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奴翻身记》 第一章你要负责 新南王朝太历九年八月,位处新南国南面,邕州省府城邕城郊外麓山的麓水书院,迎来了新学潮改革失败后的首次新生报到庆典。 位于麓水湖湖畔的麓水书院人潮汹涌,各路名仕大儒摩肩接踵,儒雅书生跟端庄佳人谈笑风生,书院的入学典礼盛况空前。 书院对面湖畔的农庄上,顾西站在自己精心伺候即将收获的稻田边上,一时间成就感满满。 她的左手边,一个才刚刚留头的小丫鬟睁着圆咕噜的大眼睛,狐疑的看着粗糙豪迈的顾西,不知该不该将手中的信笺交给她。 顾西自顾扛着锄把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检阅了自己负责的五亩新田之后,这才一把将那封粉色的花溪信笺抢过来,伸手朝小丫头勾了勾。 小丫头纠结的看着那只沾着污泥的手,有些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蝶恋花的荷包,犹犹豫豫不敢交给顾西。 顾西不耐烦的再次抢过来,小手一挥嚷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我肯定能完成任务,让她赶紧准备好报酬,我晚上就带着回信去找她。”说完见小丫头依然扭着小手指站在原处,她又拍着胸脯保证:“快回去吧,我顾西办事你放心。你家小姐要是不相信我,肯定不会让你来找我。安啦安啦!” 小丫头踢了踢脚下的地面,这才不情不愿的说:“我就相信你这一回,你要是办不好这事,我就在书院里边说你的坏话,让你永远接不到活计。哼!”小丫头说完,这才跺跺脚跑走。 顾西半张着嘴看着跑远的小丫头,这才挠着头小声反驳:“我顾西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肯定办不坏你们的事,瞧你那小心眼子。” 话虽这么说,顾西还是抬脚往书院的方向走去。这大中午的,她该回去吃饭了。 说来也真是倒霉,想她一个新世纪的青葱少女,居然一穿来就从书香世家的闺秀变成了一介女奴,还是个只会种地的女奴。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她依然不能适应这种变故。既然再也回不去,那她也只能努力改变自己,来迎合这个令人寒心的世道啊。 于是,她哼起歌来。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歌声唱得那是豪情万丈,中气十足,将路边的野鸳鸯都给惊得四处奔逃。就如刚刚从她眼前飘过的,还不忘回头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的,书院山长家的长孙女宁陵。还有这个跟着从湖边的柳树林追出来的锦衣男子,正用冰冷的双眼紧紧的逼视着她,威胁性十足的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这个人眼神实在过于锐利,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压跟凛然气势,就是粗枝大叶的顾西看着都有些胆颤。 只是这个人也太好看了点吧,居然长得人模人样的,让顾西移不开眼。恰到好处的丹凤眼、浓密适中的剑眉、高且挺直的鼻梁、薄厚到位的双唇,将一张小麦色的脸修饰得极尽风骨俊美。 当然,若是能将那犀利的眼神,以及那紧抿不悦的双唇忽略,这个人真真就是个画中的美男子。 一切美好的事物不是带刺就是有毒,顾西早已经了悟。 然画风突转,贺铭调皮的朝顾西眨眨眼,很是亲切的问:“小西西啊,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呀?本公子好不容易才约到佳人,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被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声给吓跑了。你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呢,还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呢?这两个选择,你任选其一吧。要不然……” 顾西闻言一囧,吊儿郎当的上前拍了拍贺铭的肩膀,很是仗义的说:“哎哟我说小铭铭啊,就凭你这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狂浪不羁、英勇不凡的形象,加上你那过人的才能,以及你大将军之子的身份,哪个女子能拒绝得了贺大公子的情意呀?” 闻言,贺铭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毫不留情的甩开万秀秀放在肩膀上的手,凉凉的说:“许是因为本公子过于优秀,才会招来那许许多多的狂蜂浪蝶。只是,本公子最讨厌的也是那些俗不可耐、自以为是的女子。幸好这世间还有宁陵那样清丽脱俗的人。好巧不巧的,你这个俗物竟然坏了我的好事,你说你该怎么负责好呢?” 顾西嘿嘿一笑,努力压制住体内那股自己差点没降住的洪荒之力,忽略自己一脸吃屎的表情,问:“小铭铭是想让我为你们搭桥牵线?” 再次听到小铭铭这个称呼,贺铭再也无法忍受,黑着脸喝到:“本公子姓贺,你一介女奴也敢直呼本公子小名,是嫌活太久啦?” 额~这变脸的速度。顾西正了正脸色,说:“贺公子,强扭的瓜不甜,你身在书院两年,难道就没看出来?人家宁陵……啊,应该是宁大姑娘根本就对你无意,你就是再纠缠也没用。” “纠缠?”贺铭警告性的上前一步逼近顾西,一字一句道,“事是你坏的,你就该全权负责。反正你在书院里做的也是这样的事,不差这一桩。只是本公子要提醒你一句,若是事情最后办砸了,那你们一家子就等着世代为奴,永世不能赎身吧。” 若是不提赎身这件事,顾西或许还能忍一忍。然代替顾西活了两个月,为全族赎身这件事已经成了顾西的执念,也是顾西的痛脚。 想来贺铭很了解这一点,这才挑了她的痛脚踩。 积攒了两个月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顾西甩下锄头,面无表情的仰视贺铭,将眸中的怒火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他眼前,沉声问道:“这就是所谓的世交?顾家风光之时,你们极尽所能结交,因为那时候顾家对你们有帮助。顾家一旦落难,你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撇清关系,还一再落井下石。塑料交情都没你们这样令人心寒。既然你决意吊死在宁陵那棵树上,那我尽力便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跟顾家的事沦为一谈,顾家不欠你的,也不欠大将军府的。” 贺铭拧眉看着顾西,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小心脏一阵阵的揪紧。 第二章 惹祸上身 走在书院的林荫小道上,顾西觉得自己很可笑。贺铭分明不是她的菜,也不是她的初恋,可每次面对贺铭之时,她总是控制不住前身留下的洪荒之力。 或许前身真的对贺铭用情至深,才会在得知作为世交的贺家,在顾家落难之时拒绝相助后,绝望自缢了吧。 前身对那段懵懂纯真的感情投入过深,以至于留下了她无法控制的怨怒与愤恨。 越想,顾西就越是气愤。 “贺铭那家伙简直太过分了,明明从未将追在他身后的顾西放在眼中,却没明确的拒绝过顾西,分明就是人渣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顾西也是个小笨蛋,跟了人家两年,看着贺铭跟宁陵眉来眼去两年,难道没看出人家就只是在利用她?真是个大蠢蛋,为了个人渣,竟然闹气自尽,真是没用!”顾西忍不住嘀咕咒骂。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自言自语。”顾西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 无需回头,顾西就知道那是书院山长家大孙子宁祁。是个很令人讨厌的人,非常的讨厌,简直讨厌至极。明知她那样讨厌他,他还要装作无知无觉的靠近她。 顾西停下脚步,放下锄头回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宁大公子。”态度端正疏离且冷漠。 宁家跟顾家,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不和。只是两家人都是麓水书院的创始人,在书院里边的地位都是相当的。 直到两个月前,顾家成了新学改革失败的牺牲品,举族被贬为奴,宁家才成了麓水书院唯一的主人。 宁祁温润的笑凝在脸上,顾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伤了他的心。 虽说两家不和几十年,但他们孩子之间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两族中的子弟仍会自由往来。 然一切的美好都停留在两个月前。如今的顾氏,只是书院的仆从,相当于宁氏的仆从。 这样的两族人之间的恩怨,就是再解个一百年,只怕也难以解开。 看着宁祁温和的笑僵在脸上,顾西冷笑一声站好,淡漠的问:“宁大公子有什么吩咐?若是没事,那奴婢就退下啦。” “奴婢”二字在宁祁脑中炸开,原本歉疚的神情泛起悲痛,他努力的撑着笑,很想说他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想跟以前一样,听她说一些书院里外的趣事。 只是那些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也只得看着顾西留下嘲讽一笑后潇洒离去。 前方的课院,不知为何聚集了许多的人,还有不少的书生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似乎是课院里边有什么热闹可瞧。 顾西收好刚刚到手的回信,决定先去凑个热闹。 今日是新生入学首日,若说有什么能够吸引众书生的事,那一定是某位大儒开讲,或是儒士们凑到一起论道。 “顾佑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来凑热闹的,他可是个好学的呆子呢。”顾西一想到自己那个学痴弟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前边的热闹似乎不是那么回事,那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嘲弄。大伙似乎是在聚众奚落某人。 然后顾西听到了“顾佑”、“不知死活的贱奴”等话。 顾西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大伙之前都没见识过。现在大伙倒真真是见识了一番。 她属于拳头永远动得比脑子快的那一种人。这一点原主一直保持得很好。 许是前生逍遥任性惯了,顾西从未想过克制自己这一继承自前身的本能。人都被迫穿越了,还成了奴才,那还不如更随性的活着。 不过古溪有一大原则,那便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就是个能屈能伸的“勇士”。 比如现在,面对那个从地上费劲的爬起来,恼羞成怒的命身边的随侍对他们姐弟拳脚相加的常公子,古溪,也就是顾西只得认怂。 “原来是常公子啊,都怪我最近精神不济,以至于鬼上身伤了你老人家,还望常公子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个无辜的受害者一回吧。”顾西护着顾佑左躲右闪,脸上笑嘻嘻,心中马买笔。 围观的书生们被顾西滑稽的行为,以及她蹩脚的借口逗笑。深受孔孟教条的约束,绝大多数的书生都很包容,也愿意对顾西姐弟网开一面。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顾旭,也就是顾西的父亲,曾是整个书院学子的武习教头,教授过他们武艺骑射,是他们的授业先师。 哪怕现在顾家落难,大多数书生依然对顾家的人敬重有加。 当然,除去那些有良心的学子之外,还有常永林这样人模人样,却长了副烂心肠的世家子弟。 “打了本公子,冒犯了本公子,你一个鬼上身就想蒙混过关?别忘了本公子家是干什么的。”常永林擦掉流进嘴里的鼻血,命随身的护卫将顾西姐弟绑到校场的旗杆上。 “听说黑狗的血、粪水都能驱邪,你们多弄些来,顺便去请几个道士,本公子今儿就办件好事,为这两个贱奴才驱鬼。”常永林目露凶光道。 顾西苦笑,歉意的对顾佑道:“佑弟,姐姐又连累你啦。” 顾佑苍白的小脸严峻得很,强忍着泪意道歉:“都是弟弟的错,若是弟弟不来这里偷听先生讲学,姐姐也不会遭此羞辱。” 常永林见状哈哈大笑,辱骂道:“居然当众上演姐弟情深来,怕不是什么不伦之类的吧?”他还吆喝他的拥护者们对顾西姐弟极尽嘲讽,甚至冲他们吐口水,就这样一路到了学院的校场。 顾西怒火中烧,却又无能为力,只得一忍再忍。她若是拼上一拼也能挣脱,只是身体病弱的顾佑不行,他自小就跟病重中的林妹妹一般娇弱。 眼看那粪水就要泼向姐弟俩,一声大喝及时在空中炸响。书院的先生们拥着宁祁快速朝这边走来,刚刚爆喝的是宁祁。 “赶快将顾佑姐弟放下来。”书院的医药房掌事常先生沉着脸命令。 常永林不可置信的看着宁祁,气愤的大吼:“你是不是疯了?这件事谁都能管,唯有你们宁家的人不该管。” “那要是本公子呢?本公子可能管上一管?”贺铭皮笑肉不笑的从众书生中走出来。 第三章 早已经断情 看到贺铭,常永林立即放下怒火,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同样长身玉立的背手而站,与贺铭隔空相望。目光相触那一刻火光四溅。 同为世家子弟,常家虽世代皆是文官,不过作为年轻的纨绔子弟,常永林那种不羁的气势倒也不输给贺铭的豪迈。 然上过战场的贺铭终究比常永林多了一丝干练与狠厉。 才被放下,顾西就背起顾佑挤出人群,对宁祁的关切置之不理,只顾着叫常先生跟紧了她。 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此时已经意识混沌。他自小就这样,受点惊吓就能病好几天。 常先生紧张的跟在姐弟俩身后,建议道:“回你们那个草舍太远,不如先到老夫家中,等你弟弟病情稳定了再回去也不迟。” 顾西一想也是,当即转了个方向,往书院先生的宿舍区走去。 与其说那是宿舍区,还不如说是一个古风别墅区。书院的北角,有一群大小相当、布局一致的独立三进大院。 常先生家就在最后一排右手边的第一间。 顾西背着顾佑跟着常先生离去之后,常永林终究是没忍住预先开口。 “你这是在为老相好说情?怎么,心疼啦?若真舍不得那丫头,干脆纳了当妾算了。她要真成了你的人,那本公子定不会动她一根毫毛。”常永林牵起一边唇角,笑得极其阴险。 贺铭不甚在意的扬扬眉,抱着手臂摸着下巴啧啧两声,缓步走向常永林,边走边说:“人呀,就是养条狗都会生出感情来,除非养狗的人连畜生都不如。更别说我们贺家本就与顾家是故交,即便我对那丫头没有想法,但她之于本公子就是妹妹。你说你刚刚那样羞辱了本公子弟弟妹妹,本公子是该报复回去呢,还是你跪下来求饶呢?” “故交?妹妹?”常永林纵声大笑,嚣张的问,“贺大公子可真是个铁骨铮铮的君子,在人人都急着跟顾家撇清关系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你们贺家跟顾家的关系,着实是令人钦佩呀。” 贺铭微微笑着,原本狠厉的神情变得温暖和煦,待常永林停了笑,他才慢悠悠的问:“故交就是故交,难道急着撇清,跟着你们一起落井下石,就能抹去那些交好的过往,别的人就能忘了两家曾经的关系啦?也就是傻子才急着做那等子掩耳盗铃之事,成了笑话而不自知。” “所以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护着那些卑贱奴才咯?”常永林气得差点吐血,却仍要保持风度。 贺铭气定神闲,理所当然的点头,指着宁祁说:“比起一定要将人踩在脚下的某些人,自认为把人贬做奴才就能高人一等的傻子,我贺铭自然要做聪明人啦。都从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中淌了过来,难道还怕了你们几个纨绔不成?” 常永林再次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了来,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问贺铭:“宁陵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才问完他又自顾点头答话,“自然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拒你于千里之外。宁陵果然眼力过人。” 许是听到宁陵这个名字,贺铭那无懈可击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嘴角抽了抽,突然戏谑的说:“要不我们打个赌,宁陵肯定会在今年之内接受本公子的情意,如若不然本公子就退出书院。相同的,若是宁陵同样没看上你,那你就与本公子一同走吧。” 常永林听了这话之后精神大振,刚想回应贺铭的赌约,宁祁就气得大喝:“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不要扯上陵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常永林,让你的狗腿子们都滚出书院,要不然你也收拾包袱跟着他们走。书院可不是你们这些纨绔的斗狗场。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宁祁,你敢这么对我?”常永林终于绷不住。 宁祁警告性的瞥了贺铭一眼,温润俊雅的脸上扬起一抹清冷的笑,淡淡的回到:“你倒是试试我敢不敢。”说完,宁祁便转身朝顾西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 贺铭看了一眼几近疯狂的常永林,也笑着快步跟上宁祁。 常永林在众书生面前丢了丑,一时间没找到对象发泄,干脆朝身边的护卫跟家丁拳打脚踢,叫他们快滚。 看着三个家世样貌都大相径庭的名门公子干了一场不见血的架,众书生心满意足的离去。 一个红衣书生跟无骨的软虫一般,挂在另一个身着湖蓝色短褐的书生身上,不断的追问刚刚究竟是哪一方略胜一筹。 短褐书生无奈的笑笑,眼神却幽深得很。 去往常先生家的青石板路上,宁祁问:“常永林是不是说中了你的心事,你对顾西真的有意?” 贺铭扯开嘴角,反问:“对顾西动情的,难道不是你宁祁吗?” 本以为宁祁会否认,没成想他竟爽快的承认:“没错,我对她有意。本来我是不知道的,直到顾家出事后我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哼哼,”贺铭抿着嘴笑出声,“你大概是忘了,顾家之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究竟是谁背地里下的手?不过也请你放心,顾家很快便能翻身。风水轮流转,谁知道下一个当书院仆从的是哪一家呢。” 宁祁对贺铭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依然固执的问:“所以你是真的对顾西有意?” “没有,绝对没有!”顾西抱着一坛酒,从音律先生陆先生院中出来,气鼓鼓的申明,“贺铭被你妹妹迷得神魂颠倒,绝不可能对我生情,这点你比谁都清楚。放心,我对你们也都没有情意。我与你们所有的情意,早在自缢的时候就已经全断了。” 宁祁看着突然出现的顾西一时间有些羞窘,支支吾吾的问:“你、你怎么会在、在这里?刚刚的话,你、你……” “你们刚刚还说了我什么坏话?”顾西鼓着眼犀利的反问。 贺铭看着炸毛的顾西,原本沉重的心情突然就明朗了起来。他轻快的迈着四方步,揶揄道:“刚刚那小子说对你……” “对你感到歉疚,”宁祁急急的开口打断贺铭的话,别扭的解释,“之前的事全怪我,我若是能及时阻止常永林,顾佑也不会病倒。” “那件事是你指使的?”顾西狐疑的问。 宁祁慌乱摇头:“不是的,我绝不会那样做。” “那你道什么歉?”顾西又问。 第四章 人渣的本质 是啊,他道什么歉。温润如玉的宁祁第一次被问倒,一时间手足无措,窘迫极了。 贺铭在一边哈哈大笑,刚刚跟常永林斗气,与宁祁斗智的坏心情全都消散殆尽。 顾西放慢脚步看着前边性格迥异的两人。 一个如火球般炽热刚毅,表里都一样火热透亮,若靠得太近会被灼伤,离得远了又冷。 另一个外表如春风般温暖和煦,内里却紧紧的闭锁着,没人能走得进去。但能站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暖和。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年少无知的少女顾西那情窦初开的青葱岁月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宁祁是个合格的邻家大哥哥,从不嫌弃顾西粗莽无知,会耐心的教她认字念书,提点她各种礼仪规矩。 与宁祁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顾西都如沐浴春风一般快活。 贺铭之于顾西,就是一团能灼烧她所有激情的火。 初见贺铭,是在两年前的初春。那时候才十五岁的贺铭被大将军贺章从战场上绑了回来,亲手交到顾旭手中。 那时候的贺铭,就跟只困兽一般不甘,却又无法违抗父命,整日用那笨拙的抗议手段伤害自己。 顾西实在看不过去眼,便想方设法帮助贺铭逃离书院,还跟他一起上山下湖,胡作非为了大半年。 直到贺铭认识了宁陵。 自那之后,顾西品尝到了所谓情酒的苦涩。也正是那时,顾西发现待在宁祁身边虽然温暖舒适,但她却没有半点悸动。 只是被宁陵的美色迷了眼,不对,是陷入纯情的某个少年被所谓的爱迷了眼,渐渐的疏离了与他几乎连为一体的顾西。 顾西那个孩子,该怎么说呢,自小被顾家的长辈们教育得很好,让她相信这世间有所谓的精诚所至那样的事。 顾家就是这样的人家,只要不是与人有害的事或物,在不违背王法、纲常伦理的前提之下,都可以去争一争。 只是那争抢要站得住理,一定要光明磊落。 然长辈们却忘了,情感这一物,绝非人力能争取得来的。尤其是对方早已经心有所属,并且非卿不可之时,所有的努力与争取都是徒劳的。 也正因如此,思想简单且固执的顾西,才会在顾家败落,宁家一夜之间成了她无法逾越的壕沟,贺铭也在那时消失之后,绝望的引颈自缢。 古溪替代顾西醒来的那一刻,她仍清晰的感受到顾西的那些愤怒与悲伤。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爱慕之人与别的人一样袖手旁观,家门不幸举族成奴遭人非议。 所有的变故压得顾西喘不过气来。 “小西西,你在想什么?”贺铭站在常先生家院门前,看着顾西目光呆滞的从他眼前走过,忍不住问道。 顾西如行尸走肉般依然向前,压根就没听到贺铭的话,也没发现她已经错过了常先生家的院门。 宁祁眼看不对劲,干脆上前拉住顾西。“常先生家在这边,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贺铭挥开宁祁的手,担忧的问:“你这是犯病啦?还是又想起了什么?” 顾西看着同样目露关怀的两俊逸少年,自嘲一笑,说:“我大概真忘了,我与你们二人早已经不是当初那种能并肩而行的身份了。两位公子,奴婢在此谢过你们啦,佑弟好得很,你们也不用进去看了。常先生说他需要静养。” 两人呆立当场。一个是有口无言,一个是千万言语说不出口。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那是因为它不能经由当事者之口说给另一个当事人听。贺铭觉得这个苦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宁祁很想解释,还想告诉顾西他的苦衷。只可惜他没有说那些话的立场。只要他一天姓宁,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只是笑话罢了。 但这样的两人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能为自己不合理的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 比如现在。 “我是来拜访常先生的。”贺铭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 宁祁耸耸肩,说:“我是来借医书的。” 顾西还能说什么,只得装作跟那两人不认识,抱着酒坛子也进了院,直奔顾佑的病室。 至于那两个不自觉抬脚跟进来的人,顾西就当是游魂啦。 常先生接了酒,一把将封泥拍开,闻了闻之后用银勺勾出一勺,尝了一口后冲顾西点点头。 顾西这才松了一口气,拿起早就备在一边的碗跟棉团,倒了酒用那棉团帮高烧不退的顾佑擦起额头跟颈项等处。 常先生也没闲着,同样为顾佑擦拭咯吱窝、腿窝以及脚底板。 一刻钟之后,顾佑的体温终于逐渐回落。顾西虚脱了一般瘫在脚踏上,强撑着的意志力终于溃败,两汪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洒落。 这是顾西在这个世间醒来之后第一次落泪。 见到顾西落泪,安静的等在一边的贺铭和宁祁终于有了动静。 宁祁依然温暖如初,柔声劝道:“别哭,顾佑这不是没事了吗。放心,常先生说过,顾佑再好好养两年就能痊愈了。” 贺铭依然渣得让人恨不得咬他一口,刺道:“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哭有什么用。你要是能在动手之前先动动脑,顾佑也不止于此。” 经两人一冷一热这么劝,顾西嘴巴一扁,眉毛一竖,指着两人吼道:“滚滚滚,我们家的事不要你们管。一个个的猫哭耗子,真当自己是圣人呢。” 这话算是说中了宁祁的心事。他在顾西面前本就心虚气短,如今更是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贺铭理直气壮得很,依然发扬着他的人渣本质,先是跟常先生问候一通,问明了顾佑的情况后,这才讥笑顾西:“你要真是耗子,那我当只猫又如何。难道我的话错啦?你弟弟哪一次生病是跟你无关的?” 顾西颓废的意志力终于成功被贺铭激活,战斗力十足的站起来拉了他就往外走,边走边咬牙切齿的说:“有种的我们到外边去分辨,别在佑弟跟前火上浇油。” 贺铭很是配合,乖乖的跟着顾西往外走。宁祁担心顾西吃亏,自然要跟上。 常先生疲累的摸着花白的胡子,无奈的摇头。看着床上呼吸已经平稳的顾佑,叹息道:“你若真为了你姐姐好,就尽快把身体养好。这些年她为了你,已经受了不少的委屈。” 第五章 说清楚 院外,顾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拉着贺铭往前身以前常跟贺铭待的那个小山窝走去,宁祁一步不落的跟着。 贺铭不知是真的不敢反抗顾西呢,还是真不在意顾西牵着自己的手。总之他现在很乖,乖巧得跟个讨到糖吃的孩子一般。 当然,贺铭的乖巧并不是刺了宁祁的眼的原因。刺眼的,是贺铭偶尔偷瞄顾西时,那一脸春心萌动的表情。 不不不,不能用春心萌来动形容那笑意。贺铭怎么会对顾西春心萌动,他一定是在讽笑、奸笑、贼笑、讪笑、纯(淫)笑。 宁祁跟了一路,那情绪就起伏了一路,胸口闷得慌。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将贺铭那被顾西紧握着的手腕换成自己的。 三人所经的一个山涧处,一男一女在顾西三人走远之后,才从隐身处出来。 男子面色很是不悦,女子脸上也不好看。两人相顾无言许久,女子突然转身头也不回的下山,。 女子身后,男子紧张的追了两步就停下,转而面向顾西等人离去的方向露出阴仄仄的表情。 若是顾西他们肯回头望一望,肯定会认出那对男女来。 男的,正是之前羞辱了顾西姐弟后,反被宁祁跟贺铭下了面子的常公子常永林。而已经离去的女子,正是宁祁的亲妹妹宁陵。 且说终于爬到山窝处的顾西三人,除了宁祁是个货真价实的书生有些喘之外,顾西跟贺铭的呼吸都平稳得很。 看着山窝里那些石头垒砌起来的城堡跟战壕,顾西就控制不住自己体内更加躁动的洪荒之力。 那些战壕跟城堡是昔日的顾西跟贺铭亲手垒砌的,两人时常在这里玩攻城与被攻城的游戏。 正所谓触景生情。顾西看着这个充满了昔日的顾西跟贺铭欢快笑声的山窝,竟鬼使神差般生出了个可怕的念头。 似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极力蛊惑:“全毁了吧!毁了之后,那两人的情意也就断了,今后也不必再为那过往伤神了。” “毁了!”顾西甩开贺铭的手,当真直冲冲的朝那些城堡走去。 同样沉浸在昔日回忆里的贺铭,被顾西那一声“毁了”惊醒,出于本能追了上去。 只有宁祁站在原处,看着那壮观精致的城堡跟战壕发呆。 他不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他从未来过。他只知道顾西跟贺铭经常进山,一去就是一整天。 原来,他们并非进山打猎,而是躲在这里建造属于他们的乐园。 这里,是属于贺铭跟顾西的私人领地,是外人无法介入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宁祁嫉妒,也生出了毁掉这里的想法。 顾西的目标,是那座她自己垒起来的小城堡,那是个少女幻想中的城堡。为了搭起那座城堡,她可没少挨罚。 那时候,顾西几乎每天都往山上跑,到处找合用的石头。为了城堡上的圆顶,她差点被雨后松动坍塌的泥石给埋了。 那一次,她被困在那块大圆石上边一夜,才被人给找了回去。 她还曾带着顾佑来过这里,让他欣赏她跟贺铭的战果。结果那一次顾佑受了寒,顾西又一次被家法伺候。 即便顾西为了这个地方受了几次家法,她仍觉得自豪。毕竟这里是她跟贺铭的秘密基地,也是她能跟贺铭私下相处,安慰他、陪着他、理解他的地方。 但她现在却要毁了这里。 因为她不再是那个顾西,前身也不愿再留恋这个地方。刚刚那个蛊惑她毁掉这里的声音,应该就是前身的意识。 贺铭看着冲向城堡的顾西,心下大感不妙。结合刚刚顾西喊的那两个字,贺铭急了。 他紧追两步,想要抓住已经朝城堡抬脚的顾西。只可惜他终究是迟了一步,那个小城堡被顾西一脚踹塌。 贺铭拉住还要再踹的顾西,大声吼道:“顾西你疯啦?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把它搭起来的?” 顾西使劲甩手,沉着脸说:“我没疯,也没忘。但我现在必须忘记!这里不属于我,只要毁了这里,我们之间也算是彻底的清了。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你也不必再在人前维护我们一家。” 贺铭愕然,双手箍着顾西的肩使劲的摇,质问:“毁了这里真能撇清我们两家的关系么?你怎么跟那些人一样无知?” 顾西嘲讽一笑,问:“是我急着撇清么?当初是谁看着事败就从我们家出走,之后两个月都不回书院的?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今儿非得毁了这里不可。放心,我只毁我自己搭起来的东西,你的东西,我一块石子都不碰。” 贺铭气结,想要解释又什么都不能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西将东西毁掉大半。 东西毁了,顾西那郁结在心口的闷气消了不少,这才气喘吁吁的跟贺铭说起道理来。 “好啦,我的事办完了,现在该说清楚我们之间的事了。”她朝宁祁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她可没那闲工夫一个个的交代。 宁祁心思复杂的走向顾西跟贺铭,总觉得今日的一切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待宁祁走到近前,顾西这才掐着腰申明:“正如我刚刚说的,我们顾家现在已经不再是往日那个风光的顾家,我们现在是书院的奴仆。” “你们这两个人,一个是将我们顾家打压到这个境地的人家的孩子,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之子。按理,你们确实不能跟我们家再有牵扯。所以今后,还请你们见到我们一家子的时候,全当不认识吧。只有那样,才是对我们一家最后的尊重。” “别跟我扯什么昔日情谊,那东西在我上吊的时候就已经全断了。今儿我毁了这里,也算是跟你贺铭两清了。之前我对你确实有些怨怪,不过今后不会了。” “从此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啦,求你们千万别再跟今日一样插手我的事,我可不想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可行?” “不行!”贺铭义正言辞的拒绝。 宁祁深深的看着顾西,并不开口。 顾西头疼的朝两人挥挥手,就当那两人答应下了。她对贺铭说:“你那件事我没忘,放心好了。” 说完,顾西便踏着夕阳下山。 第六章 家法 山窝处,宁祁迎着夕阳看向背对晚霞的贺铭,问:“那件事是什么事?” 贺铭耸耸肩,心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嘴上却不肯承认,戏谑道:“怕是携手白头之类的山盟海誓吧。” 宁祁狭长的双眼轻轻一眨,斜了贺铭一眼,说:“你忘了顾西刚刚的话啦?她刚刚跟我们撇清了关系。” 贺铭转向那被顾西毁了的战壕跟城堡,朗声道:“难道你真听了她的话,今后再不管她?就算这里毁了,难道就真能断了我跟她昔日的情谊?” 宁祁背起双手,仰望天边火烧一般云朵,也笑了,说:“我们两家早有不和,但长辈从未阻止我们小辈私下相处。从前是那样,今后也必定是那样。” “你们不一样。别忘了你姓宁。”贺铭兜头浇了宁祁一盆冷水。 宁祁紧抿着唇,看着正在修复城堡的贺铭,坚定的说:“一样的,只要顾家东山再起,我们两家还是一样能自在相处的。” 这话,像是在说服贺铭,其实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贺铭失笑摇头,不再搭理宁祁。他仔细回想城堡原来的模样,竟发觉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且说顾西急冲冲的下了山,回了常先生的院子,就被气势汹汹的顾旭给拎回了草舍。 草舍处在书院的东北角,跟书院先生们的宿舍区隔了一个柚子林。 这片柚子林,原先是顾家的产业,所有的柚子树,都是顾家的人一代代种出来的。 只是现在这片柚子林属于书院。 顾西被顾旭拎着穿过柚子林,心想这一顿家法怕是比往时任何一次都要重。她有些后悔,但不害怕。 她后悔没替顾佑考虑,害得顾佑受了惊吓生病。所以对接下来的责罚是一点异议都没有。 顾旭一路上半个字都不说,面对幼子跟祖父母的询问也不予以解释,直接将顾西往安放祖先牌位的屋子一扔,抄起灵台上供着的藤条就抽。 这根藤条每两年换一次,足够坚韧。这一次顾旭是真没手下留情,足足抽了顾西十鞭子,直将她后背抽出血印子才收了手。 收了手之后,他便命顾西跪在祖先牌位前认错。 “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顾家的处境,再想想你今儿办的傻事,想通之后,你就自己跟祖先求饶吧。”顾旭终于开口。 等在门外的顾家两位老祖宗,还有顾旭幼子顾晟有心想要为顾西求情,但看着顾旭那黑沉沉的面容,他们竟开不了口。 顾家老爷子拄着拐杖,问顾旭:“那丫头又闯了什么祸啦?难道是将五亩田里的稻子全拔啦?” 顾旭运了运气,柔和了脸色之后便上前扶着两老往堂屋走,边走边说:“她今儿打了常总督家的大公子,连累佑儿发病,现在还昏迷不醒。” 顾家老太太赶紧追问是怎么一回事。 “孙儿也没来得及打听,只听那些书生说都是顾西那丫头打了常公子惹的。”顾旭这才发觉他好像没问过事情缘由,“祖父祖母也知道,顾西那丫头办事不过脑,就算问清楚了缘由,也定是她的错。” 老太太终究心疼小辈,叹息着让顾旭先去查个清楚。 “我们顾西虽冲动了些,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打人。虽说我们现在身份低贱,但也不能任人冤枉欺压。”老太太劝道。 老爷子瞪了顾旭一眼,说:“她还是个孩子,从小就那样,没坏心眼。我看你还是先去问究竟是个怎么回事,等弄清楚了咱们再罚孩子。” 老爷子心中苦啊,顾家落得这个下场,他责无旁贷,总觉得亏欠了子孙。 顾旭却坚持让顾西跪着,说:“我罚她,是因为她身为长姐,却不能好好的照顾弟弟,还害的弟弟差点丧命。祖父祖母就别为她说话了。你们先别着急,孙儿这就去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旭说完,便转身走了。顾晟追着顾旭到了门边,看得顾旭消失在柚子林里边才颠颠儿的去了顾西那里。 他矮小的身子紧紧的贴着门框,探出个脑袋看着跪直了身子的顾西,小声的叫到:“大姐,你疼不疼?我这就去老祖宗那里讨药来,你等等哦。” 顾西没有回头,却舒心的笑了,大声的交代顾晟:“大姐好得很,你还是好好的守着两位老祖宗吧。别忘了,这可是爹娘交给你的任务,让你照顾好两位老祖宗。” 顾晟一听,也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些重,当即让顾西先忍忍。而他,则责任心爆棚的回去照顾两个老人。 晚间,顾家的人全回来,也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更是对顾西不假辞色。 顾家祖母最疼护顾佑,想也没想就断了顾西的晚饭,还强硬的驳回了两位老人的说情,让顾西跪一个晚上。 这样的家法,顾西自小经历无数次,十次有九次是因顾佑而起。只是以前几乎没被荆条抽打过,跪得最久的一次不到两个时辰,还是跪在的垫子上。 可这一次,顾西跪在冰冷硬实的地面上,摸着空了一天的肚子,忍受着背后那火辣辣的疼痛,总觉得这屋里阴风四起,煎熬得很。 不知何时,总之顾西觉得膝盖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时候,屋里突然多了个人。 随着那个人而来的,还有一股子新麦馒头跟烧鸡的香味。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贺铭将一个包了一层棉垫子的蒲团丢到顾西面前,掏出火折子点了灵台上的蜡烛。 顾西总觉得恍惚间做了个梦,梦见贺铭那讨厌鬼竟然半夜三更的摸进了顾家的祠堂。 “真是阴魂不散,连梦都不放过。贺铭你滚,滚出我们顾家的祠堂。也不看看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就敢进来。”顾西迷糊着双眼嘀咕。 贺铭觉得不对劲,便蹲下伸手探了探顾西的额头,然后他发现顾西只是困迷糊罢了。 他轻声问道:“你跪了多久啦?”他总觉得心揪揪的,有些怪异。 顺着顾西微颤的双肩,贺铭心惊的看到了那一道道的血痕。“你挨揍啦?”他紧张的问道。 第七章 深夜造访者 顾西只知道自己现在有些神志不清,膝盖的刺痛,以及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正在交替折磨着她。 她只感觉到自己一脸一脖子的汗水正在哗啦啦的往下掉。 好在贺铭那温热的掌心覆到她额上之时,她有了片刻的清醒,然后痛苦的回到:“下山回到家之后就一直跪着。你怎么进来的?” 贺铭感受着顾西浑身的颤栗,当机立断扶起她,让她坐到蒲团上,这才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受罚,这才带了吃的来找你。瞧我,是不是很仗义,随时随地的为兄弟着想。” “兄弟?”顾西噗嗤一笑,“你的兄弟可真是随处可见,无关性别。” 行动间,顾西已经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回想起贺铭刚刚说的那一声兄弟,忍不住刺了一句。 正是那两个字,让深陷情网的顾西痛苦纠结,还得小心翼翼,深怕一个不好两人连兄弟都做不成。 那样卑微的恋慕,若是换成现在的顾西,肯定会直接否决,当机立断。 只可惜那时候的顾西就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贺铭不知是没听懂顾西的话呢,还是完全没在意,总之将顾西放在蒲团上之后,他便狗腿的给顾西端茶送水,还好心的给她撕烤鸡。 面对吃的,顾西很想有骨气的拒绝。可是吃饭天大的事,猫狗都知道要护食,作为有思想的人类怎么能拒绝得了食物的诱惑呢。 “那什么,”她厚着脸皮说,“这可不是我求你拿来的,也不是我闹着跟你要吃的,是你硬塞给我,我才吃的,你千万别本末倒置了哦。” 贺铭闻言微微一愣,当即吃吃的笑了起来,心想顾西这个性子还真是百年不变,即便她自那次上吊醒来之后遗失了一部分的记忆。 他把馒头跟烤鸡直接交到顾西手中,会心的说:“快吃吧,都是我硬塞给你的,你一点错也没有,更没伸手跟我要吃的。” 说完,他就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打算给顾西清理伤口。 那一道道的抽痕,印在贺铭的眼中,就跟抽在他身上一般,他都能感受到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 顾西没发现贺铭正对着她的背发呆,边吃便问:“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我们家的祠堂,就不怕被我爹娘他们发现?” 贺铭伸在半空中的手来回几次之后,终于泄气的垂在身子两侧,心不在焉的回到:“你爹娘他们不会发现的,你爹娘还有你祖父母都去了常先生家,你曾祖父母还有你小弟现在睡得可香了,只怕你把这屋顶掀翻,他们都醒不过来。” 顾西咽下口中的食物,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父母跟祖父母去常先生家中照顾顾佑她知道,不过曾祖父母跟顾晟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睡死过去。 “你下药啦?”她不得不怀疑贺铭。 贺铭耸耸肩,一屁股坐到顾西身边的地上,淡然道:“是别人动的手,想必是打算在你家搜出什么东西来。对了,你家有什么家宝之类的东西?” “家宝个毛线,我们家就那一片柚子林值点银子。不过现在那片柚子林是书院的,那些人还想找到藏宝不成?”顾西吃了半个馒头,喝了一大碗的热姜茶,感觉浑身充满了能量。 贺铭看着粗枝大叶的顾西,本想忽略掉她那一背的伤,但总也忍不住往她背上瞟。 听顾西这么一说,他只是含糊的说:“怕是想找点有价值的线索,比如能将你们一家子推进深渊的东西。或者直接给你们加点东西,让你们从此万劫不复。” 他这么说许是无意,但顾西却真真切切的听了进去,再也吃不下东西,当即站起来就想出去。 贺铭眼明手快的将顾西拉住,劝道:“你现在出去就是添乱,那些人既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进来,只怕是早有准备。你若不想让你家人受到伤害,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他既然知道有人进了顾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顾西却没往那方面想,她只想着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她定要将顾家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只是要搜出什么东西,她一点底都没有,不得不跟贺铭打听:“他们会放点什么东西在我们家?” 贺铭摇头。他也说不准,建议顾西好好的找找书房,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信件或是画啊什么的。 顾西白眼一翻,拿起馒头又吃开了。等饭饱水足,她就踮脚走到门边细细聆听。 院中寂静得很,除了山中传来的猫头鹰跟虫子的叫声,她就只能听到外边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跟自己的呼吸声。 等等,好像不止一道呼吸声,就连心跳声都杂乱得不像是一个人的。 顾西转头一看,果真见到贺铭那大脑袋正搁在她左边肩膀之上,就差那么一点,就真的靠上她的肩膀。 她第一次见到离自己这么近的贺铭,差点没尖叫出声。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在这么寂静的夜里,还是在这个阴风阵阵的祠堂里边,这样的行为能将人吓死么? 她伸手推了贺铭一把,小声警告道:“离我远点,你那呼吸声差点没把我吓尿。还有,你赶紧走,免得被人发现了,要传你闲话,到时候我可没工夫解释。” “那就别解释呀。”贺铭理所当然的说。 他又瞟了一眼顾西的背,嫌弃得直摇头,别扭的劝道:“趁家中没人,你赶紧去洗一洗,你那一身的味能呛死个人。洗好了赶紧上药,免得你病倒了,没人给我搭桥牵线。” 闻言,顾西终于回神,找到了贺铭深夜造访的原因。 “放心吧,我这个人体质出奇的好,轻易不会生病。至于那点伤就更好办了,等过两天痂掉了就没事了。你走吧,三天后我会让宁陵到麓水亭等你。她若是不愿见你,我也会给你带信的。”顾西无语至极。 她现在根本就没精力去管自己身上臭不臭,更没觉得那一点伤会让她生病。 贺铭一听就知道顾西误会了什么,也不急着解释,反而劝顾西快去洗漱。 “别烦我,我还得翻找那些人留下的东西呢,待会还会出汗。你要受不了就麻溜的走。”顾西一脸的不耐烦。 第八章 出事了 贺铭最终也没走,跟在顾西身后,将顾家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搜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后,这才走了。 贺铭走后,一个身着灰褐色短打的蒙面人,从顾家的茅房出来,深深的望了一眼灯火刚刚熄灭的顾家祠堂,一翻身出了顾家的院子。 出了顾家之后,那人迅速闪身进了柚子林。 贺铭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顾西放下心来之后,又跟之前一样乖乖的跪在祖宗牌位前。那个蒲团,还有吃剩下的鸡骨头,全被她丢了。 天将亮,顾旭夫妇终于回来,站在门外叹息了一阵之后,才解放了顾西。至于他们有没有发现两老跟顾晟的异状,那顾西就不知道了。 得到解放的顾西困倦至极,原想着趁早先将昨日的回信送到麓水书院南苑的女子学院去。 可是她现在不仅眼皮打架、浑身乏力,就是双腿也都痛得很,便选择先洗洗睡下。 顾西睡觉期间,书院里又出了事。 顾母席氏跟顾家祖母蓝氏所在的书院针线房丢了东西,全都是贵重的锦缎,总共十数匹之多。 几经调查之后,有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顾家婆媳。只有这两个人有那个能力拿走那些锦缎,也只有她们懂得什么样的锦缎价位高。 重要的是,最后接触那些贵重锦缎的人,正是顾家婆媳。 都说祸不单行,身在锅炉房的顾家祖父,以及身在马棚的顾旭也都出了事。 顾家祖父顾史一时疏忽,不仅将书院的饭全烧糊了,还失手烧了大半个厨房。当然,这都是小事,有人告发顾史拿了库房的鲍鱼跟燕窝。 至于顾旭,问题就简单一些。他负责的那一片马场里的马不但全病了,还有几匹良驹丧命。 其中一匹还是先帝御赐给书院的西域汗血宝马。光是养死那一匹,就够顾家诛三族的。 更别说其中还有一匹马是常永林的。 常永林仗着自己是邕州总督常明堂之子,没经书院山长的同意,直接让人从城里调来了官兵,将顾家的人全都绑了。 顾西是在半梦半醒之中被人吵醒的,那些人叫嚣着顾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在大肆搜刮。 顾家两老护着才五岁多点的顾晟,坚守在顾西房门外。 顾西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胡乱穿上衣服,扒拉了自己的一些私有物品,用一个特质的布包绑在腰上之后,这才开了门出去。 门外,常永林阴仄仄的背着手看向她,指着她的屋子吼道:“给本公子进去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广场当众检查,一件也别落下。” 早就候在他身后的人一哄而上,不顾顾家两老的阻拦,直接进了屋。 顾西是没什么想法的,反正她的东西没问题。 然顾家两老跟常永林却不那么认为。 闺房女子的东西,尤其是她常穿戴在身上的贴身亵衣裤什么的,哪能曝于人前。 那是对一个女子极大的侮辱,失了名节的女子,在这个封建时代难以生存。 顾家两老誓死捍卫顾西的名声,不惧那些人的拳脚,在屋里抢夺顾西的贴身衣物。 顾晟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还是帮忙拖那些人的后腿。 顾西在屋外摩拳擦掌,计算着该怎么出力才能出奇制胜,将常永林抓为人质。 许是常永林早已经下了死伤不计的命令,屋里的人很凶残,对顾家两老以及顾晟那是半点不留手,很快就打晕了顾家老祖母,把顾家老祖父一边腿打断,还将幼小的顾晟从窗里砸了出来。 顾晟被砸出来之时,顾西也动了手,直接以蛮力硬碰硬,从常永林的随身护卫们手中将常永林揪了出来。 作为硬碰硬的代价,顾西的肋骨怕是断了好几根,左肩上也多了个大窟窿,脸上更是多了两道划痕。 常永林没想到自己会栽在顾西手中,因此这一刻也是懵的。等他从懵逼中回神,他的那些手下早已经被迫停手。 可是面对晕过去的两老跟蜷缩在一边小声哼哼的顾晟,顾西的怒火可想而知。 她知道常永林这人心狠手辣,既然盯上了顾家,定会将顾家整得家破人亡,再也缓不过劲来为止。 在顾家之前,常永林已经在京城毁了两个地方提拔上去的寒门官员。 这个年月最可怕的一点,便是犯错的人永远有理,绝不会受罚。被害的人永远活该,就算真相大白,也没人会去怪罪那些身处高位的始作俑者。 这个天下的法则,只是为平民设立的。无权无势也无财的人,才会受到律法的约制。 如今的顾家,举族为奴,根本就没法跟常家那样的权势大户为敌,唯有一再被打击迫害。 顾西被家人的惨状激得失去了理智,想也没想就废了常永林一边胳膊,这才胁迫他下令让人给顾家两老还有顾晟请大夫。 “你现在就是杀了本公子也没用,你们全家都犯了死罪,谁也救不了你们。你若想多活几天,最好放了本公子,乖乖的带着那两个老不死还有那个小孽障去广场,说不定本公子心情好,还能赏你们个痛快。”常永林强忍左臂的疼痛,残忍的说到。 把先帝御赐的宝马养死,就是先帝再生,也不会轻饶了顾家。那可是大不敬,若是往深里追究,便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越想常永林就越是得意,心想这根眼中刺总算是被拔掉了。接下来只需把文渊阁大学士一党一一拔除,那就差不多了。 顾西不知道自己一家怎么就犯了死罪,她以为那些人是仗着昨夜潜入顾家投放了东西,才整出来的事。 因此她质问:“你们凭什么说我们犯了死罪?难不成我们家有什么禁物?” 常永林一听便知道顾西还不知道书院里的事,便好心的让紧张的围在一边的护卫告诉顾西实情。 顾西得知实情后,第一反应就是拧断常永林一根肋骨。这件事铁定跟常家脱不开关系。 一心折磨常永林的顾西,完全没察觉到那一枚朝自己射来的毒镖。 第九章 双方对峙 此时的顾西只知道,她曾祖父母跟幼弟正被人跟破布一样拖拽着,扔在了她面前。 “你要是不让人请大夫来,不对我家人好些,你就会死在我手上。你是知道的,我们家现在没有了活路,我这个大力无穷的人,唯一的想法就是杀一个赚一个,灭一双是一双。”顾西威胁道。 只是她的威胁最终没能兑现,才刚刚折了常永林三根肋骨,就被毒镖射中颈部,鲜血如柱般喷涌。 常永林捂着胸口,一个反手将中毒无力的顾西掀倒在地,一脚踏在她脸上,抢了护卫的刀举手一挥。 千钧一发之际,常永林被一个红衣男子踹翻在地,顾西也被人从地上抱起,常先生适时出现在顾家,在混乱之中为顾西止血解毒,还为顾家两老跟顾晟治伤。 顾西醒来之时已经身在广场,书院武生们正严阵以待,护在顾家人跟前。 武生的对面,是带领官兵的常永林一行人。常永林身边,是总督大人的御用师爷。 广场的中央,书院的先生们正在激烈的争论,山长宁惑面色黑沉的看着争执的两方人马,并不发言。 广场四周,被书院的学子重重包围。就连南苑的女学生也都在场。 顾西转动沉重的脑袋看了一圈,见到家人们都还算好,便关注起场上的形势来。 常永林一如既往的嚣张得意,哪怕伤了肋骨跟胳膊,也傲然的站在人前。顾西不得不怀疑自己下手轻了。 宁祁站在宁惑身后,一脸的焦急与乞求,似乎正在努力说服山长什么事。 武生的最前端,是一红一蓝两个少年。顾西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恍惚记起她中毒镖之后的事。 好像就是那两个少年带着武生们去顾家救了他们一命。 如今的广场之上,站在顾家这一边的学子不少。他们似乎正在跟常永林为首的那些人分庭抗礼,不让常永林草率下定论。 顾西觉得很奇怪,不知那些学子为何要维护已经被贬为奴的顾家。难道这个书院里边还有什么特权不成? 如若不然,那些学子怎么可能那样胆大,敢跟官府叫板。 顾旭跟顾史义不容辞,站在己方首位,不仅为自家辩驳,也据实回答那些人的提问。 顾西睃了场上两圈之后,一点不意外的笑了。贺铭果然又玩起了失踪,只怕这事不了,他势必不会出现。 亏她昨晚有那么一刻觉得贺铭人还不错,之前的事怕是前身误会了他。事实却是前身没看错,是她眼力不行。 见到顾西醒来,仍在病中的顾佑虚弱的靠过来,无需顾西开口,他便将前因后果简明扼要的说了出来。 “书院里的书生们有自主裁决是非对错的权力,无需经由官府插管。只需查出事情的前因后果,证据确凿后,就能让山长上书朝廷处决当事者。这一权力,是在成立书院之初,太祖皇帝亲赐的。是郑公子跟温公子发动了书生们去救的你们。” 顾西点头表示明白,问:“曾祖父他们怎么样啦?顾晟呢?” 顾佑细声细气道:“他们都没事,伤得不重,只要好好养上一阵就能好。倒是姐姐你,现在不仅受了伤,还中了毒,比较麻烦。” 顾佑一句都没提事件本身。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自己也说不清。他也是被人从常先生家直接绑来的。 顾西看着场中僵持的场面,以及常永林那阴险的笑颜,问道:“山长他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吧?” 顾佑点点头,很是善解人意道:“山长可为难了,既不相信那些事是我们家的人干的,又不好对抗官府。那个常公子已经让人把书院全围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万秀秀好奇的问道:“针线房里边是不是落下了我们祖母或是我们娘的东西?马场里边是不是有人在马料里边下了药?厨房的库房里少的东西,是不是都在我们家的厨房里呢?” 顾佑惊奇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问:“姐姐是怎么知道的?死掉的那匹马的肚子被刨开,说是吃了竹节虫才死的。前儿的时候,爹不是在马场外边捡了两只竹节虫嘛。有人就说一定是爹故意找来喂的马。因为他对皇上的裁决不满。” 果然是这样。顾西了然的点头。难怪她跟贺铭将顾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可疑物品。 那些人不是为了栽赃投放东西而去的顾家,而是为了从顾家拿到罪证。至于顾家厨房里边的鲍鱼燕窝,以及一些贵价的补品,全都是贺铭给的。 “那些锦缎找到啦?”顾西问道。 如今唯一没出现的罪证,只剩下那十几匹锦缎了。 顾佑摇头,说:“就算没有那十几匹锦缎,我们也很难洗去罪名。温公子他们正在为我们争取时间,好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查清楚。不过书院学子想要获取自主调查的权力,需得山长首肯才成。以前书院有两个山长,只需一方首肯就成,如今嘛……”很难。 顾西不抱任何的希望,忍痛坐起来看着三十几个先生分成两派,正围着宁惑各说纷纭。 这件事分明是某人有计划设计的,挑的时间也正好。再过半个月就是太祖皇帝的诞辰,新皇要在那天拜祭太庙的事早已经昭告天下。 这个时候,要是爆出顾家的人犯了大不敬,将先帝御赐的宝马毒死了,后果可想而知。 顾旭父子更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这才不得不借助书院学子们的力量,想要逼宁惑交出那个权力,好让顾家能为自己正名。 本来被贬为奴就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要是再被诛九族,那岂不是冤枉得很。 那些人的手段不可谓不阴毒,完全没打算给顾家活路。就是那些跟顾家沾亲带故的人,他们也不曾放过。 顾史凄然的看着默不作声的宁惑,沉声道:“我们顾家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自信天理昭昭,总能还我们顾家一个公道。即便我们顾家此次惨遭不测。” 顾旭凛然接口:“小人长戚戚,君子坦荡荡。若真无愧于心,就是让学子们查一查又如何。” 第十章迫于形势 不得不说,顾家父子这招先声夺人走得很高明,逼迫得宁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能。 宁惑一党,应该是常永林为首一党的先生们强词夺理,质问顾家父子哪来的颜面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意图模糊事件的本质。 宁惑面上的为难与担忧非常的应景,并不直接拒绝,也没有正面答应。他在思量,想等站在他一边的书院先生败阵再出面。 宁祁最是了解宁惑,一看就知道宁惑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他失望伤心,又不能拆自家祖父的台。 身为宁惑的孙子,他要是当着众学子先生的面揭底,那他就是大不孝。 哪怕站在了正义的一边,也没人会赞他一声好,反而会拿他的不孝当说辞。孝道至上的年代,不孝的人到哪里都会被人指点。 但他的良心不容许他坐视不理,他的情感驱使他无论如何不能让顾家的人无辜受害。 他站出来主张:“若是书院里的学子过半人数认同顾家的主张,那么就请山长点头答应吧。” 红衣温骏跟蓝衣郑霆随声附和,一时间站在顾家这一边的学子也都起哄,要求将决定权交到学子们手中。 宁惑面色不变,但眼神却有些幽深,看向常永林。他这是在给常永林传递信息。 事情是常永林惹下的,该怎么收尾就看常永林自己的了。 身为书院的山长,宁惑深知学子们的影响。这件事一个办不好,别说他这个书院山长了,就是他们背后的张相爷等人也别想好过。 这件事办得并不高明,宁惑做出了抉择,不打算蹚这趟浑水。常永林惹出来的乱子,就由他本人自行承担。 于是宁惑在常永林意外的注视之下,全了书院书生们的请求,让书生们投票裁决。 常永林一看就知道宁惑不会站在他这一边,当即豁了出去,嚷道:“那就当场决定。在场的学子若是愿意由书院自行调查此次事件的,就站到顾家那一边。反之,则站到本公子身后。” 书院派首领,书院的经论先生(相当于现在的训导主任)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紧接着就是学子代表(也就是那时候的学生会主席),书院的斋长宁祁代学子们出面反对。 “在场的学子并非书院的全部学子,常公子莫不是忘了,为了进京参加科举,顺便代表书院跟着新皇去太庙祭拜,有两百多学子正在进京的路上。”宁祁觉得这一下足以拖延好几天,足够新帝得知顾家的情况,并作出决策。 顾家该何去何从,光指望他们书院里的学子远远不够。 郑霆嘲讽的看着宁祁,眼神无比的幽深阴翳。但他却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宁祁,顺道拉了温骏一把。 红色绸衣的温骏是那样的扎眼,俊雅无双的温骏面上是一贯的邪魅之笑,魅惑的朝常永林眨了眨眼,风流不羁道:“常公子既答应了让书院的学子们自行决定,那就不要过多干涉为好。常公子虽是总督大人的儿子,却没有功名在身,私自调派官兵似乎不妥呀。” 常永林原本绷着脸的立即黑沉,射向温骏的眸光无比狠厉,惊得温骏夸张的后退两步,捧着小心脏向郑霆撒娇,惹得众书生轰然大笑。 顾旭等学子们笑声停歇一阵,这才问宁惑:“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们一家是不是还能住在草舍?我祖父母还有幼子以及我长女的伤,能否请大夫医治?” 宁惑终于说了第一句话:“自然是能请大夫医治的。只不过所有事情全指向你们顾家,你们暂时住到执法堂去吧。等到真相大白之日,老夫再亲自送你们一家子回去。这之前,也只能先得罪了。” 他语气谦和,态度恭谨而真诚,适时的向众学子们传达他的刚正与谦恭,并不因顾家如今沦落为奴而故意为难他们。 至于有多少人相信他的表演,那就只有在场的学子自己心里清楚啦。 常永林对宁惑的安排有意义,靠在师爷身上勉力大声反对:“他们一家子全都是重犯,怎能关押在执法堂。就算现在事情仍未查清楚,但他们作为嫌犯,就该被收押到知府衙门的大牢里。” 扶着常永林的师爷终于发挥了他的作用,以身份施压:“我们公子没有功名在身,但小人是受了我们总督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犯事之人。就算你们书院学子有权自行审理案子,但人犯却不能留在书院。” 宁惑闻言再次恢复原先的为难本色,低下头故作深沉,像是在思考对策一般。 一边的宁祁大感不妙。祖父这样的态度算是默认了常永林他们的做法,并不打算插手阻拦。 他虽是书院的斋长,然权力只是帮书院里的先生们管理学子们的日常,并对违反书院院规的学子们做出相对应的责罚。顾家的事,他也只能帮到这份上。 顾旭父子一看宁惑,便知他们无法留在书院。宁惑之前迫于形势允许书院学子们自行选择,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如今他们顾家的人,也只能迫于形势落到常永林手中。 顾西看到这里,不禁无力的躺了回去,失望的喃喃:“完了完了,本以为破了死局,原来还是没能逃出黑寡妇的毒网。” 顾佑虽然社会阅历不多,但他这个年岁的少年,该懂的事还是懂得的。他同样虚弱的躺在顾西一侧,伤心自责道:“全都怪我,若不是我到课院偷听先生讲学,姐姐就不会得罪常公子,我们家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席氏蓝氏在一边听着,有心想要劝慰顾佑几句,但又不知从何劝起。 席氏性子爆,一巴掌拍在顾佑瘦弱的肩膀上,骂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脑袋上扣,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就算你姐姐没揍那小子,我们家也会有今天。我们家的人一日不死,某些人就一日睡不安寝。” 蓝氏心疼的摸着顾佑的脑袋,温声道:“你娘话粗理不粗,这件事跟你无关,都是长辈们的错,连累了你们。” 落到常永林等人手中,顾家的活路只怕断了。哪怕侥幸存活,有死伤也是在所难免的。 第十一章 体验一番 郑霆跟温骏两人对这样的结果还挺满意。比起原先的死路一条,现在多了一条渺茫的生路,也算是件好事。 郑霆面带歉意,不无遗憾的冲顾旭父子施礼,保证道:“虽没能让你们留在书院,但学生一定会在那之前将你们救出来的。” 顾史表示理解,也很难感激他二人能在这时候仗义出手,组织了这一次学生运动,为顾家争取了一个能查清真相的机会。 “能有这样的结果,老夫就很感激啦。等顾家从这监牢中出去,证了清白,我顾家定会摆宴道谢。众位的恩情,我们顾家没齿难忘。”顾史带着顾旭朝站在顾家这边的先生学子们作揖。 蓝氏带着苏氏也上前,跟着屈膝。 常先生见大势已去,干脆耍赖说是要跟着顾家的人到牢中去。 “老夫当年从太医院出来之时,曾跟先皇求了道令牌。只要那道令牌在手,就算是新皇在这,都得答应老夫三个条件。如今老夫就用了第一个条件,那便是到牢中为顾家人疗伤治病。”常先生将常年挂在腰间那块不起眼的铜牌取下道。 常永林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强打的就精神也开始涣散。如今听到常先生这么一说,他便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钱师爷见状,赶紧让人将常永林扶到躺椅之上,恳切的求常先生:“二老爷,我们公子可是二老爷的亲侄孙,您可不能光顾着外人,不管我们公子的死活呀。” 常先生胡子打颤,瞥了一眼神色痛苦,脸上满是冷汗的常永林,冷冷道:“这一点伤死不了人的。你们总督府上不是养了三五个大夫嘛,让那些人来给他治就成。老夫现在不得闲,还得给顾家丫头配药解毒呢。” 说完,常先生便甩袖离去。他还得回家收拾用得上的药草,顺便将那两个小学徒带上。 顾旭父子,还有蓝氏婆媳对常先生那是感激不尽,除了不停的作揖道谢,还真就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啦。 常先生背着手受了那四人的礼后,这才一本正经道:“当年若非你们家老太爷,老夫只怕就死在那深宫里面了。如今,就当老夫报答你们顾家了吧。” 顾旭忙道:“先生说的什么话,自该是我们顾家欠您老的。老先生在书院三十几年,不知为书院做了多少贡献,早就报答了曾祖父的恩情了。” 顾史跟着附和,再次真诚的双手抱拳,行了个武生礼,这才歉意道:“本不该麻烦先生的。只是我父母年岁大了,还受了伤,我那三个孙儿更是受伤的受伤,受惊的受惊。监牢中阴暗潮湿,也只能厚着脸请先生帮忙啦。” 常先生随意的挥了挥手,说了句客气,就带着人先回了医药房。 钱师爷担心常永林,当即也不管常先生说要跟着一起去府衙的事,直接让人将顾家的人锁了带走。 郑霆看着官兵气势汹汹朝顾家的人奔去,当即率领武生们护在顾家人身边,冲着宁惑的方向大吼:“宁山长,既然我们学子有自主权,那人也该由我们学子负责押送看管。学生愿带着十数学子前往府衙大牢看管顾家人。” 宁惑看了钱师爷一眼,见钱师爷早迫不及待要回城,闻言只是挣扎一下也就冲他点头。他扮演老好人,让郑霆他们要好好照顾顾家的人。 然他点出来的人,大半都是站在常永林那一边的学子。 事到如今,郑霆跟顾旭父子也没指望事事如意。只要有自己的人在,那就什么都好。 当即,学子们便自主抬了顾家两老,还有顾西三姐弟,夹在官兵之中进城。 府衙的监牢,比想象中的还要阴暗潮湿,脏乱不堪。才一进监牢的大门,顾西就闻到了一股子腐臭的气息。 那些味道很杂,有屎尿的气味,也有因潮湿而沤出来的霉味,更有肉体腐烂的尸臭味。 越是往里走,气味就越是分明。新鲜血液的铁锈之气扑面而来,关在牢房中的人更是姿态万千。 顾家所犯的事是极重的罪,被收押在监牢最底的死囚间。也不知是官府故意安排呢,还是没有男女分押的条件,顾家九口人全关在了一处。 才在霉腐之气丰盈的牢房中安置妥当,一直昏睡着的顾晟就被一声声的怪叫惊醒,哭着喊着要娘。 郑霆站在牢房门外,看着将就着躺在新换的干稻草上的顾家人,眼神不自觉幽深。 他盯着正在点头哈腰,一个劲的跟顾史父子请罪的牢头,双拳捏得死紧。 也正是这时,温骏如郊游一般带着几个学子进来,命令牢头将牢房的门打开。 “这知府衙门还真穷,连张破被子都没有,寒酸得很。亏得知府大人还整天上秀华楼吃酒听曲,也不留点银子整整这牢房。”温骏嫌弃的环顾四周。 许是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过于滑稽,要么就是他说的话幽默,原本正争相着扒着栅栏喊冤的犯人们居然哄堂大笑。 郑霆无奈的看着温骏,问道:“你怎么来啦?” 温骏跟只无骨虫般挂在郑霆身上,毫无形象的说:“本公子这不是闲着没事,听说这监牢日子精彩得很,便让人带了些东西来,打算在这牢中体验一番。” 说完,他便让跟在他身后的人,将带来的东西拿进刚刚被打开的顾家的牢房之中。 郑霆看着那些足够顾家的人用上一年半载的好东西,差点没憋住笑出声,伸手推了推温骏搁在他右边肩膀上的脑袋,骂道:“体验什么不好,非得来坐牢。既然你愿意,那就赶紧滚进去。” 温骏嘟着棱角分明的双唇缠着郑霆一阵撒娇,惹得牢中的汉子们再次大笑,甚至起哄之后,这才大摇大摆的进了刚刚被他指挥人装饰一新的牢房之中。 不久之后,常先生也到了,见到堪比红楼小阁的牢间,那原本板着的脸竟不自觉抽了抽。 牢头恭敬的站在牢门外,跟常先生解释道:“这都是温公子的手笔,跟小的无关。二老爷,总督大人已经让人跟小的打过招呼了,委屈您老人家这期间跟小的在外边的监房挤挤。” 常先生充耳不闻,背着药箱命令:“给老夫开门。” 第十二章 强势归来 监狱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然也是极其凶险的。对于顾西而言,她才在牢里待了一夜兼大半天,就已经将这一辈子所有的惊吓都受了一遍。 “都是酷吏!那些冤死在狱中的无辜百姓,难道都不会变成厉鬼回来讨公道?”顾西被尖叫声闹得整晚都没能合眼。 倒是顾佑兄弟吃了常先生的药之后,睡得挺好。然在顾西看来,他们在睡梦中定是做了很可怕的梦,整晚都不安稳。 常先生自进了这里之后,几乎没说几句话。他那黑沉的脸,以及眼中流露出来的狠厉,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和蔼包容的老先生。 听了顾西的话之后,常先生难得的叹息了一声,艰难的说:“冤死的人也怕夺命阎王。对于那些厉鬼来说,这些酷吏比黑白无常更可怕。相比起流连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一次次的回想自己的惨痛经历,他们更愿意跟了黑白无常去阴间,喝了那孟婆汤投胎来得实在。” 这是个相当沉重的话题,顾西觉得自己有点明白,又有些听不懂。 然她注定是要大彻大悟的,因为夺命阎王已经气场全开的来了。 常永林就像是个涅槃重生的火鸟,坐在抬椅上,被人抬了进来,在顾家等人跟前晃了一圈之后,傲然冷笑着离去。 不久后,便有官兵到牢里提人。 顾西,身为奴仆,却以下犯上,差点将贵公子常永林弄死,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这罪是没法免除的。 书院学子们投票还没出结果,官府没法动顾家的人。然顾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伤的人,常永林若是不对她下手,那他就不配当反派。 于是顾西毫无意外的享受了一把被上刑的滋味。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狱卒,顾西总算是明白了常先生的话。 常永林捧着肋骨,不带一丝情绪命令那两个拳头上缠了厚厚一层布带的狱卒:“有多大力就给本公子打多大力,照着她的肋条子打,一定要将她的肋条子全给本公子折了。” 你以为这就是命令的全部? 不不不,你还是不够了解人的阴暗面。 “她要是在本公子解气之前断气,那你们两个就做好替她受罚的准备吧。”常永林凉凉的说完,就一脸期待的看向顾西。 顾西朝常永林露出一抹特别诡异的笑,咬着牙等待那些拳头落下。 第一拳,顾西理解为那个年轻的狱卒还带点良心,肋骨虽没断,但内脏肯定受到了打击。 第二拳,好吧,真特么的疼。顾西差点没嚎叫出声。她听到了刚刚被接回去的肋骨再次断裂的声音。 幸运的是,那恐怖的第三拳没能落下。 郑霆将那两个狱卒全都打倒在地,抬脚就去踹常永林。 若非常永林学乖了些,身边带了不少护卫,这才没被踹到。 郑霆言简意赅警告道:“你够了,别把后路全断了,将来后悔。人我带走了,你有什么不满只管冲我来。” 常永林岂是那种受人威胁之人,尤其是现在,这里是他的天下。他让人将郑霆团团包围,反过来警告:“本公子好心提醒你,你可是我们这一边的,别在那里装好人。你若真想给你家里人留条后路,那就给本公子把那丫头全身的骨头全拧断。” 双手难敌四掌,郑霆发现他没法将顾西带走。但他能护住顾西一阵,说不定能坚持到有人来救他们。 怎么说呢,世间有许多事就是这么的神奇而微妙。正在常永林打算不顾郑家的交情硬上的时候,宁祁兄妹来了。 宁祁疯了似的扑到顾西面前,跟着郑霆一同对阵常永林等人。 常永林却看着朝这边款款而来的宁陵发痴,连郑霆将顾西从刑架上解救下来,跟宁祁扶着从他二人身边走过,常永林也没发现。 宁陵暗自得意。常永林的表现取悦了她,故此对顾西被救下的事视而不见。但她却是要表明立场,在外人面前装个样子的。 这不,在顾西被扶着经过她跟前的时候,她还是面带担忧的问了一句:“顾姑娘没事吧?”然后才转对常永林嗔他,“常公子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对女子下这么重的手。顾家就算是落了势,那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话到后面,无疑是给常永林提了个醒,顺道火上浇了油。 常永林这才反应过来,指着几经昏厥的顾西命令他的人:“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伤了你们公子的狗奴才被人带走了么?还不给本公子抓回来好好伺候一番?” “确实是她故意伤了你么?” “是她故意下的手!”常永林想也没想答道。话才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宁陵却跟只蹁跹的蝴蝶一般,面露惊喜的朝来人喊道:“贺公子,你可算来啦。你若是再不来,顾姑娘只怕会更怨我们宁家啦。” 这是什么话?顾西表示她有听没有懂。但她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让郑霆将她扶回牢房。 贺铭只看了顾西一眼,并未过来询问,转而走到宁陵身边,冲她微微一笑,这才质问常永林:“你打她啦?” “她?”常永林怪叫,“莫非你指的是顾西那小贱货?本公子还真就打她啦。她一介奴仆,居然敢伤官家子弟,就是当场杖毙都不为过。” 贺铭招来书院的武生,让他们拦住常永林的人,从容的掏出来一沓纸张,递给常永林道:“这是上京的书生,还有书院超半数书生的请愿书,他们都愿意为顾家作保,同意书院学子自行调查那些事。这里还有皇上的圣谕,说是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本公子处理。不知本公子是否能凭这封圣谕,将顾家的人从你总督府下辖的知府牢房带走?” 不得不说,贺铭投出的石子过大,用力过猛,将常永林那本就晃动不安的心湖激起了惊涛骇浪。 他本想趁机缴了那些请愿书,对贺铭的话充耳不闻,忽略掉那所谓的圣谕。 然皇帝的圣旨,岂是他一介州府总督之子能违抗的。 第十三章 搭桥牵线 最终,常永林不得不带着人含恨的咬牙离去。 宁陵巧目盼兮,乖乖巧巧的跟在贺铭身后,往顾家的监牢走去。 贺铭脸色不怎么好,也没怎么多留意宁陵。他沉着脸走到顾家的监牢外,命令闻讯匆匆赶来的牢头赶紧将顾家放了,并要求道:“人来时是你们当成犯人押解来的。如今本公子却是要你们八抬大轿将人全给送回书院去。相信你们家大人已经收到消息,赶紧下去准备吧。” 牢头叫苦连天,觉得他一下子得罪了两方势力,有些得不偿失。常家是地头蛇,他得罪不起。贺铭是皇帝的人,更是他不能无视的人。 跟牢头一样苦恼的,还有邕州知府连青松。他本就对常总督有所不满,认为总督大人不该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没有功名的常永林。 只可惜总督是他的直属上官,不仅有管辖他们这些地方文官的权力,还能调动地方的驻军,相当于这邕州省的大王,他也只能听从调派。 如今收到皇帝的亲笔密信,连青松可谓是大松了一口气,当下让人为顾家准备好轿辇,一路喜气洋洋的将顾家的人送回书院。 至于那份放在他案桌之上的学子请愿书,他只命人打包好,直接走明道,送去京城。 至于那些请愿书最后能不能顺利到达皇帝手中,就得看天意啦。 总督府里边,常永林气得将屋中的东西全摔了,还愤然的让人抬他到总督府衙找常明堂。 常明堂看着肝火大动的常永林,只是微抬眼皮,斥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屁大点事就把你恼成这样,本官还能指望你什么?顾家的事,本就是你操之过急。别担心,爹早已经为你安排好后路啦,你只管等着便是。” 常永林一听当即换上一副好奇的容颜,笑意满满的询问常总督有什么安排。 “爹总不会害你就是了。你这几天先好好养伤,等好些了,便带着聘礼回京到郑家提亲去。”常总督邪气的笑着,儒雅的脸上满是算计。 还不到不惑之年的常明堂,看着俊逸非凡,是个特别有气质的帅大叔。只可惜那眉眼之间的奸猾,将原本的好形象损了大半。 常永林却怀疑自己听到的内容,狐疑的问常明堂:“爹是让我去郑家提亲?跟谁?” 常明堂威严无比的瞥了常永林一眼,不容反驳道:“我明白你的心思。放心吧,宁家那丫头你若真喜欢,只管纳了当二房便是。你现在就去郑家提亲,对象是郑家长房嫡次女,郑霆他亲妹子。只有跟郑家联姻,郑家才能帮你收拾顾家跟温家。” “可是爹……”常永林还是很疑惑。 常明堂冷哼一声,直接打断常永林道:“宁家即将大祸临头而不自知,即就要步入顾家的后尘。你且等宁家落败,纳了那宁家丫头便是。”知子莫若父,常明堂怎会不知儿子担心什么。 常永林听了父亲的话后神情有些微妙,似有不甘,但又很解气。 此时的监牢里边,顾西的肋骨重新被正好。常先生气得直骂:“有其父必有其子,都不是省心的主。常家出了他们两父子,还真是有损祖宗名声。我说顾西丫头啊,你也该消停消停,你这一身的伤要是养不好,说不定今后就只能恶疾缠身,再不能随意跑动干活咯。” 席氏在一边抹泪,原本硬气豪爽的她现在跟个泪人似的,拉着常先生问起顾西的伤情来。 顾旭父子唉声叹气,既为所发生的事犯愁,又觉得对不起家人。他们拉着贺铭问起了他的来意。 “晚辈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过去,所以早早就请了圣谕,全权接手这件事,没成想还真就被晚辈料中。圣谕还没到,顾家就出了事。放心吧,皇上让晚辈告诉两位,说是他不会放弃顾家,不会任人踩踏顾家的。”贺铭交给顾史一封信,说到。 顾史看到信封上那个皇帝私鉴,当下拉着顾旭朝着京城的方向叩拜。 至于那信笺上的内容,也就只有顾史父子才清楚。 事情终于有了转圜的余地,顾家的人不再绝望,难得的露出了笑颜,跟郑霆等学子说起了趣事来。 宁祁兄妹被遗忘在角落,神情都颇为落寞。 不同于宁祁的心虚歉意,宁陵只是觉得她不受重视,颇为不甘,也特别的烦躁。 她发现贺铭在进了监牢之后,就再没望她一眼,似乎早已经忘了她的存在一般。 这让一向是众人焦点,还被贺铭苦追两年的宁陵很不是滋味。 不得不说,十四五岁的少女,尤其是宁陵这种纤纤弱质的貌美女子,若是作一副欲言又止、欲语先泪的模样朝你款款而来,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那种魅力。 贺铭被宁陵凄美的模样晃花了眼,竟忘了目前的处境,露出姨母笑,看着宁陵在顾家长辈面前低语认错,担忧问询,眼中的欣赏之意更胜从前。 顾西将一切都看在眼中,除了赞许宁陵演技惊人之外,还真就只能承认她会装。她更是对席氏还有蓝氏一本正经敷衍宁家兄妹的行为叹为观止。 原来这世间还有她母亲跟祖母这样的人,总能将违心的话说出圣人的高度,让宁陵那伪善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极为顺眼。 顾西忍不住善心大发,笑着对贺铭说:“小铭铭啊,宁姑娘跟宁公子好心前来探望我们,刚巧我们不方便送人,还请小铭铭替我们一家子送送他们吧。在这死牢里边,也不能请他们兄妹坐下吃杯茶,挺不好意思的。” 经顾西这么一提醒,顾旭等人这才反应过来,不无遗憾的起身送宁祁兄妹。 顾旭还很上道的拜托贺铭:“贤侄就再辛苦一次,代我们送宁公子他们回去吧。贤侄这些日子奔波也辛苦得很,先一步回书院好好洗漱歇息吧。” 蓝氏难为情的拉住宁陵的手,歉意道:“等我们回了书院,再请你们兄妹到草舍吃杯茶。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实在是不方便得很。” 于是贺铭神情微妙的带着宁祁兄妹离去,留给顾家一个风尘仆仆的背影。 第十四章 开始行动 也不知是舟车劳顿的原因呢,还是本就不大高兴。送宁陵上了马车之后,贺铭便板起了脸。 若是认真看的话,就会发现贺铭的脸不是一般的黑,而是极其阴沉,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宁祁骑马走在贺铭一侧,忽视贺铭的沉默问道:“你早在事发之时就已经开始计划了这一切了对不对?” 贺铭给了宁祁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继续赶他的马,不作任何的回应。 顾家出事之前,他就收到了父亲送来的信。本以为父亲跟文渊阁的人能压得下郑祭酒那一党,结果还是没能算计过那些人。 在战场上打拼几年,贺铭深知未雨绸缪之理,便亲自上京,觐见皇帝求了一道赦令跟一封御令。 赦令是用他那几年在战场上的军功换来的,为的是在关键时刻能保顾氏全族的命。 御令就是刚刚他说的,将顾家的事全权握在自己手中,亲自上手彻查相关事宜。 宁祁也不指望贺铭能回答他,只是继续说自己的话:“顾西受了很重的伤,怕是得好好养上一阵才能痊愈。常永林那厮下了重手,就是顾家两老也都遭到了毒手。” 贺铭一听说顾家两老也受了伤,这才有了些别的反应,勒住缰绳转头厉声问道:“你们宁家就任由常永林那狗东西为所欲为?亏得当初顾家为了能保你们宁家,甘愿承受这样不公平的责罚。若非顾家留手,只怕这世间早就没有了你们宁家。” 这些话他本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宁家一再对顾家打压,却忘了新学潮改革一事是新皇上任的第一把火,在幕后推动了所有的进展。 若非顾家当时念旧情,不想看着宁家被郑祭酒一党舍弃,沦为牺牲品,现如今哪还有宁家的存在。 只可惜有些人并不把这样的恩情当一回事,反而对甘愿隐忍的顾家多加打压,还真是白瞎了顾家的好意。 贺铭进京觐见新帝的时候,才得知顾家为何非得在关键时刻放手,甘愿为奴的真相。 新帝给他看了顾家老爷子的信,说是顾家可以忍辱几年,等新帝羽翼再丰满一些,到时再一举将改革的事拿下。 有了此次改革的动静当前锋,相信过几年之后,人们对新学制度就不会再那样排斥,接受起来也快一些。 那样一来,作为麓水书院创始人之一,在新南王朝的文学界颇具盛名的宁氏,就不会因在明面上逆了皇帝的心思而覆灭。 结果宁家却恩将仇报,不但没看到顾家的好意,反而一再算计打压顾家。 这样的宁家让贺铭有些胆寒。一路来他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便是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儿女,将会是什么样的品性。 若非之前在狱中意外撞见宁祁兄妹前去探监,他只怕真就断了对宁陵的念想。见到对顾家满怀关切歉意的宁陵,他心中是惊喜而激动的。 他贺铭看上的人,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纯善。 宁祁自贺铭那一番话之后就呆愣住,神情颇为凄惶。他潜意识里不愿相信贺铭的话。 然他无法自欺。因为他从长辈那得到不少相关信息,多少能猜到一些。 这正是为何他总是对顾家的人存有歉疚之心,一再劝祖父跟父亲叔父他们别为难顾家的原因。 “我该怎么做才好?”宁祁无力的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赎去宁家造下的孽,让一切恢复如初?” 贺铭再次白了宁祁一眼,依旧阴沉着脸催马前行。此时书院里边并不宁静,他需得早一步回去为顾家开好路,免得顾家的人回到书院后不得安生。 马车上,宁陵心情尤为复杂。她总觉得贺铭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越是想到贺铭进到狱中后看向顾西的眼神,她心中就越是不安。 她虽不喜欢贺铭那样的武夫,也不认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武将世家能有多大的出息。 然她的虚荣心不容许自己被倾慕之人忽视,从而移情别恋离她而去。 “就算是我宁陵不要的东西,也得我宁陵亲手毁掉,绝不容许别人抢夺了去。”宁陵喃喃自语,马车靠垫被她生生抠出一个大洞来。 书院里边,表决是否由书生自行调查顾家一事的票选,一大早就出了结果。郑霆趁反对派还没来得及动手脚的时候,便将那超半数人签名按手印的请愿书取了,急匆匆去了知府大牢。 也正因如此,他才凑巧救下了被常永林折磨的顾西。 将请愿书交给贺铭之后,郑霆便先行一步回了书院,收拾了一些东西,留了一封书信给温骏便匆匆离去。 郑霆才出了书院,原本平静祥和的书院便炸开了锅。不少支持顾家的学子被宁氏族中子弟,还有常永林等人的拥护者围在食斋(饭堂)。 宁氏族中一个比较离经叛道的学子跳上食斋的桌面,指着七八个正凛然站着的寒门子弟,骂道:“真不是东西,亏得老子以前那样看重你们,让我那山长世叔对你们恩惠有加,结果你们竟然在背后戳我们宁氏的脊梁骨?就你们这样的白眼狼,有什么资格在我们宁氏的书院进学?” “本公子奉劝你们这些书院的蛀虫好好想想,若是离了麓水书院,你们还能上哪儿求学去?要知道这新南王朝,也就我们麓水书院愿意免费收留你们这些个贫贱人家的寒酸学子。想想你们学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本公子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对是不对?”常永林亲表哥,也就是常永林大舅舅的儿子孙沄阴仄仄的说到。 他们表兄弟不论是气质上,还是相貌上都有些相似之处,性子更是一致的阴狠毒辣。 只不过孙沄比常永林城府深,喜欢藏在人群之中指使他人挑唆搅闹,低调得很。 不得不说,孙沄的话直中要害,许多寒门子弟开始动摇。 宁氏一党趁机威逼利诱,游说了一番之后,遂搬出山长宁惑,说是若这一次宁家遭受打击,麓水书院将不再为贫寒学子免费提供教学跟食宿。 这一下,心思动摇的学子更多了。那些商人子弟更是忧心,深怕没有麓水书院的举荐,他们商贾子弟无权涉足科考。 贺铭正是在这时回到的书院。 第十六章 蛛丝马迹 在那十几匹锦缎的存放处,他们还找出了不少禁物,其中题了禁词的书信跟画作,隐隐透了这么一层意思:顾家对先帝极其不满。 至于不满的原因,不少书院的学子猜测可能跟宁家有关。因为先帝极其信任宁家,大有抬举宁家,打压顾家的势头。 先帝重文轻武,对顾家这样的武夫世家,还真就不怎么看重。他更喜欢宁家那样的书香世家。 传言出来之后,贺铭就让人查找源头,期望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结果他的人,却在城里找到了不知何时回到城里的顾云一家。 顾云是顾旭的亲二弟,六年前跟着岳父唐涟源去了滇州,在知府岳父的提拔之下,当上了一州通判。 眼看今年,唐涟源就要升迁,顾云势必也能得到更好的发展。结果顾家在紧要关头出了事,作为亲家,唐家也受到了打压。 顾云一家子被贬为奴,就算唐涟源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将女婿一家捞起来。 被贬为奴的顾氏一族的族人,按皇令必须全部回到麓水书院当差。只是三个月过去,也没见伸出外地的人回来。 谁知贺铭追究流言动向的时候,却意外在城郊一处山水客栈里边,找到了不少顾氏族人。 那些人将整间客栈包了下来,在那好吃好喝的住着,一点回书院跟顾史一家同甘共苦的打算也没有。 贺铭有些纠结,不知该不该将这件事告知顾家的长辈。现如今查出来的种种证据,对顾家而言都是极为不利的。 若非了解顾家的为人,贺铭相信自己也会怀疑顾家。 可他要是不管顾云等人,只怕他们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最后反而害了他们自己。 贺铭想着最新得到的消息,眉头差点没拧成麻花。皇帝拨给他的五个隐卫高手,居然也没查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顾家这一次想要脱身,看来还得费很大的劲。他若没料错的话,只怕这次事件,将会是某些人用以试探皇帝实力的一个狠招。 顾西见到贺铭失神,以为他是在想宁陵的事,遂揶揄道:“你现在若是去找宁陵,她肯定愿意见你。之前在狱中,我看她对你也是属意的。” 贺铭听到声音回神,只来得及听到话尾,想也没想就问:“你说你属意我?你之前不是跟我划清界限了么,是不是又被我的帅气迷倒啦?” 他的笑有些牵强,顾西看着都有些尴尬,暗道:“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嘴上却说:“小铭铭帅气不帅气的,我还真没瞧出来,不过你傻气倒是真的。” “能有你傻?”贺铭怪叫一声瞪向顾西,指着她仍在隐隐作痛的胸骨问,“你说你明知常永林那狗东西惯会折腾人,你还往他跟前钻,你倒是傻不傻呀?” 顾西小眼神一翻,迅速的转移话题,问:“我们家又出了什么事么?我怎么看着你好像很为难,难不成是宁陵刁难你啦?” “你为什么非得什么事都往宁陵身上扯?”贺铭发现,自他出现之后,顾西那是三句话都不离宁陵。 顾西幽幽的瞟了贺铭一眼,很是惋惜的说:“为情所困的人真可怜,连基本的规矩跟理智都没了。你说你个大男子,大半夜的出现在小姑娘的房中,难不成是为了跟我谈情说爱密会来的?你肯定是在宁陵那遇到了什么难题,才会在这样的时候摸进我房中找我出主意来着。” 贺铭经顾西这么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经是深夜,顾家的人早已经入睡。 家中伤的伤,病的病,顾家几个身体健全的人,全都在两老还有两个男孩那伺候着,顾西这里还真就没人会关注。 贺铭看着顾西屋中昏黄的小油灯,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疼起她来。 他走到顾西床前,微微倾身看了她露在薄被外的脸一眼,温声问道:“你这几日可觉得好些?你一个人这么躺着,要是有点什么事可有人来帮你?要不我给你找个小丫头吧?” 顾西被贺铭那深情款款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制止他那反常的关心行为,说:“我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只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我房中吧。” 贺铭眉头依旧拧着,只不过那眸中的内容转换了下,从之前的纠结犹豫,变成了现在的担忧心疼。 他没回答顾西,只是将顾西屋中的另一盏灯点上,拿到顾西床边,再次认真观察顾西的面色。 待见到顾西那张脸,在昏黄的灯光之下逐渐粉红,他这才微微放心,将灯移开之后小声的询问:“你肚子可饿啦?要不要起夜?” 顾西囧得很,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的贺铭,干脆大咧咧的骂道:“小铭铭你个大变态,我就算起夜,也不是你能帮的。还有,千万别装作很心疼我的样子,万一我当真,那你跟宁陵之间就完了。” 贺铭张嘴就想回完了就完了,然触碰到顾西那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他瞬间就怂了,可怜兮兮的投诉:“小西西啊,我这不是看见你受伤心疼,想照顾你嘛。其实我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最近查不到什么线索,心里烦闷,出来透透风,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你房中。” “走~进我的房中?”顾西将走字咬得很重,“你这走得挺不寻常的,不仅连门都没开,就是窗也都是关着的。你说说你是怎么走进来的?” 贺铭小声嘀咕:“自然是顺着房梁爬进来的,难不成是从地里边钻出来的?” 才嘀咕完这句话,贺铭便腾的站起来,一脸兴奋的捧着顾西的脑袋“啵唧”一声亲在了脑门上,激动的笑道:“我就知道来找你定能想出法子来。我谢谢你咧,这就让人去天上地下的查一遍。” 他还真就不相信了,那些人真能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 顾西傻愣愣的看着贺铭亲了自己一口,然后一脸兴奋的为自己掖好被子,将屋中的一切恢复原样后,乐呵呵的从来处爬出去。 “贺铭一定是疯了。想必等他反应过来,一定不会懊恼悔恨吧。”顾西将脑袋闷在被子里,嗡嗡的说着。 第十六章 宁陵来探 贺铭是否懊悔,顾西不知道。她只知道贺铭最近的疏忽,让某些人心慌了。 一大早上的,顾家的人都还没活动开,宁陵就带着人,拿了不少的东西敲开了柴门。 开门的是蓝氏,见到宁陵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又是来找茬的。 结果宁陵却欢笑着上前挽住蓝氏的胳膊,热情的说:“顾祖母,陵儿代长辈们探望你们来啦。这几天事儿多,我们就没来。如今这情况,若是家中长辈亲自来了,又怕有的人要胡乱传话了。陵儿看着长辈心忧,便自告奋勇,带了长辈的心意来啦。不知两位老祖宗可还好?” 宁陵一大段话,听得蓝氏面皮微抽,赶紧将人迎进院中。 顾家一向以礼待人,面对宁陵这样的大笑脸,蓝氏还真就挑不出理来。 她虚应着:“这关头的,你们家的人确实不好出面,免得被人指点,道是假惺惺。你能来,我们顾家就已经承了你们宁家的大人情啦。回去告诉你们家长辈,就说这样的人情,我们顾家终生难忘。” 这话宁陵听着不大对劲,但又不知该怎么回。长辈能对你明嘲暗讽,可你若是顺着顶嘴,那便是没规矩,不知礼节。 她宁陵在外人眼目中,一直都是那种乖巧可人、知书达理的模样,可不想被人传出什么不像样的话来。 她堆叠起最甜美的笑颜,温温柔柔的跟蓝氏进了屋,让人将带来的补品等物亲自交到蓝氏手中,接着找借口去跟顾家两老请了安、问了好,这才奔了主题。 “听说顾西妹妹也伤得挺重的,陵儿之前就一直想来看她,只是担心她没那精气神,反倒扰了她。不知她现在可能跟人说上两句话啦?”宁陵状似无意问道,。 蓝氏看向宁陵的眼神就更是诡异啦。早在顾宁两家还没闹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宁陵就不曾将顾西放在眼中。 两人若是遇上一面,要是不挑唆得顾西当众责难她,激得顾西被众人所指之后委屈得落荒而逃,那都不是她宁陵的作风。 蓝氏可不想让宁陵在这个时候去见顾西,就怕顾西激动了从床上蹦起来,将受了二次伤害的肋骨再折了,那就没法再正回去咯。 可是宁陵不肯呀,她殷切且诚挚的向蓝氏保证:“顾祖母,陵儿知道以前不懂事,总惹顾西妹妹生气。那不是以前咱们两家都好好的嘛。如今这状况,若是陵儿还那样不懂事,岂不是白长了这么大年纪了嘛。祖母放心,陵儿只是帮人传个话,绝不惹顾西妹妹。若是祖母担心,只管在一旁看着,陵儿保证不惹事。” 苏氏从顾佑兄弟房中出来,刚巧听到这句话,便警觉的问:“宁姑娘帮谁传的话?为的又是什么事?” 她们婆媳不得不防着宁家的人。就是放在桌上的那些礼品,她们也得找几个见证人,当着那些人的面拆开看清楚了,才敢收下。 这不,蓝氏就将温骏留在顾家的那个小子打发去叫人了。 顾家的事直到现在也没个眉目,书院里的学子们如今也都心慌气躁得很,原本一面倒支持顾家的学子,被宁常两家的族中子弟动摇得差不多了,大有倒戈的势头。 宁陵这个时候上门,还特别声明是帮人传话给顾西,说不得也是那些人的手段呢。 宁陵见顾家婆媳似乎不打算让她去见顾西,便编了个话,说:“陵儿是替贺公子来传的话。他说是需要顾西妹妹帮着找点什么东西,那东西只有顾西妹妹知道在哪儿,是个什么模样。” 她之所以敢借用贺铭的名头,那是因为她有自信,贺铭绝不会为了这事怪她,甚至都不会过问这点小事。 一听说是跟贺铭有关的事,顾家婆媳就不得不重新下定义。他们一家子都知道贺铭心仪宁陵,有事托宁陵前来传话,那也属正常。 只是宁家跟顾家的微妙关系,加上这一次事件的调查,贺铭是掌控了主导权的。他若是被宁陵鼓动,转过来害了顾家,那该怎么办才好? 也不是说顾家的人不相信贺铭,而是她们不相信陷在情网中的贺铭罢了。 男人为情所困之时,总会不经意间就做了许多的蠢事。 蓝氏试探着问道:“铭儿让你带的什么话,说来让我们也听听,说不定我们就知道那东西在哪里,都不用麻烦顾西那丫头。宁姑娘是知道的,我们顾西被那常公子伤了两次肋骨,若是这一次再伤着,那她这辈子就只能缠绵病榻啦。” 被一个长着言辞恳切这么问话,若是换成顾西,她只怕就编不下去了。 可宁陵是什么人,那是书香世家的后院教出来的名门闺秀,某些手段还是过得去的。 只见她眼珠一转,唇角上扬,张嘴就道:“祖母,陵儿若知道那是个什么物件,哪还会这时候就登门,还非得劳烦躺在床上养病的顾西妹妹呢。实在是贺公子也没明说是什么东西呀。” 蓝氏婆媳无法,踌躇了一阵,还是将宁陵带到了顾西房中, 见到宁陵,顾西很是意外,但也没多震惊。贺铭最近为了顾家的事,只怕很少去骚扰宁陵。 女人就这一点不好。总在你身边转悠的人,突然有一阵不出现,就会莫名的失落心慌。 若那个人还是你比较喜欢的人,那就更是会坐立不安,总要想办法打听清楚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才成。 蓝氏让苏氏先去伺候两老,她则留在顾西房中,在顾西还没说话前就抢道:“人家宁姑娘说是受了铭儿所托,前来跟你讨东西的。宁姑娘说了,那东西只有你跟铭儿知道是什么。” 顾西到了嘴边的话被哽回去,狐疑的看向笑容像是僵在脸上的宁陵,清了清嗓子,弱弱的问:“真是小铭铭让你来的?他可有别的提示?” 顾西的记忆里边,贺铭跟她所有的秘密,大概就只是那个石头堆砌的城堡战壕,跟两人私底下谈论宁陵的话题。 所谓的什么东西,顾西翻遍了脑子也没找出来。难不成那所谓的重要的东西,被以前的顾西遗忘啦? 第十七章 好心提醒 宁陵呵呵干笑两声,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关切的问了顾西的身体状况。 得知顾西现在状况挺好之后,便动手帮顾西倒了一杯温水,端到床边打算亲自喂服,被婉拒之后这才柔柔的说:“陵儿哪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物件是什么呀。贺公子就只是说,那东西顾西妹妹肯定能想起来,还能帮着找出来。”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一股子酸味来。 说完,她又蹙眉深思一阵,这才断断续续道:“贺公子自语之时,似乎曾提到了什么邕府山水客栈,什么顾家老二、顾乐、顾福、顾廷之类的。当时他面色很是沉重,又为难纠结得很。” 这话,让蓝氏呆愣当场。 宁陵的话外音,刚刚醒来的顾西或许还听不出来,但站在一边的蓝氏却听了个清楚明白。 这下蓝氏站不住了,强笑着对宁陵说:“瞧我这老糊涂的,还没给宁姑娘上茶呢。我这就去给姑娘沏一杯茶。”说完,蓝氏便急匆匆地走了。 这时候,顾西也反应了过来,躺在床上幽幽的望着居高临下的宁陵,暗想这家伙就是来捣乱的。 宁陵也正等着这个机会呢,当下拉下笑脸,微微叹息着说:“真为你们一家子着急呀。你说你亲二叔都回到城里将近一个月,都不愿回来看你们一眼。就是你们在府衙大牢里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抱怨你们光会闯祸。不知你那两个躺在床上的曾祖父母知道后,还能不能挨得过去呀?” 顾西看着宁陵那故作姿态的欠揍模样,双手痒痒得很。以前她就算是骂人不在行,但动手能力足够强啊。 只是现在她轻易不敢动手,害怕这辈子都跟只病猪似的,再也离不开这张床,出不了那扇房门。 没法子,顾西也只好动起她十八辈子都懒得动的脑子,勉强回道:“我替全家谢谢你的好意咧。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呀。我就说嘛,小铭铭怎么可能会让你给我带话,我跟他昨……”顾西差点没将昨夜贺铭造访的事说了,吓得她在着急刹住话头的时候咬到了舌尖。 “你跟贺公子怎么啦?”顾西好好的话才说一半就停下,宁陵有些着急,便问。 她就是为了贺铭的事来的,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定要问个清楚才成。 “听说贺公子托了你撮合我跟他二人,不知他答应了你什么条件,你才答应下来的?你心系贺公子,这件事整个书院的人都知道。难道你就不怕人说闲话?”她又接着问道。 顾西正为说漏了嘴着恼,没想宁陵自己就转移了话题,她便欣然回到:“小铭铭可是我的好兄弟,我帮帮他怎么啦?再说了,我对小铭铭那可是光明正大的喜欢,如今也断了念头,相信大伙都能看得出来。不过小铭铭心仪你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哦。既然你提到了那件事,不如给我句准话,我好明确的回了小铭铭。” “小铭铭?”这个亲昵的称呼宁陵听着扎心,嫌弃的质问,“你都这把年纪了,难道不晓得男女授受不亲,到了该避嫌的时候么。首先你就不该再叫贺公子昵称。” “那我该叫什么?贺铭哥哥?铭哥哥?铭铭哥哥?”顾西故意将那三个称呼叫得甜甜腻腻、婉转动听。 宁陵终于面露怒色,直接怼道:“果真是个野丫头,没规没距就算了,还这么不知廉耻。我可不管你怎么叫人,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贺公子那我自会跟他说清楚,该怎么跟他相处是我们之间的事,你最好别管我们的事,离贺公子越远越好。