已经耗尽了,丹药也用完了,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这头异兽太强了,绝非我们能对抗,还是赶紧跑……”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我们要葬送虎口?” “早知道就不招惹这头虎兽了,他太强,应该报告给更强的队伍处理。” “事到如今还有后悔药吃么?不如想想怎么逃跑!” “跑?能跑到哪里去?我们都已消耗殆尽,怎么可能跑的过这头异兽?” “别吵了!快看,虎兽不见了!” “什么!” 众人陷入困境,一时间被恐惧的情绪所掩没。 过了好一会才注意到,面前的敌人早已消失身影。 “它……它走了?” “不!仔细感应!它的气息还在!” 虎兽并不打算放过它们,借助树林的隐蔽性,要对它们进行袭杀! 众人明白这一点,心情陷入了谷底,脸色煞白,身子直哆嗦。 本来,集四人之力,正面对抗虎兽,还起码有一战之力。因为虎兽也消耗甚巨,实力不比巅峰。 但现在,虎兽隐于丛林,他们根本没办法应对。 四人彻底绝望了。 “完,完了……” “我不想死啊,我才刚刚离开家族,第一次历练,竟然就要送命了吗!” “妹妹,对不起,哥哥没能保护好你……” “哥哥,不怪你,是我的错……” “没错!田雅容!都怪你,若不是你一意孤行要向虎兽出手,我们何至于面临如此境况?” 一个人忽然歇斯底里,向四人中唯一一位女子尖声吼道。 那位女子脸色一滞,说不上话来。“潘道友!你……” “呵,我不管你们了,你们自己喂虎兽!我走了!” 那位被称为“潘道友”的男子,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箓,注入灵气,贴在腰后,顿时腰背挺直,似乎又有了力气。 见到这一幕,其余三人又气又恼,目中喷火,像是要把这个人给撕了。 “我说为什么当时虎兽能跳出阵法的桎梏。原来是你这混蛋留了一手,没尽全力,导致阵法灵气供应不足,溃败了!” “潘资!你这混蛋,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都得死!” “你才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姓潘男子却是冷冷一笑,狰狞的脸上带有畅快与嘲笑。 “呵,死道友不死贫道,要怪就怪你们太傻,面对异兽,竟然敢使尽全力,不留些后手。” “呵,放心,我过几个时辰会再回来对。假如虎兽没把你们吃了,我将替你们收尸。嘿嘿嘿……” 话毕,那潘姓男子便驱动符箓,施展步法。 脚下踏出阵阵光彩,如同一道流光,快速向树林外冲出去。 “噗!” 剩余三人中,损耗最为严重的一男子,气急攻心,一口殷红吐出,登时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哥哥!” 女子大惊,连忙搀扶男子。 忽然,林间莫名刮起一道劲风。 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注视着潘姓男子离去的方向。 只见一道黑影,正以飞云掣电般的急速,向男子逼近。 那潘姓男子,正为自己在战斗中留手的机智,而沾沾自喜。 感受到后背那股危险的气息,脸色倏然一变,额头飙出豆大汗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连忙双手恰诀,正要进一步激发符箓效果。 吼—— 黑影从男子身上穿体而过,又瞬间隐入了丛林,消失踪迹。 原地,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在符箓残余的效果下,仍继续向前奔驰。 上方的切口,不断地喷涌着液体,冒着白白的热气,如同盛放的烟花。 地面上,留下了片长长的红迹。 “活该!” 三人发出畅快的笑声。 但同时,也有兔死狐悲般的悲凉。 全身发凉。 已经死了一个队友了,接下来是谁? 丛林中发生的一切,被半空中的李元看得一清二楚。他正好驾驶着御风舟路过。 “明明实力不足,偏偏又要招惹这头黑虎异兽,一看就是新出来历练的。” “这个姓潘的男子,背刺队友,也算是有了应有的惩罚。” 李元摇头叹气,正打算出手。 忽然,他目光一凝。 他观察到,三人中的一人,正悄无声息地向女子靠近。 那人身穿黑衣,背在腰后的手,酝酿着一团黝黑的气体,好似热水一般上下沸腾着,泛动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个人,似乎在施展什么特殊秘术。” 李元很敏锐地察觉到。 “而且,是一类非常阴毒狠辣的秘术。” 第一百零八章 田家兄妹 第一百零九章 四人同行 第一百一十章 你是体修 第一百一十一章 竟然平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陷地之阵,掏中兽核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先行撤退,叔父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总是早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斩杀邪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