你们一家人都是累赘,要是还有点良知,就别拖累了人家贺大将军。”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啊。顾西啧啧两声,暗自嘀咕:“原来宁陵并不是看不上贺铭,只是在欲擒故纵呀。那她一大早上就来警告我,难不成是知道了贺铭昨夜来我房里的事啦?” 就算心里有疑惑,顾西也没当着宁陵的面问,反而大咧咧的说:“我跟小铭铭同吃同住了两年,在一屋檐下跟亲兄妹一样生活,他让我帮他,我肯定义不容辞。你的话我还给你,该不该远离小铭铭,我们一家自会看着办。行啦,你话也带到了,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昨晚被贼闹了许久,我现在还困着呢。” 宁陵听到“被贼闹”这三个字后,整个人气压都变了,看向顾西的眼神凌厉非常。 她总觉得就算是自己再不喜欢的玩偶被人觊觎,心里必定是不很舒服的。 人就是这样,身边总有许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物件。那些东西一旦被他人觊觎,占有欲便会搅闹的人心情烦闷。 她宁陵身边的人,就算她百般看不上,那也不能便宜了顾西这个野丫头。 这是宁陵为自己现在心中的躁郁解脱的唯一借口。 “谁都能跟了贺铭,就是她顾西不行。顾西就该终生为奴为婢,至多配个庄稼人,一辈子悲苦凄凉。”宁陵恶狠狠的想着。 她轻轻的瞟了顾西一眼道:“我只是好心来提醒你,免得你们一家子连累了贺公子一家,闹得两家反目成仇,得不偿失。既然你不把我的好心当回事,就当我多管闲事吧。贺公子托你的事,你别管了,我今后不会见你的。你让贺公子有事当面问我,别再半夜偷摸着什么人的闺房都敢进。” 原来是知道了贺铭昨夜来了顾家,进了她顾西的房间,特地前来警告她的呀。顾西不得不重新审视贺铭跟宁陵二人的事来。 可是宁陵是怎么知道的?顾西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看来小铭铭并非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呀。”顾西嘀咕道,“就不知宁姑娘是接受了小铭铭的心意呢,还是打算留着备用呢?” 宁陵一听略囧,但还是神情倨傲道:“我本是为了你们二人好,特地前来提醒你一句,顺便将你二叔,还有你那些堂叔伯们早回到城里的消息告诉你而已。既然话已经带到,你听不听就由不得我操心啦,我这就走。” 说完,宁陵果真带着人出了顾西的房间。 顾西在房中听着外边的动静,直到宁陵当真走了之后,她这才叫来席氏,问起书院的情况来。 第十八章 奇怪的贺铭 席氏这几日也不出门,对外边的情况并不了解。她只知道学子们查到的所有的线索,都对顾家不利。 “说是不但将我们的罪名证实,还找到了不少的反诗跟禁画什么的。你爹说,过几天怕是连通敌的书信都能找出来。”席氏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并未有任何的担忧气恼,反而很是嘲讽。 顾西听着可笑,很想问那些伪造证据的人,为什么都不实际一些,非得整这些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伪造的东西出来。 她问席氏:“娘,我二叔他们都回到了城里,我爹他知道不?” “知道,”席氏笃定道,“是你爹让他们住在的城里,还让他们没事千万别跟我们联系,让他们尽量想法子跟我们脱了关系。” “那我爷爷他们呢?”顾西又问。 席氏这一回倒是没直接回答,沉思了片刻之后才叹息着说:“你爷爷就是个心里清楚的,哪会一点看不出来。他既然什么都没问你爹,怕也是同意了你爹的做法。就是你那曾祖父跟你曾祖母,我们是不敢让他们知道的。就是你祖母,我们也不敢跟她说。” “可是我奶奶已经知道了。”顾西跟着叹息,“刚刚宁陵那家伙说的。” 席氏听了不自觉低咒一句,便慌忙着走了。顾西想,她一定是去找顾旭回来救场的。 席氏一走,顾西又苦闷得不行。她现在不敢自己使力。席氏原本是要来伺候她洗漱跟解决生理问题的。 可席氏人走了,她就只能跟之前一样继续躺在床上,任凭那一波又一波的生理冲击摧残着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西打算豁出去,直接尿床上的时候,贺铭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她房里。 青天白日的,他竟然一点不避嫌。 顾西见到贺铭的时候,莫名的就觉得欣喜。她从未觉得贺铭如此顺眼过,便笑嘻嘻的将贺铭招呼至前,大咧咧的说:“你来的正好,我现在特别想见到活人。那什么,你把我扶起来,带到屏风后面就能走了,” 贺铭脸上的喜色变得有些怪异,看着那山水屏风,不知在想什么,就是不将顾西扶起来。 顾西急得很,恨不得现在就脱下裤子拉个痛快,见到那样的贺铭就很是不耐烦的催道:“赶紧的呀,我快憋不住了,你要是再磨蹭,我都要憋死啦。” 贺铭这才正视顾西,见她面色确实很不好,这才微抽着脸轻轻将顾西扶起,掀去她身上的盖被,小心的抱起后往屏风那走去。 顾西不经意抬头,见到贺铭一脸便秘的模样,便嫌弃的说:“放心,我绝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你那卿卿佳人宁陵。还有,我这也是没别的办法,刚好你来了才让你帮忙的,绝没别的意思。” 闻言,贺铭脚步顿了顿,抱着顾西的双手一僵,紧接着就往自己身上缩了缩,吓得顾西赶紧制止:“你别那么大劲儿,我骨头都快被你勒断了。” 贺铭这才放松了力道,一大跨步转进屏风后。看着顾西眉眼之间的隐忍跟焦急,他的心口总觉有些揪揪的,麻痛难忍。 若是以前,顾西就是身上多个伤口,顾家也有许多得用的下人照顾她,绝不会让顾西面对这样的窘境。 “你放心,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过不久你们就能洗得清白。等皇上坐稳江山,到时候你们就能脱去这奴籍啦。”贺铭安慰道。 顾西现在是急得汗水直往外冒,哪会有心思去分析贺铭话中的意思,只一个劲催道:“把我放在这里就成,你赶紧出去。你要是再磨蹭,我可真被憋坏了。” 贺铭一脸的抽抽,心想他刚刚一定是中了邪,才会觉得顾西可人疼。他赶紧将顾西放在马桶边上,好心的帮忙掀了马桶盖,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临出门前,他还不忘交代一声:“我去找伯母来,你千万别勉强自己站起来。” 门关上的那一刻,顾西放心的扶墙坐下一泻千里,身心都舒爽不已,这才有了心思回想刚刚的事来。 想到自己居然让贺铭撞见了这么窘迫的事,她就羞恼哀嚎,低声骂道:“什么时候来不好,非得在这个时候来。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女的刚刚来警告了我,男的就来验收成果。这两个人果然是绝配,等我伤好了,马上把他们送做堆,也好报答了他们二人的好意。” 且说贺铭出了顾西的屋子,那脸上就止不住的火烧,嗓子眼干涩得不行。他使劲的咽了咽唾沫,抹了一把脸就去找蓝氏等人。 他没找到蓝氏,刚巧碰上了从外边走进来的席氏,便将顾西的状况说给她听,末了还道:“我这就去给你们找两个小丫头来,免得今后再有这样的事,顾西身边没个人照应。” 席氏早已经震惊得呆愣在当场,不敢相信贺铭不但擅闯顾西的闺房,还毫不避忌的…… 她不敢往下想,干脆尬笑着感谢贺铭,对他说:“铭儿真是有心了,能这么关心照顾妹妹,我们全家都感谢你嘞。不过妹妹长大了,你们今后还是别跟以前一样黏糊,免得被人说闲话。” 贺铭对宁陵的心思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身为母亲,席氏可不愿顾西在死了一次之后,仍旧陷在贺铭跟宁陵之间,继续以前的痛苦挣扎。 她也对贺铭有所不满,又因顾贺两家的关系,不好斥责贺铭,只能旁敲侧击。 贺铭也不知听懂了席氏的暗示没有。他前后左右望了一圈,没见到顾家其他人后,便让席氏赶紧去照顾顾西。 他似乎没意识到,他最近总是将顾西放在所有事的第一位。他只知道,自从上次顾西一再声明跟他撇清关系后,他总是会不经意间想到顾西,回想起他们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现在顾西的变化来。 及至顾西受伤,顾家被人栽赃嫁祸,他就更是担心顾西,甚至生出了永远照顾顾西的想法来。 这个想法非常危险,贺铭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就算是见到倾慕的宁陵,他都没有了往日的欣喜与激动。 哪怕宁陵主动跟他搭话,他都不觉得意外。就好似是宁陵跟以前的顾西掉了个个儿一般。 第十九章 好消息 屋里,顾西痛快的解决了生理需求之后,这才纠结的看着一碰就倒的屏风发呆。 她刚刚是扶着墙角才能坐到马桶之上,可如今再要站起来,光是一边手扶墙是不行的。 她的胸骨倒没什么影响,就是两个膝盖的伤严重了些,没东西拉一把还真就站不动。 她若是随意使劲,别说是两个膝盖骨会错位,就是肋骨都能再次裂开。 就在她绝望之时,席氏推门进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才上前从后头将她提起来,亲手为她整理好衣裤,这才扶了她上床,伺候她洗漱。 等一切完毕,席氏这才嗔怪道:“前两年你还小,跟铭儿进进出出,上山下河的,也没人说你,可你翻年就十五了,也到了说人家的年纪,该知道避嫌了。以后没大人在场,你跟铭儿千万别私下见面,知道了么?” 顾西囧,心想她就没想跟那家伙见面,是那个家伙全没把她当成女人,想见的时候总能出现在她身边罢了。 可她不敢这样跟席氏说,只得将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差点没将颈间那被毒镖打出来的伤口弄裂了。 席氏赶紧制止顾西这种自残的行为,骂骂咧咧道:“你说你这性子是随了谁呀,自己都不爱惜自个儿,还能指望你办点什么事呢。我都没问常老先生你这毒解了没有呢。光顾着忙我们家那些操心事去了。” 顾西喜笑颜开,要不是还动弹不得,她都要扑到席氏怀里撒娇求抱抱呢。原来有亲人疼护是这种感觉呀。 她拉着席氏的手,安慰道:“娘,我好得很,那毒也没真伤到我,都被血给冲掉了。常先生说我命硬,轻易死不了,跟猫一样有九条命。” “还九条命呢,”席氏气得一巴掌拍在顾西手背上,才拍完就又看着顾西那被拍了也没能红润起来的手背唉声叹气,“你说你流了那样多的血,得补多久才能补得回来呢。等着,娘这就去给你炖燕窝阿胶去。” 顾西心里暖融融的,跟席氏歪缠了两句,这才松了席氏的手,让她离去。 席氏才推开顾西房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贺铭,便委婉的问道:“铭儿有什么事么?要不你跟伯母说,伯母给你传个话就成。宁姑娘一早就来过了,说是你找西儿寻什么物件,伯母刚刚都忘了问了。伯母这就再进去问一问。” 席氏说完,转身就要进屋。 贺铭听得云里雾里的,根本就想不起自己何时让宁陵前来传话,还找顾西拿东西。有一点他算是看明白了,席氏不愿让他见顾西。 这可怎么行,他要是见不到顾西,那今后再遇到什么难题,他该怎么办?没有顾西在一旁捣乱,他根本想不到好法子。 “伯母,我其实是来告诉你们好消息的。要不是顾西,我也想不到那样的法子,查到了对你们有利的证据来。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再过个两天,你们就能从这件事中脱身了。”贺铭笑得一脸的喜气,但声调有点儿高,一直竖着耳朵听里屋的动静。 遗憾的是,里屋半点动静也没有,贺铭有些失望。 席氏看着这样的贺铭,暗自叹息一声,边请了贺铭到堂屋坐,边说:“那还真是件大喜事。不过我们西儿什么时候给你出的主意,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呢?” 自从顾西受了伤,中了毒之后,除了晚上睡觉外,白日里身边可没少了人看着。 要不是今儿宁陵来,将顾云等人在城里的事说出去,蓝氏也不会离家,贺铭也不能在不惊动顾家人的情况之下进了顾西的房间。 虽说这里就是个简陋的草舍,但顾西住的可是东次间,在顾家两老所住的东屋里侧。 也是他们顾家的人疏忽了。原以为贺铭心系宁陵,不会对顾西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更会跟顾西保持一定的距离。 毕竟两家的家族渊源在那,规矩礼仪什么的,那是自小就有人教的。 贺铭被席氏一问,顿时反应过来,面色窘迫得不行。他知道自己的逾矩行为,在顾家长辈看来是无法接受的。 可是他真把顾西当成了兄弟。兄弟之间,除了妻儿不能共有之外,别的东西不都是随意共享的么。 所以他半夜进出兄弟的房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种想法却不能对顾家长辈说,他只得支支吾吾解释道:“就是之前在牢里边,我跟顾西说了几句话,从她话中得了提示,才转变了调查方向。这不,昨晚我们就查到了不少线索,对你们家极为有利。我一时激动,想着早些告诉她,也免了她躺在床上还牵肠挂肚的,才贸然进了她的房。” 席氏微眯眼看向贺铭,试探一问:“宁姑娘今早来不是受你所托,那她前来是为了什么?” 贺铭不知话题怎么又转到了宁陵身上,遂问:“宁姑娘真的来过,还说是我让她来的?就是为了找顾西要东西?” 席氏点头,心中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只是她没说出来,等着看贺铭的反应。 贺铭心念急转,很是歉意道:“那许是我忘了之前曾托过宁姑娘。伯母,我话已经带到,就先去处理剩下的事情了。宁姑娘说的事,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今后若需要什么,会亲自前来讨要。” 说完,他便潇洒的离去,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席氏站在院中目送贺铭出了院子,这才转身去了两老的东屋,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顾家老祖母问道:“刚刚可是贺铭那小子来了?” 席氏点头,有些心不在焉道:“是来告知我们好消息的,说是查到了别的线索,能为我们一家证清白。” “既是好消息,我怎么瞧你好像不大高兴呢。”老祖母慧眼如炬,看出了席氏的不对劲来。 席氏心中躁郁得很,特别想将顾云等人在城里的事说了出来,让两老拿个主意,让那些人赶紧想办法脱身,免得真被人利用,反过来害了顾氏一族。 可她心里清楚,顾史父子之所以会瞒着两老还有蓝氏,怕的就是两老受不了再倒下了反而不美。就是蓝氏,她看着沉稳祥和,其实最是爱钻牛角尖的了。 第二十章 天要下雨 既不能跟两老说顾云等人的事,那席氏也只能找别的话题搪塞。 她挑了她担忧顾西跟贺铭的事说:“铭儿那小子可以三妻四妾,我们家如今的状况,顾西只怕没法给人当正妻。虽然知道铭儿不会亏待了我们顾西,可我这不是担心我们顾西傻,明知铭儿心不在他身上,也要低头给人家作妾去嘛。” “这件事你算是瞎操心了。”顾家老祖父摸着胡子摇头说到,“铭儿那傻小子对我们西儿不会那样随意。我看他们两个小人一准儿能成。就怕铭儿那小子没看清楚自己的心,最后反被我们西儿给踹了。西儿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很是拿得起放得下。” 席氏还是不放心,喃道:“情之一字,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就想着,不如趁现在让他们两人尽量少碰面,说不定他们能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或许能看开也说不定呢。” “西儿她娘说得也没错,就这么办吧。”顾家老祖母说到,“西儿也快及笄了,若是我们家没遇到那件事,现在正是该帮她找好人家的时候。不管我们两家名份上有多好,西儿终究是个女娃子,该避嫌的时候还是避一避的好。” “那就这么办吧。”顾家老祖父望着窗外的白云,幽幽的说。 他坐在窗下的摇椅上,断了的腿搭在叠成垛子的被子上,看着很是惬意。只是他眼中的阴霾,从未向自家人展现过。 席氏出了两老的屋子,先是去了厨房,将贺铭前儿送来的大枣阿胶熬上,再给两老把药膳架上桌,这才从新去了顾西房间。 顾西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再的为刚刚的行为羞恼。她居然让一个陌生男子看到了她最窘迫的一面,还很理所当然的指使人。 越是想到那件事,她就越是脸红心跳,觉得今后再也不想见到贺铭,更没脸见贺铭。 另一边,贺铭出了顾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麓水亭。刚巧宁陵也在那,面带忧郁,楚楚可怜。 “陵儿,”贺铭高兴的走过去,轻声叫唤,“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缘分?” 宁陵幽幽转头,委屈巴巴的看着贺铭,婉转的叫道:“贺公子,你怎么来了?我刚刚从顾家出来,心中难受,便想着到这散散闷。顾西妹妹以前最喜欢在这湖上泛舟了。” “是啊,”贺铭踏进麓水亭,走到宁陵身边坐定,郁闷的说,“当年我跟她在这湖里胡作非为,畅快不已。可她现在不仅负伤在身,还一再疏离我,就是顾伯母也不让我见她。” 贺铭话中带着浓重的失落跟伤感,让宁陵一时间有些意外。她一直都知道贺铭对她的心意。可如今听来,怎么感觉贺铭心仪的对象是顾西呢。 “贺公子把顾西妹妹当成什么人?妹妹?知交?或是……”说到这,宁陵停顿了下,拉长音,“心上人?” 贺铭被问住,盯着波光嶙峋的湖面发呆。他甚至没敢回答宁陵,只是望着高爽清朗的天空,说:“这天儿只怕就要下雨了。” 第二十一章 新的线索 宁陵同样盯着湖面,余光观察贺铭,无法理解贺铭话中的深意。如今的天,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哪能说下雨就下雨。 既说的不是天气,那自然指的是另一件事。 “可是顾家的事查出什么眉目啦?”宁陵试探一问。 贺铭神情有些呆滞,没有即刻回答宁陵的问话,反而又说了一句令人深思的话来。 “雨下得越大,待停下之后,才好拨开云雾,放出真正的青天明日。如今的霞光再美,那也是假的。”他目光幽深道。 亭子另一侧,不知何时走来几个书生。领头的温骏在贺铭这句话落下之后,便带头拍掌称赞。 “这话说得好,”温骏大声赞许,“如今阴云蔽日,世道乌烟瘴气,是时候拨开云雾见青天啦。宁姑娘” 话末,温骏冲宁陵行了个书生礼。 宁陵略微尴尬,神情有些僵硬紧张。她好像选错了地方等人。至于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何时避倒湖岸边,她竟一点没发觉。 正在她四顾寻人之时,她等的人才缩头缩脑的从湖对面的柳树林走出来,犹豫着是否还要来见宁陵。 宁陵见状施施然回了温骏等人一礼,不胜娇弱道:“几位公子想必有话要说,小女才疏学浅,参不透你们话中的玄机,就不再打扰,先行告辞了。还请几位公子继续。” 说完,宁陵给了贺铭一个秋波氤氲的眸光,才袅袅婷婷的出了亭子,往岸上走去。 不得不说,这麓水亭真真就建在了湖中,亭子跟两岸之间先前以浮木索桥连接。人走在索桥之上,一个不注意就会让桥身左右摇晃,使得桥上之人站立不稳。 后因有太多学子在桥上不慎落水,书院这才让人在索桥两边打下了木桩固定住桥身,还在桥上多搭了一层枕木,好使得人走在桥上不被湖水打湿了鞋。 宁陵才踏上索桥,温骏便别有深意的问贺铭:“可是我们这几个没眼力见的扰了你跟宁姑娘相处啦?” 贺铭微有些愠怒的瞪了温骏一眼,问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温骏指着身着灰色布衫的学子,说:“是这个人要来找你,说是有重要线索。不过你倒是听说了没有,郑霆的二妹妹就要跟常永林那厮定亲了。” “原来如此。”贺铭了然的点头,看向灰色粗布书生儒服的学子,问:“你的事可需要私下跟我交代?” 灰衣男子摇头,淡然道:“不过是说个寻常事,无需那般谨慎。贺公子,事情是这样的,顾家出事前一天,我曾受了常公子身边管事的指派,扛了好几袋子的小麦去了顾旭先生所管的马鹏草料间。后来我们再去查的时候,那几袋小麦全都不见了。” 这似乎真是个不错的线索,若是这人所言能当真的话。 接下来,贺铭便细细问了事情的原委,还得了那几个学子口头许诺,说是届时会出面,在整个书院学子先生们面前如实诉说。 这就相当于有了证人,贺铭觉得事情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不禁有些怀疑。 温骏似乎看出了贺铭的疑惑,遂道:“你想的没错,的确是弃卒保帅。我爹来信,说是七皇子妃宁馨月初的时候犯了错,被罚去了皇庙。宁家正是下一个顾家。” 贺铭却不赞同这个说法,道:“宁氏是被舍弃,顾家是逼不得已蛰伏,两者不同,不能沦为一谈。” 温骏似笑非笑的看着贺铭,又问了个跟刚刚宁陵一样的问题:“你当真只是站在故交的立场上帮的顾家,绝非出于某种私情?” 贺铭明显有些震惊,不愿去深究其中的缘由,立场坚定道:“此时无关故交与私情,本公子一向站在正义的一方。” 温骏笑意悠远,不再追问下去,反而跟贺铭说起了郑霆的事来。 “他之前也曾时不时的出走一阵,回来时身上都是伤。任凭我怎么追问,他都不曾透露半句。每一次回来,人就会阴郁几分。我担心他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惹出大乱子来。”温骏一脸的担忧。 他、贺铭、郑霆,还有常永林,曾并称京城四少,是京中这一代最为出众的才俊。 只可惜常永林的手段过于狠辣,特别的绝,从懂事起,就跟他们三人鲜少来往。 郑霆也是在入了国子监之后,有一段时间跟温骏断了来往。刚巧那时候贺铭瞒着贺府上下,去了边关找贺大将军。 直到两年多前,新学改革的口风在新南王朝各处吹起,郑霆才私自到了麓水书院,隐瞒家世当起了个普通的书生来。 温骏是在次年初才追了过来的。 也是那时起,温骏发现郑霆多了许多的秘密,那清冷的外表下,不知藏了多少的心事。 贺铭也曾跟郑霆是莫逆,只是再见,他也跟温骏一样,再也看不透越来越忧郁的郑霆。 他唯一的解释是:“我们终究要走不同的路,既然他不肯与我们诉说,那便当作不知吧。平时多关心他些就是了。” 贺铭说完,便转身离去。他还得去追查那些小麦的去处。 贺铭走后,温骏目光幽转,颇为冷峻的警告那几个书生:“你们千万别忘了,当初郑公子是怎样舍命救下的你们,后来又是怎样帮扶的你们,你们千万别以怨报德,忘了他的嘱咐才好。” 几个书生闻言肃然站直,朝着书院的孔孟太庙方向起誓,保证不辱圣人的教诲。 温骏仅是摇了摇头,也转身出了麓水亭。 且说宁陵出了麓水亭,面色阴沉的小声训斥了婆子丫鬟们几句后,便步履匆匆的往麓水湖西面的那片芦苇荡走去。 芦苇荡中间,也修了不少的枕木栈道。人一旦走进芦苇丛间,外边的人都不会发现里边还有人。 这一次,那几个丫鬟婆子识相了些,步步跟紧了宁陵,没再自作聪明保持距离。 对岸那个人远远看到宁陵进了芦苇荡,他也飞奔而来,不久之后便在一处较为隐秘的栈道上,见到了宁陵。 “宁大姑娘,”那人如临大敌般扑到宁陵跟前,跪下后颇为凄厉的低声喊道,“小的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告诉您一声,我们大公子就要启程回京,跟郑家二姑娘定亲去了。” “什么?”宁陵失声惊叫,本就柔弱的身躯晃了晃。 第二十二章 宁陵病倒 惊叫过后的宁陵,双眼迅速蓄满了泪水,只是不停的晃动脑袋,喃喃自语:“我不信,他不会那样对我的,他一定是被逼的。不行,我要去见他,我要亲耳听他解释。” 说完,宁陵便失魂落魄的跑出芦苇荡,步履蹒跚的朝城的方向奔去。 丫鬟婆子们呼啦啦的跟上去,有的劝,有的拉,还有的赶紧跑回宁家找救兵。 那个前来送消息的小厮惊慌失措,跟在宁陵身后苦口婆心的安慰哀求。 “宁大姑娘,我们公子定是被逼的,您千万别着急啊。要是让我们家大人知道小的私下里前来报信,那小的就没命了。宁大姑娘,还请您行行好,千万别跟我们家大人提起小人,可成?”小厮的哀求声,跟婆子丫鬟们的劝慰之声混成一片,一行人可谓热闹非凡。 书院方向的湖岸边,刚刚上了岸的温骏看着这一幕,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魅惑的笑容,将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学子都看痴了。 温骏的皮囊,还真就是雌雄莫辨的那种,特别的邪魅妖娆。然温骏虽美艳,他的行事作风却是极为大男子的。 且说贺铭上了岸之后,便去了斋长办事的那个小院,见了正在那儿忙碌着筛选调查情报的学子们,将刚刚得来的线索说了,让他们派人前去调查个一二。 交代了学子们,贺铭无视宁祁,背手出了斋长小院,打算再去顾家一趟。 今天若不能再见顾西,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他要以找顾史父子当借口,再去顾家试上一试。 至于刚刚在麓水亭见到宁陵一事,竟被他抛之脑后。 顾史父子正被蓝氏堵在常先生院中,被质问得进退不得,见到贺铭,赶紧向他投来求救的信号。 贺铭虽不知是什么事,但他跟顾家相处两年多,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状况。 “顾祖母,您怎么在这呀?刚刚我去你们家,见到院中没人,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动手扶顾西去解手呢。”贺铭大大咧咧的说到。 蓝氏一听不得了,赶紧回身质问贺铭:“顾西她娘没在?你这个憨小子,怎么就不知道叫人呢。你们都这么大了,难道就不懂得避嫌?行啦,我这就回去,你赶紧帮祖母把你顾家祖父还有你伯父带回去,我还有事要跟他们计较。” 说完,蓝氏便又急匆匆的跑了,正如她一阵风似的来到常家一样。 常先生站在院门处送顾史父子,神情颇为怪异的盯着贺铭看了一阵,这才劝顾史:“这件事你还是别瞒着,顾兄弟(顾家老爷子)可没你想的那样没用,就是你娘,她也是个有主意的,能顶事。” 顾史赶忙应下,心急火燎的告辞,拉着顾旭匆匆追着蓝氏回去。 路过贺铭身边之时,父子二人不约而同的瞪了他一眼,那眼中的含义有些复杂,使得贺铭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常先生在一边阴阳怪气道:“臭小子,这回捅了马蜂窝了吧,老夫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贺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我就是说了个大实话,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才是。” 常先生微微笑着摇头,幸灾乐祸道:“为难倒不至于,防备那是必然的。总不能好好的白菜让猪给拱了,才知道后悔不是。你既无心于顾西,还是别再去招惹她为好。” 贺铭瞬间哭丧了脸,待要想说他没去招惹,只当顾西是兄弟。可话到了嘴边,他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常先生不再搭理贺铭,转身进屋去做他的事情。 贺铭心情微妙,慢慢的往顾家的方向走去。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之中变了。 他刚拐过柚子林方向,一群人就大呼小叫的往常先生家而来。远远的,他都能听到有人在喊他。 贺铭定睛一看,发现那个正朝他招手的丫鬟,不就是宁陵身边的大丫鬟么。 难道是宁陵出了事? 那还得了。 贺铭慌忙转身,朝那群人跑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脚步异常的沉重,一不留神就不自觉的往柚子林的方向拐。 看到贺铭过去,那丫鬟叫得更大声:“贺公子,我们姑娘晕过去了。” 晕倒?那岂不是在麓水亭之时,宁陵身体就已经不适? 贺铭大跨两步,直接把宁陵从那些婆子丫鬟手中抢过,打横抱着朝常先生家跑去。 这一刻,他似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要是此时有人再问,他绝对能笃定的告诉那人,他对顾西绝没有非分之想。 可惜没人听到他的心声,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宁陵身上。被惊动而来的人还多了个话题,那便是贺铭赫然当众抱着宁陵。 所谓关心则乱,贺铭完全没想到,他这一出于本能的行动,将会招致今后毫无休止的麻烦。 此时的贺铭,一心二眼全系在了宁陵身上,边跑便问那丫鬟:“你们姑娘为何晕倒?” 那丫鬟支支吾吾的,眼神游移,半天说不出个原因来。 倒是宁陵身边的婆子鬼点子多,当即嚷道:“还不都是常公子。” “常公子”三字,将丫鬟惊了一跳,就要张嘴制止。 婆子视而不见,抢着继续说:“常公子就要跟人家郑二姑娘定亲了,却对外放话,说是要把顾姑娘收了房,让她当通房丫头。我们姑娘心善,这不就急上了火,一激动便倒了。” 贺铭没有怀疑婆子的话。因为他把顾家从知府大牢里强行带回来的当天,常永林就已经对外这样宣言。 宁陵直到现在才知道,一定是没人跟她搬嘴。想来也是有人借着常永林即将定亲的事,添油加醋跟宁陵提起来的。 常先生没想到,刚刚还纠结窘迫的贺铭,这会竟一脸担忧心痛的抱着别的女子进了他的院。 身为医者,自然将病人放在第一位。常先生当即让贺铭把宁陵抱进第二进院子的正房东屋,只留下宁陵的小丫鬟之后才慢吞吞的诊脉施针。 一刻钟后,常先生才捻着胡子出来,面色寻常得很。 贺铭抢在所有人之前,上前一把掺住常先生,问:“宁姑娘没事吧?” 常先生鄙夷的翻了个白眼,声音沉沉的说:“挺好的,只是劳心过度,加上急火攻心,这才晕了。” 第二十三章 美丽的误会 劳心过度? 贺铭稍微一想便心疼不已。 “你怎么这么傻呢?”他欣喜的小声嘀咕,“顾家的事不还有我们这么多人操心嘛,何须你个弱女子费心劳神。” 宁陵幽幽转醒,神智有片刻的模糊,竟将贺铭当成了常永林,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小拳头使劲的朝贺铭胸前捶打。 贺铭受宠若惊又心疼不已,赶紧抓住宁陵那纤纤小手,深怕自己坚实的胸膛把那小嫩葱给打坏了。 “别哭别哭……”贺铭轻声劝哄,语气柔和得能沁出水来。“顾家好得很,我们已经找到了有利的证据,过两天就能为顾家证了清白。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你周全,不让你们一家子步入顾家的后尘。” 宁陵嚎哭一通,理智已经逐渐回笼。再一听这声音,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当下是即羞恼,又痛恨贺铭的多管闲事。 本想甩给贺铭一个巴掌将人赶走,结果贺铭竟给了她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使得她再次急怒攻心,又晕了过去。 这一次晕倒,她已经气若游丝,明显跟之前不一样,把贺铭吓了一大跳,慌里慌张的叫唤刚刚走到门边的常先生。 常先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得,那胡子一翘一翘的,沉着脸走到床边,一把将贺铭给推到了一边,再次为宁陵扎针。 这一次,宁陵没能即刻清醒,整个人显得很是焦虑,即便还晕着,那眉眼之间还有神态,显得尤为担忧不安。 贺铭傻呆呆的问道:“常先生,宁姑娘她究竟怎么啦?她怎么又晕了呢?” 常先生给了贺铭一个看智障的眼神,很是淡漠的说:“宁姑娘遇人不淑,被个二愣子一激一吓的,原本有所劳损的心神再受打击,只怕得晕个一天半天的才能醒来。你也别过于挂心,这点小事死不了人,我待会开点药,每两个时辰喂一次,过两天这丫头就能下床了。” 候在一旁的丫鬟同样受了惊吓,得知宁陵身体没有大碍之后,这才抽出点精力来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刚刚宁陵抱着贺铭捶打的时候,她差点没尖叫出声,深怕宁陵弄混了情况,将贺铭给气走。 宁陵再次晕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小丫鬟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们这些随身伺候的人,只怕都不能侥幸活命。 这样的惊吓还没过去,常先生“遇人不淑”几个字又将她就快要沉到谷底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常先生所谓的那个不淑之人,不是那个让宁陵发狂之人。 一连串的惊吓使得小丫鬟浑身乏力,差点没软倒在地。她颤着双脚扑到床边,让常先生赶紧开方子抓药。 “贺公子,”小丫鬟心眼可不小,哀哀戚戚的趴在脚踏上紧紧的抓着宁陵的手,装作一副激动惊喜的模样笑道,“感谢贺公子能告诉我们家姑娘这个好消息。我们家姑娘为了顾家的事,这一阵可谓是食不下咽,寝不安眠的,整个人清减了不少,这不今儿就倒下了。刚刚我们姑娘是得了好消息激动惊喜过度,这才晕了的。” 贺铭一听,整个人都飘乎乎的。他看上的人就是这么纯善。 第二十四章 争宠 贺铭飘忽了,丫鬟暂时安下心来,倒是仍旧昏迷着的宁陵半点不好过。她即便是处于丧失神智的状态,依然极度的不安。 待宁祁急匆匆赶到常先生家之时,宁陵已经喝下了第一碗药,原本的焦灼得到了些许的改善,只是仍睡得不怎么安详。 问明了宁陵的状况之后,宁祁便去外院找贺铭。 “多谢。”他轻声对正一脸得意的跟在常先生身后的贺铭道,“常先生,家妹麻烦您老人家了,待我娘来,这就接她回家。” 常先生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指着贺铭翘着胡子嚷道:“你既然知道麻烦了老头我,那赶紧给老头我把这家伙带走。这家伙得了失心疯,我这一年里都不想见到他。” “为什么?”贺铭跳脚,那个在外人眼中冷肃且刚硬的少将军,就好似是别的人一样,就连站在一边的宁祁也怀疑自己进错了门,见错了人。 常先生极度不耐烦的把伸到自己跟前的大脑袋拍开,抖着胡子骂道:“没用的傻小子,别缠着老头我瞎胡闹,赶紧给老头我滚,等哪天眼睛洗干净……不对,是哪天把那缺心眼补齐了,哪天再来找老头我喝酒。” 宁祁在一边看着一老一少亲密无间的互动,一时间羡慕不已,甚至开始嫉妒起贺铭来。 他温文尔雅的对常先生道:“先生不可厚此薄彼,您是看着小生长大的,可您却只疼爱刚来书院两年,每日只会捉弄您的贺公子。” 常先生被宁祁这副过于斯文的吃味模样唬得一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付这个可怜的孩子。 常先生一直都觉得宁祁这个孩子非常不错,只是宁家过于复杂,他对这个从小就知道戴着面具防备着所有人的孩子疼爱不起来。 唯有顾家的孩子跟贺铭。他们不管是在谁跟前,都是那样肆无忌惮,大大咧咧,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的心思。 那样的孩子,只要稍微对他撒个娇,他都能高兴一整天,对他们的要求,能力范围之内的他都会答应。 顾家的孩子,从来不是那种得寸进尺,心术不正之人。 贺铭更是人中豪杰。先不说他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立了不少的功劳。且说他的为人,以及来到书院之后,举荐提点了不少贫家子弟在军中立脚,就足以证明他是个热心好善之人。 像样既知进退,又懂得照顾陪护老人的孩子,常先生怎么能不爱呢。 要说常先生最喜欢的,其实是贺铭身上那闪着耀眼光芒的正义感。正如他对待顾家一事的态度一般。 久等不到常先生的回答,宁祁有些失望。他无视在一边抱着手臂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贺铭,笑着道歉:“先生千万别将小生的玩笑话当真。” 常先生叹息一声,抚着胡子摇头道:“老夫只是在想,为何总是对你疼爱不起来。现在终于懂了,是你这个家伙从来也没亲近过任何人,不让任何人疼爱与你。” “他就是一只带壳的龟,”贺铭嗤笑道,“想要见到他的真心,就得敲了壳。没了壳,龟也活不成了。” 第二十五章 麦子的去向 宁祁对贺铭的乌龟之说并不在意,反而大方的承认:“龟没有什么不好,既是瑞兽,又知分寸,从不与人相争。” “真不争?”贺铭不赞同的摇头,“怕是争得低调,没被人发觉罢了。行啦,既然你在这,那我也就能放心去查顾家的事了,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真能护得住顾家不再受欺辱。” 宁祁不明白贺铭为何总是针对他,但他现在确实很担心宁陵,又被顾家的事闹得心焦气燥,便跟常先生告辞进去。 宁祁走后,常先生这才恨铁不成钢的拍了贺铭一下,叨叨道:“臭小子,分明就很明白自己的心意,还要故弄玄虚,真是让人生气。” 说完,常先生也进了屋。 贺铭撇撇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听不懂你个老糊涂说什么,兄弟之间互相关照不是应该的么?” 话落,贺铭也背着双手,脚步轻盈的出了常家院,往斋长院走去。 屋内,宁陵在宁家大夫人到来之时竟然转醒了,痴痴的望着母亲,一个劲的落泪。 宁祁在外安排好了各项事宜,这才进了屋,催母亲赶紧扶了宁陵快走。他担心宁陵继续待在这里,定会将她跟常永林的私情暴露出去。 面对亲妹妹那泪水横流的眼,委屈得让人于心不忍的神情,贺铭更是烦躁,难得的训斥一句:“我早劝你别跟常永林走得太近,你偏不听。好在没多少人知晓你们之间的事,倒也好办。你现在该做的,便是断情死心,选个对的人。” 宁母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冲宁祁低吼:“身为长兄,这是你该对妹妹说的话么?你早知她有这样的心思,怎么不跟我们说。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你也别再怪你妹妹,一切都是你的责任。” 宁祁无奈叹息,望了咬唇呜咽的宁陵一眼,果断的转身出了屋,在外让宁母赶紧把人带出去。 且不说书院这一天过得多么的精彩,就是城里常总督府上也热闹非凡。 常总督面色绯红,一边亲自指挥管事将下边上供的南边特产宝物装箱,一边提点心不在焉的常永林,指着各色箱子,告知他哪个箱子要送去哪些人的府上。 常永林一边嗯嗯啊啊的点头应和,一边朝刚刚回到府中的贴身小厮使眼色,让他先去院中等着。 那小厮神情慌张,一副常永林现在不跟他走,他就要当着总督大人的面和盘托出的模样。 常永林也知道自己贴身小厮尿性,当即找了个借口,从库房出来,闷头回了自家的院子。 才踏进院门,他就劈头说到:“你要是不能说出个天大的事来,本公子直接让人煮了你。” 小厮赶忙擦了一把汗,小声而急促的回道:“公子,咱们往那草料间添料的事被人捅了出来,贺公子已经让人在查了。还有,贺公子还让书院里那些客居的大儒辨认笔迹,那些书信跟诗画全都废了。再就是,新南有名的驭马匠人,已经陆陆续续进入到了邕州府境内,不日就能进城。最后就是,宁姑娘得知了公子即将进京定亲之事,当场就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醒来。” 常永林表情变换得极快,眉宇间的阴毒之色越来越浓郁。 待听完小厮的回报,他才冷声说道:“让盯着顾家的人回来。至于那几个搬麦子的学子,本公子希望入夜之后能在西耳房见到他们。如果可以,你们直接让他们消失在这世间。至于宁陵那,待会你想个法子为本公子传封信就成。” 说完,常永林目光微红的走进了他院中的西耳房。不久之后,那耳房里边就传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之声。 天色渐暗,一老一少一幼被秘密从那耳房抬了出来,扔在一辆残破的独轮车之上,被一层稻草覆盖着从总督府后门运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常永林满足的拍了拍手,从耳房出来,舒爽的转动着脖子,对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厮笑道:“你若不想让你父母姐妹落得这样的下场,千万别跟常七一样犯蠢。现在去把常七叫来,说本公子有赏。” 小厮咽了咽唾沫,晃动着打颤的双腿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往关押给宁陵传消息的常七的柴房滚去。 即便跟在常永林身边十年,小厮依然无法适应常永林的阴狠残暴。 刚刚他可是亲眼见到了的,常七那才六岁的闺女,是被常永林下了药的常七的亲父活活祸害死的。常七的妻子,是被常永林养的那两只豺狗掏了肚肠,眼睁睁看着自己闺女被蹂躏而暴毙的。至于那个毁了自己亲孙女的老汉,则是自己撞柱死的。 那老汉也狠,不仅将自己脑门撞得粉碎,往里凹进去了半个脑门,还生生将脖子给撞断。 不知常七知道他仅仅是多嘴传了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就害得亲人惨死,他会不会当场疯掉。 小厮走后,常永林这才阴沉着脸回了房,招来替他办事的能人,问:“那些麦子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进来的两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个小眼睛的高壮男子回道:“全倒进了顾家的粪坑,还搅了粪池,没人知晓。” 另一人补充:“我们办事的时候,没人发现,更没留下痕迹。” 常永林阴翳的点了点头,又道:“顾家那里,还得麻烦两位再走一趟,我希望明早上京之前,能听到顾家传来的哭声。” 那两人再次对望,咬牙应下后,在常永林冷肃的眸光之中,悄无声息的隐没在夜色之中。 且说贺铭去了斋长院,跟那些学子交代了一些事项,让温骏代为跟进之后,便匆匆往顾家而去。 他得出城去接人,这一去只怕要个两三天的,有些事必须解释清楚,也要交代完全,免得顾家的人没个防备再遭算计。 进了柚子林,贺铭便招来皇帝派给他的隐卫,问了麦子的动向。 “全被销毁了,就在顾家的粪池里。”隐卫甲小声道。 贺铭又问:“麦子可有问题?” “麦子很正常,御马的死因需得等兽医到了才说得清楚。”隐卫乙道。 贺铭点头,疾步走向顾家草舍。 第二十六章 接人 顾家这一天也过得非常的热闹。顾西在贺铭走了之后,一度陷入自责羞恼之中,把忙进忙出的席氏吓得不轻。 蓝氏忧心忡忡的回了家,跟着席氏一同忙里忙外,每次见到顾西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倒是顾史父子,在两老的房中焦灼得很,两老的表现让他们感到忐忑。 “爹,娘,儿子这不是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才任由旭儿他自作主张嘛。老二老三他们根本没参与其中,那些人照理不会过于为难他们才是。”顾史苦着脸小心的说。 顾家老爷子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顾家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嗔道:“就你会当好人。难道我们身为祖父母的,还会害了孩子不成。瞧你们父子俩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呀。说不得别人在背地里怎么骂云儿照儿呢。” 不得不说,身为武夫,顾家的男人确实不会玩心眼,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连兵不厌诈这样的战略都不会用。 顾史父子只想着,能让顾云跟顾家老三顾照避开这段时间,等顾家东山再起之时,他们依然能过着以前的日子。 结果他们却忽略了人心,将这两人陷于不孝不仁不义之地。 “是孙儿的错,孙儿没想得那样多。”顾旭乖乖跪下,低头认错。 他当初是上过战场的,却因为凡事太过于追求光明磊落,几次被敌军算计,差点全军覆没,这才负疚回了书院当了武习教头。 说白了,顾旭就是个缺心眼的傻大汉。 顾史倒是会耍些心眼。可他没有野心,特别的安于现状,一直以来就没出过书院,对外边所谓的人心险恶了解得并不如顾旭多。 顾老爷子看着这对父子,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叫顾旭起来。 “也是老头我没教导好你们,才让你们看不透这世间的勾心斗角。等这事过去,你们父子俩就分开到各处游历去吧。去多见见世面,看看世态炎凉,开拓你们的眼界。”老爷子最终下了这么个决定。 老太太一听下意识就想反对。可她看着跟前颓头耷脑的独子,跟跪在地上懊丧不已的长孙,最终还是强忍心疼不语。 若非当初她不舍得唯一的儿子离了他们身边,顾史也不可能这么中庸,毫无野心。 顾旭作为长孙,自然要继承顾家书院掌事的职位,即便上了战场,却因没在外历练过险而铸成大错。 这么想着,老太太只能狠下心,不去管被他们护在身边几十年的儿孙。 顾史父子心中憋闷得很,问起躲在城里的族人该怎么安置。 老爷子想也没想就说:“让他们负荆回来吧,先在书院门前跪个一天。你们父子俩也去,毕竟事情皆因你们而起。” “儿子知道了。” “孙儿这就去通知他们。” 父子俩退出两老房间,对望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吐了一口憋屈的气。 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奉命出门游历,简直能让这两父子憋屈死。 贺铭到达顾家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副画面。他以为顾家又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前表示关切。 顾旭不自在的挥挥手,无奈道:“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你家二叔他们的事。” 顾史催顾旭赶紧进城,而他则拉着贺铭去了前院书房,拿出两本简单装订的白皮书册,放在贺铭跟前说:“这是皇上让我们重新修订的新学守则,你帮我们上书给皇上,让皇上批阅一二,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订的地方。” 贺铭小心的拿过那两本册子,粗略的翻看了下,这才将册子装进顾史给他的锦盒里边,小心的夹在腰侧,保证会完完整整的送到皇上手中。 “顾祖父,小子这几天得出城去接几个人,祖父最好警惕些。我们刚刚查到不少证据,就怕那些人狗急跳墙,对你们一家不利。”贺铭提醒道。 顾史闻言一愣,很是担忧的点头道:“那些人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他突然想起躲在城中的族人,随即展眉道,“铭儿放心,顾家也有会玩心眼的人。你伯父的两个堂伯伯不是善茬,倒能帮上点忙。” 贺铭想到查来的资料,当即笑道:“也是,有那两位爷爷在,顾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那小子我就先告辞啦。”才说完这话,贺铭突然想起他还没见过顾西,便别扭的问道:“顾祖父,小子其实是有点事要跟顾西说,不过顾伯母不让小子去见她。不知小子临走前能不能见顾西一面?” 顾史幽幽的瞥了贺铭一眼,微转身不悦的说:“若不是非说不可的事,还是等你回来再说。那时西儿她身体更好些,也能到外间坐上一阵。” 就算顾史不会玩心眼,为人中庸,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再让贺铭进顾西的闺房。 在顾西的事上,他对贺铭也不甚满意。觉得贺铭这小子太可恶,既瞧不上顾西,又总是来招惹她,简直渣得让人恨不得咬他一口。 若非两家人的关系,贺铭一早就被顾家当作拒绝往来的对象。 贺铭尴尬得摸摸鼻子,很不自在的解释道:“顾祖父,小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亲口跟顾西解释一下今早的事罢了。既然你们大家觉得不该,那小子等顾西身体好些再来见她。” 说完,贺铭便告辞离去。 晚间,顾家再次陷入宁静,该入睡的人都已经沉沉睡去。就是顾西房中,席氏也小心的躺在顾西外侧,进入了浅眠。 贺铭从房梁上看到这状况,不得不绝望的带着遗憾离去。这一次,他马不停蹄、昼夜不分,终于在第三日凌晨接到了人。 来人看着风尘仆仆的贺铭,戏谑道:“贺大公子的诚心日月可鉴,比起我们这些长途跋涉从京城来的人,贺公子瞧着更像是从老远的京都来的。” 贺铭闻言朗声大笑,上前规矩的抱了拳作揖,一把将右手臂搭在说话的人肩上,眨眼道:“本公子这不是急着来见几位嘛。若是换成别的人,本公子才不会吃这份苦头呢。” 来人一点不领情,将贺铭的胳膊挥开,袖着手坐回上位,冷哼道:“怕是急着拿到杂家手中这封书信吧。” 第二十七章 先去见谁 贺铭不在书院,顾西倒是自在了好些天。诚如顾史所言,顾西已经能下地走上一会,坐着发呆。 闲下来这几天,顾西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尽快挣大钱,然后抛开这个恼人的奴仆身份,远离书院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钱不好挣,她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蓝氏正心疼的为几个儿子儿媳炖补品。他们在书院外负荆跪了两天,眼看憔悴得都快不成形了。 见到坐在院中愁眉不展的顾西,蓝氏不满的喝了一声,骂道:“瞧你才多大,就整天唉声叹气的,把好好的气运都给赶跑了。说吧,你这又是为了那一着。” 顾西嘟嘟嘴,抱怨道:“奶奶啊,你说咱们挣点银子怎么就那么难呢。要是咱家银子多,早早赎了身,远离这里,肯定不会发生这些事。” 蓝氏闻言微愣,旋即慌张骂道:“是哪个多嘴的跟你说,我们家能赎身的?你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皇上贬我们一家为奴,那就得为书院鞠躬尽瘁,不能抱怨,知道了么?” 她深怕顾西这番话被人添油加醋传到皇帝耳中,反而惹恼了皇帝,顾家从此再无出头之日。 顾西却是想的另一件事,反问蓝氏:“奶奶,咱们真不能自行赎身,远离这是非纷争,去过我们自在的日子?” 蓝氏听了这话之后,久久叹息不语。就在顾西以为蓝氏不会回答她的话时,蓝氏说了:“你曾祖母以前就劝过你曾祖父,只是顾家的男人都是拗性子,不将这件事办成,怕是不会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决定权在顾家的男人们手中。赎身与否,离不离开书院,其实跟皇帝没多大的关联。 顾西面色更是愁苦,觉得顾家的几个爷儿们跟她一样死心眼。 她一心想要翻身做主人,远离这一切,到另一个地方去作威作福。 顾家的爷们却只想要完成新学改革。至于完成之后该怎么办,似乎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奶奶,你说,要是这一次事件了结,我们一家子能不能离了这书院,不再管这件事,找个风水宝地当大地主去呀?”顾西还是心存希望问道。 蓝氏眼露迷茫,神情颇为向往道:“若真能那样,我跟你娘再是乐意不过的了。就怕到时候,书院的重担都会压在顾家身上,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成。” 烦! 顾西翻翻白眼,鄙夷的朝天竖起了中指,暗骂:“贼老天,你这不是让顾家当那拉磨的笨驴,眼看着吊在跟前水嫩鲜甜的胡萝卜,结果拉了一天的磨还是吃不到。” 不过那都是今后的事,如今最为紧要的,便是事情查清之后,顾家的奴仆身份还得保持到什么时候。 就算宁家倒了,那些反对新学改革的人妥协,顾家好像也不好恢复身份吧。 毕竟当初将顾家贬为奴仆是皇帝亲自下的圣旨。总不能让皇帝食言,失信于天下百姓吧。 既是如此,那顾家还是得想法子自行赎身。 “你个小妮子瞎操什么心。除了赎身,我们家不还是能立功抵过嘛。”席氏从两老屋里出来,将盆里的水一泼,嗔道。 顾西吐吐舌头,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小声的说:“我就等着你们大伙赶紧立功。要不然等我好了,还得去割稻子。” 说完,顾西就慢悠悠的回了房,躺在床上继续做白日梦。 梦中,她挣了好多好多的钱,金山银山珠宝山一座连着一座。她站在其中一座金山之上,挥动手中的旗子,指点下人们将刚刚送来的银子金子堆成新山峦。 正在她志得意满之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苍蝇,一直围着她嗡嗡直叫,害得她不得不挥手赶苍蝇。 赶苍蝇的时候,她不小心脚下一滑,从金山之上滚落,摔了个狗吃屎。 要不是前方有一双脚及时拦住她,只怕她就滚到金银山之外的泥潭里去。 顾西艰难的昂起脑袋,顺着那双腿往上望,意外的看到了贺铭笑得极其猥琐的脸。 贺铭俯身,将顾西一把扯起来,伸手指着那些金山银山,问:“可还满意我给你弄来的这些东西?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保证都能给你弄来。” 顾西眼角抽抽,刚想反驳,一个娇柔的声音便自贺铭身后响起:“妾身满足得很,夫君不必为妾身再做什么,妾身只要有夫君就足够了。” 贺铭闻言笑得张扬恣意,一把甩开顾西,回身轻轻拥住说话的女子,朝顾西刚刚滑落的金山走去。 两人走远,女子缓缓回头,抛给顾西一个挑衅的眼神。 顾西坚挺着脑袋,想看清楚那个女子的模样。 紧要关头顾西却醒了。 醒来的顾西闭眼划拉四肢,嘴里吼道:“我的,那都是我的银子,你们这两个奸夫**,那都是本姑娘的财产。” 蓝氏深怕顾西动作太大,再把肋骨给拧了,当即扭着顾西的耳朵大声喊道:“死丫头,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快醒醒,太阳都落山了,该吃晚饭啦。” 顾西只觉耳朵一阵刺痛,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才发现一切不过都是南柯一梦,这才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醒神。 顾西做白日梦的时候,贺铭正带着人回城。他归心似箭,有好消息分享。 两日后,他将接到的人安置在城中,便疾马回了书院。才进了书院,贺铭就纠结为难了。 他是先去顾家传递好消息呢,还是先去宁家探望病中的宁陵,顺道告知她这个好消息呢? 若是以往,贺铭一定会选择后者。 只不知为何自那一早上过后,他竟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许是那一天没能见到顾西,不能跟她解释清楚闹的。”贺铭叹息一声,调转马头朝顾家的草舍而去。 贺铭才进到书院,一直守候在书院门口的宁家家丁也飞速朝宁家跑去。 宁家的家丁走后,常永林的贴身小厮这才慢悠悠的从书院门房里出来,冷哼一声解了马回城里。 此时的顾家正哭声一片。原本已经能自如走动的顾佑,此时正紧闭双目,面色乌青的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 第二十八章 营救被绑学子 虽说顾家的哭声比预计的晚了几天,不过身在进京路上的常永林还是比较满意的。 至于那几个学子,常永林即便有心想找他们麻烦,却也不敢在这时候造次,免得坏了常总督的大计。 只是才出了邕州地界,就有人来跟常永林禀报,说是贺铭居然说动了皇帝往书院派秘使,反新学改革一党的人全被蒙在了骨力。 常永林气得一脚踹在刚刚还骑的马腿上,惊得马儿慌乱的奔进了一旁的林子里,惹得随行人员呼啦啦追了进去。 常永林面色沉沉的盯着前来报信的人,狠厉的问:“我爹就没别的交代?宫中那些人都是吃什么的,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打探到,看来那些人养尊处优太久,是时候出来见见世面了。” 说完,常永林也不管那人回没回答,直接交代随行护卫,让他赶紧想法子给他准备一匹更好的马。 “定亲之前,本公子要将那些秘使全都解决了。”常永林抽出护卫的剑,朝刚刚被人拉回来的马斩去。 当晚,顾家可谓是哭声阵阵,灯火通明,常先生更是带着所有医药房的人住进了顾家。 与此同时,顾西也陷入了迷糊之中。原本还没清除干净的毒,不明原因被诱发。她跟顾佑一样,成了仅吊着一口气活着的人。 贺铭焦急的在顾家逼仄的小院中来回走动,时不时问常先生顾西姐弟的状况,还得抽了空安慰蓝氏婆媳等人。 经这么一闹,原本想要分享好消息的贺铭顿时忘了来意,被顾西姐弟搅乱了心神。 比起刚进书院时的纠结,此时的贺铭满心满眼的都是顾西,将宁陵忘了个干净。 顾西迷迷糊糊之间只有一个念头。等她毒彻底解了,第一个要做的,就是远离贺铭,并坚决的跟他划清界限,免得梦境成真。 常先生为顾佑引了一部分毒血,将毒控制住之后,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时间有点站不住脚。 贺铭赶紧抢上前扶住常先生,关切的问:“常老头,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去歇息一下?” 常先生嫌弃的推开贺铭,稳了稳心神,骂道:“去去去,边上去,别碍着老头我解毒。老头的年纪虽大,倒也能撑得住。那啥,顾西丫头现在必须药蒸,才能彻底去了毒,你赶紧烧水煎药去。” 贺铭一听赶忙转身去厨房,才走了两步又回头问:“要怎么熬制药水,该注意些什么,有什么禁忌?” 常先生见到这样的贺铭才略微满意的哼了声,指着身边一个才八九岁的小药童说:“这小子什么都懂,你带着他一起去。剩下的,只管交给你席伯母。” 说完,常先生再次坐回顾佑床边,一边研磨药材,一边时不时的为顾佑诊脉。 天渐明,一直徘徊在柚子林里边的宁祁终于顶着一头雾水出来,站在顾家的篱笆院墙外往里看。 他很是担忧顾家姐弟,但更为那三个没了踪迹的学子感到担心。 他不知是现在就进去跟贺铭讲明呢,还是等贺铭出了顾家再跟他提那三个学子的事。 没等宁祁想明白呢,柚子林里的小道上就走出来一群人,领头的赫然是他那还在病中的亲妹妹。 话说起来,那一大群人里边,除了宁陵,其他的全都是宁家的下人。 那些人闹出来的动静,不仅引起了宁祁的注意,还将那些半昏沉的人也吵醒。 贺铭揉着眼从厨房出来,原本比较干净的米色衣袍上边沾满了锅灰。他冷着一张俊彦,拧眉看向院外浩浩荡荡的十几人,神情有些微妙。 宁祁见状眉峰一挑,暗道不妙,正待要阻止宁陵跟那些下人闯进顾家,宁陵就捂嘴嚎哭起来。 变化来得突然,使得宁祁始料未及,看着跌跌撞撞从人群中冲出去,巴着顾家的柴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宁陵,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还不快闭嘴,赶紧把姑娘带回去,吵吵嚷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外人看着还以为这是来哭丧的呢。 宁家下人被态度突然冷硬的宁祁吓了一跳,当即唯唯诺诺的站住脚,在原地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虽说宁祁兄妹都是主子,宁祁还可能是宁家未来的当家人,可他们都是宁陵院中的人。 宁陵可不管宁祁,自顾在那哭得天昏地暗的,眼看着马上就能倒下。 贺铭眉头直跳,不知为何突然烦闷,想要对宁陵视而不见。可他终究是心疼宁陵的,当即上前一把掺住她,轻声劝慰,问她因何而来。 “贺公子,西儿妹妹跟顾佑弟弟怎么样啦?为何不幸总是降临在他们身上?我该做点什么,才能替他们受那些罪呀?”宁陵声音虚飘,呜咽得几次出不来声音。 看着这样懂事的宁陵,贺铭心间就更是复杂了,不知为何有种将宁陵丢到门外的想法。 可他毕竟是恋慕过宁陵的,就是现在依然对宁陵痴心不改。 “都没事了,毒也全解了,过个两天就能好,你别忧心,还是回去安心养病吧。”贺铭柔声劝道。 “真的么?”宁陵睁大朦胧的泪眼,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个消息显然跟她得到的情报不大一样。 贺铭笃定的点头,说:“我们还抓到了下毒的人,正在加紧审问,说不定这一会已经将指使的人给审出来了呢。” 听到这话,宁陵两眼一翻,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贺铭跟宁祁赶紧一左一右扶住宁陵,一个要将人抱进顾家,一个招呼人将宁陵带回宁家。 眼看贺铭占了上风,宁祁赶紧说明来意:“陵儿的事我这个当兄长的会看着办,你现在最该担心的是那几个被人绑走的学子。若是我没料错,他们应该是被顾家牵连才遭此横祸。” 贺铭一听不得了,当即转身去了厨房,叫来隐卫问询详情。 隐卫知无不言,听得贺铭眉头深锁,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捏紧,手背的青筋眼看一碰就断。 “留下两人守着顾家,其余的人跟本公子去营救那几个学子。”贺铭沉声交代,转身出去。 第二十九章 绝对认真 顾西姐弟醒来之时,贺铭也将那三个学子救了回来。同时,他跟常永林的梁子结得更大了。 以顾西的理解,那两人是不死不休。 最直接的表现在对待宁陵的态度之上。常永林居然跟在贺铭身后返城,直接去了宁家拜访。 至于拜访的内容,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常永林这一出戏对贺铭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顾西看不透。她只知道贺铭根本就没去关注那件事,只是带着那个娘气傲娇的所谓密使,跟几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在书院进进出出。 顾史父子也跟在那些人身后,每日早出晚归的。 若非顾史父子每日回来,脸上的笑颜渐日张扬,顾西都以为他们是被那些人使唤去打杂了呢。 正在顾西以为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的时候,麻烦终于来了。 顾家终于摆脱了嫌疑人的身份,只是真正嫌疑人的出现有些耐人寻味。 那是一对孤寡老夫妇,曾在顾家当了近五十年的下人,对顾家的事可谓是知之甚祥。他们加害顾家的原因也非常的充分。 “庆叔跟六婶怪祖父当年见死不救,害得他们唯一的儿子死在恶霸棍棒之下,还累得六婶伤心过度流了孩子再不能生育。总之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报复我们顾家,也想让我们顾家断子绝孙。”顾旭无语的摇头道。 顾家从未薄待庆叔六婶夫妇,还怜惜他们孤寡,为他们做主认了一对儿女。那一儿一女如今过得不错,顾家也早就除了庆叔六婶的奴籍。 只是那两人感念顾家的恩惠,仍留在顾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谁知顾家竟然养虎为患,被这样一对无害的夫妇在背后插了一刀。 顾家老太太叹息道:“他们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自我们一家子被贬为奴,他们就被刘良接了回去,当中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老爷子赞同,摸着胡子说:“那两人老夫最是了解不过,绝不可能无缘无故陷害顾家。当初老夫过路仗义出手之时,他们儿子早就已经断了气,六婶也因伤心惊吓过度流了孩子。他们也都清楚事情的经过跟真相。” 顾史沉着脸,问:“庆叔跟六婶定是被人逼迫的。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让庆叔跟六婶背了这个锅。” 顾家三父子,跟顾家老太太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们当然知道那对夫妇这时候站出来揽了所有的事绝对蹊跷。只是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还真不是顾家说了算的。 贺铭踏着这个点进了顾家,见到大伙坐着发呆,便问是怎么一回事。 顾旭心直口快,回道:“是庆叔跟六婶的事情。我们在想该怎么帮他们洗脱罪名。” 贺铭闻言若有所思,坐在顾旭下首,略略想了一下,说:“只怕这件事有些麻烦。先不说那些事真是他们动的手,就说他们在这种时候出来诬赖顾家,就足以把所有的罪名定下。至于他们身后的人,很快也能水落石出。” “可他们也不是出于本心……”老太太还要为那两人说好话,就被贺铭打断。 他直言不讳道:“老祖母,我就不再隐瞒你们实话实说吧,那两个人其实都是细作。之所以潜伏在顾家几十年,不过是为了能一举击垮顾家。至于谁才是他们背后真正的主人,还需再查查。如今得来的一些线索显示,他们跟国相府老夫人的陪房有所来往。” “这这这……”老太太难以接受。 老爷子见状直言让贺铭自己看着办,说自己累了,让顾史父子赶紧送他们两老回屋休息。 顾西晃晃悠悠的从外头进来,就见贺铭面色阴晴不定的从屋里出来。 这一次见面,都不在两人的预期之内。 顾西性子虽大大咧咧,但在某些事上她也别扭得很。她发觉自己没法正常面对贺铭,便尬笑着转身,大声嚷道:“竟然忘了吃药,瞧我这记性。” 贺铭半张着嘴,看着从他跟前笨拙逃走的顾西,竟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顾西瞧着挺顺眼的,略可爱。 想到那天早上顾西大胆且直率的行为,贺铭忍不住笑出声,三两步追上去,一把拉住顾西的胳膊,忍笑问道:“你这是好啦?” 他曾想象过无数次两人相见的场景,却没想最该无所谓的顾西竟然这么的不自在,还用这种僵硬的借口避开他。 顾西干笑两声,很是汉子气的回身,眨着大眼惊奇的问道:“哎呀,原来真的是小铭铭你呀,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看岔了呢。” 贺铭两眼一眯,微勾唇角逗道:“你就这么想见我,想到都能看岔?” 顾西闻言一噎,差点没将中午吃的那两碗粥吐出来。她有些着急,略微夸张的挥动双手道:“瞧小铭铭说的什么话呀,我这不是知道小铭铭你贵人事忙,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我们家嘛。怎么,今儿是有什么好消息?” 贺铭强忍住心间的荡漾,上前半步靠近顾西,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这件事我只告诉小西西你,你可千万别大舌头跟别的人说啊。是这样的,我是来告诉你爹他们,你们一家子已经摆脱了嫌疑,等皇上的圣旨下来,你们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真是这样的么? 顾西表示怀疑。 “若真能这么简单就摆脱一切,你们又何须整日愁眉不展的忙进忙出。说吧,这一次又是什么事?”顾西追问道。 贺铭讪笑着摸鼻子,惋惜道:“该说你笨呢,还是赞你聪明好呢。你们一家摆脱了嫌疑这事已经传开了,就是一时半会还不能收拾陷害你们一家的人。” 顾西这才满意的点头,清了清嗓子说:“得亏小铭铭肯出手相帮呢。今后需要我做牛做马尽管说,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在所不辞。”顾西再次汉子附身,差点没将肋骨再拍断。 “当真?”贺铭笑得好不荡漾,一颗心激动得砰砰直跳,差点没从嗓子眼蹦出来。 顾西看着表现诡异的贺铭,按捺住心口那怪怪的酥麻感,笃定道:“那是自然,我顾西的话绝对当真。除了以身相许,我什么都敢做。” 第三十章 辞学 以身相许? 贺铭觉得这几个字敲进了他的脑海,在心中留下了不小的声响。 “你既然都愿意做任何事了,怎么还怕以身相许?”贺铭扬眉逗道。 顾西使劲的点头,大大咧咧的说:“终身大事自然要谨慎些。万一你坏心眼把我送给个又老又丑又暴力的人,那我的一生岂不是毁了?那我还怎么报答你的恩情。” 竟然是担心这个。 贺铭无奈摇头,宠溺的揉了揉顾西的脑瓜,笑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顾西愕然,心想她只是有那么一想,并没别的意思,便说:“我只是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比起被随便送给什么人当暖床的,我宁愿被人砍了四肢丢在猪圈。” 贺铭一脸的抽抽,恨不得撬开顾西的小脑瓜,看看里边都装了些什么。他问:“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你以身相许,而我刚好勉强接受了你。比起别的什么人,难道我还能毁了你?” 顾西一本正经点头道:“那当然。我这个人不会给人当妾,更不允许夫君纳妾。放心吧,我绝不可能死赖着你要以身相许。我呀,就是想告诉你,要是哪天你需要我帮忙了,我不会拒绝就是了,只除了……” “只除了以身相许!”贺铭气闷的接口,“行啦,就你这样的,我就是想找你帮忙,也得等你养好伤、长点脑子才行。” 顾西一听恼了,火气上头的后果非常的严重。她直接转身进了屋,不再搭理身后叫她的贺铭。 才关上房门,顾西就懊恼的以头撞门,自责道:“明明说好了要跟那家伙保持距离,结果怎么就说到了以身相许呢。顾西,你赶紧清醒清醒吧,别整得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就贺铭那样一棵小嫩葱,才不是她顾西想要的菜呢。 顾家院外,贺铭傻兮兮的笑着挠头,吹起口哨乐颠颠的离去。 才出了柚子林,贺铭就被等在外边的宁家家丁叫住。 家丁战战兢兢的说:“贺公子,我们家姑娘请您到麓水亭一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这是我们家姑娘的亲笔书信。” 贺铭恢复一派的冷峻,疑惑的拿过那封信,当着家丁的面启阅,然后让家丁回去告诉宁陵,说他一定准时赴约。 家丁心惊胆战的跑开,心想决不能让常永林的人知道是他传的信,免得他们一家子都要遭殃。 一想起常永林那天突然造访宁家的事,家丁就浑身打颤。那个守门的嚣张小厮,如今还不知被抛尸哪里。 且说贺铭直接去了斋长院,见到宁祁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刚被救回来的三个学子,不知之前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走过去,拍了拍那个被常永林虐得最惨的学子黑娃。 没错,进入书院之前,这个可怜的放牛娃就叫黑娃。 虽说书院的先生帮黑娃起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邱天孝,天生就是个孝顺的人。只是书院不少学生还是更喜欢叫他黑娃。 黑娃自己也不介意,说那是父母亲赐的名,叫着更为亲切。可见黑娃确实孝顺。 黑娃红着眼看向贺铭,运了一口气之后才颤着声说:“贺公子,我们三人是来辞学的。” 第三十一章 书院动荡 辞学,对所有的学子来说都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整个新南王朝,能免费为平民子女提供教学的,只一个麓水书院。若从麓水书院辞学,那么出去的绝大多数学子都不能继续进学。 寒门子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为的不就是在科考的时候出人头地、光大门楣嘛。 贺铭的表现跟宁祁一样严肃。他沉默良久,才出声问道:“本公子就不问你们辞学的原因了。本公子只问一句,你们真要放弃这个机会?” 这三人明年就能上场,以他们的学问造诣,取中秀才是不在话下的。 新南王朝的科考制度是三年一考。第一年童生试,考中了就是秀才;第二年秋闱,各地秀才考取举人;第三年春闱,取进士及第。 第三年的春闱结束之后,紧接着又是各地的童生试,如此一年年的延续下去。 今年秋闱在即,麓水书院极有可能出三十几个寒门举子。去年的举子们都已经结伴进京,等待来年二月的春闱。 当然,若是今年考中的举子想要再接再厉,趁早成为进士,那也是可以的。 可是麓水书院的学子们都比较耐得住性子,考了举人之后,还会在书院潜修一年,才去考进士。 这正是为何麓水书院每次都能在科场上独占鳌头的原因。也是那些人为何坚决反对书院进行学制改革的缘故。 若是学制改革一旦被推进,那今后朝堂之上的寒门子弟就会更多,名门世家大族的子弟们,就不再有家族优势。 那些家族在新南王朝挣扎许多年,才有了今日的辉煌。试问,他们又怎么可能让世代先祖的努力成空呢。 即便贺铭动摇了三个学子的心,但他们的初衷不变,坚决辞学。 “能在书院学了这么多年,我等已经感恩戴德。如今我等自觉再占用书院的教学,亦不能再学得什么,不若回乡等候来年科考,看看下一步如何行动吧。家中长辈为了我等,已经吃了许多年的苦头。”黑娃言明。 贺铭没法子,也只能看着宁祁为那几个学子签了辞学书,让他们去找直属的先生辞别。 等人走后,宁祁才遗憾的说:“这几个学子资质都好,可惜了。” “穷人家的孩子都这样。他们应是打算中了秀才之后,就在家乡找个私塾挣点束脩,好贴补家用。”贺铭说完,便潇洒离去。 他本来是想找宁祁问一下宁陵的情况,顺便打听宁家对待常家的看法。 如今,他觉得有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在等他,宁陵的事便只能往后靠了。 才出了斋长院,温骏便带着人迎面而来。他步履匆匆,面色焦躁急切。 “你这又是怎么啦?”贺铭蹙眉问道。 温骏挥手让那些人进院,自己则拉着贺铭躲到一棵樟树下,沉重的说:“明州常大儒遇刺,就在两天前。我担心……” 贺铭打断温骏的话,不经意的往四周一撇,才小声道:“郑霆若是回了书院,还请你将他看好,顺便着人通知我一声。至于明州大儒的事,自有朝廷的人做主,与我们无关。常大儒不是书院先生,我们管不着。” 温骏一听也觉得自己关心则乱,当即郑重点头,转而问起顾家的事来。 “我们手中掌握的种种证据,都足以证明顾家清白,不知何时去衙门申诉此案?”好让顾家早日从泥淖中走出。 贺铭不自觉伸手捻了捻挂在腰侧的一块黑曜石玉环,不确定道:“不是明天就是后日。这件事必须尽快了结,免得再出别的岔子。” “那……”温骏还想问关于幕后黑手的事,就有人大老远呼嚎着跑来,听着颇为急切。 待得那些人跑近,温骏跟贺铭这才听出来,是书院的寒门学子全在申请辞学,不少的名门之后,也在其中起哄。 贺铭拉住斋长的副手,质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书生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盖喘了好久,才咽着唾沫说:“说来,这事跟顾家的事有关。当初顾家被带到知府衙门之后,常宁两家为首的不少学子便带头攻击寒门学子们,甚至进行羞辱。后来顾家族人全都回到了书院,跪在书院大门两天一夜,更是令那些寒门学子们揪心,认为是他们拖累了顾家。这不,听说顾家没事后,那些尚带良心的学子就都被煽动着辞学了。” “寒门学子遭羞辱挤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们辞学大伙都理解。倒是那些名门子弟又是怎么一回事?”宁祁从院内出来,慌张的问道。 那副手小心的瞟了贺铭跟温骏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当着这两人的面回答之时,跟着过来的另一个学子抢先一步回到:“那些学子说,皇上包庇书院里的人,声明新学制度毁人子弟,说若是新学制度被施行,他们将不再科考入仕。他们还说,新学制度定要在麓水书院试行,因此必须走。” 闻言,贺铭跟温骏的面色略微精彩。这跟当初新学改革才被提出来时,各地学子大儒们逼迫新帝时的情形一样。 眼看中秋将至,新帝就要去祭拜太庙,那些人便坐不住了,深怕新帝在祭太庙之时,将新学改革强制推行。 宁祁面色也沉郁得很,盯着不远处的校场,不知在想什么。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顾家,顾史父子得知缘由之后,都自责极了,全在那转磨磨,已经慌乱得语无伦次。 顾家族人闻讯聚到顾家的草舍,全围着顾旭父子,询问应对之法。 “这一次若我们再退让,那全族的人命就都没了啊。”顾三太爷拄着拐杖,颤着缺了牙的唇悲怆道。 族人们闻声无不哀戚。 除了顾家的人,其余顾氏族人全都看向顾旭父子。 顾西被挤到台阶的角落看着这一切,心想这事许是到了决胜负的时候,胜败在此一举,不知顾家可有应对之法。 顾西边上,顾云的妻儿沉默着相拥而立,眼神呆滞而仇怨。 顾西伸手拍了拍二婶唐氏的肩膀,宽慰道:“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今正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我们很快就能重获自由了。” 好吧,顾西发现她比顾旭父子还要混乱,语无伦次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懂。 第三十二章 顾西发飙 跟顾西一样,原本已经接受被贬为奴的顾氏族人这一刻乱成了一锅粥。比起为奴为仆,失去性命才是他们最害怕的。 顾氏在新南王朝苦苦挣扎这么多年,族人涉及各行各业。如今能回到书院的族人,都是顾家老爷子一脉的五服至亲,也是这一次事件遭到连累的全部族人。 三太爷的次子激动的上前拉住坐在椅子上的顾家老爷子,含泪道:“三哥,你可不能让我们的子孙无辜送命呀。当初我那样反对你们搞什么新学制,你们死活不听。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你们不能看着我们这些没参与其中的人白白送死呀。你们得讲点良心。” 这话,正好说中顾家三个当家人的心事,当下气氛更不好了,原本忧心哀伤的族人,全都怨愤的看着顾家父子三人。 不得不说,顾旭父子心虚得很,被亲族逼得差点没跪下领罪。 顾家老爷子更是被亲人们教训的抬不起头,终于开始后悔,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慎重些,以至于局面变成了这样。 他深恶痛绝,就差提头谢罪了。 蓝氏跟席氏性子说来很是相近,属于比较易燃易爆的类型。这一点很好的遗传给了顾西。 她们拦在两老跟前,掐着腰对阵族人。蓝氏指着三太爷的次子,骂道:“现在怪我们老爷子的你们也算讲良心?当初我们带着你们红红火火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回报我们来着?像你们这样只会共富贵,不能同患难的白眼狼,等事过了,就各自相安吧。” 席氏再接再厉:“得亏了这一次的事,让我们认清了你们大家的真面目。想我公公跟我家相公还想着怎么把你们摘出去。还真是患难见真情,今后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顾家老太太等婆媳两人都发泄一通后,这才叫住她们,柔声劝道:“旭儿娘,顾西娘,你们不能怪他们。错在我们身上,又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人总是会有所怨言不满,大家相互谅解就成。”说完两婆媳,老太太又看向族人,“你们担心的事也正是我们一家都在担心的。放心吧,这事牵连不到你们身上。早在我们家老头子下定决心要搞改革的时候,我们一家子就已经从顾家族谱上除了名。也就是说,我们一家子现在已经不是顾氏一族的人,你们都不会有事的。都回去吧,你们也不需要继续在书院为奴为仆。之前不说,那是因为想着要是事成,你们至少能共享荣誉。如今……” 如今也只能选择对族人最有利的条件。 顾老爷子看着族人一声连着一声的叹息,然后让顾史去将出族时跟几个族中长老签的契书拿来,展示给众人看。 看到那白字黑字的出族契书,族人们无措了。 那些眼皮子浅的人又跳脚指着老爷子骂:“既然早已经出族,你们怎么不早跟我们说呢。什么?共享富贵?就你们一家子这样没出息的人,能给我们什么富贵?” 有人跟着起哄:“你们就是不安好心,就想害得我们全族给你们陪葬。说什么想要共享富贵。既然这么好心,为什么要等我们全都自认为奴,在书院受了这么多的苦,在外看了那么久的眼色才说明?都是一家黑心烂肺的。” …… 不得不说,这世间有好人,就必定有自私且缺心眼的人。顾家面对这样的指责,全都无言以对。 顾史父子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早已经出族,还真是震惊得忘了目前的处境。 在这个年代,出族跟大不孝差不多,都是为世人所不待见的。被逐族的人,若是族人们闹大,他所享有的功名财产什么的,都要被剥夺。 蓝氏婆媳联手族中比较有良心的妇人,将那些闹哄哄的族人全赶出草舍后,这才带头问起两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是什么事?”老太太笑看着坚持到最后的族人,温声细语道,“其实这事是皇上给顾家做的主。先帝亲自给各位老爷子写的陈情书,新帝当了见证人。就算我们真的出了族,那也没错。如今就看事态该如何发展啦。” 老爷子还是颇为遗憾的,说:“老头我也是顾念族中的人过得不易,这才想着坚持到事情不可挽回之时才说明。没想到那些人这么沉不住气。” 这事,到这时本也算是暂告一段落。谁知唐氏却带着孩子们上前跪下,磕头请求:“还请两老为孙媳妇做主,让我们当家的休了妇人,让妇人带着孩子走吧。” 得,这事还真是没玩没了。原先还在庆幸一家子团结的顾西,忍不住坐在角落冷笑连连。 蓝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向乖巧的二儿媳,问她:“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跟那些人一样,戳我们长辈的脊梁骨?” 席氏低头站在顾旭身边不语,但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席氏是在强忍怒火。 顾旭欣慰的握住席氏的手,暗自庆幸他三生有幸娶了个好媳妇,对他不离不弃,对顾家勤恳忠诚。 席氏白了顾旭一眼,朝顾云使了个眼色。 此时的顾云,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唐氏,双眸沉得跟古井水一样毫无波澜,谁都看不出他对唐氏自请下堂有什么想法。 倒是顾云的一双儿女较为慌乱。八岁的女儿紧紧的依在唐氏身边,但双眼却是渴求的看着顾云。 十二岁的儿子性子成熟稳重,是所有长辈所赞扬的对象。可他此时也面露慌乱,对母亲自请下堂的行为感到震撼,同时也对父亲的表现感到失望。 但两个孩子眼中流露得最多的,是畏惧。 顾西看着使劲磕头的唐氏,再看那一对开始惊慌失措的弟妹,不知哪儿来的一把火,直接将她整个人引爆。 “二婶你够了。你非得在这时候逼迫长辈,让弟弟妹妹们担惊受怕,让顾家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安宁被破坏才满意么?”她上前揪住唐氏,不让她继续磕头,却无视唐氏额上沁出的血水往下淌。 顾西将泄了气的唐氏丢给席氏,才上前抓过顾云,骂道:“二叔你是死人么?你要是对这件事有所不满,不如直接冲我们发泄,打妻儿算什么本事。” 顾西的一席话,让顾家的人瞬间石化当场。 第三十三章 打 跪在地上的唐氏母子三人都震惊不已,挤作一团惊恐的看向顾云,眼底的惧色暴露无遗。 顾家老爷子气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吓得一旁的顾史父子赶紧上前搀扶劝哄。 蓝是上前一把将唐氏扶起来,不管在场的有外人,就半遮半掩的撸起唐氏的袖子,翻开她的衣领检查。 席氏见状,忙领了两个媳妇上前帮忙遮掩。蓝氏不仅检查唐氏,还将两个孩子也一并检查。 最后得来的结果,是顾云真的动了手,只不过全打在了唐氏身上,两个孩子都还好。 所谓家丑不好外扬,蓝氏立即跟席氏将唐氏搀扶进屋,连同两个孩子一起。顾旭架上在一边当佛像的顾云随了进去。 顾史跟顾家老爷子没心思继续招呼剩下的族人,只是简单交代几句,就让他们先行回去。 那些族人也是知礼之人,当即纷纷告辞,留给顾家解决家庭问题的时间。 屋内,蓝氏心疼的将唐氏按在床上,交代席氏赶紧将常先生请来。而她,则抹着泪细致的检查了唐氏全身一遍,最后浑身虚软的滑坐到脚踏之上。 “这是造的什么孽呀,云儿这孩子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哎哟我的好儿媳妇呀,你怎么就不跟我们长辈说一声呢。”蓝氏是真的生气,气自己儿子不争气,竟做出这样的事来。同时她又伤心心疼。唐氏是三个儿媳当中,跟蓝氏最贴心的一个。 唐氏性子温吞,为人软和,属于特别听话的那一种,还很会关心照顾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媳妇,顾云居然将人打得身上一块好皮都没有,这让蓝氏怎么能不心疼生气。 听到外间顾史等人正在审顾云,蓝氏想也没想就爬起来,撑着一口气跑出去,一声不吭的把犟着脖子站着的顾云一顿猛揍。 拳头不够顾云骨头硬,蓝氏就用掐的、挠的、咬的,甚至抡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抽。 席氏交代了人去请常先生进来,见到这样激动的蓝氏有些发憷。再一看蓝氏的情形,她知道再任蓝氏打下去,只怕母子二人都得受伤。 “娘,别打了,还是先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二叔这人吧,虽然性子躁一些,却也不是随意动手的人。”席氏一把抱住蓝氏,将她连拖带抱的拉到椅子上坐好。 内间,两个孩子跪在床上,一个死死的拉着唐氏的手,一个抱住唐氏的脖子无声的落泪。 顾西头疼的看着这一双弟妹,正待要上前劝慰他们一番时,突然听到外间顾云提到了贺铭两字。 “贺家那小子惹起的祸事,你们问他最清楚不过了,我不想亲口说半个字。我每想到那件事一次,就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杀了。”顾云终于吼了一声。 这件事竟然跟贺铭有关,顾西真心是想给他一个魅惑众生的笑颜,当即转身出去,打算找贺铭算账。 贺铭还不知祸事将至,正唱着小曲穿行在柚子林的小道之上。书院里的事,令他心烦气躁,他必须找顾西转换一下心情,好能醒醒脑,想到解决的法子。 半道上,一心想要见面的两人对上。贺铭惊喜得扬起笑脸,却换来了顾西迎面一拳。 第三十四章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招中第,贺铭捂着鼻子蹲在一边发懵。他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了顾西,竟让她手下不留情。 这是两人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动手,还是从不对他动粗的顾西先动的手,这很令人费解。 顾西也不管顾云那件事贺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只是在为自己的怒火找一个发泄的对象罢了。 一拳之后,顾西似乎冷静了些,便站着冷冷的问贺铭:“你知道我二叔的事,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你知道我二婶差点被我二叔打死么?” 贺铭意外的从地上站起来,顾不得鼻子的刺痛跟酸涩弄得他涕泪横流。他拉住面色苍白的顾西,询问道:“你说你二叔打了你二婶?为什么?” “为什么?”顾西反问,“我二叔说你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让我们问你呢,你怎么来问我?” 贺铭觉得他有些反应不良,只得细细梳理事情的原委,末了才笃定的告诉顾西:“你二叔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所以才伤了你二婶。这件事必须当面解释清楚,免得你二婶白白受了冤屈。” 顾西一听当中有误会,便拉着贺铭问起来。这件事若不说清楚,她心有不安,不敢再给长辈们任何刺激。 贺铭很顺手的扶着依然虚弱的顾西,边走边说:“我收到消息,说是你二婶的父亲唐知府最近跟袁相府的外管家来往甚密,还帮那个管家处理了他女婿犯下的杀人大罪。唐家的人还对外高调宣称,要将唐氏母子接走,不再跟顾家来往。” “就为这个?”顾西不相信。 贺铭也觉得不可思议,追问其顾云打人的过程来。 “我二叔什么都不肯说,坚持让我们问你。”顾西疑惑得很。 单从表面上看,唐家确实有投靠袁相党的可能性。但顾云不是个没脑子的,应该不会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动手才是。 顾西认为,所有的动静,应该都是袁相一党为了分化顾家人脉,挑拨顾家跟各个世家之间联系的手段罢了。 贺铭点头赞同,说:“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并不觉得是件大事,因此没跟你们说。可你二叔他……” “这件事一定有别情。”顾西说完,便率先进了院。 院中,顾云正跪在正屋的台阶之下,一头的倔强。两个孩子跪在唐氏身处的那间屋子外边,屋里偶有喁喁之声传来。 顾西性子急,拉着贺铭走到顾云身前,很是担忧的问道:“二叔,你肯定是因为别的事才打了人,对不对?贺铭将他知道的情况都说了,是不是还有人跟你胡说了些什么?” 顾云眼神凝重,疑惑的看向贺铭,问:“不是你让人跟我说,唐家已经为唐氏母女找好了关系,只待她们回到唐家,就为她们各自定亲么?” “什么?”顾西跟贺铭异口同声。 顾西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二叔你果然傻,这么傻的话也能当真。我二婶年华正好,就是改嫁也正常。可我那堂妹才几岁,就是定亲也不赶趟呀。还有,你就为了这么点事打人,值得么?你就不能信任我二婶?” 贺铭却锁紧眉头,沉声问道:“你是说,是我派人跟你说了那些事?” 顾云点头,还说:“跟你之前派去客栈的是同一个人,还带了我岳丈给唐氏的书信。其中有一封和离书。”说完,顾云才郑重告诉顾西,“你二婶亲口告诉我,她要带着两个孩子走,不让他们跟着顾家受苦。她还说,她受够了顾家。” “所以你打她?”顾西并不认为顾云这么没胸襟。 顾云咬紧牙关,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顾西站在一旁都能感受到顾云全身的颤动。 “二叔,你冷静冷静,我相信一切都是那些人搞的鬼。你一定中计了。”顾西赶紧按住顾云的肩膀劝道。 贺铭也按住顾云另一边肩膀,面色阴沉得很。他从不知道自己身边会有叛徒。 顾云却坚称自己没有错,哽着脖子嚷着就应该打死那个贱人之类的。 顾西跟贺铭听着不对劲,赶紧捂住顾云嘴巴,让他冷静些,大家一起分析事情的经过。 顾史父子从屋里出来,见状加入到讨论阵营。问清贺铭情况之后,都觉得事情不简单,转而逼问起顾云来。 顾云被家人这么一闹,当即稳了稳气息,一再深呼吸之后才咬牙说到:“唐氏那个贱人说她要跟我和离,还说一开始就该走这条路。我还…还…”话到这,顾云两眼血红鼓瞪,额上颈间青筋立现,鼻尖喷着粗气。 贺铭见状赶紧从身后抱住顾云,劝道:“顾二叔,这件事定有内情,咱们不正在梳理嘛,你别激动,有什么事说清楚了,才能将一切查到头绪呀。” 顾旭也死死按住顾云,说他不相信唐氏是那样的人,问顾云究竟看到了什么。 顾云看向顾史,见到顾史鼓励的点头之后,他才强挤出几个字:“那贱人跟奸夫幽会……” 得,狗血的事情一箩筐,正事没几件。顾西觉得顾家的男人脑子不是很好,轻易就被人给带沟里去了。 她一把拍在顾云后背,嚷道:“二叔你真傻,居然信了那些人的鬼把戏。我二婶肯定是被人威胁了,一定有什么把柄落人家手中被利用了呗。还有啊,我二婶肯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才跟你说的那些话。” 顾史父子三人意外的看着大咧咧的顾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这种事怎么能嚷得这么大声呢,真不愧是顾家的孩子。 贺铭嫌弃的扯了顾西一下,小声骂道:“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这样大声嚷嚷是怕别人知道得太少么?” 唐氏被人拿抓了把柄利用本身没什么错,就怕她被利用得太彻底,贞洁不保。如若不然,好好一个人为什么非得抱着必死的决心和离呢? 就算唐氏没被人毁清白,这样的话传出去,也会被人利用攻击,届时她就是真清白也说不清啊。 顾西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瞪着大眼睛无辜的问:“这种事不是越多人知道,对我二叔二婶越有利么?” 贺铭无语的斜了顾西一眼,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劝道:“乖啊,你以后千万别管人家的闲事,免得里外不是人,倒让人给打了。” 说完,贺铭跟顾旭一道,将顾云往屋里带。 第三十五章 开始反击 顾西摸摸脑袋,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看向两个不明所以靠在一起的两个孩子,上前一手一个拉起来,骂道:“你们两个也是笨的,大人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跪着有什么用啊。走,姐姐带你们吃东西去。” 好吧,事实证明顾家缺心眼的人不多,大概只有顾老爷子这一脉比较傻缺罢了。 这种傻缺,会随着另一道血液的混入而变淡。正如唐氏的两个孩子。 大儿子顾冕坚定的拉着妹妹的手跪回原地,对顾西的提议不当一回事,反而问道:“大姐,我娘跟我爹一定会没事的吧?” 顾西笃定的点头,说:“放心,你爹娘就是被人给黑了,误会解开了也就没事了。” 真的会没事么? 家庭内部或许会没事,不过来自外界的压力,那还真难说。 顾西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些事,只想将两个孩子带走。大人之间的事,本来就不该让孩子来承担。 只可惜顾冕这小子懂事早,坚决拉着妹妹跪着,一副跟父母共生死的模样。 顾西无奈,只能转身回屋。她本就不怎么精神,闹了这一通也累得很。 贺铭从屋里窜出来,一把拉住顾西,问她:“你身体究竟怎么样?最近可能会有人来闹事,你得照顾着家人些。” 不知为何,贺铭就是觉得顾西有照顾家人的能力。这种感觉,是上次顾西在石头城堡坚决跟他划清界限时就一直存在的。 不得不说,贺铭的直觉很准。前生的古溪是一个动手能力特别强,脑子相对简单的人。 她的能力,体现在绝对武力上。能用拳头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不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想法子也要通过拳头解决。 说白了,前世的古溪就是一个单纯依靠武力值被选进特战部的队员。一个身处现代军队却不会使用现代型武器的武术高手。 刚刚穿过来的古溪还不能很好的适应这具压抑了本能的身体,因此表现得很平常。如今两个多月过去,古溪已经很好的融合到身体之中,前世的身手多少能使得上。 只是顾西从没跟她人展示过自己的能力,为何贺铭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你觉得我一个肋骨断了好几根的人,有那个本事护住家人?”顾西不得不试探一番。 贺铭笑笑,并不回答,只是拉住顾西交代:“书院是第一战场,那些人会以各种卑鄙的手段逼迫你们,让你们在书院待不下去。最恶的程度就是逼你们全家自尽。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厚着脸皮,对那些人的攻击置之不理。若是可以,直接动手将他们全部解决。是这样么?”顾西接话道。 贺铭笑得有些勉强,摸了摸顾西的脑袋委婉道:“你们真要对那些人动手,那可就真活不下去咯。我是说……” 顾西嫌恶的挥开贺铭的手,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腹部,不满道:“你是说,若是有人胆敢在暗中动手脚,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全部干掉?” 贺铭被自己的口水噎得直咳,不明白为何以前那个虽然粗莽,却言行得体的顾西会变成这样。 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样的顾西,显得特别的豪迈真性情。“别夸张,我是让你想法子护住你家人,不是让你双手染血。那种事,交给我们男人就是了。” 说完,贺铭满意的撸了顾西脑袋一把,在顾西爆发之前迅速转身进了堂屋,跟顾史父子梳理收集到的资料。 顾西回房倒在床上,动用自己少得可怜的脑子想了想,只想出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好法子。 好吧,她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那边贺铭跟顾家父子梳理了一遍之后,一致得出这么个结论,顾云被人利用,意在让顾家跟唐家反目。 顾云自责不已,跪在地上使劲的捶打地面,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眼中悔恨的泪水不断往下流。 趴在门框边听了这一切的顾云长子顾冕喜极而泣,终于露出了回到书院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拉着妹妹进去抱住顾云捶地的胳膊。 另一边屋内,唐氏听着顾云的低吼,终于放声痛哭。这些日子所忍受的所有苦痛找到了出口,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蓝氏被席氏扶到床边,啜泣着拉住唐氏的手不停的抚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席氏站在一边抹泪,恨恨的说:“再温顺的老虎,这个时候也得吼出威风来才是。娘,我们不能再任那些人欺辱了。” 蓝氏安抚性的拍了拍唐氏的手,咬牙道:“是时候给那些人点颜色看看了。” 说完,婆媳二人出了屋子,去堂屋找顾家三父子商讨该如何还以颜色。 贺铭看着终于强硬起来的顾家人,内心竟跟着激动不已。他在顾家乖乖接受被贬为奴之时,就一直憋屈得很。 “既然长辈们已经决定好了,那小子我这就去准备准备,待会咱们就去知府衙门申述。得先将你们之前的罪名洗脱,才好找那些人算账不是。”贺铭笑得好不兴奋。 他就知道,这次危机也是顾家的契机,说不定里边还有圣上的手笔。这么好的机会,他们理应好好利用才是。 顾史三父子面面相觑,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这件事算是告了一段落,接下来便是皇上跟反对派之间的博弈。 依照新皇目前的形势,反对派只怕得妥协。宁家,眼看是保不住咯。 贺铭带着顾家父子三人,踏着夕阳出书院之时,宁家也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宁惑烦躁的在书房来回走动,闹得宁祁父子、以及几个族中管事也跟着惶惶不安。 宁陵不顾书房外看守之人的阻拦,大嚷大叫着闯了进来,拉住宁惑大声质问:“祖父,这件事真的无可挽回?我们就不能再给顾家的人找点麻烦?祖父,你赶紧找常总督去呀,常永林说了,常家会保住我们宁家的。” 宁惑看着执迷不悟的宁祁,原本就闹心的他被气得给了她一巴掌,直将宁祁扇倒在地,才指着她骂道:“真是没用的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竟还执迷不悟。我们早被常家抛弃了。” 宁祁捂着脸呆呆的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宁惑。 第三十六章 暂时解决 宁祁虽心疼妹妹,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袒护她的时候。宁陵这时候也该认清现实,对常永林那家伙死心才是。 宁陵在地上坐了一阵,发觉没人在意她,只是在低声的商量着他们的事,便绝望的离去。 出了书房,宁陵便让身边的嬷嬷去将上去送信给贺铭的小子找来。 见到那个家丁,宁陵便激动的问道:“你今儿见到贺公子的时候,贺公子是什么表情?高兴?纠结?还是烦躁?” 家丁不明所以,当时他紧张得很,深怕被人发现他给贺铭送口信,又担心自己跟家人的小命,哪有心思去观察贺铭是个什么表情呀。 他只知道,贺铭似乎并不上心,只是淡然的让他回话,说是定会按时赴约罢了。 宁陵一听大为光火,指着家丁嚷道:“你个死奴才就是这么办事的?本姑娘让你递个口信,你居然一问三不知。来人,把这个死奴才给本姑娘拉出去杖责三十。” 对宁陵而言,贺铭就是她一直以来的备胎,凡是常永林不愿插手,而她又非做不可的事,全是贺铭为她排忧解难。 如今不正是用人的最佳时候么。 以贺大将军府的能力,保住宁家不是问题。问题是,宁家所属的袁相党,跟贺大将军的忠君为国有所出入,就不知贺铭是否能降住贺大将军啦。 一想到这,宁陵便待不住了,决定亲自找贺铭试一试。 比起宁家真跟顾家一样被贬为奴,她情愿利用贺家,保住自己书香世家闺秀的名分,才好跟常永林那混蛋拿乔。 那家伙既然跟她说了,跟郑家定亲不过是形势所迫,那她就不能再这个时候掉了身价,免得常永林真扶不起她这个落魄世家闺女来。 她宁陵,宁可嫁给人当继妻,也不能与人为妾。 若是旁人得知宁陵此刻的想法,必定要指着她大骂没人性。都到了家门不保的时候了,她却只想着自己的婚事。 可惜没人得知宁陵的想法,宁家的下人们只看着平时端庄得体的宁陵,此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表现异常得很,都觉得宁陵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这个下人眼中的好姑娘也正如下人们所想,为了家族急于奔走。这不,从来循规蹈矩的宁陵,竟大张旗鼓的带着人去找贺铭。 被宁陵惦记着的贺铭此时已经带着顾家父子三人进了城门,直冲知府衙门而去。 邕州知府连青松早先一步接到了贺铭派人送的消息,此时正整装坐在大堂上等着。 他的左下方,师爷连城将所有诉状跟证据都检查了三遍,确认结果跟贺铭跟皇上派来的特使所期待的方向一致后,才放心规矩的端坐着。 贺铭一行人畅通无阻,在衙门外跟特使刘公公等人汇合,浩浩荡荡的进了审案大厅。 按理,这件事的一直都是常永林跟总督府的师爷在管,这时候两人也必须到场才是。 然常永林已经不在邕州,常总督也在刘公公勉强移交了顾家所有案件,表示常家跟总督府避嫌,绝不参与其中。 于是乎,事情出奇的顺利。顾旭养死御马的事因那对老仆的出现,得以脱身。御马之死,成了悬案。 至于顾史跟蓝氏婆媳偷盗书院财物的事,也是子虚乌有的,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审。 比较麻烦的一点,便是那些叛国书信。 即便有大儒出面作证,那些书信并非出自顾家人的手笔,却也没法子证明有人恶意栽赃。 这个案件需得保留。 通敌叛国这样的大罪,历代王朝的主事者都谨慎得很。大多数帝王都宁可错杀一万,不愿错失一人。 就算顾家没有谋反的心思,却也不能否认持有这种用心的人一直借用顾家的名义进行这种勾当。 为此,这件事便成了保留案件,顾家在证据确凿表明清白之前,依然是嫌疑人。 好在顾家靠山够厚,就算有谋反的嫌疑,却无需承受嫌疑人待遇。 就这样,这一次书院事件算是落幕。接下来便是书院书生们的闹的事端啦。 连青松搓着手,笑着问刘公公:“不知这事可需下官效劳?下官早想着做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做起。” 刘公公傲娇的哼哼两声,兰花指指向贺铭,尖着嗓子说:“这事不归杂家管,连大人有事只管找贺公子。杂家就是端着圣谕狐假虎威来了。” 贺铭一脸抽抽的看着刘公公,暗骂一句老狐狸之后,才公事公办的跟连青松说:“连大人现在就做得很好,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若还有需要,小生自会上门求助。” “瞧少将军说的,下官随时候命就是了。”连青松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笔直的站着受了贺铭的礼。 贺铭就算是将军府少将军,然没接受将军大印,依然是个没有官职的人,自然得像有官阶的人行礼。 更何况连青松跟贺大将军是一辈,按辈分来说正是贺铭的长辈。 几人寒暄几句之后,贺铭等人便出了知府衙门。刘公公等人也一道去了书院。 此时已近黄昏,回到书院天就黑了。宁惑带着族人等在书院大门的牌坊之下,点着火把灯笼夹道而立,阵营不是一般的壮大。 刘公公大老远见到灯火通明的书院正门,竟然嫌弃的问贺铭:“是你把杂家要来的消息告诉那老家伙的?” 贺铭意味深长一笑,道:“大人一直跟小子在一处,小子传没传信,难道大人心中没数么?” “哼”刘公公嫌恶的摇了摇头,嚷道,“杂家还能不知道。只怕那老小子早就在杂家身边安插了人手,杂家今儿上了几次茅房,咳了几声他们都一清二楚。” 这话,惹得随行的人哈哈大笑。只有顾家父子仨脸色严肃得很,眉眼之间的愁绪挥之不去。 正在一行人放慢步伐,打算再拖点时间的时候,队伍前方突然跑出一行人人,直奔马背上的贺铭扑过去。 即便随行护卫及时阻拦,宁陵依然顺利的跑到的贺铭脚下,之后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第三十七章 纠缠 出于本能,贺铭伸手捞了一下,结果就顺理成章的将人抱在了怀中。 为何? 因为宁陵的随行人员全都跪在了地上,自顾着哭喊求饶,没人管宁陵。 刘公公看着这一出不算高明的闹剧,很是不快的嗤了两声,带着人先走,只留下贺铭跟他两个随身护卫处理宁陵的事。 顾家三父子经过贺铭身边之时,看向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无限的惋惜。 贺铭面对顾家几个长辈的注视,总想着解释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也只能目送刘公公等人离去。 待人走后,贺铭才将宁陵交到她随身嬷嬷手中,沉声问道:“谁能告诉本公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嬷嬷眼珠子转了一阵,这才含泪告诉贺铭:“贺公子,请您劝劝我们家姑娘吧。我们家姑娘得知宁家即将不保,受了刺激之后一直不对劲,已经这样找公子一天了。” 贺铭闻言除了蹙眉之外,还真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 按说,他是该第一时间去照顾宁陵,并为宁家想法子脱困才是。最起码要保证宁家在这件事上不再跟顾家一样被舍弃才是。 只可惜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顾家的事,完全忽略了宁家。 哪怕他爱慕宁陵,也没能将宁家当成首要关照的对象。这样的认知,令贺铭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向面色苍白,脸上泪痕未干的宁陵,即便心生恻隐,也没像得知顾西被常永林动私刑时有那种急迫且气恼的情绪。 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不论如何,贺铭对宁陵还是有怜爱之心的,遂命跟随宁陵而来的人将宁陵扶好,带回宁家。 至于宁陵急着找他的事,他想了想说:“宁家的事似乎用不上本公子,山长他们自会看着办。告诉你们家姑娘,让她别着急,本公子明日就去找山长,若是有用得上本公子,本公子又力所能及的事,本公子自当义不容辞。” 那嬷嬷一听急了。这可不是她跟宁陵想要的结果,宁陵必须得由贺铭亲自送回宁家,最好是贺铭再次将宁陵抱回宁家才成。 “贺公子,”嬷嬷夸张的叫到,“我们一路追着姑娘,今儿府上又乱糟糟的,大伙心绪不宁,也没吃上东西,甚至连水都么喝一口,实在扶不动我们家姑娘呀。要不公子您送我们姑娘一程?” 提到吃饭什么的,跟着宁陵潜伏了半下午,又跑了这么远的随从们也觉得自己双腿打颤,腹中空空,还真有脱力的倾向。 于是,贺铭第一次经历被人纠缠的场面。 宁家的随从们拉住贺铭,求他帮帮忙,亲自送宁陵回家。 “贺公子,求您把我们姑娘送回去吧。有您在,山长跟老爷才不会怪罪我们,也不会罚我们。我们就是听令行事,没办法为自己申辩呀。”宁陵身边的大丫鬟见机行事,直接跪在贺铭跟前磕头。 别的人见状,也跟着起哄。 宁陵便在这时候幽幽转醒,死死的拉着贺铭的衣襟泣不成声。这下贺铭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没法,贺铭只好蹲下轻声安慰宁陵,想着等宁陵情绪稳定些,就能自己走回家,免得他还得抱人, 这样的心态变化,贺铭自己倒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反倒是刚刚醒来的宁陵,跟那个眼色极好的丫鬟看了出来。 “贺公子,我们家该怎么办才好?贺公子,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对顾西妹妹,我也是出于好心。可是现在,现在我们家该怎么办才好呀。贺公子,我…我…我我我……”宁陵抓住贺铭的手腕,就差声嘶力竭了。 贺铭头大,直觉想逃。 第三十八章 霸气的顾西 宁陵看着心不在焉的贺铭,心中一阵苦闷,更是拉着他不放手。她现在就指望贺铭能帮宁家,就算用尽手段也在所不惜。 贺铭为难 怎么说宁陵都曾经是他所倾慕的女子,他不想在下人跟前下了宁陵的面子。 曾经? 好吧,贺铭觉得自己最近很是不对劲,一定是因为忙着顾家的事闹的。索性现在顾家的事已经得到了有效的解决,接下来他就能有闲心去处理他跟宁陵之间的事啦。 他将宁陵从地上扶起来,耐心的劝道:“如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事情最终发展到哪一步,如今还没人知晓。若是不管不顾轻举妄动,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你先回去安心的等着,最差不过是跟顾家一样。你也看到了,顾家说起来就起来了,你们家也是一样的。” 宁陵使劲摇头,憋着泪盯着贺铭不放。 贺铭若是不给她一个保证,她说什么都不能放手。宁家不能被贬为奴,她宁陵是名门闺秀尚且不被常家看重,若是…… 宁陵不敢往下想,双眼饱含期待,就那样盯着贺铭。 贺铭感到头疼,既不能给宁陵任何回应,出于怜香惜玉,又不忍心让她伤心难过。 只是这件事绝非他能力挽狂澜,将宁家逼到这个份上,其中有他的努力手笔在,他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而将大伙之前所有的努力给毁了。 宁家有自己的关系,想必不会被贬为奴,至多是全族退出书院,从此当个平常小老百姓罢了。 因此贺铭狠下心,将宁陵的手掰开,交到嬷嬷跟丫鬟手中,决然道:“你现在就是死在我跟前,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你还是先回家,待我将刘公公安置好,把顾家的事理清楚,再去你们家。” 说完,贺铭不顾宁陵绝望的眼神,强行将再次抓住自己袖口的纤纤素手拉开,迅速离去。 宁陵泣不成声,发自内心的绝望,眼中含着无限的嫉恨,盯着顾家的方向做了一个决定。 此时的书院正门,宁惑领着书院的部分师生将刘公公迎进了书院,第一次感到事情脱离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 这时候的宁惑万分后悔,悔在当初没能重视贺铭,悔他没将刘公公等人放在眼中,悔自己疏忽了学子们的力量,从而让宁家步入了顾家的后尘。 不,宁家所面临的境况比当初的顾家严峻得多。顾家就算被贬,在所有学子眼中依然神圣不可侵犯。 倘或宁家落势,只怕就成了过街老鼠,成了文坛的一大笑话,也成了众人眼中的卑劣小人。 宁惑勉力昂着头,端着四方步,小心的走在刘公公身侧,邀刘公公住进宁家。 “书院有客院,还是当初先帝亲临时住过的。杂家身为皇上亲派的特使,自然要去客院祭拜先帝,顺便在客院厢房住着,方才是规矩。”刘公公断然拒绝。 他们早在十天前就到了书院,也在书院进进出出好些天,可宁惑故作不知,端着架子等他找上门。 试问,受到慢待的刘公公,岂会给宁惑好脸色。 说白了,宁家就是狂妄过了头,才会被当成出头鸟整治。 宁惑好不容易堆起来的笑僵在脸上,心中怒火熊熊,却没法发泄,只得亲自送刘公公等人去客院。 他不尴不尬的问刘公公:“之前就听说公公到了邕州,也听闻有人在书院见过公公。只是当时顾家的事闹得太大,书院里的学子们也需要疏导,老朽实在无暇抽身,没法亲自去拜见公公,还望公公别怪老朽慢待才是。” 刘公公素手一挥,大声笑道:“瞧宁山长说的,杂家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只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书院了解实情罢了。山长忙,杂家很理解,这不就没上门给山长添麻烦嘛。” 说完,一行人转入柚子林。 当初先帝所住的小阁楼客院,处在顾家草舍的东北面,就在柚子林里边。 前去客院,需得绕过顾家草舍。 此时的顾家,顾西将刚刚削好的竹杠修理得滑溜溜的,掂在手中试了试手感,这才满意的收拾工具。 正收拾着,就听到柚子林里边传来动静,顾西顺着竹梯爬上屋顶,望向火龙移动的方向,嘴里啧啧有声。 “这些人怕不是闲得没事,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书院里喧闹,想必是被打击傻了。”顾西喃喃自语,摸着自己的胸骨,计算着用什么样的力度,以什么姿势跟角度,才能不再伤了自己。 顾家院中,蓝氏跟苏氏也稀罕的翘首期盼。她们是在等当家人回来。 动静越来越近,所有人都被那些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唯有顾西一直在严阵以待。 亏得她留了心,不然定不会见到那两个想要摸进顾家两老房中的鬼祟身影。 见到那两个黑影,顾西想也没想就跳下屋顶,抄起早就准备好的竹杠敲了过去。 那两人怕应该不是专业人士,竟被顾西打了个正着,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哀鸣。 顾西上前两脚将人踹翻,凑近仔细辨析,发现是两个熟面孔之后,才拄着竹杠站着质问:“你们这是打算下毒呢,还是来绑架呢,还是来凑热闹的?” 那两人顶着满眼的星星,竹杠敲在脑袋上的箜箜之声,还在脑海中回荡着,根本就没听清顾西的问话。 顾西也知道自己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便耐心的等那两人缓过近劲来。 只是这一夜注定不平静,这两个学子只不过是探路石。顾西发现她设下的小陷阱已经被人触碰,目标是唐氏所在的屋子。 顾西想也没想直接将那两个刚刚缓过来一些的学子敲晕,大摇大摆的朝唐氏的屋子走去。 草舍一角,两个隐在暗处的黑衣人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估摸着那竹杠若是敲在自己脑袋上会是什么样的酸爽感受。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真相信了贺铭的话:顾西绝对彪悍!不是平时见到的那个缺心眼。 彪悍的顾西,此时正霸气的扛着竹杠站在唐氏内屋的门口,看着堂皇不知所措的唐氏笑得贱兮兮的。 她一脚踏在门框之上,很是随便的对唐氏说:“二婶啊,我刚刚让祖母给你收拾好了杂房,你现在就搬过去吧。这屋,可是我祖父祖母的,你总不能占了公婆的屋呀。” 话落,顾西手起杠落,直接将门右边放着一个广口大瓷瓶的几子敲碎。瓶子应声落地,刚巧将躲在背面的人影给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另一个黑衣人从床内闪出,掐着唐氏的脖子跟顾西对峙。 第三十九章 神奇的一夜 好吧,对方手中有人质,这个时候顾西该怎么办才好? 若是换成别的人,一定会纠结为难,甚至失去主导权。 可惜那些人错估了顾西。顾西这个人吧,是拳头比脑子更快的人。正如现在,那人刚掐上唐氏的脖子,还想要挟顾西一番呢,就被彪悍霸气的顾西一竹杠子敲晕了过去,那双眼圆瞪着怎么都不甘闭上。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敲晕的。 敲晕了人的顾西却没闲心跟惊在身后的人解释什么,直接给了他脖子一棒,将两人绑做一团之后,才转身出去。 外边,刘公公等人已经出了柚子林,顾史父子三人正跟蓝氏婆媳解释着什么,惹得两人掩嘴啜泣。 刘公公跟宁惑等人站在顾家院外不知在说些什么,刘公公面色看着颇为不屑,眉眼间隐隐有火苗闪动。 跟随宁惑而来的学子们突然放下灯笼火把,撩袍席地坐在顾家院外的空地上。 神奇的是,席地静坐的学子们越来越多,也不知他们从哪个角落涌来,就那样黑压压一片,将顾家三面不靠墙的篱笆围栏给围了个透。 刘公公冷眼看着抱手闭眼默许学子们这一行径的宁惑,再一次失望的叹了口气,不快的问:“宁山长这是打算做什么?” 宁惑微微睁眼,不卑不亢道:“公公算是问错了人。这些学子今日都已经退学,不再是书院的学生,老朽管束不得。” 闻言,刘公公跟随行人员俱都了然大悟,不得不暗赞宁惑这一着棋走得妙。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学子是在举行静默抗议活动,既抗议顾家即将得以翻身,又对将要正式推进的新学制度表示抵制。 刘公公看着装模作样的宁惑,忍不住问道:“山长这是将书院当成了大杂院,这些人即便不是书院的学子,依然能在书院内为所欲为?” 这话,算是问到了顾家三父子的心坎里边去了。他们安慰了蓝氏跟席氏几句,便站在刘公公身后,等宁惑回答。 即便早已经料到学子们会有所行动,但他们没想到,宁惑会在这个时候,利用那些学子闹事。 没有什么比在刚刚获得清白的顾家院子周围抗议,更能让顾家人泄气闹心的事了。 面对刘公公的质疑跟挖苦,宁惑全然不放在心中,冲族中子弟递了个眼色后,他老神在在的指着那些学子说:“老朽是真管不住这些孩子。当初建立书院之时,宁顾两家先祖就跟圣祖帝请过旨,凡在书院就读或是曾经就读的学子,都享有在书院自由走动的权力。如今这情况,老朽还真是无能为力呀。” 宁惑终究是个老狐狸,背着手无奈的说着。若非他的笑意过于明显,旁人看着还就相信了他是真的爱莫能助。 刘公公斜眼看了宁惑身后那些松了一口气的族人,意味深长的笑了,说:“这事就先这样吧。反正这些人就算坐死在这,也与顾家无关。正如众位所知,顾家所有的行动,皆因遵从皇上亲谕。顾家,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 说完,刘公公转身,拍了拍顾史的肩膀,大声宣告:“即日起,顾家便不再是书院的奴仆。其奴仆的身份不变,却只能是皇上一人的奴仆,也只有皇上能驱使顾家。这是皇上的圣谕,各位可听清楚啦?” 顾西提着竹杠僵在院中,那一腔火气不知怎的越燃越旺,恨不得将那个所谓的圣祖帝鞭打一万遍啊一万遍。 不对,是将出了这样一个主意的人吊打一万遍。 静坐? 当这里是寺院呢,大伙一起坐着参禅。 你说这些人要是乖乖的接受改革不就好了么,非得闹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的。难道这才真是对天下学子好? 不管顾西怎么想的,外边的学子已经进入了静坐状态,将顾家围得水泄不通。看这情况,明日起将会有更多的学子前来静坐。 那些进不来书院的人,定会将整个麓山给挤满。届时,顾家可真就进退维谷。若坚持,那就等同于逼死那些静坐的学子;若放弃,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个笑话,顾家再也不能起复。 不论是出于那一种选择,最后下不来台的只有顾家而已。 顾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这么好用。她转身回去,将被绑做一团的两个不知名人物拉出来,丢到院门前空地上,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再次转身,将那两个已经转醒的学子一并揪出去。 经过祠堂之时,顾西意外的瞟到一个似乎失了去意识,看着绝非泛泛之辈的暗红色劲装男子,趴在祠堂的房梁上摇摇欲坠。 若非凭着他失去意识前的强大意志力,那双抱着房梁的手只怕早就松了。 那个身影看着莫名的熟悉,顾西将人丢出去之后,只是简单说明是今夜前来偷袭顾家之人,就飞奔着回了祠堂。 才摆脱宁陵赶到现场的贺铭见状,也飞身跟了进去。 即便早已经料到学子们会趁机逼迫顾家,却不成想他们选择了这样的一种方式。 比起静坐的学子们,贺铭更担心那些浑水摸鱼的人。顾家现在可不能再出乱子,否则就真被人打击得一蹶不振啦。 祠堂内,暗红劲装的男子在顾西推门而入之时,终于坚持不住,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顾西不敢冒险上前,深怕这又是某些人的陷阱,便伸出竹杠去捅。三五下过后,也不见那人有反应,顾西这才大着胆子慢慢逼近。 正待要伸手将趴在地上的人翻过来,贺铭就进了来,直接将祠堂的门掩上,抢在顾西之前将人翻了过来。 “郑霆!”贺铭小声惊呼。 顾西看着一反常态,紧张的为晕死过去的郑霆检查身体的贺铭,自己也莫名的感到紧张。 郑霆于顾家有恩,顾西对他的伤势也很关心。 贺铭沉默的给郑霆大致检查了一遍,问顾西可有创伤药。 顾西看着依然躺在地上的郑霆,提议道:“这旁边有草垫子跟被褥,你看着铺一下将人扶上去,我去拿药。” 贺铭应了一声,却警告顾西:“这件事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 否则如何,贺铭没说,顾西也不问。 第四十章 目瞪口呆 贺铭下意识对她的不信任,令顾西相当气恼。动手能力一流的顾西想也没想就照着贺铭的屁股,给了结实的一揣。 踹完,顾西也不管贺铭是否受伤,是不是令已经受伤的郑霆再次受害,直接溜出祠堂。 刚刚心急,没顾得上外面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在她进来之前,分明见到了院外有许多人。 贺铭毫无防备之下被顾西踹得栽了个跟头,正待要跳起来找她理论,就被郑霆无意识的举动吓了一跳。 郑霆就算失去了意识,也还记得现在不能给顾家添麻烦。 他强逼自己从昏沉状态中清醒过来,拉住贺铭的衣襟,特别虚弱的说:“先带我离开这里,搜找我的人马上就能寻到顾家,顾家不能再这节骨眼上出事。” 贺铭艰难的听完这话,差点没气得直接掐断郑霆的脖子。他拍了拍郑霆的肩膀以示明了,这才从一旁找出草垫子跟被褥铺上,将再次失去意识的郑霆半拖半抱上去。 不久后,顾西果真带了伤药再次进来。 这一次,顾西已经弄清楚了外边是个什么情况。她蹲在一边问贺铭:“那些人该怎么办才好?我们家就一点对策也没有?” 贺铭正心烦呢,便敷衍道:“这件事,上头的人自会有对策,你们只管撑住,不被那些人给打击得自乱阵脚就成。” 顾西切了一声,眼看贺铭正艰难的给郑霆脱衣服,就自觉的动手帮忙。 贺铭原本还不在意,待得他伸手去扯郑霆裤带之时,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贺铭心惊肉跳的挡在郑霆跟前,双手捂住顾西双眼斥道:“我说你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怎么说都十四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竟然还动手脱男子的衣裳。你赶紧出去,顺便帮我守着点,免得这人被人发现了。哦,万一有人来搜什么嫌犯,你想法子给挡着。” 顾西嫌弃的撇撇嘴,对贺铭的过激反应不当回事。这样的情况在前世就跟家常便饭似的。 男子的身体看看怎么啦,正是救急的时候,就是上手摸一遍那也是情有可原。 她扯下贺铭的双手,嘀咕道:“怕什么,这事你不说出去也没人知道。放心吧,都快死的人了,也没什么可看的。” 贺铭一听火冒三丈。“我说的是这个意思么?顾西,你是真不明白呢,还是故意气我呢。赶紧出去,再不出去我会忍不住戳瞎你的眼睛。” 顾西看着双眼都要跳出眼眶的贺铭,不明所以的往后退了退,不满的喊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能在意这些。行啦,赶紧给人治伤去吧。我瞧着那家伙是进气少出气多,你再不抢救可就……” 顾西还要再说两句,就被处在暴跳边缘的贺铭一脚踹出了祠堂。 要不是顾西反应快,肯定会被贺铭踹个狗吃屎。 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手臂,跺脚骂道:“混蛋贺铭,你这一脚过来,我好不容易才接上的肋骨还能要么?” 本想抱怨这么一句就走的,没成想转身那一刻,顾西就被一把拉进屋内。 贺铭正一脸紧张的盯着她的胸口,颤着声问道:“踹到胸口上啦?你赶紧到那边躺下,我这就去找常老头。” 说完,贺铭竟真的把生死不明的郑霆一把扯出草垫子外,看得顾西目瞪口呆的。 贺铭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她都反应不过来。 郑霆都伤成了那样,被贺铭这么粗鲁一扯,真的不会伤上添伤么? 混过神的顾西正打算制止贺铭呢,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就卷了进来,疾风骤雨般的把郑霆抱上点子,摸了脉搏,检查伤情。 顾西再次惊呆在原地。 第四十一章 硬闯 贺铭看到来人,很是松了一口气,拉着顾西就要出去。 顾西甩开贺铭的手,凑过去问突然出现的温骏:“温公子,你怎么来啦?还有郑公子,他遇上什么事儿啦?” 温骏急得满头大汗,连大气都不敢出,更没心情去回答顾西的问题,遂跟贺铭说:“这件事你简单点跟她说,我现在没那闲暇工夫。再就是,你们想法子将这件事瞒住,追他的人已经进了书院。” 贺铭一听当即如临大敌,想也没想直接抱了顾西就走。 顾西一时不查,竟被贺铭一个公主抱出了屋。若非蓝氏跟席氏惊慌的跑过来,顾西还处在迷糊之中呢。 席氏一把抢下顾西,一边不着痕迹的拉开顾西很贺铭的距离,掐了顾西一把问道:“你这又是闹哪样?刚刚丢出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你爹跟刘公公他们正找你呢。” 顾西被掐了一个激灵,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哎呀一声窜出去老远。她都忘了那件事了。 贺铭被蓝氏抓着,想要追上去又不好拉开蓝氏的手,这才慌忙对蓝氏说:“顾祖母,顾西刚刚被我踢了一脚,好像伤到了胸口,我正想带她去找常老头呢。” 贺铭这么一说,蓝氏跟席氏都担心不已,赶紧追顾西而去。 贺铭这才得了自由,也追了上去。 顾西那肋骨若是再伤着,她的身体这辈子还真就毁了。 顾西对身后发生的事全然不觉。她只是故意吓吓贺铭罢了。她现在只想着借用闯入顾家的人,去将宁惑那些人一军,好让围着顾家的人有所忌惮,免得他们过于理直气壮,让顾家的人无从下手。 外边,那两个学子已经被宁惑等人保护了起来,至于那两个身份不明的人,此时还没清醒。刘公公已经命人打来冷水,看着似乎是要强行泼醒。 顾西挤上前,直冲那两个躲在众多学子之中的闯入者,一手一个拉了出来,推到两个黑衣人身旁,指着他们质问:“你们潜入顾家有什么目的?是自己的意愿,还是有人指使?若不老实交代,那就不怪老娘手下不留情啦。” 出于职业习惯,顾西那句老娘自然而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她自己倒是没觉察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顾家三父子却惊异极了。顾西就算性子再糙,一直以来还是很规矩得体的,这样的粗话从未说过。 尤其是在这么多人,还都是身份尊贵的人跟前爆粗口。 刘公公却觉得这样的顾西特别有趣,当即细细观察起她来。 宁惑等人则是鄙夷嫌弃极了,心想顾家居然养出这么个闺女,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宁祁担忧得很,既想提醒顾西不得体的行为,又对顾西亲自揪人的行为感到震惊。 顾西,好像真的变了个人。以前的顾西,就算性子再急躁,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做出这种事来。 蓝氏跟席氏可不管刚刚顾西做了什么,她们只关心顾西的身体, 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拉住顾西,蓝氏歉意的跟刘公公告罪,说是顾西刚刚受了伤,要暂时带她去看大夫。 席氏则是稳稳的扶着顾西,颤着声骂她:“你个死孩子,伤都没好就惹事。顾家就只有你一个人啦,我们都是废物么?你有事就不能跟我们说,非得一再受伤,让我们担心才舒服?” 顾西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蓝氏婆媳这是在唱哪一出戏,而她又该怎么配合才好。 不过比起这出戏,她更想当众逼那两个学子揭露幕后之人。看到那两个学子再次躲回众学子中间,顾西心那个急呀。 她着急的拍了拍胸口,小声跟席氏保证:“娘啊,我好得很呢。还有啊,你快去跟爹说,那两个书生肯定是被人利用了,找到幕后之人对我们极为有利。至于那两个黑衣人,应该就是那个想要离间顾家跟唐家的人派来的。” 才说完,一队官兵呼啦啦从柚子林出来,不作任何解释就要硬闯顾家。 第四十二章 亲眼所见 刘公公看着来人,也没出面制止。他很好奇这些人的来意,也想知道顾家的应变能力如何。 作为皇上亲选来担大任的人,要是连这么些杂兵都对付不了,那他必须谏言让皇上换个对象。 说实话,顾家落得这样的下场,在刘公公看来,一定是顾家的人能力不足的原因。 若换成宁家,说不定会是另一种结果。 只可惜宁家站在了皇上的对立面,终究不能委以重任。 眼下,他就等着看顾家的表现,以及宁家接下来的动作,好传消息让皇上做出正确的选择来。 面对突如其来,气势汹汹直闯草舍的官兵,顾家三父子第一反应就是拦,拼了命也要拦下。 顾家眼下伤的伤,病的病,可经不起第二次牢狱之灾。就算这些官兵的目标不是顾家的人,若被这些官兵一顿折腾,顾家两老跟顾佑兄弟肯定又得受到惊吓,说不定病情会加重。 顾西被突兀出现的官兵吓了一跳,原以为又是什么阴谋。直到贺铭全身戒备,不自觉瞄了祠堂小屋一眼,顾西才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人,是冲郑霆而来的。 至于郑霆因何惹到这些官兵,顾西暂时没顾得上好奇。她只知道,若是官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郑霆找出来,那顾家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 她悄悄靠近贺铭,伏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这该不会是某些人耍的手段,故意将郑霆逼到我们家,然后……”顾西指了指围着顾家静坐的学子。 贺铭面色阴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冷冷的说:“是不是阴谋待会就知道了。能想出这么个计谋,那人也算是个带脑的。”这一步步走的,时机拿捏得这么的精确,绝非常人布局。 说完,贺铭便举步走到刘公公身边。他也很想知道顾家三父子要怎么应对这件事。 顾史挡在带队的人跟前,沉声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光临草舍所为何事?按说我们顾家的案件,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 那个带队之人面无表情,嗜血的眼盯着顾家几间草房,指挥部下:“你们进去搜,一尺一寸都不能落下。”下完命令,那人才淡漠的跟顾史说,“我们追着刺客而来,刺客躲进了你们家。若是不能及时将人抓住,恐会害了你们一家。” 顾史父子对视一眼,都不相信那人的话。顾旭兄弟拦在院门口,不让官兵进院。 顾史态度极其强硬问道:“请问你们是哪位大人麾下,所缉捕的刺客又是什么人?” 那人眼神凌厉的瞟了顾史一眼,狠厉的冲下属喝到:“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给老子进去拿人?这是命令!” 这边话落,那边官兵便动了手。顾史父子就算是武夫,却也不是彻底的武夫。比起这些训练有素的三十几个官兵,他们真真是没有还手之力。 那些官兵很快就踏倒篱笆墙,眼看就要闯入顾家草舍。 顾西看得目眦欲裂,想也没想加入到了阻拦的队伍之中。 比起顾史父子的君子风度,以及对官兵的仁慈,顾西是真真下手无情。作为特战部的打手,她对人的死穴跟痛点了如指掌。 她竹杠所到之处,那些官兵都会应声倒下。至于有没有死的,顾西暂且顾不上。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尽办法将人拦住。 刘公公看着冲动的顾西,再观察束手束脚的顾家三父子,心中有些失望。 顾家,还真担不起重任。 那边宁惑等人看着意想不到的场面,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只要顾家撑不住,宁家自然也就安全了。 正当大伙提着一口气等待顾家被踏平之时,那边顾西就徒手将带队的官兵给劈倒,正打算骑坐在他身上一顿胖揍。 这样彪悍的顾西,令刘公公等人叹为观止。原以为她是毫无目的纯打人,结果她是冲着擒贼先擒王而去。 至于顾西舍了竹杠而徒手对付带队人,还那样…… 众人表示没眼看,深怕看到顾西跟个红尘女子般跨坐在男子身上。那个画面实在是太美了,让人不忍直视呀。 贺铭担心顾西的身体,在顾西行动之时,就一直护在她周围。 如今看到顾西那羞耻的动作倾向,他简直气疯了。 “顾西,你个没脸没皮的死女人。”贺铭一把抱住顾西,边将她拖出战圈边骂道。 眼看那些官兵就要扑进院内,贺铭直接命令刘公公身边的人动手帮忙。 刘公公暗暗为顾西捏了一把汗,冲侍卫长点了点头。顾西已经将王撂倒,肯定能制止官兵闯入,那他就勉强当一回好人吧。 宁惑察言观色,当即让书院的护卫们也去帮忙。 不明身份的人闯入书院,还对书院的人动了手,身为书院山长,他若不表现一下,那岂不是失职了么。 宁祁看着被贺铭从身后拎小鸡一样抱着,双脚还在乱蹬的顾西,不知为何觉得特别碍眼。 人多力量大,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那些官兵很快被拦下,被顾西几招撂倒的带队人也被扶到了一边。 刘公公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过去,慢条斯理的问:“说吧,你们是哪位大人手下,所缉捕的又是什么人?” 这话,刚刚顾史就问过,结果被这人给忽略了。 如今刘公公亲自问话,那人不得不开口:“我们是明州刺史衙门的人,奉命前来缉拿刺杀明州大儒常致远的刺客。” “这样啊…”刘公公摸着下巴打量那人,很是客气道,“既是如此,那就说明一下,你们为何不经同意硬闯书院,还针对顾家吧。” 那人不卑不亢,肃立着说:“我们一路循着刺客的踪迹而来,进书院的时候并没受到任何阻拦。所有的迹象表明,刺客就躲在这草舍里边。我们并不知道这里居住何人。” 是不知道住着谁,不是不知道指的是哪一个顾家。 这情形,怎么看着有那么点意思呢。 宁惑激动得胡子都忍不住打颤。他撩起眼皮看了顾家父子一眼,很是好心的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如何肯定,刺客一定藏在草舍之中的?” “我们的人亲眼见到刺客进了这院,再也没出来。”那人指着顾家的祠堂笃定的说。 咯噔 这是顾西的心沉到谷底的声音。 第四十三章 好戏落幕 与顾西的反应不同,贺铭倒是老神在在,散漫的看着蠢蠢欲动的宁惑一党。 宁祁却没贺铭那种定力。之前他就一直在关注顾西,看到她进出顾家祠堂好几次,最后一次还是抱了东西进去的。 当然,他也没忽略温骏那火红的身影。 整个书院的书生都知道,温骏绝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也不会轻易闯入他人的屋子。 可他刚刚分明心急得很,甚至忘了跟刘公公等人打招呼。 温骏的异常反应,很难不令人怀疑。宁祁深怕刺客真会出现在顾家,还跟温骏等人有所牵连。 那样一来…… 宁祁不敢往下想。他抢在宁惑前面,指着地上的两个黑衣人转移话题。 “该不会就是这两个人吧。刺客嘛,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你们赶紧将人泼醒审问审问。”他边说,边不着痕迹的对顾西使眼色。 顾西对宁祁的表现感到意外。一般这个时候,作为宁家的子孙,宁祁应该站在宁家阵营,不管怎么样,都得以压制顾家,保住宁家为先才是。 也幸好宁祁提醒,顾西在一旁推了推贺铭,冲地上的黑衣人挑了挑眉。 贺铭也乖觉,当场让人将那两个黑衣人泼醒,对官兵头领说:“若你们真是追着刺客而来,那肯定就是这两个人无疑啦。他们身上不仅带了凶器,还有不少的药物。” 那头领这才发现,顾家院外的地上确实有那么两个黑衣人。只是他怎么看,都觉得真正的刺客还躲在顾家院内。 他没来得及跟先行追着刺客的人接头,没法确定这两人是否是真正的刺客,遂道:“我们追的刺客并没穿黑衣,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这两人……” 贺铭却不给那个头领辩解的机会,直截了当道:“是不是这两人,你们先审问一番再说。顾家周围坐着那么多的人,难道里边进了刺客,他们全没发现么?” 说完,贺铭便上前踢了踢那两个仍处在错乱中的黑衣人,问:“你们是不是被人追捕的刺客,慌不择路之下才躲进的顾家?你们若不是刺客,那又为何潜进顾家?” 那两个黑衣人挣扎几下坐起来,本以为只有顾家的人在场,结果看到了一大片的人之后,全都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他们被人算计啦? 不对,是他们的主子被人利用了。 先到这,两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吞毒自尽。总不能因他们两人情敌疏忽,让主子露于人前呀。 这么想着,两人还真就试图去咬牙齿上的药囊。 遗憾的是,不管他们怎么磨牙,那所谓的毒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们该不会以为牙齿上的那东西还在吧?放心吧,你们就算是死士,也得等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才能死,别白费劲了。”顾西得意洋洋的看着两个似乎有些吓懵的人说。 顾西的话一处,贺铭跟宁祁都感到惊异。这样的顾西,还真不是他们过去所认识的顾西。 就连他们都没想到那两个黑衣人是死士,更想不到那两人嘴里藏了毒囊。 可是顾西全都想到了,还能在这种时候出面诱导众人,好让那官兵头领没了搜查顾家的借口。 刘公公看向装傻的宁惑,觉得这些巧合莫名的腻味。他清了清嗓子,对那个头领命令道:“杂家是皇上派来为顾家翻案的特使,正要当众宣读圣旨,你们来得也巧,就在一旁当个见证人吧。” 说完,刘公公朝跟在自己身边的内侍伸手,内侍恭敬的将一直捧在怀中的圣旨交到刘公公手中。 刘公公双手举起明黄色的圣绢,高声喊道:“圣旨到!” 顾家三父子,以及蓝氏婆媳没料到这样的逆转,当即傻愣愣的跪倒在刘公公跟前。 顾西看着虔诚跪地的顾家人,感到稀奇得很。她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古人跪接圣旨,心情莫名微妙,总觉得有那么点搞笑。 贺铭悄悄扯了扯顾西的袖子,意外的发现她不是因为惊喜而忘了下跪,她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外人,不过是来看个热闹的。 面对这样的顾西,贺铭既觉得好笑,有无奈得很。 他冲贺铭的腿弯踢了一脚,小心的将顾西按下去,小声的提醒:“这事给顾家的圣旨,你也是顾家的人。” 额~ 顾西停止爬起来的动作,囧囧的跪在顾家人的后面,心想她好像没融入到顾家女的角色之中,这一点必须改正。 第四十四章 异样 刘公公霸道的将顾家的灾劫挡在了事态更严重之前,让原本做了完美计划的人们全都乱了方寸。 那些针对顾家的计划,还没来得及现世就这么流了产,怎让那些人不愤恨慌张呢。 贺铭意味莫名的看着已经恢复常态的宁祁,让刘公公的人带走地上的黑衣人。 之后,他又跟顾史父子送刘公公一行人去了客院,这才重新回到顾家。 顾家外边,原本下定决心静坐的学子们,突然之间没了主张。他们即便还坐着,但心绪躁动得很。 贺铭好笑的看着那些失去方向的学子们,呵呵笑着进了顾家。 顾家堂屋内,原本已经歇息的两老跟唐氏,正翘首期盼着。 顾史父子才踏进堂屋门口,顾家老爷子就迫不及待的撑起上半身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刘公公有别的交代没有?” 顾史神情凝重的摇头,回到:“没有,刘公公让我们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问,就跟以前一样过日子。” “跟以前一样?那我们是不是能搬回原来的顾家大院?”顾西最在意的是这一点。 顾旭叹息着点了顾西脑门一下,让她千万别再说话。“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咱们现在是奴才,能住大院么?”这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让顾西有些囧。 她还真忘了,身为奴才的他们确实没法跟主子一样住高宅大院。可是顾家终究不是真正的奴才呀。 越想,顾西就越是想要摆脱现在的一切,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好难得才来到这个异时空,她总想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才不枉重活一世呀。 只可惜奴仆的身份限制了顾西的一切,她现在就跟不小心掉进井底的青蛙一般,看得到那片天空,知道外边的精彩,却怎么也出不去。 贺铭强忍笑意站在一边看着顾西失望出去后,这才跟顾家几位长辈交代几句,让他们稍安勿躁。 “皇上保留你们的奴籍,也是为了护着你们。相信过了这阵后,皇上肯定会恢复你们的身份。麓水书院,还是得交给顾家的人才成。”贺铭笃定的说完,这才出去找顾西。 他知道顾西现在担心什么。 院外,原本围着顾家的人已经坐立不安。他们总觉得自己没了用武之地,坐在原地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顾西就站在院门边上,看着那些明显动摇了心性的学子们,感叹他们的傻气。 见到贺铭也跟了出来,顾西便叹息问道:“你说书呆子们为什么就这么蠢呢。难道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主见么。怎么他们就这么听话,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就好像改革这事对他们真有害处一样。” 贺铭没法回答顾西的问题。文人们凑到一处,总能做出许多令人费解的事情。 书生酸腐,不仅体现在他们的日常习惯上,还体现在他们坚持的许多事上边。 “许是几千年来的奴性使然吧。门第之见压迫得平常老百姓在面对权贵之时,总是习惯性的服从。”得不到贺铭的回答,顾西只能自答。 贺铭原本想要敷衍两句,听到顾西这话,不知为何无从反驳。他总觉得顾西说的是真理,而他,很想改变这一状况。 服从性强的百姓固然可贵,但他们过于卑微,很容易屈服于别的权势。 这正是为何,在外敌入侵之时,百姓都不反抗,任由侵略者肆意杀掠一般。 贺铭看着那些无所适从的学子,脱口道:“这样的现象必须改变。我们的百姓绝不是谁的奴才。” 顾西听后大感意外。贺铭作为权贵子弟,又是这封建社会土生土长的人,怎么就认同了她的话,还打算改变这种思想呢? 面对顾西惊诧且疑惑的眼神,贺铭索性一眨眼,暧昧的说:“我这不是听你的话嘛。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特别的感动?” 顾西听了这话后,更是瞪圆了双眼。她很自觉的将手按到贺铭额头,关切的问:“你是不是病糊涂啦?还是你中了迷药?” 按说正常的贺铭,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肉麻的表情,还说得出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手脚发痒的话来呢。 贺铭和煦的笑容,随着顾西的话僵在脸上。他不满的白了顾西一眼,嫌弃道:“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行啦,赶紧进去吧,你需要好好休息。” 说完,贺铭便牵着顾西进院。 顾西感受着两人手上的触感以及温度,不知怎么的心跳突突的越跳越快,脸上也有些烧。 她不自在的甩开了贺铭的手,一把捧住自己发热的脸嘀咕道:“原来发烧的是我,难怪总觉得不对劲呢。” 贺铭闻言差点没摔倒。他早在牵到顾西的手时,就觉得心口怪怪的,就好像重新认识了顾西一般,特别的新奇悸动。 顾西甩开他手的时候,贺铭明显感觉到失落。他刚想再牵回来,就听到了顾西的话。 “你不舒服?是不是触动了旧伤?那你赶紧回去躺着,我这就去找常老头。”贺铭说完,还不忘朝顾家堂屋叫了一声,看到有人出来,才放心的跑了出去。 顾西一个脑袋两个大。她健康得很呢,身上的伤虽然有些痛,也不至于到看大夫的地步呀。 可是贺铭那傻子居然跑了,连最喜欢使唤人的他都忘了找跑腿的,那她还能怎么办。 席氏紧张的扶着顾西,关切的问:“你是不是真的碰到旧伤啦?”说完,她扶着顾西回房,“你说你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顾家的人都不是废人,你曾祖父母能着呢。以后呀……” 席氏唠叨个没完,顾西就只听到一个重点:顾家两老不简单。 正分神呢,席氏的话又让顾西错愕。 “你以为你抓到的那几个人就是全部?你都不知道,你曾祖父他们早就收拾了不少的人。最后两个厉害的,我们刚刚全在外边的时候,就被你曾祖母收拾了,现在都关地窖里边呢。” 席氏这些话,让顾西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娘,我是不是烧糊涂了,我怎么听你说,我曾祖母特别厉害呢?”顾西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一定烧过头了。 第四十五章 病得不轻 顾西究竟有没有烧,连她自己的闹不明白。席氏的话让她如步云端,没有脚踏实地的真切感。 哪怕躺在床上,她仍觉像是躺在棉花海一般。 席氏推门而出,就看到贺铭跟常先生正等在门外,正焦急的来回走动。 他们早就到了顾家,不过是听到席氏正跟顾西正说着什么悄悄话,这才没敲门进去。 席氏向常先生道歉,说是顾西好像真病糊涂了,都忘了许多事,她刚刚不过是提醒顾西罢了。 常先生却大方的挥手,说:“我先进去看看,别的待会再说。” 席氏再次跟了常先生进屋,留贺铭一人待在原地,差点没将他急死。 顾旭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贺铭正在顾西房门口左顾右盼,遂走上前去问:“这是怎么啦?” 贺铭敷衍的行了个礼,这才担忧的说:“顾西似乎是病了,我担心是牵动旧伤所致。” 顾旭闻言眉峰一挤,也关切的往屋内望了一眼。但他更好奇贺铭这般焦心是为了哪般。 “贤侄,”顾旭叫到,“有劳你为小女操心啦。过去你们俩还小,两家又是世交,你们胡闹我们也就没干涉。可如今,你们二人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伯父希望贤侄能听明白。” 顾旭早就想跟贺铭这么说了,只可惜那时候他忙着新学改革之事,没顾得上。再后来,顾家就成了这样,他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醒贺铭。 刚好,顾家的事已经得到解决,也是时候让这两个孩子认清现状,今后少些来往,别再做出让人闲话的出格事来。 贺铭听懂了顾旭的话,先是急着解释。但在他张嘴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确实没把握好分寸。 “伯父,侄儿知道了,今后会注意的。之前是侄儿不好,心急之下忘了规矩,侄儿道歉。”贺铭真诚歉意道。 顾旭慈爱的笑着拍了拍贺铭的肩膀,举步进了顾西的屋子。 贺铭泄气的站在原地一阵,最终是叹气走了。他有些沮丧,跟顾家长辈辞别之后,心事重重的出了顾家。 且说顾西,还真就有些烧。常先生开了药,交代几句就无奈的出了屋子。 屋外,顾史跟顾云正等着。 见到常先生,顾云直接拉了他就要往厢房带。顾史气得一脚踹过去,骂道:“没规矩的东西,有你这么办事的么?既这么紧张,下手的时候怎么不先动动脑。” 顾云被骂得惭愧不已,依然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好在还知道跟常先生道歉。 唐氏的伤势表面上看着不重,但常先生之前诊断时发现,唐氏似乎是动了胎气。 没错,唐氏有了身孕,不过孕期尚短,一般大夫还诊不出来,他也就没说。 第四十六章 你是不是傻 顾西的反击自然令宁陵赶到不快,但她的目的不是来找气受,而是为了气人才来的。 要知道刚刚见到顾西心情抑郁的往湖边走来,宁陵有多激动。 她从未想到,顾西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湖边,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呀。她要让顾西跟她一样痛苦煎熬才行。 她冷笑一声,假意问道:“你们一家不是正名了么,怎么没搬回你们家大院?” 顾西耸耸肩,斜眼笑道:“明知故问,我们有没有正名,你们一家子难道真不知道?行啦,我就是来散散闷,没闲心管你的事,你该干嘛干嘛去。” 好不容易转换了心情,顾西可不想跟宁陵瞎扯皮,免得将原本的好心情给磨灭殆尽。 宁陵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机会,岂会容许顾西溜走。她挡在顾西跟前,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麓水亭,笑道:“你该不会是打听到我要跟你贺公子在这里见面才来的吧?” “怎么会?”顾西快嘴接道,“我就没想来这里,不过是前路被你挡着,你家仆人好死不死的站在我的后路上,我懒得跟你们计较,才往麓水亭走的。” 她话说得顺溜,但心口莫名的酸涩。她想一定是被宁陵这恼人的苍蝇给烦的。 宁陵被顾西这话顶得差点绷不住,却意外发现了顾西投向亭子那火光四射的双眼,瞬间就来了精神。 顾家顺力脱身当晚,她本来不再对贺铭抱任何希望,结果贺铭次日一早就登门,不仅跟祖父他们商量起宁家的事,还托人转告她,让她只管放心等待消息便是,顺便将那天中午的邀约延迟到今天。 这一切,若说不是上天的安排,说什么宁陵都不相信。 她把随行之人全都叫到身后,将通往亭子的路封死,挑衅的问顾西:“如今路给你让出来了,你只管去你想去的地方。这个亭子,原是我跟贺公子约好见面的地方。” “越好啦?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私下相约?你什么时候变的心?”顾西知道自己这时候就该潇洒的转身离去,可是双脚不听使唤,眼睛也不像自己的。 她艰难的举步,却无论如何也转不了身。眼睛所到之处,见到的正是贺铭那冷肃颀长的身影。 宁陵对顾西的表现很是满意,添油加醋道:“早在几天前就约好了,至于是什么事,那就无可奉告了。我与贺公子,本就相互倾慕,难道你就不看好我们?听说你还跟贺公子达成了协议,要促成我跟贺公子的好事呢。” 啊 顾西如遭雷击,站在原地被雷得外焦里嫩。 她怎么就忘了那件事了呢。 “你说得对,那就预祝你们好事成双咯。”顾西呆板的说。 原本出口的应该是华丽的祝词,结果却说出了这种冷嘲热讽的话来,根本就不是往昔顾西的风格。 顾西很是恼恨,死死的瞪向亭子里某个人的背影,极其败坏的转身离去。 宁陵却不打算这样放顾西离去。宁家的事,哪怕有贺铭相帮,也未必能顺利脱身。 她叫住故意踏重脚步的顾西,笑嘻嘻的说:“我们家的事,贺公子说了会肝脑涂地,就跟当初他费尽心力帮你们一样。毕竟你们是世交,而我们……” 顾西没有回头,脚步也没停,但步伐却有些凌乱。 第四十七章 你才有病 现在不想,那该什么时候想? 顾西觉得贺铭应该是脑子不大清醒,遂问:“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想要毁约?” 就算感激贺铭为顾家付出了许多,顾西仍想借助贺铭,为顾家解决奴籍的事。 好吧,顾西不得不承认,她在贺铭跟宁陵这两人的事上,确实没出多少力,还真没脸要求贺铭按契约办事。 听着顾西不解风情的问话,看着她沮丧的小表情,贺铭不知为何竟笑了出来。 他宠溺的点了点顾西的额头,无奈的望了一眼逐渐萧条的柳林,很是无力的问道:“顾西,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契约的事咱们先放放,你先说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吧。” 他怀疑有人故意在顾西跟前嚼舌根,好让她撞见自己跟宁陵私下见面。 可是顾西的表现让他有些看不明。 顾西对贺铭的无奈表示不理解。她就是心血来潮出来走一走,并没有特别的目的。 至于撞见这俩人私会这事,那还真是意外。 “我就是在家里待闷了,想出来走一走罢了。对了,你怎么跑过来啦?宁陵这下只怕真要埋了我呀。”她说。 贺铭一听也觉得刚刚疏忽了,宁陵说不定会气恼误会。他心下顿生歉意,便道:“没事,待我晚些时候登门道歉就好。你身体还没好呢,怎么跑出来啦?” 顾西看向湖心麓水亭,没看到有什么动静,这才一屁股坐在湖岸石墩上,郁闷的说:“还不是家里那些理不清的糊涂账。我呀,要是再不出门散散闷,只怕真会一病不起咯。” 贺铭也知道顾云跟唐氏之间的事,同样感到惋惜。他问道:“你二婶没事吧?” 顾西摇头,道:“还说不好。常先生都没把握保住孩子。要是强行将孩子留下,只怕我二婶熬不住。” 常先生根据唐氏这几天的状况下了最终诊断,那就是最好不保孩子,将大人调养好才是正事。 可惜唐氏死活不答应,说是就算最后她跟孩子一起丧命,她也要留着孩子。 为了这事,顾史父子都快急上房了。 “祖父亲自写信给唐家祖父,让他们想法子劝劝二婶。我爹跟我二叔正打算出门找神医呢。”顾西哀伤的说。 在她看来,顾云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唐氏就算不再生,在顾家的地位也没人能撼动。 出了这样的事,顾云今后要是有异心,顾史等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顾家的人都重情义,顾云肯定不会做出对不起唐氏的事。 可是唐氏…… “你二婶的心思我大约能明白。当初我娘也是拖着病体,想要为我爹再生个孩子,结果……”贺铭回想起了往事,也莫名的伤感。 这个年代女人的心思,就是一心为夫君开枝散叶、相夫教子。哪怕在夫家备受委屈,女人依然坚信多生孩子才能稳住自己在夫家的地位。 有了孩子作为保障,女人才能活得理直气壮。 这样卑微的女权,让顾西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 她看着开始聚敛乌云的天空,坚定的说:“若换成我,我肯定不会委屈了自己。又不是没有孩子,为什么非得冒险。没了娘的孩子难道就不可怜,她们怎么不能为已经生出来,特别需要她们照顾的孩子多着想。” 贺铭目光柔柔的看着仰望天际的顾西,第一次觉得她的侧脸这么精致顺眼。风拂弱柳,一缕调皮的发刮过顾西的眼,惹得她长睫扑闪两下,琥珀色的眼瞳格外的澄澈。 他不自觉伸手将那缕调皮的发拉住,轻柔的别到顾西耳后。 这一刻,贺铭觉得岁月尤其静好。 “静女其姝,不外如是。你若能时刻如此,只怕顾家门槛早被人踏破了吧。”他喃道。 顾西心不在焉,听得不真切,遂转头问道:“你说什么?”她担心自己错过什么重要内容。 贺铭抿唇微笑,眼神闪烁着摇了摇头,指着天边说:“我是说今夜只怕要下秋雨,你那四亩田今年收成怕不得好。” 若贺铭不提,顾西都忘了,她是来看自己伺候了两个多月的田来着。 她惊呼一声弹起身,粗鲁的拍了拍屁股,抱怨道:“都怪你,好好的非得在我出门的时候跟人私会,白瞎了我的好心情跟时间。” 说完顾西抬脚就要跑。 贺铭及时拉住她,担忧的瞟了顾西受伤的胸口一眼,责道:“你呀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说你这一惊一乍的,要是肋骨再岔了怎么办?走吧,我陪你走过去。” 顾西不自在的抽回手,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讶异的看着贺铭问:“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该不会是表错了情,把我当成某人了吧?” 贺铭被顾西那看傻子的眼神打击得溃不成军,瞬间恢复往常那个清冷孤傲的贵公子形象,射出肃杀的视线,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背手大步走在顾西前边。 他,好像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心。 顾西被突然变脸的贺铭吓了一跳,见他已经走远赶紧追了上去,很是诚心的问道:“你该不会是中了什么毒,弄得精神错乱,控制不住自己吧?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去找常先生,让他好好给你检查检查。人有的时候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生病……” “你才有病!”贺铭忍无可忍,停脚猛然转身喝道,“你当本公子是你啊,病了还不自知。你……” 最后那个你字还没出口,顾西就跟只瞎眼鹿一样,直直撞向了贺铭的胸口。 顾西这一撞不轻,要不是贺铭及时伸手拉住她,她只怕就要往后摔去。 她哎呀一声,捂着额头质问:“你好好的停下来干嘛?” 贺铭看着反咬一口的顾西,既好气又觉好笑。他伸手抬起顾西的下巴,唇角微扬,看到顾西只是额间跟鼻头红了一片,这才放心道:“就说你有病嘛。瞧吧,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跟前,你都能撞成这样。” 顾西不服气,鼓着脸辩驳:“那还不是你突然发疯,跟匹疯马一样走得飞快,我不得闷头追赶,这才撞上的。” “得,这还真是我的错了。”贺铭气笑了,反手抓住顾西手腕,无奈道,“走吧,我这回走慢些。” 第四十八章 不可预期的事 顾西甩开贺铭的手,有些呆滞的往前走,拒绝道:“你只管走你的,别靠我太近,免得被人闲话。” 她就算不排斥贺铭的亲密接触,却也不想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宁陵那种女人,顾西表示自己惹不起。 贺铭看着发烫的手心,心情颇有些微妙。他似乎领会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相信。 看着跟逃兵似的走远的顾西,贺铭傻笑着追过去。 “闲话是闲人说的,如今书院的人都忙得很,没人会说闲话。行啦,你赶紧去看你的宝贝稻子去,再晚就该下雨了。”贺铭背着手,脚步异常的轻快。 芦苇荡里边,宁陵捂着胸口,红着眼咬牙交代身边的丫鬟:“赶紧把常宁给找来。” 常宁是常永林临走前留给宁陵使唤的人,是他对宁陵承诺的唯一维系者。 顾家院内,顾云将儿女亲手交到蓝氏跟席氏手中,神情哀婉的看了唐氏所处的厢房一眼,就头也不回的牵马离去。 傍晚的天色异常的阴沉,大风吹得柚子林里的病弱柚子掉了一地。 一声震天动地的雷鸣,伴随天边一道足以劈开远山的闪电而来,吓得站在院中的几个孩子连连惊呼。 蓝氏看着顾云远去的方向,略有不满道:“怎么就这么急呢,非得赶在这个时候出门。你说你爹娘怎么都一样死硬,亲人的好话赖话都听不进去,别人随意挑唆几句就当了真。” 身为母亲,蓝氏绝对袒护自己的儿子。她认为在这件事上,唐氏有些过分了,竟敢以自己跟腹中胎儿的安危当赌注,硬逼着顾家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实在是不可理喻。 最让蓝氏气恼的事,这件事顾云也过分了,过分的程度令顾家的人在唐氏面前都气短得很。 可是 不疼护自己子女的父母,这天下怕没几个。 不能冲唐氏抱怨,蓝氏憋屈得很,只能在顾冕兄妹跟前叨几句。 顾冕早熟,大概能听得出蓝氏的不满。他虽对顾云冲唐氏下手的事耿耿于怀,但他终究是顾云的儿子。 看着黑沉沉的天际,他也露出了符合其年纪的担忧与慌张。那一道道的闪电,看着就像是劈在顾云身上一般。 他很怕顾云再也回不来。 “我去追爹。”顾冕抿紧了唇,闷头往外跑去。 蓝氏跟席氏阻拦不及,只得看着顾冕跑进了柚子林。席氏把顾云闺女顾南往蓝氏怀中一推,也赶紧追了出去。 “我去找孩子。” 厢房内,一直憋着一口气的唐氏得知顾云连夜出门找名医后,竟有些微的后悔。 她只是不愿轻易妥协,想要顾云为这次冲动行为付出代价,让顾家的人跟她一样不好过,却没想让顾云在这个时候出门。 雷雨天出门本就危险,更遑论这时已经接近傍晚。 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直到听说顾冕追了顾云出去,唐氏这才慌了,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 只是这个时候没人想起她来,所有人都在为顾云父子担忧。 正疾步往家里赶的顾西也很后悔,她就不该浪费时间跟贺铭磨嘴皮子,看过稻田之后直接回家才是。 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贺铭从山门那借了两把伞,迫切的追赶顾西,却在柚子林外边看到差点被马撞到的顾西。 那一刻,贺铭感觉自己神魂出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顾西打了几个滚,那匹疾驰的马儿也因被强行勒住,差点将马背上的人甩下。 贺铭从地上爬起来,先是问了顾西的情况,得知她还好之后,才朝刚刚被安抚好的马儿走去。 顾云从马背上下来,惊慌的朝倒地的两人走去,意外的发现他差点撞到的人是顾西。 他一把推开气势汹汹的贺铭,单膝跪地颤着声问道:“西儿,你哪儿伤着啦,快起来,二叔带你去看大夫。” 顾西将全身上下摸了一遍,确认自己被贺铭保护得很好之后,这才说:“我没事,不需要看大夫。对了,二叔你这么急,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么?” 顾云松了一口气,把顾西从地上扶起来,这才回到:“我打算出城找圣医,听说他最近在灵山一袋出现过。” “这个时候出门?”顾西不解,“天晚了,眼看暴雨就来了。难道就不能等雨停了再去?” 贺铭也表示疑惑。“顾二叔,这时候出门确不是明智之举。侄儿已经派了人打听圣医,再等等吧。” 第四十九章 他吃错了药 母女二人才走几步,黄豆粒大小的雨滴便哗啦啦的往下撒。 贺铭这才想起之前被自己随手一扔的油纸伞,赶紧过起拾起屁颠颠送了过去。 席氏看着小心讨好的贺铭,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有些事,她需得跟家中人商量才成。 她不是不满意贺铭,而是不相信贺铭的真心。 身为母亲,不论在任何时候,都以子女为先。若是贺铭不能真心待顾西,席氏定不给贺铭任何机会。 哪怕双方长辈都同意。 贺铭也知道自己此时有些好笑,当下赶紧为席氏跟顾西撑好其中一把伞,让她们赶紧趁雨更大之前回去。 席氏抓了伞,望了一眼仍在僵持的顾云父子,终还是狠下心不管,拉了顾西回去。 顾西坠入贺铭态度转变的迷云里边,恍恍惚惚的跟着席氏漫无目的的走着。 突然,顾西啊的一声,一拍手掌叫到:“娘,我知道贺铭那家伙为什么变得这么别扭了,他一定是吃错了药。娘,你没听说这世间有一种毒,叫做蛊毒。这种东西能让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席氏被顾西的反应吓了一跳,待听到顾西的话后,她那复杂的心情瞬间明朗不少。 至少现在的顾西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要贺铭心情好朝她勾勾手指,她就义无反顾的朝他飞奔而去的顾西。 “你不喜欢铭儿这样待你?”席氏试探着问道。 喜欢? 顾西想也没想一连摇头:“简直是惊吓好不好。娘啊,我觉得贺铭这样很惊悚,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娘,他该不会鬼上身到了吧?” 席氏一听气得一巴掌打过去,骂道:“你个死孩子,怎么什么胡话都说。铭儿正常得很,你呀……” 席氏很想说换了个人的是顾西,但转念一想当初顾西确实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没往下说。 鬼上身? 亏得顾西想得出来。 席氏为自家闺女迟钝的反应感到头疼的同时,也觉得解气。她再也不用看着闺女为了一个心有所属的人伤心。 至于贺铭,席氏表示爱莫能助。 天色比往常任何一天黑得都快,贺铭看着僵持在雨中的父子,叹息着走过去,将另一把伞递给他。 “顾二叔,如今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你就算是为了顾冕着想,也该先找个地方避避雨才是。”他变着法劝道。 顾云选择在这样的天气出门,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跟唐氏赌气,剩下的便是自己那一口硬气撑着。 可他所有的坚持,在顾冕爬上马背,坚称要跟他一起走的时候,就全都萎了。 看着越长越像自己的长子,顾云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为自己过去的行为感到惭愧。 他冲唐氏动手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在场。当时气昏了头的他,还怀疑过两个孩子非亲生,毒舌程度可想而知。 就这样,他的儿子还是原谅了他,愿意跟他一起共患难。这应该就是血浓于水吧。 顾云心底一片柔软,跨上马背对站在马下的贺铭道:“多谢贤侄,二叔这就带孩子回去,你也赶紧回去换下湿衣裳,别生病了。” 顾云说完,便护着身前的儿子策马进了柚子林。 他找到了唐氏跟顾家人僵持的原因。他得回去认错,他要承担自己犯下的罪过。 顾冕感受父亲发自内心的柔情与悔意,那纠结的小眉头终于舒展了些,唇角微微上扬。 贺铭看着一下子消失在柚子林深处的顾家人,自嘲的笑了笑,甩了甩脑袋上的雨水抬脚往身处的院子走去。 除了贺铭,这个院里还住了好几个武生,其中就有郑霆。作为郑霆的跟班,温骏自然而然也混了进来。 只不过身为文生,温骏在这个院里并不多受待见。 温骏也不在意,他只为郑霆一人而来。 那晚在顾家见到危在旦夕的郑霆,温骏几乎疯了。他早知道郑霆会闯祸,可真见到奄奄一息的郑霆,那心情简直无法形容。 好不容易请常先生将郑霆的命保住,结果书院里就出了这么个传闻,说是刺杀明州大儒常致远的刺客,其实就是麓水书院的学子。 官府还张贴了通缉文书,将刺客受了伤,伤在何处交代得清清楚楚。 在顾家的事上吃了瘪的常家拥护者们以此为借口,每天围着宁祁要求对书院的学子们进行体检。 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宁惑觉得此事可利用,能有效转移外界的注意力,便让书院斋会的人着手这件事。 他的理由很正当,说是为了洗清书院学子们的嫌疑。 作为斋会斋长的宁祁正为宁家的事烦忧,自然没多少心思去管那件事。于是学子们便自行组成了纠察队,在书院挨个宿舍进行检查。 纠察队这天下午刚好检查到了贺铭所在的宿舍,却被温骏挡在的院门外。 纠察队的人自然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地方,就这么跟温骏耗上。双方人一来一往的,天就黑了,雨也越下越大。 贺铭回到院中之时,正好是温骏被纠察队的人围着,受院中别的武生数落,却还坚持挡在郑霆房门外之时。 他边走边褪衣裳,光裸着上身走到众人身后,好奇的问道:“不知各位在聊什么这么热闹?可否加上在下一人?” 见到贺铭,温骏那单薄的身板终于不再僵硬,如见到救星般嚷道:“贺铭,你怎么才回来?这些人说是要找什么刺客,非得进郑霆那家伙屋里搜。可郑霆他回京城都好些日子了,我哪敢让他们随意进去翻东西呀。” 贺铭嗯嗯两声,漠不关心的抖了抖手中湿衣服的水珠,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难的,你把门打开,只让一人跟你进去,一样样东西翻找便是。这些人我负责挡着。” 说完,贺铭一反常态,恢复战场上才有的肃杀之气,不知从哪拿来一杆长枪,很是随意的站在郑霆房门前。 贺铭上过战场,杀过人,那气场可不是书院里边这些温室里的书生可比。哪怕同为武生,也没人敢挑战贺铭的权威。 贺铭在书院学子们眼中,就是一个暂时收了利爪的战魔。 温骏不明白贺铭的用意,他很担心在房间里养伤的郑霆。可是贺铭态度之认真,他也只能听从。 他睃了纠察队的人一眼,指了一个看着很是温顺的人,让他跟进屋。 开门那一刻,温骏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他害怕郑霆被人发现。 门洞开,一览无遗的内室空无一人。 第五十章 一夜过后 那些强行进屋的人愣住了,同住一院的人疑惑了,温骏却担忧不已。 所有人都停止了骚动。 贺铭觉察不对劲,回头望了一眼,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郑霆不在屋内,想要找茬的人便没了办法。 诚如刚刚贺铭所说,温骏带着自己选中的人,在屋内一寸寸的翻查,最终毫无所获,一行人不得不冒雨离去。 同住一院的学子们堵住温骏,质问郑霆在哪。 “郑霆请假回京,这不是整个书院都知道的事么?”温骏耸肩笑道。 贺铭锐眼一扫,一屁股坐到屋檐下的栏杆上,长腿搭在台阶边沿,冷声问道:“本公子倒是很想知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为了摆脱书院的嫌疑。”一名学子不满的喊道。 另一个学子显然很生气,站在贺铭跟前居高临下问:“郑霆可是祭酒大人的家的公子,跟我们不是一路的,贺公子凭什么袒护他?” “本公子怎么袒护他啦?”贺铭唇角一翘,眉峰一挑问道,“祭酒大人是朝廷官员,我们不过是还没科举入仕的书生,自然不属一路。这与本公子袒护郑霆又有何相关。” 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几个学子心有千千结,恨不得毒打贺铭一顿,逼她将话说清楚。 可是他们不敢,只得继续逼问郑霆的下落。 “你们这么笃定郑霆就在院中,这倒是可疑的很。莫不是你们将人藏在院中,故意贼喊捉贼?你们跟郑霆究竟在谋算些什么?”贺铭长枪一指,问叫嚣得最大声的学子。 那学子看着离自己鼻尖不到半寸的枪头,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反驳:“我们没有,别诬陷我们。倒是你们,为什么包庇郑霆,莫非他就是官府正在通缉的刺客?” 温骏往没了灯光,又恢复一片漆黑的郑霆的房间忘了一眼,叹息着将门关好之后,这才移步到贺铭身边,温和的笑着。 温骏一来,贺铭便将长枪丢到他手中,长腿一扫站起身,肃杀之气一放,如鹰凖般锐利的眸瞥了几个书生一眼,轻描淡写的对温骏说:“这里交给你。” 看着早已经进房,余威仍令在场书生大气不敢出的贺铭的房门,温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是个温润书生,风流不羁,比不得武生粗莽豪放,却也洒脱狂浪。 “既然你们疑心郑霆是刺客,还藏在院中,不若咱们趁热,把院中所有角落都翻一遍。就先从他房中开始搜,如何?”温骏指着被贺铭长枪吓得双腿直打抖的学子问。 那学子正在平复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闻言愣住。 “温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房间……”刚刚好像没搜过。那人总觉得若真让人去搜肯定会出问题。 然温骏可不是武生,他虽文弱,身份却高。他将那些滞留在门口躲雨仍未离去的纠察队叫回来,说是要跟他们再搜查一遍。 之前他们一心吵着要搜郑霆的屋子,这些人的屋子连门都没打开,温骏的提议自然正中他们的下怀。 于是乎,原本该恢复平静的小院再次热闹。 贺铭看着面色苍白躺在自己床上的郑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赶紧动手给他倒了杯温水。 “什么时候醒的?”喂水时,贺铭问道。 郑霆一脸的隐忍,汗水更是浸湿贺铭的枕头。他喝了水,痛苦的喘了几口气后,这才虚弱的说:“在你回来之前醒的。我腹部的伤口好像裂了,你看着给我包扎下。” 说完,郑霆便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贺铭早就闻到那一股子血腥气,当下认命的为郑霆处理起那些再度裂开的伤口。 外边热闹依旧,却没人敢闯贺铭的房间。 为何? 因为贺铭手中有皇帝的亲笔御书,还是兵马大元帅的儿子,更是支持新学改革的一份子。 这样的人,就算真窝藏刺客,说出去也没几人相信。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顾云带着儿子先顾西母女一步回到顾家草舍。 他将浑身湿漉漉的儿子交给蓝氏,便一头扎进了唐氏的房里。 唐氏正蜷缩在床上哭泣。她现在身不由己,就算急着去追回儿子跟丈夫也无能为力。 之前是为了斗气保孩子,现在她是真想放弃孩子保自己也没了权力。若她妄动掉了孩子伤了身,也得不到世人的同情。 为此,她只能等。 等顾家的人想起她,来个人听她的意见。 可是没人来,她恐惧后悔绝望。 顾云看着裹挟在被子里颤抖的身子,心疼的同时更是悔悟。他跪倒在床前,第一次流下悔恨的泪水。 “玉儿,是为夫不对,为夫错了,错得离谱,为夫……”顾云哽咽的忏悔。 唐氏心丧若死,忽然听到顾云的声音,想也没想便掀开被子,猛然坐起看向床边。 顾云一身的雨水,好几天不曾刮面,整个人看着不是一般的狼狈。 唐氏张了张嘴,指责的话就要出口,却在见到顾云那赤红的双眸后哽在喉间,只能发出破碎的啜泣之声。 顾云看着才几天就已经憔悴不堪的唐氏,堂堂的硬汉再也绷不住,扑到床边捧着唐氏的手哽咽出声。 许是顾云的表现取悦了唐氏,也或许是顾云那洒在唐氏后背温热的泪水感动了她。 总之这一晚,唐氏原谅了顾云,还跟长辈们认了错,却仍坚持尽所能保孩子。 顾西看着重归于好的顾云夫妇,很是松了一口气。 在她看来,这对夫妻实在是太作了,闹得一家子人都跟着受罪。 却不知这一想法,最后竟回报到她自己身上。 次日午后,暴雨初歇,清朗的天空湛蓝如洗,一丝云都没有。耀眼的阳光照耀着水洗的大地,一切看起来都这么美好。 贺铭提了礼盒,行走在湿哒哒的柚子林小径上,脸上的神情有些诡异。 他时而傻笑自嘲,跟林子里那些被惊飞的鸟儿诉苦;时而懊恼,低声骂自己。但他脸上更多的是犹豫。 为何? 因为今早去宁家时,宁祁明确的告诉他,他跟顾西绝不会有结果。 顾家长辈肯定不答应。 宁惑也暗示他,说顾西有古怪。 宁陵更是…… 于是他脑补了许多棒打鸳鸯的戏码。直到他进了顾家,才明白自己想多了。 第五十一章 新棒打鸳鸯 现实比贺铭想的还要精彩,他算是见识到了所谓的门第之见,跟…… 神一般的反转, 顾史跟顾旭各一句话。 顾史:“铭儿的好意我们顾家上下都懂,铭儿的付出我们顾家也都看在眼里。但西儿的婚事却不能草率。如今顾家是奴籍,西儿决不能给人当妾。” 顾旭:“贤侄还是回去再好好想想。宁家眼看着是倒了,但根基在那,想必不会与顾家一样糟糕。宁姑娘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话,顾史说得合理且委婉。顾旭的话就比较直接伤人。 不久之前,贺铭还跟个愣头青一般,对宁陵沉迷不已,如今却堂而皇之上门求顾西。 身为合格的父亲,顾旭并不认为贺铭出于真心。 那么,贺铭就不能得偿所愿。 顾家两个当家人反对,其他的人自然没有异议。 蓝氏很喜欢贺铭,却不认为他跟顾西是良配。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贺铭的动机很可疑。 席氏对顾西多少有些了解,尤其是昨夜一起淋雨回家之时,顾西对贺铭态度转变的反应,令她很是满意。 见贺铭垂头丧气,仍强笑这应对顾家的人,席氏表示同情之余,还好心劝道:“铭儿,你现在定是出于怜悯才误以为对我们顾西动了心思。不是伯母想要为难你,要不咱先不提这一茬,等改革的事落定,两家再无烦忧,届时铭儿依然对西儿有心,咱两家再坐下来商讨这事,如何?” 如何? 贺铭表示自己很受伤。他是那种冲动行事,看不清自己真心的人么。 顾家长辈却不给贺铭表明真心的机会。在他们眼中,贺铭看着并非真心。年轻人嘛,对感情懵懂且混淆,往往分不清怜惜跟爱慕。 之前贺铭对宁陵的痴迷,是整个书院的人都看在眼中的。若那都不算真心,那么贺铭对顾西就更是够不上真心啦。 这回包括两老在内,都赞同席氏的说法。 贺铭心苦,只得强撑笑颜,不再提及跟顾西的事,转而说起了那两个在唐氏房中被顾西抓住的黑衣人来。 “不是别的人派来的,正是常永林进京前下的一个套子。不过那个被撞见跟唐氏在一起的男子,是唐家派来的。也是唐母心疼闺女。”贺铭不明说,但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顾云面沉如水。他作为女婿,还受唐家关照这么些年,自然不能指责唐母做事太过。 他只恨常永林那只臭虫,竟然阴险成这样。常永林手段越是卑劣,就越是显得他无脑。 就这么的,顾云算是记恨上了常永林、 他一掌将手边的茶几拍裂,喘着气问贺铭:“之前唐家传出的,说是要让唐氏跟我和离,给她另寻好人家的事是怎么一回事?”总该不会还是常永林搞的鬼吧。 “那个……”贺铭有些不确定,“也不能说全是常永林的手段,唐家也不怎么安生,后院失火。常永林不过是抓住了某些人的把柄罢了。” 这下,顾家的人算是想明白所有事的源头来。 “常永林那孩子年纪轻轻的,真是没想到啊。”顾老爷子无比惋惜道。 蓝氏为仍小心翼翼的观察大人的顾南理了理前额的碎发,恨声道:“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整出这么大的事端,绝非他一人所为。只可怜了我这两个孙儿。” 贺铭又跟顾家人说了一些关于宁家的事后,就到了晚饭时间。 顾西从两个弟弟房中出来,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顾佑身体确实有了很大的好转,就跟常先生说的一样,只要再养一段,让他好好锻炼,最好把胆子练大一些,他肯定不会再犯病。 至于顾晟。这小家伙被人踹得不轻,却因祸得福,激发了他对武学的热情。 顾家曾经是武学世家,顾史这一脉,长子顾旭的三个孩子,顾西是女孩,虽天生神力,却不是继承祖业的人选。 顾佑自小体弱,又热衷于文学,对武道是半点兴趣也没有。顾家长辈对他不抱任何希望。 至于顾晟,才六岁的孩子。哪怕顾旭在顾晟三岁时就有意诱导他习武,但小顾晟特别的娇气,吃不了苦嘴又甜,竟说服了两老护着他不再习武。 经了这一次,小顾晟竟然坚定了习武的心,这对顾家人而言,简直就是个意外惊喜。 顾家的事暂时是了了,顾西觉得是时候督导两个弟弟管理身体。这不,刚刚跟两个弟弟谈完心,她高兴得不行。 一出门就见到在院中闲晃的贺铭,她便好心的赏了他个甜美的笑颜,特别和气的打了个招呼。 这是自上吊之后,顾西对贺铭态度最友好的一次。贺铭被顾西那出自于内心的笑颜迷花了眼,也被她和暖的问话酥了筋骨,当下动情的问:“你怎么不在房中休息?身体怎么样?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帮你找来。” 顾西被贺铭这苏得能拧出蜜来的声音,跟他那过于柔情的眸子吓了一跳,浑身鸡皮疙瘩抖了一地,赶紧一蹦三尺,离得贺铭远远的,惊恐的问他:“贺铭,你是不是真中了蛊毒,还是被人下了药?你这样很吓人,知道不?” 好吧,贺铭表示自己最难翻越的,应该是顾西这座山才对。 比起顾家长辈来,他觉得他跟顾西之间最大的障碍便是顾西自己。 不知何时起,顾西再也不是那个整天围着他转的女孩,对他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面对这么不解风情的顾西,贺铭只想笑,大声的笑,放纵的笑。他好像变成了以前的顾西。 顾西可不管贺铭憋笑憋得面部扭曲,一连声惊呼着进了饭厅,嘴里嚷着:“娘啊,你怎么还不跟常先生说贺铭的事啊,我看他越来越不正常了,万一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就完了。强抢民女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西的大嗓门简直惊天动地,把正在哀叹自己追妻路漫漫的贺铭气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院中泥地上。 也不知顾家的人是怎么训斥的顾西,贺铭只依稀听到她那隐忍的反驳之声。 “…别啊,我明儿就想法子将他跟宁陵凑成一对…” 好嘛,这才是真正的棒打鸳鸯,完了还要乱点鸳鸯谱。 第五十二章 撩你没商量 天放晴,阴云消散。顾家目前只剩下一个烦恼,那便是唐氏的身体跟她腹中的胎儿。 比起顾家,宁家可谓是愁云惨淡。 宁陵横眉立目,看着跪在她跟前的常宁,恨声问道:“之前你家公子交代的事可办好啦?” 常宁不敢抬头,伏地回道:“全都办好了,就等姑娘一声令下。” 宁陵这才满意的点头,望着顾家草舍的方向状似癫狂的笑道:“等着吧,本姑娘倒要看看你会有什么好下场。贺铭,你既敢弃本姑娘而去,就该承受得起后果。本姑娘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随你戏弄。” 宁陵身边的人被宁陵这一反常表现吓了一跳,却大气不敢出。常永林是个惹不得的人,宁陵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姑娘。 原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宁家,如今看来,宁陵从来都是为了自己。 以前贺铭心系于她之时,她是得那样的嫌恶厌弃,在他们跟前抱怨连连。如今人家贺铭心中另有所属,宁陵竟…… 所以说啊,人心,还真是深沉如海。 宁惑此时做了个决定。 “把陵儿送去京城吧。六皇子侧妃不是病故了么,陵儿刚好及笄,正是嫁人的好时候。”宁惑不容拒绝的说到。 宁祁大惊,站出来阻止。 “祖父,”他语带乞求,“六皇子那人不可靠。之前的六皇子侧妃不也是咱们宁家的姑娘,可我们……”不仅什么便宜也没占到,反而毁了个好好的姑娘。 宁陵是他亲生的妹妹,也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绝不允许家人用妹妹一生的幸福去换取利益。 遗憾的是宁家的人早已经没了主张,送走宁陵是不得已的一着棋。 宁惑看着年轻气盛的长孙,恨铁不成钢之余,还嘲讽道:“若想留下陵儿也成,你明儿就去常家求亲,将常永林那被休弃回家的二姐给娶了?” 宁祁震惊不已,对家人一再失望。 他气极哀笑,质问家人:“难道我们就没了别的法子?六皇子侧妃真是病故的?常二姑娘为何被休?你们心知肚明,却还要逼着你们的孙子孙女入虎穴?” 宁惑压制住躁动的族人们,冷声对宁祁道:“身为宁家的人,这就是你们的命。你既不愿陵儿受罪,那明儿就去总督府提亲。宁家养得活外人的孩子。” 宁可被世人取笑,也决不能失势。 宁祁第一次意识到身为宁家人的悲哀,为宁家人的无耻感到羞愧,忍不住爆发大吼:“陵儿不会进京,我也不会去提亲。宁家毁了就毁了,或许遭此一难,你们才懂思过改新。” 吼完,宁祁便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宁家。 一路上,他悲哀的发觉自己没有可去之处,也没有能听他倾诉之人。 漫无目的间,他竟扎进了柚子林。待顾家草舍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瞬间恢复了理智。 不知在草舍外站了多久,待得贺铭吃过晚饭,被顾家的人送出门时,宁祁这才转身离去。 贺铭捕捉到宁祁离去的背影,转身瞟了落在人后的顾西一眼,心口一阵酸楚。 他贺铭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转天,贺铭将刘公公等人送进城,跟知府连青松交接清楚顾家的事之后,就听连青松说了个笑话。 “连大人,这种笑话可不能乱说,宁祁算是新南王朝数一数二的公子,怎会拾人牙慧。常家……”贺铭怀疑这是有人在故意黑宁家。 谁知连青松身旁的师爷一脸的笃定,认真道:“贺公子,这事城里有些门道的人都知道。你嘴里那个数一数二的公子,一早带了聘礼,由你们山长亲自带着进了总督府。这事啊,总督府的下人都传开了。” 贺铭微愣,没料到宁祁竟会从了宁惑等人的意。难怪他昨日会跟失了魂一般在顾家院外站了那许久。 贺铭所不知道的是,宁祁不是被宁惑跟父母所逼,而是被宁陵闹的。 宁陵得知自己要被送去六皇子府当侧室,当场就疯了。 真的疯了。 他从没想到,一向端庄温婉、娴静雅致的宁陵,居然变成了那样。 她不但对父母下手,还往家中的水井水缸投毒,当着宁惑的面将宁惑新宠的丫鬟生生打死。 当然,这只是宁陵疯狂的冰山一角。昨夜的宁家,就跟进了百八十个悍匪强盗一般,不仅财物有损,更有死伤。 若非宁祁及时出现阻止,答应去常家提亲,只怕宁陵真跟宁家所有的人玉石俱焚。 贺铭被宁祁的事搅得心绪不宁,便从知府衙门告辞,打算回书院探探情况。 还没踏出城门,贺铭就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缠住, “贺公子,求你救救小女,救救宁家。兄长他一表人才,风华正茂,不能……”哭声一顿。 “贺公子,求你收了小女吧。反正都是给人当妾,小女只愿留在公子身边。哪怕为奴为婢,小女也不愿进六皇子府。” 贺铭呆呆的看着一身狼狈跪在跟前的宁陵,不知为何一阵心酸。曾几何时,宁陵可是他昼思夜想却求而不得的闺秀,如今怎的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不期然的,他竟想到了顾西。 当初顾家落难,顾西虽绝望伤心,求助无门,她也不曾这么狼狈失智。 哪怕痛苦煎熬而选择上吊,顾西的形象也还是他所认识的顾西。 然宁陵如今却跟疯子一般无二。 “宁姑娘,”贺铭往边上站了站,示意身边的随从挡住宁陵,还让宁陵的随行人员把她扶好。“像个什么样?你们姑娘受了刺激没了理智,难不成你们也傻啦?你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找不到你们家别的主子?”他不得不怀疑这是宁惑的指示。 宁陵没想到贺铭居然会在这当口避嫌,跟她的设想南辕北辙,当即傻了。 她都悲惨成这样都得不到贺铭的怜惜,那今后还怎么利用贺铭对她的情。 这么想着,宁陵凄然一笑,如花容颜跟落了霜的梅花一般娇弱妍丽,看得围观的人惊叹不止。 她优雅的理了理自己的仪容,睁着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端庄傲气的昂起头,一步步风情无限的朝贺铭走去。 那轻蹙娥眉的风情、强牵笑颜唇角的苦涩、微颤羽睫的无助,都在叫嚣着:撩你没商量! 第五十三章 他们是良配 狼狈的宁陵看着有种说不出的凄美。贺铭承认,他眼光一向很好,当初迷恋宁陵是有原因的。 只可惜他现在对宁陵早已经没了那种心思,即便心生怜惜,也仅是想将人送回去,免得被人指点罢了。 他说:“宁姑娘,宁家不会轻易倒下,你无需这般绝望。进京未必是坏事,六皇子跟你许是一个心思呢。” 六皇子的野心,是众所周知的事。可他也是个极有眼见,手段狠绝之人。那样的人,绝不会任由自己被人利用。 宁家,就算真想将宁陵送进六皇子府,六皇子也不一定会收。 如今的宁家已经没了多少利用价值,甚至身陷泥沼,六皇子只怕是避之唯恐不及。 宁陵对贺铭的反应很是气恼,却没更好的办法,只能增添自己的凄美。 不论何时,一个貌美女子未语先泪,欲言又止,伤心欲绝的模样,是最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贺铭确实招架不住这样的宁陵,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他也要回书院,便顺道送宁陵一程。 看着成功吸引一大堆男子视线的宁陵,贺铭一个闪身将宁陵挡在身侧,让宁陵身边的婆子将人扶好,这才说:“走吧,本公子刚好有事跟山长说,咱们一起回书院。” 宁陵闻言惊喜不已。她是跑这来的,故意带着人从书院步行而来。若能跟贺铭一道回去,那必定是要跟贺铭公乘一辆马车的。 贺铭岂料贺铭当街拦了一辆马车,以高价租下,命婆子将宁陵扶上车后,他才骑上随从牵来的马,带头出城。 宁陵从车窗往外望了一眼,心中的怒火上升到无可抑制的地步。 她安耐不住大吼一声,就要从车窗跳下,打算将疯狂进行到底。 宁陵闹事之时,顾家迎来了两个小丫头,看装束正是南书院女子学院里的丫鬟。 其中一个丫头,正是顾西姐弟被常永林欺辱那日,让顾西代为传信的丫头小婵。 见到顾西,那小婵很是不满了一番,掐着逍遥瞪着大眼指责道:“我就说你这个人不可靠,我们顾念非得将东西交给你。说吧,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 顾西都忘了这件事了,当即一蹦三尺高,回房东翻西找的,最终在装旧衣裳的衣篓里找到了那封早已经皱巴巴失了原貌的信笺。 看着这封信,顾西突然找到了自己接下来的人生目标。 “喏,这是司公子的回信。不过司公子是否还在书院,那我就不清楚了。最近不是有学子辞学嘛。”顾西耸耸肩,将信交到小婵手中。 小婵看着手中的东西,嫌恶道:“顾西,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能成了这样?还有,司公子分明有回信,你为什么非得现在才拿出来?” 是她不愿送信的么? 顾西表示很委屈。 “孩子呀,你也不看看顾家最近碰到的都是什么事。你说,若换成你,你有心思撮合别人?”顾西气得大叫。 小婵被顾西突然放大的音量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努力的平复心跳,白了顾西一眼道:“行啦,我们姑娘就是看你们家事多,这才没找你算账。既然顾家现在没事了,那你总该……” “该,自然要将你们姑娘的事办妥才是。我明儿就去打听司公子是何方人士,是否还在书院,可成?”顾西拍着胸口保证。 小婵嫌弃的哼了一声,大眼一转贼兮兮道:“既然你答应了,那就按之前的计划行事。你千万不能追加价格哦?” 若是司公子不在书院,按照原先顾西的作风,必定是要追加费用的。 顾西被小婵的精灵取悦,很是大方的说:“放心,契约订下之时,我们双方就已经达成了协议,价格绝不会变更。” 小婵这才满意的笑了,两眼弯成月牙,掏出一个玫瑰色的荷包,很是干脆的交给顾西,说:“这是说好的定金,你点个数呗。” 顾西掂了掂荷包,左眼一眨,笑道:“我相信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姑娘,让她且放宽心等着便是。” 事情交代好,顾西便让两人走。 这时,那个一直一言不出的丫鬟终于正视顾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小声的支吾:“顾姑娘,我们、我们姑娘想、想见你。她…他…” 顾西疑惑的看向那个年纪较大,却胆怯得多的丫鬟,发现她好像没见过这个丫鬟,便问:“你也是书院里的丫头?我怎么不认得你呢?” 这个书院里的人,除了那些书生跟求学的姑娘,顾西都认得。 怎么说顾家都是书院的管理者之一,顾西还是那种特别喜欢惹事的,对书院里的人手自然熟知得很。 丫鬟像是被吓着一般,瑟缩着往小婵身后躲了躲,小声的回:“奴婢两年前进的书院,刚来的时候特别瘦小,头发还……陷在长开了,李嬷嬷是这么说的。” 小婵恨铁不成钢的扯了丫鬟一把,很是大房的跟顾西介绍道:“这是小环,刚来书院的时候惨不忍睹,几乎不成人形。她吧,胆子小的很,有人走过她身边脚步重一些,她都能被吓哭。好在这半个月来变了不少,还得到了孙姑娘的赏识,如今跟在孙姑娘身边伺候。” 原来是这样啊。 顾西表示明白,问被小婵推出来的小环:“你们姑娘也想让我帮她递信搭线?” 小环楞了一下,偷望了顾西一眼,这才盯着手指小声的说:“我们、我们姑娘有、有这个心思,所以才想见顾姑娘一面。” 顾西点头,答应下来。“你让你们姑娘明日未时在南苑大树脚等着。” 就这样,顾西算是重拾过去的差事,恢复初到这个世界的生活。 傍晚,顾西从族中一个堂婶口中得知了宁祁兄妹的事,很是唏嘘了一阵。 待得知宁陵在城中闹了那么一出事之后,她一点也不意外,摇着头说:“她也就这点本事啦。只可惜了宁公子,好好的名声就这么毁了。” 那堂婶也摇头,却神秘说到:“宁公子名声好着呢,都说他孝顺,顾大局。失了名声的,是山长跟宁陵,” “宁陵没损失啊,她还要贺铭。”顾西闷闷的说,“他们可是良配。” 第五十四章 我们才是良配 一个女子最大的福气,便是有个不在乎她名声,并守护她的好男人。 贺铭虽然在顾西这事上渣了一些,但他对宁陵绝对真心。 堂婶看着一脸不在意的顾西,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吞了回去,关心的问道:“你真觉得贺公子会护着宁姑娘?” “他一定会。”顾西想也没想答道。 贺铭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也是个好面子的男人。他倾慕的女子肯定不能出事,就算他变了心,也铁定会保宁陵安稳。 “他就算不去宁家提亲,至少会阻止宁陵进京。至于宁祁的事,他乐见其成。”顾西又道。 那堂婶狐疑的看了顾西一眼,就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她今天是来找顾家两老说事的。 皇帝的圣旨中,顾氏一族如今就只有顾老爷子这一脉还是奴仆,别的族人都恢复了平民的身份。 她是来问老爷子,其他的族人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的。 顾西等堂婶进了屋,这才带着心口那莫名刺麻的诡异感受出了宁家的院子。 秋光正好,被暴雨打落的柚子中,有些还能吃。 她要选些好的回来,酿成蜂蜜柚子茶,免得浪费了大好的柚子。 已经能下床走几步的顾佑兄弟也跟着一起,三姐弟在林子边缘挑挑选选,没多久就捡了两大筐。 贺铭派来的婆子跟小丫鬟负责往家里抬。 顾晟年岁小,对顾西所言很是怀疑,问题直中要害。 “姐姐,你捡那么多柚子,去哪里找蜂蜜呀?”他圆润且白嫩的脸上满是天真。 顾西被问住,看着延绵数十里的柚子林,惋惜的说:“都是好东西,全因条件限制被浪费了。等着,等我有了本金,这就养蜜蜂,将所有被打落的柚子全做成蜂蜜柚子茶,卖给达官贵人,挣个钵满盆满的。” 到时候真能为自家人赎身也说不定呢。 顾佑在一边偷笑,并不相信顾西能养得成蜜蜂。他推了推顾晟,让他接着问。 顾晟是个好学的孩子,当即遵从兄长的指示,再问:“姐姐啊,养蜂那是以后的事啦,我只想知道你刚刚捡回去的那些柚子,去哪找蜂蜜酿呢?” 是啊 顾西觉得自己疯了,竟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古代的蜂蜜全靠野生,也没专门进山打蜂蜜的人。能不能遇上卖蜂蜜的人,纯靠运气。 她想了想,最终决定道:“这事交给贺铭,他人脉广,又都是一些野蛮人,肯定能找到足够的蜂蜜。” 不知为何,顾西就觉得贺铭能办到。 顾佑兄弟愕然站在原地,对视一眼俱都摇头。顾佑知道以前顾西的心思,觉得顾西又恢复的原来的模样,变成贺铭的跟屁虫。 顾晟太小,之所以摇头,是因为他觉得顾西肯定不能得偿所愿。 贺铭那个高冷的家伙,以前就对顾西爱答不理的,对他们兄弟虽友好却客气得很。 那种人,怎会答应顾西野蛮的要求呢。 于是,这件事很快就被兄弟二人抛到脑后。他们只想着尽量多吃些柚子,免得真跟顾西说的,好好的柚子全浪费了。 顾家子弟全是勤俭的人,尤其是食物类的东西。往年,这片柚子林的出产,大多都是送给附近百姓跟佃户的中秋礼。 可是今年,这些柚子怕是得烂在树上。 书院里没人有权处置柚子,顾家的财产也都被皇帝没收,更没人敢管柚子的事。 除非皇帝能想起这片小小的柚子林。 顾佑兄弟认为,皇帝怕是等柚子再结一茬,也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件事来。 于是他们很是为那一片柚子林担心呀。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多吃一些。 顾西并不知道两个弟弟的想法。她下了决定就要实施,当下让贺铭留在顾家院中的小厮派了出去。 “就说我需要许多的蜂蜜,有多少要多少,让他尽快给我找来。就说到时候少不了他好处的。”顾西很是大方的说。 她会把一半的好处给贺铭,绝不占他便宜。 小厮听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顾西的态度变得不一样,对自家公子也随意得很。 可他并不拒绝,只想着待会看看自家公子的反应,在做应对。怎么说他都是个机灵的家伙。 当晚,贺铭听了小厮如实汇报后,竟忍不住爆笑出声。 他让贴身小厮着手蜂蜜的事后,便躺在床上回想顾西跟宁陵截然相反的作为。 送宁陵回宁家的一路,贺铭只觉得煎熬难耐。 为何 因为宁陵的手段层出不穷,还特别的高明。他好几次都被往沟里拐,差点没答应了宁陵的要求。 不得不说,宁陵绝对成为合格的大户人家的当家祖母,把后院治理得妥妥当当的,肯定是夫君的贤内助。 若是从前,贺铭一定会配合宁陵的表演,顺势而为答应了她,直接上宁家提亲。 可是怎么办,他现在总不自觉拿顾西跟宁陵比较。 贺家的后院说来不简单,却也没多复杂。贺家几任祖母都是武将世家的闺女,性子跟顾西差不多,应该能相处得来才对。 想到这,贺铭莫名就笑了。他竟然连两人成婚后的生活都幻想上了,可他跟顾西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想到这,贺铭突然想起刚刚那小厮汇报的,说他跟宁陵是良配的事。 贺铭表示反对。他现在有些害怕宁陵那些手段。 要是宁陵婚后跟他这样闹,他一定受不了。还不如顾西,他总觉得顾西会给他各种惊喜。 他也有很多秘密想要跟顾西分享。 “我跟你才是天生的良配。”贺铭喃喃自语,“你想要蜂蜜,那我就为你将这天下的蜂蜜全找来。你若想看我跟别的女子成婚,那我……”只怕办不到。 既办不到,那我便让你却了那可怕的念头,从此眼中心中只有我。 贺铭越想,就越是觉得这个办法好。 当下,他出了院子,前往下人们住的地方,命他的护卫赶紧前往边关,去军营里边搜刮蜂蜜。 身为军人,会有许多的机会接触山林,找到蜂蜜的机会比寻常百姓多。士兵们找到蜂蜜都不舍得吃,总想着等往家里带。 顾西不知道她简单的一句话,就让贺铭倾尽了全力。 此时的顾西,正沉浸在梦乡里,跟过往胶着,难舍难分。 第五十五章 非常手段 过往的一切,如幻灯片般在顾西脑海里闪现。她深陷梦境不可自拔,时而笑语,时而泪流不止。 好在梦醒之时,她是带着笑颜流的泪。 天明,顾西装束整齐,先去常先生院里确认了顾家人的身体状况之后,这才慢悠悠的往南苑走去。 南苑在麓山半山腰,与麓水书院北苑隔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若是从宁家所在的小山包穿过,能省下一刻多钟的时间。顾西身体还没恢复好,自然会选择捷径。 家里没有马车轿辇,顾西除了自己苦苦爬山,并没别的办法。 路过宁家大院侧门之时,顾西碰巧遇上了替宁陵办事的常宁从宁家出来,她只是好奇的望了一眼就绕过常宁往小路走去。 常宁也跟没见到顾西一般,继续下山。只是在顾西没看见的地方,常宁笑得异常邪佞。 宁家侧门内,宁陵正在训斥两个婆子。 见顾西路过,她立刻精神抖擞,命两个婆子跪到一边,她则带人拦住小路,趾高气昂的看着顾西。 顾西一点也不想跟宁陵有所纠缠,直接拐了个弯,打算从小路一旁的石头上绕过。 却没想到宁陵决了心要为难顾西,就没想过让顾西避开。 被人拉住的一瞬,顾西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这些讨人厌的东西扔下小坡,让他们躺在床上三五个月都起不来。 念头刚起,拉着顾西的人便骨碌碌滚下了小坡,跟离了藤的地瓜一般。 两个家丁一个婆子,哀叫声不绝于耳,看得顾西都吓了一跳。 “这不是我干的。”顾西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否认。 宁陵同样被吓得直往丫鬟身后躲,指着顾西“你呀你”叫着说不出话来。 宁陵身边的婆子指着顾西,骂道:“你个没规矩的野丫头,你个黑心烂肺、毫无人性的东西。我要去报官,告你害人性命。” 婆子叫嚣着,让一旁家丁快马加鞭去衙门报案。 顾西看着滚落到坡底,还有力气叫嚷挣扎的人,很是无辜的举着双手,坚决否认道:“不关我的事,我好好的走着路,也没碍着谁,就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非得站到我脚前,害得我的脚无辜受了冤枉。” “喝~”宁陵觉得自己的精神深受打击,差点真摔倒在地。她艰难的扶着婆子的肩膀,错愕的看着理直气壮的顾西。 其余的婆子家丁也都很意外,顾西的无赖程度超乎他们的想象。 顾西干脆不走了,直接蹲在原地叫冤,其行为比起市井无赖还要入木三分。 被吸引过来的人都叹为观止。 其中一些本是从顾家买来的下人更是不敢置信,那个完全抛弃形象的人居然是他们服侍了多年的姑娘。 顾西见人已经够多,其中还有宁家的客人,便见好就收,指着小路辩解:“你说我好好的走路,要去南苑找人,不过是抄了个捷径,这些人都能挡我的道。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就掉下去了。我身上还带了伤呢,哪能一下对付他们三个人呀。还有这些……”顾西指着宁陵身边五六个人,“这么多人,我一个伤员真敢动手?” 于是舆论导向变了,顾家的老仆人们都相信顾西的话。没见到现场的人,也都觉得顾西绝对没那个本事,到宁家做客的人,就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宁陵仗势欺人。 因顾家得以置身事外,还把宁家拖下了水,宁陵便嫉恨顾家的人,趁顾西落单时欺辱冤枉她。 宁陵迎着众人异样的目光,一下乱了心神,连连摆手否认,还拉着当时亲眼见到顾西踹人的下人们作证。 “本姑娘身边的人若是袒护本姑娘,那你们问这两个婆子,她们原是顾家的下人,刚刚犯了错被本姑娘训斥,她们也全都看见了。”宁陵指着跪在一边的两个婆子吼道。 那两个婆子本来已经尽可能缩到角落,降低存在感,没成想还是被宁陵拉了出来,她们都后悔没趁乱离去。 宁家现在是她们的主家,她们就算想要袒护顾西都不成。但真要实话实说,那她们今后就再也回不了顾家。 宁家的下人们如今都心惶惶的,深怕受宁家连累,被罚去苦窑服役。宁家可不是顾家,就算落难也会为下人们寻好出路。 可这两个婆子还担心,万一宁家这一次没事,那她们还能不能留下? 正左右为难之时,宁惑背着手威严喝到:“你们还不快说出实情。别忘了,你们现在是谁家的人?” 这话,成功打消了两个婆子袒护顾西的想法,实话实说,却让人更是怀疑宁陵。 顾西看着奸滑的宁惑那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很是暗笑了一把,跟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一般,揪着衣角认错。 “你们别怪宁姑娘,人确实是我踹下去的。谁让他们好好的挡了我的路不说,还不让我绕过他们走自己的路,非得动手抓我呢。再怎么是奴才,我们顾家的人也只是皇上一人的奴才,他们这样做,不是害宁姑娘犯大不敬么。我这可是为了宁姑娘好,才……”顾西委屈巴巴的,“书院可不是宁家的,路也不是他们宁家的路。” 得,这白莲花当的,顾西自己都恶寒了一把。宁陵觉得她该重新认识顾西。 宁陵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捂着嘴一个劲的哭。 比委屈,没人比她宁陵更拿手。她这是自小耳濡目染,精练无数次了的经验。 宁陵闭嘴,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可不是哑巴,自然要为自家姑娘喊冤。 顾西自愧不如,她也没想怎么样,不过是为了闹上一场罢了。 见好就收一直是顾西的原则,她当着众人小声的问:“山长大人,宁姑娘,那什么我还有急事要去南苑,不知道你们是让我走呢,还是继续追究呢。反正吧,这件事我也赖不掉,见到的人可多了。” 言外之意就是,反正你们不能拿我怎么样,就干脆的放我走吧。 这种事闹下去,最终受罪的都是宁陵。 宁惑确实不愿深究。宁陵昨日追着贺铭大闹的事,如今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顾西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成果,指着那两个婆子,同情道:“下人即便无权无势,但也不能随意陷害不是。这俩人啊,要是你们宁家不想要,那就尽管卖了,我让贺公子买下。” 这话,成功让宁陵止了哭声。 第五十六章 这姑娘面善啊 打了一场胜仗,顾西神清气爽,就连原本隐隐作痛的胸腔,都感觉不到任何的不适。 只要一想到那些人惊讶的神情,她就特别的有劲儿,一路爬山都不带喘气的(当然会喘)。 才离了宁家范围的顾西并不知道,贺铭在她走后也来到了宁家。 宁陵还没来得及阻止,贺铭就听到了许多关于顾西的事。 宁陵颇为歉疚,替多嘴的下人开解:“贺公子,顾姑娘对宁家有误会,我们不会怪罪她,但希望能解开误会?” “误会?”贺铭点头,笑道:“确实是误会了。顾西身体还没康复呀,连个人都踢不坏。希望你们派人告知她一声,就说那三人都好得很。” 就贺铭对顾西的了解,没把人踢坏那是因为她尚有良心。若换成他贺铭,必定是要废掉那些人身体某一部分的。 下人嘛,尤其是没什么良心的下人,死了就死了呗。这就是当权者的好处。 也是为何顾西一心想要脱离奴籍的原因。 宁陵听了贺铭的话之后,竟然一时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这话不对劲。 直到应下贺铭的话,宁陵这才反应过来。贺铭竟然担心顾西误会她自己伤到了人。 “贺公子真是疼爱顾西妹妹,羡慕顾西妹妹有公子这么一个竹马。”宁陵干巴巴笑道。 贺铭也笑,冲宁陵微微颔首之后,便招呼站在外边的宁惑等人进院。 “一件小事罢了,何须劳师动众。进去吧,山长不是有事找在下么?”他说。 于是众人这才反身进院,将宁陵一行人留在外边不知所措。 宁陵气得浑身发抖,不甘的冲头也不回进院的贺铭的背影跺脚,还不忘冲南苑方向诅咒顾西。 才踏进宁府的外书房,贺铭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酒味。再一看,宁祁正东倒西歪的坐在方席之上,他跟前还放了两个酒坛子,其中一个坛子已经喝空。 见到贺铭等人进来,宁祁歪歪扭扭起身,醉意十足的行礼问候。 末了,他竟直走到贺铭跟前,神情不甘且哀怨,醉意熏熏的问贺铭:“这回你满意啦,放心啦?宁家被逼到这份上,我被迫跟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订了婚,你一定很痛快吧?” 贺铭看着这样的宁祁,原本冷肃的神情添了一丝不耐,清冷道:“宁大公子若醉了,不如下去歇息吧。宁家的事,宁公子确实居功至伟。放心,宁家绝非贺某一人之力能撼动。宁家会有今日,也是出于因果。至于宁大公子定亲之事,贺某也深感同情。” 宁惑看着最出息的孙儿变成这样,面子有些挂不住。但在定亲这事上,确实是他理亏,也教训不起宁祁来,只得跟来客告罪,让人把宁祁弄走。 贺铭看着面无愧色的宁惑,那压抑在心底的蔑视就这么浮现在眸中。若非宁惑正想方设法为宁祁的婚事辩解,定能看到贺铭那满眼的轻视。 这一上午,宁家这事算是找到了突破口。当然,这个突破口需要贺铭配合。 有句话怎么说的,该配合宁家演出的贺铭,却对宁惑等人的暗示视而不见。 他把玩挂在腰间的荷包,里边有他跟顾西签订的,撮合他跟宁陵的契书。 刚刚,宁惑曾提到这一茬,意思是:若贺铭肯明媒正娶宁陵,他们宁家现在立刻就能跟贺家结亲。 半天等不到贺铭回话,宁惑不着痕迹的瞥了贺铭一眼,发现他在发呆,便以为贺铭被突如其来的婚事喜昏了头。 却不想贺铭在来客的连声恭喜中肃然道:“宁山长,学生父亲前几日来信,说是顾家的事一日未了,学生的终身大事就一日不能提。” 不得不说,贺铭这拒绝的理由非常的充分,还霸道,暗示的意味也特别的明显。 顾家的事能不能了,那还真是个迷。贺铭将自己的婚事跟顾家的事绑在一起,就意味着他心系顾家,也就是看上顾西的意思。 人家贺铭都明说了,难道宁惑等人还要强逼不成? 于是来客沉默了,都说这关头确实要以正事为重。 宁惑等人则认为这事只能出奇招。宁陵跟贺铭之间的纠葛,贺铭之前对宁陵的心思,知道的人不少。 只要稍加利用,贺铭总不能不负责任不是。毕竟宁陵曾被贺铭当众抱过。肌肤之亲嘛。 贺铭对宁家人的想法不甚在意。他现在只想知道顾西去南苑是为了什么,会不会遇上什么事。 最近书院的学子都不安生,南苑的女学生也乱的很。那些名门闺秀闹起事来,并不比男子差。 他深怕有人给顾西下套。 贺铭记挂着的顾西终于到达了南苑大树脚,也就是麓水书院南苑里最大的一棵凤凰树的树根下。 这棵凤凰树树根被一圈石砖围着,树上挂满了红绸黄纸。红绸上多是刺了一些吉祥的字样。至于黄纸上所书写的,许是情诗之类的吧。 由于年代久远,备受风吹日晒雨淋的原因,不管是红绸或是黄纸之上的字样,都模糊得很。 书院有个传说,便是在七夕取巧这一天,要是能将亲手绣的荷包挂到凤凰树上,神兽凤凰就能实现荷包里装的愿望。 荷包挂得越高,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就越高。 因此,这凤凰树一年四季都特别的华美,五颜六色的。 顾西围着凤凰树走了一圈,心想那些轻易相信所谓传说的人,都抱的是什么心态。 就她而言,哪怕不可思议的穿越重活一回,她还是不相信所谓的传说。 “顾姑娘?”一声娇唤将顾西从神游中扯回。 她定了定神,细辨走到跟前的女子。女子的身后,跟着昨日同小婵去顾家的小环。 顾西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好整以暇道:“想必这位就是孙姑娘吧,瞧着倒有些面善,许是以前见过。不知姑娘有什么事找我。” 孙姑娘没料到顾西竟会这样直截了当,只是微微愣了愣,便牵起得体的笑颜,说:“小女有事求姑娘。听说姑娘跟贺公子两小无猜,两家还是世交,便想让姑娘帮忙引荐。” 额 竟是奔着贺铭而来。 “贺铭心属宁山长家的孙女宁陵,这事整个书院都知晓,如今贺铭更是天天往宁家跑,只怕这事……”顾西表示惋惜。 第五十七章 你人气挺旺 孙姑娘似乎料到顾西会拒绝,当即道:“顾姑娘只管引荐便是。小女只想认识贺公子,并没别的打算。不过小女倒是很想跟顾姑娘交个朋友。” 交朋友? 顾西表示她没有这个想法。 这个孙姑娘越看越眼熟,就像她认识的某个人一般。她并不觉得与之交友是件好事。 女人的直觉莫名的精准,顾西总觉得孙姑娘来意不善,她必须戒备。 呵呵两声,顾西委婉道:“孙姑娘这话说的。我不过是个奴才,哪能跟孙姑娘交朋友呢。请问姑娘是哪家闺秀?” 这书院里用得起小丫头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只要弄清这姑娘是哪家的孩子,她就有办法查到顾家跟这家人有没有过节。 孙姑娘了然一笑,大方的承认:“太常寺少卿孙如海之女,孙沄之妹,常永林二舅之女,孙慕穆。” 得,这关系一扯出来,顾西还真就不想搭理孙姑娘。 但凡跟常家有联系的人,顾西都不想沾惹。 “抱歉,”顾西非常直接的说,“孙姑娘只怕得找别的人为您牵线了。你是常永林亲表妹,而我跟常永林之间结怨甚深。” 孙慕穆闻言大笑,眉峰一挑问:“顾姑娘原来也是个常人。小女虽是常永林表妹,却跟他不一样。你跟表哥有仇,但跟小女却是初相识。小女很想交你这个友人。” “别!”顾西拒绝,“我愿意跟所有人结交,只除了与常家有交情的人。常永林那人变态,心理扭曲,特别可怕。” 变态?心理扭曲? “姑娘用词倒是新鲜,却不知是何意?”孙慕穆表示有听没有懂。 顾西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姑娘,你的事我帮不上忙,这就先回去了。爬了半天的山,我饿得慌。”还跟人交过手呢。 孙慕穆也不勉强顾西,只说:“既然顾姑娘需要时间考虑,那就先回去吧。你若不放心小女,只管让人查一查便是。” 说完,孙慕穆便率先告辞。顾西看着孙慕穆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她被人涮了一把。 明知她身体带伤,不仅让她爬了这么高的山,所托之事竟还是顾西绝不会答应的。 “这很ojbk。”顾西使劲的点头,强忍冲过去暴揍孙慕穆一顿的想法,果断转头下山。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饿。上山容易下山难啊,她感觉自己饿得双腿打颤。 正后悔自己没带点吃的防身之际,贺铭跟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顾西跟前。 顾西吓了一跳,还以为遇上拦道的。待看清是贺铭之后,她便豪爽的赏了他一蹄子。 贺铭轻巧一闪,避开顾西的攻击讪笑道:“听说你动手教训了人,我原还担心你触动了旧伤。如今看来,你真跟那些人所言般生龙活虎。” 顾西斜眼,刺道:“你就说你为什么来吧。该不会是为了你那宁姑娘讨说法来的吧?” 贺铭学顾西,野斜眼笑道:“本公子刚刚为了某位虽出了手却留了情的人讨了公道而来,本想给她一个说法,结果她竟倒打一耙,你说本公子该怎么办?” 顾西不吃这一套,依然不冷不热道:“别岔开话题,说你的目的。” 贺铭认真道:“担心你。” “担心什么?” “怕你受伤。” 得,这话题若是再追究下去,便成了琼瑶式的肉麻情话。 于是顾西很无赖的说:“我饿了,走不动道。” 贺铭瞬间精神大振,高高兴兴蹲在顾西身前,摇着小尾巴欢呼:“正好,我刚在宁家吃饱了,有力气背你。快上来。” 顾西双眸一眯,抱着手臂气不打一处来,照着贺铭那微撅的臀就是一蹄子。 贺铭毫无防备,差点没摔个狗吃屎,急得跳脚质问:“你踢我干嘛?不是饿了么,怎么力气还这样大?” 顾西摊摊手,回到:“帮不了你,你要是真有力气,不如想想怎么帮我们家脱籍吧。你跟宁陵的事,我一定能撮合成功。” 贺铭一听愕然。怎么话题一下就跳跃到他跟宁陵身上了呢。 “你放弃那份契约吧,你们家的奴籍除了皇上,没人能除。你若不稀罕这个身份,不如嫁人。嫁给良人的奴才,都能除去原先的奴籍。”贺铭背着手侠气的说。 顾西一听傻眼。她是想为全家脱籍,不是为了自己啊。再说了,顾家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能嫁给谁去? 良人? 想也别想! 就是奴才都不一定看得上她。 为何? 因为她并不想嫁人。 不愿嫁人的人,有的是办法让别人看不上她。 看贺铭那一副不想多管闲事的模样,顾西总觉得自己看穿了什么,当即小手一挥,嫌弃道:“行啦,我就不为难你了。你跟宁陵之间的事我也不管了。反正有我没我你们一样能成。那什么,我回去了。” 说完,顾西没等贺铭回话,便加快步伐往山下走。 贺铭莫名其妙被嫌弃,赶紧追了上去,问:“你生气?就因为我不让你撮合我跟宁姑娘?” 顾西小白眼翻得贼溜,不耐烦道:“你怕是忘了,我肚子饿的时候就这么个脾气。还有啊,你倒是赶紧娶宁陵去呀。要知道前儿我娘居然说你看上我了,多惊悚的事儿呀。”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误会,顾西觉得贺铭应该尽早定下亲事才对。 贺铭气得倒仰,心想他是真看上了顾西。可顾西这态度,分明是嫌弃他。 难不成他配不上她? “我不会娶宁姑娘的,”他拦在顾西身前,郑重的说,“我早已经心有所属,以前是我看不清,如今才才算是心领神会。” “你移情别恋啦?别不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姑娘孙慕穆吧。”顾西表示惊讶。 她有限的记忆跟理解里边,贺铭在麓水书院两年,唯一看上的只有宁陵一人吧。 难道是她看错了人,贺铭不过是个花心大萝卜? 贺铭被顾西那怀疑的眼神看得一愣,当即问道:“孙姑娘是谁?” “你不认识?”顾西意外,“看来你人气挺旺,书院里不少姑娘都关注你呢。要不你精心挑一挑,一成亲便能享齐人之福。” 贺铭抑郁了。 他恨不得把顾西按到膝盖上,狠揍她一顿屁股。 “我喜欢彪悍粗俗,这世间只这一个的女子。”贺铭盯着顾西的眼,深情的说。 第五十八章 说话要过脑子 粗俗且彪悍的女子? “你在边关有心上人了呀?胡人?还是某个将军家的千金?或是边关平民女子?”顾西理所当然想着,“那你对宁陵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做戏给某些人看? 贺铭语结。 他是那么个意思么? “所以你那脑子里一天天的究竟在想什么?”贺铭决定不再跟顾西纠缠这件事。 他无力的垂下双肩,跟顾西并肩而行,再问:“你来南苑有何事?” 顾西被贺铭逗笑,眯着弯月眼道:“有那么一个人找我牵线,说是要认识你。” “男的女的?”贺铭条件反射般的问道。 顾西狐疑的忘了贺铭一眼,揶揄道:“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南苑会有男子?”她把问题还给贺铭。 贺铭一听笑了。“你现在倒是能说会道,敢跟我顶嘴了呀。以前的你在我跟前就是只呆头鹅,我跟你说句话都费劲的很。” 没错,以前的顾西在贺铭跟前羞涩得很,不敢跟他对视,也不敢这么放肆的跟他说话。基本上都是贺铭问什么她答什么,答话的过程还比较沉闷。 偶尔顾西忘了形收不住话头,她都要自责很久。 “终究死过一次,该放下的早放下了。难道公子没发现我早就变了么?”顾西都忘了这一茬了。 贺铭瞥了顾西一眼,认同的点头,望着前方幽幽的说:“之前是我不对,不该不做任何解释就离去。好在你没事,不然……” 不然他现在肯定会躲在某个地方哀悼酗酒。 他以为以前喜欢让顾西跟着,不过是因为顾西听话不惹事,还豁得出去跟他一起疯。 直到听说她上吊差点丢了性命,那一刻心口的揪痛是那样的强烈,悔恨之感折磨着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当时他以为那不过是跟在战场上失去战友时一样,直到再次回到这里,跟换了个人似的顾西再相处,他才发觉他对顾西的感情绝非妹妹那样单纯。 顾西脚步顿住,心口突然的释然之感让她感伤满足。她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她身体里抽离。 之前断层且连接不上的原主的记忆,瞬间填满了顾西的脑海。就好像她现在的身体不再是原主的,而是原主的记忆灌输到她脑海一般。 至于她为何感伤,那应该是原主的感情作祟吧。满足感源自于贺铭的心意。 原来这段感情并非顾西一头热。 “顾西不怪你。”你那一点怜悯足够让她了无遗憾。 贺铭这话听得费劲,伸手在顾西后脑勺轻轻一拍,好笑的嗔道:“你个家伙,说话怎么不过过脑子呢。你难道不是顾西?” 顾西本意是想驳斥贺铭的,奈何那想去拍开贺铭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在脑海里打转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只知道她现在的心情非常的愉悦,全身没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幸福与温暖。 这一刻,她等了很久。而她,现在得偿所愿,再也没了留恋。 “我知道你比我更爱家人,你会照顾好她们的。替我好好孝顺她们,我走了。” 才想到这,顾西耳边就响起少女的声音。 她赶紧捂住胸口,感觉那里空了一大块,然后两行泪水不期然落下。 “走好!”古溪在心中默念,“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我会倾尽全力照顾他们的。” 才说完,古溪发觉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贺铭被顾西突然的变故吓了好大一跳,一股莫名的失落与伤感油然而生。他总觉得他是在跟某个人告别。 见到顾西的泪,贺铭慌了。他的心,好像也缺了一块,急需填充。 “西儿,你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还是饿狠了走不动?”贺铭一把打横把顾西抱起来,关切的问道。 古溪傻愣愣的看着贺铭,痴痴的笑道:“贺铭,我是顾西,我现在真的是顾西,是新南王朝的人,是顾家的闺女。你瞧,那天上的太阳果然是真的,再也不是海市蜃楼。我终于能欣赏这些纯天然的美景啦。” 贺铭抱着顾西的手一僵,诡异的盯着顾西看了一会,这才继续往山下疾步而去。 “顾西,你就算饿晕了,也不能说胡话呀。你要记住,不管说什么话,都得先过脑子。你们顾家现在还很危险呀。你要是说错了话,被人当成异类,那就糟了。”贺铭边走边教育顾西。 之前那些通敌书信等物虽是他人栽赃陷害,但不保有心之人会一再利用啊。 帝王本多疑,有些事有人一再在他跟前叨叨,他总会当真的。 三人成虎。 顾西沉浸在现实感的喜悦之中,既对贺铭抱她的行为毫无所觉,还欣然的接受了贺铭的教诲。 “你说的都对,今后我会先动脑再说话。”当然,前提是拳头允许脑子先动。 贺铭有些不习惯这么乖巧的顾西,但他又喜欢这样的顾西,当下暗自欣喜,一口气下山都不带喘气的。 直到他发觉有人隔着老远指指点点。 “你是打算就这样被我抱进书院呢,还是下来我扶着你走呢?”贺铭停住脚步掂了掂顾西。 然后他悲催的发现,他双臂似乎没了知觉,能一直抱着顾西不过只出于意志力罢了。 顾西傻笑着望向书院,看着散在书院周围的三五学子们正好奇的往这边往,那些人或友好、或好奇、或指责的目光,她好像都能清晰的感受,并且有了某些微妙的反应。 “放我下来,”顾西挣扎了下,“你早该把我放下才是,怎么能抱到书院门口来呢。” 她嘟嘴嗔怪。 贺铭强忍双臂的刺痛,僵硬的把顾西放下,暗骂自己给顾西带来麻烦之时,又有些窃喜。 这样一来,书院的人应该知道了他跟顾西的关系,少打他们两人的主意吧。 “你是回家吃饭呢,还是去食堂?”贺铭将微颤的双手强硬往身后一背,问道。 顾西依然沉浸在眼前过于真实的一切,挥了挥小手切了一声,问:“那个司公子住在你们院里吧,我去找他。” “司公子?司才贤?”贺铭不确定的问。 顾西点头,说:“正是他。我之前接了一桩生意,那个司公子就是撮合的对象。” 贺铭了然,这才放心的带顾西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你肚子不饿啦?”他问。 顾西答:“自然饿。你就没有点吃的?” “当然有。”贺铭笃定道。 第五十九章 醋王上线 不多时,两人就进了院。院内,学子们由于书院处在非常时期而没去课堂,全都在处理各自的事情。 见到贺铭带着顾西进来,司公子跟另一个学子微微愣了下就跟顾西打了招呼。 另外一个学子,还有两个别院过来串门的学子却鄙夷的转了头,嗤声从鼻端清晰溢出,听得贺铭眉峰上挑,顾西一脸的戏谑。 刚巧这时温骏从贺铭房中出来,那三个学子便旁敲侧击嘀咕。 嘀咕声大得路过院外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哎哟,瞧这,外面带回来一个,房里还藏了一个,还真是个能人。” “不知道他喜欢哪个多一些。” “人家就是有这本事,你们羡慕不来,还不如多烧点高香,好让家门荣光,说不定你们的子孙能有这福气。” 这酸不溜秋的挖苦嘲讽,听在顾西耳中,就跟冷笑话一般。她根本不当回事,笑嘻嘻的跟温骏打招呼。 “几日不见,还以为温公子上京找郑公子去了呢。”顾西别有深意的朝温骏眨眼。 温骏温雅一笑,也冲顾西挤眼,用低沉温厚的嗓音柔柔的说:“本是有这个打算的。这不是有人在通缉刺客,都说郑霆那家伙就是刺客嘛。本公子这不是想着先为那家伙洗清嫌疑再进京嘛,” “瞧吧,那三人看着多可笑。你们猜,他们究竟是什么个关系?一个姑娘家青天白日的独自进到男子的居所不说,还光明正大的跟人眉来眼去。所以说啊……” “所以说,没本事没气度没底气的人,也就只能在一旁指桑骂槐说酸话啦。”顾西很自然的接嘴道。 说完,她又大方的告诉司公子:“之前因家中突生变故而被耽误的事,如今有了眉目,待会还请公子到贺公子这拿筹划书。若有疑问或是什么建议,只管让小书童给我传信。可成?” “筹划书?”司公子怔愣,“不知是何……”到这他突然记了起来,“有劳姑娘了。”他给顾西行了个书生礼。 顾西屈膝还礼,上前先温骏一步进了贺铭的屋子,不管那些说酸话的书生为了挽回面子的斥责。 贺铭冷眼一扫,将那几个书生的嘴脸记在心上,只是微微挑起唇角便跟着顾西进了屋。 温骏笑得好不和煦,好心的提醒那几个学子:“同为求学之人,本不该以身份压人,奈何现在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新学制度施行,那你们就只能认命。刚刚那样的话,你们得选对象挤兑。要不然最先受罪的,必定是你们的家族中的当权者。” 权势是什么,就是要在这种时候用的。 用顾西的话来说,就是拼爹的时代,谁官大谁说了算。 那三个学子一听这话,瞬间怂了。即便温骏没追究刚刚的事,可他们还是受到了打击。 他们虽为官宦子弟,但论官阶高低,他们族中可没有官阶比温骏祖父大的人。 温骏很满意那几人的反应,冲司公子等人点了头之后也进了贺铭的屋。 那三个学子不甘的冲贺铭的屋子瞪眼,小声的嘀咕。 “仗势欺人。光天化日就敢在书院内胡来,有伤风化,我要到山长那去告发。” “贺铭也厉害,男女通吃。说不定那三个人……” 话戛然而止,说话的学子捂着脖子两眼翻白,脸憋得通红,张着的嘴留下混着血液的唾沫。 他一旁的两个学子被吓了一跳,赶紧扛了他就走。 司公子看着逃出院子的三人直摇头,警告他身边两人:“记住你们进书院的初衷,不管新学旧学,我们都只是求学之人,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别多管闲事。” 那两个学子都郑重的点头,表明他们正是那心思。 “我喜欢你。”温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即便上次你掺和了搜院的事。” 司公子一听自嘲的笑了,高声道:“那时候被人煽动得比较激愤,难免遭人利用。如今不会了。”如今他找到了坚持的方向。 且说贺铭屋内,顾西正跟温骏耳语,问郑霆的伤势。 郑霆这一次真伤得狠了,几乎是从鬼门关勉强救回来的,都快十天过去,他依然是昏睡的时候多些。 温骏很是担忧,询问顾西可有什么家传秘方,能将伤养得快些。 “这可就没办法了。要不你兑些盐水跟糖水轮流着喂他喝。伤了元气难养,只能慢慢恢复。”顾西也没什么好办法。 这个时代也没有打点滴的条件,生理盐水跟葡萄糖,还有消炎类药水都不能直接注入血液,中药效果确实慢一些。 但中药调理相对西医温和,能有效治根本,还能顺道将患者身体调理好。 温骏却将顾西的话听了进去,追问:“为何是盐水跟糖水?多喝补药补品不好么?” 顾西使劲摇头,劝道:“是药三分毒,补品也不例外。还有,他本就伤得狠了,补品也得慎用,免得虚不受补,会伤上加伤。盐水跟糖水那不是怎么喝都不伤身嘛,只要调得合适一些,比白水好咽。他每天出汗排水什么的也多,就需要多补水。进得多出的也多,有害的东西也能跟着排出来。” “有道理,那本公子且信你一回。”温骏总觉得顾西这种怪异的理论有用。 两人耳语半天,都没发觉在一边煮茶翻点心肉干的贺铭脸已经冷得不行。 就在温骏还要追问那所谓的盐水跟糖水是个什么度时,贺铭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动手将某个喊饿喊了一路的人强行拉到外间桌边。 “不是饿得很么,怎么还有力气站这么久。还有,你刚刚说的什么筹划书又是什么?”贺铭冷脸将顾西按到凳子上。 顾西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腕,心想她好像没惹这个冷面煞神吧, 难道是为了那筹划书的事? 肯定是筹划书的事,贺铭刚刚不是提到了么。 “你要是觉得麻烦,不管就是了。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其实是不想让那些人说我到处勾搭人罢了。筹划书我会亲自给司公子的。”顾西一本正经道。 刚刚那些人的话,她可听得清楚明白得很。若是还让司公子单独跟她见面,那她一定是个傻子。 贺铭再次被顾西气到,黑着脸指着刚刚走出来的温骏道:“你刚刚跟他耳语的时候怎么就不担心别人说你勾搭人啦?” 那才是真的勾搭人好不好。 “那些人不是已经说我勾搭了你们两个了么?”还有什么好避嫌的。 “顾西” “顾姑娘” 第六十章 了不起的顾西 贺铭跟温骏异口同声,对顾西大胆的言行感到震惊。 “顾姑娘还真是…真是…”温骏竟无言以对。 贺铭拿起一块肉干直接塞进顾西嘴里,没好气道:“你这张嘴还是用来吃东西好了,今后少说话,免得被人打死。” 顾西一脸无辜,耸耸肩说到:“这本是事实,那些人都当面说了,难不成我要当作听不见听不懂?” 贺铭接受失败,无力的瞅着顾西,劝道:“就算天下人都那样看待你,你也不该轻贱自己。这种话,千万别再说第二次。不,你今后都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话。”他相信顾西绝对越往下说就越是脱框。 温骏给了顾西一个勇气可嘉的眼神,也坐到桌边自己倒了一杯茶,待贺铭说完他才接道:“顾姑娘果然率真得很呀。不过在外人面前,顾姑娘还是少说话为妙。你这样的人不管说什么话都会被人利用的。” 温骏第一次跟贺铭意见一致。 顾西很无辜。她难道连心里话都不能说啦?她所说的还都是事实来着。 “那什么,郑公子受伤的原因是不是跟官府通缉刺客那事有关?”顾西好奇的问道。 常州大儒是什么人她不关心,她只想知道事情是不是真跟郑霆有关。 郑霆是国子监祭酒的孙子,也是常总督那一党的人,家世绝不一般。这样一户人家的孩子,为什么非得去当刺客呢。 难不成那个常州大儒借着自己的名气,暗地里抢了郑霆的女人,还是做了什么更见不得人的事? 贺铭却不打算回答顾西的话,将吹凉了一些的茶盏推到顾西跟前,看着她迫不及待的喝掉之后才说:“有些事你能不打听,就千万别多管闲事。那家伙的事,你最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顾姑娘最好听贺公子的。郑霆的事,要是泄露出去就糟了。”温骏神色颇为紧张的说到。 顾西瞪大眼,在贺铭跟温骏之间来回睃了几眼,这才试探的问:“温公子叫他贺公子?”她指着贺铭。 贺铭跟温骏一起傻眼。顾西这是在转移话题?那她很有眼力见,反应能力也很不错嘛。 “我该喊他什么?”温骏好笑的问道。 顾西理所当然道:“当然要喊名字,最不济也会喊贺少将军呀。怎么说你们都是发小,难道我猜错啦?” “发小?”贺铭表示听不懂。 温骏被顾西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有些懵。顾西转移话题的能力果真是强大。 顾西不知道两人的想法。她是真的好奇这两人的关系。 她将最后一口肉干咽下,这才解释道:“发小就是父辈以上相互认识又自小一起长大的同伴,那种能同穿一条裤子,一起整过人,也一齐被人欺负过的但又算不上知交的~朋友?” 贺铭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玩伴啊。相互认识,一起玩耍,却做不成知己的儿时玩伴。” “发小?”温骏笑了,“这说法倒是新奇。一起留发的小伙伴,是这么个意思吧。” 额 顾西尴尬的笑了笑,心想古时候的男孩到了七八岁才开始留头,所以男孩子之间的友谊也用发小代替。 温骏这么解释,算是比较贴切的。 “温公子不亏是书生,就是比武生有见解。”她冲温骏竖起大拇指。 然后,她那咧开上翘的嘴就被一块菊花酥塞满。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皮被菊花酥的自然香气勾起共鸣,轰隆隆的响成了一片,听得贺铭跟温骏都替顾西脸红。 身为当事人,顾西全然不将那尴尬的响声当成一回事,直接咀嚼起酥饼来。这纯手工的绿色食品真的是可口得很哪。 重要的是,这鲜花酥饼竟然是咸味的。 吃完一块酥饼,顾西就忘了之前的事,转而追问起贺铭那糕点的出处。这个年代的糕点极少有咸的。 温骏看着一脸期待且真诚的顾西,忍俊不禁道:“顾姑娘若非脑子缺根弦,那一定是个心思特别多的孩子。” 这话,顾西并不认为是是赞赏。她只知道温骏并非出于恶意,这就够了。 她认真的解释道:“我吧,就是想到什么问什么。反正之前的问题你们也不会回答,要我还死追着问不是傻么。” 贺铭一脸的宠溺,很是无奈的看着早已经将话题扯远的顾西,问她:“你的筹划书呢?” “啊~”还有筹划书这事呢。“等会,先借我纸笔,我合计合计。待会我直接拿给司公子,让他今后往我们家递信,就不用麻烦你啦。”顾西这才想起了正事。 她囫囵吞了两块酥饼,再次将贺铭扇凉的茶一饮而尽,这才闪到书案那磨墨摊纸。 贺铭跟温骏闲适的坐着喝茶瞎聊。 温骏看着贺铭将顾西用过的杯子放到嘴边,禁不住揶揄:“贺公子……不对,应该是小铭铭?还是不对!贺铭啊,你是不是拿错了杯子啦?” “拿错了么?”贺铭放下杯子,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继续放到嘴边喝了一口,这才似笑非笑的说:“没错,这是我的杯子。” 他在自己院中只用这个杯子,上边的图案跟别的杯子都不一样。 温骏指着顾西位置上那个根本没人动过的杯子,问:“难道这个不是你的杯子?若不是,那一定是之前顾姑娘拿错了杯子。” 听到这,贺铭给了温骏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自顾喝茶,并欣赏那边咬着笔杆苦大仇深的顾西。 顾西发现自己毛笔字根本上不了台面。这也就算了,哪些字该用繁体字,繁体字又该怎么写,她一无所知。 “那什么,你们要是有功夫吵嘴的话,能不能代笔写点东西呀?”顾西只得向贺铭跟温骏求救。 之前她所有的计划书全是写了自己看,然后让顾佑再撰写一遍的。 “你不认得字?”温骏表示惊讶。 贺铭也觉得不可思议。顾西不仅认字,也会写的呀。“有不会写的字?”他问。 顾西郁闷的点头,说:“有的字吧,看到的时候我都认识,看不到的时候是它们认识我不记得它们。” 温骏被顾西的话逗笑,拍着贺铭的肩膀挤眉弄眼:“真是了不起的顾西,连字都得认识她。真想知道那些字认不得我们呀。” 贺铭笑得宠溺且畅快,揶揄道:“只怕要让你失望了。西儿没打算介绍你们认识。。” 第六十一章 博美人一笑 最终,贺铭还是在温骏的默默注视之中,手把手的教顾西将她的筹划书写了出来。 时间一晃,太阳眼看就要落山。 顾西看着得了筹划书满意离去的司才贤,突然发觉自己手脚虚软,明显是饿过了头。 她不自觉摸了摸肚子,砸吧嘴自语:“该回家吃饭了,不然都要饿晕咯。不知道今儿娘做的什么好吃的。” 贺铭在一边看着连声叹气,心想顾西越来越可爱了,他该怎么办才好? 温骏跟着坐了大半个下午,早就饿了,正想邀了贺铭一起去吃饭,结果他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贺铭竟然按着顾西的脑袋顶,跟个调皮的孩子一样逗顾西:“我终于知道你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了,肯定都是吃的。难怪该动脑子的时候你只会先动手。” 顾西不服气,伸手去挠贺铭的手臂,可惜后果有些不理想。 终究是男子,还是上过战场的人,贺铭的力气顾西一时半会反抗不来,她就是想跳起来脑袋还被无情的按着。 没办法,她只能认怂,辩解道:“我这是饿得没了力气,要不然你早贴那边墙上三年扒不下来。” 这说法新鲜,很是娱乐了贺铭。他哈哈笑着,跟个偷到糖吃的孩子一般,得意洋洋的冲温骏挑眉,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冷峻,看得温骏只想戳瞎双目。 “够了你们两个,也不看这里还有个碍眼的人呢,就急着打情骂俏。难道你们忘了外边还有一群人在盯着你们啦?”温骏实在看不下去抗议道。 顾西再次语出惊人:“是盯着我们三人。千万别忘了,我们两男一女在这屋里都大半天了哦。” 这话,还真是振聋发聩。贺铭跟温骏都忘了,就算门口大开着,屋里不止一个贺铭跟顾西两人,但顾西终究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子。 “下次注意就是了。”温骏如是说到。 反正这一次都这样了,在怎么补救也已经来不及。 贺铭站起身,并不做保证,只说:“我送你回去。” 顾西嫌弃的甩手,拒绝:“又不是三岁小孩,每天都走的路难道会走丢了不成?我还是自己回去吧,免得闲话越传越荒唐。你有这送我回家的工夫,不如上宁家吃顿饭去呗。” 说完,顾西冲温骏摆摆手,便跳着出了贺铭的屋子。 一出贺铭所住的小院,顾西觉得更饿了,便加快步伐回家。可惜她才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下。 看着眼前的人,顾西只有一句话:“跟你们家姑娘说,她的事我帮不上忙,让她另请高明。” 小环瑟缩了下,还是咬牙说到:“我们、我们姑娘让奴婢来、来请姑娘明、明日再见一面,说是有别的事相商。” 顾西烦了,心想就算她是接单子的人,却也不想卑躬屈膝,被人随传随到,便说:“你们家姑娘若真有心,就让她想好所托的事,详细写成书信让人带给我便是。若真想当面跟我相商,就让她明日巳时正到麓水亭来。” 说完,顾西不顾小环为难且惶恐的神情,直接飞奔着回家。 她现在忙着呢,还得筹划司才贤的事,没时间跟孙慕穆那样的人纠缠。 顾西跑远,在原地瞎着急的小环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双目阴沉的望向顾西离去的方向,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 才十岁的丫头,能笑出这样的效果真是不容易。 顾西全然不知道身后的事,她只知道今日的柚子林有些诡异,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觉得背脊生寒,怪吓人的。 谁知顾西前脚刚回到家,贺铭后脚也跟着来了。 顾西抓着一个大鸡腿愣在厨房门口,咬着满嘴的肌肉含糊的问:“你来干嘛?” 贺铭忍俊不禁,晃了晃双手拿着的东西,说:“我爹托人送了不少东西回来,我捡了些送来给你们尝尝。” 顾西一听有吃的,什么仇恨都忘了,问道:“贺大将军已经单独送了我们一份哪,难道你不知道?” 贺铭摇头,边进厨房边说:“自然知晓。不过我看你很喜欢肉干,就收拾了些送来。再就是那边的大枣跟葡萄干也好得很,我另托了人捎来的,刚刚才送达。” 好嘛,大枣跟葡萄干还真不错。顾西表示这东西算是送到她心坎上来了。 “说吧,你变着法儿的讨我们一家子欢心所为何求?”顾西想不明白。 贺铭偷瞄了一眼那边正在忙着做晚饭的蓝氏婆媳,小声的说:“为博美人一笑。” “哦豁,古人诚不欺我也。原来英雄真的难过美人关。那么宁姑娘是笑了还是没笑呢?”顾西也跟着小声揶揄。 贺铭耸耸肩,混不在意道:“不知。不过我的美人倒是笑了。” “你还有别的美人?”顾西音量不自觉飙升。 这一声,终于将蓝氏婆媳给吸引了过来。 蓝氏客气的招呼贺铭去饭厅,说是顾史等人都在那,让他过去先喝茶。 席氏暗掐了顾西一把,骂道:“你个孩子,这么咋咋呼呼的像个什么样。我们之前的警告你全忘啦?” 顾西懵了,忙问:“你们之前警告了什么?” 席氏一看顾西这样,就知道顾西根本没将大家的话听进去,便狠拍了她后背几下,骂道:“你跟铭儿都这么大了,得注意分寸,必须避嫌。避嫌知道不?瞧你刚刚跟他卿卿我我的,万一被外人瞧见了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顾西无所谓道:“不就是说两句话嘛。娘你怕是没听说,贺铭那家伙今天还从南苑一路抱我下山呢,许多人都瞧见了,也没听到什么闲话。” “什么?”蓝氏婆媳异口同声。 蓝氏惊得连火都不看了,拉着顾西问了事情的经过。 席氏气得对顾西是又打又掐的,嚷着自己当初就不该生顾西,后又骂顾西不自爱什么的。 顾西不躲不闪,将手中的鸡腿吃完才乖乖的认错,并一再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反正席氏下手不重,比起扎针还要轻点。 蓝氏唉声叹气,问道:“你真瞧不上铭儿那小子?” 第六十二章 没敲对 顾西想说,不是她看不上贺铭,根本是两个人没那缘分。 她还没有嫁人的想法,就是嫁人也不嫁贺铭。 不过这话不好家人说,她只得委婉道:“祖母,贺铭那家伙的心思众所周知。如今宁家已经不同往日,他能抱得美人归的,你们千万别瞎点鸳鸯,我们跟贺家可不能闹翻。” 蓝氏叹气,赶紧跟席氏将饭菜做好端到饭厅,再回来时,顾西也将厨房小桌搭好。 饭后,顾西溜回房做了个详细的计划,将司才贤跟柳儿姑娘的第一次约会地点定在了蒲桃树林。 蒲桃树林子里有个比较破旧的土地庙,也不知是哪个朝代的人留下的。到了书院成立之时,附近的百姓依然会来祭祀。 后来书院学子多了,各种规矩什么的也多,对书院周边的环境也进行了管理,百姓们这才没来了。 他们都到城外那个特别大的土地庙去祭奠。 于是,这个十分简陋的土地庙就被遗弃了。 顾西想,凡是关于鬼神的东西,古人都特别信丰。土地庙既然废了,那她就要将那里变成月老庙。 于是,她明日的行程就这么定下了,去装扮土地庙,顺便营造蒲桃树林的气氛。 秋季,蒲桃树即便没变成秃树,却也不如春夏时有生机。所谓的营造气氛,不过是在林中增添一些浪漫的元素罢了。 比如花。 这时候的桂花正是好时候,顾西打算采摘桂花做成香囊挂着添香。树下肯定有杂草小秋花,她只须在特定的地方,摆上几盆盛放的秋菊就成。 想到秋菊,故意自然而然的就联想起书院的音律先生陆先生。 这书院里边,唯有陆先生院中的菊花最为妖娆美艳,品种也够多。陆先生种在他后院那一片菊花,是他的骄傲。 可是,想从陆先生那里得到菊花,肯定特别不容易。 除了他的各种乐器,陆先生最疼惜的就是他的菊花了。 顾西踌躇了一阵,还是敲响了陆先生家的院门。 明日就是中秋,就算现在书院乱糟糟的,先生们的居所也有一种浓浓的过节气氛,家家户户都在院子周围挂上了跟自己所授课业相符的灯笼。 陆先生的院门两边就挂了两个写着音律符的打灯笼,灯笼的形状酷似芦笙。 顾西胡乱敲了门好久,也不见有人开门,她还以为陆先生不在呢。 “这大早上的,他就出门去啦?”故意嘀咕。 “他在呢,不过是你敲门的节奏不对,这才没来开门。” 一个特别温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顾西有些惊吓,猛的回头一看。 这人好看,气质绝佳,是个见过一次绝不会忘掉的那种。 这人难不成是书院的学子? 可她怎么从没见过呢? 似乎是看穿了顾西的疑问,那人微笑着抱拳作揖,说:“小生是刚刚到书院求学的学子,家父与陆先生是知交,命小生到书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访小生。” “知道了,”顾西也糙糙回了一礼,“你快敲门,我有事跟陆先生商量,” 敲门还要什么节奏,顾西算是见识到了这些古人的手段啦。 第六十三章 意外发生 这年头,没点文化都不敢随便敲别人家的门,不然连自己为什么吃闭门羹都不知道。 顾西表示自己很委屈,要不是有这个好看的小哥哥帮忙,她别说是借菊花了,怕是连门都进不得。 她不禁抱怨:“先生设这种门禁,不是欺负我们这种音痴嘛,本以为是个良善的好先生,没成想却是个腹黑的。” 才敲开了门的小哥哥以为自己听错,转头问顾西说了什么。 顾西笑得好不天真,让小哥哥的随从将马车赶进院,这才颠颠跟进去,对并肩而行的小哥哥说:“那什么,自古大家(此大家非彼大家,相当于大师的意思,指那些在某一领域成就斐然之人)多怪癖。想必能敲开先生门的,只能是小哥哥这样的人才呀。” 小哥哥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作揖道:“小生陆陶然。” 额~,这是在委婉的告诉顾西,不能称呼他小哥哥,因为不合规矩么? 顾西欣然接受小哥哥的提醒,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陆公子,你跟陆先生是一家子吧。该不会是先生的儿子吧?” 陆陶然笑看这个自来熟,又热情得可怕的姑娘,神情依然道:“姑娘来找叔父有何事?适才见姑娘着急得很呀?” 没有正面回答,很好,非常好,特别棒。 顾西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脆声道:“我来找陆先生借点菊花,就先进去啦。我顺便帮你传个话,就说他侄子来了。” 说完,顾西一溜烟跑了。 她担心自己再跟陆陶然聊下去,她得动手揍人。 你说这人呀,好好的对话不行么,非得九转十八弯的。若非顾西问的都是一些浅显的问题,她只怕一个字都听不懂。 或者说她有听没有懂。那些字分开来说,顾西绝对都能听懂,但被陆陶然组成句子后,顾西发誓她肯定听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陆陶然看着明显落荒而逃的顾西,狐疑的问他的小书童:“公子我这是怎么惹到她啦?还是哪儿吓人啦?”竟能让一个热情似火的人逃之夭夭。 小书童斜了陆陶然一眼,面无表情的说:“话不投机。” 陆陶然无奈的以折扇敲了小书童脑袋一下,摇头道:“公子我是那种对牛弹琴之人么?” 小书童摸着被敲疼的额头,嘟着嘴嘀咕:“公子不弹琴,公子是牛,那姑娘才是对牛弹琴之人。” “公子全听见了,”陆陶然阴仄仄的瞥向小书童,“今夜你去马棚弹琴。” “公子!”小书童委屈呀,“我去找叔老爷,我跟老爷告状去。”他说的都是实话,公子竟然欺负孩子。 陆陶然愕然看着憋了一泡泪水跑向内院的小书童,很是无辜的问随从还有车夫:“公子我这般悉心教养他,难道还错啦?” 车夫转过头拍了拍马背,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见。 随从一号扯着车帘,很是认真的清点车内的物品。 随从二号捂着耳朵哇哇大叫:“公子,这地方有蜜蜂。公子你瞧,小的这耳朵都被蛰肿了,不知道会不会聋。公子,小的不想当聋子。” 得,陆陶然算是看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了。 难怪他当初要来书院之时,家中之人一点不反对,还积极的为他挑选人手。原来是嫌这些个人在家难管教,全丢给他让他头疼来了。 陆陶然也不生气,特别惬意的煽动折扇,笑道:“没事,你们既不喜这里的蜜蜂,那就打道回府吧。我瞧你们几人也不累,把东西卸下赶紧走,还能赶得上出城。” 顾西跟着陆先生走出来时,见到的正是陆陶然被人抱大腿哭嚎场景。 她看着跪在地上哭得像是死了亲爹一样的三人,很是不解的问旁边的小书童:“你们家公子把你们卖窑子里去啦?” 十一二岁的小书童似乎什么都懂,很是生气的哼了一声,纠正顾西的话:“我们公子确实想把我们卖了,不过他不会把我们卖给别人,只想把我们全送回陆府。” “陆府?”顾西就更不明白了,“送你们回家?那你们哭什么?” 小书童紧紧贴在陆先生便,没好气的告诉顾西:“你知道什么呀。我们是受了老爷夫人的命前来照顾保护公子的。要是我们被送回去,也就是公子不需要我们了,对我们不满意,那我们可就没有了活路。夫人说了,要是照顾不好公子,我们就等着被杖毙。老爷还让我们千万要提醒公子,不让他惹事,更不能得罪人。” 好嘛,这差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顾西冲小书童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你们果然都是能人,在下佩服佩服。” 小书童被赞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开头,却撞进了陆陶然的眼底。“完了!”小书童哀嚎一声,然后因为跑过去抱大腿嚎哭。 顾西瞥了一眼很是小人得志的陆陶然,心想她刚刚肯定是被屎糊了眼,竟误以为陆陶然是个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 “无赖啊无赖。”顾西连连摇头,“陆先生,那孩子真是你侄子?亲生的?” 陆先生也头疼得很,直接指着东屋跟西厢两间房说:“这就是你们今后住的地儿,闹够了就自己动手收拾,我可没那闲工夫看你们瞎闹。” 顾西屁颠颠的跟在陆先生身后,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自己的计划,以及她想要借的菊花品种跟数量什么的。 “你想也别想。这书院里谁都知道,我院中的菊花你就是我的命,你居然要借我的命?”陆先生再三拒绝。 正在两人争执着走进后院之时,哐啷之声接二连三传来。 顾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是好奇的寻找声音的来源,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先生却是一蹦三尺高,嘴里大喊着:“我的菊花呀!”就跟疾风一般从顾西身旁卷进了园子里。 能被陆先生单独种在花盆里的菊花,多是一些名贵的品种。那哐啷之声,怕是花盆被人碰碎。 盆碎花毁,怎叫人不着急呢。 顾西站在廊上找了找,竟然看见贺铭跟温骏正在打群架。 好吧,其实是他们两人被一群人打。 第六十四章 新南王朝太历九年八月,位处新南国南面,邕州省府城邕城郊外麓山的麓水书院,迎来了新学潮改革失败后的首次新生报到庆典。 位于麓水湖湖畔的麓水书院人潮汹涌,各路名仕大儒摩肩接踵,儒雅书生跟端庄佳人谈笑风生,书院的入学典礼盛况空前。 书院对面湖畔的农庄上,顾西站在自己精心伺候即将收获的稻田边上,一时间成就感满满。 她的左手边,一个才刚刚留头的小丫鬟睁着圆咕噜的大眼睛,狐疑的看着粗糙豪迈的顾西,不知该不该将手中的信笺交给她。 顾西自顾扛着锄把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检阅了自己负责的五亩新田之后,这才一把将那封粉色的花溪信笺抢过来,伸手朝小丫头勾了勾。 小丫头纠结的看着那只沾着污泥的手,有些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蝶恋花的荷包,犹犹豫豫不敢交给顾西。 顾西不耐烦的再次抢过来,小手一挥嚷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我肯定能完成任务,让她赶紧准备好报酬,我晚上就带着回信去找她。”说完见小丫头依然扭着小手指站在原处,她又拍着胸脯保证:“快回去吧,我顾西办事你放心。你家小姐要是不相信我,肯定不会让你来找我。安啦安啦!” 小丫头踢了踢脚下的地面,这才不情不愿的说:“我就相信你这一回,你要是办不好这事,我就在书院里边说你的坏话,让你永远接不到活计。哼!”小丫头说完,这才跺跺脚跑走。 顾西半张着嘴看着跑远的小丫头,这才挠着头小声反驳:“我顾西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肯定办不坏你们的事,瞧你那小心眼子。” 话虽这么说,顾西还是抬脚往书院的方向走去。这大中午的,她该回去吃饭了。 说来也真是倒霉,想她一个新世纪的青葱少女,居然一穿来就从书香世家的闺秀变成了一介女奴,还是个只会种地的女奴。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她依然不能适应这种变故。既然再也回不去,那她也只能努力改变自己,来迎合这个令人寒心的世道啊。 于是,她哼起歌来。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歌声唱得那是豪情万丈,中气十足,将路边的野鸳鸯都给惊得四处奔逃。就如刚刚从她眼前飘过的,还不忘回头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的,书院山长家的长孙女宁陵。还有这个跟着从湖边的柳树林追出来的锦衣男子,正用冰冷的双眼紧紧的逼视着她,威胁性十足的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这个人眼神实在过于锐利,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压跟凛然气势,就是粗枝大叶的顾西看着都有些胆颤。 只是这个人也太好看了点吧,居然长得人模人样的,让顾西移不开眼。恰到好处的丹凤眼、浓密适中的剑眉、高且挺直的鼻梁、薄厚到位的双唇,将一张小麦色的脸修饰得极尽风骨俊美。 当然,若是能将那犀利的眼神,以及那紧抿不悦的双唇忽略,这个人真真就是个画中的美男子。 一切美好的事物不是带刺就是有毒,顾西早已经了悟。 然画风突转,贺铭调皮的朝顾西眨眨眼,很是亲切的问:“小西西啊,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呀?本公子好不容易才约到佳人,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被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声给吓跑了。你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呢,还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呢?这两个选择,你任选其一吧。要不然……” 顾西闻言一囧,吊儿郎当的上前拍了拍贺铭的肩膀,很是仗义的说:“哎哟我说小铭铭啊,就凭你这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狂浪不羁、英勇不凡的形象,加上你那过人的才能,以及你大将军之子的身份,哪个女子能拒绝得了贺大公子的情意呀?” 闻言,贺铭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毫不留情的甩开万秀秀放在肩膀上的手,凉凉的说:“许是因为本公子过于优秀,才会招来那许许多多的狂蜂浪蝶。只是,本公子最讨厌的也是那些俗不可耐、自以为是的女子。幸好这世间还有宁陵那样清丽脱俗的人。好巧不巧的,你这个俗物竟然坏了我的好事,你说你该怎么负责好呢?” 顾西嘿嘿一笑,努力压制住体内那股自己差点没降住的洪荒之力,忽略自己一脸吃屎的表情,问:“小铭铭是想让我为你们搭桥牵线?” 再次听到小铭铭这个称呼,贺铭再也无法忍受,黑着脸喝到:“本公子姓贺,你一介女奴也敢直呼本公子小名,是嫌活太久啦?” 额~这变脸的速度。顾西正了正脸色,说:“贺公子,强扭的瓜不甜,你身在书院两年,难道就没看出来?人家宁陵……啊,应该是宁大姑娘根本就对你无意,你就是再纠缠也没用。” “纠缠?”贺铭警告性的上前一步逼近顾西,一字一句道,“事是你坏的,你就该全权负责。反正你在书院里做的也是这样的事,不差这一桩。只是本公子要提醒你一句,若是事情最后办砸了,那你们一家子就等着世代为奴,永世不能赎身吧。” 若是不提赎身这件事,顾西或许还能忍一忍。然代替顾西活了两个月,为全族赎身这件事已经成了顾西的执念,也是顾西的痛脚。 想来贺铭很了解这一点,这才挑了她的痛脚踩。 积攒了两个月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顾西甩下锄头,面无表情的仰视贺铭,将眸中的怒火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他眼前,沉声问道:“这就是所谓的世交?顾家风光之时,你们极尽所能结交,因为那时候顾家对你们有帮助。顾家一旦落难,你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撇清关系,还一再落井下石。塑料交情都没你们这样令人心寒。既然你决意吊死在宁陵那棵树上,那我尽力便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跟顾家的事沦为一谈,顾家不欠你的,也不欠大将军府的。” 贺铭拧眉看着顾西,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小心脏一阵阵的揪紧。 第六十五章 凶名赫赫 刚刚还在叫嚣的书生应声而到,捂着小腹痛苦叫唤,面目狰狞。 然这只是开始。顾西欺上前,对着那人的嘴巴一脚接一脚踹下去,直到确定那人所有的牙齿都被踹落,这才满意收脚。 至于那个可怜的缩在地上抽搐,痛得连呻(和谐)吟声都出不来的书生,顾西只是大方的对众人解释:“放心,这点小伤死不了人。没了牙又不是没了命。”没踹废他的命根就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这揍人吧,其实力是双向的。顾西觉得脚疼。 她看着被贺铭拦着的别的学子,问道:“我不知道你们挨揍痛是不痛,但我这脚痛得很。为了不牵动我身上的旧伤,我打算动用武器。你们是想被木棍打呢,还是被荆条抽呢?放心,这两种武器打在人身上是一样痛的。”她揍人,要是不痛怎么成。 贺铭使力一推,将那几个想要跟顾西交手的学子推开,回头冲顾西喝道:“你快回去,这些人我自会收拾。” 他气,气这些人没事找事,也气顾西不听话。 这种事,身为女子就该尽量尽可能的远离躲避才是,哪有顾西这样的,不但不回避,还揍起人来了。 她难道没想过后果么? 这样一来,就算最后证了清白,她那凶悍的名声也传了出去。自古以来,彪悍的女子都不被大众接受。 身为女子,就该恭顺谦让隐忍,视家中男人为天,在家从副父兄,出嫁从夫。 这便是封建社会制度对女子的束缚。 顾西却试图冲破了这种束缚,贺铭身为地道的古人,自然要适时提醒,并制止顾西这种自毁的行为。 遗憾的是顾西并不能领会贺铭的苦心。她正打得趁手,早就物色好放在不远处用来搭支架的荆条,很快就取了来。 贺铭出手阻止,让温骏赶紧驱散众学子。 顾西力气大,加上贺铭顾忌她的旧伤,也不敢在众人面前跟她过多拉扯,免得流言愈演愈烈。 温骏是真心想让那些学子快走。顾西以前是什么样大伙多少都知道一些。但现在的顾西变了,动手揍人对她来说就是件寻常事。 可惜那些学子全然不接受温骏跟贺铭的好意。他们心想自己是学子,更有功名在身。能进露水书院的学子,岂是泛泛之辈。 今日聚到陆先生这里的,多数还是举人。 这样的学子,尤其是文生,那是傲气得很,最是瞧不上顾西这样的。 他们相信顾西没那个胆量,一下得罪他们这二十多人。 遗憾得很,顾西从来不是缩头藏尾之人,更不畏惧这些个阴险小人。 小小的院子里,顿时惨叫声连连。伴随惨叫声的,还有书生对顾西的恶毒叱骂。 贺铭跟温骏眼看事态控制不住,干脆动手帮起顾西来。他们知道,若不让顾西好好出了这口气,只怕她会憋出病来。 苦巴着脸在前院整理自己行装的陆陶然听到动静,那躁动的心就跟被万蚁噬咬一般,在陆先生面前磨来磨去。 “叔父”他撒娇唤道,“叔父倒是去看看你那些宝贝菊花呀,这会怕是毁得差不多了吧。那个女人真彪悍,听这声儿,那些小可怜被揍得不轻。叔父要是不出面,就怕那些人最后反倒怪起叔父来。” 陆先生竖耳倾听,没听到有花盆被砸碎的声音,那担忧便减了不少。不过之前被毁的那些花肯定是救不回来了,他心疼不已,这才私心放任顾西狠揍那些人。 至于是贺铭先动手的事,他全当做不知。 他相信顾西。顾西还想借花呢,肯定不会再让花遭罪。 “然儿初来恰到,这种闲事千万别掺和。你祖父让我看住你,你知道原因的。”陆先生,也就是陆无期凉凉的说。 这个侄子就是个大麻烦,总是无形之中得罪人,更是到处惹是生非,关都关不住。 以前陆无期还在陆府,倒是能管得住陆陶然。或者说陆无期降得下陆陶然,还哄得动他。 这也正是陆家将陆陶然送到陆无期身边的原因。他们期望陆无期能管束野马一般的陆陶然,让陆陶然在书院氛围的熏陶之下,能有所收益。 可惜陆陶然才到半路,书院就乱了。陆家有心召回陆陶然,但他还是坚持来了。 才来,他就喜欢上了这个书院。原因之一,是这里景色秀丽,依山傍水,不能再美了。 原因之二,便是这里的一切都特别的精彩。不管是顾家的事,还是书院学子们的辞学风波。 他跳到陆无期身边坐下,调皮的笑道:“叔父,这书院挺有意思,这里的人都逗得很。你说那顾姑娘会不会打死人呀?她这么彪悍,肯定没人敢上门提亲,对不对?” 陆无期意味深长的瞥向陆陶然,笑问:“你打算去提亲?” “叔父真爱说笑。”陆陶然夸张的摆手否认,“小侄就是好奇。这书院里的女子,是否都跟顾姑娘一样?” 陆无期仿佛洞悉一切,坏心眼的让府中老仆到后院传话。 “顾姑娘若是打够了,气消了,就帮她将花搬去蒲桃树林,让她三日后还回来。让贺公子二人将后院收拾好才能离去。剩下的人都记下,今后再不能踏入这个院子半步。” 他话还没说完,陆陶然就在一边撒娇耍赖说要去帮忙传话,就差滚地上去了。 陆无期没眼看,直接一脚过去,顺利的让小少年闭了嘴。 老仆到后院之时,顾西已经收了手。那些学子倒是有硬气的,愣是坚挺到底,对顾西的指责恶毒至极。 还有些特别怂的,顾西动手后,他们就乖乖闭了嘴,尽量躲在角落,好避开顾西的毒打。 听了老奴的传话,那些学子表现不一。好在陆无期在书院的威望不小,那些学子就算有微词,却也听从传话暂且先离去。 跟着学子们一起出了这院子的,还有顾西的赫赫凶名。 自这日起,顾西就成了彪悍残暴的代名词。关于她的不良传闻更是层出不穷。 当然,那都是后话。 此时的顾西,正被贺铭凶狠的训斥,一点情面都不留。 第六十六章 不用你管 说起来,顾西跟贺铭之间最大的矛盾,应该是两个时代思想的冲突。 就算认命生活在这个时空,却不代表她在气头上之时,还记得她的思想在这个时代行不通。 她在这个时代能痛下狠手伤人,是因为这里的人没有被人打伤就告上衙门的自觉。故意伤人这项罪名,在这个时代形同虚设。 尤其是她这样的,家门还算不错的人揍了人,就算被人告上衙门也没人管。最多是由衙门出面劝和罢了。 这就是为何这个是时代的人挤破头也要出人头地的原因。 贺铭并不怪顾西动手伤人。他只是气顾西不听话,将自己陷于不利之地。 那些荒唐的流言算他不介意,但人言可畏。这个时候的世道,人们光凭一张嘴,就能说死个人。 顾西要是知道贺铭这么想,一定会告诉他,不管在什么时候,人言都最可畏的。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网络暴力跟媒体舆论压力,不仅能说死人,还能让朝代变更。 两人就这样各持己见,争执不下。 贺铭不仅生气,还有些伤心失望。他自问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为了顾西好,可她却句句反驳,还跟他争执,简直是不识好人心。 “你就不能乖乖听我一次。难不成我会害了你?”贺铭爆发,一脚踢向离他最近的花盆。 当时顾西正在兴致勃勃的观赏那盆花,已经想好那花盆该摆放的位置。 结果 “贺铭,你发什么疯?”好好的花有什么罪过,“你有气冲我来。” 贺铭真的气狠了,吼道:“顾西,我在跟你说正事,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家,我没让你出门之前,一步都不要踏出草舍。” 什么? 顾西感觉自己听力出了问题,总是听到令自己费解的话语。“贺铭,你凭什么管我?这件事虽说你跟我一样是受害者,但是个人都不会相信那么荒唐的传言。就为了这么些个瞎说八道,你就限制我的行动。你凭什么?你是我爹娘呀,还是我兄弟姐妹啦?”她再好的脾气也用光了。 得,这是怎么说怎么错。贺铭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够了解顾西,或者说他从来就没了解过顾西。 但有一点他敢肯定,那就是这样的顾西该死的令人费神,也特别的引人关注。 可是怎么办,就算被气得半死,贺铭还是不能放着顾西不管,这才是他更为愤怒的原因。 气头上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理智,各种不经大脑的话很轻易就脱口而出,更没法衡量那些话伤人的程度。 顾西不可置信的看着绝情冷肃的贺铭,一时之间忘了两人之前为何争执。 她跟所有受了打击的人一样,很是镇定的反击:“放心,就算你不那样说,我也绝不会再去麻烦你。倒是你,千万别再自主招揽顾家的事,最好不要再到我们家来。我会跟家里人说清楚,绝不会让他们去烦你。之前你为顾家所做的一切,我们全家都感激你,今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的。” 说完,顾西故作无事离去,交代陆家老仆,说她晚些时候再来借花。 贺铭出于自尊心,也挥袖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温骏可怜巴巴的收拾那些惨不忍睹的残花。 陆无期叔侄一左一右趴在门框边望着一前一后远去的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赌一把。”之后两人相视大笑。 “我赌男的会先认错。”陆陶然自信满满的说。 陆无期摇了摇食指,啧啧道:“你还是不够了解两家的渊源。那丫头一定会被家中长辈逼迫先行道歉。这样一来,两人的梁子就结大咯。”除非相爱,否则两人不能和解。 陆陶然点头,认为陆无期说得有理,但他更相信自己,便问:“赌注是什么?” “你若输了,就收拾东西带着那几个活宝回家。”陆无期指向涌到院门外看热闹的小书童等人。 陆陶然不肯,撒娇道:“叔父~这种事怎么能用来当赌注呢。咱们换一个,要是叔父输了,我今后都听叔父的。” “若是我赢了呢?”陆无期不置可否的问。 陆陶然浑然不觉自己嘴快出了错,很是理所当然回到:“叔父赢了,那小侄今后任凭安排就是。” “这话可是你说的,那就这样吧。若是出尔反尔,那你还是别收拾行李了,反正还是要搬出去的。”陆无期说完,就背着手往后院走去。 他精心伺候的花儿呀,还不知被糟蹋成什么样,心疼的哟。 陆陶然这才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正待要找个人询问,结果发现本该贴身伺候他的人,全都挤在院门处窃窃私语。 于是被自己算计了一把的小少年顾不上刚刚的事,卷起袖子收拾下人。 “这个地方真热。”小少年抹了一把汗道。 且说顾西负气出了陆家之后,越想就越是委屈,竟忘了借花的目的,更不想回家,于是去了书院人最多的地方—书斋。 书斋等同于现在的图书馆之类的,却更倾向于书吧那一类。书斋里边有专人提供茶水点心,还有供书生们交流用的独房跟凉亭之类的。 这样的书斋,占地面积相当于顾家那一片柚子林。里边的藏书量更是惊人,囊括了社会生活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 然到书斋里借书抄书的学子,全是冲了科举所需。那些技术类的书籍,在书斋里闲置许久,大多都积了灰。 顾西随手拿了两本农事方面的书,找了个看似隐蔽,但却能耳听八方的地方蹲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收集情报嘛,当然得在人多的地方收集不是。她总得弄清楚究竟是谁在给她使绊子,连贺铭跟温骏都不放在眼里。 就这样一天过去,有用的消息没收集到,顾西倒记起了一件事来。 “该死的,都怪贺铭那家伙,我都忘了去麓水亭了。”她突然想起昨天好像约了孙慕穆在麓水亭相见,还是巳时正。 那时候,顾西好像正在陆家后院动手收拾人呀。 “哎~”顾西摇头嘀咕,“孙慕穆那人绝不会亲自来见我,小环等不到我应该早就回去了。” 一定是这样的,顾西坚信,直到她被人从书斋揪了出去。 第六十七章 出乎意料 揪人的是小婵,候在外边的是小环,等待顾西的是良心的拷问。 小环虽然仍是各种瑟缩,各种小心翼翼,却还是不满的质问顾西:“顾姑娘说好了巳时在麓水亭见,为什么没去?没去就算了,为什么中午也没回家?” 对啊,她为什么没回家吃午饭?顾西自己也闹不明白。 依顾西的性子,不管再大的事都没有吃饭大。可她今天却一点没觉得饿。 这是怎么回事? “顾姑娘”小婵将神游的顾西叫回神,“现在是该纠结饿不饿的时候么,人家孙姑娘在麓水亭等了你一天。我跟小环往你家跑了许多趟,最后还是听别人说你进了书斋,这才找了来。” 顾西觉得自己定是饿晕了,竟然听到了这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孙姑娘为什么非得我一天?我不是说了她的事帮不上忙么?”难不成孙慕穆听不懂人话? 小婵完成了找人任务,顺利帮小环找到顾西,也算是功成身退,便在一边踢着地面看热闹。 她这一天算是听了不少的八卦,都是关于顾西的。那些人硬说顾西昨日去南苑只是借口,其实是去跟贺铭幽会,还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当时她很好奇,就插了一嘴,说是昨日顾姑娘去南苑见的孙姑娘,还说她后来帮柳儿姑娘跑腿下山,一路跟在两人身后,也没见他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你们所说的不好的事,该不会是顾姑娘被贺公子抱着下山那事吧?”当时她是真的很好奇才问的。 谁知那些凑成一堆堆的人竟跟发现了糖的蚂蚁一般涌过来,问她贺铭究竟为什么要抱顾西。 身为八卦中心,小婵很是膨胀,当即将听来的另一个八卦告诉那些人。 那个八卦,就是顾西在宁家动手打人的事。 “顾姑娘本来就带伤,这么一打,又爬了那么高的山,肚子还饿,就走不动道了呗。”小婵觉得这个书院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不知多自豪。 听到这,不少人都倾向于小婵的版本,但仍有一件事不大明白,就问:“那她回了书院为什么要去贺公子的院子,还跟贺公子与温公子单独待在屋里大半天?” 这件事小婵不大清楚,猜道:“我们姑娘让顾姑娘给司公子传话,司公子就住在贺公子院中。传了话,贺公子自然要留饭,吃了饭,顺便喝杯茶,不就过了大半日了嘛。贺公子叫上温公子作陪,不正是为了避嫌么?” 可以说,小姑娘的确非常机灵,还特别的有眼色。 顾西要是知道小婵无形之中为她澄清了那许多事,肯定要抱着她大大的亲上一口。 好在顾西不知道。她现在正为孙慕穆的事烦着呢。 顾西伸手制止小环的哀求,拒绝道:“回去告诉你们姑娘,让她不要再找我。我现在深陷泥潭自身难保,说不定一个想不开就投了湖。你们家姑娘但凡有点爱心,就不该来烦我才是。” 小环不知所措,求救的看向小婵。结果小婵正一脸同情的看着顾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西自然知道小婵想说什么,当即保证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姑娘,就说我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办到,让她放心。” 小婵满意了,拍着还没发育的小胸脯,义气的说:“顾姑娘,不管别人说什么,我跟我们家姑娘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谢谢你们啦。”顾西没心没肺的笑着,“行啦,你们这一天忙的,赶紧回去吧。再不上山天就该黑了,我也得回去吃饭。” 说完,她不自觉摸了摸肚子,感觉腹部扁得都摸到了脊梁骨。 小环一听着急呀,拦在顾西跟前犟着性子一定要顾西去见孙慕穆。 顾西被缠得不耐烦,也想知道孙慕穆究竟有什么非见他不可的事,便跟了去。 傍晚的麓水湖景色宜人,麓水亭周边更是聚了不少文人雅士。孙慕穆就夹在那些人中间巧笑嫣然,如鹤立鸡群,瞩目得很。 这样一个众星拱月般的姑娘,还有什么事是自己办不到的,非得要她出面。 顾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姑娘单纯是为了消遣她。说白了就是故意找麻烦来着。 顾西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进了亭子,不管孙慕穆是否还在跟他人交谈,直接的问:“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孙慕穆早就看到从浮桥走来的顾西,原想先晾一晾她,没成想顾西不是那种守规矩的人。 “本姑娘忘了顾姑娘不是一般人。”孙慕穆一语双关。 顾西耸耸肩,浑不在意道:“我要是一般人,孙姑娘也不会找我。” “这倒是,”孙慕穆承认,“本姑娘就欣赏顾姑娘这一点,脸皮够厚。” 顾西大笑,不将周边的指点当成一回事,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豪的说:“我这个人嘛,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这面皮够好。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别以为夸了我就能胡混过去。” 孙慕穆会意一笑,冲亭子里边那些兴致正浓的雅士们歉意道:“各位,真是抱歉得很,小女有事要跟顾姑娘私下相商,不知各位能否移步,小女等了顾姑娘一天呢。” 有人起哄。 “姑娘有什么事不如说与在下听,说不定在下能帮得上姑娘呢?” 多人附和。 孙慕穆但笑不语,水光氤氲的双眸哀求的看着众人。 于是众君子特别大气且善解人意的退出了亭子。不少人流连在浮桥上观望,当然,他们装得特别的随意,一心观景作诗、讲经论道。 顾西嘲弄的看着那些竖着耳朵的书生,说:“姑娘倒是快说什么事,等了一天你肯定又饿又累,要是待会还走夜路,不是故意让我良心过不去嘛。” 孙慕穆也不想再绕弯子,直言道:“听说姑娘之前受雇撮合宁姑娘跟贺公子,本姑……” “听谁说的?”这件事没几个人知晓,顾西不得不问。 孙慕穆没有回答顾西的话,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本姑娘希望你达成那件事,让宁陵跟了贺公子。最好让宁陵这两个月内就出嫁。” 顾西很生气,揪着不放:“你究竟是听……咦?你说什么?” 事情好像有些出乎意料呀。 第六十八章 我跟他不熟 之前孙慕穆一副对贺铭很感兴趣的模样,顾西还以为她看上了贺铭,却不想她是这么个目的。 常永林的表妹要求自己撮合他心上人跟别的男子,这件事听着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姑娘喜欢你表哥?”这是顾西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孙慕穆不置可否,转身望向泛着微波的湖水,面露惆怅,道:“常家跟孙家都不看好宁陵,正好表哥跟郑家结了亲,这个时候宁陵嫁人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能让那个女人毁了常永林。 常永林目前是孙家常家最大的期望,两家人都不愿看到常永林为了一个女人自毁前程。 因此,让宁陵嫁人是最好的选择。 “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跟宁家结亲呢?那样一来,不就没了这后边的事了么?”顾西想不大明白。 为什么这些人都打着为谁谁谁好的旗号,专干一些棒打鸳鸯的事。宁家的家世,完全能配得上常家呀。 孙慕穆第一次真心的笑了。她比顾西大两岁,又是这个时代的人,个中关系看得比顾西透彻得多。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孙慕穆终于不再自称本姑娘,“要是人人都能跟你这样纯粹该多好。宁家,就是太过复杂,私心过重,宁陵也……” 话到这,孙慕穆没再往下。她看着那一片被夕阳染成橘色的芦苇荡,不知为何有流泪的冲动。 顾西感受到孙慕穆确实出自真心,没有嘲弄自己的意思,还真有些意外。 但现在不是她跟谁交心的时候,好奇的问:“你究竟是听谁说的,我当初受雇撮合那两人?”她没宣扬过这事,贺铭更不会到处乱说。 不对,好像是她泄露出去的。她当着外人的面对贺铭提到过。 顾西哀嚎一声,对笑看着她的孙慕穆讪讪的说:“那什么,这件事真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跟贺公子不怎么熟,也不想管他俩的事。” 那倒人胃口的家伙,顾西一想到就生气,更别说还要去撮合他了。 孙慕穆却摇头,诱惑道:“顾姑娘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撮合他们对姑娘有利。这件事成了,能让姑娘跟贺公子的传言不攻自破。” 额 这话说得怎么这么有道理呢。 可是,顾西为什么还是打从心底里抗拒,并坚决抵制那诱惑呢。 虽然不愿答应这事,顾西却没再跟之前一样拒绝。她模棱两可道:“这倒是个好法子,要是那人不是宁陵许会更好。” 孙慕穆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遂道:“这事姑娘可以先考虑一二,不必急着回答。我给姑娘两天时间,两天后若是姑娘不答应,那我另寻办法就是。” 一路上,顾西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她为什么不直接答应了孙慕穆,反正她本来就存心要撮合那两人,更遑论撮合他们的确对自己有利,诚如孙慕穆说的。 “肯定是宁陵的原因。那女人太阴险,还小家子气,实在不是贺铭那家伙的良配。一定是这样的!”顾西自语,“怎么说那家伙对顾家确实不错,我不能害了他,得给他找个贤内助才成。” 就这样,顾西自以为是的找了个十足的好借口。 只是再好的借口,也不能平息顾家长辈的愤怒。顾西跟贺铭大闹一场的事,不知怎么长了脚,才不到一天就传到了长辈们耳中。 尤其是顾西单方面跟贺铭断绝来往的事,才是顾家长辈最为气愤的。 “你说你这嘴怎么这么欠呢?贺家是怎么帮我们的,铭儿为了我们家的事付出了多少,你都看在眼里,那些话怎么能说得出口?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跟铭儿道歉去。”席氏一见到顾西,就拉了她到一边教育。 顾西早料到家人会是这样的反应,当下死猪不怕开水烫,特别硬气的说:“那些个流言蜚语不正是因为我跟那家伙太过亲近么,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们两家不再往来,直接破了那些谣传啊。反正你们也让我避嫌呀。” 席氏气得招呼了顾西后背几巴掌,不管顾西嗷嗷大叫,骂道:“你个死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让你道歉你就道歉,别扯这些个歪理。待会见了你曾祖父他们,千万别再顶嘴,乖乖听他们的就是了。知道么?要不然娘也帮不了你,你就等着嫁进贺家吧。” 什么? 顾西吓得神魂出窍,心跳声就连席氏都能听的一清二楚,那大张的嘴,跟嗓子里溢出的惊呼,就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似的。 “这孩子,是高兴坏了?”席氏有这么一种错觉。 顾西也闹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拉着席氏脱力道:“娘,我道歉,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你们千万别自作主张让我跟贺铭那家伙定亲。”真那样做了,你们就真失去顾西咯。 任务达成,席氏暗松一口气,同时也为顾西捏了一把汗。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了,难道她真能置身事外? 好在顾西暂时被忽悠了过去,就连席氏都没想到顾西会这么抵触这件婚事。 道歉,并不是件难事。顾西当着长辈们的面,诚意十足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还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贺铭出了陆家没多久,就回过味来,知道自己话说得过了头,便在柚子林里等顾西,想跟她道歉。他原以为顾西很快就能回来,没成想这一等就等了一整天。 接受了顾西的道歉,吃过晚饭,贺铭找机会问顾西:“你这一整天的都去哪儿啦?” 顾西被迫道歉,对贺铭的反感又上升了一个高度,因此贺铭这一问,直接引爆了她的假象。 “千万别跟我说话,免得我一个忍不住动手,到时候你跟我都会后悔?”她相信贺铭跟她一样,都反对这门婚事。 这时,孙慕穆的提议就这么跃然脑海。顾西迫不及待想要再见孙慕穆,跟她商量撮合之事。 只有贺铭订了亲或是成了亲,顾家的人才会放弃那个可怕的想法。 贺铭不想顾西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脸色瞬间黑沉。想到今早顾西那些伤人的话,贺铭脑子一抽,竟也绝情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不过是怕你再闯祸,坏了你们顾家的名声,还连累我们贺家罢了。” 说完,贺铭扬长而去。 顾佑叹着气从厨房出来,摇着头劝顾西:“姐,你别跟贺大哥闹了成不?你也知道,贺大哥那样做全都是为了顾家,也为了你,你赶紧追过去解释呀。” 顾西却不耐烦的摇手:“求你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人,我跟他不熟。” 第六十九章 突发事件 这一晚,顾西没睡好。平时没心没肺睡得跟死猪一般的她,竟然有点失眠。 跟顾西一样辗转到天亮的,还有贺铭。 他翻来覆去的,越想越是生气,却怎么也想不出解决的方法。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生气,还将两人的关系闹得这么僵。 同一房内,稍微恢复了些元气的郑霆被贺铭吵醒,好奇的问原因。 贺铭大致将事件经过简洁的说了一遍,还传达了自己的疑惑。 郑霆旁观者清,笑道:“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其实这事再简单不过,放任就成。你越是受这事影响去限制顾姑娘,反而证实了那些人的猜测。我倒觉得顾姑娘做得对。” 是这样么? 贺铭有些迷惘。 “亏你被誉为英雄少年,却也过不得这个情关。你们现在最该关注的,不该是宁家的事,还有怎么为顾家脱籍么?”郑霆失笑。 躺了好些天,又担心动静大了会被人察觉,他郑霆觉得自己身上长了蘑菇,骨头全都僵了。 再躺个三两天的,他担心自己会腐朽。好在贺铭这家伙给他带来了这么个乐趣。 贺铭听了郑霆的话后,也觉得颇有道理。只是从感情上而言,他还是将自己跟顾西的矛盾放在第一位。 这跟贺铭以往的作风根本不相符,这让他无所适从。 “郑霆,先辈们说的没错,一旦沾上情这一字,就是盖世英雄也会变成傻子。”贺铭渐渐理解“温柔乡,英雄冢”的内涵。 郑霆清醒了一阵,又有些昏昏欲睡。失血过多的症状再次显现,这让他很是气恼。 曾经无所不能的他,如今竟沦落到这个地步,比病娇娘还要矫情。 好在他还有个能消遣的对象,临睡前,他决定刺激一下贺铭,便道:“顾西一点都不温柔,那句话你不适用。” 别说,贺铭还真受了打击。以前的顾西就算不够柔顺,但她至少还有大家闺秀的矜持,整体还能保持端庄。 现在的顾西嘛,贺铭嗷的一声抱住头侧身蜷缩,使劲的拉扯自己的头发。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略了顾西所有的变化,对她无限包容,还觉得她所有的缺点都可爱至极的。 想他之前,欣赏的还是宁陵那样温婉大气的闺秀,甚至一度对宁陵用情至深。 事实真是那样的么?贺铭再次陷入迷惘。 他,真的对宁陵动过情? 也许曾动过情,但动心一定是有的。 宁陵那样一个符合这个时代男人审美的女子,不对她动心的男子那才不正常吧。 “确实不太正常,”贺铭自嘲,“两人相差也太大了些,为什么我会……” 贺铭就这样纠结了一夜,次日大早顶着昏沉的脑袋绕着麓水湖跑了一圈,还到校场打了一套军体拳,这才神清气爽的去了顾家。 即便顾家受了圣恩置身事外,却仍不能从事件中脱身。宁家现在垂死挣扎,谁知会不会拼死将顾家再度拖下水。 本来他该先去宁家探探口风才是,可他心挂顾西,很自觉的就先去了顾家。 顾家今日也忙。不少族人得了特赦,恢复了平民的身份,约好了这几日返回原籍。这不大早上的,顾家就聚满了辞行的族人。 贺铭一来,就被顾氏族人围着,询问一些后续的事。 这一天,贺铭没能见到顾西。因为顾西一大早也出了门,先是去陆家借了花,还借了人装扮蒲桃树林。 午后,她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就去了南苑。关于撮合贺铭跟宁陵的事,她有必要找孙慕穆再谈一谈。 她现在不愿见贺铭,也不受宁陵待见,想要撮合那两人,必须由第三方出面。 孙慕穆无疑是最佳人选。 孙慕穆似乎早就料到顾西会答应她的提议,也做了些计划。两人在南苑食堂谈了一下午,总算将计划雏形给列了出来。 晚间,顾西踏着夕阳下山,路过北苑学舍(学生宿舍)时,她突然想起昨日跟贺铭争执的事。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但她总算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理取闹。 正因如此,她觉得很有必要将贺铭跟宁陵的事实施到底,并且只许成功。 坚定了信念的顾西没了心思去验收蒲桃树林的装饰成果,直接进了柚子林回家。 贺铭在蒲桃树林等到天黑,也没等到顾西,他就知道顾西已经回家。 接下来几天,贺铭忙得不可开交,顾西也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不可自拔。司公子跟柳儿姑娘的事情进展神速,眼看两家就能谈婚论嫁,顾西甚是宽慰。 贺铭跟宁陵的事,在孙慕穆的推动下,也到了实施的最佳时机。 也正是这个时候,顾西那四亩田也该收割了。 本来中秋过后,佃户们都已经相继收割农田。顾西负责的这四亩新田可能种得比较晚,就比别的人晚收几天。 原本顾西是没必要再管这四亩田的,可她坚持负责到底。说来,顾西认为这个时代农业是最重要的。 农业不发达的年代,一旦遇到点天灾,都能造成饿殍遍地的恶果。想要不饿肚子,大力发展农业才是根本。 只可惜这个时候劳动力跟生产力效率都低,加上各项税赋跟酷吏横行,资本家的恶意侵吞,让真正种地的人无法填饱肚子。 要是能提高生产力,或许天灾年间饿肚子的人会少一些吧。 顾家脱籍后就是平民,顾西可不想让家人跟族人饿肚子。她可是立了志要带领顾氏一族当农业大户的。 为此,她对这四亩田可谓是相当的重视。 收割、记录、比较、总结经验,她做得一丝不苟。 只是在晒谷子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不知谁家佃户看着顾西那新田收成太差,趁顾西打盹的时候给她掺了不少的优质谷子。 数据不精确,顾西有些沮丧,找到那户佃农,想问清楚他们究竟掺了多少斤谷子。 意外,就发生顾西踏进那户佃农家的第一步。直到被人扔进麓水湖,顾西都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中招。 还有,这些人的目的似乎不是为了淹死她,反而是为了隐藏她。 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顾西只有一个念头,乞求上头尽快派人来解救她。而她,又该怎么自救才好。 第七十章 私奔 顾西消失当晚,顾家的人虽然着急担忧,却也没多迫切找人。他们都相信顾西有自保的能力。 若是他们在弄不清情况的时候将事闹大,只会害了顾西。 为何顾家的人肯定顾西是出了事,而不是自作主张夜不归宿,那就不得不提一嘴了。 这个时代就没有允许女子外宿的人家,也没有无理由外宿的闺女。夜不归宿的闺女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出了事。 出了事的闺女,就算保得清白,名声也毁了,跟失了清白没两样。一般遇上这种情况的人家,都不会将事情传出去。 也就是说,就算最后要是真找不回闺女,那户人家只会想个办法让那个闺女暴毙。同理,失了清白,或是被人知道那家闺女曾彻夜不归,那么那个闺女也只能病故或是出家才成。 顾家人可不认为如今的顾西会有那样的顾忌,唯一担心的只是顾西的安危。 顾史父子认为这事跟宁家有关,却不能肯定,只待天亮后看宁家的态度再做定论。 顾家按兵不动,暗中观察的人松了一口气,决定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将顾西悄无声息的弄出书院。 宁家,宁陵的院子灯亮到后半夜,原因是宁陵身体欠佳。书院的大夫诊不出个所以然,但宁陵是的的确确病了。 没办法,宁家只能从城里请了大夫来。 许是城里的大夫真有两下子,只给宁陵扎了几针,喂了些催吐的药,又开了几副安神汤之后,宁陵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宁家请来的大夫特别有个性,非得趁夜回城。没法,宁家只能派人派车将人送了回去。 次日,顾家人不得不承认,顾西真被人给掳了,是不是宁家做的无法定论。 顾家十几个男人连夜将书院翻了个遍,甚至连顾西跟贺铭常去的地方,或是顾西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搜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至于顾西之前所去的那户佃农家,顾旭倒是去了,也问了他们顾西的去向。谁知那户人都说没见过顾西。 那家老婆子跟个八岁的孩子提供了一些信息,说是两人在家等了顾西一下午,等到两人都睡了过去,也没等到顾西。 目击顾西往那户佃农家去的人,都说顾西在拐弯处倒了个方向,往麓水亭那边去了。 顾家人这么打听顾西的事,总会引来某些人的好奇,就问顾西出了什么事。 顾旭早料到会有人问,就将蓝氏婆媳编的那一套拿出来说:“西儿昨日回去后就病倒了,常先生说是中了毒,却查不出中的是什么毒。” 那些人一听不得了,七嘴八舌的表达自己对顾西的关切,能提供线索的人更细致的描述顾西昨日的动向。 然就算是这样,顾家的人依然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顾西,就这么从书院蒸发,不知去向。 贺铭是当晚从城里回来之后,才得知顾西出了事。他顾不得饿了一天的肚子,连院门都没进就改道去了顾家。 得知顾家想尽了法子,也没能找到任何线索之后,贺铭也淡定不下来了。他问:“你们可曾去过后山?” 以前顾西进山找石头,也曾被困在山里两天。 顾旭摇头,说:“进山的人还没回来,不过我们在山脚没发现近期有人上山的痕迹。之前下过暴雨,有人上山肯定会留下痕迹。” 贺铭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去找人。 蓝氏赶紧将人拦下,让贺铭先吃了饭再去。蓝氏一句话提醒了贺铭,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顾家跟贺铭因为顾西的事闹得焦头烂额,无瑕去顾及别的事。 等他们冷静下来之后,顾西跟人私奔的传闻已经闹到了城里。那些人说得有板有眼,还有不少书院的人间接做了证。 因为顾西已经许多天没出现在人前了,就是小婵几次到顾家找人,也没见过顾西,只说顾家的人好像在找什么人。 小环就好像突然转了性子,不仅到处跟人打听顾西的去向,还各种吐槽顾西不负责任,不守约,放了孙姑娘好几次鸽子。 于是整个书院的人都知道顾西失了踪, 没多久,顾西跟人私奔的事就传了出来。至于顾西私奔的对象,好像没什么有人去探究。因为大家的关注点全是顾西。 这么个大活人,前一天还在咋咋呼呼做着自己的事,一点出走的迹象都没有,究竟是怎么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的呢? 这时候,大伙才终于意识到,顾西其实早已经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顾西,她的确有可能闹出私奔的事来。 至于是怎么走出的书院,已经成了大伙迫切想要弄清楚的秘密。 宁家,宁陵露出了常永林定亲之后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颜,特别惬意的在自家院中赏花吃蟹喝小酒,甚至还请了人来唱小曲儿。 宁祁最近酒不离身,宿醉刚醒的他本想进城喝一晚上,就看到一改往日抑郁的宁陵。宁陵还邀请他一起赏花吃蟹。 “你怎么有心情赏花?”宁祁就算自暴自弃,也感受到宁陵有些奇怪。 宁陵让人给宁祁上茶,好心告诉他:“哥,妹妹看开了,也愿意进京。哥哥退亲吧,今后不要再酗酒。我们宁家不会出事的。” 宁祁一听更是疑惑,追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呵呵,哥你大概是喝昏了头,没听说顾家的事呀。顾西跟人私奔了,带走顾西的人呀,正是……”宁陵话还没说完就被截断。 “你说顾西怎么啦?”宁祁掏了掏耳问。 “顾西跟人私奔了。”宁陵身后的婆子回到。 宁祁甩甩头,心想自己就没醒,竟然产生了幻听。 宁陵哈哈大笑,对一脸不敢相信的宁祁道:“哥,你没听错,顾西跟人私奔了,顾家都找了五六天,贺铭更是动用了府兵,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所有人都说,顾西跟敌国奸细走了。” 敌国? 通敌! 宁祁如遭雷劈,猛然战起吼道:“这不可能,顾家不可能通敌,顾西也不会跟人私奔,他们被人算计了。” 宁陵微笑,优雅的拿起一只肥蟹,熟练的揭了蟹盖,用精致小巧的银匙舀起橙黄色的蟹膏含进嘴里,满足的喟叹出声。 第七十一章 通敌 此时被人算计的顾西,正被人当面调教一些儿童不宜的东西。 而她,还跟刚被掳时一样浑身无力,连声音都出不得。每天的吃喝拉撒,全由两个十二三的小姑娘承包。 更确切的说是,她每天被人强灌食物保命,然后接受那个面目凶恶的婆子的理论指导,晚间还能免费欣赏姿色妖娆的美女们跟客人们的十八禁现场。 被掳六七天,顾西一点线索也没打听到,更收集不到有用的信息。她只知道自己身陷狼窝,即将沦落红尘,成为风尘女子大军中的一员。 种种迹象表明,今晚就是她正式接客的吉日。因为她恢复了些许体力,正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按在大浴桶里边搓洗。 侍女们送进来的衣饰,可谓是美轮美奂。从没出现过的老鸨,还带了她的御用龟公亲自来慰问了她一番。 你以为这就算完了? 洗了澡,吃过早饭,顾西就迎来了楼里应届往届大大小小十数个花魁的拜访。她们来,只为一个目的,那就是给顾西洗脑。 老花魁满面沧桑,失去神采的双眼空洞麻木,枯瘦嶙峋的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 她说了许多的话,只围绕一个中心点,那就是劝顾西认命,听话总能比反抗过得更好。 第二任花魁风韵犹存,是个左右逢迎的狠角色,总是话中有话,词不达意,让人怎么都猜不透她想表达的意思。 说白了她就是谁都不想得罪,凡事模棱两可,随时当墙头草。 顾西从第二任花魁话中得知,就算她拼死反抗,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顾西现在最好还是听天由命,免得平白受罪。 第三任花魁是个高冷的,只对顾西说了一句话:“比起任人糟蹋的妓子,当个能自主选客的花魁才是明智之举。” 接下来的花魁们说了什么,顾西记不大清楚,但都只有一个主旨,就是劝顾西当花魁。 顾西将才恢复的所有体力全用来笑了,笑出了一身黏糊糊的汗水,最后又被按在浴桶里边狠搓了一顿。 这一次洗完,那些花魁又来了。她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传授待客经验。 顾西很想笑,可惜体力已经用尽,只得强撑眼皮听着。她心想若是现在开始积攒体力,将那个买了她初(和谐)夜的倒霉家伙蛋蛋踢爆的可能性多大。 不过这件事怎么想都滑稽,荒唐得让人总想捧腹大笑。 “花魁?哈哈哈哈哈嗝”顾西禁不住笑出声,“要么是那些人眼瞎,要么是我眼瞎。”说到这她又笑得不可自抑。 等等,她刚刚笑了? “还笑得特别的大声。”顾西再次确定的点头。然后她更是乐歪了头。 就算体力没能全面恢复,好在动手动脚不在话下,说话也不成问题,不会因为体力不足而气喘吁吁什么的。 再看自己身上的装扮,特别的有异域风情。顾西心想,她的扮相大概是个西域舞姬,蒙上面纱之后就算长得丑也没人看得出来。 那她岂不是要跳点西域舞蹈,才不辜负这一身精美的装扮,更能彰显花魁实力。 “我会跳西域舞蹈?”顾西特别怀疑自己,“西域是玉门关以西的地域,大概就是新疆那一片,跳的舞蹈……” 顾西怎么想都想不出新疆舞蹈是什么,唯一能想到动脖子动作,她是一点也做不来。 好在她有大招,不管什么样的舞蹈都离不开扭字,扭头扭腰扭屁股,总之往死里扭就对了。 等等,她为什么要扭? 难道她真被那些人洗了脑,安心当花魁? 就在顾西纠结该怎么将花魁扮演下去之时,顾家却遭了大殃。一群官兵大张旗鼓闯进了草舍,以搜查敌国奸细的名义,将草舍全毁了。 当然,该搜出来的东西还真搜到不少。不该找到的东西也奇迹般的被翻了出来。 至于人嘛。 好吧,顾西真不在顾家。 不仅如此,官兵还从顾家揪出了所谓的刺客。据说那个刺客就是刺杀明州大儒常明堂的人,是敌国的奸细。 那人被搜出来的时候被迫交代,顾西是跟他们将军的儿子一起走的。 得,顾家还真的通了敌。这样一来,常总督不顾圣旨抄了顾家,将顾家人押进大牢就名正言顺得很。 而他,也成了为国之大义,不惜违抗圣命,牺牲全族人性命的大忠臣。 宁家,作为这件事的举报人,并跟常总督里应外合联手将通敌叛国的顾家一网打尽,也成了功臣,终于不用再担心中落。 宁祁跟常家的亲事,也成了引出顾家的手段之一,两家的婚事,随着顾家落网不了了之。 宁陵似乎早就洞察了一切,已经让人将行装整理好,随时能跟宁惑进京等候封赏。 宁惑进京是为领赏,宁陵进京的目的,是常永林。 宁家扶摇直上,她跟常永林的阻力就小了。至于郑家的婚事,宁陵一点不放在心上。常永林说他有办法解决。 常永林筹划了这么大的事,不但保住了宁家,还将顾家连根拔起,难道常家的人还不能随了他的心愿。 常宁看着喜形于色的宁陵,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切记,这事千万不能说漏了嘴,姑娘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免得令人生疑。若是这事被人揭发,常家宁家就全完了。” 宁陵警醒,让人送常宁出去。她现在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尤其是想到过了今晚,顾西将会一生尽毁,贺铭也会因此而痛苦,她更是乐不可支。 贺家,为了撇清跟顾家的关系,摆脱通敌嫌疑,肯定会投入到这一阵营,届时贺铭不得乖乖的任由她搓圆捏扁么。 想到这,宁陵忍不住哈哈大笑。 被宁陵记挂着的贺铭,此时正堵在总督衙门外,方圆五里范围内,都能感受到他那无形外放的冷气。 祸不单行,前去请特使刘公公的人来回报,说是刘公公一行人昨夜被人刺杀,刘公公身负重伤,刚刚被驿站的人发现送医。 “你说什么?”贺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禀之人感受到来自贺铭的低气压,不敢大喘气,只得屏息将话重复了一遍。 屋漏偏逢连夜雨,贺铭不得不承认这个连环计使得巧妙,连他都自叹不如。 正当他打算移步前去驿站之时,名花楼的鼓乐队大张旗鼓的从总督衙门前走过。 楼里的大龟公敲着大锣,宣传今夜名花楼新花魁初次露面的活动。 鼓乐之声喜气洋洋,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第七十二章 有趣的花魁 城里是个什么情况,书院的学子们不大清楚。倒是贺铭所在的那个院子出了件大事。 有两个学子因为跟温骏还有司才贤有了言语上的冲突,单方面挨了揍之后,被狼狈的丢出了院门。 这件事吵到宁惑跟前,也没能为那两位学子讨到什么便宜,两人只能搬到了别院住下。 清理了碍眼的人,郑霆也没了顾忌,不再躲躲藏藏,径直回屋收拾起东西来。 温骏寸步不离,将郑霆收拾好的东西一一放回原位。 郑霆见状直接气倒,坐在地上气鼓鼓的瞪着温骏,质问:“你为什么拦我?那个刺客分明是人为栽赃,真正的刺客就在……” “你闭嘴!”温骏吓得赶紧捂住郑霆的嘴,低声警告:“你若真想救顾家,就不该冲动行事。你以为你出面自首,那些人就能放过顾家?你们郑家真能为了你,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断了常宁两家的关系?” 郑霆急红了眼,顾家的事他才刚得知。若非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人多嘴,他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他不想顾家竟遭他连累,被人扣上通敌的大罪。顾西更是下落不明。 温骏知道郑霆此刻的心情,担心他气急攻心,将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元气败坏掉,只得出声劝道:“你现在去自首就是白白送死。放心,有贺铭在,他不会让顾家出事,肯定能将顾姑娘找回来。你真想帮顾家,最好先把身体养好。现在的你连我一个书生都对付不了。” 不得不说,温骏算是劝到了点子上。郑霆呆呆的坐着,不知是缓过气来了呢,还是想通了关窍,任由温骏将他扶到了椅子上坐好。 天将黑之时,郑霆终于再次发言。他说:“带我去见贺铭,要么让贺铭来见我。” 温骏也想见一见贺铭,探听事件的进展。问题是郑霆此时不能出现在书院,贺铭想必也没那功夫回来见他们。 刚巧司才贤从外边打听消息回来,告诉两人一件荒唐的事。 “名花楼要换头牌了,据说新花魁今夜正式露面。有关新花魁的一切,整个州府无一人知晓。那个花魁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司才贤身边一个略猥琐的学子笑道。 司才贤的焦点,只在名花楼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推举花魁的用意,他猜测这是某些人用以扰乱众人视线的伎俩。 郑霆跟温骏赞同司才贤的猜测,他们还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其中有阴谋。 温骏五指在桌上敲了敲,做了个决定。他转头对郑霆说:“今夜是你回城的好时机。沐兰姑娘也是名花楼的人。而我,最是喜欢凑热闹了” 就这样,风流学子们为了一睹新花魁的风采,相结进了城。顾家的事,暂时被他们抛诸脑后。 陆家,陆陶然缠着陆无期,也想进城凑热闹。 陆无期自然不答应,严令下人将陆陶然看好,不允许他踏出院门半步。 陆陶然无法,只得另寻明路,转问陆无期为何不帮顾家。 “这事明摆了是人为栽赃,证据确凿,不论谁出面都不成。除非有那些人栽赃的证据。”陆无期摇头道。 顾家的事真的很出人意料。 皇帝亲下的圣旨,所有人都以为顾家不会再遭罪。谁成想当初那些通敌书信还是埋下了隐患。 陆无期恼恨那些人揪着顾家不放的同时,也为自己毫无对策感到沮丧。 陆陶然眼看自己叔父陷入自责,马上出谋划策道:“叔父,听说今晚城里热闹,这个时机玄妙得很。要不咱们叔侄俩一齐去探探,说不准能想到法子帮顾家。那些人这么大费周章引人关注,不正是为了让我们去嘛。” 无需陆陶然蛊惑,陆无期也是要进城的。只不过他的目标是连青松跟贺铭。 顾家下了牢房,就关在知府大牢,他总得让人关照一二。 就这样,各路心思不一的人全都聚到了城里,明着是奔着新花魁而去,然事实究竟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心知肚明。 此时的名花楼某小院,楼里的护院高手打退了一波波前来打探消息的人,将新花魁护得密不透风。 隐在暗处监视新花魁的人却不大淡定。因为这个花魁有点奇特,似乎一点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反而自娱自乐了起来。 这新花魁有些名不副实。长相嘛,倒还算过得去,就是才艺特别的惨不忍睹。 看着再次将自己扭晕头的顾西,隐在暗处的高手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担心顾西再扭下去,他们会憋不住笑。 为了憋笑,他们的肚肠差点没拧成一团。 跟监视顾西的高手一样痛苦的,还有那两个一直从书院暗中跟踪而来的暗卫。 若非这两人确实从未泄露行踪,一直以来只听令于那个人,他们都要怀疑顾西早发现了他们,安心等待接应。 经此一事,那两人还真佩服顾西。因为她从被放倒开始,就没表现出过一丝丝的紧张或是害怕。 相反的,顾西全程都享受得很。 正如此刻,换做是别的姑娘,只怕都要绝望得哭死好几回,顾西却兴致勃勃的研究起西域舞蹈来。 别问他们为什么会知道顾西是在跳西域舞,实在是顾西的自言自语有些大声,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就这样,顾西给隐在暗处的人制造痛苦,为明面上的人提供乐趣之时,时间一跃天就黑了。 名花楼挂起了灯笼正式营业。 一直流连在周边,等着名花楼开门的人一拥而进,全都鼓动着让新花魁赶紧出来。 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早已经在楼里定好了位置,也陆续到场。 自此,一场精心策划的新花魁秀即将拉来序幕。 温骏趴在二层栏杆上笑看着一切,内心波动不小。他在人群中发现了神情特别严峻的宁祁。 比起前一阵酗酒颓废的宁祁,此时的宁祁似乎打起了精神,就是原本淡雅无双的眼神变得有些阴翳。 一进了名花楼的宁祁,就直奔后院而去,对前来阻拦的老鸨跟龟公不予理睬。 除了宁祁,温骏还看到了隐在角落里的常家管事。那个人曾因常永林来往书院几次,温骏有印象。 跟在那个管事身边的年轻人,温骏也有些印象,好像最近才在书院碰到过。 或者说是见他出入宁家。 第七十三章 惊艳登场 陆陶然大摇大摆走进名花楼,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兴味盎然的冲他笑的温骏。 他想也没想直接上二层,也不单独找位置,坚决赖在温骏身边。 温骏特别嫌弃,赶他:“去去去,别扰本公子赏美。小孩子家家的,不在家里等着吃奶逛什么花楼啊,是谁教坏的你?” 陆陶然一听也不气,还配合起温骏来,交握双手置于身前,扭动有些庞大的身体撒娇道:“温哥哥你讨厌,这么好的地方居然不带人家来。哥哥,人家就是想见识见识,你别赶人家走嘛。” 迎接陆陶然的,是温骏那看似雅气,实则刚劲无比的一脚。 陆陶然轻巧避开,推开温骏身后的的包间门,特别熟络的跟靠在贵妃椅上听沐兰弹琴的郑霆打招呼。 郑霆眼皮都没撩一下,只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陆陶然一掀长袍坐到沐兰对面,让随后进来的温骏掩门,这才正了脸色道:“今晚之事你们都别插手,这是命令。” 郑霆在门关上那一刻从贵妃椅上起身,跟温骏一道跪在了陆陶然身前,闻言默然无声。 陆陶然阻止受了惊吓的沐兰下跪的动作,示意她继续弹琴后,这才让温骏跟郑霆起身。 “皇上才祭了太庙,那些人居然就等不及了。放心,皇兄不会让那些人得逞。你们只管听本王的就是。”陆陶然威仪的说。 温骏跟郑霆相视一眼,都不大相信陆陶然,不对,应该是眼前这个传说中的六皇子,皇上的胞弟,新南王朝最年轻的王爷叶夕潮。 说实话,两人没法确定这位王爷是正是邪。 叶夕潮大概猜得出两人的心思,也不戳破,自顾闭目赏曲。 郑霆示意温骏出去,顺便将门开了,而他则重新躺回贵妃椅上听曲。 外边的呼声一阵比一阵高,麓水书院的学子占了大半。常家管事身边已经不见了年轻人的身影。 温骏意外看到了宁祁,跟他隔了一个天井相对而立,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楼下那个装饰得魅惑无比的四方小台。 没错,是虎视眈眈,且一脸的不善。 宁祁的身后,多了两个名花楼的护院。宁家外管家正在宁祁身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什么。 宁祁不为所动,眼中的小火苗幽幽燃烧着,紧握于身侧的双拳正在诉说他主人的隐忍。 温骏若有所思,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只是他随后便否定了猜测,因为那个猜测比顾家通敌还要荒唐。 叶夕潮,不对,是陆陶然嬉皮笑脸走出来,冲温骏使了个眼色,神秘兮兮的凑到温骏耳边说:“待会大戏登场,你们千万别太失态,也别轻举妄动,一切有本王,可知?” 温骏心中疑问更大,刚刚抛却的想法又重现脑海。他艰难的点了点头,却担忧的说:“只怕贺铭那难办。” 陆陶然眨了眨眼,双手扶在栏杆之上,小声道:“他自顾不暇,又没有分身术,只怕没心思逛花楼。” 真是这样就好。连书院里的学子都知道名花楼此举可疑,贺铭那个家伙怎可能不关注。 温骏记挂的贺铭确实被绊住了脚,刘公公受伤的程度比想象的要重,至今没脱险。 随刘公公来的特使团死伤惨重,驿站里的人都没法提供有效的信息,刘公公被刺一事成了悬案。 贺铭怒不可遏,把驿站的人全给抓了,让连青松连夜审问。 这边连青松才升堂不久,贺铭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顾佑兄弟无故失踪,于众目睽睽之下从知府大牢里消失了。 贺铭头痛欲裂,着急忙慌赶到牢里,却发觉这事跟顾西的失踪有关,顾家的人不愿配合他,狱卒跟牢头也都缄口不言。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带人自行调查。 即便再能干,贺铭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高强度的压力让他暴躁不已,直接带人将总督府给围了。 总督常明堂仗着刚刚立功的势头,调来了驻守邕州的驻兵,跟贺铭杠上,双方僵持得难舍难分。 陆无期眼看自己劝不动两人,只得负气去了知府衙门,跟连青松一起审讯犯人。 不对,是旁听连青松审人。 邕州城郊西面十里处的小溪谷处,不知从哪冒出来许多的人。不久之后,整个溪谷里黑压压的全被人给挤满。 城里的名花楼,所有的活动按章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新花魁出场之前的噱头吊尽了所有人的胃口,新进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竞拍的势头一浪高过一浪。 前十位姑娘所掀起的热潮,让大伙对即将登场的新花魁抱了极大期待,都觉得她之所以能当花魁,必定有过人之处。 终于盼到新花魁登场之时,名花楼的楼主竟亲自现身主持,并一改往常的做派,定要在场的人先竞拍,得了结果才肯让人出来。 他在台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耐人寻味,一再提醒众人理性消费,不论结果如何,最终花落谁家,都不能反悔闹事。 温骏跟同靠在栏杆上看热闹的陆陶然还有郑霆交换了个眼神,便悄悄的退出了人群,同沐兰一起进了在身后的包间。 不知何时,陆陶然转变了态度,允许郑霆跟温骏插手这事。 即便楼主将好话坏话都掰开了说,竞拍新花魁的热度依旧不减,最后被一个大腹便便的过路商人给拍下。 陆陶然看着那个一脸油光的商人,面部有些抽抽。他朝下方暗使了个眼色,也跟着众人起哄,让花魁赶紧出来。 顾西就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出来,莲步款款的上了台,罩在面纱里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一双妙目水光流转,直勾勾的扫过众人,掩在银片流苏下的纤腰随着走动若隐若现。 这一异域风情的装扮造成的视觉冲击惊艳了一楼的人,加之顾西刻意加大的腰臀部的摆动,更是让那些色急的人垂涎不已。 宁祁自顾西出场开始,就表现得特别的激动,被楼里护院强按着的他急得面红耳赤,猩红的双目跟那鼓起的筋脉看得郑霆都难受得很。 陆陶然不着痕迹的拍了拍郑霆的肩膀,饶有兴致的看着楼下的顾西。 此时的顾西,正踏着鼓乐之声,转动着兰花指,用赤脚踩踏出惑人的节奏,扭动起纤腰翘臀,动作柔美且魅惑。 第七十四章 为姐则强 想到暗卫传来的消息,陆陶然失笑。他无法相信台下这人,正是是暗卫口中那个四肢僵硬,动作雷人的顾西。 他怀疑台下之人是顾西的替身。 那么真正的顾西在哪儿? 跟陆陶然一样疑惑的还有熟知顾西,猜测所谓的花魁就是顾西的所有人。 郑霆神情越来越严肃,只因台下小女人的动作越来越过火,大胆而火辣,赤果果的暗示着在场的人,惹得一众人热血沸腾,名花楼的护院差点招架不住热情激昂的男人们。 那个拍了花魁的富商更是看直了眼,让身边的随从往小台上扔沉甸甸的荷包。 受了富商的鼓舞,失去理智的男人们也纷纷朝小台上仍值钱的物件。 陆陶然跟郑霆不甘示弱,一个将随身荷包扔了下去。一个把自己簪发的玉簪扔了下去,直朝花魁的门面,也不管那玉簪落地会变成几节。 台下的顾西可没发觉那根来自楼上的暗器,只管尽情的扭动着,发泄那团郁于胸腔的怒火。 那些人居然敢动她的家人,还用顾佑兄弟威胁她,她真一点对策都没有了,只能乖乖的听那些人的话。 见到顾佑兄弟那一刻,她原本僵硬的身体突然变得柔软,蠢蠢欲动的各种想法被埋藏在骨子里,连动动手指都怕出错。 既然不能按照她的作风发泄,她便将所有的火气释放到舞蹈之中,尽情的宣泄。 随着顾西的动作越来越快,幅度也越来越大,腰间的银片流苏跟手脚腕处的银环饰品被抖得叮当作响,无形之中跳成了一段四不像的肚皮舞。 忘情的顾西自然无瑕顾及那所谓的暗器,满心都在劝自己冷静,得想法子自救。 这么些天也没等到人来找她,还累得顾佑兄弟也被绑,顾西是真的不抱任何期待。 她不仅要自己逃出去,还要将顾佑兄弟安然无恙的带走。 问题是,她该怎么做才能带着两个弟弟顺利脱身?家人的处境如何,她也的想办法打听,免得一招走错,反而害了家人。 之前她还因不知自己身处何处而惶恐,直到见了台下那些麓水书院的学子,她这心才总算是安定了些。 只要没出了邕州城,她就有信心能脱身。虽说她穿过来就被抓进大牢那次进过城,但她对地势特别的敏感,只要出了这里,她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还能避开追捕的人。 正想得入神,一颗棋子从顾西耳边划过,将那根就要戳掉她面巾的簪子击落,让一心期待的陆陶然失望不已。 郑霆却乐了。因为新花魁那一瞬间变得犀利且凶狠的眼神像极了顾西。哪怕她很快敛去,郑霆还是捕捉到了。 “你为何这般笃定?”陆陶然好奇。 郑霆微笑,目光柔柔的盯着四肢开始僵硬的顾西,说:“我到书院三年,对她再熟悉不过。” 陆陶然了然,给了郑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挑眉道:“那丫头确实有趣,就是毛糙了点。” 郑霆没解释,只是暗暗环顾舞台周边,将可能存在的隐患给一一挑了出来。陆陶然也没闲着,配合郑霆排除隐患。 不知不觉,一段舞蹈进入尾声,顾西喘息收势,妙目流转,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围的一切。 当她瞟到楼上的郑霆之时,那喜悦之情是怎么也掩不住,不经意冲郑霆抛了个媚眼。 当然,在别人看来那是媚眼,只有顾西跟郑霆知道那不过是一种相互确认的眼神罢了。 宁祁见状大为光火,不知哪来的气力将护院全甩开,瞬间跨过栏杆跳了下去。 他所站的位置正前方一米,顾西正俏生生的站着。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在一瞬,两个护院反应不及,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跃起一个大汉,对着即将砸到台上宁祁就是一脚。 顾西仅是瞟了被踹飞的宁祁一眼,就暗暗观察起那个大汉来。不得不说,她之前还真没发现那个大汉藏身地。 这一发现让顾西深受打击,惊出了一身冷汗。 藏身在暗处的高手还不知有多少,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地方的实力。 也是,敢顶风作浪的地方绝对不简单,说不定幕后之人权势滔天,根本就毫无畏惧。 然就是如此,顾西依然不放弃自救。 她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那个拍下了她的商人。不管那人是否无辜,她都不会手软。 至于那个被叉着丢出去的宁祁,顾西无暇顾及。为姐则强,她得集中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一切。 好不容易恢复的体力,她一丝丝都不想浪费。哪怕是一个眼神,她都不能白用了。 见到顾佑兄弟那一刻,顾西终于明白那些人不再给她用药的原因。 本来还以为自己只能背水一战,谁知郑霆出现了,这让顾西有了期待。终于有人来接应她,她总得争气点才成。 按说身为花魁可不能单独表演一种才艺,还得展示自己姣好的容貌才成。奈何顾西是个特殊的。 她很快就被送进了指定的房间,名花楼楼主顶住所有人的压力,始终没让顾西出声,更别说是让那些人一睹真容了。 于是不少人就开始嘲讽那个富商,说他定是捡了个无盐女。这个时候,之前楼主的话就起到了作用,那些明显嫉妒富商的人突然就平衡了,因没能见到花魁真容而失落的人也好受不少。 那个富商却一点不在乎。身为走商,同一年四季都在外行走,几乎每个地方都到过,各色女子也见识过不少。 打从顾西一出场,他就看出顾西有问题,但绝非无盐。顾西怕是被人强掳了来的。 这样的女子他也见过不少,但已经花了钱他该怎么办还是照办不误。 他自得的随引路的龟公,在众人的嘘声中走向那间胜利之房,却不知那间房很可能会改变他的命运。 当然,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他们都以为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算出点岔子也没多大关系。 这当中最为意外的恐怕就是顾西了。她第一次知道人还可以无私到这种地步。 第七十五章 人生处处是意外 就算花魁退场,名花楼的热度依旧不减。外边的表演仍在继续,叫好声完美的将丑恶之声掩盖。 顾西紧紧的捂着嘴,眼泪断了线般的往下流。 就在刚刚,她进门之际,伺候她吃喝拉撒的两个小姑娘就吹灭了所有的灯笼火烛,顾西也在那一刻失去了意识。 待她恢复意识,她就已经换上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衣裳,迷迷糊糊的被另一个孩子拉往隔间。 原本该是她待的花榻上,坐着一个跟她之前装扮一个模样的姑娘。那姑娘露在面纱外的双眼水汪汪的,正带着笑催她赶紧走。 顾西身边的姑娘死死的拉着她的手,极尽小声的告诉她顾佑兄弟的藏身之处。 隔间的门刚刚合上,矮胖的富商就进了屋。顾西不愿害了那个姑娘,正想挣开身边姑娘的手回去。 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姑娘,算我们求求你,赶紧逃了吧。姐姐她早不想活了,姑娘就成全她吧,希望姑娘记得答应过我们的,帮我们照顾好弟弟。”说完,那小姑娘使劲一推,顾西就从隔间的窗户掉了下去。 窗户下,是带着人守在那里的温骏。 楼上,惨遭蹂躏的姑娘绝望挣扎,尽量为被带走的顾西争取时间。被姑娘伤到的富商正狠狠的折磨她。 顾西勉强撑起虚软的颈脖,乞求温骏去救那对姐妹。 温骏精神高度紧张,不理会顾西的请求,让人利索的将顾西带走。他不敢保证再多待一刻,他们还能不能逃出去。 另一边,顾佑兄弟也被暗卫偷渡了出来,却因这楼里暗桩太多,守备过于森严而寸步难行。 两方人马在一棵梧桐树下相汇,隐在树下那一大片茂密的鹅掌柴丛里边。 顾西浑身虚软,要求温骏给她解药,温骏果断拒绝:“你现在想也别想,等出了这里,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顾西性子冲动,他真怕恢复体力的顾西会不顾一切回去救那对姐妹。“这楼里没有清白的姑娘,你就算救了她们,她们还是活不下去。”温骏残酷的说到。 身处红楼,管你有没有姿色,只要是女的,基本上都被祸害了。那对姐妹长得那样标志,都已经十二三岁,怎可能不遭毒手。 之所以没挂牌接客,应该是受了卖家的嘱托。 这世间的腌臜事不少,可怜之人比比皆是。温骏可不想因小失大。 顾西再次泪流满面。哪怕离了那栋小楼远远的,她依稀能听到那姑娘的惨叫声传来。 “我要把那恶毒的继母做成人彘,将她们亲爹的命根断了,割了手脚筋关到猪棚,把所有的产业都记到她们弟弟名下。”顾西哽咽着发誓。 温骏见顾西不再坚持,便配合道:“我们都给那小子撑腰,不怕有人欺负他。” 顾佑兄弟没中迷药,都伸手安慰顾西,说他们也会争气,再不让人欺负顾家,好让顾西今后想救谁便救谁,捅了娄子他们兄弟担着。 这一刻,顾西是感动的。她庆幸没穿到那对姐妹一样的人家家里,否则她早成了杀人犯,再次死透透了都。 不过这感动归感动,意外总是不挑时间的。正在顾西跟两个弟弟温情之时,前边突然起了骚动。 陆陶然拧眉倾听,突然锤着栏杆咒骂:“糟了,那畜生还是坏了事。走,咱们瞧瞧去,尽量把事闹大,给他们争取点时间。” 郑霆虽不大明白为什么,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只能强撑着跟了上去。 若非吃了常先生给的特制药,郑霆只怕早就站不住了。 陆陶然跟郑霆走后,名花楼楼主也从三层下来,指挥人将名花楼主楼看好,制止那些想去凑热闹的无关人员进入大院。 名花楼老鸨领着十七个冷艳的女子堵在入口,把那些想要强行闯入的人全打了回去。 常宁带了三个婆子进来,跟老鸨打了个招呼后便匆匆往后院而去。 隐在人群之中的某个人见状,便退出了名花楼,将正在鼓动麓水书院学子闹事的宁祁拉上马背,快速的驰出了花街。 前面大乱,楼里的守备有所调动,温骏等人就钻了这些空子,把顾西姐弟移到了名花楼靠山边的一个人工湖边上。 他们打算将顾西三姐弟从水路带走。 这个想法是很好,计划也特别的周密。只可惜意外还是发生了。 正当温骏一行人打算下水之时,湖里突然咕噜噜浮起好几具尸体,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温骏刚命人将尸体捞过来探个究竟,隐在暗处的暗卫坐不住了,赶紧出面制止。 暗卫甲仍旧隐在暗处,却出了声道:“湖水有毒,刚被人下的,外边的出口也被人堵上了。” 温骏带着人戒备,见暗卫甲说完这话后又消失无踪,没有伤他们的意思,这才放下了心。 湖水有毒,那走水路出去的计划只能泡汤。他们还有一个选择,便是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只是那风险太大,须得谨慎才行。 顾西不想被人扛着走,要求温骏给她解药。“放心,就算是为了两个弟弟,为了家人,我也不会干傻事的。”顾西保证道。 温骏知道顾西有点本事,心想若从前面走,顾西还是行动自如更好些。免得出个什么岔子,顾西反倒成了累赘。 就这样,顾西终于吃上了解药,只是药效一时半会发挥不了作用。 没办法,一行人只能又摸回那棵梧桐树下。 一行人才蹲好,一群恶犬就出现在梧桐树前边的空地上,正在恶狠狠的撕咬着什么,争斗相当的激烈。 许是争斗得过于激烈,五六条恶犬撕咬的东西被扯断一部分,还被甩上了天,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特别巧的落在了顾西等人跟前的地上。 顾西就这样不期然的跟那个落下的物体对上了眼神。 意外看似是出于偶然,实则都是必然。 即便早就料到那对姐妹不会有好下场,但顾西从未想到她们会这么凄惨。名花楼的手段真不是一般的狠辣。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顾西,也被吓得惊叫出声。更遑论是顾佑兄弟了。 面对掉到跟前那死不瞑目、狰狞可怖、血肉模糊的头颅,顾佑只是短短的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顾晟死死的抱着顾西尖叫连连。 他们就这样暴露了行踪。 第七十六章 对不起 顾西似乎在那一瞬间便恢复了所有的体力,提起温骏给她的大刀跳出去,冲那些扑咬过来的恶犬一顿乱砍。 她力气之大,还有气头上时的速度真不是那些恶犬能敌,加之温骏等人相助,六条恶犬瞬间就被砍得支离破碎。 被惊动后出现的名花楼暗桩看着那些精心教养的狗一下全灭,都心痛不已,下了死手跟顾西他们相搏。 顾西看着散落了一地的残肢,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绿儿的,哪些是那些恶犬的,只能割下裙摆包了那颗头颅绑在身后,护着两个弟弟跟人拼杀。 名花楼果真是个虎狼之地,里边的高手竟会如此之多,多到即使顾西克服所有的良知谴责大下杀手,前来支援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最后是顾西等人体力透支,死伤越来越多,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顾佑兄弟都不同程度挂了彩。 顾西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养回去的骨头又断了。 紧要关头,妖艳却狠辣的老鸨跟那个第一次露面的楼主来了,将顾西的小命从刀口下及时抢了回来。 面对伤痕累累的温骏,那个楼主特别惋惜的叹气,轻声交代老鸨:“留个全尸,总得给温大学士一个面子。别让他再遭罪,给个体面的死法。我们又不是那丧心病狂的恶棍。” 老鸨巧笑嫣然,绕着温骏走了一圈后,别有深意的说:“好个俊俏的小公子,就这么死了可惜,不如留着给本娘子暖床吧,喂点傻药就成。” 楼主不说话,只是轻轻瞥了老鸨一眼,便背着手走了。当然,他把顾西一并带走。 顾西还能怎么办,为了让顾佑兄弟少受点罪,她只能认命。至少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面对即将到来的惩罚,顾西一点想法也没有。她只想知道郑霆在哪。 还有那个不靠谱的陆陶然。他们应该不会让温骏一个人冒险才是。 人,真的很不经念。顾西的念头还没落下,郑霆跟陆陶然就出现在她跟前,出场特别的狂拽酷霸帅。 当然,陆陶然还自带了让人手脚痒痒的臭屁。 名花楼楼主站在保护圈内,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提着顾西,兴致勃勃的看着圈外的陆陶然。 “真是难以置信,你竟然还能跟那人沾上关系。你说我是卖他个人情就这样放了你们呢,还是按原计划毁了你呢?”楼主越看就越是兴奋。 他原先不过是出于人情难却,才勉强接下了顾西这个大麻烦,并配合常永林那家伙办事。 可他现在改变了主意,因为这件事出现了一个不可预期的变故,那个突然出现在邕州的变数。 他对陆陶然特别的感兴趣,想弄清楚他此行的目的,还有他为顾家出面的原因。 为此,楼主喝停手下,朝陆陶然发出了友好的信号。 陆陶然见好就收,将坚持不住开始摇摇欲坠的郑霆扶住,故作不解问道:“楼主这是何意?” 名花楼楼主一改之前的粗暴,改提为扶把顾西拉到身边,特别诚心道:“在下很愿意卖这个面子,只需您说一声,在下马上就将他们姐弟送回大牢。” 陆陶然闻言大笑,淘气的笑着含胸上气不接下气道:“楼主这面子太大,本公子买不起呀,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楼主还是别卖本公子这面子,咱们还跟之前一样各凭本事如何?” 开玩笑,出了大牢的人还让他求人再给送回去,这不是把他当傻子了嘛。 名花楼楼主知道陆陶然这是误会了,便解释道:“在下也是受人所托,绝非出于本意。早知这件事牵扯到公子,在下主肯定会一口拒绝。请公子相信在下,在下跟这位姑娘一家无冤无仇,自不会加以为难。” 陆陶然更是笑岔了气,指着面色苍白、浑身伤痕的顾西特别天真的问:“这就是你不为难他们的样子?请问之前那个自愿替了顾姑娘的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名花楼楼主笑不出来了,也没法为自己辩解,只得正了脸色,请陆陶然一同进屋喝茶相商。 陆陶然断然拒绝,换了个正式的脸色,很是坚决的说:“本公子现在立刻就要带他们姐弟走,温骏那家伙你最好完好的送到我面前,否则你这名花楼,跟你培养的这些人手马上就得从这世间消失。别当本公子是在说笑,本公子现在没那工夫。” 不得不说,陆陶然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完全不似之前那般畏手畏脚是有原因的。 名花楼楼主闻言有些意外,但一点不退缩。他的实力鲜少有人知道,他自信在这个地界,还真没人是他惹不得的。 “公子真爱说笑,”名花楼楼主放弃交友的想法,再次将顾西拎了起来,示意手下将陆陶然一行人拦住,“在下还有急事,恕不奉陪。”说完,他就想走。 顾西有点失望,原本对陆陶然另眼相看的她只觉好笑。她现在都沦落到指望起一个陌生的孩子来了。 陆家据说就是个乐师世家,就算结识不少达官贵人,却不是真正的官宦世家,怎可能有那实力为顾家出面。 这个时候,顾西终于想到了一个人。不,应该是她终于愿意承认自己很需要那个人的帮助。 而那人,也有足够的实力救他们姐弟三人。 只是那人在哪?顾家其余的人又在哪? 刚刚这个楼主曾提到要送他们姐弟回大牢,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西发觉她亟待解决的事太多,想要解的惑更是堆积如山。 没等顾西理清楚自己应该先解决什么问题,双方人马又对上了。 这一回陆陶然一方的人特别的强势。若是顾西没看错,陆陶然那一边的人好像多了好些,实力跟名花楼暗里的高手不相上下。 名花楼楼主面色变得凝重,不自觉将顾西放下,站在原处拧眉观察指挥。 顾西不露声色微微后退半步,缓慢的跟名花楼楼主拉开了些距离。不着痕迹的下蹲。 待名花楼楼主终于发现顾西不对劲之时,不知被从哪丢过来的老鸨,正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迎面朝他砸来。 顾西抓住名花楼楼主闪神的空隙,迅速的往左一滚,被从暗处跳出来的贺铭及时接住抱进怀中。 “对不起,怪我来迟了。”贺铭颤着声道歉。 第七十七章 踏平名花楼 顾西悬了许久的心,在被贺铭拥进怀中那一瞬落到了实地。原本靠着一股子硬气撑着的精气神全然放松,竟再也提不起劲来。 她感受贺铭浑身的颤栗,那重获珍宝般爱惜的话语,以及他跟自己一样落定的心跳,突然就笑了。 “能再见到你真好。”顾西满足的笑道。 贺铭小心的将顾西抱起来放到安全地带,顾佑兄弟跟温骏也都在那躺着。 “你且在这等会,我先去收拾那些混蛋,待会再来接你们。”他轻声交代。 顾西乖乖的点头,双眸却染上血光,哑着嗓子道:“你要有那能力,就把这名花楼拆了,再将那些心狠手辣的畜生肚肠掏了,挂到城门楼上曝晒七七四十九天。” 这般冷酷嗜血的顾西看得贺铭一阵阵心疼,却不得不强忍怒气柔声安慰顾西。“都听你的,我这就去收拾那些败类。”说完,贺铭果断离去。 名花楼楼主意识到事态严峻,再也顾不上隐藏实力,直接发出信号召集人手。 首先赶到现场的,是为宁陵办事的常宁。他身边三个婆子一见到顾西就扑了过去,一看就是身手不错的。 一场斗争的开始或许原因不详,但结果却一定要分胜负。 名花楼楼主等不来足够的救援时就明白他完了,名花楼也糟了,但他身为楼主必须坚持到最后才成。 扑向顾西的婆子也糟了大殃,被带着人出其不意现身的宁祁堵了个正着,给五花大绑扔到了地上。 常宁见势不妙想逃,却没能躲过陆陶然的堵截。 名花楼后院的骚乱,还是引起了被困在主楼里那些人的恐慌。那些人多是前来凑热闹的好事者,面对危险时很自然就怂了。 其中曾做过亏心事的人很是心虚,害怕过后就想趁机溜掉。 只是他们摸到出口处时,悲催的发现名花楼外围了层层密密身着官兵服的人。 带队围着名花楼的,赫然是顾家那个身在军营的顾老三顾超。 自顾家出事已经过去三个月,顾超终于出现在人前,却不是他人预想的那样落魄狼狈。 顾超面色森冷,威风堂堂,指挥起下属毫不拖泥带水,对那些打算硬闯名花楼,或是撒泼想要出了名花楼的人都不假辞色,态度异常强硬。 得了消息赶到名花楼解围的驻军郡守,仗着自己是地头蛇,就想将顾超的气焰给压下去。 结果他才刚到场,就又灰溜溜的带着自己的人速速离去,就连答应过常明堂要接应名花楼楼主的事都不管了。 为什么? 因为顾超有皇帝亲赐的虎头令牌,有权调动指挥各地方上的驻军。 曾有传闻,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结交了一个平民兄弟,两人出生入死好几次,那个平民兄弟多次救皇帝于水火之中,可谓是立了天大的功劳。 为此,登基之后的皇帝便给这位兄弟颁发了一枚虎头令牌,也是皇室第一次发出这么个令牌,是目前唯一的一枚能跟帅印相提并论的令牌。 只是除了皇帝,就没第三人知道那枚令牌在谁手中。 如今虎头令牌现世,郡守自然分得出利害关系。皇帝护定了顾家,名花楼绝对要倒大霉,他还是别蹚浑水的好。 郡守突然抽兵离去,常明堂心生不妙,待得知顾超手持虎头令牌带人凭空出现后,他知道再不行动就晚了。 与其坐以待毙,他比较喜欢主动出击。顾家的人就在大牢里,正是任他拿捏的好时候。 他打算铤而走险,将顾家的人悄无声息收拾掉。 此时悄悄进城监督事件进展的宁陵,还不知名花楼已经彻底沦陷,她一心在等的人已然筋骨尽断,被挂在梧桐树上荡悠着。 不幸的是等不到该等的人,宁陵还被名花楼楼主派人给“请”了去。 被请进名花楼的宁陵特别的震惊,她直觉药丸,却硬撑着装迷糊,向贺铭求救。 贺铭不予以回应,只是看着跟他们对峙的名花楼楼主,似是在问他为什么要把宁陵卷进来。 名花楼楼主斜视傲然如霜的站着,却朝贺铭投去楚楚可怜的小眼神的宁陵,笑道:“顾姑娘到我们名花楼做了好几天的客,在下心想不能厚此薄彼,便将宁姑娘也一并请了来。” 宁祁紧张的看向贺铭。宁陵的出现不在计划之内,他担心贺铭袖手旁观。 陆陶然第一次见宁陵,惊艳之余还有些欣赏。不得不说宁陵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放在任何一个人的内院都能过得很好。 宁家确实很懂得培养人,他之前那个病故的侧妃就出自宁家。那个浑身散发着书卷气息的女子,心思也跟书海一样深不可测。 那样一个看似与世无争的淡雅女子,其实并不好对付。他的那些妻妾不管怎么算计她,最终都没占到便宜,反而落下了口实。 只可惜那孩子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还是把自己赔了进去。 宁陵,怕也是栽在自己的聪明上了吧。 陆陶然过于直接的眼神,让宁陵有所察觉,便转头瞟了一眼。 只一眼,宁陵便有些凌乱。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全被那个年轻耀眼的公子看穿,特别的心虚。 郑霆坐在温骏身边冷眼旁观,见到宁陵那作态,就问顾西:“你希望贺铭救她?” 顾西摇头,说:“她才不需要别人救,不过她享受被人抢着营救的过程。要不你们全去救她?人手留给我,我去踏平名花楼,解救真正需要解救的少女们。” 郑霆失笑,双手往后一撑,抬头望向黑洞洞的天空,感慨道:“你踏平了这里的名花楼,就会有万花楼奇花楼出现,等待救助的人永远也救不完。” 顾西赞同这话,但她是个目光短浅之人,也是个见了不平而不管就会良心上过不去的人。 她说:“我看不见的自然不会去管,如今撞上了,还差点受害,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认怂么。” 她身旁还放着绿儿的头颅,红儿更是不知下场如何,她怎么能置之不理。 那边的名花楼楼主完全不知道顾西的念头,他已经被贺铭跟陆陶然给刺激得快要破功。 第七十八章 报仇要趁早 楼主心中还真是苦涩。他答应配合常永林,不过是仗着作为第三方责任小些,不会造成实际意义上的影响。 没成想他还是错了。 顾西,是个不可碰触的毒包,哪怕他隔了一层裹布抓在手心,结果还是中了毒。 陆陶然怎么想的,楼主猜不透。但他敢肯定,贺铭绝不会放过名花楼,他好不容易培养的人,也要损失一部分。 这还是他没得到万花楼已经被包围时的想法。结果他还是天真了。陆陶然是站在顾家那一边的。 至于他“请”来的宁陵,还不如顾西在手时作用大。他这才想起,这一切是宁陵跟常永林共同策划的。 “宁姑娘,”他笑道,“在下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姑娘是作茧自缚,我们都是输家。” 谁知宁陵扯出一抹凄美的笑,同情的对他说:“楼主还是担心自己吧。小女兄长肯出面帮贺公子他们,定是跟他们说好了的,绝不追究小女之事。小女倒是想告诉楼主一声,顾家三叔已经把这名花楼全围了。” 她对顾超还是有些印象的。 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将楼主炸得外焦里嫩。他,真的走错了棋,非但保不住名花楼,且他安置在名花楼的人也得完。 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了顾西,打算找顾西求求情。 陆陶然赶紧冲顾西使眼色。只可惜天太暗,若非院里有灯笼,顾西连人影都瞧不清楚,又怎么能看得见陆陶然的小动作呢。 所幸顾西是铁了心要收拾名花楼跟楼里那些人,名花楼楼主的话,她只当笑话给听了。 她反问那个自以为是的楼主:“你们在作恶的时候,就没想到会有今天?事到如今,你是从哪借来良心跟我们求情的?那些可怜人苦苦哀求你们的时候,你们又是怎么做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楼主火气飙升,反问顾西:“姑娘所指的可怜人,可都是在下花了银子堂堂正正买回来的,在下是做买卖的,难不成光花银子买东西不做生意赚银子?卖了身的人就是奴,生死全由主子定。在下自问没害过无辜之人,自当问心无愧。” 顾西一听了然,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正是奴嘛。也难怪宁陵等人毫无顾忌的算计他们一家。 她环指整个名花楼,冲陆陶然道:“还等什么?赶紧给本姑娘全踏平了,让那些受害者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报仇嘛,必须得趁尚有能力的时候早些动手,免得拖久了给忘了。” 她早发觉贺铭跟陆陶然之间的互动特别的微妙,下命令前都得看陆陶然的眼色。 陆陶然闻言哈哈大笑,冲贺铭挑挑眉后,兴味盎然的问顾西:“姑娘想找谁报仇?” 贺铭虽不大乐意让顾西跟陆陶然接触,但他现在有重要的事做,便只能任他们去了。 那楼主见势不妙,赶紧纠集人手抵抗。后院再次热闹非凡。 顾西看着急于杀出重围的楼主邪邪一笑,让陆陶然附耳过去,这才幽幽的说:“把那个胖子找来,要是能抓到那个楼主,就把他们绑到一起交给我,我定能让他们后悔投生。再就是,这楼里的老鸨、婆子跟龟公全绑到大堂,让楼里的姑娘尽管报仇就是了。” 陆陶然直接笑倒在地,头枕在郑霆腿上,为难的告诉顾西:“那个楼主只怕抓不着,你口中的那个胖子被那姐妹俩一人刺了一剪子,瞎了一只眼,命根被剪,求救之时摔下楼梯肚腹被剪子剥开,肠子流了一地,也不知还有气没。” “红儿呢?”顾西忙追问,“就是代替我的那个姑娘。” 陆陶然叹息着摇头,惋惜道:“那姑娘剪了胖子的命根,被胖子强按在床沿摁断了腰,早没气了。” 顾西鼻腔酸涩,想到被带到楼里的第一天,初次见到红儿绿儿两姐妹时,两姐妹同情且怜惜安慰她的画面,更忘不了那姐妹二人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帮我把她们的尸身收好,我要认她们当妹妹。”顾西哽咽道。 郑霆难得插话,说:“放心,我早交代了人。” 温骏这时终于醒来,迷迷糊糊间听到打斗之声,腾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待看清处境之后,突然捂着左肩坐下。 刚刚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他最深的伤口。 见到温骏醒来,郑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问温骏都伤了哪里。 “你就嘴巴问问?”温骏调侃,“贺铭那家伙怎么来啦?” 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他居然看到了被挟持的宁陵,难道是伤重了产生了幻觉。 郑霆踢了装死的温骏一脚,骂道:“别装,不就被割了几个口子嘛,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连顾姑娘都不如。” 温骏苦着脸坐好,转问安静坐着几乎不动的顾西:“顾姑娘难得这么安静,难道被掳一次转性啦?” 他记得自己被那个婆娘带走之前,顾西还不是这样的。 顾西也很无奈。眼看仇人就在眼前,帮手也足够,可她却无力动手,真是折磨人。 “我扯到了旧伤,怕自己致残,只能憋屈的当个瓷娃娃。”她是真怕了。 提到顾西的旧伤,温骏跟郑霆都想起之前顾西曾被常永林狠狠的修理过。真不明白两家到底结了什么怨,非要斗得你死我活的。 旁观者陆陶然点出一个重点:“是常永林揪着顾家不放,尤其喜欢针对顾西。” 顾西也想不明白啊。不管是穿过来后的她还是原主,好像都没怎么得罪过常家,顾家别的人也没针对过常家的吧。 顾西跟常永林只有过一个冲突,那就是顾佑被常永林羞辱那次。然在那之前,常永林好像就一直在针对顾西。 只不过是以前的顾西比较矜持守规矩,从不回应常永林的刁难罢了。 “他害怕自己爱上我,又担心我缠着他,所以先下手为强折磨我,好让我厌恶他,全了他自欺欺人心思。”顾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陆陶然再次不顾形象的捧腹大笑,拍着郑霆的大腿骂顾西:“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常永林那家伙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顾西耸耸肩,厚着脸皮说:“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自己特别好,每天都忍不住爱上自己一万遍啊一万遍。” 哐啷 贺铭手中的剑被名花楼楼主击落。 第七十九章 不知廉耻 打落了贺铭武器的名花楼楼主,一时没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道,直接一个趔趄摔倒在贺铭的剑上,右胸被划了个大口子。 即便他已经尽力避开那把剑。 贺铭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想不明白那剑怎么就抖了出去。 罪魁祸首顾西一点闯祸的自觉也没有,一心只想着战斗怎么还没结束。她还等着报仇呢。 她刚刚所说的话不过都是屁话,只为转移某些人的注意力,让其放松警惕罢了。 这不,见那楼主终于乱了阵脚,她才正色问陆陶然:“要是我跟公子借点人报仇,公子看在我这么优秀可爱的份上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优、优秀~可、可爱~”陆陶然愕然。 郑霆双手撑不住,干脆躺了下去。 温骏笑到身上大小伤口都爆开,血水再度渗出。 才捡了剑打算乘胜追击的贺铭被突然往后倒的楼主绊了一脚,一个收不住手那剑又在楼主身上扎出一个血窟窿来。 一再意外受伤,楼主终于放弃周旋,不再做无畏的挣扎,头也不回的让人护他突破重围。 他总算明白顾西在沦落青楼,还被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之时,为何还那样自得其乐,享受他们为她安排的一切。 原来顾西还有这样的本事,能杀人于无形。 贺铭并未追去。反正那楼主抓了还得放,何必自找麻烦呢。他人都已经伤成那样,名花楼也覆灭了,他的人手也折损得差不多,已然元气大伤。 倒是顾西,还真是让人惊喜连连,总能给人带来各种意想不到的欢乐。 宁祁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切,深怕冒然出手反成累赘,倒给那个楼主增加了筹码。 只是那楼主就算落荒而逃,也没忘了把宁陵带上,宁祁可不就着急了么,只得去找贺铭。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怎么还让那些人带走陵儿?”宁祁真的很激动。 宁陵眼看就要被人扛上围墙,再不阻止就晚了。 贺铭也不是真不管宁陵,不过是想着宁陵就算被挟持出了名花楼,也不会被那些人带走,他这才没让人追去。 顾家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尤其是顾西。 整件事都是宁陵一手促成的,贺铭不愿就那样放过她。 若非之前答应了宁祁不追究宁陵的责任,贺铭是还真想让那楼主直接将宁陵带走算了。 虽说宁陵不过是从犯,常永林才是主谋,然犯了错的人就该受罚。 贺铭既不能亲自动手,就只能借助他人之手。 刚巧那个楼主将宁陵掳了来,贺铭乐见其成,心想等宁陵吃够了苦头再解救她。 他伸手拍了拍宁祁的肩膀,安抚他:“别担心,外边都是我们的人,你妹妹不会被人劫走的。你有这功夫担心你妹妹,不如想想如何把这事掩盖过去。不然你们宁家定会覆灭。” 竟敢无视圣旨,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陷害顾家,宁家要是不能为宁陵脱罪,等候宁家的便是诛九族。 藐视圣旨,就是大不敬,其罪跟通敌谋反没什么区别。 宁祁哪能不知事态的严重性。但他这不是亲眼看着宁陵被当面劫走着急嘛。 “你说过不追究的。”宁祁终是冷静了下来。 贺铭大笑:“我不追究,那是因为我不是这件案子的主审。通敌大罪,那得上交大理寺审查。” 宁祁已经没法镇定,绝望的回头看了顾西一眼,便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这事过后,宁顾两家就再也和解不来,成了真正的仇家。 本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政见相悖,两家不至于结怨才是。只可惜人的私心跟欲(和谐)望让人忘了初心,一再迷失。 若是权利斗争之中再加上女人的嫉妒,那还真就只能你死我活咯。 可惜这一道理许多的人都不懂,或者是他们即便知晓也选择忽视。 宁祁跑出去,果真见到宁陵被顾超的人护着往楼里撤,那个所谓的楼主早已经没了踪影。 名花楼的护院打手什么的,正在跟顾超的人拼命。 宁陵夹缠在那些之中,时不时吃点小亏。原本冷艳高雅的她受了不小的惊吓,特别的狼狈失态。 内院,贺铭带人将所有的小院子全给端了,各种暗室地道暗牢无一幸免,搜出不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姑娘,抬出大量尸骸,抓了好几十人。 这内院除了人还有不少的动物,其中恶犬跟饿狼被当场斩杀,蛇窟灌上半洞水后,直接将洞口封死。 顾西看着那些本该明艳如花的姑娘全没了活力,骨子里的正义之魂又窜了出来。 说是正义,其实不过是她个人的主观狭义版正义,其标准是顾西良心所能承受的范围。 那些加害者不管是出于本心,还是被迫无奈,在顾西看来都一样罪孽深重,不接受他们任何的求情,也没有区别对待。 贺铭等人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些狗腿子他们更是不放在眼中,是杀是留全凭心情。 奴才命本贱,更别说是恶奴了。 于是,不少实在是恶贯满盈的狗腿子被扔进了蛇窟,一部分根据顾西的指导被砍去手脚,卸去下巴挂到了墙头。 剩下的人,则被断了手脚筋,割了舌头扔到主楼大厅等候裁决。 能留下舌头的人,是那些知道些内情得留给官府提供证词的人。 顾西这一举动让陆陶然跟温骏咂舌不已,叫嚣着今后再不敢得罪顾西。郑霆虽没说什么,但他的神情也是惊讶得很。 倒是贺铭一点不意外,顾西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宁祁扶着受了不少小伤,精神已然崩溃的宁陵进来之时,顾西正亲自动手削一个龟公的手指,那个龟公的双唇已被割下,牙齿跟舌头也没了踪影。 宁陵见状再次失态大叫,指着顾西一连声的称她为恶魔,还骂顾西不知廉耻。 “你沦落青楼这么些天,怎么还有脸活着。本姑娘要是你,早就撞墙自尽,免得连累了家人。”宁陵失控大吼。 顾西却不甚在意,对宁陵耸了耸肩,手中的剑刺向那个龟公的命根,很是干脆的结束了那个龟公的惩罚。 宁陵见状两眼一翻,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第八十章 脑子不好使 宁陵晕了,顾西却不会因此而停止自己的复仇大计。想她在名花楼这些天,确实吃了不少的苦。 其中最令她深恶痛绝的,便是这些个龟公明里暗里占她便宜的行径,尤其是他们嘴里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当然,这都不是顾西对他们下狠手的直接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红儿绿儿跟她说过的,楼里的龟公没一个好的,毁了不少的姑娘。 顾西被调教之时,还有幸观看过几个龟公轮番教训一个不愿入行的小姑娘的现场。 那个姑娘的喊声跟眼神,至今仍清晰的印在顾西脑海中。 她之所以亲自动手收拾这三个龟公跟这两个婆子,那是因为这五人都是当时负责调教她的人。 龟公就不说了,那两个婆子更是可恶,她们简直就是两个老变态,借着为姑娘检查身体之便,不知逼死了多少姑娘。 顾西原想让那两个婆子感同身受,奈何这两个婆子混迹青楼好几十年,所谓的廉耻之心怎么可能还存在。 哪怕顾西将她们剥光了游街,让她们跟牲口苟合,她们都能笑嘻嘻的享受。 没办法,顾西也曾想让她们提前品尝所谓的地狱的滋味。比如刀山火海油锅扒皮抽筋什么的。 当然这也不过是顾西的想法。最后顾西还是让人在后山挖了两个坑,把两个婆子埋了,只露出脑袋,每天让人喂她们五顿,就是吃不下也要硬灌。 要不是时间紧迫,顾西不想把事情拖得太久,她还想对两个婆子动用满清十大酷刑。 名花楼不愧是邕州府最大的青楼,楼里姑娘之多,一时间还真不好安置。贺铭作为整件事的指挥官,只得加班加点的善后。 倒是陆陶然跟郑霆两人清闲得很,带着顾西姐弟找了间客栈住下,顺便请了大夫为他们治伤。 为什么不住贺家在城里的别院? 原因很简单。 顾西姐弟目前可是朝廷钦犯,贺大将军是手握重兵驻守边关将领,若是贺家在这个时候公然藏匿通敌罪人,那么贺家也得覆灭。 倒贺家可比倒顾家有意义多了,相信朝中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很乐意参贺家一本。对他们来说,政敌能扳倒一个是一个,扳倒一双赚一双。 事实上那些人也没少参贺家,只不过贺家几任大将军都忠心耿耿,没留下多少有用的把柄。那些人至多就是时不时给贺家搔个痒,反倒提醒了皇帝,记起他还有这么个坚强的后盾,从而更加信任贺家罢了。 至于为何不将顾西姐弟送回府衙大牢,顾西也很疑惑。 陆陶然强撑着眼皮坐在一边,不知打了多少个哈欠,听到顾西的疑问,他很是不耐烦的说:“你傻啊,那监牢可是常狐狸的地方,你们打算回去送死?可别怪本公子没提醒你们,常狐狸那家伙今晚可能会先斩后奏,让你们一家畏罪自杀。” “什么?”顾西直接从躺椅上跳起来,跑到陆陶然跟前追问,“他们抗旨还有理啦,一点不怕皇上追究他们的责任?” 郑霆把要站起来的温骏按回去,回到:“在计划栽赃之时,他们就没把圣旨当回事,如今该做的都做了,他们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顾西彻底坐不住了,直接抓起郑霆的剑冲了出去。临出门前,她还不忘交代陆陶然一定要保护好顾佑兄弟,为顾家留个后。 这个时候顾西还真羡慕顾云一家。顾云一家子特别幸运,为了唐氏跟她腹中的孩子,他们去了常先生给介绍的妇科圣手那,逃过了一劫。 顾西夺门而出,郑霆肯定要拦。陆陶然也彻底清醒,命人把客栈门关了,不让顾西出去。 顾西急得大叫,骂郑霆跟陆陶然没有人性。 “你们分明早就知道我家人会遭遇不测,你们不帮忙就算了,凭什么拦着不让我去救人?你们这两个铁石心肠的混蛋。”顾西已经游走在疯狂边缘,只要陆陶然他们不让路,她铁定会动手收拾他们。 陆陶然头痛的暗示郑霆快去敲晕顾西,免得她破坏他们的计划。 郑霆冲他摇头,无声的说:“我现在打不过她,你能你倒是动手啊。” 得,陆陶然还真忘了郑霆也才刚刚从鬼门关回来。这下轮到他为难了,看着暴走的顾西束手无策。 他又不是那种没品的人,怎么能对个女孩动手呢。别说是女孩了,他这样身份的人,怎么能随便跟人动手。 难道他要让个下属动手? 话说顾西才刚刚从虎狼之地脱身,若是再受刺激,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越想陆陶然就越是拿不定主意,然后顾西就在这个时候强行出了门,代价是好不容易才包扎好的伤口裂得更开了。 这样状态的顾西若真去闯府衙大牢,那必定是死路一条,为了不让顾西平白送命,陆陶然不得不出手。 面对泥鳅一样滑溜的陆陶然,顾西就是一身的牛劲也找不到使力的对象呀。结果嘛,顾西就被陆陶然东窜西跳的绑成了一个大粽子,重新拉回屋内。 顾西都快气疯了,嘴中是怎么骂爽快就怎么开骂。自然而然的,一些现代用词就这么脱口而出。 陆陶然掏了掏耳朵,问温骏跟郑霆:“她口中的凤凰男、孔雀男、五秒男、注孤生、火葬场什么的,都是些什么?” 温骏摇头表示不知,说:“听着不是什么好话。” 郑霆并没去关注那些东西,只想着安抚躁动的顾西,见她激动过度,怕她再伤了自己,只得坦白道:“姑娘冷静些,我们这么些人,怎么可能眼看你家人受害呢。放心吧,我们全都安排好了,你只管安心养伤等着便是。” 真是那样? 顾西表示怀疑。 陆陶然为了捆住毫无章法的顾西有些累,见顾西一副不信任的模样,那暴脾气就上来了,拍着桌面强调:“也不看看你面前的都是些什么人,偷梁换柱那等子小事随便其中一人都绰绰有余,更何况还有本…公子。” 顾西依然不愿相信,问:“你们真有那大本事,为什么不直接将那栽赃我们家的人给灭啦?” “现在不正挖坑埋他们嘛?只要你不莽撞的去坏事的话。”陆陶然怀疑顾西脑子里装的都是石头。 要不然她怎么有那个勇气怀疑他,怀疑他们几个名门公子一点对策也没有,放任常狐狸害顾家的人。 连这都想不到,只能说明顾西脑子不好使。 第八十一章 突降奇兵 顾西的脑子确实不好使。她应该就是世人所说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一类人。 前一世,她就因自己懒得动脑,也动不好脑子而一次次错过高升的机会。 但她享受被人安排的人生。因为那样的人生简单而明了,只需按章办事,努力完成任务就成。 只是这一世跟前世不同啊,她在这个时空有了亲人,多了牵挂,更没什么人安排她的人生,她可不就抓瞎了嘛。 好在她这一世遇到的全是贵人,顾家的人缘也很不错,她就算是脑子不好使,顾家的人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这人吧,就有这么点毛病,自己的缺点自己知道就好,被别人点出来绝对不成。 陆陶然鄙夷的眼神过于明显,顾西就算再迟钝,也能猜到他嫌弃自己的原因。 说实话,顾西也不怎么看好陆陶然,总觉得这个少年特别的不靠谱,就抗议道:“我要是比你们都聪明,那你们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啦?行啦,我现在浑身都疼,被名花楼那些人恶心得都好些天没睡个好觉了,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赶紧说,我脑瓜疼。” 只要顾家的人没有生命危险,顾西自然一点问题没有。虽说她被绑期间特别的淡定从容,其实内心是十分紧张的。 青楼呢,又不是什么刑房之类的,对付人的手法变态着呢,能让人死了也要跳起来报仇三百回。 顾西就怕自己被人无情蹂躏,所以每次睡觉都不怎么安稳。 士可杀,不可辱。 唉~这该死的军人气节! 陆陶然原以为顾西真缺根弦,在青楼里好吃好喝好睡好些天,一点不担心呢,谁知她也在戒备。 既然她也担心自己的处境,为什么还能跳得出那种魅惑的舞蹈来? 这个问题,郑霆跟温骏也很想知道,便都竖起耳朵听。才醒过来的顾佑兄弟只好奇顾西什么时候学会了跳舞,又是在什么地方跳的舞。 陆陶然迎着四道纯真无比的目光,一时间生出罪恶感来,特别心虚的赶顾佑兄弟:“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瞎打听什么。天都快亮了,你们再不睡肯定长不高。走走走,赶紧回房睡觉去。” 顾佑终究是个十二岁的小少年,眼色也不错,当即看出陆陶然他们并不想让他们兄弟知道内情,便乖乖的带顾晟回房。 顾晟才六岁不到,还受了惊吓,肯定不愿走。若非刚刚醒来时看到身边全是自己认识的人,还都是对他好的人,他必定是要哭闹的。 这不,顾晟小可怜就死死的拉着顾西,说什么都不走,泪眼汪汪的,求顾西:“我害怕,姐姐你陪我跟哥哥回去吧。要不然我跟哥哥留下,我们乖乖的,一定不说话,行不?” 弟弟这么萌,还做出这么个可怜样,顾西招架不住,把顾晟捞到怀中,小声的安慰他。 她还拉过顾佑,同样安抚他。 末了,顾西让两兄弟回到之前的小榻之上躺着,还给两人盖好了被子。 “温公子,你且忍忍,这两个家伙胆小,你担待着点。”顾西对一直躺在榻上的温骏歉意道。 温骏往外移了移,尽量给兄弟二人让出更大的空间,闻言笑道:“无妨,孩子没事就好。” 顾西投给温骏一个感激的笑,便坐回她原先的位置。虽说她肋骨还好好的没断,但旧伤还是被牵动,如今五脏六腑都疼。 加之担心身在牢中亲人们的安危,她自然要跟陆陶然他们一起等候消息才是。 这一夜,终究是个漫长的夜晚。顾西等人在厅中等得眼皮都睁不开,腰也酸胀得很,外边仍旧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西躺在摇椅上,除了眼皮重些,期间不小心打了两次酣,状态比陆陶然他们要好得多。 顾西所不知道的是,陆陶然等人其实也很久没能睡个好觉了。顾家一出事,他们就加紧布防,深怕别有用心的人趁机作乱。 这期间,他们暗地里解决了多少的麻烦,外人可以不知道,但顾西身为当事人,陆陶然自然要告诉她。 只是顾西对陆陶然的辩解不予采纳。 为嘛? 因为那些事本就该陆陶然他们去处理,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管。既然是他们本就该做的事,那还有什么好邀功的。 温骏终于憋不住笑,干脆让郑霆将他扶起来,兴味盎然的看着吃瘪的陆陶然,揶揄他:“没想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的克星。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在麓水书院进学?” 陆陶然阴仄仄的瞟了温骏一眼,凉凉的问:“本~我看你是欠缺调教,要不要我跟温大学士说一声,让你那五个表妹也来麓水书院?” 温骏瞬间蔫吧,讪讪的清嗓子,让郑霆给他倒水喝,就这么混了过去。 室内其乐融融,客栈外边却暗潮汹涌。原本以为不会有人自不量力前来找麻烦,谁知人还是来了。 陆陶然收到消息的时候还真不敢相信,反复问了三次,最后还是郑霆看不过眼询问报信的人具体情况,陆陶然这才接受了现实。 “怕是狗急了要跳墙。”陆陶然感慨道。 顾西现在就听不得狗字,不爽的骂道:“别什么都往狗子身上推,狗子好着呢。可恶的是养狗的人。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狗。” 陆陶然傻眼,为自己失言道歉。他居然忘了绿儿在顾西眼前被恶犬啃咬的事。 顾西哼了一声,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之中。 待得知那些人打算火攻的时候,顾西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她问:“你们可有善于攀爬的人手?要是有,我们应该能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陆陶然三个大男人一听来劲,都挤到她身边等她往下说。 贺铭从外头进来之时,刚巧见到了这么一幕,那心情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 所幸顾晟小可爱是个喜欢助人为乐的家伙,一见到贺铭就悄悄跟他说:“姐姐他们要去打狗,正在商量馊主意。” 贺铭一听哭笑不得,拍了拍顾晟的小屁屁,让他赶紧再睡会。 那边陆陶然也看到了贺铭,便问他怎么来了。 “还能怎么来的,自然是天降奇兵,趁那些人动手前来个致命一击,免得那些人以为我们好欺负。”贺铭自得的说。 第八十二章 好主意 怎么说呢,贺铭的出现,跟他出其不意解决了麻烦的事,在顾西看来都不是怎么值得高兴的事。 毕竟她都已经准备好要自己出击,动手干掉那些自不量力之人。 只是…… “谁让你来的?你不好好的办你的事,非得来掺这一脚就很开心了是吧?”顾西休息不好,脾气有些冲。 贺铭愕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惹到顾西啦,便以眼神询问陆陶然等人。 陆陶然笑而不语,为贺铭捏了一把汗。 温骏猜到些原因,却不想跟贺铭说,也缄口不言。 倒是郑霆,难得的跟顾西意见一致,对贺铭多管闲事的行为表示不满。 他说:“你自己的事都没干完,为什么擅离职守?我们都商量好要给那些人一顿好颜色。结果你这么一来,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了么。” 得,贺铭终于知道自己究竟哪得罪了顾西,当下哭笑不得。他那不是担心顾西得知了顾家的事后闹腾,这才放下手中的事赶来的么。 就这么巧,他赶到的时候正好遇上那些前来捣乱的人,就动手给收拾了。 提到收拾那些人,贺铭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埋在旁边院里的人都是你们的人?” 他这话很明显是问的陆陶然。 陆陶然对贺铭的迟钝深表同情的同时,更意外隔壁院子里居然埋藏了人员,遂问贺铭那些人都都什么特征。 贺铭品出不对劲,也问:“真不是你的人?那些人可厉害了,才出了十人,就帮我把那三十几号人全给收拾了。” 隔壁住着好些高手,陆陶然等人居然一点没察觉到,这真是个大打击,大伙都在深刻反省自己。 顾西全然置身事外,仍旧在为自己没能施展的大计感到惋惜,一点没体会到陆陶然等人心情。 当然,她明白那些人极有可能是潜在的危险,便兴致勃勃的撺掇陆陶然用刚刚的计策去试探那些人。 陆陶然跟温骏都表示赞成,但不能按原计划实施,某些细节须得改进调整过才成。 贺铭为了挽回之前的失误,也积极的加入到讨论之中,并出了好些点子。 最后,他还不得不配合顾西,支持她亲去之余,还得听从她的话赶回去收拾残局。 名花楼里的妓子里肯定有那楼主的人,她可不想让那些逼良为娼的恶人逍遥法外。 贺铭实在放心不下顾西,但又拗不过顾西,也只能认命回去处理自己的事。 临走前,贺铭把陆陶然拉到外边谈了许久,才悻悻然的走了。 温骏冲顾西邪魅一笑,道:“自出生以来,贺铭那家伙就只听大将军一人的话,后来迫不得已才接了皇上的御命。顾姑娘难道没察觉出点什么来?” 自然能感觉得到啊。顾西深有同感的点头道:“那家伙特别的自以为是,还傲娇,很会装,却连个自己喜欢的女孩都搞不定。”她口中的女孩指的是宁陵。 郑霆却以为顾西指的是自己,当下笑得不可自抑,难得的出口揶揄她:“怕不是那个姑娘没眼色吧。” 才不是呢。 顾西心想郑霆莫不是个傻子,全书院的人都知道贺铭对宁陵的心思,宁陵也早得了贺铭的告白,又怎会没有眼色呢。 温骏最是了解郑霆,一听就知道他怕是搞错了对象,当下转移话题:“不是说要去隔壁么,你们怎么还不行动?” 这话倒是提醒了顾西,她有些担心的问:“那些人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就等我们去入瓮呢?” 陆陶然却说:“怕什么,若真是敌人,我们去不去都得中招。要是自己人,我们就是去了也没什么大碍。” 这话正中顾西下怀,没了后顾之忧,当下交代顾佑兄弟二人跟温骏在屋里好好呆着,就跟陆陶然出了门。 天微亮,原本寂静的街道已经恢复热闹,客栈里的人也陆续起床干活。 顾西突然发觉自己选错了时间,竟妄想青天白日的去偷袭人家高手。 陆陶然看破不说破,只想知道顾西接下来该怎么办。 谁知顾西心一横,咬咬牙宣布计划不变。她打算牺牲自己,去吸引那些所谓高手的注意力。 说白了就是她负责捣乱,让陆陶然的人进行试探。 陆陶然看着一脸坏笑的顾西,感觉有点不妙,直觉想逃,却被顾西激得夸下海口。 “你说你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连我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女子都不如,你还有点出息么你?”不管怎么样,顾西都要拉个垫背的。 自然而然的,陆陶然这个不怎么靠谱的人,就被顾西给盯上了。 出来瞧热闹的郑霆,看陆陶然不甘不愿被顾西牵着鼻子走,还真是瞠目结舌。堂堂六皇子殿下居然会有今天,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然事情真的发生了,至于是顾西的激将法有效,还是陆陶然本身就打算那样做,还真不好说。 郑霆岂会放弃这种能嘲弄陆陶然的机会。即便对方是皇子,但几人都是自小玩到大的玩伴,偶尔开开玩笑还是可以的。 这不,郑霆在陆陶然出门前就笑话他:“快去,有什么事尽管喊哥哥帮忙,哥哥很愿意给你收尸。” 陆陶然嬉笑着回头,特别深情的对郑霆道:“真是个好主意。哥哥且等着,待我跟顾姑娘干了大事回来,这就为你办一场最盛大的葬礼。你说你棺木里边是放金银器呢,还是放玉器陪葬好呢?” “给他扎几个稻草人陪葬吧,免得他黄泉路上一个人寂寞。”顾西不耐烦道。 陆陶然瞬间被顾西的话逗乐,投给郑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乐颠颠的跟顾西去了隔壁。 郑霆苦着脸站在台阶上,感慨道:“这俩人倒是配得很,要是凑成一对,京中那些孩子该倒霉了。” “这个想法不错,就怕某些人不答应。”温骏温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郑霆回头,刚好看到温骏那苍白的脸,有些担心的问:“你就这样起来没事?伤口没裂开?” 温骏却没回答郑霆的话,夹着腿往西面两棵月桂树下那丛美人蕉后走去。 第八十三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郑霆望着温骏的背影失笑,末了叹息望天,满眼的迷茫。 且说隔壁院子,顾西虽说是去捣乱,但她还真没找到什么好借口才不显得突兀。 刚巧她跟陆陶然走到那院门前时,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被一群婆子丫鬟簇拥而来,在门口处下了轿子。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陆陶然亦是。 顾西计从心来,上前一巴掌掴到陆陶然背上,掐着腰骂他没良心、不知廉耻,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在世陈世美。 陆陶然被打了一个趔趄,紧接着又被顾西骂得抬不起头来,骨子里的王霸之气按不住,直接跟顾西杠上。 顾西竟敢让他在美人面前出糗,那不是坏他了他堂堂六皇子的英明嘛。 他梗着脖子问顾西:“这位姑娘,咱们好像不认识吧?你凭什么骂在下不知廉耻?陈世美又是何人?” 顾西不过是随口胡诌,自然不会去考虑那陈世美究竟是不是这个时空应该存在的人。但她骂陆陶然不知廉耻是有根据的。 陆陶然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美人,差点闹了水(口水)灾嘛。就这么个人,肯定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处处留情不说,还特别的薄情寡义。 闹大一件事,可不是顾西他们单方面演戏就能成的。这不,顾西就很自觉的将就要进门的美人拉下了水。 她也不直接去拉美人,只是大声的嚷道:“你还有脸说你不该骂?你说你刚刚是不是盯着人家姑娘不放啦。快擦擦你那口水吧,这条街就快被淹了。当初你就是这样盯着我表姐来着。” 事情说来就是好大一盆狗血。 故事的开端是这样的: 陆陶然那个色痞某天路遇顾西的表姐董美人,被董美人色相迷倒,从此茶饭不思,下定了决心要据为己有。 故事的过程是这样的: 陆陶然得知董美人已然订了亲,马上就要成亲,便使坏让董美人未婚夫婿一家子受难,致使董美人成了望门寡妇。之后,陆陶然更是各种花言巧语、挖空心思骗取董美人芳心,将生米煮成熟饭,达到了占有董美人的目的。 事情的结果是: 占有了董美人的陆陶然已然有了妻妾,家中美婢更是多不胜数。董美人先失身于人,也只能认命给陆陶然当了个不受待见的侍妾。结果,董美人自然是倍遭冷落,死于残酷的妻妾相争。 就算家中美人云集,陆陶然依然不改风流本色,无时无刻不在施展猎艳本能。 “我表姐心伤成疾,苦苦为你孕育子女,不过是想见你一面,你不见就算了,还让人打她板子,你那恶毒娘亲罚她隆冬腊月跪在雪水浸泡的泥地里时,你却在跟你刚刚买回家的两个美婢厮混。就你这样的,是不是特别的没良心?想你不折手段强占我表姐的时候,你……”顾西说不下去了,直接动起手来。 当然,顾西绝不不会单枪匹马动手,她把那被迫停下瞧热闹的美人身边的人全拉上。 被迫帮忙的婆子丫鬟惊叫连连,惊动了院中的家丁,事情就这么闹大。 陆陶然面色阴沉的站在下属们身后,一瞬不瞬的看着时不时冲他挤眼的顾西,背在身后的手有些痒痒。 他怀疑顾西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更是连坊间关于他的传闻也都听了个遍,这才编出那么个故事来。 这与他们之前所商讨的完全不同。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顾西是个碰瓷的,在这个院门前跟人纠缠不清,并趁机混进院内。 谁知 顾西很有胆识嘛。陆陶然,不,是六皇子叶夕潮恶狠狠的想。 之前说顾西没脑子的话,他觉得很有必要收回。 顾西不是没脑子,不过是没把脑子用在正途上罢了。 院门洞开,原本被迫站在门外的美人趁机回避,进了门就想走。 顾西可不能让这场戏惨淡收场,遂咋咋呼呼的跟了进去,期间将前来阻拦的几个家丁全推出了门外。 那些家丁寻常得很,看着不像是练家子。 看来这个院子里的人防备工作做得挺好。顾西赞赏过后,就开始有目的的观察起院中的情况来。 那位美人进了院,找了个外边人瞧不见的地方站着,就冷眼看顾西蹦跶,唇角上扬的弧度不是那么友好。 顾西故作不知,依然跟个二愣子似的站在美人跟前,告诫她一定要小心陆陶然,让她能躲多远走多远。 “那个混账的势力可不一般,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占有姑娘,姑娘势必提防才是,免得步了我表姐的后尘。”顾西这大嗓门,足以让外边那些看热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谁知美人竟柔柔一笑,用软萌甜美的嗓音问顾西:“丫头啊,你就不能长点记性?不过几年没见,真连表姐我都给忘啦?所以说啊,祖母才会放心不下,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啊。话说,表姐我何时遭人算计啦?外边那人……” 美人笑得别有深意。 顾西心思全部在美人身上,只管敷衍道:“对啊,不正是我表姐嘛,被人算计了,含恨而终,我们全家都……等等,表姐?” 顾西惊叫。 计划赶不上变化,顾西一下没了声,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美人,差点没夹着尾巴逃跑。 顾西的表姐在她记忆里就是个噩梦,都是当年在外祖家经历过的悲惨事例,一件好事都没有。 尤其是这个表姐为了让顾西学游泳,将才六岁不到的顾西丢进湖里的记忆。那时备受惊吓的顾西孤立无援,还被表姐威胁不好好学就把她种在湖里当花赏。 那一次,顾西非但没能学会游泳,还病了好些天。 再后来,为了让不愿练武的顾西加强体力,那个表姐还放狗追得顾西满山跑。 顾西记忆中所有的表姐形象——恶魔! 至于眼前这个…… “这位美人,乱认亲戚可不是什么好事呀。你可得想清楚啦,你真是我表姐?”顾西心噗噗直跳。 美人叹息一声,作西子捧心状,神情哀伤的说:“顾西表妹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待见表姐,难怪会编出那样的谎话来。表姐自认待妹妹不薄,妹妹怎么能……” 美人就这么哭了,梨花带雨的,特别养眼。 第八十四章 进京 陆陶然进来见状,真是幸灾乐祸得收不住笑,被顾西一个眼刀刮得背脊发凉。 谁知泪美人竟在这时候凉凉的警告顾西:“妹妹还是悠着点好,免得日后后悔莫及,怪表姐事先没跟你说。” 顾西再次受惊。她最怕这种明白告诉世人自己就是白莲花,把算计明晃晃挂在脸上的人了。 这位美人说话的方式跟陆陶然倒是像得很,都喜欢让人猜。 “你们俩人该不会是兄妹吧?”顾西自以为抓住了点什么。 美人闻言瞪大眼,无辜的看向陆陶然,眨巴眨巴再眨巴。她跟陆陶然真有相像之处? 陆陶然却急了眼,斥责顾西眼瞎,随便帮他认亲戚。“你之前还说本~公子看上她,怎么转眼又说她是本公子妹妹?”陆陶然示意美人让人关门。 门关上,陆陶然态度一变,在顾西还搞不清状况的时候跟美人寒暄起来。 陆陶然先是叫美人席姑娘,后即刻改口称她为温夫人。还让美人替他跟温侍卫问声好。 顾西更是云里雾里的,直到一个男子出现,才解了顾西的困惑。 来人跟温骏有点像,年岁大些,相貌堂堂,特别的硬朗英气,跟温骏的文气奶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人恭敬的拜见了陆陶然,便站到美人身边,柔柔的笑看着顾西。 “妹妹,见到表姐夫怎么不问候一声?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你不该失礼于人才是。”美人,也就是顾西的亲表姐,席氏的亲侄女席芯芫笑盈盈的介绍自己的夫君,“这是你表姐夫温腾,温骏大堂兄,是御前侍卫。” 那位表姐夫倒是随和得很,亲切的跟顾西打招呼,赞她:“果真是芫儿的亲表妹,胆识过人。” 他指的是顾西身陷青楼后的种种表现。 顾西对这位表姐夫印象很好,却不大想搭理表姐,遂问温腾:“表姐跟表姐夫是什么时候成的亲?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温腾露齿灿笑,看着席芯芫不说话。 席芯芫再次捧住胸口,示意温腾招呼陆陶然,让他们赶紧进屋说正事。而她,则拉了顾西去后院。 第二进院子正屋前的台阶上,席氏正在翘首企盼。 顾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伸手揉了揉,拉着席芯芫的袖子问:“我娘有孪生姐妹?” 席芯芫美目一翻,纤纤素手在顾西脑门上轻轻一拍,骂道:“都这么大了也没长进。你娘可是我们席家的独女,只有两个兄长跟一个弟弟,哪来的孪生姐妹。行啦,快进去见你家人吧,待会他们就该回牢房了。” 顾西捂着额头,嗅着席芯芫留下的香风,呆呆的问:“为什么还要回牢房?陆陶然那家伙说了,都出了牢房的人还要送回去,那是傻子的行为,自讨苦吃。” “陆……”席芯芫刚想问陆陶然是谁,然后她想起了跟顾西一道来的人,便改口道,“妹妹跟陆公子相处挺好?” 顾西摇头,说:“才不,那家伙跟我不是一类人。要不是他这次为顾家出了力,我都懒得理他。” 席芯芫对顾西的回答感到意外,她看着两人不仅相处得好,似乎还很合拍呢。 顾西可不管席芯芫是怎么想的,她现在已经三两步跨上台阶,跟席氏嘘寒问暖起来。 席氏把顾西里里外外的摸了一遍,还很不放心的想要把她往一旁的厢房拉去。 顾西知道席氏担心什么,当即保证道:“娘,我真没事,不信你问表姐。对啦,你们怎么会在这?”难道不是在府衙大牢里边么? 席氏悬着心把顾西往屋里带,嘴上说:“你表姐夫带人把我们全换了出来,说是有人要害我们。我们也是昨晚才知道你表姐他们早就到了城里,一直在暗中帮着我们呢。” 帮? 恕顾西眼瞎心也瞎,一点没发现温腾他们有帮到顾家,除了这一次。 “他们那么本事,为什么还要再送你们回牢房,继续让人假扮你们不就好了么?”顾西一点不想让家人回到那个危险重重的大牢。 席氏拍了顾西一下,并不回答她的话,很是关切的问起顾佑两兄弟的情况来。 顾西投给席氏一个让她放心的表情,回道:“那两个小家伙挺好的,就是受了点惊吓,得好好养养。”至于两人身上那点小伤,顾西觉得没必要多说。 席氏还是不放心,叨叨着要亲眼看看才能安心。 顾西无奈,指着外院方向说:“表姐夫本事得很,你让他想办法呗。对了,昨晚你们怎么没让表姐夫跟我们联系,我都担心死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蓝氏见到顾西进来之时松了一口气,谁知就听到她说了那个不吉利的字。 他们一家子才刚刚从死亡边缘回来,一点不想听到那个字。 顾西吐吐舌头,挨个问候了顾家长辈后,便耐心的回答他们的问题,将她经历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顾西说完自己的经历,顾家长辈们都不怎么开怀。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一个新的学制,为寒门学子们争取更公平的对待罢了,为何那些人就抵触成这样。 甚至不惜将顾家灭族。 经此一事,顾家老爷子突觉心累,跟顾史父子说:“进京后,待事情解决,咱们就自清归田,别掺和朝廷的事了,书院也交个朝廷吧。” 顾史也曾这么想过,当场就应了下来。倒是顾旭有些犹豫,说:“我们于农事之上没什么经验,只怕得吃好些苦头。” 顾西很是赞成顾老爷子,她本就有那种打算,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劝家人罢了。 只是刚刚顾老爷子说要进京是怎么回事? 蓝氏第一次知道顾西这么笨,遂嗔道:“我们家犯的可是通敌罪,得交由大理寺审理,大理寺在京城。” 好吧,顾西表示自己好像曾迷迷糊糊听陆陶然他们说过,只不过没放在心上罢了。 “也好,”她说,“难得进京一次,咱们得多带点银子,买些好东西回来。” 这边顾西跟家人见面其乐融融,那边焦急等候的温骏跟郑霆他们就不怎么好过了。 顾晟小可爱在顾西走后就一直蔫哒哒的,温骏一探他额头,发现他正在发热。 他赶紧让郑霆去请大夫。 结果大夫没来,他们却等来了总督府衙门的官兵。 第八十五章 斗智斗勇 比起被总督府官兵包围,更令温骏他们意外的是,贺铭竟被总督府的官兵押着,看着受伤不轻。 难不成是贺铭他们插手常明堂毒杀顾家的事暴露,贺铭被常明堂使反间计所擒? 不管是出于哪一种情况被抓,贺铭如今都帮不上忙,温骏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陆陶然。 “只怕指望不上,说不定隔壁也是常家的人。”郑霆并不乐观。 若真如郑霆所说,那么顾家就真的完了。 顾佑担忧的看着病中的弟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小声跟弟弟说:“你可得快点好起来,不然爹娘他们又得多操一份心。我们家的人现在可生不起病。” 也不知病中的顾晟有没有听到,反正他扁嘴翻了个身,又继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郑霆跟温骏站在院中,跟常总督府的官兵们僵持。他们的人手也不少,肯定能抵挡一阵。 常总督府的人态度也不是很强硬,他们的目的只在于找出顾家的人,并不想误伤任何人。 如今他们为了对付一个顾家,就已经自顾不暇,要是再闹出别的事,只怕原先的计划就得黄。 带队的钱师爷,还有常总督府侍卫长常亮,此时就特别和气的劝温骏跟郑霆。 常亮说:“两位公子也是大家出身,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顾家通敌叛国,是朝廷重犯,你们这般公然包庇窝藏叛逆,就没想过身在京中的亲族?” 这话,温骏或许还有所顾虑,郑霆是一点不忧心。 郑家跟常家站在同一阵线上,就算他做事再怎么出格,郑家的立场都不会被撼动分毫。只有他,会被郑家抛弃。 他问常亮:“这位大人因何认定顾家的人就是我们藏起来的?依本公子看来,一定是你们监守自盗,还嫁祸于人。” 温骏附和,“本公子看来也是。人都被关在他们府衙大牢里边,居然还来找我们这些书生讨人,想来是要找替罪羊。” 郑霆恍然大悟,赶紧问钱师爷顾家的人出了什么事。“该不会是被你们大人灭了口,你们怕没法跟皇上交代,所以找我们郑家垫背吧?”郑霆语气极其随意。 钱师爷精明的老鼠眼不停转悠,闻言只是歉意道:“两位公子误会了,我等前来,绝非针对两位公子,只是有线报说,曾在这间客栈见过顾家的人,我等才前来探个究竟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常亮的表现分明断定了人就在郑霆跟温骏手中,他也毫无顾忌的交代手下重点搜查温骏他们所在的住所。 郑霆不管常亮态度多么强硬,只管指挥人死死护着院子,问常亮可有搜寻令,贺铭又是为了什么会被他们捉拿? 钱师爷老神在在,抱手昂头,特别正气的说:“贺公子试图劫牢,被我们总督大人事先安插在牢中的人发觉,抓了个正形。” 闻言,郑霆无语的冲贺铭投去一个活该的眼神,追问道:“既然贺公子没劫成牢,那你们这是来抓什么人的” 常亮声音洪亮的说:“自然是顾家潜逃在外的人。” “谁?”温骏有些好奇,“顾家还有潜逃在外的人?” 这话,让常亮语结,一时没法回答,只得看向钱师爷。他不过是一个护院武夫,玩心眼没有那些文人顺溜。 钱师爷面不改色,依旧正气十足的说:“顾家不是有个潜逃在外的闺女顾西嘛,线人说曾在此地见过顾姑娘。” 这话倒是让郑霆跟温骏大感意外,温骏惊恐的问道:“不都说顾姑娘跟随敌国大将军之子逃往敌国了么,怎么会在此地出现?既然有人见过顾姑娘,那是否表示敌国奸细也还在这里?” 郑霆跟着起哄:“两位大人千万别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赶紧抓奸细去,好立功升官。敌国大将之子呢,多好的人质呀。” 才说完这话,郑霆就后悔了,转头问温骏:“要不咱们也帮忙抓奸细?反正就在客栈里边,咱们的人正好就在客栈里边,只要比他们早一步抓到人就成。” “好主意,”温骏赞许的点头,“说动就动,千万别落于人后。咱们的地盘,自然咱们先说了算。” 说完,温骏便让人分工行动。绝大多数的人守着院子,跟钱师爷带来的人对峙。剩下的人挨个院子去搜查,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全抓到他们院里来。 钱师爷不动如山,小眼睛觑了常亮一眼,就背手进了温骏他们的小院,也不管郑霆他们允许与否。 钱师爷一动,接收到眼神的常亮也命人动手。 温骏跟郑霆热情的招呼钱师爷进屋,也不管外边刀剑相向。他们此刻只想着,只要钱师爷进了屋,最后是死是活,又是怎么死的,那可就由不得钱师爷啦。 再就是,贺铭刚刚向他们传递了求救信号,他们总得闹出点事来,才好让贺铭趁乱脱身。 外边混乱一起,最为担心的应该是身在屋内的顾佑兄弟啦。顾晟尚且病着,没有自主意识。顾佑就更是惊恐。 他深怕顾晟在病着的时候再被人给伤着。 正在顾佑惊惧不已之时,不知打哪儿来了两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扛了两兄弟就走,不给顾佑任何求救的机会。 顾佑兄弟才被扛出那间屋子,钱师爷就大步流星进来,滑溜溜的眼珠子不断的四处张望,以期能看到他想找的人。 然钱师爷终是失望了,屋内空无一人。 随后进来的温骏跟郑霆也大为吃惊,看着莫名其妙空了的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那俩小子趁机藏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只要那两小子不在屋内,温骏跟郑霆就能站得住理,毫无顾忌的跟钱师爷他们讨价还价。 “师爷且先坐着喝杯茶,待我们的人抓到了敌国奸细,这就跟师爷去你们总督府邀功。”温骏谦和的请钱师爷坐下。 郑霆霸气的让人上茶,他则坐到上首的位置,自然的问钱师爷:“不知顾家的人在监牢可还安好?之前我们听人说,总督大人要让顾家的人在牢中自戕谢罪,不知总督大人心愿可否达成?” 贺铭栽了,那顾家的人岂不是早被人给动了手脚,如今是否安好是温骏跟郑霆最为关心的事。 钱师爷竖耳听外边的动静,暗自观察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闻言只含糊道:“总督大人怎会那样做,两位公子怕是被人利用了。” 才说完,钱师爷就发现了顾晟小可爱遗留在小榻之上的外衣,遂不着痕迹起身,假装参观屋子,自然而然的走到了小榻边上,将小外衣拎起来。 “两位公子带了家眷来?瞧着小衣,看着像五六岁男孩的衣裳。”至于上边的血迹,钱师爷假意不知。 第八十六章 意料之外的事 这就很尴尬了。 温骏看着那明显带了血迹、破损严重的小外衣,特别的想装失忆。 倒是郑霆镇静得很,倒打一耙,指着小血衣叫到:“钱师爷这是想嫁祸郑家跟温家?那小衣裳分明是钱师爷从自己身上掏出来的。常家这是打算把郑家跟温家一齐收拾啦?” 才安排好人手进来的常亮闻言,咋呼着嚷道:“两位公子不必再狡辩,我们师爷绝非那种人。两位公子还是赶紧交代那件小衣裳的来处吧。” 温骏耸耸肩,往椅背上一靠,浑不在意的看着站在小榻边上的钱师爷,示意郑霆继续。 那家伙往时很少说话,也不怎么关心外界的事。有时,温骏都怀疑郑霆是个哑巴。 郑霆却不愿过多表现,跟以往大相径庭的表现,只会让人更加怀疑。他也学温骏,安逸的坐着,只是挑衅的看向常亮。 温骏跟郑霆表现得如此冷静,钱师爷跟常亮倒有些慌了。 他们没当场抓住顾佑兄弟,也就意味着温骏他们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会让他们轻易搜出那两人来。 那么这件小衣又是怎么回事,该不是这两人设下的陷阱吧? 钱师爷跟常亮交换了个眼神,也跟着找位置坐下。这件事一个弄不好,反而害了总督大人。 钱师爷离了那小榻,温骏反而瞪大了双眼。他看到了那两双被遗忘在榻下的小鞋子。 他忙不动声色的看向郑霆,无声的询问:“那两小子没穿鞋子走?”他以为顾佑兄弟听到动静后藏了起来。 郑霆挑眉,无声回到:“不知。” 那边常亮也发现了鞋子,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求助钱师爷。 钱师爷收到暗示,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常亮是让他先开口,便道:“两位公子不必这般剑拔弩张,我等也是为了追捕叛国重犯而来,绝非针对两位公子,更没有针对温家郑家的意思。既然两位公子还没得到消息,那我等自己搜查便是,还请两位公子不要横插一手。” 常亮眼角狠狠的抽了抽,明白钱师爷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两位公子既不愿蹚这趟浑水,还请不要在屋中放置让人误会的物件。之前的小衣暂且不提,那两双鞋又是怎么回事?” 那两双鞋可是府衙大牢配置的鞋子,外界的人绝不会穿。那鞋子其实就是一层粗布缝制的船型鞋子样式,鞋底也是一层,根本就不是能外穿的鞋子。 郑霆眼神有些闪烁。他在编谎话这事上不怎么拿手。刚刚之所以先发制人,说实话他还真以为是钱师爷栽赃。 他们常家栽赃他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却不想那件小衣还真是顾晟兄弟遗留的,包括那两双鞋子。 温骏一看郑霆那明显不耐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法再忽悠人,只好亲自上阵,狐疑的看着常亮跟钱师爷,问:“真不是钱师爷趁机放那的?我们二人之前在名花楼看了好大一场戏,误了回书院的时辰才到这投宿,根本没听说有重犯越狱呀?” 顾佑兄弟被人私自带出大牢,送去名花楼这事,要是被外界知晓,那后果可想而知。 钱师爷敢这么大张旗鼓带人来搜查,不过是打着抓捕顾西跟敌国奸细的旗号,为此这两双鞋跟那件小衣还真不能作为罪证。 温骏跟郑霆若是坚持装傻,死不承认,那么钱师爷也拿他们没办法。 至于外边的打斗,跟负伤被捆绑着的贺铭,就不是他们该担心的事了。贺铭那家伙绝不可能轻易被抓,他那样乖巧,一定有猫腻。 至于跟顾西前去隔壁院子捣乱的陆陶然,他们就更不用担心啦。人家是皇子,是先帝亲封的王爷,还是常家那一路人的领袖。 有陆陶然在,顾西的安危不成问题。就怕陆陶然是为了引蛇出洞而演的戏。 这边温骏跟郑霆正跟人斗智斗勇。隔壁院子里,温腾跟陆陶然也在过招。 温腾无法信任这位一直被外界传得极其不堪的六皇子,陆陶然也想探问温腾的来意。 两个人都是城府极深之人,过了数十招都没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换了话题。 温腾问陆陶然为何来邕州府。 陆陶然笑得意味深长,说:“朝堂上每天吵吵闹闹的,本王烦得很,就想出来走走。这不,最近麓水书院热闹,本王便来了。” 温腾呵呵一笑,不解的问:“王爷先是嫌弃朝堂吵闹,结果一转身就来书院凑热闹,不知王爷是喜欢凑热闹呢,还是嫌弃朝堂太乱呢?” 陆陶然,不,是叶夕潮端起茶杯,笑道:“自然是喜欢凑热闹的,却不喜欢朝堂上那些老不羞勾心斗角。书院里都是潮气蓬勃的少年人,本王很喜欢。” 温腾再次哈哈大笑,道:“王爷自己就是个少年人,自然喜欢跟少年人在一起。既然王爷喜欢,不若帮书院恢复正常秩序吧。” 这些日子书院真是乱了套,学子不好好上课,先生也没了心思授学。 叶夕潮理所当然的点头,说:“书院的事就不劳温侍卫费心了,温侍卫只管照顾好顾家,让他们安全抵达京城,护好他们周全就成。” 当下,两人达成共识,都不再探问对方的目的。 后院,跟家人续了旧,刚想回隔壁照顾两个弟弟的顾西听到打斗之声。她赶紧凑到墙根倾听,不想差点被从天而降的人砸个正着。 看着凭空出现的人,跟那两人怀中的顾佑兄弟,顾西只有一个想法,这些人若还不算高手,那小说中能飞檐走壁,隔空伤人的武功还真存在。 她很自觉的伸手抱了顾晟,不敢去看那些人的嘴脸,害怕那些人一个想不开灭了她。 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同样听到动静的叶夕潮跟着温腾出来,见到顾晟兄弟也大吃一惊,赶紧问出了什么事。 离顾西最近的人回到:“总督府的人押着贺公子去了客栈,说是抓捕潜逃在外的顾姑娘,已经跟温二公子他们对上。” “贺铭被抓?”顾西震惊不已。 贺铭那家伙是轻易被抓之人。 同样震惊的还有叶夕潮跟温腾。他们只是在疑惑贺铭玩的什么把戏,却不认为贺铭是真被抓。 贺铭是真的被抓了么? 事实上贺铭确实被总督府的人抓了个正着,以至于一时不敢私自脱身,就怕坏了整部计划。 可是他没想到,原先应该是计划一部分的顾佑兄弟却没了踪影,这意料之外的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样一来,他的计划该怎么进行下去呀? 既然计划有变,那他也只能随机应变,趁双方人动手的时候,他找了个机会脱身,跟潜伏的人接头变更了计划进程后,这才大摇大摆的进了郑霆他们所在的屋子。 第八十七章 惊不惊喜 隔壁院子,接到顾佑兄弟的顾西也见到了贺铭的人。他被温腾的人钳制,正带往这边来。 她赶紧去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求救道:“顾姑娘快让他们住手,我是来为少主子传话的。少主子需要你们帮忙,不然这件事没法收场啊。” 顾西让温腾放人,然后一行人进屋,进行下一步磋商。 客栈里,常亮大呼人进来收拾贺铭。 贺铭笑得不可一世,坐到郑霆另一边,呲着牙揉自己的下巴,抱怨道:“那些人真不会挑地方,本公子好好一张脸都被他们打废了。” 郑霆白了贺铭一眼,问他:“外边怎么样啦?” 贺铭摊手摊脚靠在椅背,一边享用郑霆的热茶,一边含糊答道:“总得给总督府留点面子,不能让他们太难看。对了,钱师爷跟常护院这是来抓什么人的?追捕逃犯不应该是知府衙门的捕快该干的事么?” 常亮性子急,脾气暴,直接站起来嚷道:“贺铭,你小子劫囚不成反被擒,现在这是公然跟朝廷做对啦?” “劫囚?”贺铭夸张的反问,“本公子当时是怎么跟你们说的?难不成钱师爷跟常护院老成这样,竟聋得听不见本公子的话?” 温骏接茬:“总督府的护院跟师爷竟然出现在知府衙门的大牢,难道知府大牢是总督府的后院?” 这话说得有点重。哪怕是一府总督,也不能横加干涉地方官员办事,插手地方政务。 总督指责虽是一州一府职能最大的官位,但其作用只在督导。 像常家这样,把知府大牢当做自家后花园的行为,若被人弹劾弄不好是要吃大亏的。 常家近些年树敌不少,要是被人弹劾在驻地称霸,那后果可想而知。 常亮有些慌。他没有功名在身,不过是个私人护院,这样掺和官府的事,确实会给常家招祸。 他一急就忘了钱师爷之前交代的话,跳脚大骂:“贺铭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居然敢诬赖我们总督大人。明明是你劫囚被围,府衙人手不够才跟总督府借的人手。” “借人手?跟总督府?”郑霆大感意外,不解的问。“知府衙门要借人手,不该去跟郡守府借么?郡守总管邕州府驻军,知府衙门不应该借兵么?况且郡守府就在知府衙门对街,比总督府近多了。” 常亮作茧自缚,没法再辩驳。 钱师爷见状叹息,语重心长道:“几位公子别嫌老夫多事,这件事可不是几位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顾家的事,那是朝廷大事,你们几位没有官职在身,还是少插手为好。这事老夫就不上报总督大人,贺公子的事衙门也不会追究,也请几位公子不要再横加干涉总督府的事。” 这是打算双方妥协,互不干涉。 贺铭眼皮一掀,特别不快的问道:“钱师爷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真以为本公子劫囚?钱师爷莫不是忘了,那监牢里边根本没有一个顾家的人。本公子之所以会潜进大牢,就是为了将那想要冲顾家动手脚的人揪出来,结果本公子只等到了师爷跟常护院,还好酒好菜的招待那些替换了顾家的人。本公子很想知道,顾家的人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当真?” “真有这种事?” 郑霆跟温骏异口同声问道。 贺铭闲闲的瞟了眼神有些飘忽的钱师爷,还有已经进入戒备状态的常亮,期待的对钱师爷道:“还请师爷告知我们一声,顾家的人如今可安好?要知道私自转移朝廷重犯是得先上告朝廷的。” 这事,钱师爷还真没法自圆其说。顾家的人确实是总督府给换走的,顾佑兄弟更是被他们私下交给了名花楼。 然让他就这么噤声,钱师爷也是不甘的,只得硬着头皮道:“几位公子这么问,莫不是你们换的人吧?老夫还是那句话,这事可是大事儿,几位公子还是少插手为妙。若人真是你们换走的,还是赶紧送回牢房去吧,免得钦差大臣到来之时动怒,将你们一并给抓了。”他还不知道顾家的人已经不在常明堂手中。 得,这是硬将所有的事都安到他们几人身上来了。 郑霆虽没出声,但他最喜欢暗地里动手。 温骏看似吊儿郎当,却不是什么善茬。 贺铭作为骁勇大将军府的后人,那可不是白叫的。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特别大气的让钱师爷等人搜查客栈。贺铭还说:“二位应该知道本公子手中有皇上御旨,若真要插手这事也不无可能。既然两位坚信人是本公子换的,那就请自便。若是搜不到人,你们也没有证据,那后果你们可得担好咯。” 两个无权插手顾家一案的人,却在这里质问完全有权利接手这件案子的人,这场对弈本无需继续。 然贺铭他们需要一个名分,一个迫使常家不再插手顾家一案的名分。 就这样,钱师爷跟常亮再次进退维谷,看着已经停止了打斗的人手难以抉择。 贺铭一方的人已经退出了客栈,如今整间客栈里边只剩都总督府的人,是动手还是灰溜溜撤退,这是个难题。 贺铭三人闲适的站在屋檐下,等钱师爷做决定。 不知是钱师爷他们的求生意志过于强烈呢,还是事情的进展就是这么巧。钱师爷还没做出抉择,就有人来报,说是顾家的人全在府衙牢房里。 “当真?一个不少?”钱师爷意外。 常亮大嗓门特别高亢:“那俩小杂种也在牢里?” 俩小杂种? 靠墙偷听的顾西表示自己记仇,超记仇。 骑在墙头上的陆陶然眼神也很玩味,期待的看着面色不善的顾西。他想,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只怕出不了客栈的门。 真不是陆陶然多想,顾西确实有这个打算。她冲温腾刚刚派给她的两个人招了招手,跟他们耳语几句后,便悄咪咪的从墙下的狗洞钻到了隔壁客栈。 陆陶然好奇心被勾起,也悄咪咪的跟了过去。 那边,常亮很是失望。因为顾佑兄弟并没跟顾家的人一同被送回牢房。那样一来,他们还是得提心吊胆。 顾西趁常亮心不在焉之时,在两个高手的帮助之下飞到了他跟前,正面赏了常亮一大锤子。 “惊不惊喜啊?”顾西问连声惊呼的钱师爷。 第八十八章 意不意外 钱师爷确实特别的惊喜,顾西的出现救了他们这些人。当下他也不管常亮是否还活着,直接叫人抓顾西。 顾西若真全力一锤子过去,那人还能活着就奇怪了。顾西并不想在这当口闹出人命,因此下手比较轻,至于人还能不能清醒,那可不是她能预料的。 她只知道那一锤子足以让常亮今后再也不能说话就够了。 动完手就跑一向是顾西最擅长的事。不过在逃跑之前,她还不忘给那个喜出望外的钱师爷一剪刀,直接将那老家伙半边下巴都剪了。 这下,两个下命令的人都不能发出指令,钱师爷他们带来的人就乱了方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顾西临走前特别无辜的解释:“那什么,我不过是想敲掉那满嘴喷粪走狗的一嘴牙,谁知一时没留神。还有,那老胡子的胡子这么乱这么脏,我看不过眼就想帮忙修一修,结果……” “结果手劲一时没控制好。”陆陶然笑眯眯的从外走进来。 贺铭跟温骏郑霆赶紧上前待命。这种时候就需要陆陶然这样的主事人。只不知这个主事人会站在哪一方。 陆陶然全然不在意贺铭三人的注目,进了门后就命人将钱师爷带来的人全绑了,送去总督衙门讨说法。 至于负伤的钱师爷跟常亮自然也被清理。 顾西趁机脱身,回到隔壁院子舒畅大笑,惹得正在惬意赏花的美人席芯芫大为光火。 她怒指顾西,骂道:“没出息,不过是打了两条狗,瞧把你能的。” 顾西坐到席芯芫的位子上,端起菊花酒一口闷下,这才说:“你们都别骂狗,狗又没错,错的是养狗的人。我们要同情狗,杀狗的时候干脆些,好让他们能尽早投生到好人家。” 席芯芫闻言吃吃的笑,坐到顾西对面命人蒸螃蟹来,她自己却不吃,只管看顾西啃咬。 几年不见,席芯芫觉得自己得重新认识这个表妹。至于被送回大牢的顾家长辈们,她是一点不担心的。 客栈里,贺铭被赶到的常先生强硬的按在床上,先是狠狠的搓了他下巴一顿,后又给他左边胳膊上了绷带,再给他后腰敷上膏药,让他把双足泡在药水里,常先生这才背着手出去。 他还得到隔壁去为顾西姐弟诊治。 知府衙门大牢里,连青松看着突然出现的顾家人,满脑子的疑问不知找谁问,只得在过道里来回走动。 常总督在牢房里审问顾家人,虽然不敢对顾家的人动手,但他嘴上一点不留情。 顾史父子护着两老跟两个女人,笔直的挡在常总督跟前,对常总督的问话不置一词,只当是牢中蚊蝇再叫。 常总督常明堂气极,却没法治罪顾家的人,只得放狠话:“你们不说也没关系,反正都是死罪,迟点早些没什么区别,就擎等着满门抄斩吧。” 说完,常明堂拂袖而去,留顾家人在牢中苦恼。 顾家可不止这点人,顾老二顾沄一家子若是遭人毒手,那该如何是好。 还有那些才踏上回乡之路不久的族人,他们该怎么跟族人交代才好。 至于老三顾超,他们昨夜匆匆见了一面,连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上。好在他们这一路上京,是由顾超全权负责,不怕没机会跟他交谈。 只是顾西姐弟三人是个问题。即便温腾让他们不要担心,定会护得三姐弟周全,他们依然挂心。 连青松送常明堂出了大牢,刚想返回去问一问顾家的人,谁知陆陶然他们就到了。 他们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接管知府衙门大牢,好保顾家人周全。 这样一来,原本的牢头跟狱卒就只能休假回家。总督府安插在大牢的人就没了作用。 与此同时,远在外地的顾沄一家也等来了官府的人。顾沄早一步得了消息做好了安排,唐氏拿了他亲手写的休书,已经被唐家的人接走。 至于顾冕兄妹只能跟顾沄走。他们得在这个县衙大牢里等顾史他们进京路过时汇合,才能一起上京。 原本这是件特别正常的事,没成想顾沄三父子被关押当晚就出了事。 原先该关押顾沄父子三人的牢房无故失火,待得火被扑灭,那间房里的人都被烧成了黑炭。 所幸大火没波及周边的牢房,别的在押人员不过是被烟呛到罢了。 被那样滚烫的烟气呛到也不是小事,有些人被灼伤了声带,从此成了公鸭嗓子。 这场火来势诡异,当地县令不敢小觑,赶紧命人给身在邕州城玩微服私访的钦差大人传信。 这位县令有点小聪明,没让狱卒将实情外传,只让那些人将顾沄一家所处的牢房失火之事透露出去。 谁知一晚上不到,外边的人都在传顾沄一家命丧县衙大牢。 县令大人顺藤摸瓜,还真将放火的人给抓了。那人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他的小舅子跟他最为器重的牢头。 为此,县令大人只能引咎辞官,亲自绑了那两人赶往邕州府。 邕州府城里,陆陶然,也就是叶夕潮才接管了顾家的事之后,又全权交给贺铭跟郑霆。 而他,则带着温骏满城跑,仍然顶着陆无期侄子的名头。 其实他本就是陆无期的外甥,之所以冒用陆陶然的身份,不过是不想跟外人过多解释罢了。 中秋佳节刚过,就算南面再怎么温暖,此时该红的枫叶,该黄的杏叶也都相继变色,正是进山打猎的好时节。 叶夕潮带着温骏采购进山的必需品,兴致勃勃的跟他商量进山的时间还有方向。 温骏很无奈,没心情跟叶夕潮胡闹,却没法违抗他的命令,只能认命的跟在他身后。 正在温骏感叹叶夕潮调皮之时,那位引咎辞官,前来找钦差领罪的县令出现在他俩面前,跪下大喊:“拜见钦差大人。” 温骏惊呆。 叶夕潮尴尬大笑,拍了拍温骏的肩膀,问:“是不是很意外?” 温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苦着脸问:“王爷这是玩上瘾啦?”先是冒充陆无期的侄子,现在竟然变成了钦差。 叶夕潮让那位县令起身,问他:“本王可没让人知晓本王是钦差,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爷,”那位县令黑着脸说,“本县令上任前一天进宫,王爷就在御书房,还同一天出的京城,王爷莫不是忘了咱们曾结伴走了一段路?” 额 这还真是意外,叶夕潮讪笑。 第八十九章 朝代历史 叶夕潮记起跟前这个人,正是那个自请外放高中三元的状元郎,遂问他来意何为。 县令抹了一把汗,大胆凑近叶夕潮小声道:“本县令是送顾沄父子三人而来。” 叶夕潮不解的问:“为何要送来,我们上京也要经过全林县。”直接等在那不就好啦。 那县令一听就知道送信的人遇上了麻烦,赶紧将全林县发生的事给说了,末了再次跪下请罪。 “起来吧,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只管回去好好治下,那些事本王派人替你善后。”叶夕潮不耐烦的挥手。 他还得进山打猎,没空管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 温骏觉得自己就是个免费的劳工,先是借了纸笔将县令的话全录了,又得给叶夕潮跑腿,将顾沄跟那几个纵火的人送到府衙。 至于接着还得跟叶夕潮进山的事,他就当是去游山啦。 这边身为钦差的叶夕潮放着正事不管,一意想要进山狩猎,还真让暗中跟着小县令而来的人大惑不解。 常明堂得到消息后,震惊之余更是气得发狂,狠砸书房的东西之后,便去了修建在总督府小花园底下的暗牢,在那发泄了一通这才洗漱歇下。 总督府灯息之后,聚在温腾书房的人这才满意的笑了。 席芯芫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顾西,好心的告诉她:“总督大人这是在放诱饵,想引我们上当呢。放心,他的底子我们早摸透,现在就看他接下来演哪一出戏就成。” 顾西依然听不大明白,转头去看贺铭。这家伙被常先生狠狠折腾了一番,模样瞧着有些可笑,有损他往日的硬朗形象。 贺铭也很不爽,但他不敢违抗抗常先生呀。诚如常先生所言,他还年轻,没娶亲呢,要是留下一身的暗伤,那不是自毁终身嘛。 他很无奈,只能忽略顾西那揶揄的眼神,更为明白的解释道:“常总督在邕州扎根好几年,他的手伸得多远无从知晓。你们家的事,就足以证明常家势力不容小觑。尤其是那些通敌信笺,上边的敌国官员印鉴全是真的。” “常家通敌?”顾西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温腾等人全都摇头,贺铭给了顾西一个愚蠢的眼神之后,这才说:“这种事很难确定。常家应该不会糊涂到通敌,但他们跟敌国有联系却是事实。我们现在只想弄清楚常家想干嘛。” 顾西还给贺铭一个白痴的眼神,说:“还能干嘛,不就是为了除去我们顾家呗。我们顾家不就是管理了一个小书院,并顺应皇上的意改革学制嘛。顾家就是颗小棋子,我怎么觉得常家把我们当成了主事者。” 可不正是主事者嘛。 这话,温腾夫妇不敢说,贺铭则觉得没必要跟顾西解释。 于是,顾西就傻乎乎的更是想不通,将一切归结于常家的人都是精神病。 她最想不通的是:“为何常家的人一定要将我们顾家跟敌国扯上关系?敌国是哪个国家,地处何方?” 这下温腾倒是很愿意解释。他指着邕州府南面,说:“南面临海的一个国家,之前曾是新南王朝的一部分,前朝王族从都城出逃,占据了那一带与叶氏王朝对立,建立了泰越新国,沿用的旧国历。泰越新国的国姓是顾姓。” 顾西没把温腾最后那句话放在心上,反而关心叶氏为何不把前王族歼灭。 “前王族姓宁,顾氏是外戚。宁氏在跟叶氏斗争的过程中损伤过重,只得由当时的皇太后顾氏娘家,也就是宁氏王族的大军统帅顾家接管了王权。是顾氏建立的泰越新国。不过泰越新国的官员,以及所沿用的国历跟律法全都是宁氏王族之前定制的。若是宁氏一开始就肯将一切都交给顾氏,那么就没现在的叶氏王朝什么事了。”席芯芫懒懒的说。 席芯芫最后一句话听得温腾跟贺铭都出了一身冷汗,温腾冷声呵斥席芯芫:“祸从口出,等着抓我们把柄的大有人在,芫儿就不能为我们还没出世的孩子多想想么?” 然后顾西又没抓住温腾夫妻话中的重点,直接恭喜起这对夫妇来。她还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劝席芯芫回京养胎。 席芯芫给了温腾、贺铭一个就是如此的眼神,挖苦贺铭:“你若是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那家伙心眼大的没边,肯定没发觉你的心思,今后该怎么对你还怎么待你。” 贺铭苦笑,赶紧转移话题,问顾西为什么想不到顾家跟泰越新国皇室的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呀,天下姓顾的多了去,难不成都是泰越新国王室的亲戚呀。”顾西觉得自己想不到理所当然。 好吧,这事还是别追究的好,免得顾西恼羞成怒。 贺铭接着说:“你们这一族,跟前朝太后系出同一血脉,只不过你曾太祖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出,便淡出了顾氏,到这南面当了个教书匠。” 事情到这无需再解释,顾西也能想到其中的关窍。那些人是想借用顾家跟敌国王室的关系,把顾家一网打尽。 既然顾家都跟狗屁王族扯上了关系,那么宁家是否就是那个前朝宁氏的后人呢。 温腾摇头,说:“那倒不是。你们书院的宁家世代都生活在邕州府,算是个耕读世家。前朝宁氏退出新南王朝后,书院的宁氏先祖才壮大了如今的宁氏一族,成了历任帝王指定的帝师人选。” 这才对嘛。顾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感觉自己被淋了好大的一盆狗血。 “所以你们让我知道这些事是想干嘛?”顾西听得云里雾里的。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最后由席芯芫出面,告诉顾西:“我们猜测常家能跟敌国联系,必定是发现了潜伏在邕州城里的敌国之人。极有可能是那个大将军之子,就活动在书院周边。” 如若不然,常永林就算是再混账,也未必能编出顾西跟敌国之人私奔的戏码来。 “所以你们怀疑那些人就藏在总督府,或是被总督府藏了起来?你们究竟想让我干嘛?”顾西还是想不通。 贺铭清了清嗓子,说:“想让你配合揪出敌国奸细,顺便为你们顾家洗清嫌疑。” 顾西这才明白过来。 “你们是想让我去当诱饵引蛇出洞,然后顺藤摸瓜,抓住真正的奸细么?”顾西把整个书院的学子都想了个遍,也没瞧出谁是奸细。 “聪明!”温腾温和的赞赏。 “难得动了回脑子。”席芯芫媚眼如丝道。 贺铭说:“敌国应该是想借用顾家在学子圈子里的影响力,鼓动学子暴乱,好转移朝廷的注意力,好趁势进犯新南王朝。” 顾西问:“你们怀疑谁?” 第九十章 默契 若真能将奸细揪出来,还能证明人是常家庇护的,那么常家才是真正的通敌之人。 这样一来顾家就能摆脱嫌疑,还解决掉了一大强敌。只要顾家从此归隐,那么就不会再受人利用了吧。 只是事情想得是好,却不想过程是那样的艰难。 顾西现在还不知她今后得经历多少风雨,但眼前之事一定要解决的。 想要引蛇出洞,就得制定个完美的计划。首先顾西出场是必要的。所有的顾家人员,只有她一人至今下落不明。 顾西出场又不能随意,免得还没跟敌国的人接洽,就被官府的人拿了,岂不是白费力气嘛。 再就是接洽到人后,顾西该怎么将人引到指定的地点,并套出来人跟常家的联系。 最后嘛,自然是要把人抓住。 问题是顾西并不想将那所谓的奸细抓了。给顾家留一条退路没什么不好的。 她自问穿越以来,对这个所谓的新南王朝没多好的印象,每天活在被人利用跟算计之中。 若是能逃离新南王朝,她是一百个愿意。就怕顾家长辈们不答应。 其实顾西最担心的是,顾家就算真去了泰越新国,隐于市井,也难以摆脱遭人利用的命运。 越是这么想,顾西就越是拿不定主意。 不管顾西怎么想的,她总得先答应了眼前的事,跟温腾他们合计,先把人找出来再说。 当晚,顾西跟敌国大将之子出现在邕州府城,与抓捕他们的钱师爷等人斗了一场,把钱师爷下巴废掉,还把总督府护院长打成重伤的消息就传遍了邕州。 那之后,不断有人到府衙提供线索,说是在哪哪哪见过顾西。 顾西则是淡定的待在席芯芫身边,每天除了陪两个弟弟谈心玩耍,就是跟席芯芫逗心眼。 虽说顾西每次都没能在席芯芫身上占便宜,奈何她拳头硬,死猪不怕开水烫,席芯芫就算占了上风也没什么成就感。 贺铭也认命的在这里养伤,却碍于席芯芫的身份没能进后院,跟顾西自然没多少机会相处。 难得两人在院中相遇,却总因各种莫名其妙的小事不欢而散。 说是不欢而散,那是外人的想法。其实顾西跟贺铭倒是觉得他们相处得不错,每次都相谈甚欢。 比如现在。 顾西看着不知好歹拦在自己跟前的贺铭,就特别友好的问道:“贺公子怎么有脸赖在人家家中不走呀,人家宁姑娘在书院久等不到你,该担心了吧。” 贺铭也特别友好的回到:“你没事吃什么味呀,我人就在你跟前,每天为了见你一面不知多费心,你就不能不提宁姑娘吗?人家宁姑娘已经跟山长启程进京了。” “原来如此啊!”顾西了然点头,“那你岂不是心急得很,要不要我跟常老先生说个情,让他放了你走,好赶上人家宁陵。” 贺铭笑眯眯的不说话,却把顾西堵回原先的位置,不让顾西绕行。 他在顾西爆发之前开口,问她:“你是不是不想跟敌国的人闹掰?” 他观察顾西两天,终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来。顾西,怕是想要为多灾多难的顾家找退路呀。 至于这么大的事为何由顾西一人决定,贺铭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顾西抱有这样的想法,还很可能会破坏他们的所有计划。 顾西也没想隐瞒贺铭,直截了当的说:“顾家这样尴尬的身份,只怕是到了泰越新国也不得安宁,我最想找个无人小岛躲着,跟家人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不过佑弟他们长大了还得成亲生子,这是个问题。” 贺铭闻言,不得不提醒顾西:“你们一家人现在都是奴籍,只怕没法过上自在的日子。要是皇上一个不高兴,真把你们给弃了,那你们只有居于人下的命,哪来的隐居避世可言。” 好吧,是最近日子过得太精彩,顾西都忘了自己一家的身份了。 奴才呢,自然是主人让干嘛干嘛,不能随自己心意做事。 “这该死的奴籍,真不知是谁给出的馊主意,还不如一开始就被下狱服刑来得实在。”顾西恨死了这个封建社会的奴役制度啦。 奴才,是真的生死不由人呀,全凭主子喜好。没有自由身,也就没有户籍,到哪都不好过,说不定还会被驱逐打杀。 贺铭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心想要不是把你们一家贬为奴才,你们早在服劳役的时候被人害死一百遍啊一百遍。 顾西是真不知道。她只想知道出主意的人是谁,万一日后遇上,她总得感谢那人一二才是。 贺铭一看顾西那神情,就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赶紧转移话题,问她是否做好当诱饵的准备。 “我还有的选择么?你们就说我该怎么做吧。不过是被人操控的奴才,我自当听令行事。” 贺铭不忍看顾西这么消极,便说:“你大可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只要不违背上头的命令就成。要不我先去帮你探探?” 顾西白眼一翻,问:“就你这样的?就你这身份?只怕你才见到人,你这小命也没了。” 贺铭很无奈,心想顾西出面也不一定成事,毕竟顾西是他们几人从名花楼带走的,想必那些人也都知道顾西跟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我跟你一起去。”贺铭下定决心。 “别”顾西赶紧阻止,“你去肯定要坏事。你也知道我要跟那些人谈些什么,你要是在场,他们还能信了我?” 贺铭急了,问:“你还真有那打算?就不怕被两国都舍弃,彻底变成废棋?” 顾西鼻子一皱,脑瓜一仰,强硬道:“我们家的事你少管,还是好好当你的少主子去的好,要是闲得慌就回边疆找你爹去。” 说完,顾西转身就走。 当晚,顾西哄了两个弟弟睡下,就捡起自己的小包袱,偷偷的摸了出去。她坚信出其不意的效果更好。 钻狗洞的顾西却没料到有人早已洞悉了她的想法。 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贺铭,顾西有些苦恼。她很想说,默契这种东西要是出现的时机不对,那就是负累。 第九十一章 过家家 顾西对早已经等在狗洞这边的贺铭很是不满,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决定等出了客栈再计较。 至于温腾夫妇是否知晓她要单独行动,那就不是顾西该考虑的事了。 若温腾他们不愿她私下行动,总会找机会阻止她。她现在算是走一步是一步,只要家人没有危险就成。 她倒要看看那个所谓的敌国大将军之子是谁,竟能忍受人传出与她私奔的谣言。 见顾西没直接赶自己,贺铭很是高兴了一把,屁颠颠的跟在她身后,挥退跟来的人出了客栈。 出了客栈就是街尾,稍稍往外走,就是相对荒凉的地带。顾西带着贺铭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停下,质问他这是何意。 贺铭讨好的笑道:“跟着你,免得你干傻事。” 顾西抱着手臂靠在树干上,问:“就你这样的,还能阻止得了我?” 贺铭把挂在脖子上胳膊的绷带解开,很是随意的甩了甩手,在顾西跟前上蹿下跳一番后,这才得意的说:“就算受伤,我也比你厉害。” “你倒是厉害了,就怕活不过今晚。你深怕那些人对送到嘴边的鸭子下不去嘴,就算带着伤也要跟定了我对不对?”顾西可不认为那些人会轻易放过贺铭。 尤其是在得知那些人跟常家有接触后。 常明堂父子肯定恨死了贺铭,却不好跟贺家闹翻,如今有机会借刀杀人。他们怎能放弃。 贺铭单手撑在顾西脑袋上方,俯视顾西:“那你是让我跟着呢,还是赶我回去呢?” 夜色昏暗,加之两人找的这地背光,顾西看不清贺铭的神情,却能感受他鼻尖的气息喷在自己额上的温度。 贺铭身上有种清爽的气味,一种能让人舒心的味道。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四周安静如斯,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许是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彼此都能听清楚对方的呼吸声跟心跳声,气氛一度很暧昧。 嗅着贺铭身上特有的清爽味道,听着贺铭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贺铭温热的鼻息,顾西感觉自己心跳漏了半拍,气息开始不稳,心跳莫名加快。 为了掩饰自己的反常,顾西干哑着嗓子反问:“我还有的选择么?不管我怎么做,你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闻言,贺铭呵呵一笑,低沉的嗓音自脑袋前上方传来,清晰的传到顾西耳中,惹得她不自觉昂起脑袋,却装进贺铭闪亮的双眸。 即便是夜间,还是背光的状态,贺铭那双眼睛依然亮得惊人,侵略性十足的锁定顾西。 见顾西抬头,贺铭恶意的将脑袋沉得更低,邪气的说:“你这么了解我,我是不是该给你点奖励?难得咱们二人这般默契,应该庆祝一番才是。” 顾西觉得那一瞬间全身热气上升,最后都集中在面部,憋得她既不敢呼吸,也忘了做出反应,就那样憋着气睁着双眼看向贺铭。 贺铭也自觉气氛不对,却无法移开眼。暗夜之中的顾西面容虽不清晰,贺铭却移不开眼,头部不受控制下沉,耳边有个声音蛊惑着:“再靠近一些,再靠近些就好。” 于是顾西双眼没了焦距,贺铭靠的太近,以至于她完全看不清。 眼看贺铭的双唇就要落在顾西唇上,顾西终于憋不住转头大呼一口气。贺铭尴尬的停下动作,唇上全是顾西发丝划过留下的瘙痒触感。 噗嗤 贺铭禁不住笑出声,喉结在顾西跟前滑动,看得顾西兽血沸腾。噢不,是热血沸腾。 这是顾西自穿越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不好意思,什么是羞耻,什么是懊恼。 贺铭不过是个孩子,她怎么能有那种想法呢。 她赶紧顺着树干下滑,往一侧跳去,离得贺铭有四五步之远后,这才拍着自己的脸颊自省。 “顾西,你疯啦,怎么能那样想,人家还是个孩子,你个老女人胡思乱想什么。顾西,快冷静冷静,赶紧清醒过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动物都要冬眠了,你发什么春……” 贺铭亦在警告自己别过火,现在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顾家现在身陷囹圄,急需他们解救。 他强迫自己镇静,却看到顾西在自残,拍在顾西面颊上的巴掌声清晰入耳,惹人心疼。 他刚想过去制止,却听到顾西这么段话。 “老女人?孩子?”贺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要是孩子,那你肯定没出生。你要是老女人,那我岂不是老不死?” 顾西感受到来自贺铭的危险气息,直觉想逃,却晚了半步,被贺铭拦住去路,被迫跟贺铭面对面,尴尬的赔笑。 “你肯定听错了,怕是山风太大,闪了你的耳根。那什么,你倒是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我的计划里边可没有你。”顾西不想执着于那个话题。 贺铭也不愿再继续,怕自己按耐不住,只得顺着顾西的话,答道:“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疯狂,竟敢私下里行动,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 得,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绊脚石。 “你说你这么大块有什么用,一点帮不上忙就算了,还累得我也没了主意。回去吧,再拖下去天就亮了,我表姐该让人抓我了”顾西有点失望,今夜注定一无所获。 贺铭还能怎么办,只好乖乖的在前边带路。 温腾之所以放任他俩独行,怕是早料到他们会无功而返。 诚如贺铭他们所料,温腾确实正在等他们,还算计好他们回来的时间,已经让人备好了热茶点。 顾西沮丧的坐下,问道:“表姐夫该不会未卜先知,已经算到我们会这么没用吧?” 温腾呵呵一笑,看向轻松自在的贺铭,说:“表姐夫自不会有那本事,不过是有人答应过姐夫,定能将你全须全尾带回来,这才敢让你出门透透气。” “所以,你们这是把我当成了孩子,一起陪我玩了一把过家家?”顾西不高兴。 她觉得自己完全被人给耍了。 温腾玩味的看向贺铭,并不打算替他解释。 贺铭没法,只得温声细语道:“你可知道外边等着抓你的人有多少么?若是让你冒然在外边晃悠,谁知道把你带走的会是什么人呀。” 第九十二章 狼狈而归 顾西很郁闷,特别的郁闷。 “你们还不如把我送进大牢,让我跟家里人待一块得了。我现在跟坐牢没差。”她说。 贺铭失笑,冲温腾摇头,眼中宠溺满溢。 温腾也不接顾西的话,只等顾西吃饱喝足,这才劝道:“最近外边不太平,你的事须得缓缓。待得时机合适了,钦差大人自会安排你出门。” “那我就真的只能待在这个院子里边,哪儿也去不成?”顾西是能闲得住的人么? “我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稻子都还没能验收成果。书院里边的柚子,要是再不采摘,就过了最佳的时节。我腌制的那些蜂蜜柚子茶,更没吃上一口。还有啊……” 她点着手指一一细数。点到柚子茶时,突然想起总督府的人把草舍里该毁的东西都毁了,她只怕真吃不上那些东西。 贺铭无奈叹息,对温腾道:“瞧吧,她就是这样。明明说的是一件事,但她总能扯到别的事上。不是我说,真让她跟那个人见面,怕是只有坏事的份。” 谁知温腾却满意得很,笑道:“我瞧顾西妹妹挺好。我倒是觉得由她出面,成事的可能性大些。那些人潜伏这么久不露马脚,想来定是狡猾多端,我们这样一本正经跟他们交锋,不一定比西儿妹妹乱拳打出来的效果好。” 贺铭闻言沉默,看着冲他眨眼挑衅的顾西若有所思。他站起来跟温腾告辞,催顾西赶紧回去休息。 有些事他得重新思虑部署,没多余的时间跟顾西逗闹。 顾西也困倦了,便打着哈欠回了后院。 待得顾西跟贺铭走后,温腾这才让早就等在外边的人进来,询问今夜城中的情况。 来人不是别的人,正是顾家老三顾超。 他也不客气,承了温腾的礼,坐到温腾刚刚的位置上,让温腾在另一边坐好,才说:“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不该来的人也来了不少。依我看,他们是真的想挑起两国的纷争,好趁机掌权。” 温腾咬牙切齿,气道:“那些人还真敢想,以为新南国不稳,他们就能效仿顾氏王族接替了叶氏王族。他们也不想想叶氏手底下有多少得用的人才。” “人心不足。”顾超放下茶杯,“也是先皇对那些人过于纵容,放权太大,才养大了他们的野心。” “且先看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吧。不知贺大将军那边怎么样了。”温腾神情肃然。 朝堂不稳,新帝又操之过急,妄图利用新学制改革的机会,拔除朝中那些势力。 结果连累了无辜的顾家。 所幸新南王朝能盛大至今,不单靠那些人管制。除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叶氏王族还有许多忠心不二的有能之人追随。 原本那些人还没这么大的动静,都在伺机而动,却不想常永林跟宁陵策划了这么一出戏,误打误撞给了所有人机会。 是危机,也是契机。风险与机遇并存。温腾等人,还有新帝都觉得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打算拼上一把,给那些人一些教训,好叫他们收敛。 这正是温腾提前受命前来,并暗中关注守护顾家的原因。至于顾超,他不过是最近才得的消息。 之前他一直与世隔绝,跟新帝的摄龙卫一起受训,才出来就得知了顾家的一切。 他这次带人前来,并不是为顾家,而是带了任务前来。他只希望在护顾家进京之前能完成任务。 才跟温腾商量好接下来的部署,顾超就被人急招而去。来人说是城外有人叫门,说是遇上了山贼。 “这个时候竟然有山贼不知死活出来闹事?我怎么不相信呢?”席芯芫瞪着乌溜的眼俏皮的说。 温腾把半干的头发盘好,倒躺在床把席芯芫捞到怀中,笑道:“是不是山贼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不愿宁家进京。” “为何?”席芯芫秀气的打了个哈欠问。 温腾温香软玉在怀,同样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回到:“常家刚跟郑家结了亲,可不能让某些人去破坏。两家正是该抱成一团的时候,决不能生了嫌隙。” 席芯芫一听咯咯的笑,自语道:“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说完,她也闭上了眼。 抱着席芯芫的温腾已经发出浅浅的呼噜声。 此时的城门外,之前大张旗鼓进京领赏的宁惑一行人,此时正跟跟难民似的相互搀扶着,等候城门守将前来认人,才能放了他们进城。 很不幸,才调整好部署,刚想等烧饼摊开市,好买上热乎乎的饼子跟豆浆回去哄顾佑兄弟的贺铭,让前去城门的守将逮了个正着,被强拉着去帮忙认人。 “公子是书院的人,自然比我们更熟悉宁山长跟宁姑娘。只要你去,我等就不担心认错人。”那守将悬着的心在见到贺铭后落到了实处。 贺铭很是无奈,也担心有人设计,就勉强跟了去。 城门外,狼狈不堪的宁陵见到城墙上的贺铭那一刻热泪盈眶,一路所受的委屈瞬间倾泻而出,不自主叫道:“贺公子,你怎么才来?” 这声音,这身形,贺铭就算离得不近,亦能肯定那人就是宁陵。 想他初见宁陵,她就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宁陵的一举一动,受委屈时该有的神情,他闭着眼也能想象得出。 他曾那样倾慕宁陵,见宁陵如此狼狈,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赶紧奔下城墙让人开门放人。 宁陵受了贺铭感染,也急切的敲着厚重的城门,恨不得此刻就投进贺铭的怀抱。 贺铭让她感到踏实,潜意识就想依靠他,只要跟在他身边一切都好。 宁惑老来成精,怎会看不出孙女的心思。他精明的双眸在奔向彼此的两个孩子之间来回看了几眼,便做了个决定。 他这么些年的山长可不是白当的,这次的山贼事件来的蹊跷,他必须给宁家找条明道。 贺家,就是宁家的退路。而这条路,须得交给宁陵来走。 看着不着痕迹避过宁陵,前来跟自己问好的贺铭,宁惑欣慰的说:“若非有你在这,老夫跟陵儿只怕得站在这冷风中等到天亮。老夫跟陵儿一路担惊受怕,早支持不住了。” 贺铭忙施礼,请宁惑赶紧随了他进去,到城门哨所坐着歇会,他交代人找的马车随后就到。 第九十三章 逛青楼 贺铭将宁惑祖孙安置在了顾西隔壁,也就是那间客栈。 至于他为何没将宁惑二人送回出院,那是因为山贼的事还没弄清楚,跟着两人一路逃回来的随行人员必须查清楚才成。 顾西是在午饭时醒来听到的这事。当时她只是淡漠的“哦”了一声,并没过多的表现。 这让等着看好戏的温腾夫妇很是失望。温腾甚至有些心疼贺铭,觉得他比自己可怜得多。 至于没能回来吃午饭的贺铭,此时正贴心的为宁惑祖孙安排午膳,还陪两人饱饱的吃了一顿,直到两人都洗漱歇下,他才放心离去。 但他没回隔壁满足温腾夫妇的好奇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知府衙门大堂上,那些跟着宁惑一路逃回来的人正在录口供,提供所遇山贼的线索。他们的说辞特别的完美,就好像事先背好了故事模板一般。 若非宁陵确确实实受了不小的惊吓,身上还带了不少仓皇而逃时受的伤,贺铭都要怀疑所谓的山贼事件,不过是宁惑设下的苦肉计。 当然,宁陵遭遇的一切或许也是苦肉计的一部分。然宁惑此行是为了进京避祸,绝不会傻到再次返城。 至于还留在书院里的宁家人,他们也都在寻找出路。宁祁不就被宁惑事先调走,让他跟随他宁父宁母去了徐州府,也就是他外祖家喝喜酒。 宁惑等人半道而返,那必定是遇上了大麻烦。或许真是“山贼”也说不定呢。 邕州府通往京城的道路,以及跟邻国泰越新国的交界处,不知潜藏了多少股化身为山贼的势力。 宁家,怕是遇上了阻挠他们进京的人,却不能直言他们是谁的人手,这才编了山贼一说。 贺铭看完那些状词,笑道:“连大人的想法应该跟在下一致。若想找到真正的山贼,还得往前再找。他们所说的遇上山贼的地方,潜藏的人绝不是他们遇到的人。” 连青松单手支着脑袋,苦恼的说:“本知府真要演上一场官匪大戏么?那些山贼若真存在还好,就怕本知府派人去了不过就是捅马蜂窝,反惹一身骚。” 贺铭闷笑,赶紧顺毛:“连大人想多了,剿匪的事自有驻军统领去烦恼。大人现在只管照顾好牢中的人,让你底下的捕快勤些,多找找那些可疑之人的麻烦便成。” 这个任务连青松喜欢,他精明的眼珠一转,不动声色问道:“不知那些人若往我知府府送礼,那些礼是上缴呢,还是……” 贺铭心领神会,一本正经道:“大人辛苦,下边的人更辛苦。那些人既然肯送礼,大人只管收下,好好犒赏为你卖命的人才是。” 连青松一听,心道贺铭确实大有前途。但他仍有顾虑,遂含糊道:“这事是否要等钦差大人来了再做决定?” 贺铭白了连青松一眼,暗骂一句老狐狸,站起来告辞,顺口道:“钦差大人体恤下属。尤其是连大人这样的。” 连青松满意了,大笑着送贺铭出去,回身就交代下边的人上街抓奸细。 “所有可疑人员,或是最近才出现的新面孔,以及那些来历不甚明了,或是户籍模糊之人,都要着重调查。” 下边的人就等这么个机会名正言顺的捞油水,当即群情激昂,撸了袖子呼呼喝喝蜂拥去巡街。 当晚,相同的命令被快马加鞭传到下边郡县,各地县令胥吏都快乐疯了,积极响应知府大人的号召,当下便行动了起来。 整个邕州,一夜之间躁动不安,人人自危。无辜受罪的人们对官府的怨气,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那个说是进山打猎的叶夕潮,听了温骏的汇报后,笑得周边的山石都跟着震颤,方圆五里内野兽竞相奔走,野物四处藏匿。 温骏不自觉的掏了掏被震得发疼的双耳,向天祷告朝廷赶紧送个靠谱的人来接替他手中的事。 他不过是个风流学子,一个不思进取、整天只想风花雪月的人,跟这位非同寻常的年轻皇子很不对盘。 叶夕潮笑出了泪,直到嗓子干哑,这才渐渐止了笑,往后靠在青松上,喃喃道:“贺铭那家伙有点意思,本王就欣赏他那样的人。” 温骏撇撇嘴,将手中的信件递给叶夕潮,说:“这是我们跟在官府身后的人查出的可疑窝点,和可疑人员名单。宁山长遇上的那股山贼,确实是常家的人。他们不过是守在外围的看门狗。那座山头上潜藏的,极有可能是常家养的死士。” 叶夕潮闻言,看了一眼正在溪边操练的人,笑道:“这事我们不插手,让贺铭那小子自己看着办。交代你堂兄控制好局面,免得水太浑反而看不见大鱼。” 温骏认命应下,重新上马回城。他心想今晚定要去名花楼好好听一晚上小曲。 是的,名花楼并未关张,不过是换了个东家,楼里的姑娘也由之前的逼迫转成了自愿。能留下的姑娘,都是没了去处的可怜人。 没错,名花楼的新东家就是陆陶然(叶夕潮),管理姑娘们的妈妈是沐兰姑娘。 温骏把温腾跟贺铭都邀到了名花楼,传达了叶夕潮的命令后,就让沐兰上好酒菜,找人歌舞伺候着,一时间无比惬意。 贺铭兴致勃勃的坐下,跟温骏一起欣赏歌舞,品尝酒菜。 温腾却为贺铭捏了一把汗,瞟了一眼站在门边的随从,好心提醒道:“贺公子单吃酒听曲便好,千万别干出格的事。眠花宿柳可不是对公子而言还不是时候。” 贺铭听这话说得怪异,便看了温腾一眼,却意外瞧见了门外那个青衣小厮有点熟悉。 那家伙,此时正趴在门前过道的栏杆上冲楼下吹口哨,还大咧咧的跟过往的姑娘调笑,与嫖客们一起讲荤笑话。 贺铭瞬间炸毛,忙扔下筷子跳出去抓人。 温腾对贺铭的反应很是满意,喝下杯中的酒后不顾温骏挽留摆手离去。他是个有家室的人,无心流连风月场所。 那边逮了人的贺铭也没留下,直接扛了人就走,看得温骏摇头不已。 他转头问正在焚香,准备弄琴的沐兰:“郑公子最近没来?” 第九十四章 霸道 沐兰神情哀婉,眼底愁绪万千,柔柔的说:“郑公子说今后不会再来。” 不会再来? 温骏大感意外,探究的看着沐兰。“你们二人吵架啦?”他问。 沐兰淡然一笑,坐到琴前,闭目深吸一口气,素手开始在琴上轻挑慢捻,悠扬的琴声随之而起。 温骏见状,心想沐兰不说,他去问郑霆便是,于是转头自斟自饮。 谁知他酒才入喉,那边沐兰却说了:“奴家让郑公子不要再来,劝他找个好女子成亲,郑公子便答应了。” “这不可能。”温骏震惊不已。 若说郑霆之所以来邕州,还在麓水书院流连不去,甚至不惜跟家人闹掰,很大一部分便是为了沐兰。 追了沐兰三年有余,郑霆绝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候放手。 温骏知道,郑霆一心想要给沐兰赎身脱籍,恢复她的本姓,为穆家平反。 “沐兰姑娘怕是误会了那家伙。那家伙定是去做傻事了。”温骏担忧不已。 沐兰闻言手顿了顿,好好的曲子便失了原调。但她很快调整了过来,继续心无旁骛的弹着。 “温公子与郑公子要好,公子的话郑公子会听,还请公子劝劝郑公子,让她别在奴家身上白费功夫。奴家觉着现在挺好。”沐兰垂着脑袋轻柔的说。 温骏看着沐兰的脑袋顶若有所思,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他的心就跟沐兰那滴落在琴盘上的泪水一般四溅开来。 “沐兰姑娘,”他轻轻的叫道,“你就不想为穆家平反,跳出火坑么?” 沐兰弹不下去了,只得收了手,掏出帕子抹泪,哽咽道:“奴家做梦都想为穆家平反,无时无刻不想着自赎远走。只是奴家办不到,奴家没那本事。” “郑霆那家伙能办到。”温骏心情复杂的说。 本以为沐兰会心动,会感激。谁知听了温骏的话后,沐兰反倒哀伤不已,凄然笑道:“郑公子姓郑,是郑家的人。” 一句话,说的温骏瞬间没了话语。他叹息一声,默默的自斟一杯饮下,喉间苦涩不已。 沐兰将眼睫上的泪珠拭去,走到一旁的盆架前净了手,再次坐到琴前,琴声复又铮铮响起。 名花楼后院那株高大的梧桐树上,郑霆双目幽森的看着二楼那间窗门大敞,琴声袅袅的屋子,眼角微润。 另一边,被贺铭强行扛走的顾西怨念甚深,一路上咬着贺铭的肩头就没松过口。 贺铭也狠,愣是没觉得疼痛,直将顾西扛到没人的荒凉深巷子里,才将人放下。 双脚才着地,顾西就跳着脚骂道:“贺铭你个混蛋,好好的把我带这来干嘛?我也没碍你的事,更不会在宁陵面前多嘴,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就好,别妨碍我看热闹呀。” 上次在青楼,她不仅被人控制,还被当成商品抛售,根本没心去感受青楼的氛围。 今夜好说歹说才得了这么个好机会,刚想领略一下这古人的青楼文化,结果还没开始就被贺铭给破坏了,你说她是不是特别生气。 贺铭感觉自己的理智遭受了打击,一时没忍住按着顾西打了一顿小屁屁。 这下顾西是真的炸毛了,也不管时机不对不对,直接大叫:“贺铭,你死定了。” 长这么大,还活了两世,居然被一个小破孩打了屁屁,顾西觉得要是不回敬贺铭一二,她都没脸活下去了。 顾西的叫声在巷子深处盘旋回转,格外的渗人。 贺铭也恢复了些理智,高高抬起的手掌尴尬的举着,无处安放。他羞窘不已,一把推开顾西慌乱的站起身,一脸的悻悻然。 顾西在地上滚了一圈黑着脸站起来,随手抓了个硬邦邦的东西砸向贺铭,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贺铭也傻了,愣是站在原地不闪不避,被那东西砸了个正着,趔趄着后退好几步这才停下。 他弱弱的问:“你气够了么?” 顾西一听火气更旺了,大吼:“才刚开始呢,你擎等着受死吧。” 说完,顾西揉身而上,也想揍贺铭一顿屁屁。 贺铭哪会乖乖配合。 于是小巷子里,上演了一出追与逃、进攻与防守的大戏。 顾西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揍到贺铭的屁屁,贺铭则是闪躲得游刃有余。末了,他还好心的问顾西:“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累了吧,要不我们这就回去歇息吧?” 顾西很委屈,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跟贺铭之间的巨大差距。她好像没自己想的那般厉害呢。 她觉不承认贺铭天资好,底子强,接受能力更是非凡。她只当是这具身体不够配合,才让她属于下风。 既然不能在行动上报仇,那她就用语言刺激贺铭好了。 “托你的福,我现在是又累又渴,正好去名花楼喝喝花酒解解乏。”她说。 贺铭闻言炸毛,跳脚阻止:“顾西,你敢!你个姑娘家家的,去逛什么青楼,深怕别人不认识你呀?” 顾西无所谓的站直,耸耸肩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之前还在青楼住了一段日子,还登台跳了一段舞。我现在去是故地重游,就跟回娘家似的。” 贺铭一听警铃大响,赶紧纠正顾西的想法:“你这是什么话。之前的事我们暂且不说,青楼那种地方是好姑娘该去的地方么?能去青楼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个想法不能有。” “哦”,顾西了然的点头,“原来去青楼的都不是好东西呀,那我得回去跟我表姐好好说说。对了,宁姑娘好像就在客栈里边吧。” 贺铭囧,感受到了来自脚指头的疼痛。他这搬的石头好像太大块,既砸了自己的脚,也误伤了别人。 但他不后悔,坚决反对顾西要去名花楼的想法。 名花楼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也换了管理的人,然内里潜藏的危机仍旧存在。 没人敢肯定前楼主留下的人真被肃清。经历了多次筛查还能留下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总之我说你不能去就不能去,今晚不能去,今后更不能去。我要是在那见你一次,我就跟今晚一样打你一次。我说到做到。”贺铭霸道宣言。 第九十五章 一起逛青楼 顾西是个能乖乖听话的宝宝么? 她把贺铭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并不打算一直跟贺铭耗着。反正也打不过他,还不如去享受这难得的夜晚呢。 这些日子,她就没一天自在过。 穿越,并没有小说里写的那样精彩。顾西一直都活得很累。 她绕过贺铭,往名花楼方向走去。 夜未央,名花楼才刚刚活过来,她可不能把大好的时光荒废在小屁孩身上。 “你去哪儿?”贺铭见顾西没再跟他计较,很是稀罕。 顾西已经调整好心情,便好心告诉贺铭:“这个时候去逛青楼正是好时候,正好能见识青楼百态,我得赶紧回去瞧瞧。温公子不是在喝花酒嘛,我就待在他身边,保证安全。” 贺铭一听不得了,赶紧追上去,一把拉住顾西手腕,严令制止:“我刚刚说了你不能去名花楼,你没听到么?” “听到了,但我不听你的。”顾西也不甩贺铭的手,干脆拉着他一起去。 贺铭语塞。 “走吧,回你表姐那去,我明儿找几个唱曲的给你。”贺铭强硬的说。 顾西也不反对,只问:“你凭什么管我?我表姐表姐夫都不管我,你为什么要管我?” 贺铭气结。 他停下,抓着顾西的双肩转向自己,低头问道:“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还有些干哑,应该是刚刚跟顾西逗闹造成的。但这样的声音听在顾西的耳中却别有滋味,充满了魅惑。 “大概是因为你喜欢多管闲事。”顾西大声的说,以掩饰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声。 贺铭无奈的笑,爽朗的笑声砸进顾西耳中,让顾西痴迷不已,忍不住抬头迎向他。 “我只管你的闲事,别人的闲事的从未放在心上。”贺铭告白。 顾西却不接受,反问:“宁陵的闲事你也不管?那昨晚是怎么一回事?听说你跟人家姑娘抱头痛哭来着。” “胡说!”贺铭语气不自然飙高,“我那不是管闲事,也没人跟宁姑娘抱在一起。我就是顺手帮了个忙罢了。” 顾西扁扁嘴,继续往前走,嘴里却说:“你敢说你之前没管过人家宁姑娘的闲事,没抱过人家?” 这 贺铭一时无力反驳。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不过是年少无知时干的蠢事,今后不会了。”他只能保证。 顾西啧啧两声,自语道:“所以说啊,孩子就是好,做下的事不愿负责,直接推给年少无知就成。真羡慕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无知少年呀。” 许是跟贺铭经历了许多的事,也是贺铭这人很值得信任,顾西在他面前不自觉放松了警戒,一时说溜了嘴。 贺铭却没质疑顾西的话,只是受不了顾西把他当成孩子。 他一把拎起顾西,让她跟自己平视,这才邪气的问:“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个孩子,那么这位大娘今年几何呀?” 顾西双脚离地,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可不是那个已经奔三,连个正经恋爱都没谈过的高龄剩女。 她现在可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个十四岁的青葱少女。 “那什么,我不是一不小心就当了大家长,天天儿的照顾我那两个没脑子的弟弟嘛,那样的话说多了也就成了习惯。”她赶紧甩锅盖。 “你把我当成你弟弟?”贺铭这语气听着有些危险。 顾西天真的眨眨眼,问:“那我把你当哥哥?” 贺铭咬牙,问:“你会听哥哥的话么?” 顾西点头,特别乖巧的说:“只要是对的话,我都听。我可是个好孩子。” “那么哥哥现在让你不要去名花楼,今后也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赶紧回去休息,你是听还是不听。”贺铭双眼贼亮的问道。 顾西眨巴眼,再眨巴眼,反问:“贺公子这是想当我哥哥?那么你说说,妹妹需要帮忙的时候,哥哥是不是该无条件伸手相帮?” 贺铭微愣,心想他年岁比顾西大,本就是兄长。只是要亲口承认当哥哥,那绝不是什么好事,他打从心底里拒绝。 但他若是一口拒绝,那么他还有什么立场去阻止顾西。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年岁大些,有责任护着你们,毕竟你们年岁尚幼。”贺铭灵机一动道。 顾西冷哼一声,心道:算你脑子转的快。 “行啦,既然你不是我亲兄长,那就别计较那许多。那什么,天色眼看就要亮了,咱们能不能别磨叽。走吧,咱们手牵手一起去名花楼。有你这么个长辈跟着,我安心得很。”顾西笑得眉眼弯弯。 贺铭彻底被顾西绕了进去,不自觉将顾西放下,叹息道:“我虽比你大三岁,却不是什么长辈。瞧你这辈分乱的。走吧,让兄长带你逛青楼。” 才说完,贺铭的舌尖就被自己狠狠的咬了一口。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件多么惊悚的事,一时忘了收舌头。 顾西对贺铭的表现很是满意,赶紧接话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自己说的话可别自打嘴巴。走吧,我保证乖乖跟着你不闹事。你要是想干点什么尽管跟我说,我找个地方等着便是。” 十六七岁的少年,血气方刚,面对花枝招展女子的**本身就没有自制力。顾西表示理解。 贺铭脸色沉沉,心想若是顾西不在,他或许会有某些想法,也仅仅是想法罢了。 然顾西就在他身边,他光是给顾西善后都忙得很,还得时时制止她的某些行动,哪有功夫瞎想呀。 “陪你逛青楼,怕是我这一生干的最苦的差事了。”贺铭自嘲道。 顾西得偿所愿,觉得贺铭的转变很出人意料。他似乎正在极力妥协,只为了能让她得偿所愿。 至于贺铭变化的原因,顾西并不愿深想。她怕自己得知了答案之后会无所适从。 两人突然沉默,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但他们都没再出声,深怕一开口就会破坏难得的和谐。 心思各异的两人却没发觉,两人曾经争吵的那个小巷子里,在两人走后突然冒出来一行人,跟在两人身后,也去了名花楼。 第九十六章 好久不见 顾西跟贺铭去而复返,让刚想离去的温骏大感意外。 “你们这是唱的什么戏?”他以为两人有什么大计划。 顾西咧嘴笑道:“我想见识见识青楼,正好贺公子想逛青楼,这不刚好结伴来了。” 温骏笑崩,颤着双肩问:“那么贺公子呢?” 贺铭无奈的斜了顾西一眼,宠溺道:“我要是不让她来一次,只怕活不过今晚。” 温骏终于大笑出声,靠在摇椅上缓了好半天才停了下来。 他拍了拍手,候在门外的龟公立刻进来,问他是不是要叫姑娘。 贺铭他们走后,温骏跟沐兰说完那段话,就屏退了所有的姑娘,一直坐着发呆,直至顾西他们再次出现。 温骏不语,笑看着顾西。 顾西瞟了贺铭一眼,特别大气的说:“那什么,把你们楼里最漂亮、才艺最出众、会武功的姑娘都叫来,让我们公子见识见识。” 顾西这话,一听就是标准的狐假虎威兼拍马屁的下人该有的口气。 温骏再次绝倒,趁贺铭发飙之前招手让龟公出去。 顾西是来逛青楼的,可不是来坐青楼,当下有些蠢蠢欲动,问温骏这青楼都有什么助兴表演。 温骏三观尽碎,同情的看了贺铭一眼,见贺铭跟自己一样惊惶,他这才满意的笑了。 他问:“顾姑娘居然知道助兴表演这一说,不知是之前绑你的人教的呢,还是你听谁说的?” 顾西心想,反正青楼都逛了,还在意那所谓的矜持干嘛,当即爽快的说:“自然是那些人教的。该我学的,不该我学的,我全被迫学了个遍,还亲眼看人那啥了呢。” 这话,顺利的让两个男人黑了脸。虽然在抄名花楼之时,他们就见识了楼里那些肮脏的勾当。 只是受害的人跟他们没关系,他们并没多大触动。如今再听顾西风轻云淡这么一说,他们突然恨极了那个楼主。 贺铭还是很了解顾西的,遂问:“你今日之所以来,是为了亲眼看看楼里是否还有被逼迫的姑娘,对么?” 顾西的笑脸瞬间退去,气鼓鼓的点头,说:“自古以来,青楼都不是什么好地方,被强掳了来的好姑娘不计其数。其中最为无辜的,便是那些家道中落,最终被人诓骗而来的孩子们了。” 她想起了红儿绿儿。那对姐妹虽是被亲爹跟后娘给卖的,却不能掩盖青楼的斑斑劣迹。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顾西觉得双方都有问题,就该一视同仁进行惩罚才是。 温骏神色肃然,郑重保证:“放心,如今楼里没有你担心的事发生。留下的姑娘全凭自愿。新的楼主也不强迫她们接客,还允许她们随时离去。” 只是离了青楼的姑娘,其后的生活大多不会如意。不少姑娘还是会被卖到别的青楼暗窑。 这话,温骏并不想跟顾西说。他觉得顾西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顾西也没想管太多。她要不是被无故绑进名花楼,还得了红儿绿儿相帮,亲眼看着红儿绿儿受害,她也不会管。 她之所以坚持返回名花楼,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到红儿绿儿姐妹受害的地方拜祭拜祭。 “红儿弟弟的事,你们办得怎么样啦?”她突然问道。 若没有那两姐妹暗中帮忙,顾西都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说不定她在杀了那个胖子之后,就被那个无良的楼主直接喂了狗。 都说晚上不能说鬼。 顾西才想到那个可恶的楼主,他人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边,那一脸的从容欠揍得很。 贺铭一点不意外,冲那楼主举起茶杯,客气的问道:“阁下是想进来喝杯茶呢,还是纯属来逛青楼的?” 温骏站起来,把才被领到门口的姑娘们挥退,站在门边请那楼主进门,亲自将门关了这才回到贺铭身边坐下。 顾西也不站着了,自觉坐到贺铭另一边,看着笑眯眯的盯着她的楼主面色不善。 那楼主对顾西的反应似乎享受得很,愉悦的打招呼:“顾姑娘,咱们好久不见。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顾西一扯嘴角,冷冷的说:“没想到咱们还能见面。不过我说那丧家犬啊,你这样突然出现是不是筋骨痒痒,想找人帮你松动松动呀?” 闻言,那楼主呵呵笑出声,竟自我介绍起来。 “顾姑娘总是这么招人欢喜。在下应承焕,大概是你们正急着想找的人吧。”他说完,就找了位置走下,只跟顾西隔了一个位子。 顾西听着有些糊涂,只得转头去看贺铭跟温骏。 温骏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怎么清楚。他最近都跟在叶夕潮身边,对贺铭他们想要引蛇出洞的计划还真是一点不知道。 贺铭给了顾西一个放心的眼神,才淡漠的问那楼主,也就是应承焕:“不知应少将来意何为?” 应承焕自觉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优雅的品了一口,这才说:“你们二人之前在那巷子里大嚷大叫的,不是为了找在下么?在下才想问二位所为何事呢。” 少将,还是他们急着找的人,难道这个楼主就是…… “你就是那个跟我私奔的人?”顾西嘴张成了蛋形。 应承焕闻言大笑不止,冲贺铭挑衅的扬扬眉,潇洒的问顾西:“顾姑娘是否愿意跟在下回国?在下承诺,若姑娘真跟了在下回去,在下定娶了姑娘。” 顾西满头黑线,一脸嫌弃,想也没想的拒道:“别,我可不想当寡妇,更不想谋杀亲夫。那啥,我其实很想去你们泰越开个青楼,就开在你们家门口,把你们家的女人全绑了接客。不对,是男女老少都绑了,全逼他们接客。” “好主意!”贺铭拍案称绝。 温骏笑得不可自抑,问顾西:“女的也就算了,你绑了那许多丑陋不堪的男人,只怕卖不出去。” 顾西鄙夷的看了温骏一眼,骂道:“真是没见识。这天下就有好那一口的人,还不少。等人都进了楼,我们让这位楼主给调教调教,保准每天宾客盈门,生意兴隆。” “那这位楼主需不需要接客?”贺铭不怀好意问道。 “当然要!”顾西理所当然道,“这人可是摇钱树,是青楼的招牌兼草魁,得亲自上阵调教人。” 第九十七章 出息 草魁? 温骏跟贺铭眼角微抽,大概猜到是什么意思。 应承焕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直接忽略不管,自问顾西要不要再考虑。 顾西笑弯眉眼,天真的问:“这位草魁能否说说你们泰越有什么可值得我去的?还有,我要是去了你们泰越,究竟是个什么待遇,我的家人又会如何?” 应承焕憋不住了,问:“顾姑娘可否解释一下这草魁是何意?” “这还要我解释呀?”顾西很是惊奇,“看来你们这些人也笨得很哪。你们想想啊,青楼是不是有花魁?花魁是女人的称号,男的花魁不就是草魁咯。要不绿叶魁也成啊。” “啊~”应承焕一副果然如此的点头,说,“那还是草魁好听些。花花草草,本是一类的。” 顾西给了应承焕一个“就你傻”的眼神,很是自然的靠在贺铭身上等应承焕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贺铭对顾西突然靠过来的举止感到惊喜,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就怕顾西靠得难受了怪他。 温骏将一切看在眼里,给了贺铭一个羡慕的眼神后,又帮顾西追问了一遍。 应承焕知道不回答不成,便正色道:“顾姑娘,相信这些人都跟你解释过,你该明白,泰越才是你们的家,你们姓顾。” 顾西不同意这说话,就问温骏:“温公子,真有那样的说法么?同姓的一定是一家人?我怎么觉得,不论身处何地,有亲人的地方才算是家呢?” 温骏轻笑,説:“顾姑娘说得对。不论身在何地,唯有与亲人一同居住的地方才是家。” 贺铭浅笑,看着应承焕,也想知道他接下来怎么说。 应承焕自然不是傻子,很顺嘴的说:“顾姑娘真知灼见。泰越就是你们家,你们的亲人,顾氏皇族全在泰越。” 顾西早料到应承焕会这么说,马上接到:“亲人也分远近呀。我们家跟泰越的皇族离得有些远,可以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边。” 说是八竿子确实夸张了些,不过出了五服是无疑的了。顾西这一辈刚好是第五服。 一般人家,都出了五服的亲戚,走不走都没人找理。然世人多长情,许都人更愿意跟自家族人保持联系。 诚如现在的顾家,其实跟别的族人往来得挺密切的。主要还是分枝不够多,大家都想着多个照应罢了。 只是跟泰越皇室攀扯亲情,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顾家人还身处在另一个国家。 应承焕听了顾西的话后哈哈大笑,心领神会道:“姑娘这是觉得委屈了吧。太祖皇上当年单把你们一家丢在这里,确实很不应该。” 顾西觉得这人很聪明,难怪被委以重任,潜藏在新南国这么多年。 从私心底来说,顾西确实很瞧不起顾氏王族这一做法,也不想去攀附泰越皇室。可她总觉得,结缘总比结怨更好。 她虽不喜顾氏王族,却也不爱叶氏王族。所以这两个国家在她看来都一样,到哪都能活。 既然两方都不讨好,那她何必把话说死呢。 于是她回道:“这位草魁啊,你说你表现得这么聪明,是不是不想回家了呢?你怕是忘了,你面前还有两个新南国的勋贵哟。” 温骏适时配合,说:“这位草魁有恃无恐,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顾西大惊,问:“他就不怕这是我们引君入瓮的计谋?” “怕,他就不会来。”贺铭回答,“他来,定是有了说服我们的良策。” “哦”顾西一脸茫然的点头,“那草魁你倒是赶紧说啊,我等着被说服呢。” 应承焕反而没话说了,惊奇的看着三人,有些挫败。“在下之前所言,正是在下此行的目的。” “你之前说了什么?”顾西更是迷茫,“是让我跟你走的事呢,还是……” 等等,这个人好像什么事都没说吧。 顾西很受伤,心想要么是这个人在卖关子,要么就是她的脑子确实不好用,一点没听出来。 她转向贺铭,问:“这个人想要说服我们什么?” 贺铭看着顾西期待而无辜的双眼,一时间招架不住,宠溺的回到:“他不是在劝你跟你家人同他回国嘛。” 这个顾西知道啊。可是这件事算什么正事啊,他们顾家去不去泰越,好像对两个国家都没有影响啊。 相反的,顾西他们一家若留在新南,对泰越反而用处大些。 只要他们在新南出了事,泰越不正好借机来犯,打着为泰越王亲讨说法的旗号,名正言顺得很。 “所以他们是傻子?”顾西再次觉得智商被碾压。 温骏笑得一张桌子都在震颤,根本就不知该怎么跟顾西解释。 他若说劝顾家人去泰越。不过是泰越的一种缓兵之计,也是泰越给顾家抛的一大诱饵,又怕顾西追根究底,询问明显摆在眼前的答案,让她更丢人。 可他若说自己也不清楚,那岂不是跟顾西一样,成了个脑子不好使的人么。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们深怕顾西被说动,真带着家人去泰越。 事到如今,他们所有人都相信顾西能做顾家的主,她说要走,那就一定能把家人全带走。 泰越近百年来发展得很不错,那边在航海这一方面的成就尤为突出。 顾西曾说过,想找个小岛,跟家人过着自在的日子。 贺铭跟温骏有所顾忌,一时间没能跟顾西解释,顾西却突然想到了些可能性,问应承焕:“是不是为了证明我们忠于泰越的决心,我们得先为泰越做些事,才能得到认可,成为真正的泰越人?” 闻言,温骏不笑了,贺铭神色肃穆。 倒是应承焕惊喜得很,欣慰的笑道:“顾姑娘出息得很嘛,竟然能想到这些。很显然,这不是每个泰越人该为泰越做的事么,你们真想去泰越,自然不会有所顾忌。” 顾西小脸一沉,直勾勾的看着应承焕,一字一句道:“我出不出息都知道这么一个理,保护并照顾好自己的子民,不是你们这些当权者该干的事么?只有守护好你们的子民,你们才能后顾无忧。毕竟你们得靠子民们日常上缴的税赋才能维持根本,不是么?” “呀,我们顾姑娘确实出息不小呀。”温骏由衷的赞叹。 第九十八章 杀不死也得揍一顿 贺铭甚是慌张,不愿顾西再出人意表,免得应承焕真放不了手。 然顾西是那种懂得看人眼色之人么。 她没管咋呼的温骏,也没接收到贺铭的警告,一直盯着表情不断变换的应承焕,等他做出回应。 应承焕果然没让顾西失望,张口就道:“你们现在还不是泰越的子民,所以……” “所以必须为成为泰越子民而努力,对不对?”顾西早料到应承焕会这么说,“抱歉,我们顾家并不想成为你们泰越的内应,只为了能成为泰越的子民。我们一家人只想跟别的人一样,平凡的过着小日子。” 言外之意就是,若泰越不能无条件接受顾家,那他们又何必去冒险。反正到哪都是战争,还不如在自己熟悉的地界,还能有许多像贺铭这样的人帮衬。 应承焕果然变了脸色,陷入沉思。他没料到顾西真能将问题想得这么通透,更不想顾西根本就没有什么家族意识,对所谓的皇亲身份更是无动于衷。 他必须得换个角度说服顾西,不然顾家这条线就废了。 泰越现在也只有走顾家这条捷径,发兵才能名正言顺。顾家在文坛武坛上都有一定的号召力,让顾家鼓动学子们拥护泰越,泰越才能在新南土地上站稳脚跟。 只可惜顾西不上钩,其余的顾家人他现在根本就接触不得,他没了别的选择,只得继续说服顾西。 “你们在泰越是皇亲,是勋贵。在泰越,皇亲就算犯了事也不会被贬为奴。”应承焕只得在身份上做文章。 “这一点确实诱人,”顾西承认,但她也想到了另一面,“虽不会成奴,但犯了事还是会死。皇亲也不能为所欲为。”约束更还多。 这一下,应承焕终于沉默,他不再执着顾西,转而劝起贺铭跟温骏来。 “两位公子对顾家的处境想必心知肚明,相信两位能劝顾姑娘做出对顾家最有利的抉择。”他在赌,赌这些人对顾家的真心。 果然,温骏也陷入沉思。 贺铭面上虽不动容,但他内心却在挣扎。 顾家若坚持留在新南,说不定这辈子都得当奴才。帝王的心思难测,加上泰越时不时出来捣乱,难免会累及顾家。 但是让顾家去泰越,贺铭也是不愿的。贺家对新南的衷心,决不允许贺铭叛出敌国。 可他,现在放不下顾西。没了顾西,他肯定会失去理智,说不定真会叛逃。 是劝还是留,这是个难题。 温骏也在烦恼。他从私心里希望顾家能过得比现在好,但他又觉得顾家要是留在新南,将来定会过得比去泰越要好。 该劝顾西的人都在沉默,顾西却坐不住了,直接放话:“这是我们顾家的事,外人就是想劝,也得有那个权力才成。这位草魁,你若是没那本事劝动我,那你就还是想想该怎么出这名花楼吧。” 应承焕闻言大笑,站起身告辞,还不忘好心提醒顾西:“姑娘千万别忘了,这里曾是在下的地盘。” 说完,应承焕开了门扬长而去。 贺铭跟温骏相视一眼,温骏不确定的问:“真让他就这么离去?” 顾西没让贺铭回答,嚷道:“这可不成,就算杀不死他也得狠狠揍一顿。我在这名花楼吃了那样大的亏,怎么的也得亲手揍他几拳。” 贺铭笑了,说:“早有人在外边等着他们,他们没那么容易离去。” 温骏这才满意的点头,喟叹一声:“如今的名花楼,可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顾西听说外边有人照应,没等贺铭他们行动,就跳了出去。她就怕自己出去晚了,没能如愿揍到人。 话说应承焕确实做了完全的准备,凭着他对名花楼的了解,本该轻易就走脱才是。 在外边等着应承焕的人挺厉害,双方实力不相上下,两方人马一时间不分伯仲,应承焕被困在了通往后院的楼梯间。 顾西找到应承焕之时,应承焕已经撸起袖子亲自出手,以期能加把力,好成功脱身。 顾西来得正是时候,刚好能平衡双方实力。她是个近身搏击的能手,这种空间狭小的地方对她很有利,跟之前对付贺铭的情况完全不同。 应承焕对顾西那完全没有章法可言的打法头疼不已,又不敢下重手,怕伤到顾西坏了事。 顾西是个特别懂得钻空子的人,当即是一点顾虑也没有,自然是挑哪儿痛冲哪里下手。 应承焕实实在在挨了好几拳,终于憋不住了,硬着头皮以雷霆手段钳制住顾西,拜托道:“姑娘,这种时候你就不能不凑热闹么?反正你们就算抓了在下,最后也得放人,何必执着呢?” 顾西被压制,早在心里把应承焕骂了好几百遍,闻言骂道:“你个万人骑的傲娇受脑子不好使吧。我跟你结怨不轻,不趁着你自顾不暇的时候动手揍你一顿,难道还等你回国了再追去打啊?你自己都说了,我们根本就不能杀你,那不还是只能揍你么?” 得,应承焕投降。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他设想了无数个可能性,却没想到顾西是个意外,其想法行为超乎人的想象,是个无法掌控的变数。 “顾姑娘,你真是让在下心悦诚服,在下有点喜欢姑娘了。”他直勾勾的盯着顾西,发觉顾西长得真好。 顾西不设防之下被人这么一告白,嘴边没过脑的话就这么说了出去。 “这位公子,你倒是行行好,千万别喜欢我啊。我有洁癖,不喜欢种马,更没法接受伺候过男人的男人。”她是真心觉得应承焕脏。 能开青楼的人,还不知播了多少种子。这就算了,这人还是她yy搞基的对象,就算不是真事,她也膈应。 应承焕一听终于动怒,一把将顾西拉进怀中,咬牙切齿道:“姑娘真本事,总是知道该怎么激怒在下。在下劝姑娘别这样做,要知道男人就喜欢挑战,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执着。” “不想死就放开她!” 顾西还没想到该怎么反击,就被一股力道拉离应承焕的怀抱。 第九十九章 醋意横生 应承焕在顾西被拉离的时候,很识相的举起双手,不想再招致无妄之灾。 不对,就算挨揍也是他自己讨来的。 他万不该忘了,即便他对名花楼了如指掌,如今也易了主,新主人能力不容小觑。 “两位公子冷静些,在下是真喜欢顾姑娘,才一时忘了形。你们若真为顾姑娘好,还请劝她别这样招人。要么就看好了她,否则这样的事还是时有发生。”应承焕不是个露怯的人。 贺铭一把将顾西拉至身后,闻言只是轻轻的瞥了应承焕一眼,便带着顾西退到了院外,让温骏看着顾西。 楼梯间出,应承焕面对突然出现的两个高手后悔莫及。 他敢肯定,若是刚刚他真做出过分之事,那他必定会横尸当场。 这两人只把他困在楼道里,应该是贺铭下的命令。说实话,他还真期待跟贺铭好好的干一架。 两人都是大将之子,一直被人拿来比较。贺铭比他还要小上两岁,但风评却比他好,就是自己的父亲,也一再夸赞贺铭,这让应承焕特别不是滋味。 贺铭不就是在边疆待了三年嘛,他单枪匹马潜伏在新南都已经七年之久。当年他来新南,也才十二,正是贺铭偷偷跑去边疆的年岁。 同样是闯祸的年纪,做一样的蠢事,为何那些人只赞贺铭,对他却只字不提。 他在战场上也立了不少战功,帮泰越击退了到泰越烧杀抢掠的马甸人,把泰越的国界往马甸延伸了数千里,难道就一点苦劳也没有。 应承焕越想,心中就越是不平。这时,顾西那张倔强不逊的小脸浮现在他脑海之中,应承焕不自觉笑了,笑得极其内涵。 贺铭进来,刚巧见到那一抹笑,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挥退那两人,跟应承焕相对而立。 “应少将军不是订了亲,早该成亲了么?怎么,难道应少将军还想在新南另外成家?”贺铭抱臂闲懒的问。 应承焕同样抱臂,却靠在楼梯栏杆之上,笔直的大长腿交叠,看着比贺铭还要慵懒。 他勾起唇角,玩味道:“在下定亲的姑娘四年前出了疹子,不治而亡,以致在下至今未娶。不过在下现在有了成亲的想法。” 两人相貌一样出众,气场都同样霸道强硬,煞气也重,出身跟经历也神奇的相似,就连眼光…… 才想到这,贺铭便及时打住念头。他甩了甩头,看着眼窝红肿,嘴角有刮痕,耳垂上有不少指甲印的应承焕,眼角不自觉抽了抽,目光怎么也不能从应承焕的耳垂上移开。 “应少将军……”他艰难的开口,“你这……”贺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跟耳垂。 应承焕一点不在意,指着自己的左胸,邪笑道:“贺公子一定猜不到在下这块地方还有几个牙印吧。” 贺铭决定不去问那牙印是谁的,他不敢想象自己得知真相后,会疯狂成什么样。 应承焕却不打算停下,继续道:“公子想的没错,在下这一头一脸的伤,包括这胸口的牙印,以及双小腿上的瘀伤,腰间的掐痕,全拜顾姑娘所赐。” 贺铭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心中咆哮不止,决心要好好教育顾西一顿,好让她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至于眼前这个特别欠揍的家伙,就不需要再等,此时不动手难道还要请人睡一觉,等休息够了再打么。 两人都不是简单人物,动手也没那许多的花把式,全下了狠劲,想压对方一头。 狭窄的楼梯间,并没造成两人的困扰,行动仍旧自如,招招到肉,听得外边的顾西都忍不住揉了揉胸口。 她问温骏:“他们那样打,不会内出血而死?” 温骏虽不懂内出血是什么意思,但大致可以理解为内伤,便说:“没事,那两人都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的。就是两人只怕都要躺床上好些天。” “那什么,就不能断了那人一手一脚?反正也要不了命,只是把人打残罢了。”顾西更想把人打傻。 但这年头,真想把人打傻也需要技巧的。一个不好那就是人命。 顾西放弃了那个念头,却不愿让应承焕全须全尾离去。这不,她只能退一步,只要把人打残就成。 听了顾西的话,温骏汗颜。他想到了这么一个说法: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还有一句:最毒妇人心。 他发誓,今生绝不招惹顾西。 顾西得不到温骏的答复,只当他已经默认,便让人去喊话。 “你们站在门口把这话喊三遍,喊完就回来,甭管里边怎么样。”顾西不怀好意道。 她就是故意的,不管那两人谁受伤较重,对她而言都是好事。 当然,她还是有良心的。万一贺铭倒霉,那她就更有理由把那人废了,无需过多顾忌。 温骏再次刷新自己对顾西的认识,无奈的任由她胡闹,问:“你就不怕贺铭那家伙被打残?” 顾西摊摊手,无辜的说:“那我可就帮不上了,全怪他技不如人。不过那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把那人脊椎折了?” 温骏捂眼,自动屏蔽顾西的声音,深怕再受刺激,他这颗稚嫩的小心脏会提前衰老。 且说正在你死我活打成一团的两人,听到外边的喊声之后,俱都愣了一下。 他们反应如出一辙,全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听岔了。 当第三遍喊声响起,两人终于不再纠结,把看家本事全使了出来,就怕自己一不留神真成了废人。 光是行动还不够,两人还上了嘴。 应承焕喘着气大笑,道:“怎么办,我越来越欣赏顾姑娘,非把人带回泰越去不可。” 贺铭也不甘示弱,笑道:“放心,你就算把整个泰越的大军都叫来,也带不走她。她只能成为我们贺家的人。” “那可说不定。顾姑娘对你并不上心。我们二人究竟谁能入了顾姑娘的眼,那还难说得很。”应承焕接着刺激。 贺铭一想可不是这样。他有些气馁,却不能输阵,忆及之前见到顾西依偎在(其实是被应承焕强行抱住)应承焕怀中的模样,一股醋意冲了脑门,咬牙回敬应承焕一顿连环腿后,才道:“放心,顾西就算瞧不上我,她也不会跟了你。她恨你。” 第一百章 顾西是我的 不得不说,贺铭的话扎心了。 楼梯间的战火一度燃得很旺。贺铭跟应承焕确实生了弄死对方的念头,好在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两人打得筋疲力尽,也不敢真伤了对方要害,最终双双倒在楼梯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不对,是喘气之余,还穿插了抽气声。 疼的。 一直在观察战况的人见状,赶紧报给等得不耐烦的顾西跟温骏,说战斗已经结束。 顾西一听瞬间满血复活,也不困了,大声问道:“谁赢了?有人残了么?” 那人不确定两人的身体状况,却知道战果,忙回到:“两人不相上下,都还能打能跳。” 顾西一听略显失望,当即交代那人:“你现在就去衙门击鼓,说是在名花楼发现了泰越的奸细,让他们赶紧来拿人。” 那人没有即刻应下,看向顾西身后的温骏。温骏微微点了头,那人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西等人走后,才转身交代温骏:“快去把里头那人绑了,等官兵到了街口时全扔出去。” 届时那些人是死是活,是被抓还是顺利脱身,就不是顾西他们的事了。 温骏到底聪明,一听就知道顾西打的什么主意,当即竖起大拇指,赞道:“顾姑娘真真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顾西得意的昂起小脸,臭屁的背着手进了楼梯间。 站了这么大半晚上,她早就累了,肚腹间更是轰隆声不断,她得找点吃的去。 路过贺铭二人身旁时,顾西甚是满意的各踹了两人一脚,还不忘表扬贺铭:“干得漂亮,待会多找两个美人伺候你,我请客。”钱你自己付。 贺铭苦笑,冲应承焕露出胜利的微笑。 应承焕却没多大反应,视线一直绕在顾西身上,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仍久久没有回神。 待到被人捆绑,应承焕才回神,瞬间慌了,质问温骏:“你们这是何意?” 温骏无奈的摊手,指着顾西消失的方向歉意道:“这是顾姑娘的意思。她想知道是我们新南的官府能干,还是你们泰越的人利索。若是你们不幸被官府拿了,只能说明你们自己运气不好。” 闻言,贺铭终于笑出声来,刚刚恢复的力气再次用尽 应承焕却笑不出来了,暗自祈祷候在外边的人能及时把他们都救走。 温骏看着应承焕被绑好,这才扶起贺铭上楼找顾西。他刚刚让沐兰准备了热汤吃食,还不知顾西是否满意。 这一夜过得格外精彩,温骏觉得前子阵的憋闷跟疲累一下全消了。 “顾姑娘有趣得很,以前我们怎么没发现呢?”他不自觉问出口,脸上的笑意让贺铭警铃大作。 贺铭警告道:“顾西是我的,就算再有趣,那也不是你该肖想的。” 温骏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无语至极,却不得不解释:“我欣赏顾姑娘,不过是觉得她非同寻常,总是出人意表,却又善良正直,很值得来往罢了,绝无他想。” 这也算没有想法? 贺铭赶紧掐断可疑的萌芽:“忘掉你刚刚的想法,不要再提你之前见到、听到跟看到的一切,顾西还是原来的顾西,跟你一点不熟。今后见到顾西,你千万别装作认识她,能绕道走尽量绕道走。” 额 温骏总算是见识到吃醋时的汉子是多么的可笑,简直跟那些个无理取闹的妇人一般,让人好气又好笑。 “行,都听你的。你的顾姑娘,我绝对一个正眼都不瞧,远远见到就躲起来,可成?”温骏赶紧顺毛。 贺铭现在是脱力了没错,但他要是炸毛,说不准能找回自己的力气,揍得温骏哭爹喊娘的。 这个时候,温骏突然很想念郑霆,不禁埋怨道:“那家伙也是个重色轻友的,为了个女人,竟然都不搭理我这个十几年的至交。你们两人都一样。” 这话中怨气太重,说的贺铭有点不好意思,一想还真有些对不住温骏。 只不过在顾西的事上,他坚决不妥协。兄弟义气固然重要,然在爱情面前似乎都能牺牲。 “你要是不平,若是羡慕,就尽快找个姑娘,也来段悱恻缠绵的佳话。”贺铭不再刺激温骏,提议道。 温骏白了贺铭一眼,把他往边上一推,气道:“瞧你现在这生龙活虎的模样,想必不需要我搀扶也能自己行走。恕我不伺候了。” 贺铭攀扶在楼梯栏杆上,感受来自虚软双腿颤抖,苦笑着看温骏离去,咬牙默默跟上。 只是他双腿就跟灌了铅一般沉重,每爬上一个台阶都要停下喘气。 这样的事,他在战场上经历过多次,早已经习以为常。虽说他行动慢了些,却没落后故意放慢脚步的温骏多少。 顾西此时正在大吃大喝,见到温骏跟贺铭两人先后进来,便催道:“你们倒是赶紧吃呀,不然好戏该散场了。” 知府衙门离名花楼不远,官府的人肯定马上就能到。她就等着那场好戏呢,自然着急。 一看温骏跟贺铭慢吞吞的,她可不得催。 温骏忍不出轻笑出声,同情的回头看了贺铭一眼,便在顾西对面坐下,也大口吃喝起来。 他之前因为郑霆跟沐兰的事没怎么吃东西,也饿得慌。正如顾西所说,他也很想知道应承焕等人怎么脱身。 贺铭随后坐到顾西身边,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嘴里忍不住抱怨:“小没良心的,我这么拼死拼活的,究竟是为了谁呀?” 顾西装作没听懂,直接一个肉包子塞过去,顿时让贺铭没了声。 温骏没眼再看两人打情骂俏,匆匆喝了半碗热粥,塞了两个小肉包,拿了一个烧饼就走,连个眼神都懒得留下。 顾西也差不多吃饱,却没急着放下筷子,而是给贺铭倒了一杯酸梅茶。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你先喝点东西,省得待会噎着。”她不是真没良心,不过是对肉麻过敏罢了。 她表达情意一般都很特别,就喜欢若无其事扯别的事,情意绵绵的话绝不可能出自她口中。 哪怕是面对亲人,她至多象征性关心两句罢了。 第一百零一章 果然是好戏 贺铭欣喜若狂,乖乖的喝了几口酸梅汁,把卡在喉间的包子压了下去,终于舒爽的喟叹了一声。 他刚刚差点被顾西强塞的肉包子噎死。 顾西见贺铭面色正常,呼吸也顺畅,正在慢慢的进食,这才放下心。 她站起来给贺铭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夹了包子烧饼,劝他慢慢吃,好好歇着,这才招呼靠在围栏上的温骏去瞧热闹。 贺铭眼巴巴看着顾西跟温骏走远,自嘲的往后一靠,暗怪自己没用,才干了这么一场架,竟如同疾行军奔走三天三夜一刻不能停歇般疲累。 且说顾西跟温骏才出了名花楼,就听到衙差敲锣开道的声音传来。温骏问了打探消息的人,得知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后,便招呼顾西过去。 街口,六个汉子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精神靡靡,垂首丧气。那些人四周,围满了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凑热闹的人。 顾西瞟了一眼,大致估算了下,发觉凑热闹的人挺多,超两百是一定的。 这情形很是可疑,她不得不仔细观察了一番,深怕错过前来营救应承焕的人。 结果很令人失望,顾西发现自己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那些人是最寻常不过的小老百姓了,个个表现得都很正常。 顾西跟人疑惑,眼下已经过了三更,这些人居然还没睡觉,穿戴整齐,好似在等今晚的热闹一般? 顾西直觉不妙,叫温骏先把人带回去,免得戏没看成,他们自己倒成了戏中之人。 谁知温骏却笑了,安抚紧张的顾西:“且等着,是看戏还是演戏,得那些人说了算。我们呀,只需配合就好。” “我们不是排戏之人么?”顾西有些糊涂。 温骏笑得意味深长,指着出现在街口的官兵,说:“没有戏本的戏,本来就得各方配合。方能把戏演下去。譬如他们。” 顾西望去,只见那些官兵来势迅猛,步履匆匆,很快挤开了的人,把被绑的人围住,喝问围观的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敲锣的衙役还特别过来跟温骏打了个招呼,小声问温骏是否如何发现的奸细。 温骏笑眯眯的,探究的盯着那个打锣之人半响,才说:“这位大人面生得很哪,不知是哪位大人门下的?” 那人一听神情有片刻的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哈哈笑道:“不敢当大人啊,还请公子别折煞了小的,这城里人谁不认识我胡大罗啊。小的在衙门里当差都有六七年咯。” 说完,他还冲围观的人喊了一嗓子,即刻得到不少人的呼应。 温骏朗声一笑,道:“还真是啊,本公子曾在衙门见过你打更,只是没看个真切,一时间认不出来,还请见谅。” 话是这么说,温骏却给了顾西一个撤退的手势。 顾西疑惑不已,看着人畜无害的打锣之人,不自觉悄悄退了两步,然后不着痕迹躲到他人身后拔腿就跑。 顾西才跑两步,那边温骏就下了命令,被绑之人应声而起,跟官兵们打成了一片。 期间,围观的人群里边也跳出来一些人,加入到战圈之中,场面一度很混乱。 温骏手忙脚乱的避开那个敲锣之人的攻击,恨不得多长出一对手脚,把对方虐得屁滚尿流。 顾西跑到安全范围,见到保护自己的两个高手护在自己身旁,这才敢停下来观赏战事。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温骏竟然也会武功,只不过学艺不精,一直被对方压制。 她看得着急,大声指导温骏还击,为他加油鼓气,就是没想过让人去帮他。 贺铭出来时,刚巧看到顾西一脸兴奋为温骏呐喊的样子,那股子酸劲就又冲了脑。他缓缓的转动手脚腕,甩了甩脖子,扭了扭腰后,一个冲刺跑到温骏身边,三拳两脚把那个敲锣之人制伏。 温骏气喘吁吁的,费力拍了拍贺铭的肩膀以示感谢,然后指着那些官兵说:“都是那家伙的人,当中真有在府衙当差的,你自己看着办。” 贺铭冷哼一声,骂道:“真没用,尽给我丢人。我跟郑霆都是能以一敌十之人,你竟连这么个烂脚鳖都对付不了。就这样你还妄想跟郑霆去参军,我劝你还是在家洗洗睡得了,别去送死。” 说完,贺铭推了一脸不快的温骏一把,借力将袭击他们的人踹飞后,便拉着温骏退回到顾西身边。 顾西等人到了身边才问道:“真正的应承焕在哪?” 温骏摇头,答:“之前应该还被绑在梧桐树下的鹅掌木丛里,现在嘛难说。” “为什么难说,难不成你们把人放啦?”顾西急了。 戏才刚开场就这么落幕,那可不成。 温骏瞟了贺铭一眼,说:“放是不会放的,就怕有人想玩猫捉老鼠,故意放人救了他们。” 贺铭闻言,双眉一挑,嘚瑟道:“人应该到了湖边,就看他们是下湖呢,还是有别的通道。” 顾西一听不得了,忙道:“那你们还看什么热闹,这里又不是正戏剧场,我们赶紧转场看大戏去啊。要不然人都跑了,我们还看什么。” 贺铭却一点不急,温骏也淡定得很。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大乱斗,完全没有转场想法。 顾西不明所以,干脆也盯着混乱的场面,却不想她竟意外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那些乱斗的人中,居然有她的好表姐夫温腾。 跟温腾交手的有三个人。那三个人中,有两个人很明显是在掩护另外一人,一直伺机从混乱中突围,并没尽全力抗击温腾。 “别跟我说,那个人就是应承焕。”顾西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可笑。 那三个人,刚刚就混在围观人群之中。她留意过那三个人的,并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况且那时候,应承焕还被绑在名花楼之中。 不得不说,顾西的直觉很准。 贺铭告诉她:“那人确实是应承焕。没想到他真有点本事,竟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好在温大哥肯出手帮忙,才没让他逃了。” 顾西却不怎么满意,撅嘴道:“现在逃不成,待会也能逃走,反正我们也不能真抓了他。果然啊,这一切就是一场戏,一场大笑话。” 第一百零二章 姑娘等着我 “不是笑话,是好戏。”贺铭强调,“经此一夜,泰越埋在邕州的线算是毁了大半,于我们而言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顾西却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她其实才是戏中之人,被人当笑话瞧呢。 她沉着脸问贺铭:“所以你们这是故意引导我来青楼的?还真是被应承焕那家伙说对了,一切都是你们策划好了的,目的是为了引出他来。” 贺铭的笑僵在脸上,赶紧解释道:“其实你真是个意外来着。我也没想到你会跟来名花楼。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得亏了你,我们才成功把人给引了出来。” 顾西气笑了,没有了看戏的心情,脱下一只鞋,直直朝那个即将退到他们这边来的应承焕砸去。 应承焕正在计算出路呢,哪会防备那只凭空出现的鞋子,毫无防备之下被砸倒在地,半天反应不过来。 见状,护着他的两人哪还有心思跟温腾斗智斗勇,赶紧招呼所有人手拥护过来,朝对他们最有利的方向集中突击。 温腾等人都被这一突然状况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照现在的状况看,只要他们再努力些,肯定能将应承焕等人抓住。然这并非他们今晚的目的呀。 他们今夜,只想将人引出,好趁机摸点,掌握泰越在新南的大致据点罢了。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是放水让应承焕就这么逃了呢?还是咬咬牙把他抓了,让连知府头疼去好呢? 显然,应承焕也没料到自己被暗器一击就倒,心下甚是紧张,本来就处于下风的他们难道这次真要栽? 那可不成! 他应承焕绝不能受这样的委屈,不能给他光辉的人生留下这样的污点。 想到这,应承焕强制镇定,观察起周边情况来,心想无论如何,就算牺牲再多的人,他都要逃离这次抓捕。 今晚的一切实在是太刺激了,比他过去十九年的人生里所遇到的任何事情都刺激。这是一次挑战,也是向顾西证明实力的最佳时机。 两方人马迟疑不前,顾西看不下去,也不管正在给温腾打暗号的贺铭跟温骏,一个冲刺跑到鞋子掉落的地方,从容的捡起来穿上后,自觉走到应承焕身边当人质。 她有点小脾气,心想那些人不是利用了她,才成功的上演了今晚的戏码么,那她就让他们在胜利之际尝尝什么叫做坠落云端。 成也顾西,败也顾西。 应承焕对自动送上门的顾西很是警惕,并不让人劫持她,也没赶她走。 “姑娘这是……”他问。 顾西瞥了那边被温骏死死抱住的狂躁的贺铭,以及那个瞪圆了眼的表姐夫温腾,笑道:“我就想知道试试当面耍人的滋味。那啥,你倒是赶紧带我跑啊,不然他们都找不到台阶下,真把你抓了。” 应承焕还是不敢相信顾西。他现在的处境,可都是拜顾西所赐。 “姑娘别说笑,赶紧回去吧。在下要真带走姑娘,那才真会被抓。姑娘,你那一鞋子劲道十足,在下差点就见了祖宗,在下真怕了。姑娘若真想跟在下走,还是等时机合适了,在下再来接姑娘吧。”应承焕是真的不敢再触雷。 她这是被嫌弃啦?顾西表示无法接受。 既然这个人不配合,那她就自己动手。应承焕不是不承情嘛,那换她挟持他好了。 应承焕心里苦啊,都苦出胆汁来了。顾西怎么就这么招人欢喜呢。要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他真恨不得就这么带走顾西算了。 “姑娘跟在下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命定之缘。”应承焕服帖的偎在顾西身上,任她为所欲为。 反正他也没法反抗,顾西掐着他的死穴呢。 因之前顾忌一切都是贺铭等人的计谋,应承焕等人都不敢冲顾西伸跟指头,以至于她如入无人之地,轻而易举的掐住了应承焕的脉门。 顾西现在的心情可谓是糟糕至极哦,哪有心思跟应承焕斗嘴。她冲应承焕的人喊道:“要不想他死,就拿了我当人质,否则……” 那些人可不了解顾西,也不管顾西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合理。他们的使命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保住应承焕的命。 为此,见到顾西挟持了应承焕后,他们竟都围了过来,也算间接挟持了顾西。 贺铭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大声叫唤顾西,让她赶紧退回到他身边。 顾西哪里肯,隔着人墙拒绝:“别嚎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行啦,你们是放了这些人,把我讨回去呢?还是放着我不管,只管抓人呢?” 顾西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她看到了真正的官兵已经到场。 应承焕也瞧见了出现在街口处的官兵,是真的兵,并非衙门捕快。 他慌了,知道不能再拖,也不能继续隐藏实力,当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竹哨,毫不犹豫的吹响。 竹哨响起不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近百黑衣人,直接扛了应承焕就走。剩下的人拼死掩护。 顾西跟个破沙包一样,被一个黑衣人丢向贺铭等人的方向。腾空之时,应承焕恶趣味的喊道:“顾姑娘,且等在下些时日,在下马上就带了人马聘礼前来迎姑娘回国。” 顾西骂爹,发誓定要让贺铭跟应承焕这两个家伙好看。 贺铭见到顾西被抛,吓得差点没直接死掉算了。好在他还算理智,直接把碍事的温骏挤到一边,用尽全力扑过去接住顾西。 顾西看着人小,其实她已经初步长成。除了还没发育完全,身高基本上不会有多大的变动。 加上顾西平常就好动,一身的肉结实得很,骨头也硬,就这么砸在贺铭身上冲击力可不小。 贺铭护着顾西狠狠的砸到地上,忍无可忍的发出闷(和谐)哼之声来,听得顾西都觉得疼。 顾西可没忘记贺铭身上还带了伤,又刚跟应承焕大战一场,可千万别再被自己砸坏了。 “你是傻子么?”顾西赶忙爬起来,一边扶起贺铭一边骂道,“我就是个硬骨头,砸一下也坏不了,你紧张个什么劲呀。” 第一百零三章 又双叒见面 贺铭没有力气反驳顾西,他疼到抽搐,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张脸皱成了一团。 温骏见状,赶紧帮顾西扶好贺铭,劝道:“先把人送回去,找常先生看看,说不定伤到了骨头。” 顾西一听有理,赶紧让人架上贺铭,就要跑回去。 温骏同情贺铭三秒钟,即刻拦住仍在努力把贺铭薅起来的顾西,说:“姑娘放着,我让人来抬。姑娘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那断骨得扎进脏器里边啦。” 好吧,顾西承认自己确实是紧张过度,乱了心神,竟然连这么个简单的常识都忘了。 她把这一切反常都归结为被贺铭他们气昏了头,绝不承认是太过担心贺铭所致。 温骏帮着顾西小心翼翼的将贺铭交到别人手中,这才险险的抹了一把同情汗。 “顾姑娘不是有一身好力气么,怎么刚刚连那家伙都扶不动啦?”温骏一早就想问了。 顾西一听大囧,心想她自己都忘了,当时除了抱起贺铭,她什么想法都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 按理说就算这样,她也不可能扶不动贺铭才是。然怪就怪在顾西浑身都吓软了,赴贺铭的时候根本找不到着力点,最后还是薅着头发才勉强把人拉起来半跪在地上。 她可不能据实回答,只得含糊道:“我那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那人好过。我回想让你们也尝一尝那滋味呢。”她指的是薅头发。 温骏突然觉得头皮发麻,惊惧的往边上跳开一步,心有余悸道:“姑娘千万别开这种玩笑,我们并非一开始就在算计姑娘,是姑娘自己送上门来的。” 是啊,顾西心中特别的不是滋味。 “全怪我心眼太少,一点看不出你们的小把戏,都是我太笨,才活该被你们利用。是不是这样?”顾西吸气再吸气。 温骏呵呵赔笑,不敢再说话,就怕那一句刺激到顾西,令她心情更糟。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温家小院,贺铭的痛症也缓和了些,经常先生检查后并无大碍,顾西这才真真松了一口气,悬在喉间的心落回原处。 放松下来的顾西发觉自己是真的双腿发软,浑身都在轻颤。 但她仅是在外院书房坐着歇息了下,并没回房睡觉,就自觉的帮贺铭熬药捣药去。 直至贺铭外敷内服妥帖之后,她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房。 中午醒来,温腾已经收拾好了残局,刚从知府衙门回来。他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皇上定下了顾家进京的日子,就在明日。他派来的人也已经到了城外,就等明日接到人直接拔营回走。”温腾面色不怎么好。 席芯芫柳眉一皱,问:“之前不是说让顾家三叔亲自送人进京么,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温腾摇头,正色道:“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谁也猜不到下一刻会有什么事发生。顾三叔刚刚被卸了权,虎头令牌让刘公公给收了,他人也一并被关押进了大牢。” “什么?”顾西震惊的站了起来。 温骏跟贺铭也特别的惊讶。 一切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也不受他们控制。皇上打什么主意他们不敢揣测,然能让皇上做出这样决定的人肯定不简单就是了。 “这是谁出的主意?”贺铭拧眉问道。 温腾摇头,说:“刘公公才醒来,就得了皇上的密信。来接人的,是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 “袁相的妹婿。”温骏沉声道。 贺铭脸色沉沉道:“也是六皇子的娘舅。” “那我们接下来……”席芯芫再也没法跟之前一样笑。 顾西感受到紧张的氛围,知道事态严重,顿时担忧不已,问:“那我爹娘他们是不是有危险?我该怎么办?要不你们把我也关进大牢去吧?” 只要温腾他们肯把顾佑兄弟保护好,她更愿意跟家人们共患难。 谁知顾西话才说完,那边温腾却变脸了,气道:“别说是顾西妹妹你,就是两个表弟,我们也得送回牢房去。” “不成!”顾西再次激动得弹跳而起,“顾佑跟顾晟是那些人自己送出来的,他们找不回去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得自家担这个责任。人,我们坚决不能送回去。” “你也是潜逃在外的人,你让我们怎么把你送进大牢?”贺铭问。 顾西答:“不用你们送,我自己去自首就好。只要你们答应我保护好佑弟他们就成。” “自首?”温骏摇头,“顾家有没真犯事,你去自首不正合了那些人的意,可以大做文章了嘛?” 那她还能怎么办? 温腾他们就算也在苦恼。有眼之人都知道顾西姐弟就在他们身边,不送回去又不成,会被当成共犯。 然就这么送回去更糟,不仅会被人当成共犯,还会说他们见风使舵、落井下石。 席芯芫捧着下巴想了一阵,突然开口:“都这样了,就别送回去了吧。顾西妹妹既然有心跟家人共患难,不如去找那个谁吧。那个跟你私奔的人。” 顾西一头雾水,问:“表姐这是让我真跟那人私奔,去泰越?” 席芯芫摇头,嫌弃的瞥了顾西一眼,骂道:“你个榆木疙瘩,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笨呢。我是让你找那个人,然后跟他做个交易。我们可以放他们离开新南,不过他们也的出面帮帮你们。比如让他们想办法将佑弟他们被官府的人亲自送给那人的事传出去,然后让他们引导舆论,让外人知道真正跟奸细接触的是官府的人,而不是顾家。” 顾西艰难的点头,失神道:“就怕那些人不会答应啊。我们昨晚才刚刚不欢而散,我还……” 顾西不敢想象应承焕见到自己后的神情。他只怕会狠狠咬自己一口,吸干自己的血吧。 贺铭显然也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但他更担心顾西真被那些人直接带走,便反对道:“不成,不能让他们见面。不如让我去。” “还是我去吧。”顾西决定了,“这是顾家的事,由我出面才显诚意。” 贺铭多次反对无效,全被温腾夫妇驳回。 就这样,顾西跟应承焕就又双叒见了面。 第一百零四章 又双叒见面 相比起第一次的无奈也记恨,第二次见面时报仇的实爽,这一次再见应承焕,顾西是真的很不情愿又忐忑得很。 不得不说,应承焕接到顾西想要见自己的消息时,很是惊讶了一阵,害怕又是顾西想不通又要折磨他。 直到再见顾西,他还是放心不下,哪怕他已经弄清楚顾西急着求见他的原因。 是的,顾西求着要见她,态度跟之前的两次会面大相径庭。哪怕她身陷名花楼时见到他,顾西都没这么卑微过。 这让应承焕心生不忍,明知不该蹚浑水,却还是放心不下选择见她。一个愿为亲人放低身段,肯委屈求全的姑娘,还真是让人心生怜惜呀。 应承焕的贴身护卫忍不住劝道:“少将军,那姑娘见不得,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回泰越去吧。” 应承焕身份暴露,再不离去就怕会落入新南手中。即便新南现在正在全力抵抗金人,却不代表他们对泰越没有想法。 尤其是他们还主动送上了门,若是不以这事做文章,那还真白瞎了这大好的机会。 他们得趁新南的朝廷有所动作之前撤离才成。 应承焕也知道自己有些冒险。即便他们现在撤离也不一定能出了新南,但留下就一定会被捕,那还不如尽早离去得好。 哪怕一路被人阻截,他相信下属们一定会为他杀出一条死路来。若是再晚一些,只怕杀出来的不仅是死路,还极有可能是通往阴间的大道。 但是他无法拒绝顾西的要求。 若说之前是出于好奇,只因想利用,还因为顾西确实很有趣,每每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他才会关注顾西。 然现在,他是真的心动了,觉得顾西这样的女子正是他想要的。他这一生过得太压抑沉闷,有了顾西的陪伴,他定能过得比现在好,每天都有惊喜。 于是他决定冒个险,走之前见一见顾西,想知道她要怎么跟自己谈条件。 若是能一举劝得顾西跟他回泰越,那就最好不过了。 顾西可没想到应承焕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竟能想了那许多。她只知道,她得让应承焕答应帮忙,但她绝不会受要挟。 想到自己出门前贺铭千叮咛万嘱咐的话,顾西竟有些想笑。她怎么觉着贺铭就像那送闺女出门的老父亲呢。 然见到应承焕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应承焕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正可怜巴巴的躺在床上,露在外边的皮肤上淤青看见,她故意打肿的双眼红肿消退了些,却青紫得可怕。 就算他已经很努力睁大双眼,顾西见到的依然只是两条不怎么明显的眼缝。 这样的应承焕极其搞笑,顾西一时间憋得痛苦不已。她这一笑,只会把家人推向悬崖。 应承焕似乎看穿了顾西的隐忍,竟恶意的让自己看起来更搞笑,一直扮可怜,想要试探她的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顾西很无奈,尽量想些悲伤气愤的事,才勉强把那笑意憋了回去。 应承焕咬定了顾西一定会求他,自然要抓住机会扳回一局。“我口干,麻烦姑娘倒杯水。”他也不自称在下、爷什么的。 顾西悄悄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转身去桌上倒水。一看到应承焕,她就想起当初在名花楼的遭遇,想到红儿姐妹被残忍杀害的事,想起那些绝望挣扎在被调教的床上的无数少女们。 可是她现在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她得救顾家的人。 水倒过来,顾西强堆起一个自以为自然的笑脸,,咬牙双手递了过去,自以为轻柔的说:“应少将军喝水。” “我……姑娘,我一个人做不起来,麻烦姑娘扶我一把。”应承焕扭动了一下,很是不好意思的说。 顾西笑容消退大半,僵硬俯下身,强忍住趁机拧断应承焕脖子的冲动,右手从他脖子下穿过,抓着他肩膀就想单手把人捞起来。 “啊啊啊……脖子,我脖子要断了,”应承焕痛苦的叫唤,“也不知是谁砸的鞋子,差点没把我脖子砸断,现在动都动不得。” 顾西吸气吸气再吸气,把装满水的水杯放在床边,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来一张被子斜放着,这才一手扶着应承焕的脖子,一手扶了他的肩膀,小心的把他扶起来,让他舒服的靠在床头的被子上。 “喝吧。”做好一切,顾西才又把水杯递过去。 应承焕憋气使劲,双手也只是微微抬起,根本不听使唤。他憋红了脸,还是不得不歉意道:“姑娘,我昨夜为了逃亡,不仅用尽了力气,双手双脚也落下了伤,如今难以动弹。” 都这样了也没死,可见这人的求生欲多么强烈。 顾西很想说:“既然你活得这么艰难,不如我帮你一把,让你现在就能见到阎王。” 可是这话不能说。 她僵着小脸,粗鲁的把水杯递到应承焕嘴边,咬牙道:“少将军请喝水。” 应承焕眯着双眼(其实已经尽力的睁开了,为了能看清顾西的一神一情)咧嘴一笑,结果却扯痛了受伤的唇角,痛得他倒抽了一口气,头部不自觉前倾,撞到了水杯,杯里的水就这么撒了出来。 顾西冷眼看着,还恶意倒了大半杯水在应承焕身上,完全没有为应承焕擦水的想法。 应承焕一看就知道顾西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当下加了一把火。 “姑娘,在下抱歉,给姑娘惹麻烦了。在下行动不方便,这一身衣裳也湿了,不知姑娘能不能帮在下换一下……” “应承焕你够了,就这么点伤,你就真动弹不得啦?”顾西直接打断了应承焕的话,“你别忘了,你在战场上受的伤更重,不还是活蹦乱跳的?” 应承焕看着暴跳如雷的顾西,终于满意的笑了,自己走下床拿了帕子擦拭身上的水,不怀好意道:“这就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西嘛。” “能好好说话啦?”顾西也不装了,没好气道。 应承焕哈哈大笑,依然睁不开的双眼里满是精光,问:“姑娘有何事?” 明知故问,顾西腹诽。“少将军心知肚明,我就问少将军有什么想法?”她问。 第一百零五章 终于启程 不管怎么样,顾西还是完成了任务,跟应承焕达成了共识,顺利的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顾家的人全被锁在囚车里,被那个所谓的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押送进京。 顾西姐弟最终没被交出去,跟着乔装的贺铭一行人,一路随着押送队伍进京。 “你还在生气呢?”贺铭凑到顾西身边,舔着脸问道。 顾西扭开头,装作没听到贺铭的话。 她一想起昨晚的事,那就新仇旧恨凑一起,挤得她胸口疼,恨不得一口咬断贺铭的脖子。 “你消消气,你说,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消气?”贺铭又转到顾西面前,摇着尾巴问。 顾西闭眼深呼吸,尽量忽视贺铭的存在。 “是我错了,我就不该瞒着你吗,更不该在关键时刻突然冒出来,坏了你跟应少将军的好事。”不知为何,贺铭的语气有些冲。 顾西甚至嗅到了炸药味。但她还是不为所动,干脆钻进马车,跟两个弟弟一起睡大觉。 贺铭泄气的靠在车辕上,气呼呼的看着天边的飞雁不再说话。 昨晚的事,他依旧耿耿于怀。 他本就不放心顾西,一直暗中跟着她,看着她被应承焕各种使唤折腾,他当时差点没忍住给应承焕一刀。 顾西都没那样迁就照顾过他。 好在顾西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才没两下就现了原形,毫不拐弯直切主题。 听了顾西的话后,应承焕竟一改常态,变得极其正经。他也着急,不想浪费时间。 “姑娘,你的话能代表你身边那些人么?”他必须问清楚,免得最后那些人不认账,他岂不是自掘坟墓。 顾西非常郑重的点头,说:“少将军想必知道,我表姐夫是御前侍卫长,也是皇上亲派来帮我们家的人,他的话算数。贺铭那家伙手中有圣旨,说了有办法送你们处境,就一定能办到。他可是将门之子,对边境部署有所了解。还有我三叔,他就更不必说了。” 顾超入伍七年,前两年时不时还有消息捎回家,后来的五年,他就只活在别人嘴中。 顾家的人一直为他挂心,还曾怀疑他命丧战场。 可他这一次手握重拳回来,让大家意识到一件事,这些年顾超怕是在暗中帮皇上办事,大概把这整个新南都摸了个透吧。 如若不然,皇上也不可能给他虎头令牌。 应承焕略思考了下,便开了这么个条件:“不如姑娘送我们一程,待我们安全出了新南边境,就放姑娘回来。” 他不敢再冒险。 顾超等人的权力越大,能力越强,他就越是不安。万一那些人联手挖坑,那他们这些人必定尸骨无存,死得透透的。 顾西早猜到应承焕会有类似的要求,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舍身当人质。只要顾家的人能顺利去了京城,得人照应就成。 只是她并不能就这么轻易就答应,总得讨价还价一番。她说:“少将军处境只需两三天,而我家人进京却要走上进两个月,难道少将军还担心我们耍花招么?” 应承焕一听也是。可他还是不放心,怎么也得让顾西跟他们的人走一程。 “少将军就不怕我反而成为你们的毒牙,跟我三叔他们里应外合,直接把你们都埋了?”顾西做最后的挣扎。 不得不说,应承焕确实被顾西说动,陷入了思考。他相信顾西绝对有那个能力。 可他必须有个保证才成。 “姑娘可否事先喝下我们准备的迷药,就是姑娘之前在名花楼吃的那药。”他问。 顾西听到名花楼三个字,那把应承焕乱棍打死的想法就再也摁不住,直接冲了脑门。 她说:“少将军还是别回去了,不如留在新南,我让皇上给你个光荣的死法,然后制成人干,挂在南陵关当个人旗,绝对能流芳百世。” 顾西怒火中烧,应承焕知道自己闯了祸。但听了顾西的话后,他却有了主意,换了个要求:“既然姑娘不答应,那只能换个法子。待我们出了桂南,进了泰越的地界,再来完成你们的事,可成?” 当然不成。都回到老窝的人了,难道还能受他们控制? 顾西摇头,沉着小脸问:“少将军这是嫌命长,打算死在我手上么?放心,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杀人的手法一溜,绝对让少将军一点痛苦都感受不到。” 她不想继续扯犊子。 谁知应承焕听了顾西的威胁之后,竟笑得直抽抽(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还不忘问顾西:“在下是真的很喜欢姑娘呀,不知姑娘有没有前去泰越的想法。若有,不如与在下同情。若暂时没有,那在下愿意带姑娘去见识见识。” 他才说完这话,就朝顾西的门面扫了一袖子。 一股异香钻进顾西鼻子里,惹得她打了好些喷嚏,直到泪水跟鼻涕把那些异味全都冲刷殆尽,她才终于止住了喷嚏。 打了这么些喷嚏,顾西只觉得头昏眼花,离她这么近的连应承焕都能糊成一片。 她刚想让应承焕开窗散味,应承焕就哎哟惊呼一声,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而她,也浑身虚软的趴在了桌上。 这感觉顾西再熟悉不过了。 她真的中了迷药。 看来应承焕是真的不敢再相信他们呀。 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顾西是一点不知道了。她这一次中药比之前严重,基本上属于意识模糊的状态,对外界的动静一无所知。 再次醒来,她就躺在了行驶中的马车上,身边躺着两个熟睡中的弟弟。 见到弟弟,顾西还发了懵,差点没跳车跟人拼命。她还以为两个弟弟跟她一并被应承焕所掳,正行驶在去泰越的路上。 好在顾晟紧随着她醒来,告诉他们是在进京的马车上,赶车的是贺铭的人,顾西这才安心下来,爬出去询问昨晚跟应承焕见面的后续事宜。 贺铭板着一张脸赶马,目不斜视道:“敢当着我的面给你下药,那人除了被大卸八块,我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新鲜的死法。” 顾西急了,问:“那我昨晚事儿是办成了呢,还是砸了?” 要是办砸了,那这一路顾家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畏罪自杀。 第一百零六章 一路风情 贺铭冷哼一声,不满的瞪顾西,那铜铃般的眼差点没瞪出火来。 顾西一看暗叫一声糟,苦着小脸给了自己两巴掌,骂道:“真是不成器,连件小事都办不成,生快叉烧都比你强。” 贺铭本来只是想吓吓顾西,想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并吸取教训,没想顾西竟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那两巴掌打在顾西脸上,听得他心中生疼。 他赶紧拦下顾西还要掴下去的手,制止道:“够了,你就是再失望也不能打自己啊。你这张脸还是你父母给的,你打了自己的脸,不是在说你对父母不满么。”万一打坏了,他今后还怎么看呀。 这话也不是说贺铭就是个看脸的人。他只不过是怜惜顾西罢了,不想顾西伤害自己。 顾西却没听贺铭的,干脆以头撞车壁,自责不已。 贺铭再不能装下去,只得将实情告知顾西:“你别担心,应承焕家混蛋已经答应了会帮我们。我们出发之时,他的人已经行动,你放心吧。” 就算是这样,顾西依然自责。她没办成事是事实,还差点被人掳走。她还是欠缺考虑了,没了前世那种警觉。 或许是她小看了古人,也或许她其实真是这么成事不足,才会横死。 贺铭见她依旧咬唇撞头,还以为她生气,气自己没实话实说,只得认错。 “你别生气,我们现在不是跟在你父母他们身后嘛,真要发生什么事,我们马上就能出手,放心吧。” 顾西不管贺铭说了什么,问:“你们是不是一直都跟着我?就为了看我出丑?” 顾西会自省,也会改错,却不能容忍人忽悠她。她觉得被人欺耍,就跟被人背叛是一样的性质。 贺铭有些不自在,心说他们是担心顾西,才会暗中跟着她。若非跟着她,也不能及时将她从应承焕手中抢回来。 但这话却不能直说,毕竟他们之前就说好了的,一切都听顾西的,相信她一个人去也能办成事。 他反问顾西:“若我们不跟着你,你被应承焕他们带走,那该怎么办才好?” 届时别说是跟应承焕谈条件了,就是想要跟应承焕来硬的也不成。他第一个就得疯掉,说不定就把应承焕给灭了。 顾西也知道自己当初没跟贺铭等人说清楚,让他们担心很不应该。可她知道,她要是全说了,席芯芫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席芯芫不答应,温腾就得拦着她。贺铭自然无需说,肯定大力支持席芯芫。至于原因,顾西不愿去深想。 然事到如今,她就算说了,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便道:“当初我就做好了会被带走的准备,也想好了被带走后该做的。我想着,他们要是不配合,我就把他们全留在南陵关当镇关人旗。” 她被从名花楼解救出来之后,就跟常先生要了许多的解毒药丸,同时身上也备有不少的毒药。只要她还能动嘴,就有能力杀人。 就算相信顾西又那能力,贺铭依然不愿冒险,便强硬道:“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我们都不允许你去冒险。我们这么些人呢,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需要你舍身取义啦?” 顾西不服气,语气同样强硬:“你们终究不姓顾,我们顾家难道就没人啦,还得依靠你们到什么时候?我们顾家的事,今后顾家的人能解决的,就不劳烦你们动手了。总给你们添麻烦,这人情我们顾家还真没法还。” 顾西早就有这样的想法,能自家人解决的事,就自己去办。欠下的人情越多,就越是麻烦。 先不说能不能还上,万一人家有求上门,却是你无法违背道义帮忙的事,你届时是帮忙呢,还是拒绝的好呢? 所以说啊,这人情是能不欠就不欠的好。 温腾是席家女婿,也是顾家的亲戚之一。他肯出手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贺铭跟郑霆等人,就不该太过麻烦他们,免得人家有事自己又帮不上忙的时候,只能歉疚羞愧。 贺铭却不乐意顾西跟他分得这么清楚,气道:“我们两家是世交,跟一家人也没什么两样。你这么说,岂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么?” 顾西的生疏,让贺铭气恼。他现在就怕顾西跟他客气,搞得好像两人之间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一般。 顾西坚持:“就算是世交,那也是两个不想关的人家。我们现在或许能依赖你们贺家。然哪天我们两家没法联系上,届时也让我们指望你们贺家,自己反而什么都做不了么?我们顾家,总得先自行解决麻烦才是。我们自己实在解决不来,才能厚着脸皮向你们大家求救才是。” 贺铭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他竟一时无法反驳。若换成他,他必定也会跟顾西所说的,会先自行想法子解决。 可他就是不愿顾西跟他这么见外。 “可是你们家的事,现在不是自己没法解决么。”他假装忽略顾西话中的意思。 顾西却不管,只是瞟了贺铭一眼,让他自行领会,然后就偏头看着一路的风景不说话。 贺铭见状,便知顾西生气了。 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开口哄人。结果顾西竟鸟也不鸟他,直接钻进了马车里,跟顾佑兄弟一起睡大觉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顾西就没再搭理过贺铭。她一旦睡醒,确认了家人的安危之后,便满心关注起一路的风情来。 新南的民俗风情,其实跟古代中国没什么两样。不同的地狱,不一样的传统,吃食跟风俗也相差甚远。 其中顾西最喜欢的,便是路经一个叫做埠县的地方,那里的食物跟景色一样怡人。 顾西最喜欢他们烘得脆脆酥酥的牛肉饼,跟他们用羊杂跟羊骨熬出来的一种浓汤。汤里有一股子药膳的味道,然而里边并没有任何中药材,不过是一些去膻味的植物香料。 除了正食,顾西还喜欢这里的奶茶。 与其说是奶茶,其实那还是羊奶。只不过是为了去掉羊奶的膻味,加了一些带有香味的花茶煮的奶罢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临走的时候,顾西捎了许多的牛肉干跟杏仁。至于羊奶,她只是带了两天的量。 这个时代的牛肉绝对是稀罕物,就算是关外养的专门食用的肉牛,也因为其运输的不便尤为难得。 顾西穿越到这三个多月,都没能吃上过一顿新鲜的牛肉呢。 喝着奶茶,就着这里盛产的杏仁酥,顾西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享受了。 “要是把杏仁磨碎,加到奶里边煮,加点蜂蜜,那味道就绝了。”顾西回想起前世的杏仁奶,很是回味了一番。 贺铭最是吃不惯那杏仁的味道,无法苟同顾西的说法。然他却不会去打击顾西,只问她:“佑弟他们也喜欢喝杏仁奶?” 顾西不搭理贺铭,只跟身边的两个弟弟宣传吃杏仁的好处,以及杏仁奶对他们身体的功效,决口不提生磨杏仁粉煮出来的味道。 事实上这个年代的人极少食用杏仁。杏仁一般都是用来入药,真正用作吃食的很少。 埠县的人之所以会用食用杏仁,不过是因为这里盛产杏仁,人们吃惯了,也就开发出许多的吃法来。 顾佑兄弟自然也是吃不惯杏仁的味道的。但他们却不想看顾西失望伤心,才一直配合顾西,强忍那难闻的气味吃了。 如今听顾西说了那么多吃杏仁的好处,顾晟自不必说,身体一直病恹恹的顾佑都自觉吃起了杏仁来。 顾西就知道两个弟弟都会听她的,还在埠县之时,就让店家帮忙炒了不少的干货杏仁,封装在罐子里。 顾晟抓了一把杏仁在手中,一边吃一边问:“姐姐,我每天吃杏仁,是不是就能跟你似的,有一身的大力气?” 顾西点头,说:“二弟今后肯定比姐姐出息,力气也比姐姐大。”顾晟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气力大。 顾佑却不怎么说话。他心想,他这破身体若是能调养好些,家里人就不需要在为他操心了。 贺铭看着相亲相爱的三姐弟,而他则像个外人一般,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他为了插入话题,便逗顾晟:“顾晟,你肯定跟大哥一样,觉得那杏仁味道特别难闻,一点不想吃,对不对?” 谁知顾晟也不买他的账,直接拆台道:“贺铭哥哥,我觉得杏仁很好吃呢。姐姐让人加了甘草茴香炒的,味道很咸香咸香的,吃了还回甘,特别棒。贺铭哥哥也尝尝呗。”顾晟很是大气的把手中的杏仁分了贺铭一半。 贺铭一张脸马上就垮了。他是真的不喜欢杏仁的味道啊,就连看都不想看。可他现在却没法拒绝顾晟小可爱。 因为顾西正虎视眈眈的在一边看着呢。 他觉得,倘若他表现出一丝丝的不情愿,那么顾西就可能真的不搭理他了。 “行,大哥相信我们小晟儿。”贺铭笑得比哭还难看,接了顾晟递过来的杏仁,一口气全塞嘴里使劲叫了起来。 他都想好了,只要比起直接吞下去,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想得倒是好,顾晟却没有这种体贴的想法,直接反驳道:“贺铭哥哥不能叫我小晟儿,我哪里剩啦?姐姐说,要么叫我顾晟,要么叫我阿晟。晟儿晟儿的,听着就跟狗剩儿似的。” 贺铭一个憋不住,被咀嚼中的杏仁狠狠的呛了一口,喉间充斥着杏仁的味道。他差点没被呛晕。 更让他难受的是,他的气候里落了些杏仁粉末,那股子杏仁味就一直堵在那,整整三天都没消散,成了他一生的阴影。 看着贺铭被呛,并且生无可恋的模样,顾西的气终于消了不少。 出了埠县,就算是走了一半的路程。 一路走来都风平浪静的,顾西总觉得不大对劲。难道真没人想要阻止顾家进京的脚步么? 事实上那些人确实不安分,也动了不少的手脚,却一次都没有成功。 有些手脚还没开始,就被无情的扼杀在摇篮之中。还有的人能顺利的动手,眼看就能给顾家的人临门一脚,结果被人横插一脚,才竖起来的大旗就倒了。 至于坏了那些人事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人自己都搞不清楚。 顾西也不清楚。她这一路走得可顺畅了,一直都没听到对顾家人不利的消息。 一开始顾西还以为那是因为贺铭故意交代人这么说,结果她自己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贺铭并没有隐瞒她。 直到出了埠县,顾西才察觉到不对劲。她怎么感觉这一路都在绕,围着大江南北饶了好大一圈。 “这真是进京的必经之路?”顾西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顾西终于肯跟自己说话,贺铭欣喜不已,赶紧答道:“不是的,这是新南的西北,再走上半个月就能到我爹驻扎的地方了。不过我瞧着,那些人应该是为了绕过江南才走的这条路。” “他们为什么绕路?”顾西更迷糊了。 江南盛世繁华,肯定比这些个穷乡僻壤有看头。走江南那条道,他们押送顾家人的人不是更便利么。 贺铭不知该怎么跟顾西解释,只道:“怕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引来更大的麻烦吧。” 掩人耳目? “难道我们顾家在江南还有别的势力?”顾西误以为的问。 贺铭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日子,贺铭就变得越来越严肃,不再亲自赶马车,也经常的离了队伍不知去向。 顾西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贺铭似乎是去办什么大事,每次都筋疲力尽的回来,也不再跟他们姐弟三人闹腾。 或者说贺铭开始躲着他们三姐弟。 顾西实在不安,便找了个机会去逼问贺铭。 贺铭却不跟她说正事,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下问顾西一路上花的银子哪儿来的,一下又跟她说顾家人的情况。 顾西问不出答案,只能自行想法子。 她钻了个空子,乔装后混在贺铭的队伍里,跟贺铭跑了一趟后,终于知道贺铭都去干了些什么。 原来从西北去往京城,得经过连接京城的湖西走廊,也就是一座横跨了三个州府的大山脉——苍山。 第一百零八章 这个年代,但凡是大型的山脉里头,就必定会有山匪扎寨,拦道打劫。 出了埠县开始,押送顾家人的队伍就开始行走在大山脉边沿。贺铭也开始带人一路清缴山匪。 只是这些山匪已经扎寨许久,贺铭的人有时候根本就应付不来。为了免去调兵剿匪的麻烦关节,贺铭一半会出面提醒那些山匪,不让他们去拦截押运顾家人的队伍。 对此,大多数山匪都很愿意配合,甚至有些山匪还主动向贺铭投诚,想要回归正道。 也有难缠的山匪,表面上是答应了贺铭,一转身就反悔,还真就去劫了押送顾家人的队伍。 那些山匪无非就两个下场。第一是当场就被灭了,第二是被押送的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调来的官兵剿了山寨。 这样一来,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就没了门道,只能选择在押送队伍投宿的时候下手。 选择这样下手的人,一般会假扮成店家的人,或是混进店里当个小二什么的。要么就是藏在店里伺机而动。 而他们选择的下手方式应该是下药。 不过这一路易骋北警觉得很,投宿也特别的小心,许多时候宁愿露宿野外,也不会进到县镇投宿。 然进入到苍山山脉以来,易骋北就不敢再露宿。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日午后,押送队伍在一处小山洼里碰上了土匪,被土匪三面夹击,加之地形的局限,他们竟进退不得,被打得极其狼狈。 顾家人的囚车成为了土匪们最主要的攻击对象。若非贺铭带着人及时从后面杀进去,只怕顾家的人就都没了。 当时贺铭是真的吓出了一身的汗水来,不敢相信押运队伍三百来人,竟连一百多号的土匪也对付不了,甚至抽不出人手来护着顾家的人。 他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当即不再藏拙,把自己的人手编到了易骋北的队伍之中,美其名曰支援。 易骋北神情极其复杂,看着贺铭欲言又止,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他最终叹息着让人继续赶路,算是默认了贺铭的做法。 只是顾家的人多少都受了伤,易骋北却不答应贺铭找大夫。 他说:“那点小伤死不了人。顾家都是朝廷重犯,能不让他们跟外人接触,就尽量不让他们见外人。” 贺铭气得跳脚,指着顾家两老跟顾沄的小闺女顾南,问:“两位老人家跟那个小丫头都受伤不轻。他们有两个上了年纪,一个年岁尚幼,折腾了这一路来,本就煎熬难耐,如今再受伤,他们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熬不到京城。左指挥使大人莫不是忘了,两老早在邕州就已经负伤,至今都没养好。” 谁知易骋北仍旧不为所动,端着架子道:“少将军别太意气用事。顾家的人是否负伤,又能熬多久,可不是我等该管的。少将军既然肯出手支援,那就只管护着我们一行人安全抵达京城便是。我等押送的犯人,自然是本指挥使说了算。” 贺铭终于闭嘴。她知道就算再跟易骋北纠缠下去,也不能说服他。他好不如回去找顾西想个法子呢。 他不再过问顾家的事,却问起了刘公公来。“当时混乱得很,不知刘公公是否也受了伤?刘公公这一路也吃够了苦头,本公子想去探望他。” 刘公公身边有个懂得医理的小太监,入宫以前曾是前太医院院正所开的药方的掌柜孙子。 后来那家人被卷入到宫廷斗争之中,那个才八岁不到的小孙子就被净身送进了宫。 那小子天资聪颖,对医药方面特别的敏感,几乎一点就通,被内务府送到御药房学习五年,后被皇上拨给了刘公公。 贺铭是想跟刘公公借人给顾家的人诊治。加上刘公公才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身上不仅有圣旨,还有密令,易骋北总得给刘公公几分面子。 易骋北那双鹰眼一眯,不着痕迹的盯着贺铭看了小半刻钟,这才缓缓的说:“刘公公这一路确实辛苦得很,今儿又受了惊吓,这会吃了药正睡着,少将军若真想见他得改明儿了。” 贺铭无话可说,总不能硬闯易骋北的防线,去见刘公公。那样一来,他就留下了话柄,对顾家无益。 既然都不成,那他也只能先撤退,找顾西好好琢磨个法子去了。 却不想贺铭告辞时,易骋北却让人把他带去了他房间隔壁,说是住在一起能互相有个照应。 贺铭还能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就在贺铭跟易骋北斗智斗勇之时,顾西已经得了顾家人被攻击差点丧命的消息,当下是怎么也坐不住。 她磨来磨去好半天,也没等到贺铭,就只能单独行动。 好不容易打听到易骋北他们投宿的地方,顾西这才收拾了东西大摇大摆的进去要了一间房。 她打扮得有些寒酸,要的房间也不怎么好,刚巧就在顾家人被关押的对面房间。 进了房间后,顾西就等客栈给她送水来,那样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对面房的人下药。 当然,她药的是那些守着房间的人,不是顾家的人。 热水很快就送到,整整三大痛,倒了房间里的浴桶大半桶,热气蒸腾,袅袅的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顾西探了探水的温度,用旁边的水盆装起来小半湓,往里边倒了一整瓶无色的药水后,从小包袱里掏出一节竹筒灌了进去,封好了口后,这才脱衣美美的泡了一澡,换上一身带着干净的阳光味跟皂角味的旧衣裳。 挽好微湿的头发,顾西便捧着那竹筒出了门。才出了门,顾西就大大生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随着她的喷嚏响起,她的怀中竹筒里的液体也洒落在地。顾西一看心疼不已,哎哎哟哟的惋惜。末了,她还特别珍惜的喝了两小口液体,到第三口的时候,她竟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大气喷嚏来。 守在顾家人房门外的禁卫军们闪避不及,竟都被喷到了些,头脸之上,手背以及衣裳都沾染了不少雾水。 顾西一看不得了,忙惊慌失措的道歉,求那些人原谅,说她喝的不过是治伤寒的药水,还把竹筒伸到那些人跟前,让他们亲自验看。 第一百零五章 他们哪里会让顾西靠近他们,直接跟赶苍蝇似的,把顾西给轰走,这才打开房间的门检查了个彻底。 索性他们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可他们也不大放心,还是抽了个人去禀告易骋北。 易骋北听了之后,也觉得有蹊跷,干脆派出大半人手,直接把关押顾家人的单独二层小楼全围了,尤其是顾家人所在的房间,里里外外将近三十人。 顾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来的人越多,越是齐全,顾西就越是喜欢。 待得人都各司其职之后,顾西也从前堂吃了面回来。她先是对那些围楼之人感到害怕,战战兢兢的在楼外来回走动,愣是不敢进去。 曾见过顾西的人见状过来,想要询问顾西在害怕什么,结果顾西又是一连几个喷嚏。 那人嫌弃的避开了去,远远看着顾西红着鼻头涕泪横流,很是狼狈,这才又放松了警戒,慢慢靠过来请顾西进去。 谁知顾西却在这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黑褐色的药粉,大老远就能闻到药味的那一种。 顾西举起药粉就要吃下,却憋不住打了喷嚏,药粉霎时被吹得到处都是,随飒飒作响的秋风消散在她周围。 那人见状大惊,一边用沾了水的帕子捂住鼻子,一边伸手抢了顾西手中的药粉包,还让人把顾西拿下。 这下顾西不打喷嚏了,被吓得瑟瑟发抖,嘤嘤哭着抱头坐在地上,啜泣着求饶。 顾西这样的表现并未消除那些人的疑心。他们把顾西团团围住,五六把刀剑全架在她细小的脖子之上。 顾西吓得瑟瑟发抖,唇色泛白蜷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鼻涕很泪水糊了一脸,还在源源不断往外冒。 顾西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有多骇人,她只是后悔自己用药过猛,致使她想不流泪都不成。 这样一来,那讨厌的鼻涕也停不下来,糊得她既难受又恶心的。 那些人围着顾西好半天依然没发觉有什么异状,不得不去回报易骋北,让他拿主意。 易骋北听了之后,想了半天,便让人去找大夫,顺道将刘公公身边的那个懂得医理的小太监也请了来。 说请,那是因为刘公公在皇上面前比他更能说得上话。 顾西其实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但她却有些不大高兴。 因为贺铭并没及时出现。 这是不是代表贺铭已经被她之前的话给说服,只要她不主动请求帮忙,他就绝不会自作主张。 这样也好,顾西心想。她也不是真的没有脑子,只不过是有人依靠的时候绝不动脑罢了。 她现在就等大夫前来,到时候就能给顾家的人诊治一番。 不仅是顾家的人,现在在场的人也都得诊脉用药,不然他们绝好不过今晚。 最先到来的,是刘公公身边的小太监,那个十七岁的俊秀少年。他远远看着顾西就觉得熟悉,待得走进了一瞧,眼底的惊讶之色是怎么都抹不去。 好在他还知轻重,怎么都是在皇宫那个大熔炉你待过的,并没表明顾西的身份,而是在听了那些人的说明之后,狐疑的为顾西把脉。 这一摸脉门,小太监又受到了惊吓。他佩服的看着顾西,为她的舌头哀叹的同时,也为她身上还没痊愈的伤担忧不已。 给顾西检查完之后,小太监又检查了下被那些人抢了去的药粉包,跟那个还残余了不少药液的竹筒。 药包里的药粉,小太监倒是闻出来了,就是一般的治伤寒的药。至于竹筒里的药液,他还分析不出是什么效用。 但有一点他敢肯定的,那就是竹筒里的药液成分,跟药粉里的某味药材相冲,能使人致幻。 若果顾西的目的仅只是让人产生幻觉,那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怕顾西的药没这么简单啊。 他又回神检查了顾西一遍,还是没什么大问题,这才跟易骋北如实回报。 易骋北没见过顾西,因此并不怀疑顾西的身份,只问:“那她现在这样,是因为精神错乱?” 若是个正常人,绝不会像顾西这样,在这种状况之下还能发呆,涕泪糊了一脸不擦不说,对他的出现无动于衷。 正常的人见到他,第一个反应不是跪着喊冤求饶么。 小太监看了顾西一眼,并不能肯定顾西有没有致幻。但他敢肯定顾西现在不好受就是了。 顾西现在的舌头怕是不大好使,就是说话,那也是大舌头,嗓音特别的沙哑。 “她现在状况不好,需得及时服药,不然就难治了。”小太监实话实说。 顾西的舌头跟喉咙若是不及时用药,那就再不能回复如常,今后会一直大舌头。 还有个更可怕的事,便是她的双眼会因泪流不止而导致失明。 易骋北并没这么容易忽悠,他追问:“是这两种药让她变成这样的?”若真是这样,那他宁可错杀了眼前的人,也不能放她离去。 小太监只是摇头,多余的话一个字没说。 易骋北见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命令人将顾西关回她的房间,才让小太监给他的人一一检查了一番。 检查那些人的时候,小和尚的表情特别的严肃。待检查到最后,他竟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来。 难道他真的学艺不精,连脉象都摸不出来来了么? “这些人都很好,没有任何的异常。”他才说完,就见守在顾家人屋里的人一脸焦急的跑出来。 那人禀告给易骋北,说:“顾家那两个老人都相继发热,迷糊不醒,之前还能说胡话,现在是连声音都出不得。还有那个小的,脖子上跟手背都出了疹子,听说身上的红疹更多。” 易骋北一听,神情即刻凝重。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那些症状他在哪见过。 “听着像是天花,不知能否让小的进去看看。若不是天花,那小的就开几张方子,把那病治好就成。若真是……”小太监跟易骋北一样严肃。 天花可是无药可解的疫症,一个闹不好,这些人都可能被感染而丧命。 “赶紧进行诊治,快马送信去京城,让皇上派太医来。”贺铭不知从哪窜出来,命令道。 第一百一十章 刘公公紧随贺铭气候,被人抬着,下了一样的命令,甚至让人直接将这间客栈全围了,把住客都清理干净。 顾家人所在的小楼里的住客却没那么幸运,成了被隔离的对象。顾西就是其中之一。 顾西得偿所愿,乖乖的在屋里等着,一点儿也不慌张。她在等一个机会,等她跟家人一起被关在一处隔离时,能跟他们见上一面。 至于外边那些人,她心想就算最后得知不是真的天花,他们也得遭受天花一样的折磨。 哪怕那些人之中有贺铭的人。 顾家一行人被关押的屋子里,小太监给两老相继把了脉,还检查了顾南身上的红疹之后,下了定论,说是疑似天花。 至于不能确定的原因,是因为三人都成了这样也没有性命之危,顾家别的人也没有被染的症状。 加之他之前见到了顾西,心想多半是顾西搞的鬼。 跟小太监想法一致的,还有贺铭。他在易骋北隔壁房间安顿好之后,就赶回去找顾西。 期间,他为了甩开易骋北派去盯他的人花了点功夫,结果顾西就等不及,自己找了来,还整出这么一桩大戏。 这让贺铭很是无奈,也有些担忧,不知顾西该怎么收场才好。 若是顾西没想好对策,最后还是他出手。想来他就不该不跟顾西商量好,就跟易骋北接洽。 也不对,那样的状况根本就不容许他多做思考。顾家人的安危,是他首先要考虑的。 他现在就想知道顾西打的什么主意。若是想要救走顾家的人,那他得去劝劝她。若只是为了见一见顾家的人,那他就想个办法成全才是。 为此,贺铭不得不去见顾西,却不能光明大的去见她,只得另想办法。 所幸此时已经快入夜,他想法子潜进顾西房里就是了。至于顾家的人,他是一点不担心的。 此情此景,贺铭一眼就看出,一切不过是顾西整出来的小把戏。 然而这世间的事,还真没有一个准数。贺铭还没能去见顾西,他们就遭到的围攻。 没错,是围攻。前来围攻他们的人,打着白日里堵截易骋北等人反被灭的土匪的旗号。 前来找场子的土匪,人数比易骋北跟贺铭的人手加起来的还要多几倍,把整个镇子都给围了起来。 镇上的人紧张至极,全都躲着不敢出来,就是在镇上设点办差的衙门的人,也都闭门不出。 面对训练有素的土匪,贺铭只有一个想法,这些人绝对不是真正的土匪。 土匪就算再怎么训练有素,也决不能练出这种气势,更不会有这种庄严肃穆的面貌。 这样的队伍,只会出现在军队之中。 那么这些人究竟是谁的人呢? 贺铭狐疑的看向跟他站在一处的易骋北。很显然他把易骋北当成了嫌疑人。 “少将军不必怀疑在下,在下绝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押送顾家的人,是在下的任务,在下决不允许出错。”易骋北不屑的瞥了贺铭一眼。 在他看来,贺铭也不过是个冲动的少年罢了,所有关于他的传说,怕都是他自己传出来的。 贺铭却没有回应易骋北。他只问:“指挥使大人可有退敌之策?” 即是军队之人,那么他们绝不会放弃对顾家人的阻杀。他们敢这样光明正大的围杀顾家的人,想必是有了必杀的决心,肯定誓死不休。 那么该怎么对付人数比自己多了那样多的队伍,就是易骋北跟贺铭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了。 另一边,对外界的事浑然不知的顾西,正在耐心的等候与家人见面。家人身上的伤得了大夫的及时诊治,她现在算是放下了心。 她只等见了家人之后,就把天花这个问题给解了。免得那些人真当这是天花,做下让她后悔的事,那就不妙啦。 只是顾西这左等右等的,竟怎么也等不到那些人有所行动,顿时心下大急。她总不能等自己的舌根真僵硬得连话都说不出时,再跟家人见面吧。 于是她吃下了解药,那哗哗往外流的泪水瞬间就没了,双眼红肿得可怕,身体也因为流泪而继续补充水分。 然顾西不敢喝这屋里的水,只得咬牙忍着。 她以为在今夜铁定能见到家人,然后顺利跑出去的。却不想意外总不会挑时间发生。 她不知道外边已经被人围攻,没人还记得她。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处境担忧,想着该怎么破解眼前局势。 等到顾西知道有这么件事的时候,原先被她下药的那些人已经相继病发,每个人都开始显现出了天花的初期症状来。 若这样集体性爆发的传染病放在平时,只怕会造成恐慌,所有人都会避之唯恐不及。 正在绞尽脑汁想要脱困的贺铭跟易骋北得了消息之后,竟欢喜得笑出了声来。 易骋北意有所指的问贺铭:“不知少将军是否赞同在下的做法?” 贺铭不敢肯定易骋北想要利用谁,只道:“只要大人不把顾家的人交出去,本人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易骋北嘿嘿一笑,露出属于他的,早已经忍不住的奸猾笑容,直接转身离去。 贺铭也不追着去看究竟,转而收拾起自己来。他翻出来一身剑袖劲装换上,将长发盘在头顶,取来自己的弓箭后,就溜出了客栈。 都说擒贼先擒王,他要去探一探那些所谓土匪的大本营。 与贺铭有一样想法的,还有顾西。她心知事态严重,就让一直暗中跟着她的那连个人帮忙,从客栈逃了出来。 她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是让人去联系温腾的人,好让他们能及时赶到支援。 温腾也带着席芯芫回京,只不过走的路线跟他们不一样,也不知他的人手赶到这里需要多久。 人都派了出去后,顾西便悄摸摸的往土匪强抢的一个员外府方向走去。 她打算也给那些人下点药,顺便把那个所谓的贼王给灭了。 就这样,她跟贺铭撞到了一块,差点没掐起来。 “你怎么变了个声音啦?”贺铭很是惊惧。他刚刚差点就砍了顾西。 顾西揉着酸疼的脖子,气道:“我吃了点药,坏了嗓子,舌头也硬了,说话大舌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吃药?吃什么药啦?”贺铭莫名的紧张。 “没事,常老先生给的药,过两天就好了。”顾西并不想多说。 贺铭不信,却不能在此时此地深究,也只能先办正事要紧。他问顾西为何而来。 顾西指着守备森严的员外府,说就是想看看那人是什么来头,跟我家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恨。 “你怎知那些人是冲着你们家的人来的?”贺铭很是疑惑。 这件事,除了他跟易骋北知道,好像没跟别的人说过吧。顾西既然为着这件事而来,那么又是谁告诉她的呢。 顾西嫌弃的呸了贺铭一口,骂道:“你真以为我没脑子呢,这么明显的事还得让别人告诉我?实话说吧,那些人看着就不是山匪,所用的招式都是军中的拳脚吧。他们究竟是谁的人?” 这是顾西此行的目的之一。 贺铭甚是欣慰,,心想顾西竟也有这样的眼色,便道:“说不准那山寨里有人曾是军中之人呢?前朝有残军在逃往边境之时躲进了深山。” 顾西也曾想到过这么一种可能,但她敢肯定,这些人不是。她说:“真是山匪,就不该这么嚣张,公然跟朝廷的人对上。他们就算藏在深山百来多年,那人数也有限。他们这样公然出山,岂不是自取灭亡么?” 贺铭终于欣慰的笑了,说:“不愧是顾三叔的侄女,跟他一样有见地。”他本想说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又怕顾西在这时候使小性子。 顾西不接受赞赏,只问:“你来,该不会也只是为了闹清楚这是谁的人吧?” 贺铭奸笑,神秘的靠在顾西耳边,轻轻的说:“我是来取人头的。若是可能,我打算顺手把这些人都收了。” “你收不了。这些人一看就是私兵,当中不少人都是死士,你就是再厉害,也未必能收服他们。”顾西并不乐观。 贺铭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然他就是想试试。 这些人被训练得很好,若能收为己用,在战场上绝对是一柄利器。 “你千万别冒险。这些人若是收服得不彻底,就怕你上战场之后,不仅要抵挡来自敌人的攻击,还得提防身后随时会射过来的暗箭,何苦来呢。”顾西好心的劝道。 贺铭一想也是,便专心的办起事来。他这一次可是为了那个带队的土匪头子来的。 两人目的一致,配合得也默契得很,竟然顺利的进去了员外府,还摸到了所谓的土匪头子的院子附近。 那些人似乎正在吃饭,里边热闹得很,员外府的下人们正战战兢兢的往里头送吃食。 饭厅一侧的几间屋子里边,不断的有啜泣声传出来,很显然员外府的主子们就被关押在里边。 “现在该怎么办?”顾西凑到贺铭耳边细语。 他们隐身在这个院子唯一的两间厢房屋檐下的破旧的罐子堆里边,气味有些怡人,顾西差点没被呛晕。 贺铭也不好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处境。这对破罐子也不知是用来装什么的,竟能臭成这个样子,还都是空了的罐子。 他就奇怪了,好好的一个员外郎的主院,怎么会有这种只会出现在寻常百姓家的东西呢。 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些所谓的土匪头头居然能在这种环境下吃得下去饭。 可见那些人绝不是真正的土匪。身为上过战场的一员,贺铭知道只有在尸身血海里边蹚过的人,才能在这种环境之下镇定自若、吃喝如常。 “你想怎么做?”贺铭问顾西。 他没什么特别好的主意,但他相信顾西肯定有所准备。 若只是他自己来,定是要硬闯的。反正那些人也杀不了他。 顾西笑得贼兮兮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小把粉色的香,跟贺铭要了火折子点上后,就老神在在的等着。 “迷香?”贺铭有些汗颜。他跟顾西不一样,没有事先服用解药,万一被迷倒了,那岂不是坏事么? 顾西却摇头,说:“放心吧,你之前就中了这种药,也服了解药,不会有任何症状。” 贺铭一脸黑线,对顾西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很想问顾西究竟是什么时候下的药,有是怎么解的。可他现在更好奇那些人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 “别着急,那些人不会这么快犯病,总得等断时候,我得给她们加点料。”说完,顾西就从怀里再掏出一根自制的小竹筒水枪,往正断了茶水跟点心而来的丫头们的上空方向射去。 被射出去的水柱在空中散开,变成无数的小水珠子散落而下,很顺利的落在了该掉的地方。 贺铭再一次张大了嘴,看着顾西手中那根细小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竹筒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总是这么的……”阴险狡诈。不过他就喜欢这样的顾西,贺铭心道。 顾西对贺铭的话充耳不闻。她知道贺铭想表达什么,但她不想解释。不管黑猫白猫,反正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 她现在可耍不了横,没有人手的她别说是对付千来号土匪了,就是对付贺铭一个都力不从心。 既然如此,她自然是得用点歪门邪道啊。总不能让那些人把顾家的人全害了,她才可怜兮兮的黑化,再去报仇吧。 里边的人没让顾西跟贺铭等得太久,就相继出了问题。不少人头脸都出了疹子,奇痒无比。还有的人有发热的症状。当然,也有些人是一点症状都没有的。 屋里的欢声笑语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汉子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以及原先啜泣之人的惊呼。 紧接着,整个员外府都进入了紧张状态。许多人被派出去找大夫,还有人在院里搜查。 “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找清楚这院中有没有外人侵入。最好能找到人,不然我们这些人都回不去,全被烧死在这个地方。”说这话的汉子年纪应该不年轻人。 “娘希匹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子不信这真是天花。快让人去镇上问问,最近是否有人染过天花。”另一个更为粗糙的嗓音响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顾西很是欣喜,双眸晶亮的看着贺铭,想知道他有什么想法。 贺铭无语至极,心道第二款他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要不然也得跟里边的人一样慌乱。 “接下来该怎么办?”贺铭小声的问。 顾西嘿嘿一笑,耳语道:“想法子混在大夫身后,进屋擒贼去呀。” 她本来就是打的这么个主意。这还是顾家出事后,易骋北等人的反应给她的灵感。 她当初跟常先生讨药的时候,可不是要的直接能毒死人的药,常先生也不会给她配。 但是像这样,相互能产生疫病效果,或是生出别的疾病症状的药,常先生会给她配。 但凡有毒的药物,其相互之间也会产生各种相生相克的效用,若用不好,也是能出人命的。 顾西就仗着那些人先中了两味药,若再多中一味就能致死的底气,才单枪匹马的来了。 遇到贺铭之后,她的底气就更足了,心也大了,竟生了把屋内的土匪全干掉的心思。 但她知道贺铭一定不会答应。哪怕里边的人真是冲了顾家的人而来,也定要杀了顾家的人,贺铭也不能全杀了。 那些人就算打着土匪的名号,也不是真的土匪。他们若被贺铭跟她所杀,那后续的事就变得更复杂了。 谁知这些人最后会不会变成所谓的剿匪先驱呢。 “你该不会真想杀了他们吧?”贺铭觉得自己现在是越来越能看明白顾西的小心思了。 顾西又是嘿嘿一笑,并不回答,只是跟只猎豹一样盯着那间跟饭厅连在一起的屋子。 在南边,绝大多数都是厨房跟饭厅一体。只有稍微上的点台面的人家,才会单独设立饭厅,就在堂屋一侧隔出一间同等大小的当了饭厅。饭厅跟堂屋的两侧,才是东西屋子,按照各家的需要建起相应的间数。 南方的房子鲜少有厢房的,也没有什么倒座跟后罩,全都是一排排的房子。若非有足够条件的人,一般不会把院子围住。 为什么呢? 因为南边的人都很自觉,不会在别人的房前屋后再建房子。当然,在城镇买地建房除外。 城里的人,买多大的地,就得围起多大块地方,要不然容易被人强占,说也说不清楚,麻烦得很。 这位员外的院子就很大,前后得有五排房子,第一排是祠堂跟平时家族聚会用的公共场所,也就是祠堂、堂屋、饭厅、书房、以及这些屋子后边被隔出来给人休息的卧房隔间。 后面几排的屋子格局也差不多,只是屋顶比第一层矮了些,屋檐的规格也不一样,少了祠堂跟书房。 顾西跟贺铭现在就在第二排屋子左侧那两间突兀的厢房屋檐下的罐子堆里边。若是顾西猜得没错,这两间厢房本就是用来装这些罐子的。 顾西进来之时就已经打量好地形,也做了最佳的撤退方案。只是现在她有点担心,怕他们来不及撤退。 “万一我们不幸暴露,被人围剿,该怎么办才好?”顾西小声的问道。 贺铭这才白了顾西一眼,说:“现在终于知道担心啦?就你这种只顾向前,一点不往后望的。行啦,不管那些人是匪是兵,都不敢伤我,我大不了光明正大走出去呗。” 得,果然有种,真不愧是拼爹拼家世的最佳时代。 顾西竖起大拇指,无声的表达自己的羡慕之情。同时,她又为自己的无知跟迟钝默哀。是她忘了,这个年代的人都是看爹看家世的。 他们顾家不就因为家世不如人,一再被人踩踏么。 不对,顾家的家世也算是很不错的了,只不过是手中没有可用的实权罢了。 她指着厢房后边对这的那堆瓦砾,悄声道:“那里有个被隐藏的狗洞,看着应该是没挖通。待会我们要是被发现,我就躲进去,你负责拖住人。记得及时回来救我,不然我得毒死这院中所有的人。” “包括员外府里无辜的人?”贺铭瞪大了双眼。 顾西无奈的点头,说:“你要是来不及赶回来救我,让我给他们解毒的话,那他们真就只能枉死了。” 顾西睁着眼说瞎话。 她不过就是吓一吓贺铭罢了,不想让他显摆家世能力。 两人正说话间,才出了客栈没多久,才把天花的事说出去的大夫又被人强行拉到了员外府。 顾西看着那几个本就被吓得浑身虚软,如今更是神魂不附体的大夫们,很是为他们抹了一把同情的汗水。 贺铭也表示同情,却在思考该如何混在大夫的队伍里边进去。他们现在藏身的地方好像不怎么好混出去呀。 顾西却不慌不忙的,直接站了起来,还不忘踢到了身边的罐子,发出让人不容忽视的声响。 就这样,她跟贺铭终于如愿加入到了大夫的队伍里边,也进了屋。 只不过大夫们都是自己走进去的,顾西跟贺铭是给人刀架在脖子上被押进去的。 进了屋后,顾西就知道自己完了。因为所谓的土匪头子,其实是常家那个总是给常永林跑腿的管事。 也是上次在名花楼跟常宁接头的人,更是带人把顾西从麓水书院绑出来的人。 顾西应该早就料到了才是,在听到声音之前就该想到是他的。 只不过顾西不敢往那个方向想,常家就算再大胆,怎么敢对皇上亲派的人下手呢。 谁知顾西还是想的简单了。她的脑子确实不适合在这个时代生存呀。 这就是没有网络监督,没有舆论压力的古代人呀,所有的脑子都用在了算计人上了。 她很是失望的问贺铭:“这些人你若不杀,那我们两人都活不出这间屋子,你说该怎么办吧?” 贺铭也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那个管事:“不知道常总督养了多少土匪啊?若是他举起谋反,能否对抗朝廷军队?” 那个管事见到贺铭的一瞬虽惊慌,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无事人一般的坐下。笑道:“瞧少将军说的,造反的不是你们贺家嘛。” 他指向右手边的人,那是贺大将军麾下的一名副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见到贺铭,那位副将还是守礼的问候了一声,就到那个常家管事身边不再发言。 贺铭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伸手推开架在他跟顾西脖子上的刀挡开,大摇大摆走到那位管事跟前一脚把他踹开,自己坐在那位置上,又随手拉来一张椅子让顾西坐下,这才正色审视屋里的人。 被毫不留情踹了一脚的常家管事气得七窍生烟,却不好跟贺铭开掐,只得拍了拍被踢中的地方,走到那位副将身边坐下。 贺铭等那位管事坐下后,这才缓缓开口问道:“林副将,父亲让你来的?还是你背叛了父亲,投到了常总督门下?” 被点名的林副将还真有将帅的气场,面对少将军的盘问一点不气短,神情肃然道:“少将军,本将是骁骑大将军贺大将军名下的副将,是实实在在的贺家军。” “既是贺家军,林副将因何会跟常家的管事在一处,还让旗下将士扮成山匪,围了这束水镇?”贺铭直言相问。 林副将不再发言,只是看向了常家管事。 那管事得了发言权,却不回答贺铭的问题,只是吩咐林副将:“让人给贺大将军送信,就说在束水镇发现了盘窝的山匪极其家人,还不幸撞上束水镇疫病爆发,在剿匪过程中,误伤了在束水镇投宿并染了疫病顾家人跟贺少将军。待得林副将得知实情时,顾家的人跟贺少将军都已经气绝,易左指挥使大人身负重伤,被隔离在疫区。静候贺大将军指示。” 闻言,贺铭却笑了,给了顾西一个眼神,手在脖子下做了个绝杀的手势,就笑眯眯的靠在了椅背上。 顾西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这些人公然背叛骁骑大将军府,还当着贺铭的面筹划怎么杀他跟顾家人的人,顾西怎么可能会放了他们。 她抱着手臂环顾屋内一圈,发现屋子里只有五六个人,其中权势最大的应该就是那个管事跟林副将后,就冲贺铭点了点头。 不过她得问得更清楚点才成。 “是让他们当场气绝呢,还是留点抢救时间好呢?”她觉得死的早还是死得稍晚有很大的区别。 死得稍微晚一些,那就是还有抢救的机会,也就跟所谓的死缓一样性质。 贺铭稍想了想,道:“留点热乎气。林副将必须交回军营,以军法处置。” 顾西这才给了贺铭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从袖子里找出来两块杏仁酥,先给了贺铭一块,自己愉快的把剩下的一块吃了,还跟那位管事讨了杯茶喝,把干涩难言的杏仁酥给压了下去。 剩下的半杯水,顾西很自然的递给了贺铭。 贺铭看着自己最讨厌的杏仁酥,有心想要不吃了吧,却总觉得顾西这样做是有用意的,便艰难的把那块杏仁酥囫囵吞了下去,还顺嘴把顾西喝剩的半杯茶给一饮而尽。 点心吃了,茶也喝了,顾西这才奸笑这看向正惊奇的看着她的林副将等人。 “别怀疑,我就是顾西,是你们一直在找的人。这位管事,你说是么?”顾西指着那位常家管事道。 那位管事倒是没矫情,很是笃定的点头,笑道:“众位,可瞧见啦?少将军公然跟要饭顾西一起,想要趁机解救顾家的人,被易左指挥使发现,遂伤了指挥使大人。” “少将军已经投到敌国门下,贺家早饭。”林副将一板一眼道。 顾西一听乐了,用手肘捅了捅贺铭,得意的冲他扬扬眉,说:“瞧见了吧,这些人就是这么勾搭你父亲帐下的人,把那些蠢笨又没有立场的人全帮你们剔除了,你们该谢他们才是。” 贺铭配合着点头,给了顾西一个赞赏的眼神,说:“是该感谢他们的。这种时候就该庆祝,只可惜了没有酒。” 贺铭以为顾西还想借着吃食上下毒,才这么说的。 不得不说,贺铭跟顾西虚度时候的默契是相当可怕的。顾西一听到庆祝二字就乐了,说:“没事,没有酒点个烟花也成啊。我就知道你不会随身带着烟花,早就替你准备好了。” 顾西说着,便从鞋筒里掏出一管跟她手前臂一样粗细的炮竹筒,在林副将等人反映过来之前点燃,扔到了那个常家管事怀中。 顾西点炮竹的时候,贺铭也跟着动手,把那些想要阻止顾西的人给拦下。 就这样,那位常家管事避开了顾西扔过去的炮竹,带头往外跑去。林副将跃身而起,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灭了炮竹的火药引子。 屋内除了顾西,别的人都在等待炮竹发出爆炸声。常家管事也着急着叫人戒备。 至于那些被遗忘在角落的大夫们,也早已经挤作一团,正在向天祷告,乞求能平安回家。 令众人意外的是,那个炮竹却没响,也没有任何的异状,只不过是留下了些火药味跟一股子异味罢了。 等等,是异味。 林副将马上提醒众人捂住口鼻,只可惜晚了。 他话还没说完,包括已经跑到门外的常家管事在内,原本就在屋里的六七个大汉全都软倒在地。 贺铭瞬间动手把林副将踩在了脚下,顾西也一溜烟窜到常家管事身边,一脚就了结了他的性命。 断了那个管事的脖子之后,顾西还趁机搜了他的身,除了他身上的衣物鞋袜外,顾西把那些零碎的物品全兜了,在屋内终于意识到自己没中毒晕倒的小喽啰们行动之前,跑回到贺铭身边。 主事者倒下,那些下属自然要抢救,还要兼顾捉拿顾西跟贺铭,场面一度很混乱,屋子里瞬间挤满了人。 顾西跟贺铭却从容得很,并没受到多大的阻碍,他们手上有林副将这个人质呢。 顾西还发现了一件趣事,涌进来的人很明显分成了两派,相互制衡着,直接打成了一片,根本就是心不齐。 贺铭趁机把林副将扛了起来,招呼顾西跟上后,避开打斗中的人就往外走。 两人还没走多远,易骋北就带了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匆匆而来。 见到贺铭跟顾西,他先是意外了下,随即阴沉着脸绕过他俩进院,下命决不能放院中任何一人离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禁卫军,那可是从各个军营里选拔出来的拔尖人才,经过一系列系统训练后,才能上任的高素质的军人。 这样的人,只要一个到了战场上,都是个将帅之才。 易骋北如今带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千禁卫军,很快就把员外府内外全控制住。 当然,他们也没费多少工夫,没了主将的队伍,自然就失了锐气,加上人心不齐,那是必定会栽的。 易骋北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板着一张脸出来问站在门口的贺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双眼却一直在顾西身上。 顾西虽没正式见过易骋北,但她总是顾家的人,一看就知道她是谁。 易骋北的注视,让顾西有些不自在。她不动声色往贺铭身后躲了躲,一点不想让那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贺铭感受到顾西的不便,也自觉向前一步,把顾西挡了个彻底后答:“如大人所见,这些山匪其实都是兵,新南朝养出来的兵。他们装扮成土匪,目标是顾家的人。” 易骋北嗯了一声,揪着山匪的事不放,转而问起了顾西:“那位姑娘看着脸熟,不知之前是否在客栈碰过面?” 顾西的乔庄,可瞒不过易骋北这个火眼金睛。 贺铭扬眉一笑,道:“大人心知肚明,无需在下再介绍才是。大人,不知你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若是这些人也是一路跟着来的,那么他跟顾西一行人只怕早就暴露了踪影。 谁知易骋北依然肃穆着脸说:“这是本指挥使前去邕州府之前就埋伏好了的人手。” 贺铭了然的点头,给了易骋北一个早知如此的眼神后,才意有所指道:“大人不仅高谋远虑,还未卜先知,竟早已经料到了一路上该碰上的事。不知大人为何偏要走这么一条偏远且危机四伏的路呢?” 顾西竖耳,她也很想知道这个什么指挥使大人是出于什么心思,一心要把顾家往山沟里拐。 难道这人真不是跟常家一伙的? 易骋北知道贺铭怀疑什么,也不解释,指着贺铭丢在台阶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林副将,问:“少将军这是何意?这人难道不是假冒山匪的人之一?” 贺铭点头,说:“里头大半以上都是他带的人。” “是贺大将军麾下的人。”易骋北微抬眼皮,“少将军这是……” 贺铭也不拐弯,直说:“把人送回去给我父亲,让他军法处置。当然,这是在下自会跟皇上禀报。” 易骋北呵呵两声,竟断然拒道:“少将军这话,在下不敢苟同。那位将军虽是你父亲帐下的人,然他如今所所犯之事,与在下所接的任务有关,在下有权处置这人。” “当真?”贺铭反问,“即便这人跟大人说,我父亲已经在西北举旗造反,大人也有权处置?” 这 易骋北还真不敢接下这话头。他是真无权过问造反之事,也不能私下里处置军中之人。 他之所以敢这么跟贺铭说,不过是觉得贺铭不愿让世人知道林副将是他父亲的人,才想要趁此截下林副将,免得贺铭徇私。 可这造反的大旗,他真不敢倒啊。他就是想倒,也得真有那么一杆旗才成。 “少将军为何如此说?”他不明白怎么就扯上了造反这样的大事。 贺铭踢了踢他脚边的林副将,说:“在下刚刚在这个员外府里,跟那几个人一起,亲口听了死在台阶上的人这么交代林副将的。” 易骋北的视线随着贺铭的手指移动,很快就定在了那个死在台阶上的常家管事。 那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曾是袁相爷二女婿的家将,也就是南疆驻军统领麾下的一员猛将。 当年这人曾被推荐到禁卫军,却在考核期间卷入到一宗右拐少女的案件之中,从而失去了资格。 自那之后,这个人就低调得很,几乎不曾再被人提起,可他如今怎么就横尸在这偏僻落后的小镇上了呢? “少将军是说,那人教唆你爹的部下告发你爹造反?”易骋北觉得这事不简单。 贺铭纠正:“是诬告,不是告发。这人是常总督府的一个外管事,跟顾家的顾西姑娘失踪一事有关。” “原来如此。”易骋北有初步的了解,“那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本该是最寻常不过的山匪案,结果不仅牵扯到了西北贺家军的人,还涉及到了南疆驻军跟邕州府总督常家。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跟袁相爷牵亲带故。 这样一来,事情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样下去,事情还真不能善了,只会造成朝廷动荡不稳,容易被敌国趁机而入。 贺铭也在为这事发愁。他也不想把事闹大,却不得不上报此事。 “这事必须让皇上亲下决定,该怎么处置,我们只管听令就是了。”这是贺铭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好办法。 易骋北本身就不愿卷入到这样的事端之中,当初跟袁相爷府结亲,那也是出于无奈。好在他的妻子明事理,也不管大人之间的事,他这才能任性的全身心投入到禁卫军中,没因朝廷的纷争而为难过。 “那就这么办吧,在下先派加急信差进京跟皇上禀报此事,我们就先留在束水镇。”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一事,“我们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成,天花疫症爆发,顾家的人已经染病。这个镇子上的人,跟我们之前曾留宿过的地方,都得戒严隔离观察才成。” 提到天花疫症,贺铭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才被绑出来的几个小头头被这么一提醒,全都惊慌的叫唤了起来。 那四个人中,有一个人已经出了疹子,一个已经高热到迷糊。剩下的两个不知是出于心里作用呢,还是真的不舒服,总是他们是各种的难受。 易骋北听到吵闹走过去一看,立刻让人把他们全送回之前的房里去,叫才被解救出来的大夫给他们进行紧急治疗。 一天之内,总共有两拨人相继犯病,易骋北不得不重视,审问起那几个小头目最近的动向,以期能找到疫症源头。 顾西看着因自己而起的恐慌,第一次红了脸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真的怕了,找不到收场的好法子,只得求助的看向贺铭。一切的发展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这个易骋北,就是个搅屎棍,没事突然出现干嘛。要知道她刚刚跟贺铭杀了那个管事之后,已经在那屋子里放了解药,所有疫症症状都会消失的呀。 贺铭好笑的又无奈的朝顾西点了点头,对正待要进屋探望刚刚放释放的院外一家的易骋北道:“大人先别着急,如今还没确诊出那就是天花疫症吗,不如先停脚一两天,等病情确认之后,再派人给京城送信吧。反正这里到京城也不过三两天的事。” 平常人走要三两天,禁卫军跟皇宫的联系途径,只需大半天就可。 易骋北听了之后,脑海里恍惚闪过点什么,却不敢确定,只是深深的往贺铭身后的顾西望了一眼,便接受了贺铭的提议。 这时候,被解救出来的院外夫妇却大呼小叫的跑了出来,跪在易骋北跟前,求到:“大人啊,求大人为小老儿做主啊,小老儿孙女被那个杀千刀的给糟蹋了,小老儿媳妇为了救闺女也被那些杀千刀的糟蹋后闷死在粪坑里,小老儿求大人为我那可怜的儿媳妇跟孙女做主,还我们付家一个公道啊。” 什么? 顾西一听暴跳,直接站出来问那两老:“你们记得是谁做下的事?是不是这些人?” 她终究是个现代人,最不能容忍这种伤害妇女儿童的事了。尤其是她在名花楼经历过了那样的事后,更是无法对这样的事置之不理。 她要把那些人凌虐致死,方能一解心中之恨。 那老员外震惊的抬头看顾西,眼中却盛满了疑问,却老实的看向贺铭提起来的林副将。 小老儿仔细辨认后,坚决的摇头,说:“不是这人,这人还帮我们拦了一下,劝那些人别害人的。结果这人被那些给怼了一顿,直接赶走了。” 得知不是林副将,顾西跟贺铭竟同时松了一口气。顾西指着被绑在一边的另外几人,跟已经死在台阶上,还没得到收殓的管事尸体,问:“是不是这些人干的?” 那小老头抹了一把泪,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一辨认后,指出其中三人,激动道:“是这几人,是他们拖走了小老儿孙女,还对小老儿那可怜的儿媳妇拳打脚踢,把我那媳妇儿赏给了他们手下。” 即便配合顾西认人,那个老员外跟他夫人却不相信顾西能为他们做主,每做一件事之前,都要瞟易骋北一眼。 这不,说完这些话后,小老儿又下意识的看向易骋北,想知道他是个什么反应。 易骋北自然不动如山,跟来时一样面无表情,自两老出来后就没出过声,却也不阻止他们告状。 贺铭在一边把老员外所有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顿时有些生气,不满的对那老头说:“别磨蹭,姑娘让你做的事只管做就是,姑娘能为你们做主。” 他就是这么一个护短的人,容不得别人怀疑顾西的能力,也不能让别人小看了顾西。 贺铭站出来给顾西撑腰,易骋北一点也不意外。他早就看出贺铭对顾西有想法,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帮着顾家,把顾家姐弟带在身边。 他之所以敢肯定顾家姐弟全在贺铭身边,那是在见了顾西之后才想到的。之前只听说贺铭跟温腾带走了顾家姐弟,却没想到贺铭会带着他们一直跟在顾家的押送队伍后边。 易骋北也很好奇顾西会怎么做,便附和贺铭,道:“听姑娘的,她让你们干嘛就干嘛。”做不好的,贺铭自会提醒阻止,他只管看好戏就成。 反正这些人他也是白般瞧不上,就是全杀了他也不觉可惜。 顾西对易骋北的态度感到意外,却没功夫去探究。她现在最想亲手惩罚那些伤害女人的恶棍们。 小老头得了易骋北的指示,当下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自己一家子所受的委屈到竹筒一般全说了出来。 他的夫人也停止了哭泣,在一旁补充。 顾西越听脸越黑,不止一次后悔让那个管事死得太干脆。那样的人,就该留着慢慢折磨,让他后悔投生做人,对自己坐下的错事忏悔一万遍,然后坚决不肯再投生做人为止。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那个人死了,死得极其干脆祥和。 “别难过,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他会犯下这样令人愤慨的事。”贺铭适时安慰顾西。 顾西叹息,看着那三个被老员外夫妇跟两个孙子打得惊叫连连的犯罪分子,问:“能不能把人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报仇。我们只管在一边看着就成。” 贺铭点头,说:“就这么办。” 那边易骋北却对仍然没有意识的林副将有些好奇,问贺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副将身上也没有伤口,怎么就是醒不过来呢。 贺铭这才想起顾西曾说的,这人要是醒不过来怕是要死,赶紧找顾西讨解药。 林副将就算背叛了贺大将军,但员外府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挺好,前去打捞那个被害死的儿媳妇的人,还从粪池里捞起了两个一同被害的林副将的人。 那两人怕是想要阻止别的人对员外府的人施害,被连累干掉的。 这样的人,不该就这么死掉才对。 顾西就算这么想,却也觉得林副将助纣为虐,死不足惜。然她没有那么狠心,便告诉贺铭:“那点药毒不死他,你让这家的小孙子往他脸上尿一泡,他马上就能醒。” 易骋北闻言差点绷不住,有些明白贺铭为何对顾西这么执着。就他自己,才这么一会,就已经对顾西印象深刻,觉得她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少将军今后怕是要多费心呀,顾姑娘这样的人,在哪都耀眼,少将军若是看不好,只怕……”易骋北意有所指道。 贺铭顿时警觉,霸道宣布:“别人心思再多也没用,顾西瞧不上他们。她可是我们贺家早就预定好的人。” 易骋北呵呵的笑,拆台道:“据说泰越大将军的次子应承焕对顾姑娘势在必得。” “不说这话我们还能友好相处。”贺铭瞬间黑脸。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逗了贺铭一番,易骋北心情大好,命人将放下武器,在员外府外边街道上列队等待处置的人带走。 剩下的一小部分,不足三百人的反抗队伍,则被打杀得差不多,被抓住的人也被绑在马后被拖走。 员外府里边,已经被折磨得几次死去又活过来的几个犯事之人,也在征得老员外等人的同意后,被顾西命人悬挂到镇中心的小广场上,说是要让世人都折磨这些个恶人。 易骋北制止,说:“现在只怕不成,疫症的事还没弄清楚,镇上的人须得限制行动才成。” 直到这,顾西才想起这事来,很是不好意思道:“那什么疫症根本不存在,都是中毒症状,只要过两天就全好了。” 她担心再不说清楚这件事,这个镇上的人都得恐慌死。就是这个员外府里的人,也因疫症的事刺激,才敢站出来揭发那些人的罪行。 如若不然,老员外夫妇还是会有顾忌,就怕易骋北等人跟管事他们是一类人。 易骋北还能说什么,除了无奈的斥顾西调皮,就同情的拍了拍贺铭的肩膀,道:“既然没有疫症,那我们明儿继续赶路,趁早道京城,在下也能早些卸下重任。当初之所以会选择这条道,就是因为江南那一片人太多,埋伏的人容易趁机逃脱。” 现在好了,该死的死了,该抓的也抓了,所有的利害关系也都浮出水面,他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可以到皇上那交差去了。 经这一事之后,那些心存异想的人也该收收心思了。皇上,定会借着这个机会独揽大权,不再受制于人。 而他,也是这么希望的。朝廷有个做主的人就好,多了就乱了。皇上是一国之主,由他掌权名正言顺。 贺铭存疑,却没追究,只吩咐人按顾西之前所说,把那些凌虐蹂躏付家母女的人,全挂去了小镇中心的小广场,还着人走街串巷宣扬此事。 顾西得偿所愿,却不想害得付家的人被人指点,便让那去宣扬的人别提付家。 “没用的。”付家老夫人抹泪,“五年前我那可怜的儿子去宁宣府走货路上遇了匪劫,命丧当场,镇上的人怕我们吞了货款,曾逼着我那可怜的儿媳妇在灵堂上签下欠条,说若是还不上银子,就让我那儿媳卖身偿还。这些年,镇上那些鳏夫莽汉没少上门闹事,我那儿媳没少被人说闲话。我们付家,已经……” “唉~”老员外泛着泪花叹息,“那些人都是土匪,跟抢我儿的土匪没什么两样,不仅在葬礼之时抢了我们家所有的银钱跟值钱的物件,还强逼我那儿媳签下巨款债务。他们早巴不得我们一家全死绝了。” 这…… 顾西很是掬了一把同情泪,为付家所遭受的一切不公,也为镇上那些无知愚昧的人们。 仇富自顾都一样。人呀,在同样困苦的环境里生存,只要看着有人比自己过得好,越过越好,最后好到他们就算再努力奋斗都无法匹及之时,他们就会集体仇视那人,甚至想尽办法啦那人下水,毁了他。 整个束水镇,唯一瞧着富裕些的,只有付家一家人,别的人家的房子,别说有院墙了,能修个砖墙的瓦屋就算是很了不得的了。 这里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也没有什么能发展的资源,土地的质量应该也不怎么样。 顾西这两天在周围观察到,这里的人们大多都还是以物易物的形式在做交易,银钱的流通并不大。 这样一个穷苦的地方,有付家这么一个大户扎眼,那些人肯定早就存了怨气。只是付家为何非得到这里落户呢。 “祖上都是束水人,小老儿父亲当年跟着先祖皇帝去了京城,后有幸成了员外郎,就衣锦还乡,打算造福束水的百姓。当时他在这个院中给附近的孩子兽学,分文不取,还供给他们书籍跟笔墨纸砚。只可惜他老人家身体不好,没多久就病逝了,那些孩子自然也没人能教,学堂就这么散了。为这,那些人一直怀恨在心,认为我父亲没交代好后世,把本就前程似锦的人全耽误了。”老员外越说就越是觉得命运不公。 顾西也知道了付家跟镇上的人的渊源,更是同情他们,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她唯一想到的是让付家的人搬离这里。 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父亲病逝后,朝廷的俸禄也断了,本来的积蓄也全花在那些孩子们身上,家里有好些土地在一次旱灾后也被迫卖掉,我们一家子生计都成了为题。后来,还是小老儿跟一个货郎学了些门道,置了扁担货箱,从宁宣府置办了些货物,走村串巷跟人换了山货,再贩卖出去,才慢慢的发了家。”小老头继续缓缓诉说。 可惜这样的财富还是被人全抢了,一家子孤老弱幼只能依靠那个新寡妇腌制山菜野菜的手艺,才渐渐的还上了些债务。 然现在,能养家糊口的人也没了,付家没有更倒霉的时候了。 所幸他们家大孙子也已经十二岁,再坚持两年就能当大用了,倒也不用太多绝望。 就是那对母女的丧礼费用是个大问题。 顾西看着死在台阶上的管事,又望了一眼正被带走的几人,生出了这么个想法。 “那些人害了付家母女,丧葬费跟付家今后生活所需,不该由加害者付么?把他们身上所有的值钱物件都给我,我卖了再把银钱给他们。”顾西本来是想把东西给付家就完了,却突然想到付家的人看着那些东西会膈应,就换了个方式。 虽说他们在花那些银子的时候同样膈应,好歹经了她的手,他们也好过些不是。 怎么说他们都还有两个孙子要养活,小孙子还不到七岁呢。 贺铭跟易骋北都反对。 贺铭说:“他们不会收的。你若真为他们好,就帮他们想条好路子。” 易骋北也说:“他们要是收了这些银子,也未必守得住,还不如让他们搬走呢。” 顾西一想也是,又有了一个好想法。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找到付家两老,诚恳的提议道:“你们不如把这个院子卖给我呗。有了那些银子,你们到宁宣府附近买个小院子,继续腌菜卖,也能维持生计。”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非常的不错。 不等两老想清楚,那个大孙子就一口应下,还帮忙劝两老。 两老还是有情节,认为这个院子是祖产,不能卖。 “两位老人家,这个院子到了你们手上才是祖产,之前是不存在的,是你们父亲给你们建下来,也只是传了一代人。既然你们父亲能为你们建下祖产,你们也能为儿孙重新购置祖产才是。这个院子我会为你们一直留着,待你们有能力了再买回去。”顾西劝道。 她觉得这一家子目前是真不合适再在束水镇生活。 这里非常的闭塞,根本就不好做生意。之前这家媳妇所腌制的菜,都是老员外跟他大孙子用独轮车推到宁宣府卖的。一来一回得有个四五天。 加上付家还出了这么一件事,他们再继续生活在这里,还不知得受多大的屈辱。 宁宣府是个大地方,那里离京城也近,人们的素质比这个闭塞的山区小镇好得多,会理解包容这一家子的。 那样的环境对付家两个孙子都好,医药方面也更便利,能让两老活得更好更久一些,有更长的时间陪着两个孙子。 “再说了,那里各种私塾学堂都有,你们两个孙子今后也能出息些。”顾西再接再厉。 听了顾西的分析,两老终于动摇。老夫人看着是大定了要搬走的,大孙子也一脸期待的看着老员外。 老员外看着一脸憔悴的大孙子,跟被吓得有些痴傻的小孙子,狠狠心一拍大腿,做了决定:“搬,我们去宁宣府。祖父在那有相识的人,也能照应我们一二。至于这个大院,就卖了吧。这里,我们就别再回来了。” 这个大院子里边,有他们无法抹去的阴影,能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至于他父母亲的坟茔,等安顿好了选个日子回来迁走就是了。 “那母女二人的墓地,本官让人提前帮你们备好,房子也让人给先买了,你们这两天先收拾东西,到时跟我们一起启程。”易骋北难得管了一会闲事。 付家二老感激不尽。 两个孙子也出来,砰砰砰给顾西还有易骋北跟贺铭磕了头。 贺铭觉得有些惭愧,毕竟他也没为付家做什么。他把自己人叫来,让他们连夜去宁宣府买两口上好的棺材,再雇几辆马车来,顺便买些葬礼上用得着的物件。 顾西很坦然的受了两个小男孩的磕头,从怀里掏出来一沓银条,数了五千两出来,交给了两老。 两老也把珍藏着的房契郑重的交给了顾西。 双方人都没立契约,毕竟贺铭跟易骋北这样的见证人,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反驳的。 剩下的相关文书什么的,等到了宁宣府,易骋北给衙门知会一声,顾西直接去改了户籍名就成。 付家的事都安排好,他们也该离去,给人家准备后事的空间。考虑到付家的人只剩老幼,贺铭又叫来五个下属,让他们跑腿,顺便防着镇上的人来闹事。 这边的事了了,顾家的事仍在继续。 易骋北把抓到的人分成两批。一批是林副将的下属,交由贺铭去处置。剩下的,他全当成了不法分子,不仅用了型,还给上了夹具,全绑在了顾家的囚车上,一路赶着进京。 贺铭因林副将的事,没法再护着顾西姐弟进京,只得让接到顾西的口信后匆匆赶来的温腾接手。 当晚,顾西接来了顾佑兄弟,终于跟顾家的人见上了面。 顾西将顾冕兄妹也讨了来,跟他们姐弟一起乘坐马车,跟在队伍后边,一路欢声笑语的进京。 付家得了易骋北跟贺铭的帮助,不仅在宁宣府安定下来,还好好的葬了那对母女,把两个孙子都送去了学堂,老员外也开始干起老本行,开了一间山货杂货铺。 易骋北跟温腾都跟官府打了招呼,让他们多照应付家,付家算是苦尽甘来。 从宁宣府去京城,也不过五天的路程。只是这一路发生了一件无法预料的事,形成整整拖延了两天。 出了宁宣府的第三天,竟遇上了雪天。哪怕只是雨夹雪,勉强赶路也是够呛的。 考虑到顾家两老的身体,易骋北也把两老放出了囚车,让他们跟顾西姐弟一样乘坐马车。 就算是这样,顾家的人到达京城之时,也都被折腾得够呛。 南边本就温暖,冬天再冷也不会跟北方一样倒水成冰。这样的气候,让顾家姐弟都感染了风寒,一直在囚车里边淋雨的顾史等人也病得不清。 倒是两老,想必是被照顾得挺好,竟没生病,就是精气神不怎么好。 顾西身体不错,就是伤风了也能跑能跳的,跟一样还能行动自如的顾冕一起,照顾三个已经发妻高热的弟妹。 也不知是到了皇帝自己的地界,顾家受到了优待,还是顾家被押送进京的路上,京城又有了什么变动。 总之顾家的人才踏进京城的地界,就被骁骑大将军府的人给接走了,全部都接走,包括囚车里的顾史等人。 顾超脱了囚衣,重新穿上他的甲胄,再次离顾家的人而去。 至于住进贺家的顾西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贺家简直是女人的天下,整个大将军府,除了贺大将军的一个二叔,剩下的都是女人。 两个当家男丁常年不在家,让这个将军府有些名不副实。顾西终于明白贺大将军为何不肯让贺铭上战场的原因了。 贺家出了好些名将,大多都死在了战场上。 贺大将军的二叔,就因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只得回来修养,终生没娶。 贺铭的二叔三叔,在娶了亲后相继死在战场上,一个留下了个闺女,一个连闺女都没有。 只有贺大将军,得了贺大将军这么个男丁,结果他却对战场特别的执着。 顾西在见到那一家子女人之后,不知为何有些心酸。 这大抵就是冷兵器时代武将世家的常态,是时代的悲哀。 第一百一十八章 贺家老妇人带着全家人亲自在二门接了顾家的人之后,双方叙旧几句,都有些热泪盈眶。 老夫人担心病中的顾家人再累着,赶忙催他们去休息。 “都到这这里,我们今后多的是叙旧的机会。如今先去休息,等身体养好了,我们再坐下来一起喝一杯。”老夫人跟顾家老太太手拉手道。 直到现在,顾西才发现这两个老太太竟有些神似。 她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隐约记起这两个老太太好像是堂姐妹来着。难怪顾家跟贺家会是世交。 作为客人,顾西还是知道规矩的,很是恭顺的给贺家的长辈都磕了头。 顾家几位妇人把顾西叫起来,一个个的拉过去端详,都笑眯眯的,弄得顾西浑身不自在。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上品,正被待价而沽。 老太太把顾西拉到身边,这摸摸那摸摸的,感觉很是满意,最后捧起顾西的笑脸,笑着让她尽管跟在自己家一样,千万别见外。 顾西呵呵笑,强忍着浑身那无法压下去的鸡皮疙瘩,柔顺的答应下来,就跟人去了她被安置的院子。 不得不说,顾西还是很适应被人伺候的生活的。她住进了贺家之后,衣穿住行都有人为她准备,还有人给她端茶送水,日子过得简直不能更美好了。 她计较了一番,打算今后也买几个伺候的人,过上地主婆的小日子。 顾家的人就这样,在贺府过了两天与世隔绝的小日子,生病的也渐渐康复,没病的也修养得差不多。 第三天一早,顾家的人就全聚到了两老的房间里,商量着该怎么感谢贺家的人,今后又该怎么办。 顾西问:“我们要在京城待多久?难道真不用下大狱么?” 顾老爷子敲了敲自己仍旧作痛的腿,说:“看样子是不用坐牢了,却也不能回桂南。我们得在京城待好几个月呢。” “何止几个月,怕是一年两年的都得待着。”老太太语气虽无奈,但眼里有喜悦。 顾西这才想起,老太太的娘家人都在京城呢。 既然要在京城待这么久,那总不好住在别人家吧。顾西提议:“我们买个房子吧,总麻烦别人也不是个事儿呀。有了房子,今后也多个安身的地儿。” 谁知顾西话才说完,几个长辈就都笑了。蓝氏人不知用指头推了推顾西的脑袋,说:“傻丫头,你这脑子里都装不下东西了吧。咱们家在京城有房子,还是座大房子。就是好些年没人打理,怕是一时半会住不进去。” 顾家在京城有房子? 顾西一想也就不意外了。顾家原先就是京城中人,也是前朝皇族的姻亲,在京城有自己的大房子有什么奇怪的。 至于没人打理的原因,那应该是因为没人敢动吧。怎么说前朝官员的府邸,都是朝廷的资产,得由朝廷看着分配给在朝的官员。 顾家的祖宅,因为是京城出了皇宫跟皇子府外第二大的宅院,根本就没法分配了在京的官员,也只能闲置。 直至新帝登基,这才下了御令,把顾氏祖宅还给了顾家。 既是祖宅,那定是顾氏时代居住的地方。前朝住在京城的顾氏族人得有两百多人呢,可见顾氏祖宅得有多大。 得知自家在京城竟然有这么大的房子,顾西那是惊喜不已,叫嚷着要去收拾,改日就搬进去。 顾家人也正有此意,都商量着该怎么整修的好。 老爷子摇头,说:“我们都没见过房子,还不知里头怎么样,还是等起看过再说。我们现在得先去谢谢人家,好歹在人家府上好吃好喝住了两天呢。” 顾西一想也是,当即把自己一路上倒腾到的东西拿出来,让家人自己看着选出适合送礼的。 顾家人都没想到顾西一路上竟然还有心思倒腾这些,全都稀罕的凑了过去看稀罕。 看着家人这么高兴,顾西的心情瞬间就好了。她指着那些东西,一一给家人介绍。 东西都是当地的特产,看着不贵重,却很有特色。蓝氏跟席氏挑挑拣拣,很快就准备出一份礼来。 顾史父子往里再添了几样,礼单就这么定下了。 一般的万金油大礼,无外乎糖酒点心布匹挂件跟摆设什么的,再交好些的人家,就再给那户人家每个人单独挑件他们喜欢的送。 两家虽说是世交,然真正这样两家子齐齐见面的没几次,大多都是逢年过节相互送礼,谁家有喜事丧事什么的,派个代表上门就成。 三天前两家人虽匆匆见了面,然顾家的人都不再状态,都没能好好的问候。如今再见,两家的长辈都感慨不已。 两家的人口都很简单。顾家就不说了,除了两老,就是顾史三父子,跟各自的妻子儿女。 贺家更简单。首先是最大的家长老太太,下来是老太太的二儿子,也是贺家那个一生没成亲的二太爷。 再下来,便是贺铭的二婶三婶,跟二婶剩下的遗腹女贺天天。 贺铭的亲生母亲在剩下贺铭后,跟贺大将军去了边疆,结果没法适应那里的气候病倒,最后死在了战乱之中。 双方人相互了解的过程也快得很,相互送礼之后,老太太就把顾西叫到了身边,一直搂着不放,看着是极为喜欢她的。 这倒是苦了顾西,她在长辈面前拘谨得很,特别的不自在。她倒宁愿跟着顾佑他们一起,到别处说话去。 “总听铭儿提到你,说你在顾家就是个说得上话的,一直就很想见见你,如今得见,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老太太揉着顾西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 顾西尬笑,大咧咧道:“老祖宗说笑了,我就是个野丫头,在家霸道些。这不之前家里出事,长辈都忙,我不得帮点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嘛。” 贺家二婶闻言也呵呵的笑,姣好苍白的脸上泛起两抹笑出来的红晕,羡慕道:“侄女儿真是谦虚。这京城里的各家闺秀们,倘若遇上与你一样的事,只怕都找地方躲着哭呢,哪会跟你似的,为家里忙进忙出的,一点不输给男儿。婶子就希望我们天天能跟你似的有担当。” 说完,她摸了摸依偎在怀中的小闺女。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那是个特别秀气腼腆的小姑娘,据说再过两天就满十周岁了。 顾西看那姑娘,就觉得心酸。她们母女身上都有一种悲伤感,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就连看人都不敢直视眼睛。 这是缺乏安全感的人自卑的表现之一。 想来两人在贺府过得如履薄冰啊。 直视在顾西看来,她们很受尊重,不该有那种想法才是。 就是那个没有生养的三婶,在顾家人面前都大方坦荡得很,还做主安排贺府上的大小事宜。 难道这当中有什么隐情? 许是顾西的眼神过于火热,所有的疑问都写在了脸上,贺家二婶便笑着解释:“你家二叔战死沙场之时没能留下全尸,外人都说你家二叔临战脱逃,置万千将士的性命于不顾,去了大金国当了驸马爷。” 额,这又是什么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啊。贺铭曾说过,他二叔是在战场上被敌国奸细所害,坠下马背后被几百匹马践踏,最后还被残忍砍尸泄愤。 只因贺家二叔当年杀了大金国的布督小王子,把抢掠奸淫新南百姓的大金国两个部落全烧杀殆尽。 当时亲眼见证贺家二叔战死的将士不少,加上贺家二叔的首级可是被敌军挂在战旗上好些天呢,根本就做不得假。 “二婶,你们何必在意那些人多嘴呢。”顾西忍不住安慰道,“二叔他英雄盖世,你跟妹妹该自豪才是。那些人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见你跟妹妹变成这样。” “谁说不是这样呢。”贺家三婶附和顾西的话,“你家二婶啊,我们是怎么劝都劝不动,你家妹子疼她娘,两人就都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蓝氏跟席氏一听,赶紧跟着劝,说的都是长辈该说的话,都是让贺家二婶放宽心什么的。 顾西一看不成。贺家二婶肯定不爱听这种不痛不痒的劝。她想了想道:“二婶是希望那些人的话都是真的,才一直盼着吧。二婶跟妹妹都希望二叔还活着,哪怕他真给大金国当了驸马也好,对么?” 贺家二叔死得极其凄惨,身为最爱他的人,贺家二婶自然接受不了,不愿相信事实。于是在听了许多相同的话后,她竟开始期盼了起来。 她有了期盼,渐渐的思想也跟着有所变化,对贺家的人生出了歉疚之心,便活得小心翼翼的。 从情感上而言,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自然是伤心的。伤心后,总会觉得自己半点不如人,渐渐的也就产生了自卑感。 一般之女都会受父母情绪的影响,贺天天整日跟母亲黏在一块,自然也变得伤感自卑。 贺家二婶听了顾西的话后,竟跟贺天天抱头痛哭。这八年来,她每次听到大家劝她想开,她就越是愧疚,越是活得小心翼翼。 可是没人懂她的心思,全都以为她是因为成了寡妇才变成了这样。 “侄女怕是说中了你二婶的心思了。”顾家三婶叹息。 她何尝没有那样妄想过。只可惜但是贺家三叔是她亲手装殓的,身份再是确定不过的了,她连念想的资格都没有。 贺老夫人跟着抹泪,感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你呀你呀,怎么就不早说呢。在祖母心里啊,天天她爹一直都活着呢,就在一旁看着我们,我们可得活得好好的才行。” 闻言,贺家二婶哭得更大声,似是要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苦全哭出来一般。 顾西并不打算安慰,也不让别的人去打搅那对母女。她总觉得贺家二婶是因为憋在心里太久,太过压抑才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并奉以为真。 老太太跟着哭了一阵,就很是不好意思的对顾家人说:“瞧着多好的日子,真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这样伤感的事,谁能当笑话看呢。顾家的人赶紧安慰老夫人,让她保重身体。 贺家老夫人虽说是顾家老太太的堂姐,却比顾家老太太大了近二十岁,顾家老太太出嫁之时,贺老夫人的孙子,也就是贺大将军都快快出生了。 如今看着自家堂姐竟苍老得不像样,顾家老太太心疼啊。贺家老夫人都快八十的人了,却还得为这个人丁稀少的贺家苦苦熬着。 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倒下,肯定得回来守孝,届时朝中的人定会借着贺大将军丁忧之便,直接夺了他的兵权,贺家再无起复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又是新帝掌权最关键的时期,贺家决不能拖后腿,所以贺老夫人连病都生不起。 之前贺家没人能跟老夫人谈心,如今顾家老太太来了,两人不就惺惺相惜,相互安慰起来了嘛。 老夫人第一次感觉自己又有了依靠,比身在京城的所谓娘家人还要有安全感。 那边,贺家二婶母女也哭够了,两人乖觉的到里间去净了脸后再出来,明显就开朗了许多。 顾西趁这个当口提了个要求。 “二婶,我们这些人刚刚从乡下来,对京城陌生得很。不知二婶能不能带我们好好逛逛京城啊。对了,京城附近不是有个相国寺嘛,据说可灵了,我奶奶跟我娘早想找间寺庙祈福呢。”顾西一点不客气。 贺家二婶还能说什么。顾家远到是客,也真是对京城不熟,她总得尽地主之谊啊。 顾西这才满意的点头,一连声谢过贺家二婶后,就上前拉了贺天天的小手,笑道:“二婶要陪着我娘跟我奶奶,那我就只能让天天妹妹当向导啦。走吧妹妹,从现在起,姐姐跟哥哥们就靠你带我们玩儿了。” 贺天天腼腆的低下了头,怯怯的望向贺家二婶,得到贺家二婶的首肯后,这才细细的嗯了一声。 顾西也不在意,跟长辈们告了一声罪,就拉着贺天天出去,打算先熟悉熟悉贺府。 她知道,长辈们有许多的话要跟贺家二婶说。 贺家真的很大,绝不是桂南那种南方的花园大院可比。北方的院子大气的格局,绝对不是南方的建筑能匹及的。 南方的院子,都有一种温婉的江南气息,很有韵味。 北方的则大多气派豪放,不管是房屋还是花园,都以大为主。 第一百二十章 顾西悲催的发现,她一天之内根本就不能游全大将军府。北方的庭院实在是太大了,本根就不是南方的独户小院能比。 才走完两个小花园跟一个专门待客观景的院子,顾西就放弃了游赏将军府的计划,找了个亭子坐下跟贺天天闲聊。 顾西也不是那种喜欢探人隐私的,两人就真的只是闲聊。贺天天除了贺家跟外祖家,就没跟外界接触过,两人闲聊的话题有限。 既然不能聊已知的事,那就只能聊未知的。 顾西问贺天天最想要做什么,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让我娘嫁人,过上新的人生,那样她就不会总想起我爹,然后活得战战兢兢的。我希望三婶也改嫁。她们还年轻,就这样耗下去太可怜了。”贺天天并没戒备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姐姐。 她这些话闷在心里好久,种得找个人说说,不然她得抑郁成疾。 在她有限的人生认知里边,顾西是个值得倾诉心里话的人,她也相信顾西能理解她,说不定能帮她一起劝娘亲跟婶婶呢。 顾西从来都没想过,才十岁的小姑娘竟然这么懂事,还看得这么开,真是让人称奇。 “你娘嫁出去你就不伤心么。她只要出了贺家的门,今后再也不是你一人的娘了。”顾西自然的伸出手去揉贺天天的小脑瓜。 贺天天的小脸垮下,很是小大人般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天天没了娘,天天还有老祖宗跟大伯,还有铭哥哥,将来还有嫂子侄子。可我娘要是不嫁人,她就没有娘家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西从贺天天的话里嗅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祖母逼你娘改嫁?”顾西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年代的人不都喜欢守节的女人,并以此为荣,甚至还为守节的女子争取荣誉牌坊么。 尤其是这种家世显赫的世家,就越是重视女子的贞洁。 贺天天犹豫着摇头,说:“我祖母只会哭,说我大舅都是为了我娘好,我两个舅母对我娘说,她要是不同意改嫁,今后就别回娘家。他们孙家没有这种闺女。” 孙家? 不知跟孙慕穆是什么关系。 “孙家,是不是太常寺少卿家的那个孙家?”顾西问道,一边在心里暗示不会这么巧。 谁知贺天天却点了头,明确的告诉顾西:“太常寺少卿孙大人是我娘堂叔。” 得,这京中的世家之间还真是牵扯不清,复杂得很。 也难怪孙家的人会逼贺天天改嫁。如今的贺家,孙家眼看就要指望不上,不就想让尚且年轻的孙氏改嫁,继续为巩固孙家地位发挥余热。 顾西知道这种事她不该管,就问:“天天妹妹喜欢你外祖家的人么?” 天天嘟嘟嘴,低着小脑袋想了好一阵,才细声细气的说:“祖母挺好的,有什么好东西都偷偷留给我跟娘,她还劝我娘不要老回娘家,也别听我舅舅跟我舅母他们胡说,更不要答应我舅舅跟舅母的要求。祖母说她死了以后,就让我娘别回孙家了。孙家不值得我们娘儿俩回去。” 也就是说,贺天天其实对孙家的人并没什么好感。那么她为什么会希望孙氏改嫁呢。 “她改嫁后,就有夫君疼爱她,还会有别的孩子。我娘需要个弟弟为她撑腰。我很小的时候,总喜欢偷偷去林苑的石头堆里边玩,总能听那些嬷嬷悄悄的说我娘跟我婶婶可怜,没有夫君关爱,也没有儿子撑腰,这么守着一辈子真是太可惜了。很悲惨。”十岁的贺天天,说起道理来总是一道一道的,比顾西还要透彻。 顾西不禁为这个善良懂事的孩子竖起大拇指。她把眼眶红红,强忍哭意的贺天天搂进怀中,问:“这事,你可曾跟婶子说过?” 贺天天摇头,答:“我娘不爱听这些话,她怕留我一人在贺家会受欺负。” 可怜天下父母心。 顾西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实在不适合她。她是个讨厌流泪的人,却因泪腺太过发达,每次都忍不住落泪。 为了把即将涌出眼眶的泪别回去,顾西便及时转移了话题。 她问:“那个孙慕穆,也就是太常寺少卿的闺女,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西怀疑她被绑的事跟孙慕穆有关系,却不不能断定孙慕穆起到的是什么作用。 她只知道,在跟孙慕穆接触之后,她就有了一种被人盯梢的感觉。 跟贺铭以及温腾派人跟着她的感觉不一样,她在见过孙慕穆后,每次一个人走到偏僻点的地方,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怀疑孙慕穆等在麓水亭那天,目的是为了让踩点的人能就近估算她的身高体重等,好万无一失的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 贺天天想了一下,说:“六姨不住在孙家大宅,我也就见过她两次,觉得人挺好的。” 好嘛,顾西又换了个话题,问起贺铭的事来。 “老祖宗就没想过给你铭哥哥定亲?他都这把年纪了,京中与他一样大的公子,不少都当了爹咯。”顾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贺天天闻言却笑眯眯的,弯着一双圆亮的眼,口气愉悦的说:“要定亲的,老祖宗跟大伯都说好了,等铭哥哥回了京就给他定下,来年等姑娘及笄了马上成亲。” 啊,原来是这样啊,难怪贺铭肯乖乖回京,原来是顺便回来完成人生大事呢。 按说顾西应该为贺铭高兴,诚心恭喜他才是,只是心口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有些闷闷的,喉间更是酸涩。 难道她就真的见不得贺铭好? “你知道那姑娘是谁么?”顾西问。 贺天天答:“知道。” “你喜欢她么?她人怎么样?”顾西还问。 贺天天还答:“喜欢,她人很好,跟我们家的人都相处得很好,铭哥哥也很喜欢她,说过非她不娶。” 非她不娶! “那姑娘姓宁吧。”顾西终于知道那个姑娘是谁了。 贺天天却摇头了,笑嘻嘻的冲顾西眨眼,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一道突兀的声音制止。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想知道点什么只管问我就是,费不着打听。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如实告诉你。”贺铭一脸风霜的出现在顾西面前。 贺天天本来安静忧郁的笑脸瞬间转成惊喜,跳了两步上前牵着贺铭的袖子叫:“铭哥哥,是铭哥哥回来了。铭哥哥,你怎么才回来?” 一直以来都很稳重成熟的小女孩,在见到贺铭那一刻,终于恢复了她那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甚至不自觉撒起娇来。 顾西却感到意外,问:“你怎么这样快?” 贺铭疲惫的往顾西刚刚让出来的位置上,很自觉的端起顾西喝过的茶杯一饮而尽,完全不管烫嘴。 喝完茶,他又连塞两块蜜枣酥,把顾西重新倒的茶喝了之后,才满足的说:“才出发就碰到了大雪,路也封了,我们只得改道回京。只是在芦庄的时候,遇到点事,耽误了两天,才没能追上你们。” 顾西心想,在这种天赶路本来就很辛苦,却意外碰上雪天,那真是难上加难。 看着贺铭那一身的风霜跟疲惫,顾西嫌弃道:“瞧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不快去洗洗睡下,省得吓着老祖宗。” 贺铭听了这话之后,竟吃吃的笑了,道:“是该洗洗睡了。看到你在我们家过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一路设想了无数顾西在贺家的情景,却不想她一点不客气,不仅不把自己当外人,还跟家人相处得挺好。 他刚刚可是在一旁偷听两人谈话许久,没想顾西竟打听起他的事来。 顾西打听他的事,是贺铭的意外惊喜。他以为顾西对他从来不屑一顾,如今看开来不是的。 顾西切了一声,赶苍蝇似的挥手道:“赶紧走,也不想想你这身上味儿多重,别熏得我跟天天妹妹连晚饭都吃不下才好。” 贺铭呵呵一笑,站起来柔了揉一直异味在他身边的贺天天的脑袋,说:“感谢你帮哥哥照顾家里的人咧,哥哥给我们家天天带了好些礼物呢。” 贺天天腼腆的笑,眨着晶亮的双眼天真的说:“天天跟哥哥约定好了的,就一定会做到。哥哥,你快去休息吧,天天让人给你准备晚饭,全做哥哥喜欢吃的。” 贺铭朗声大笑,用力揉了揉她脑袋一下后,交代道:“先帮哥哥照顾好你嫂子,等哥哥睡个觉起来,再给你们大家分礼物。” 贺天天脆脆的哎了一声,改牵了顾西的手,两人一起目送贺铭离去。 小花园进口处,贺家的管家跟老妇人身边的嬷嬷早已经等在那。 “哥哥肯定是一进府就先来看姐姐了,老祖宗知道了要伤心的。”不知是不是贺铭的回归让贺天天不再装大人了呢,竟开朗了许多,也有了孩子气的一面。 顾西牵着贺天天微凉的小手,道:“天天妹妹,外边冷得很,我们也走吧。说不定这会大伙都在找我们呢,该吃午饭了。” 贺天天依旧哎了一声,一边跟上顾西的脚步,一边叽叽喳喳的说:“哥哥回来了,我们一家又有了主心骨。顾西姐姐,你以后能不能就住在我们家呀。只要你住在我们家,哥哥就不会走远。老祖宗说了,以后要把嫂子绑在身边,这样哥哥就不会再离家了。” 顾西全程尬笑,心想贺铭那家伙可不是一个女人能困得住的。倒是那个女人有点儿可怜,得夹在夫君跟贺家长辈之间,有点里外不是人。 “你嫂子真不好当,不知道要成为你嫂子的那个女人会不会听老祖宗的话。”顾西的印象之中,宁陵绝不是个乖乖听话的人。 她大概会阳奉阴违,还总让人抓不住把柄。 贺天天笑眯眯的看着顾西,很是笃定的说:“嫂子一点不可怜,哥哥一定会听嫂子的话,嫂子也会听老祖宗的,我们一家人都会听嫂子的。” “啊~”顾西心中很不是滋味。虽说只是相处短短三天,除了第一次匆匆见面,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没相处多久的贺家人,顾西却是发自内心喜欢的。 她在贺家真的是一点不拘谨,自在得很。可这样的一家人,却无条件的对另外一个人好,让她很是吃味。 她是这么的喜欢这一家子人,有点不想让宁陵成为贺家的人呀,该怎么办才好呢。 贺天天不知道顾西那复杂的想法,只当顾西是在担心贺铭,也因要见到长辈而变得矜持。 她也恢复了之前的沉稳,板着小脸默默的跟在顾西身边。 两人身后,一直伺候着两人的嬷嬷相视一眼,全都笑眯眯的,一个比一个高兴。 贺家的后院饭厅,长辈们已经在桌前坐好,贺家二婶三婶正在忙进忙出。另一边的桌上,顾佑兄弟跟顾冕兄妹也坐好,正等着顾西跟贺天天到场后就开饭。 这是两家的人第一次坐到一起吃饭,整个贺家都显得热闹非凡。 主人脸上有了笑颜,下人的脚步都要轻快许多。 贺家二婶不知是不是被劝通了,还是自己想开的,总是脸上也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少了许多。 见到顾西进来,贺家老夫人指着她对面的位置,道:“来来来,西儿坐着,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桌,省得我们一点儿活气儿也没有。” 顾西有些为难,觉得自己还是没什么跟长辈交流的经验。她是穿越到了顾家之后,才有了长辈。 只是这四个月以来,顾家的事太多,她还真没跟长辈有多少接触。 她就担心自己待会大大咧咧的,惹得长辈们不高兴就完了。 没等顾西纠结完呢,贺铭就一身清爽的走了过来,直接走到老祖宗指定的位置上坐下,委屈的问道:“老祖宗偏心,竟不给你亲孙儿留个位置。孙儿不管,孙儿就要坐在这里。” 贺铭说完,就拍了拍身边唯一的空位,冲顾西招手:“来来来,你也赶紧坐下,要不然老祖宗待会得吃了我。” 贺铭的出现,让本气氛就很好的饭厅更热闹了。大伙听了贺铭的话之后都哄然大笑。 唯有顾西窘迫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顾西总觉得她一旦坐到贺铭身边,今后就会有许多牵扯不清的事发生。 那个位置有毒。 可她要是不坐下去,又显得不懂礼数,对长辈不敬。 大家似乎知道顾西的顾虑,既不催她,也不强迫她,全都笑眯眯的看着她,等她自己做决定。 看着大伙期待的眼神,顾西是怎么也无法移步,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下去。活着说是她脑袋进了水,竟然傻兮兮的坐了下去。 这一顿饭吃得主宾尽欢。就连那个一直以来都没说过话的二老爷,也都笑得很开心,难得的感慨:“还是孩子多好啊,才显得热乎,人气旺。我们家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他当年不仅伤了肺,瘸了腿,连命根也伤到,今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是他唯一的憾事。 不幸的是贺家人丁不旺,一代比一代人口少。到了贺铭这一代,就只得了贺铭跟贺天天两个孩子。 连原本说好要过继给他的贺二郎,也就是贺天天的爹也不幸战死。 外边人都说,贺家杀孽太重,弄不好要断香火的。 为此,这些年来,贺家上至老夫人,下至贺天天,每天早晚都要到佛堂去念经祈福,每逢初一十五,还要到附近庙宇上供还愿,感激上苍保佑贺铭父子。 顾家孩子多,人口也多,刚巧填补了贺家人一直以来的空虚。 刚巧明日就是腊月十五,是贺家每年末大型供奉的日子。贺老夫人邀请了顾家的人一起,让顾家也去去霉气。 贺铭用手肘撞了撞顾西,小声的问道:“你没吃过斋饭吧?千佛寺的斋饭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滋味,明儿你多吃点。”说完,他还不忘给顾西夹了一筷子萝卜丝。 顾西是食肉动物,见了肉那是一口素菜都不会吃的类型。在桂南的时候,顾家的人桌上多是肉食,毕竟是武夫世家,得吃肉。 那时候贺铭就发现了顾西的这一属性。只是那时候,顾西还被蓝氏跟席氏管着,没让她吃太多的荤菜。 顾西嫌弃的挑了挑那些萝卜丝,暗戳戳的想,吃萝卜的那是兔子。她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得吃肉。 但她不敢说出口,毕竟长辈在那看着呢。 作为回敬,顾西也细心的给贺铭挑了好些葱姜蒜,说:“这些东西对身体好,你多吃点。” 贺铭不喜欢姜,刚去邕州的时候,那是带有姜味的菜都不碰一下的。后来在顾家吃了许多放了姜的菜后,才满满能接受那个味道。 想到当初顾家长辈们不知道贺铭对姜不喜,一个劲的给他夹菜,还以为贺铭出于客气才没夹菜,迫使贺铭不得不留着辛酸泪把那些菜全吃下去的往事,顾西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贺铭只得苦笑,在长辈们意味深长的眼神攻势下,默默的夹起那些配菜,艰难的嚼咽。 顾西见状,也很愉快的夹起了萝卜丝,就着碗里最后的饭吃下,满足的捧着鼓起来的肚子等长辈们散席。 吃完饭,大家移步到客厅喝茶,贺老夫人这才问贺铭怎么不趁早休息。 “不累么?既然不累,就带你顾家几个弟妹出门逛逛。”老夫人故意为难贺铭。 贺铭再次苦笑,瞟了顾西一眼,说:“这不是很久没跟大家一起吃饭了嘛,又怕晚间起不来陪你们,所以才强打起精神来吃午饭了。” 人确实是这样的,再极度疲累的时候只要还没睡去,就还能坚持。一旦睡下之后,很可能会起不来。 贺铭眼底的黑眼圈是那样的明显,想来是好几夜没能睡了,这一睡下,没个一天一夜,只怕真起不来。 然明日贺家都要去千佛寺,贺铭就是再累,也得起来的一起去。为了能更好的补充睡眠,贺铭决计不会在中途起来。 顾家长辈都赞贺铭懂事。老夫人也知道贺铭现在确实困倦,便催他赶紧下去休息。 贺铭不舍的看了顾西一眼,心道来日方长。他这才笑嘻嘻的跟众人打招呼,真的回去睡觉了。 不知不觉已然腊月,若是贺家两位婶婶不提,顾西都忘了还有过年这事。 这是顾西在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春节,莫名的有些期待。前世,她是个没有节日的人,不管春夏秋冬,全泡在军营里边,年味更是淡淡无奇。 如今到了这个没有网络,也没有任何高科技产品的时代,不知年味是否还在。 她有些好奇,就想亲自上街看看。 然贺家的人全都忙,不仅为明日千佛寺之行,还得为即将到来的新春做准备。 顾家的人就更不会在这时候上街,大家伤的伤,病的病,做了这,么大半天,全都疲倦不已,都想回去休息。 顾西没办法,就想独自上街。 还是贺家三婶亲自给顾西配了两个丫头,一个嬷嬷,还有五个家丁,长辈们这才同意她出门。 贺天天见状特别的羡慕,依在贺家二婶身边咬着手指,眼巴巴的看着顾西一脸的期待。 顾西见状笑了,心道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的正常表现。 还没等顾西开口,贺家二婶却率先说了:“不知侄女儿可能帮婶婶一个忙,把你天天妹妹带上。你婶婶没用,也没能带她出去逛街。今后还请顾西侄女多多关照你妹妹,多带她出门见见世面可好?” 好,怎么可能不好。 顾西兴冲冲道:“行嘞,妹妹交给我婶婶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 贺家二婶柔柔的笑了,拍了拍贺天天的肩膀,交代道:“好好听你顾西姐姐的话,别给她惹麻烦,知道么?” “嗳”贺天天小脸笑成了花儿说,“天天老乖了。” 贺家二婶欣慰的笑着,又给他们多安排一个嬷嬷,一个外院管事,这才送了两人出门。 不得不说,京城确实是个繁华之地,是顾西一路走来见过的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建筑街道都不是别的地方能比。 按说大户人家的闺女出门,一般不是乘坐轿辇,就是乘马车。顾西考虑到贺天天鲜少出门,怕她累着,。就选择了马车。 两人出门后的第一站,就是京城最大型的绸缎庄。 顾西打算给家里人订制一套过年时穿戴的福寿吉利新裳,顺便买些当作送给贺家几位长辈。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京城最大的绸缎庄,位于主干道鹿鸣街上,是个八开门的大铺子,后院更有独立的小院用于接待权贵世家的家眷。 这条街道跟贺家所处的位置就隔了一排店铺的距离。总的来说,贺家其实也处在鹿鸣街范围内。 鹿鸣街之所以这么命名,那是因为这是每一届科举前三名游街,跟进士们赶赴鹿鸣宴的必经之路 贺家的管事事先跟店家打了招呼,贺家的马车才到店外就直奔后院而去。 许是临近过年的原因,绸缎庄里人满为患,里里外外都是为自家主子挑货,或是给顾客介绍货品的店员。 能在前边店铺里亲自挑选布料的主子,都是一些小户人家的家眷,跟陪着自家人前来的男士们。 顾西跟贺天天被迎进了后院里一个看着很不错的小院后,就只管坐着吃喝等人把布料送来供她们挑选就好。 顾西看着新鲜,也很享受。她就不喜欢挤在闹哄哄的人群中间,跟人争抢东西。 她突然喜欢起这种权势社会来。 得知是贺家的人亲自到店挑选布料,店家掌柜居然亲自带人来了。他恭敬的让人把布料陈列在房间里的货架上,跟顾西还有贺天天行礼问好后,才问起两人的喜好来。 其实他最想知道的是这两位姑娘都是贺家的什么人。 顾西大咧咧的,看着那些精致细腻的绸缎,在心里仔细的搭配着,心想着家里的人都适合什么样的颜色花样。 贺天天乖巧的坐在一边等着,看什么都新鲜。她也是第一次逛布莊。 掌柜的也不打扰思考中的顾西,瞧瞧退到门边跟贺家管事闲聊起来。其实也是为了打探顾西跟贺天天的身份。 贺家的管事可不是没有眼色之人,自然知道掌柜的目的。他能成为贺家的外管事,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当下道:“坐在桌边的是我们府上的大姑娘,在那边选不了的,是我们府上的表姑娘。” 说是表姑娘也没错,毕竟贺家老夫人是顾家老太太的堂姐。只不过按照那个辈分,顾西比贺天天大了一辈。 所以两家只按贺老将军跟顾家老太爷的辈分论辈。两人当年可是京城三剑客之二,也是最铁的哥们。 剩下的另一个剑客,是跟着顾氏去了泰越的应大成,也就是应承焕的曾祖父。 掌柜知道贺天天,却不清楚顾西是哪一家的表小姐。他看贺天天跟顾西亲密无间,便以为是贺天天外祖家的姑娘,是孙家的人。 只不过孙家的姑娘他都见过,就没有顾西这号人呀。他试探着问:“可是孙家的姑娘?”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顾西的穿着打扮,明显过得不好,说不定是个不好对外公开的姑娘呢。 管事摇头,敷衍道:“是老夫人那边的亲戚。” 说完,那边顾西也在两位嬷嬷的指点下定好了自己想要的布料,把掌柜叫了过去。 “我们家最近诸多不顺,想要做几件喜庆的衣裳去去霉气。不知掌柜可能在年前赶出二十套衣裳来?”顾西问道。 二十套呢,真不是个小工程。加上现在离过年也只有十几天,能不能赶得出来就看店家的能力了。 掌柜的自信询问了顾西所要做的衣裳样式跟要穿的人后,就让身边的绣娘待会亲自上贺家量尺寸。 他这么说,也就是能赶得出来,顾西很满意,又挑了十匹上好的绸缎,让人送去贺府。 “妹妹喜欢什么样的?你挑好了,我让人给咱做一身姐妹装。”顾西兴致勃勃道。 她打算自己设计一款漂亮的衣裙,闪瞎京城的这些个小姑娘们。 贺天天一听还有自己的事,便高高兴兴的跳起来,跟顾西商量起布料跟花样来。 布料选好,顾西就跟绣娘讲解起她想做的样式,让绣娘给画出个大概来。 这边顾西正在跟绣娘艰难的沟通,一步步完善初稿,贺天天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那边,掌柜的依然在跟管事漫无边际的闲聊。 一切看着再是和谐不过的了,如果没有那些突兀而高亢的争吵声传来的话。 掌柜被那动静闹得眉头直皱,问那个前来找她的小丫头:“卢管事不再么?怎么不找卢管事跟高师傅?” 小丫头使劲摇头,说:“卢管事跟高师傅拦不住,那可是太仆寺卿家的千金,随行的还有太常寺少卿的姑娘。她们说已经早一天定好了这个院子,今儿要在这里接待相府的姑娘。” “真有这事?”掌柜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她分明没接到这样的订单啊。 小丫鬟茫然摇头,她们这样只会跑腿的底层下人,怎么能接触到那种重要的决策呢。 掌柜自己也茫然,赶忙进屋跟顾西贺天天道了声歉,便转身出去,打算亲自解决这件麻烦事。 只是才这一会,外边的人就等不及了,在掌柜没来得及出门的时候,就擅自闯了进来。 贺家的家丁不好跟人起冲突,加之对方的人也比贺家的多,只得退进顾西她们所在的房门外防卫。 “里边的人赶紧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究竟是哪一家的闺秀,有那么大的能耐抢了我们早就订好的地方。” 顾西跟贺天天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息事宁人的想法。 顾西是刚到京城,能不跟人结仇就不结仇。贺天天是那种绝不会跟人起冲突的好孩子。 加上两人来绸缎庄的目的已经达成,哪怕顾西的设计稿尚未完成,也还能等晚些绣娘去贺家的时候再完善。 于是两人大方的起身,让绣娘出去跟掌柜说一声,她们马上就走,这个院子就留给那些姑娘吧。 绣娘恭顺的应下,支支吾吾的提议:“这个屋里还有一扇连接侧门的通道,供紧急情况时使用。两位姑娘若是不想出去见那些人,大可先从这里出去。” 还有这么好的事?顾西终于明白了这家绸缎庄能屹立不倒的原因。 她拉着贺天天,让绣娘给带路。 绣娘很高兴,走到货架墙边,正想打开暗道的门,一群人就强行涌了进来。 顾西似笑非笑的看着不知所策站在人群前端的孙慕穆,大声道:“孙姑娘,真巧啊,你也回京城了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来日方长 她就说嘛,怎么会有人这么巧,会在她第一次出门的时候前来找事,还跟没规矩的人一样,强行闯进来。 孙慕穆却做震惊状,指着顾西问:“顾姑娘怎么在这?难道顾姑娘跟人私奔,就是来的京城?” 得,顾西不用再问,就知道她被掳到被人传出与人私奔的事,孙慕穆都有参与其中。 “跟人私奔?”孙慕穆身边的姑娘夸张的大叫,“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凌掌柜,你们锦庭记怎么会接待这样的人?” 凌掌柜满脸赔笑,一边劝孙慕穆跟她身边的姑娘,一边向顾西跟贺天天道歉。 “掌柜无需道歉,本也不是掌柜的错,不过是有人仗势欺人罢了。说起来,我自己都不知道私奔的事,不知孙姑娘听谁说的?还有,带我私奔的人又是谁?”顾西反击道。 “这……”孙慕穆特别不好意思道,“顾姑娘怎么能问本姑娘呢,又不是本姑娘跟人私奔。顾姑娘跟人私奔的事,整个邕州府都传遍了。” “慕穆别跟这种不要脸的人解释,就她那样的,就该浸猪笼,要么乱棍打死。真不知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孙慕穆身边的姑娘咋呼道。 顾西瞥了那个姑娘一眼,很是同情的叹了一口气,为她的无脑默哀。她同样不解的问贺天天:“真不知那些笨得跟猪似的,整天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怎么有脸指责别人呢。” 贺天天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特别认真的答道:“大概是真笨,以为别人牵着她鼻子,是真为了她好,把她带去好地方,而不是在害她吧。” 两人这么一本正经的对话,让那个咋呼的姑娘听得云里雾里的,听不懂,自然没法插嘴。 她看向孙慕穆,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那边顾西很满意贺天天的回答,强忍笑意继续道:“猪不把自己当猪,只当自己是条疯狗,主人指哪咬哪。牵着猪当狗用的人,不仅眼神不好,就是脑子也不够用。猪当然是猪,再怎么勉强,又怎么能及狗子聪明忠诚呢。天天啊,咱们抱两只狗崽子回去养吧。狗它一直都是狗,有些人呀,他根本就不是人。” “嗳,养狗。铭哥哥外祖家有从雪山带回来的大狗狗,是用来拉爬犁的。那种狗子可漂亮可好玩了。”贺天天不仅双眼发亮,就是那张小脸上都荧光闪闪的,看着是真的喜欢狗。 那边孙慕穆听着顾西意有所指的话,脸色有些挂不住。可她总不能当作听懂,提醒谭喜婵找麻烦把。 捡骂这种无脑的事,她可不能去做。可她也忍不下这口气,就道:“姑娘可知你家人被押送进京来了?你们家,犯的是通敌的大罪。对了,宁山长跟宁姑娘也来了。听说贺公子也在京城,只怕是为了宁姑娘才特地回来的吧。” 顾西闻言终于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孙姑娘真是喜欢装傻。顾家通没通敌,我跟没跟人私奔,贺铭是为了什么回的京,难道你真不知道?” 贺天天也抗议道:“你们别胡说,我铭哥哥才不是为了那个什么宁姑娘回京的。我铭哥哥有心上人,马上就要定亲了。” 这话,还真的让孙慕穆感到意外。她不得不仔细打量贺天天,思忖她是什么人。 能叫贺铭为铭哥哥的,难不成是贺铭的表妹? 可是贺铭外祖一家都不在京城,而是在富庶的江南,是江南人士。贺天天怎么看,都不是江南的小闺女呀。 难道这个是贺铭那个足不出户,整天跟个小媳妇似的委屈巴巴的堂妹? 可眼前这个孩子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啊,不仅一脸的明媚,言语还犀利得很。看来传言都不能听信呀。 孙慕穆对贺铭即将定亲的事仅仅是感到意外,但跟她同来的姑娘就很是震惊,不可置信的问道:“贺公子要定亲?跟谁?他怎么能定亲呢?” 喊完这话后,她仍然没法接受,干脆一把掐住孙慕穆的胳膊,慌乱的问道:“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她们在骗人对不对?她们是什么人?” 她问了一通,又变脸道:“你不是说她们是逃犯么,那还不赶紧绑了她们送官?掌柜,快让人去报官。” 凌掌柜早就傻了,直接找了个角落站着,并不想参与其中,没想还是被点了名。 可是她两边都不能得罪呀,只得解释道:“秦姑娘冷静冷静,这两位姑娘是骁骑大将军府的人,并不是姑娘口中的逃犯。” 凌掌柜这话是对太仆寺卿家的闺女秦姑娘说的,但却看向孙慕穆。她只想让孙慕穆出面劝一劝秦姑娘,千万别把事闹大。 这都临近年关了,锦庭记可不能出乱子。这件事的关键是孙慕穆,只要她有脑子,就不会在这里闹事。 许是凌掌柜的眼神过于凌厉,孙慕穆终于不能再装傻。锦庭记可不是寻常人家开的布莊。锦屏记可是袁相爷嫡子媳妇的陪嫁。 孙家目前就算有常家帮衬,却也不能得罪宰相府的人。 她之所以会怂恿情秦桑梓来找顾西麻烦,不过是纯粹为了出一口气罢了。 顾西都被人掳进了青楼,结果不但能全身而退,就连青楼都倒了,她被掳进青楼的事也被人掩盖,想对外传说都没人相信。 最让孙慕穆无法忍受的是,把顾西从青楼解救出来的,不单只有贺铭一人,还有温骏、郑霆跟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六皇子叶夕潮。 顾西凭什么得到叶夕潮的另眼相待,不过是个乡下姑娘,还是个十足的野丫头,为什么能得到那个人的青睐。 “桑梓姐姐别着急,这事还没定下呢,想必贺公子也没有定亲的想法。姐姐不如先回家,待打听清楚了再做打算。”孙慕穆就算再不服气,也不得不劝秦桑梓。 秦桑梓早没了主意,听了孙慕穆的话后,这才跟回魂似的,一边感谢孙慕穆提醒她,一边着急忙慌的拉着孙慕穆就要走。 凌掌柜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抹了一把汗。 顾西看着迅速退场的两人,不忘告别:“两位姑娘慢走不送啊,咱们来日方长。” 第一百二十五章 顾氏祖居 找茬的人走了,凌掌柜再次跟顾西贺天天致歉,每人再送了一匹锦缎后,才笑着送她们出锦庭记。 上马车前,顾西才想起她还没给定金跟买下的锦缎的费用,遂问了凌掌柜。 凌掌柜狐疑的看向贺家管事,心说不都是直接到贺家账房支取的费用么,怎么这位姑娘会这么问。 那管事笑嘻嘻冲凌掌柜点头,恭敬的请顾西上马车,解释道:“来前我们公子交代,说是一切费用都记到账房。” 也就是说,不管顾西要做什么,想买什么,都由贺家买单。 顾西并不赞同,却不好当着外人计较,只得先上了马车,心想等回了贺家再说。 马车出了锦庭记,车夫就问同样坐在车辕上的管事,他们下一站该去哪里。 管事隔着车帘问:“两位姑娘可要去银楼?最近翠玲珑来了一批西域宝石,成色都很好。” 被孙慕穆两人这么一闹,顾西也没了逛街的念头,她否决了那个提议,道:“去顾氏祖宅看看,我们总得在年前搬进去,我总得先去看看该怎么收拾。” “姐姐要搬走么?姐姐就住在我们家不好么?”贺天天光是听说顾西要搬出贺家就想哭,“姐姐就跟我们一起住吧,我们家地方很大,够姐姐一家子住的,姐姐别搬走了好不好?” 贺天天可怜巴巴的拉着顾西的袖子,那小模样看得人特别不忍心拒绝。只是顾家终究是外人,不能老住在别人府上啊。 怎么说顾家现在都还是朝廷要饭,更不能住在人家府上,免得连累了人家。 “天天妹妹,”顾西尽量温声细语,“姐姐还住在京城呢,我们两家隔得不远,你随时都能来找姐姐玩啊。平时没事的时候,姐姐也能去找你啊。” 贺天天当然知道顾西还得留在京城,不过她就是舍不得顾西嘛。光是听顾西要搬出贺家,她就伤心。 顾西实在没办法,只得抱住贺天天的肩头轻轻摇晃,承诺搬家后也会找她一起去玩,还跟她说起了许多郊游的规划。 贺天天听着听着,就恢复了开朗,还给了顾西好些提议,甚至有了自己的主意。 顾西这才放下心,问了顾家祖宅的位置,得知顾家祖宅居然就在皇城边上,跟皇子府并列而居。 从贺家到顾家,得穿过三条街道,也是挺长的一段路。 顾西没想到两家竟会离得这么远,也对顾家的位置感到意外。能跟众皇子府王爷府并列而居,可见顾氏在前朝多么受器重。 本以为这就够让人意外的了,待得到了地方,见到屹立在盘龙山脚下那座小皇城一样的大院之时,顾西差点没吓得嘴咧到耳根。 这么个大地方,皇帝居然全给了顾家,她这不是在做梦吧。 “姑娘,这个顾氏祖宅里边,一直都有皇上派的人打理,姑娘只要表明身份就能进去。”管事谦恭的为顾西介绍。 顾西合不拢嘴,打从心底里抗拒这个地方,心道快走。然她好奇院子里边是什么样,犹豫着不想走。 即便不要这么个院子,进去看看总不违法吧。她也这么问了管事。 管事笑了,告诉顾西:“这是顾家的宅院,姑娘是顾家的人。自家人回到自己家,怎么是违法之事呢。姑娘只管进去,这个院子的房契地契全在你们手中,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那就进去看一眼,顾西暗戳戳的想。她只要过够了眼瘾,就让家里人把房契还给皇帝那老家伙。 那老家伙怕是见不得顾家人好,竟然让给顾家这么个祸根。纵观盘龙山脚下这么多王爷皇子院落,也只有前朝福清王的府邸能匹及。 那也是京城第一宅,是皇宫下来后第一气派的大院,比顾氏祖宅多了两个小院跟一条活水渠。 福清王府跟顾氏祖宅之间隔了一个九皇子府,三家人一起分了一坐小山头。 其中顾氏得到的部分有一口活泉,后来被挖成一个大大的人工湖,湖里种了各个品种的莲花,湖边也错落有致的插上了香蒲垂柳等植物。 就是种了这么多的东西,湖水也没浑浊。只因那口活泉源源不断的往外冒活水,满溢出湖外的水则是从顾氏老宅一侧引出,汇聚到一条小山溪里,流向了山下的农庄。 那小半片的山峦上,自然生长有不少的槭树。其中尤以鸡爪槭跟色木槭最多。这两种都是糖槭树,所产的槭树糖浆那是美味无比。 顾西只听看守顾氏祖宅的老管家介绍那一片槭树,就已经心动不止。更别说还有那一池塘的莲花,跟那些大大小小的花园中珍贵名贵的花木品种了。 爱美之心,就连女汉子也不能免俗。就算她没有怜花之心,就是偶尔能看一眼,那也是舒展身心,减轻压力的好途径不是。 顾氏祖宅,用作正院的大院就有五个,别的大中小院落还有二十三个,别说住三百来号人了,就是住三千人也住得下。 可是顾家全族的人加起来,也不足七十人,住在这么大个地方实在是太奢侈了。 可是这个院子里的资源,顾西真的很想要啊。屋里那些个古董书画摆设,顾西就一点不稀罕,那些花花草草,园林布局顾西就特别的喜欢。 她前世就有古镇情节,每次有古镇任务,她是挤破头都要争取的。她最后牺牲的地方,也是在江南的一个小村庄里的一个有一千多年历史的祠堂里边。 巧的是,那个祠堂里边供奉的是顾氏先祖。 “这样大的房子,这么个气派的地方,我们家真的能拥有?”顾西站在观景角楼上,忍不住问身边的管事。 不管是负责打理顾氏祖宅的老管家,还是贺家的管事,都觉得顾西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这本就是顾家的东西,顾姑娘无需顾虑。”老管家恭谨的说到。 贺家管事也帮腔道:“顾姑娘,你别担心有人会来抢,这个地方除了你们顾家,还真没人能接手,就是皇上也不成。这是太祖皇上留下的祖训。” 得,这又是个有故事的宅院。顾西觉得这样的地方还是别接手为妙。 她就是再喜欢这里,目前还是不能碰的。她有些失望,蔫哒哒的回了贺府。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该来的重要来的 贺天天也很喜欢顾氏祖宅,但她看顾西一脸的惋惜跟不舍,就知道顾西绝不会住到这里来。 “姐姐,你别伤心,就算不住进来,你还是能来这里玩儿呀。这里可是你们顾家的地方呢。”贺天天用她短短十年的理解劝道。 顾西却不觉得贺天天说的是孩子话,很是受用,感激道:“哎哟,还是我们天天妹妹聪明,这么简单的事一想就通透,比姐姐厉害。姐姐白长这么多年了,连这么点小事都想不到。” 贺天天腼腆的抿着嘴笑,心中为顾西真诚的赞美乐开了话,脸上却好要作矜持状。 她细细声的说:“姐姐别笑话人家,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顾西见状哈哈大笑,所有的惋惜瞬间消失殆尽。她爱怜的揉了揉贺天天的小脑瓜,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天天就是聪明,姐姐才这么说的。我们天天今后也要这么笑才成,笑多了,人心情好,气运也能变好。” “嗳,天天听姐姐的。当初的娘就是希望我能活一天是一天,才给起了贺天天这么个名。但我今儿就要改改,我要天天儿的笑,一天过得比一天好。” 顾西一听顿时心酸,把贺天天搂紧怀里,安慰道:“都会好的,我们天天这么乖,这么懂事呢,老天爷舍不得我们天天受苦。” 贺天天嘻嘻笑,一双圆眼弯成了初月。 回到贺家,就是晚饭时间。顾西又陪着家人吃了一顿饭后,才把自己去了祖宅,以及自己的思虑说了出来。 “我们另外置办一个宅子吧,那个地方太扎眼,我们住进去不好。你们要是真想去看看,我们经常去游赏就是了,就是不能住在那里。” 顾家两老,以及顾史父子都说是该这样。蓝氏跟席氏在大事上是没有自己主意的,当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西见这事一说就通,遂跟家人商量起置办宅子的事情。 “闹市区的房子太贵,我们别花冤枉钱,还是在外郊找个眼界宽,院子大,周边人少些的房子买下。我们家的事麻烦,若是官兵经常进出,会给邻居带去困扰。我们家孩子也多。”顾西地想法是,能到市郊多买点地存着,连着大院子,将来就算再扩建也不必麻烦再买。 从古自今,大城市郊外的土地都有升值的空间。多存点土地总是没错的。 她身上还有从常家那个管事身上搜出来的一千多万两银票,用来买房子土地刚好。 顾史父子再次肯定了顾西的想法,赞她懂事。蓝氏婆媳却为买房子的银钱发愁。 顾家两老让他们尽管买,只要看好合适了,就着人来跟他们拿银子。 “我们两个老的也没什么花银子的地儿,这些年你们孝敬的银子都存着呢,总是够买房地的。”老太太笑呵呵的,一嘴银牙还是很结实。 老爷子点头,说:“就该这样,顾家现在可不是往年,那些银子拿出来花了,留着也不能为顾家解困。” 顾史夫妇犹豫,说:“不行,那是两老的棺材本。家中的账面上还有银子,用那些银子买个像样的宅子还是够的。” 顾旭跟顾沄是坚决不答应的,他们劝道:“老三还没娶亲呢,家里总得留点应急的。祖父祖母就把银子收好了,我跟老二都有些积蓄,用那些银子买房子也够用。” 席氏跟着点头,说:“再不济不还有我娘家嘛。我娘家兄弟在平南做生意,还算有点家底,我跟他借点花还是不成问题的。” 即便好些年没回娘家,然席氏的二弟每次去走货经过邕州,都会去看看席氏。 席家的人出身武将世家,都是豪爽大气的人,这一点就是顾家的人都认同。 不过现在还不至于到跟席家借银子话的时候。顾家两老跟顾史夫妇都不同意。 顾西看不得家人为难,直接把怀里的银票跟那些搜刮来的值钱物件全拿了出来,霸气的说:“别担心,房子我给买了,剩下的银子全买地。我们就算回不去书院,就在这里种地也不错啊。” 京城的物价绝对不是束水镇那样的小地方可比。当初顾西花五千两买了那座宅子,不过是出于补偿之心。 那座宅子,花两千两银子就够了,就是给的再多,也不能超过两千五百两。 京城的物价,是束水镇的两倍之多。顾西拿出来的这些银子,能买到束水镇那样大的院子后,还能多买二十几亩中等田地。 商量好后,顾西就让贺家的管事帮忙物色好的地段的房子,并把要求说清楚,还把银子放在他那。 “我这天眼皮总是跳,就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银子大叔先拿着,不管我们出没出事,大叔只管帮我们买下房子田地就是了。”顾西预感很不好。 自在锦庭记见了孙慕穆后,她的眼皮就一直跳。 俗话说得好,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顾家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他们是犯人,通敌叛国的罪人,决不能舒舒服服的住在好宅子里边享受下人伺候。 次日一早,顾家如约跟贺家的人一同去千佛寺祈福。贺铭睡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下午,整个人精神很不错,骑着马带人护在车队周边。 马车才出了城门,顾西就心慌得很,有种想带着家人逃往的欲(和谐)望。 贺天天第一次见到顾西这么走里不安,遂问:“姐姐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顾西摇头,说:“妹妹回去跟婶婶同乘一辆车好不好?姐姐总感觉要出事,待会误伤了妹妹就坏了。” 贺天天一听急了,问:“是什么事?我去跟铭哥哥说,让铭哥哥帮姐姐。” 顾西摇头,说:“你铭哥哥也帮不上忙。”说完,顾西便叫停了马车。 外边,贺铭催马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让你妹妹跟二婶一起乘马车去吧,我总觉得待会要出事。”顾西也不隐瞒。 贺铭闻言眉头拧起,伸手扶贺天天下马车,让顾西别着急,他让贺家的人先一步出发,免得待会伤到了老夫人。 顾西点头,让贺铭只管护着贺家的人先走。 “等我,我很快就来。”贺铭说完,就一脸凝重的策马离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难堪的下场 不得不说,顾西的预感还是很准的。顾家的人也不意外,在听了顾西的话后,就安心的等在马车之上。 贺铭护着贺家的人走了没多久,官道上就追来了一队禁军,直接把顾家的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禁军队长告了声罪,请了顾家的人自己下车,他要辨明身份,才能接下来的行动。 顾西抱着顾南下车,看着长辈们跟几个弟弟也都相继下车接受盘检,人数不多也不少,她顿时就放心了许多。 她就怕长辈一个头脑发热,让贺铭带走某个弟弟。那样一来,贺家也得栽。 禁军队长确认顾家的人全在这之后,又告了一声罪,让顾家的人重新上马车,才让禁军亲自驾驶马车回城。 直到这一刻,顾西才算是真的放了心。与其藏藏躱躱、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接受该有的待遇来得实在。 就不知这一进了大牢,他们一家还能出来的几率有多少。纵观古今历史,只要跟通敌叛国车上关系的人,帝王都不会轻易饶恕。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这是历代帝王奉为信条的一个真理。 更何况他们顾家还真是敌国皇族的分枝。 顾家人被送进了刑部大牢,而不是传说中大理寺,这让顾家的人心都咯噔了一下。 大理寺跟刑部虽说都是审查探案的机构,然刑部终究没有处罚权。一般经过刑部审查过的案子,情节严重的还得经过大理寺再行核查才能进行处罚。 这样一来,同一个案件就得进行两次一样的调查,犯人也会受到两次审问。 若步上型还好,要是被上了型,那还真是鲜少有人能熬得住两方用刑。 顾家现在的罪名,可是与造反情节一样严重的通敌叛国大罪,就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本来这种案件本就该交由大理寺亲自审查,让刑部从旁协助便可。 谁知他们却被带到了刑部。看来朝堂之上不想让他们好过的人不少,都想看他们一家受罪。 这次,顾家还真是凶多吉少啊。 顾家老爷子有些泄气,开始交代起后事来:“若这次你们能活着出去,就想法子去泰越吧。与其留在新南被人各种陷害利用,还不如直接去了泰越,在那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好。那里的人再怎么不待见你们,怎么也不能对你们坐视不理。他们就是想利用你们,也不过只能利用一次。” 他自觉跟老伴是熬不过去的。人之将死,许多事都能想得透彻。泰越顾氏皇族其实为人不错。 顾家投靠泰越,也仅能利用他们一次,以去泰越为条件,让顾家提供某些新南的机密罢了。 这样的话说来伤感,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这一次别说是两老了,就是孩子也很难挨过去。 顾家,正面临着今生最大的危机。 顾西精神有些萎靡,再次觉得自己没用,没到艰难之时,只能期待外人相助。 这下,她也开始考虑起去泰越的事来。就算她不喜欢应承焕,却不表示泰越全是应承焕那样的人。 “去泰越吧,去了泰越,我们就能找机会出海,逃离这两国的纷争。”顾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么一条路了。 海外也有人,不耽误顾佑他们娶妻生子。 新南靠海的地界没有泰越多,加之土地广阔,对海域的依赖性没有泰越大,自然没有泰越那样重视航海。 三面环海的泰越虽然只有三分之一的新南这么大,却拥有更广阔的的海域跟为数不少的岛屿,看着并不比新南差。 蓝氏跟席氏都有些悲伤,一个抱着小顾晟,一个搂着小顾南,看向能当家作主的男人们。 蓝氏那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只要家人都能在一起,也都活得好好的就好。 至于她的娘家。这回进了京,蓝氏让人去通知了娘家的人,却没人来看望她,她就断了心思。 席氏不想去泰越,她兄弟跟家人都在这里,对她也很好,她舍不得。 可是为了顾家,她是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她现在只希望娘家的人能早些来探监,及时给他们外边的消息,好让他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子被关押之时起,一家人就在等待着,等待能够给他们带来消息的人。 顾家的长辈期待的是贺家的人,顾西也一样。她毫不怀疑贺铭会第一个到场。 然现实总是无比的残酷,第一个来探望顾家的人,既不是贺家的人,也不是席家的人,更不是温腾。 顾西忘了,无论何时何地,最坐不住的永远都是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 常永林就不说了,他一直致力于让顾家灭亡。 孙慕穆嘛,想来有部分原因是因常家,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顾西想不明白。 宁陵就更简单了,既看不惯顾西,又不想让顾家好过。她大小就莫名其妙的不喜欢顾家的人,不满顾家的一切。 这么个三人组合,也不知动用了什么样的关系,竟然在顾家之后就堂而皇之的来了刑部大牢。 常永林一见到顾家的人,就给他们丢了个重磅炸弹。 “你们家老三,也就是那个拿了皇上虎头令牌的,前儿直接带着他的兵,投靠泰越去了,你们一家完了,再也出不去了。哈哈哈”常永林笑得前俯后仰的,那是真的开心。 孙慕穆也没让顾西失望,拉着宁陵俏生生的站在顾西面前,一张笑脸如鲜花般灿烂。 她毫不吝啬的贡献着自己那娇媚的笑颜,用黄莺般声音跟宁陵说:“所以说这世间百态总是难以预料。这有的人吧,昨日还在别人店铺里边霸气的跟你争执不休,今儿就锒铛入狱,成了阶下囚,宁姑娘你说可不可笑?” 比起孙慕穆,宁陵就显得嘚瑟许多。她眉眼之间全是挑衅,一点不掩藏自己对顾西的厌恶,说:“孙表姐可见过公然在青楼大跳艳舞勾搭男子的女子?如今姐姐眼前就有一个,姐姐可得把这等不知廉耻娼妇的嘴脸看清楚,今后碰到了可得离得远些,免得污了姐姐的眼。” 孙慕穆闻言震惊得捂住嘴,不敢相信的看着顾西。 第一百二十八章 欲加之罪 顾西安抚好因常永林的话而变得极其不安的家人,这才转身面对孙慕穆跟宁陵。 这两人也可笑,还在书院的时候竟然装作相互不认识,如今到了京城,竟相亲相爱了起来。 顾西对两人的话浑不在意,还特别赞同的点头,叹息道:“是该离得远些。只可惜我现在被关着,想走也走不掉啊。不知两位可否能移步,千万别污了我的眼呀。” 所以说,嘴皮子有时候就算练得再利,若不能将人一击必垮,那就半点用处也没有,还不如不说的好。 孙慕穆跟宁陵愕然的看着顾西,这回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想不到顾西竟然跟没事人一样把原话还了回来。 按理说女子在听到这样的话后,不该悲怒交加,一副解释不清楚,又不甘受辱的小可怜模样,让她们看了大快人心么? 顾西怎么跟听不懂话的人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呢。 宁陵不愿就这么放过顾西,赶紧补充的道:“本姑娘前来京城之时,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书院里有不少人说曾在名花楼见到顾姑娘袒胸露腹跳舞,舞姿妖娆惹火,让人血脉喷张。名花楼的姑娘也都说,顾姑娘可是她们名花楼的新任花魁呢。” “什么?”孙慕穆故作惊讶,瞪着大眼不可置信道,“宁妹妹怕是听错了吧,顾姑娘不是跟人私奔了么,怎么就成了花魁了呢?” 常永林极尽打击了顾史等人后,也加入到两个女孩的行列当中,笑道:“表妹有所不知,顾姑娘私奔的对象就是那名花楼的楼主。两人一个是楼主,一个是花魁,不正好相配么。” “这倒也是。”孙慕穆终于咯咯笑出声。“妹妹还真是佩服顾姑娘,既当得了花魁,也当得了贺大将军府的表姑娘,说不定还能成为泰越少将军夫人呢。对了,顾家可是皇亲,顾姑娘该不会是个郡主吧?” “就是郡主呢,一个花魁郡主。泰越皇族真是让人刮目相待。”宁陵不示弱道。 顾西全程姨母笑,待这些人自说自话一阵,自觉无趣后,她才语重心长道:“你们三人竟然说得头头是道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整件事是你们一手策划的呢。就不是你们策划的,那你们也一定在场亲眼所见,对不对?那什么,你们呀,还是年轻了,竟把大好的时光荒废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上。我要是你们啊,早呼朋唤友赏雪去了。都快过年了,谁还往大牢这种晦气的地方跑呀。就有,那也是些吃饱了闲扯淡的人。” 顾家长辈全程保持沉默。他们不是不想帮顾西,而是他们觉得这种事越是在意,常永林他们反而越是得意,就越是会纠缠不清。 顾西做得就很好,就没让长辈失望过,他们只管在一边看着就好。 顾西最后一句话,直说得孙慕穆跟宁陵红了脸。她们虽没听懂闲扯淡是什么意思,但她们确实没事找事呀。 正如顾西说的,都快过年了,是个人都不会进牢房。哪怕是探监,也都会有顾忌。 看来顾西是在暗讽他们闲得慌。 常永林却是不管顾西怎么反击的,他只管打击。 他讽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在等贺铭那个家伙?别等了,那家伙来不了,他怕是三两天之内都回不来。那时候怕你们一家都凉透了吧。对了,你三叔临走前把成亲对象一家都带上了,就是没带上你们,想来也不会回来接应你们。” 这话,顾西是一点不相信的,顾家的人都不相信。但长辈们担心啊,担心顾超真会傻到带人回来劫牢。 这个时候,他们倒真希望顾超真带着成亲对象一家去了泰越。 这样一来,哪怕他们现在这些人全都丢了命,至少还留下顾超那一条血脉不是。 顾西嘿嘿的笑,一副洞悉常永林三人蹩脚伎俩的模样,反驳道:“贺铭会不会来我是一点不担心的,我三叔是绝不会做蠢事的。又不是你们这些没脑子的,我三叔分得清大义跟私事。再说了,我三叔这些年就没在外边走动过,拿来的成亲对象呀。他呀,只怕正拿了某些人的罪证,计算着该什么时候拿出来才最好呢。” 不得不说,顾西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时候,其实还是很有可信度的。常永林三人还真就生出了恐慌。 孙家就不必说了,作为大理寺的人,有错判误判的案件那是一定的。加上以公谋私的便利,被人抓住把柄的机会绝对不少,留下的罪证更是唾手可得。 常家犯下的事就更别提了,顾家现在的罪名就应该让常家担了才算名副其实。 至于宁家,现在顾家所遭受的种种待遇,就是今后宁家的下场。 三人再也没有心思待下去,全都泄气不已。原本是来看笑话的,结果反倒被顾西讲了一军。 顾超究竟去了哪里,都在做什么,除了皇上一人,别的人那是一点都不知道。 皇上,那是深沉如海、慧眼如炬。他从一出生就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不仅要把新学制推行下去,还要把那些被朝中大臣们分割把持的朝政给收回去,甚至扬言了要把邻国占据的新南的国土抢回来。 这样一来,整个泰越不就得易主了么。 当然啦,泰越的事还轮不到他们这些人担忧。他们最怕的,就是手中的权利被削减,原本的优势成为过去,不仅要跟贱民们挣权,还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触怒帝王被斩杀。 想他们这些年来,凭借着手中的势力,不知活得多自在。皇上就是对他们的行事有所不满,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就怕自己手中最后那一点权势再被抢了,成了傀儡皇帝。 谁知新皇一上任,他们以前对付先帝的手段就不再受用,皇上是真的埋下了许多的暗线,迫使他们不得不一下妥协。 为了让皇上意识到他犯下的错,那些人只能把手伸向了顾家。他们要通过顾家这个例子教训皇帝,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场博弈,只要其中一方不妥协,顾家身上的欲加之罪只会越来越多。 第一百二十九章 怕什么来什么 从刑部大牢出来,孙慕穆就急着离去。她要去打听叶夕潮的消息,总觉得叶夕潮自去了麓水书院后就变得异常的奇怪。 及至她回京,叶夕潮都没在出现。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本来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直至刚刚顾西提醒了她,她才终于想到了某些可能。 叶夕潮跟顾超该不会正在一处,做着顾西所说的事情吧。 倘若真是那样,那她总得想个办法为孙家留条退路才成。 常永林也不挽留孙慕穆,却亲自送了她上马车,交代孙家的人小心伺候后,才让她离去。 宁陵则是期待的看着常永林。她就想呆在常永林身边,不想离去。 常永林心挂刚刚顾西所说之事,没什么心情跟宁陵谈情说爱,遂劝她先回去。 “等这一阵过了,顾家被处决,我们担心之事也不存在的时候,我再去找你。如今事多,所有人都盯着咱们瞧呢。”常永林耐心解释道。 宁陵不甘心,却也知道常永林的话有道理。但她还是不愿就这样跟常永林分开。 “你就陪我去喝杯茶吧,就一杯茶。”哪怕多相处一杯茶的时间,宁陵也觉得满足。 他们今儿就这么分开,再见面得等年后。 尽管只有十几二十天的功夫,宁陵都觉得漫长,比她之前跟常永林分开的两个月时间都漫长得多。 这大概就是近在迟尺却如隔山的感觉吧。两人明明一出门就能想见,却非得忍者不能见面,还真是煎熬。 常永林一想也很不舍,更不忍心看宁陵失望,遂答应跟她一起去茶楼坐坐。 且说顾西在常永林三人走后,就宽慰起家人来。她虽预感不妙,却没觉得他们会栽在这事上。 但凡进了刑部大牢,不受点罪那是不可能的。顾西现在只希望那些人不会变态到要折磨老人孩子的份上。 顾史父子跟蓝氏席氏就怕这个。他们都愁得不行,一直在商量计策。 顾沄气得捶墙,吼道:“怕个球,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不过都是些蛀虫败类,打死一个少一个。” 顾旭劝道:“别说气话,我们现在是阶下囚,老人孩子都有,还是少惹事吧。” 蓝氏也劝:“反正没办法,也只能尽量配合他们吧。这事吧,我们就是抵死不认也无济于事。” 不得不说,蓝氏这个办法不错。顾西挠着头想了想,说:“既然不反抗,不如就让他们把供词给我们,我们直接在这里签上不就哇啦,免得那些人吧我们一个个分开审问,多了下手的机会。” 想法是好的,但是别人也不笨啊。 顾家的长辈觉得这个办法很笨,都不想跟顾西搭话。他们商量了很久,最后还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顾西觉得他们这样毫无成效的谈话比她的设想还要笨。 不知不觉,一家人在这间独房里边就过了一天。由于周边没有别的牢房跟犯人,顾西等人都不知道一天究竟过没过。 反正一家人现在是又饿又困。 顾西好歹曾是个特战部队的兵,在时间的敏感度上,比顾家所有人都高,知道这时候天定是黑了。 从顾家被带进刑部大牢开始,时间大概过去十一个小时。 天黑了,所有的罪恶苏醒,顾家人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先是牢头带人提了饭菜来,让顾家的人终于得以填补叫嚣的肚腹。只是饭菜之丰盛美味让顾家的人很是顾忌。 “没事,全是刚刚从一品楼订回来的新鲜膳食,众位尽管放心吃就是了。”牢头咧着香肠嘴,又黄又稀疏的牙齿看得顾西食欲全失。 她秉着呼吸,痛苦得几乎昏厥。 这个牢头怕是没被人嫌弃过,竟然会在别人吃饭的时候站在别人身旁说话。他那一嘴的牙垢就够恶心的了,加上这能呛死人的口臭味,简直是最佳的减肥妙方啊。 看着被牢头的唾沫星子飞溅过的碗筷,顾西很识相的退到一旁,说自己不饿。 那个老头怕是收了谁的好处,故意来恶心她的吧,要不然为何非得离得她那样近。 看着才三十出头的人,个子也不矮,就糟烂成这副鬼模样,双眼无神,眼白发黄,一张脸苍白浮肿,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引起的。 顾西既受不了那口臭之气,也无法忍受牢头那猥琐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来回的睃。她怕自己再不走,真要把那老头直接拧死。 牢头见顾西不吃东西,还离他越来越远,那心里就不乐意了,笑道:“姑娘怎么不吃饭呢?待会就要夜审了,不吃饭哪来的力气啊。姑娘是不是觉得这饭菜不合胃口?姑娘想吃什么尽管说,爷我即刻就能为姑娘弄来。” 顾西使劲的摇头,强忍作呕的冲动咬牙道:“不不不,就不麻烦大人了,我就是担心闹得,一点胃口也没有,看到吃的就犯恶心。” “犯恶心?”老头一听赶紧逼近顾西两步,很是关切的问,“姑娘身体不舒服?哪儿不舒服啦,快跟爷说,爷给姑娘找大夫。” 顾西眼神示意顾旭兄弟别妄动,很是客气的拒绝牢头:“大人有心了,我在这谢过大人了。大人贵人事忙,不如先办自己的事去吧。” 顾西保证,这人若是敢再靠近自己半步,她肯定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也不知是顾西的话提醒了牢头呢,还是牢头真的忙。总之听了顾西的话之后,牢头竟然真的走了。 只是锁门的时候,牢头竟然意有所指的冲顾西喊道:“姑娘先吃点东西,等爷办完了事就来找姑娘啊。到时候爷让人给姑娘换个单间。” 牢头说完这话,竟指着席氏还有六岁的顾南说:“别着急,也有你们的单间。爷是好人,最看不得没人受罪了。” 得,这是怕什么来什么。 顾旭兄弟气得直接掀了那张简易的破木桌,隔着栅栏指着那牢头叫骂,发誓一定要弄死他丫的。 那牢头也是个有脾气的,被顾旭兄弟还有蓝氏婆媳一顿骂后,竟然直接让人打开了牢房,强行把顾西拉了出来,当着顾家的人的面就要上嘴。 第一百三十章 弄死你丫的 顾西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人么。 没等那牢头靠近呢,她脚就踹了出去,紧接着抓着她的两人也被她甩飞。 没办法,那些人都以为她是真正的弱女子,对她并没多上心。顾西就那么轻松一甩,人就横着飞了,撞倒了不少站着看热闹的。 最倒霉的应该是那个牢头了,就算及时避开了要害,顾西那一脚还是踹在了他的大腿上,直接把他踹得倒地滚了两圈,那条腿差点没废掉。 若非顾西不想闹出人命,收了不少的力道,只怕牢头那腿现在肯定呈现不自然扭曲的状态。 牢头哀嚎了一阵,这才强忍剧痛让人扶他起来,指着顾西命令:“把那贱人给爷带到那间房里边去。那贱人若还是不配合,就把那个年轻的妇人跟那个孩子给我带走。爷我今夜要是不爽快了,这些人就等着横尸牢底吧。” 顾西一听还得了,完全不敢再妄动,只冲顾旭兄弟喊话,让他们护好家人。 “他们若是敢硬来,你们只管拼命就是,娘我就不担心了,我就担心顾晟跟南妹,他们还小的很呢,什么都不懂。”顾西忍不住交代道。 孩子就是再小,有些伤害却是伴随一生的,极有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性子。 顾西可不想让自己的弟妹受了那样的伤害之后,仍然苟活于世,成为一家人的伤口。 既然那些伤害无可避免,那就拼死。 人都死了,那些人难不成变态到辱尸么?他们要是真敢,顾西就有办法让他们死一万遍。只要她能活着出去。 顾旭兄弟被人强按在地,听着顾西的交代,不禁发出困兽般的吼声来。顾史还要护着两老,根本就不敢乱动。 席氏跟蓝氏也得护着孩子,只得绝望的看着顾西被人强拉硬拽着走远,消失在拐角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席氏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我的西儿啊~”她是真的很绝望。 蓝氏跟老太太也跟着哭,惹得顾佑几个孩子也跟着啜泣,整个牢房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之中。 就算压制着他们的人早已经离去,顾旭兄弟依然趴伏在地上,自责的捶打地面,为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 身为男人,护不住自己的家人,这真的是奇耻大辱。 老爷子似是在发出最后的哀鸣般,只是喊了一句冤孽,就再也不动弹。 顾家的人不知道,有个人其实早已经在暗处观察了他们一家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忘了为什么要来。 他把顾家人遭受的一切都看在眼中,怒火灼烧着他的眼,他的身心,以及他的神智。 他发誓,定要把那些人间败类全剿灭,一个不留。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根本没脸去见顾家的人,只得默默的转身离去。 出了刑部大牢,他让人去把顾西救出来,不能再让顾家的人受到伤害。 “让易骋北亲自带人守着顾家,顾家但凡出点事,朕就让他们一家遭受同样的待遇。”神秘人,也就是皇帝恶狠狠的说到。 且说顾西被一路拉到了一间香气刺鼻的房间,其实就是一间经过改造的牢房。 那些劣质的气味呛得她头晕,浑身不自在也就算了,还有点恶心。她总觉得这些气味就是为了用来掩盖屋内的血腥气。 不等顾西放眼观察这间屋子,那牢头就牛气哄哄的进了来,想也不想就要对顾西动手。 他吃定了顾西为了家人,绝对不敢反抗,就想着把之前遭受的一切全还回去。 在这个刑部大牢里边,还没有他没法搞定的人。那些被他看上的人,哪一个不是认他为所欲为的。 就有那烈性的女子,只要他一用家人作为威胁,她们不还是乖乖就范。 顾西不敢肯定这些人是担任作案,还是集体作案,就让那个牢头把自己推倒在垫了红艳艳被褥的所谓床上,假意紧张道:“那什么,能不能把门关上,再把周围的帘子放下?我…我…”她总得做点什么才是。 难得顾西这么配合,加上顾西跟以前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这让牢头新鲜不已,猥琐的笑道:“成,就依了你。等着,等爷待会好好宠你,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欲仙欲死。” 顾西害怕的蜷缩起身子,翻到角落去不敢看向外边。她颤抖着的双肩暴露了她的恐惧,却让牢头看得更是兴奋。 不得不说,这个牢头还真是变态,简直是个史诗级的大变态,这间牢房周围可都关着犯人呢。 就算那布幔放下了,只要周围的犯人伸手一掀,里边发生的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至于响动,那就更关不住啦。 顾西为那些曾经受害的人默哀,也为即将栽在她手中的牢头默哀。她是一点不觉得杀人有什么不对,败类配不上人这个字,她一点没觉得有罪恶感。 邪恶的夜晚,烛火摇动,帐幔轻摆,刺耳的尖叫声在大牢里边回荡,不时有犯人发出嘶吼,候在布幔招展的牢房外的狱卒们欢呼阵阵。 顾西紧闭着双眼,静待牢头向她伸出魔手。 牢头受了狱卒们的鼓舞,一边抽着小皮鞭,一边猥琐的靠近蜷缩着的顾西,那一脸的亢奋使得他面目有些狰狞。 脚步越来越近,顾西僵着身子,感觉自己都快断气了。 “小美人,等不及了吧?来来来,爷让你尝尝什么是火棍,烧的你欲罢不能,保准你尝过一次之后终生难忘。” 猥琐的声音伴随着无法忽视的口臭味传来,顾西腹部翻滚,被那过于刺激的气味刺激得差点没晕死过去。 正在这时,她的肩膀被人抓住,把她强行翻了过去,随后被人压在身下。 顾西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闭气睁开眼,一个翻转直接把那让人作呕的牢头压在身下,把一颗药丸扔进他嘴里,趁他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拳打在他喉间,让他出不来声音。 外边的狱卒隔着不满只见不得到模糊的人影翻动,还以为牢头发明了什么新姿势,顿时飙高了声浪,直接把顾西砸在牢头身上的拳声淹没。 顾西翘起唇角,无声的说到:“没错,我就是要弄死你丫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终于来人了 牢头被吓得魂飞魄散,挣扎要翻身。他使劲的张嘴呼号,结果发现自己的喉咙被顾西打坏,不仅发不出声音,力气也使不上。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一切都是顾西事先计划好了的。顾西打从一开始就没怕过他,也没想过要放过他。 他瞬间吓尿,听着外边狱卒们开玩笑说要进来观赏,竟热泪盈眶,祈祷他们倒是赶紧进来。 顾西撕了床单绑了牢头的手脚,爬起来吹灭桌子上的灯,周围瞬间变得暧昧无比。外边的光透过红粉帐幔透进来,有种说不出的旖旎。 顾西环顾一圈,突然发现自己所有的动作全被人看在了眼中,却一声不吭。 她静静的跟那双乌黑的眼对视良久,直至对方指着床上的牢头,向她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后,顾西才松了一口气,冲那双眼睛使劲的点了点头,当真跳上床,一脚踏在牢头身上,俯下身跟牢头告别。 “真不错,你死了还有那么多人为你欢唱赞歌,让你在阴曹地府也能多个念想。”顾西阴笑着,打断了牢头的双手后,就站起来,拿了牢头的小皮鞭在牢头身上胡乱绑了一通,这才累得倒下。 外边的声浪不知何时渐渐停息,想必他们也感觉到不对劲,破门而入是迟早的事。 牢头是真的绝望了,屎尿横流,那气味混合着刺鼻的香味,呛得顾西大大的打了几个喷嚏,还干呕了起来。 顾西实在无法继续忍受,直接拿起床头的一根奇怪的木头,直接朝牢头的命根砸去,一下一下的,势要把那祸根砸成肉泥。 牢头痛的死去活来,又一时死不了,也叫不出声。他第一次理解被他蹂躏过的女子的心情,那种感同身受的感触来得太晚,他后悔莫及。 顾西砸了一阵,终究有些嫌弃,干脆砸起脑袋来。眼耳口鼻,所有脆弱的地方,顾西都狠狠的砸了一遍。 等到外边的狱卒感受到不对劲闯进来之时,牢头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 顾西溅了一身的血,手中的棍子上还淌着脑浆。顾西脚下,牢头的脑袋已经碎成了残渣。 这样的画面冲击性太大,涌进来的狱卒全愣住。 随着他们双眼渐渐适应了里边的亮度,他们就更是吓得双腿打颤。就算是见识过不少的酷刑,这样残忍的场面却是第一次见。 他们不敢相信,那个从禁军被贬来做牢头的家伙,竟成了一具尸体。想他们这些狱卒,还真没人是牢头的对手,哪怕他现在体虚了许多,他们两人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扳倒他。 然就这么一个人,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残害成这样。 画面加上嗅觉的冲击,让许多狱卒都忍不住作呕。此时他们的眼中,那个一身血污,正似笑非笑盯着他们看的姑娘,比任何妖魔鬼怪都可怕。 他们不禁怀疑顾西是不是人。 顾西一点不怯场。她早想好了,这样的恶人,能打死一个少一个,实在没法再下手,她就自裁,绝不给这些人折磨她的机会。 事实上顾西也真的很厉害,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些手脚虚软的狱卒逼退,两方形成了对峙局面。 顾西义正言辞道:“你们这些人渣渣,有胆作孽,就得付出代价。瞧我脚下这东西,就是你们的下场。” 虚张声势有时候能打击对方的锐气,还能增强自身的信心。顾西有点儿心虚,她在别人的地盘上闹事,自己家人还在别人手中,她就怕这些人当真恶行滔天。 不知是顾西的话激起了那些人的求生欲呢,还是那些人已经从震惊中缓过来。 只听其中一个狱卒抽出佩刀,指着顾西喊道:“兄弟们,还不赶紧抽家伙。那贱丫头杀了我们头儿,我们不能放过她。” 就这样,原本打算徒手捉拿顾西的狱卒们终于上了武器,冲向顾西一阵乱砍,也不管会不会误伤自己人。 在刑部大牢内死了牢头这件事不是小事,要是查起来发现他们这些年一直跟着牢头作恶,那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单是死,他们倒没多担心。他们所犯的事,可是累及家人的,家人肯定要被流放。这才是他们最怕的事。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很讲究连坐。 为了掩盖他们的罪行,不论如何他们都得把顾西砍死,再把这间牢房整理掉,另外制造一个事发现场才成。 顾西根本就不知道狱卒们的顾虑,她只知道自己这一次绝对得死翘翘。为了不至于死的太过冤枉,顾西是抓到一个干掉一个。 正在她杀得起劲的时候,不知从哪儿进来几个囚犯,也跟着她对付狱卒。有人替她分担,顾西霎时觉得轻松许多,身上新添的伤也感觉不到疼了。 只是这有人帮忙,也敌不过人家那么多狱卒啊。眼看狱卒就要把顾西跟帮忙的三个囚犯乱刀砍死,温腾突然降临刑部大牢,以雷霆手段镇压整个大牢,把所有的狱卒全都绑了。 这间罪恶的牢房,温腾也让人守着,坚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直至确定自己的人真的掌控全局,温腾这才腾出功夫来问候顾西。 “没事儿,”顾西甩了甩手中仍在淌血的短棍子,“你们要是再晚点来,应该还能给我收尸。这个大牢还真不错,还能任意蹂躏残害女囚的,真是长见识了。” 温腾汗颜,一边让人给顾西跟顾家的人准备舒适的套间,为顾西准备好热水跟新衣裳,一边交代人进宫跟皇上讨要御医。 顾西也很嫌弃自己这一身的血,却更担心家人,遂问:“他们都没事吧,我娘跟我妹妹没被人带走吧?” 温腾一脸的严肃,回到:“都很好,你娘跟你妹妹在你走后,差点就被人给抢了。好在易骋北带着人及时出现,护住了你的家人。” 易骋北啊。顾西一点不想感谢他,甚至有点想骂他。 温腾看着低头站在顾西身边的三个囚犯,好奇他们是谁,又是怎么进的那间牢房的。他们哪儿来的武器,帮助顾西的动机又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误会 顾西也不大清楚这几个人是谁,便替温腾问出了口。 “有人给了我们刀,还帮我们砍断了栅栏,让我们帮这位姑娘,说是这位姑娘能为我们翻案。”回答的是一个瘦弱的少年,也是顾西之前对视过的那双眼睛的主人。 “那人有什么特征?”温腾追问。 寻常人可进不来这个大牢,况且那人还带了武器,目的更是明确,就是为了让人帮衬顾西。 然这三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能提供的信息是:男性,个子高壮,声音特别的沉,身手很好,来去无踪。 “光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楚,连衣裳什么颜色都辨不出来。不过那人一出现,就问了谁有身手,还言明就是让我们帮这位姑娘。”那双眼睛的主人说到。 顾西很无奈,问他们为什么不早点出现,还要等她快被人砍死的时候才出来。 眼睛的主人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弱弱的说:“我们本来是一开始就想出去帮姑娘的,只是姑娘忒厉害,我们就想着先看看,说不定姑娘不需要帮忙。” “你们不出来帮我,我怎么为你们翻案啊?”顾西心生不满,觉得这些人就是贪生怕死,还敢指望她帮忙翻案,简直就是做梦。 那三人看出了顾西的不满,也有些心虚。但他们是真的按照那个人交代的做了啊,非到不得已的时候,他们只管旁观就是了。 这些年,他们可不就是冷漠旁观着么。 眼睛的主人觑了顾西一眼,支支吾吾道:“我们就想着,姑娘或许不想被人看到惨状,加上姑娘是真的厉害……后来我们不就帮了姑娘嘛。” 好吧,这些人的顾虑也没错,顾西心想自己若真被人围观受虐,那她铁定要把围观的人一并干掉才能解恨。 好吧,反正当时就算那些人肯出来帮忙,顾西也不会让他们插手。她就大方的不计较了吧。 “你们都是因何被抓进来的,直接跟我这个表姐夫说得了,他可是御前侍卫,每天都能见到皇上呢。”顾西想通了就甩包袱。 她还得回去看家人呢。就她现在这一身血,也不能站着听他们陈述往事呀。 温腾无语至极,看着顾西那是想拒绝也不好说出口,也只得吃了这个闷亏,催顾西赶紧去洗掉这一身的血污。 刑部大牢地下一层,都是用来关押那些犯了重罪,却没法直接处决的人。下边的住宿条件分为良机。要么跟豪华酒店似的,要么跟废弃猪圈一般。 据说那些豪华的套间,以前是用来关押那些皇室贵族被冤枉或是遭受连累的无辜之人的地方。 顾家的人,如今就被安置在豪华套间里边。顾西在另一边把自己从上到下整整洗刷了五次,这才带着一身皂角味去见家人。 顾家的人真是一直都悬着一颗心,哪怕易骋北多次向他们保证顾西没事,他们也不相信,就等着亲眼见到顾西呢。 见到顾西换了一身衣裳,头发湿漉漉的,身上还有浓重的皂角味,一看就是搓洗了好几遍才有的效果,席氏瞬间就哭了出来。 她一把抱住顾西,颤着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我们西儿什么事也没有。等我们出去,就去泰越,在那里找个地方躲着过日子就好。” 顾西先是被席氏哭懵,还以为席氏实在是太担心她所致。待听了席氏的话之后,顾西那是越想越不对劲。 但她却想不出哪儿不对劲,毕竟去泰越后出海找个小岛躲着,是她自己的提议呢。 顾旭只是沉着脸问:“那个畜生呢?” 顾西还以为他们是在找那个牢头,想要找他晦气,就遗憾的说:“你们再也见不到他了,他那脑袋被我一顿敲,直接成了碎渣渣。” 顾家的人一听,那神情就更痛苦了,全都心疼不已的过来安慰顾西,说一切都过去了,让她千万别记在心上,好好的活下去。 顾西更是懵逼,心想她他也不是第一次杀人,怎么会有心理负担呢。 易骋北就在顾家的人各种安慰顾西的时候进来,看向顾西的眼神有些诡异,就好像是见到了正在猎食的猛兽的猎人一般,全身都在叫嚣着兴奋。 顾西不自觉往后躲了躲,想要避开易骋北的眼神。这样防备的顾西,让顾家几个长辈更是心痛。 易骋北跟顾家人打了个招呼,便说起了顾家接下来将要面临的问题来。 “明儿一早,刑部的人应该就会让你们过堂审问,到时候定会举出罪证,比你们承认罪行,肯定会上刑的。”易骋北这是在好心提醒顾家呢。 顾西刚刚杀了人,身上又添了欣赏,刚刚就是自己胡乱包扎了下,一听要被严刑逼供,顾西就浑身疼。 她问易骋北为什么会在这里,还要告诉他们这些。 易骋北苦着脸说:“是皇上的命令,说是在下若管不好你们一家,就让易家全部人给你们陪葬。” 顾西一听乐了,说到:“那可真是为难你啦。一边是岳父让你害了我们,一边又是皇命,你们家夹在中间倒成了出气包了。” 易骋北不在意,说:“这点小事难不倒在下。对了,贺家的人应该马上就回城了,到时候真正护着你们一家的人就能接替了在下手头上的事。” 易骋北说完,就带着人离去。 他是被任命前来保护顾家的,并不管别的事。牢里的牢头跟狱卒基本上都被清理掉,那么谁能去管上头发犯人呢? 所以皇上又派了温腾来。 易骋北走了,温腾就带着大夫来了。顾西身上都是些皮外伤,只需好好上药换药,很快就能好。 顾家的人不放心,又不好明着跟大夫说明顾西遇到的事。席氏还是为得顾西操心,隐晦的跟大夫讨了点藏红花跟麝香,让顾西待会泡水喝了。 顾西莫名其妙,问大夫你两味药跟她现在所用的伤药有没有冲突。 大夫很疑惑的看着顾西,忍不住给她重新把脉,末了委婉的告诉席氏:“顾姑娘身子骨还行,只要细心调养,今后必定健健康康的,生儿育女不是问题。姑娘初潮眼看就来了,服用麝香跟藏红花会伤了姑娘。”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来晚了 顾西那是一万个听不懂,觉得席氏有些过了,之前她骨头断了几根,也没见她这么紧张过。 “娘,”她赶紧阻止席氏,深怕她再语出惊人,“你别担心,我好得很,什么事也没有,这点皮外伤过两天就能好。” 席氏哽咽,一巴掌拍在顾西背上,骂道:“好好好,外边看着是好,谁知道你哪天会想不开呀。乖,听娘的,让你喝药你就喝药。” 席氏是一定要让顾西喝药的。现在防范总比出了意外的时候痛苦一生来的好。她决不允许顾西意外怀上那畜生的骨血。 不过是吃一两次红花跟麝香,只要过后好好调理,顾西还能生养。 顾西并不理解席氏的苦心,除了对大夫表示歉意外,还真没法再说什么。 倒是蓝氏跟老太太对席氏的决定表示赞同,让大夫尽管开药就是。 老大夫很是无奈。医者仁心,他已经尽心提醒,顾家的人不听那就怪不得他呀。 这也是他从医这么些年,第一次见到亲人光明正大祸害自己闺女的。 老大夫开了药方,就又被叫去给两老跟孩子们把脉。老爷子的身子骨是真的不行了,可不能疏忽。 老大夫细心给两老诊了脉后,那神情就变得严肃无比。他给老太太开了温补跟养神的药膳后,就直言不讳道:“老夫人就是精气神不怎么好,只要养养就行。老爷子不大好说。若是现在就出去,然后不再劳心劳力,说不定还能熬个一年半载的。” “什么?”故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顾旭等人也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老爷子年岁还没老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怎么就熬不过去了呢。 “都是这该死的新学改革闹的,要不然祖父也不该耗尽心力。”顾沄不顾刚刚被包扎好的手,再次捶打墙面。 温腾赶紧把顾沄拉住。他面无表情道:“顾二叔冷静,可把这刑部大牢给拆了。” 顾沄没办法,只能蹲下撕扯自己的头发。 顾旭身为长子长孙,在这种时候就算是再无助,也须得表现镇定,一边安慰受惊的老太太,一边劝顾史。 顾西更恨那些揪着顾家不放的人一层,赶紧追问老大夫该怎么为老爷子调养。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尽量让老人家放宽心,别再劳心费神,更不能受到惊吓,就是惊喜也不成。”老大夫嘴上虽这么交代,但他是一点都不看好这家人。 都身在刑部大牢的死牢里边了,难不成他们还有条件为老人调养身心? 不得不说,老大夫确实的担忧不无道理。顾家的人不就开始头疼了么。牢房里哪是能让人放宽心神的地方啊。 温腾也挂心,遂让为顾家人全诊了脉的老大夫,也就是皇帝派来的老御医进宫后如实禀报,半个字都不要隐瞒,也不许夸张。 老御医也正有此意,忧心忡忡的进了宫。 顾西看一家人都没了主意,全都陷入了绝望。就是一直强撑着扮演长子长孙的顾旭也都开启了薅头发模式。 她只得出面,强令家人不能把这件事告知两老,顺便交代家人今后别在两老面前提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与其让他们跟着我们一惊一乍,整日悬着心,还不如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记挂着这事什么时候到头就好。”就算结果是一家人都要死,那两老也只需面临死前那一刻的绝望罢了。 顾家的人没别办法,也只能赞同顾西说的,瞒着两老一切。 因有了两老的事费心,顾家的人终于不再用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看顾西,她终于觉得轻松不少。 她只祈祷家人不会再记起那什么藏红花。 顾西再次提醒家人,让他们恢复情绪后,这才找了个地方单独待着。她需要动用自己那石头脑子好好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温腾也有话私下里跟顾西说,遂跟了过来,问顾西在烦恼什么。 “还能有什么,还不是想着该怎么结束这没完没了的事,死得轰轰烈烈,或是跟这些事断得干干脆脆的。”顾西真的受够了,再也不想继续这种日子。 温腾不禁好奇,问:“若你们真能出去,你想怎么断干净?” 顾西盘腿坐下,双手支在双膝上撑着下巴,嘟着嘴说:“先想办法去泰越,再从泰越出海,找个无人管辖的荒岛定居。反正海外也有人,等佑弟他们该娶妻的时候,想法子让让他们到有人的岛上定居就好。” 闻言,温腾噗嗤一笑,说:“你到现在都没放弃这个想法呀。不过你们出海倒是个大问题。你所说的没人管的荒岛,还真没什么船队会去。要是游船真去过,那么那些岛就必定会有人抢着管。” 好吧,顾西还真是想得简单了。她不禁苦恼的问:“你说说,我们一家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我曾祖父那情况,要是再继续待在大牢里边,就怕……” 温腾也没有什么好法子。顾家现在该怎么处置,全凭皇帝一句话。只是皇帝现在还被那些重臣世家辖制,根本就不能随心所欲。 他自得劝顾西别多想,顺道提了刚刚席氏那些表现的原因。“你爹娘他们怕是误会了你被那人渣玷污,你赶紧跟他们解释清楚,不然他们会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他无语道。 顾西这种人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连这种事都想不到。 “啊~”顾西恍然大悟。不过她并不想解释,遂让温腾替她先瞒着这事。“我倒要看看会不会有人用这种事来攻击我们。”她突然想到了常永林跟孙慕穆他们。 温腾不赞成,劝道:“肯定会有人利用这件事。不过你就不该瞒着你家人,这件事万一被人误会了,说不定某些人会发疯。” 顾西却大咧咧的摆手,让温腾尽管放心。“表姐夫多心了,该疯掉的人全在牢里,也都已经知道这件事。”她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疯?谁疯啦?”贺铭慌慌张张的进来,不明所以问道。 温腾深深的看了顾西一眼,叹息道:“你来晚了。”说完,他识相离去,留给这两人相处的空间。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不介意 顾西看着一脸紧张的贺铭,突然就生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她很想知道贺铭知道她被人玷污之后的反应。 就为这个原因,顾西更不能跟家人解释清楚。她总得让贺铭知道这件事不是。 谁知贺铭早已经知道这件事,正一脸的…… 不得不说,顾西讨厌那种神情,不喜欢那种眼神,就好像她真的被人给那啥,然后全世界都在同情她,为她失去的的东西感到惋惜,却又不想跟她过多牵扯的神情。 她突然烦躁不已,火气上升,不愿再跟贺铭说半个字,干脆转身离去。 贺铭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他在来见顾西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装作不知,结果在见到顾西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之时,就不自觉的心疼怜惜。 “顾西,你站住,我们谈谈。”贺铭一看顾西要走,顿时紧张不已。 顾西不耐烦跟这种人交流,拒道:“我没话跟你说,你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家人去,我现在烦,不想见任何人。” 顾西这样的反应,更是印证了那些人的说法,贺铭心口钝痛,恨不得将那个早已经死透透的牢头再杀死一万遍。 他其实一点都不相信那些人所说的话,哪怕在看了牢头的尸体之后,也没当真。 直到易骋北掀开盖着那尸体的布,指着牢头那惨不忍睹的下体,以及顾西用来攻击牢头的木桩,他才有些怀疑。 他之所以会相信顾西真受了委屈,那是因为撞见老大夫的时候,从老大夫口中听说了席氏讨要藏红花跟麝香的事。 “老夫说了,那两样东西伤身,就怕姑娘今后身体受创,无法生养,他们也不听。”老大夫还是很有医德的。 贺铭当时已经惊得魂不附体,一心只想着尽快去见顾西,要好好安慰她。可他又听老大夫说了顾西的表现,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他渐渐冷静了下来,跟老大夫讨要了一副最温和的避子汤,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去找顾西。 一路上,贺铭都在暗示自己要表现自然,坚决不提这件事。他只要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只管配合顾西,为她遮风挡雨就是了。 谁知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顾西的心意,才见到顾西,那决堤的情感就喷涌而出,恨不得为她承担所有的苦痛。 然后,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那些不该有的语气就这么脱口而出。 他赶忙拦住顾西,想要解释,却发现这种事无从解释,也只得说些毫无意义的话。 “顾西,你别躲着我,我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你先听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所有的事。等等”贺铭语无伦次。 顾西看贺铭这样,就更不想搭理他,那突如其来的委屈跟不被信任的心情,让她不愿面对一切,更不想跟贺铭解释清楚。 她想到这么一句话:相信你的人,你无需解释;不相信你的人,你就是解释得再多也没用。 在顾西的世界里边,最可怕的事情出了语言暴力之外,就剩下世人那种自以为是的怜悯的眼神。 其实许多人就算处境不佳,但他们依然乐观的活着,根本就没有低人一等的心理。 就是世人那种怜悯的眼神,以及他们有意无意的施舍与协助,让那些人感到自尊受伤,从而厌世自卑,承受着无法承担的心理压力,直至崩溃。 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就怕那些慈母情怀的圣母们,在那些人崩溃之后会比崩溃本人更受伤,开始对那些人言语攻击,以示自己的失望与委屈,生生把人逼上绝路。 然那些圣母却始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一点感觉不到自己早下的罪孽。 顾西就怕那种人,对那种人避之唯恐不及。 若非那种人,顾西前世也不会躲进部队,更不会想尽办法也要留在部队,假期也不愿外出。 她就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替父母报仇,踩在那些圣母婊的脸上,指责他们对自己父母犯下的种种罪行。 此时的顾西眼中,贺铭就跟那些圣母婊一般,让人只想躲避。 贺铭也知道自己的表现让人失望,可他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就怕伤了顾西的心,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时候,他终于聪明了一回,用平常的语气大声喊住顾西:“你以为自己还能闹小性子啊,也不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过来,我们得好好计划一番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总不能让你曾祖父跟曾祖母一直待在这地下吧。” 不得不说,顾西真的不愿让两老继续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受苦。她深吸几口气,劝自己忘了刚刚的事,家人要紧。 “反正也没真发生那样的事,不值得生气伤心。人家也是关心你,你就承了情,只跟他讨论正事就好,千万别多想。”顾西自语道。 “你说什么?”贺铭听不清,只得问道。 顾西尬笑着转身,不好意思的说;“没什么,不过是在骂自己不懂事,竟然不识好人心呢。” 她确实是在自责,不该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坏了心情。她怎么就傻成了这样,竟然会产生那样的错觉,以为贺铭跟她有点什么,还因此生气伤心。 贺铭再见顾西强颜欢笑,那心口又开始揪疼,又不敢再表现出来,只得木着脸,跟顾西说起了顾家接下来会面临的困境来。 “最担心的就是明日过堂的时候,你们就算配合也会被上刑。你们想好该怎么应付了么?”贺铭问道。 顾西摇头,说:“我爹跟我二叔说好了,不论他们要怎么审问我们,他们都会代我曾祖父受刑。就怕我曾祖父受惊气怒后更伤身。” 贺铭一听点头,说:“刑部的人都是袁相的人,只怕他们打听到你曾祖父的情况后,会从这方面下手。” 这也正是顾家人所担心的。“就不能找个人帮着挡一挡?通敌叛国呢,又不是简单的杀人越货,难道刑部能独揽这么大的案件?”顾西想不通。 贺铭却在思考顾西那话的可能性,当即有些坐不住,打算连夜进宫,找皇帝好好商讨。 可他,放心不下顾西。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只要你好好的 他看着顾西发呆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万一那些人状告你诱杀牢头呢。要知道人家牢头也有亲属。” 这一点,顾西倒是没想过,当即陷入烦恼之中,没有深究贺铭话中的意思。 “要是那些人真相信在这个大牢里边,还有犯人会引诱那个令人光是看一眼就能恶心一辈子的败类,那我也没办法。我记得那间牢房里边有不少变态的刑具,不知审问的人会不会到牢里取证,听那间牢房边上的囚犯陈述事实呢?”顾西心知肚明,知道那些人绝对要瞒下那间罪恶之牢的事。 贺铭也觉得那些人定会想办法把那间牢房清理掉,还会想办法把那些囚犯处理掉。 “你表姐夫不是一直守着那里么,说不定能有些用。”贺铭只得寄希望于温腾。 顾西泼冷水:“你大概是忘了,那个什么易骋北也带着人管着这座大牢,他可是袁相的孙女婿。” 得,贺铭没辙了。他可没权插手刑部大牢的事。他现在都还是偷偷潜进的大牢,要是那些人不放水,他早就被人当成劫牢的给抓了。 “未必是坏事。那间牢房都不存在了,知情的囚犯也不能出面作证,他们同样没有证据指控你。就算人证物证都有,能相信你徒手把人脑袋砸成碎屑的人真的不多。”贺铭劝道。 顾西一想也是,就催贺铭赶紧走,免得被人当成攻讦贺大将军的把柄。“反正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出去找点事做,最好是能让那些人顾忌,不敢再伤我们的事。”顾西赶人。 她心想贺铭一走,她眼不见为净,就不会总是觉得气闷,胸口疼,气不打一处来,甚至有点想哭。 大概是贺铭之前的表现让她失望了吧。至于为何失望,顾西不想承认是因为她对贺铭抱了不该有的期望。 贺铭也是真该出去,进宫找皇帝商量顾西之前提的那件事,不过他放心不下顾西,总觉得该跟顾西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活。 “你……真的没事?”他犹豫了下,终于问道。才问完,他又觉得自己多余,又道:“放心,不论你遇上什么事,都别忘了你还有我,还有父母亲人,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你好好的。” 顾西听着听着竟然有些眼热,鼻尖的酸涩让她不自觉闭眼清了清嗓子,之前对贺铭的种种不满竟神奇的消失殆尽。 她其实要求不多,就是那一句“只要你好好的”便已足够。 她设想过自己若真被人性侵,所有人会怎么看待她、安慰她,就是没想到过自己会被一句“只要你好好的”治愈。 在遇到人身侵害之时,最怕的就是安慰你的人对你说什么“不会介意、都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等一再戳人疮疤的话。这个时候,你只需安慰你的人给你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诚恳的对你说“不论遇到什么事,只要你好好的”,就比任何的承诺保证都治愈。 “谢谢你!”顾西发自内心的感谢,“放心吧,我本就没事,也不会想不开。我还有家人,还没活够,我还有许多事想做。” 贺铭一直堵着的心终于得到了点宽慰,仍是放心不下顾西,却不敢表现太过,只得笑道:“你想做什么,我陪你,我也没活够。” 顾西闻言噗嗤一笑,骂道:“胡说,你要真陪我乱来,你们贺家该绝后了。” 贺铭也跟着笑,不再说话,眼神热切的看着顾西,时光静谧而美好。 贺铭走后,顾西也回到父母身边。这件事她是想破脑袋也解决不来,还不如顺其自然呢。 反正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们顾家能掌控的。 就擎当他们一家现在所遭受的一切,不过是他们人生遇到的劫。只要跨过这个坎,等待他们一家的,只会是无限的幸运。 次日一早,顾家的人就被挖起来,带到了刑部公堂上。 大堂上坐着的,除了那个四平八稳、面色阴森森的盯着顾家人看的所谓的刑部尚书外,顾西还意外的看到了陆陶然,也就是六皇子叶夕潮。 叶夕潮的身边,还坐着另一个年岁跟他相当的少年,长相跟他也有些像。 他们两人似乎地位都挺高,所作的位置也比刑部尚书高。 顾西不禁猜测起叶夕潮的真正身份来。他本就知道叶夕潮不是真正的陆陶然,却不知他竟是个位高权重的人。 大概是感受到顾西投向自己的目光,叶夕潮便望了过来,冲她微微笑,唇语道:“放心,有我呢。” 顾西感激的点头致谢,心下安定了些。 紧接着,她又在围观的人中发现了常永林,女扮男装的宁陵孙慕穆,还有正一脸担忧痛苦的看着他的宁祁。 宁祁的眼神,让顾西想到昨晚见到贺铭第一眼时,贺铭令她大感不悦的那个表情。 其余的围观人员,看穿着非富即贵,并不是寻常百姓。想来刑部大牢非常人能进。 就在顾西神游之时,堂审开始。 刑部尚书白群芳惊堂木敲了三下,顾西就被蓝氏拉着,跟在顾史等人身后跪下,双手撑地。 接下来,就是主审官的官场发言,跟顾家人的自我介绍什么的,也就是明确顾家人的身份。 一般人这个时候都要说罪人谁谁谁什么什么的,顾家的人却不,就只说自己的姓名。 白群芳虽有不满,却没说什么。他等顾家人身份确认无误之后,这才数起顾家的罪过来,末了问顾家的人认不认罪。 其实也就是问顾家老爷子跟顾史父子认不认罪。 顾家的人方然不会认罪。他们否认后,还口头喊冤,让白群芳为他们做主,还顾家清白。 首次过堂不过就是为了明确罪人的身份,还有案件的兴致,以及被告的一方是否接受接下来的审查,或者是当堂认罪。 顾家的人自然要上述自辩,坚决否认罪行。 于是第一次过堂就这样结束,原本想让白群芳继续审问的,六皇子叶夕潮身边的五皇子叶沐阳,也被叶夕潮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第一关就这么神奇的过了,接下来的审问,才是最关键的。顾家的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挨板子 若说第一次堂审就是走过场,那么第二次就得动真格了。 许是因为这样,老爷子的状态更糟了,吃不下睡不好的。就是难得睡了过去,那也是梦话连篇,隆冬腊月的出一身的汗。 顾史父子三人见状更不敢眯眼,全都守着老爷子两口子,就怕他们出点什么事。 好在老爷子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出事,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挺了过来。只不过顾家的人在第二天再次过堂之时,竟都憔悴无比,就连顾晟跟顾南两个孩子也都蔫哒哒的。 这一次,围观的人就更多了。顾西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面生的脸孔,发现原本进京赶考的书院学子全都来了。 他们来,是为了给顾家的人当状师。 第一个指控,就是顾家通敌。首先呈上的,便是分两次搜到的通敌书信跟书画。 第一次的证据虽说已经被证实是用来陷害顾家的,但还是被当成了证据呈上。 面对这些证据,顾家还是跟之前一样,坚决不承认。他们自己个儿都不知道的所谓的通敌书信,要真认下,被问及内容,那还是说不出来,岂不是藐视公堂么。 书院的学子们也都相继为顾家辩护,说是就近观察顾家这么多年,他们就没发现顾家有接到过家书意外的书信。 “两位教头都是武夫,根本就对那些书画一窍不通,不知那些书画怎么就成了顾家两位先生的亲笔了呢?还有,若是书信是通过别的渠道进的书院,那么鸡可否在找人鉴定笔迹?”去年的乡试解元唐元朗辩道。 唐元朗,是顾沄妻子的一个堂弟。 这个辩护很合理,刑部尚书白群芳表示会予以采纳,只是顾家得亲口指出那些书信字画的不合理之处。 顾家的人听后特别的惊奇。 顾西忍不住插了一嘴:“请问大人,我们一家子都没见过那些所谓的书信字画,根本就不知道上面的内容啊,这让我们怎么指证啊?” 白群芳愕然。他觉得顾西这个问题绝了,不仅解释了顾家人沉默的原因,还完美的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些书信,见过的人屈指可数。他就不说了,光是听说有这么些证据,就知道定是假的。 可他万没料到,顾家的人竟然都没亲眼看过这些书信字画。 这样一来,他还怎么审得下去啊。 这一点,就是陪审的五皇子跟六皇子也都觉得尴尬。五皇子是很想让白群芳继续,先略过所谓是罪证。 只是真要那样的话,他们就没了指控顾家的证据。 叶夕潮同情的看着顾西,为她的愚蠢欢呼。他并不想提醒顾西,白群芳若是被人将军,就会恼羞成泥,避重就轻直接给人上刑。 这不,白群芳下不来台,只得虚张声势,使劲的拍着惊堂木,怒斥顾西苗氏公堂,目无法规,让人打她板子。 唐元朗跟众学子表示无能为力。他们之前就已经给顾西使了无数个眼色,结果顾西那是看都没看他们,不仅自己把话说完了,还得意洋洋的等尚书大人回话。 这公堂之上,没有主审官的允许,所有人都没有发言的权利。若是无事主审官的权威发言,下场极有可能就是顾西现在这样。 顾西大囧,没想到顾家第一个被用刑的竟是自己,还是被打板子。 这种年代在公堂上被打板子的人,都得脱了裤子。顾西心想,她要真被扒拉裤子,不知谁会出面替她挡下呢? 贺铭今儿没在场,显然是指望不上他了。 那她岂不是死定啦? 后知后觉的顾西这才惊恐的捂着自己的臀部,可怜兮兮的给叶夕潮投去求救的目光。 叶夕潮带着笑意的双眼跟顾西惊鹿般无辜的眼碰上,他赶紧转开头,假装没被看到求救信号。 顾西见状,只得大声的喊冤,说刚刚分明是白群芳让顾家的人解说那些书信的事,她才发的言。 白群芳听到顾西这个时候不但不求饶,反而还想着将他拉下水,那火气就更是噌噌噌往上窜,拍着惊堂木斥道:“真是不可理喻,藐视公堂就算了,居然还敢咆哮公堂。老人,给本大人再加三十大板,拖到外边街上打,狠狠的打,以儆效尤。” 得,顾西这还真是搬石头自砸痛脚。 她识相的闭上了嘴,不再反抗前来拉她的人,也不让顾史等人出面。她倒要看看,是否有人肯为她出面。 若没有,她大不了就闭眼忍了,过后一举把那狗官给灭了就是了。反正他们也是要举家去泰越的。 就这样,顾西就被人拖了出,扔到衙门外的街道上,棍棒就这么敲再来她的腰臀之上,一下下的,声音不要太好听呢。 顾西痛得倒吸几口气,却庆幸自己的裤头还安在。想来白群芳还是有所顾忌,不敢做得太过。 难怪没人肯出面为她说请,或是想法子拦一拦。 不过就这么让人打下去,她肯定会死。就算侥幸不死,她也得成废人。这腰,要是再挨两棍子,就该断了。 顾西被拉出去后,叶夕潮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对白群芳道:“大人见好就收吧,顾姑娘说得没错,是大人之前让顾家的人说明书信内容,顾姑娘才擅自发言,并没藐视公堂。” 言下之意是,既然大人找到台阶了,那就别把事闹得太大,免得留下话柄。 “六弟,白大人并未做错。顾姑娘确实咆哮公堂,若深究起来,不正是藐视公堂。目无法规么。”五皇子叶沐阳似笑非笑道。 叶夕潮没急着反驳,只是笑着跟叶沐阳说:“皇兄这见第,还真是让皇帝佩服。不知皇兄的周岁生辰要在哪庆祝呀?” 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五皇子府的长子不过是个通房丫头所出,生母是五皇妃身边的二等陪嫁侍女,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 如今长子都快周岁了,五皇妃却连孩子都没怀上。 这样的事,在勋贵世家绝对是个丑闻。庶子比嫡子先出,那是个人品行有亏。 叶夕潮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将五皇子长子之事,跟顾西所犯的咆哮公堂罪跟藐视公堂的罪名的先后顺序做成了比较。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重头戏来了 五皇子叶沐阳瞬间消声,暗自坐那生闷气。他也觉得这事丢人,然无从解释。 白群芳被两位皇子的对话惊了一跳,一时拿不准叶夕潮的想法。但他对叶夕潮多少有些顾忌,只得问:“不知王爷有何指示?” 叶夕潮摇头,说:“指示是没有的,就是觉得大人对顾姑娘有点不公。大人今日审的可是顾家通敌的案子……” 这话,白群芳自然听出了弦外音,却发现自己有找不着台阶下了,只得再问:“王爷以为,本大人该怎么做好?” 叶夕潮耸肩。“大人的公堂,自然是大人说了算。”他说。 白群芳心里苦啊。他要真能说了算,叶夕潮又何必那样说呢。他转动精明的双眼想了想,当即下了命令。 “把人拉进来,剩下的板子等案子审清楚了再一并处罚。接下来,请堂下之人传阅罪证,看完后再回答本大人的问话。”白群芳感觉自己脸颊火辣辣的。 他这自打嘴巴子的事做多了,居然有些顺手,越打越过瘾。 那边叶夕潮很满意,祈祷贺铭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坏了进行颇顺的审理过程。 顾家的事最好不再往后拖,免得夜长梦多,出现不可预料的插曲。 叶夕潮想得是好,却忽略了一个人——宁祁。 宁祁看不得顾西受罪,眼看顾西痛苦得唇都被咬破,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一脸的汗水更是扎眼。 就在顾西被打了十几棍之后,宁祁再也看不下去,直接挣脱宁陵的拉扯,一把推开杖打顾西的人,一下扑到在她身上,为她挡去那些棍棒。 这样一来,白群芳又得抽手去处理宁祁妨碍公务的事,致使顾家的案件进展缓慢,跟原计划一点都对不上。 白群芳手心开始冒汗,觉得他过去三十几年的从官生涯所审的案子全都白审了。 那些经验,现在他根本就用不上,也没法按常理审理顾家的事。顾家,应该是这个世间最大的意外。 顾家几父子看了那些书信之后,都在啧啧称赞,说他们竟然也能写得出那样的书信来,真是不敢想象啊。 顾旭问顾沄:“你何时学了这么一手,这信写的我都看不懂了。” 顾沄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呢。大哥不也一样么,都学会用暗语了。瞧这文字,不是我们新南的文字呀,我瞧着跟地龙似的。” 顾史却盯着那副所谓的地图挂画,怎么也瞧不出是哪里的地形。他自得像两个儿子求救。 “你们瞧这,该不会是我们麓山的地形图吧?我就看出这里画了一棵曲柳来着。”顾史认为这画里边有玄机。 顾沄凑过去一看,嚷道:“爹啊,这是你画的,你自己都看不懂,谁还能瞧得出来是什么呀。” 顾史挠挠头,嘀咕道:“那应该是爹醉酒的时候画的。爹平时别说作画了,能写出一版工整的字就算是万幸啦。” 然后父子三人拿着那些书画信笺一起去问两老。 “祖父,这该不会是您画了,然后让我爹署名的吧。”顾沄淘气的问道。 老爷子不爽的斜了父子三人一眼,斥道:“打量着我老头子写字跟鬼画符似的,就一起来埋汰老头我呢。也不看看你们祖父这些年可曾拿过笔?” 不得不说,顾家的男子绝对配得上武夫这两个字。他们也就能简单的写一些白字文的书信,更别说作画了。 “爹,这些印鉴还真是我们的,您仔细瞧,就连纹路都一模一样呢。”顾旭突然有了新发现。 老太太顿时紧张,也凑过来跟着一起看。但她是个更外行的人,除了知道那些字画书信上面有两种不一样的印鉴外,别的就看不出来了。 她指着那些字,说:“倒是比你们都强,我看着挺舒服的。” 几个大人在那翻来覆去的,除了能吐槽自己外,还真找不出任何能证明那些确实不是他们亲手所做的证据来。 倒是好奇的顾佑拿过来前后左右一顿翻找之后,突然叫到:“爹,我找到证据了。姐姐,你等着,待会我们就能回家,这些书信全是伪造的。” 听到顾佑这么一喊,顾西那腰臀上的疼痛瞬间就销了不少。她咬牙抬起头,期待的看向顾佑。 顾佑是顾家的奇葩。许是因为大小身子骨不好,不能跟着父亲学武,就只能跟着书院的学子们一起钻研文字,从此成了一枚书呆子。 他把那些书信分类放在一起,然后开始按顺序摆放,倒腾了好一阵,这才笑着喊道:“成了,就是这样的。” 顾史父子忍不住凑过去,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佑指着被那些书信,说:“第一,这些书信都太新了,不管是三十年前的书信,还是三个月前的书信,都一样的新,字迹也新,用的笔墨都一样。” 刑部员外郎挥笔疾书,把顾家众人所言所语全都一字不漏记下,尤其是顾佑的分析。 堂上众人都竖起耳朵,想要听顾佑往下分析。 唐元朗制止顾佑,说:“大侄子有什么发现,都不该在这个时候说,须得等大人问话了,才能言明,知道么?” 顾佑歪歪头,十二岁的少年第一次表现得这么兴奋激动。他使劲的点头,把整理好的书信叠好拿上,然后退回原位跪好。 顾史父子也都跪好,即便对顾佑的发现好奇不已,为了案情也只能忍住。 常永林等人也都好奇不已。宁陵忍不住问道:“该不会真让他们给找出证据来吧?” 常永林阴着脸,说:“怕什么,就算书信是假的,顾老三去了泰越的事绝对是真的,这次谁都救不了他们。” 真是这样么? 宁陵跟孙慕穆表示怀疑。这种事,不到最后一刻,顾家的人没被砍头,她们都不会放心。 顾家的人扣头,说是证据已经查阅完毕,要求白群芳继续审案。 然后今天的重头戏就来了。 围观的勋贵子弟们屏息凝神,深怕错过了顾佑的辩证。五皇子叶沐阳正襟危坐,也在翘首期盼。 倒是叶夕潮,表现得淡定得很,那老神在在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完美反击 白群芳的手心再次汗湿。他也感到兴奋激动,期待顾佑能给他意外惊喜。 他这一天,从来没猜中过顾家的事。 他敲响惊堂木,好整以暇的坐直了身子,让顾家的人一一将发现细说出来。 顾家的人全都看向顾佑,把希望全押在了他身上。 顾佑很紧张,第一次担起了重任,让他有些害怕。他警告自己绝不不能露怯,更不能出错。 常永林也莫名的紧张。他自诩才智过人,也没法保证能通过那些书信为顾家辩清白。 孙慕穆则是目光幽森的看着正趴在地上,双肩正一抽一抽(屁股痛的)顾西。她发现叶夕潮总是时不时的看顾西一眼。 宁陵的情绪就相对简单些。她只一心希望顾家倒霉,因此祈祷顾佑全是胡说八道,绝对一点用也没有才成。 同样紧张的还有顾家的人。就算知道这些书信不能成为证据,顾家依然不能摆脱这个嫌疑。 人群中,不知何时添了几个新面孔。其中一个被人扶着的妇人,正满面是泪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顾家人。 还有一个,独自站在人群后头,看似跟别的人没什么不同,只是真要细辨他的五官,就会发现根本就看不清。 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顾西。 公堂之上,顾佑定了定心神,终于开始述说起自己的发现来。 首先,那些书信全都一样的新,这是刚刚就说了的。那些墨迹甚至没干就被折了起来,在信纸上留下了磨痕,字迹也有被晕开现,只要凑近一闻,就能嗅出墨香来。 请问,那些三十几年前,十几年前的书信,上边怎可能还闻得到墨香来呢? 就是保存得再好,那些信纸也不能洁白如新,字体一点都不褪色的呀。 其次,也是最正要的一点。顾佑把那些书信的背面展示给大家看。 “这里,有印泥的痕迹。也就是说,那些书信的印鉴刚刚被按下,印泥还没干的时候就被叠放在了一起。其中这封三十一年前的书信上的印鉴位置,竟跟六年前的信件背后的印泥痕迹重合。这样的情况不少。就是我不说,想必大人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顾佑说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常永林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不安。这样的疏忽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么重要的信件上才是,可是这么蠢的事还真就发生了。 他不禁思忖,那个伪造这些信件的人,究竟是为了害顾家呢,还是为了救顾家呢。 孙慕穆有些意外,没想到顾家竟有个这么细心,年岁还那样小的人, 宁陵是整张小脸都黑了,攥着拳头盯着骨头的后脑勺。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想把顾佑的小脑瓜盯穿。 堂审席上,五皇子终于放松了身心,饶有兴致的看着顾佑这个瘦弱的孩子,突然觉得这个差事还挺有趣。 六皇子叶夕潮也很惊喜。他早知道顾佑跟别的顾家人不一样,却没料到他会是这么个观察入微的孩子。 然而所有人当中,最为兴奋的,当属主审官白群芳了。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样的人才。 他仔细听着,不断的提出疑问。 顾佑过了一开始的紧张阶段后,竟渐渐的进入了佳境,不但自信了,还在作答之时不断的补充疏漏。 最后,他还指出了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发现,就是顾家三代男子的印鉴问题。 “这几封信上的印鉴被弄混了,我曾祖父三十年前确实是用的这个印鉴,但在十年前,他把掌家权交给我祖父后,就换了一个。原先的印鉴是黑曜石刻的,后来就换成了木条。我祖父的刚好相反。这些书信上边,时隔二十几年,但印鉴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听着顾佑流畅的把所有纰漏洋洋洒洒的说出来,顾家的男人们这才发现竟真是这样。他们之前怎么就看不出来的。 顾旭忍不住红了眼眶,给顾佑一个大拇指,无声道:“好儿子,不枉我们养育你这十几年。” 席氏则感动落泪,甚是欣慰。她忍不住跟蓝氏牵手抹泪。 老爷子跟老太太则是感慨不已,第一次觉得顾佑学文也挺好。他们都觉得上天给顾家一个体弱多病的顾佑,就是为了让他在这种时候解救顾家的。 顾佑把自己的发现说完,就平静的等着白群芳裁决。 白群芳按耐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稳着声让堂倌把书信呈上,他得亲自过眼,再给两位皇子也确认之后,才能做出相应的裁决。 不得不说,顾佑真的是很心细,把所有的疏漏全面的找了出来,还一条一条的摆放清楚。比如那些相互留下痕迹的信件,好有能通过比较的印鉴的书信,都被细分好单独放着。 不得不说,印鉴的事他们这些刑部人员是没看出来的。他们单是看到那崭新的书信,以及书信背面的那些印鉴印痕,就得出了定论。 如今印痕得到了恢复,印章的材质也成了最新的佐证,白群芳跟两位皇子都主张这些书信系为伪造。 书信这一条线废了,那么接下来就该是顾家老三顾超的事了。 关于这一点,顾家的人就更不会承认了。 顾史反问白群芳:“我三儿投靠了泰越的事,是有人证物证呢,还是只听的传闻?” 顾超,是跟着顾家的人一同被押解进京的,到了京城后,才接了皇帝的密旨,前去执行任务。 这件事,还是贺铭事后才偷偷跟顾家的人说的。 既是秘密执行任务,那么顾超就不能公开暴露行踪。那些传说叛逃之说的人,又是凭什么这么说的呢? 不得不说,白群芳确实一点证据都没查到,就是传言的出处他们刑部也查不到。 他们只知,有人曾在泰越跟邕州的边境榷场上见到了一个神似顾超的人,至于那人是不是顾超,他又为何出现在那里,至今仍查不出任何的头绪。 既然顾超的事成了传言,那么接下起来的事,应该能说到说到吧。 “那么顾姑娘顾西跟泰越新国的大将军之子应承焕之间有时怎么一回事?有人亲眼看到顾姑娘出现在了应承焕所开的名花楼,还成了花魁,后两人还曾共处一室。”白群芳言之凿凿。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探监 顾西大囧,比被人扒了裤子打屁屁还要窘迫。她怎么总是躺枪呢。 让人无语的事,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她无力反驳,也没法扭转这个时代的人的三观跟思想。 她想,她这回是真成了臭不要脸的烟花女子咯。 当然,她说不准还得被扣上与人私奔的罪名,成了名副其实的不知廉耻的女人。 顾佑得了之前的事的鼓舞,竟率先开口问:“大人真有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我姐姐?我姐姐曾被人掳走,后来几经艰难,才让贺铭哥哥他们给救了出来。大人既然知道了那些事,自然也知道我姐姐被谁给掳走的,对不对?” 不得不说,顾佑又问到了点子上。 “不知顾姑娘遭人掳劫之事,可有人能证明?”白群芳也不是这么好应付的。 顾佑愣住,直起上半身环顾了一周,发现能为顾西作证的贺铭、郑霆还有温暖全不在,不禁有些泄气。 顾晟小不点偎在席氏怀中,崇拜的看着哥哥顾佑,见顾佑有些失望,便好心提醒他。 “哥哥,上面那个哥哥帮过我们姐姐,他知道姐姐的事情。还有表姐跟表姐夫,他们也都知道姐姐是被人绑走的。”顾晟这个小家伙,其实还是有些心眼的。 顾佑经弟弟顾晟这么一提醒,终于记起了那个曾经帮了他们姐弟的哥哥。他期待的看向叶夕潮,衡量着自己若是开口,叶夕潮肯出面的可能性。 叶夕潮强行转开头,绝不跟顾佑对视。他深怕自己一个心软,就为顾西出面,反倒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顾佑见状,就知指望不上叶夕潮,便蔫哒着说:“大人,你能派人去邕州府取证么?我姐姐被人绑了的事,郑霆哥哥跟温骏哥哥都知道,还帮着贺铭哥哥还有上边那位公子一起救了我姐姐呢。不对,我跟弟弟也被人绑了,从邕州府大牢里边绑出来的,也被送到了名花楼。我们姐弟三人,都是被从名花楼救出来的。” 白群芳很想说他不会派人去取证。然整件事的起源就是邕州府,他就是不派人去查证都不成。 他是第一次听说顾西是被人掳去的名花楼,跟举报人说的有很大的出入。他更意外的是,顾佑兄弟竟然也被人绑到了名花楼,还是被人从知府大牢里边绑去的。那当中有什么猫腻,不必深想也能知道。 常明堂那家伙不就在邕州府当总督嘛,还一干就七年。 就为这件事,白群芳觉得很有必要派人再次去求证才成。他早就看不惯常明堂霸占着那个位置不挪窝了。 既然顾西跟顾佑兄弟都不是自愿去的名花楼,那么也就否决了他们跟应承焕之间存在的关系。 案件到此,已经无法再深入审查。白群芳请示两位皇子,问他们是否等从邕州府取证回来后再审。 叶夕潮看向叶沐阳。他不过是作为秘密去邕州府的钦差,前来从旁协助审查的。叶沐阳却作为这件事的监督人,接下来该怎么做,也只有叶沐阳说了才算。 “就先这样吧。”叶沐阳早就不耐烦了,“先派人去取证,若这期间还有别的证据证明顾家的人确实存在通敌,或是别的嫌疑,届时再升堂便是了。” 就这样,顾家又顺利的度过了第二关。这一次,原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上刑,结果只有顾西一人吃亏。 顾西能有什么办法。她就当自己为家人挡了灾,当了一次好闺女、好孙女、好姐姐吧。 比起家中其他的人,她的身体更好些,打了就打了,很快就能好。 谁知他们一家才被带回到大牢里边,顾家婆媳就都抱着顾西哭得昏天暗地的,一直骂主审官毫无人性。 就是顾史父子三人,也都红着眼睛站在一边表示关心。 顾西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劝他们:“你们别这样,我害怕。奶奶、娘,我好得很,你们别哭呀。你们一哭,我这也想哭。我今儿才刚刚被打了十几板子,这腰啊屁股啊,都快疼死了。我之前的伤口,怕也都裂开了。你们快收收泪,赶紧给我上药要紧呀。” 经顾西这么一提醒,蓝氏婆媳这才记起顾西之前身上可有二十多出的刀伤,便都停止了哭声,一个说要去打热水给顾西清洗伤口,一个说是去给顾西拿药。 顾史父子也不好留下,去了两老那里,看两老有什么需要。 这一晚上,顾西跟老爷子都撑不住,全出了问题。 顾西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热,老爷子是心理负荷过重病倒,陷入了迷糊之中。 那天的老御医再次被皇帝急召,连夜来到了刑部大牢,顾西祖孙俩再次挽救了回来。 只不过这一次顾西就没这么幸运了。她长久以来都是旧伤未愈新伤就来,要是这一次再不养好身体,那她今后就真要变成病秧子了。 至于老爷子,还是那个问题。他就是思虑过重,造成了极大的心理负担,耗费了许多的心神,才晕了过去。 类似的昏迷若是重复个三五次,老爷子就不会在有再次醒来的机会。 也不知是顾家的案情有了转机,还是人们终于相信顾家不会通敌叛国,那些想要来探监的人,终于结伴而来。 最先来的,是贺家的人。 贺老夫人一见到顾家老太太,就攥着她的手一个劲的哭,说什么都是她不好,没本事保护顾家的人什么的。 顾家老太太反倒得劝慰贺家老夫人,让她别想多了,顾家肯定不会有事。 那边,贺天天抱着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顾西,也哭得稀里糊涂的。她责问顾西为什么不跟着贺家一起去千佛寺。 “姐姐要是带着家人跟我们一起去千佛寺,说不定就不用坐牢,也不会被人害成这样。”贺天天小嘴一撅一撅的说着,那豆粒般大小的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顾西强忍着脑袋就快要炸裂般的疼痛,苦笑着劝道:“妹妹别哭,姐姐听得脑瓜子疼。妹妹别把我这刚刚从阎王殿逃回来的人再哭回去了。” 贺天天即刻收声。 第一百四十章 奇迹出现 贺家走后,席家的人就来了。席家的人给贺家带来了许多的吃食,还有不少贵重的药材补品。 跟席家的人一同来的,还有一个顾家人意想不到的人——唐氏。 两个月不见,唐氏却没比当初好多少,可见她为了保住孩子吃了多少苦。加上还得为顾家的人忧心,那憔悴是自不必说的。 好在看唐氏的模样,孩子算是保住了,她应该也没大碍。如今正跟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各种温情流露。 席氏也跟席家老夫人抱着哭,哭完后,席氏还凑到老夫人耳边说了什么,老夫人便含泪召唤顾西过去。 “我可怜的儿呀,命怎么这么苦呀。别担心,外祖母不会让我们西儿受苦的,外祖母这就回去让你表弟来求亲。我们西儿这么好的人,肯定能好好的。”席家老夫人一遍遍的顺着顾西的背,泪水鼻涕擦了顾西一肩头。 顾西就是再笨,现在也听出来这母女二人是为了什么。她可不能任由家人误会下去,就想解释清楚。 只是没等她解释呢,大舅母白秀莲就咋咋呼呼的哭叫开了,求老夫人不要让她儿子成为京城的笑柄什么的。她还嚷着老夫人偏心云云。 顾西囧,一把将要跪在自己面前的大舅母提起来,阻止气头上的席家老夫人跟席氏责问,望着白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大舅母放心,我就是真嫁不出去,那不会去祸害你儿子。哪怕是你们求着让我嫁,我也不嫁。我这个人呀,就有这么点脾气,亲戚家的孩子坚决不嫁。要不然将来吵架了,两家人岂不是都得怪我作妖事多么。” 白氏一听霎时收泪,却委屈巴巴的看着顾西,特别假惺惺的说:“西儿啊,不是大舅母不愿帮你帮顾家,实在是舅母已经跟娘家人说好了,已经给你表弟定好了一门亲事,两家都已经换了信物。若是这时候毁亲,那你表弟岂不是……” 顾西不想听这种胡话,赶紧阻止白氏各种卖惨自圆其说,保证道:“舅母,你放心吧。我这人吧,要真被人怎么样了,那肯定不会跟现在一样淡定。哪怕对方死了,我都得想法子把人挖出来鞭尸,还会把那些见死不救或是助纣为虐的人一起坑埋,再找间小庵堂出家。我呀,不喜欢的就说不喜欢,绝对不会勉强自己强装无事。我说了不嫁表弟,那就一定不会嫁。” 这话,间接解释了她没被那人渣凌辱的事,顾西希望亲人们能够听得出来。 事到如今,她若是强行解释,那反倒会适得其反。她只能这样向家人转达自己的意思啦。 白氏得了保证,那唇角就忍不住上扬,觑着眼瞟席家老夫人。这件事,光是顾西一个人保证还不够。 顾西哪会看不出来白氏的意思,当即靠在席家老夫人胳膊上,给她顺气,撒娇道:“外祖母,西儿可不能嫁给表弟。不说舅母反对,我娘他们肯定也会反对的。外祖母相信,表弟今年才十岁呢,西儿都十四了,在过几天该十五了。外祖母总可怜可怜西儿呀,总不能让西儿等表弟五年呀。那时候西儿都多大了呀。” 不得不说,席家老夫人,还有蓝氏婆媳还真被顾西说服。别的不说,顾西说的年纪问题确实不合适。 然这却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席氏只抓住了顾西话中的那些重点,一把将顾西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西儿打算亲自报仇,这才强作无事到现在么?” 顾西翻白眼,不明白自己都表达得那样清楚了,为什么这些人都听不懂。 “娘啊,你怎么就不信西儿呢。你就是不信我,你也该信大夫的话呀。老大夫不是说了,你闺女一点事没有么?”顾西真是服了这些人了。 所谓关心则乱,这些人居然连老大夫那好心的暗示都听不懂。 席氏还是没听出来顾西的话外音,只是更紧张的抓着她的手劝道:“西儿啊,咱们不报仇了成不。反正这件事也不会有人敢往外说,你也好好的,咱们就忘了吧。等我们去了泰越,娘就给你找个好人家。” 顾西实在无言以对,只得明说:“娘啊,你闺女一点事没有,那个畜生根本不是你闺女的对手。你闺女力气大,身上还有毒药,那畜生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被你闺女干掉了,相信你闺女吧。” 席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那张着的嘴啊啊半天,竟说不出话来。 顾西就怕席氏再说出让她绝倒的话来,赶紧阻止到:“娘啊,你闺女还是大闺女,你千万别想多了,还得舅母以为你们想把被人蹂躏过的闺女硬塞给表弟呀。” 席氏这才反应了过来,喜形于色的掐了顾西一把,却含泪嗔道:“你说的什么话呢,你舅母是那种人么?再说了,你爹娘也不能那样做,顾家的人都不会那么想。” 不得不说,顾西还是很了解顾家的。哪怕她真被人玷污,顾家的人也不会把她强行塞给任何人。 顾西这才满意了,笑着黏在席氏身上,说:“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这样,这才没急着跟你们说清楚嘛。娘啊,你待会好好劝劝的外祖母,我大舅母也是为了表弟好,千万不能为这么点小事闹矛盾呀。” 顾家自己就够乱的,万一席家还因此闹出婆媳离心,那她这个罪魁祸首还真得怄死。 席家的人走了,唐氏却以死相逼留了下来。 这一下大牢里边就多了三个需要特别照顾的人。顾西身体本来就好,就算发烧,睡了一天一夜也就好了。 顾家老爷子就差了些,这两天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让顾家的人全都悬着一颗心。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老爷子身体的原因,皇帝竟然大发善心,让顾家的人从地牢搬了出来,住进了刑部衙门后院的一个小院子里边,派兵镇守。 这对顾家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奇迹。相比起潮湿阴暗的地牢,这个小院子简直就是天堂。 顾老爷子出了地牢之后,身体竟然神奇般的缓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现在来有什么用 终于的见天日,顾西每天都带着弟妹在小院子里的空地上溜达,不仅能呼吸新鲜的空气,还能舒缓被人关押的沉闷情绪。 顾晟小可爱每天都跟在顾佑顾冕身后围着院子跑圈圈,他甚至比顾佑还能跑。 跑完圈子后,他就自觉的在顾冕身边蹲马步。 小小的顾晟现在是心急得很,恨不得一天就能长大,一天之内就能把顾旭兄弟的身手都学会,然后保护一家子人。 顾西看着顾晟那圆溜溜肉呼呼的小脸,萌萌的硬是要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这个院子里有水井,还有个厨房,蓝氏跟席氏就承包了厨房,每天给老爷子跟老太太,还有唐氏炖各种补品,还为孩子们准备各种好吃的。 这些食材跟补品,全都是贺家跟席家的人送来的,包括顾家的人取暖跟做饭烧水用的柴火,也都是这两家送来的。 越是这个时候,蓝氏对娘家的人就越是心冷。若非有顾家帮衬,蓝家的人别说能定居京城,家中的人还领着闲差,就是想在邕州府混出个样子都难。 可是蓝家现在真是过河拆桥,一点都不顾及蓝氏在顾家的处境,也没有所谓的知恩图报之心。 不过顾家的人并不在意。他们对蓝家,或者是别的亲戚也没多少要求,觉得没必要将他们都拖下水。 贺家跟席家肯出面,他们感激不尽。反正也劝不听,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 除却蓝家,老太太的娘家,还有太老夫人的娘家,不也都没出面嘛。 当然啦,太老夫人那是因为隔了几代,疏远了许多,两家除了日常走礼,根本就不来玩。 老太太那娘家倒是还能过得去,却只是邕州府的平民百姓,根本就帮不上忙。顾家早在被贬为奴的时候,顾家就事先提醒了所有的外家,不让他们插手。 老太太的娘家其实很想帮忙,也一直关注顾家,跟顾家保持这联系,就是帮不上忙。 午饭时,老太太就劝蓝氏,让她千万别想多了。 “他们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怕给我们添麻烦罢了。你也不希望连累娘家的人,对不对?” 蓝氏还是不高兴。她嘟囔道:“就算不想受连累,那也不该对我这么绝情呀。怎么说,我这一个大活人都到了京城,难道让人递个话都不成?亏得这些年我费尽心机为他们谋算,结果他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蓝氏越说,越是觉得对不住顾家。 顾家的人都感受到蓝氏的歉意跟失望,便换着法儿的劝她,宽慰她。蓝氏也知道顾家的人不介意,就更是埋怨娘家的人。 人呀,总是那么的不经念。午后,蓝家的人真的来了。 来的也没别人,就是蓝氏的两个嫂子跟一个弟媳妇儿。 蓝氏看着娘家的人,那心结一下就开了。她心下欢喜,面上却高冷道:“那么来干什么?都这个时候了来有什么用?” 那三人自然各种说辞,总之就是把蓝氏哄了又哄的。 顾家的人见到蓝氏开怀,也跟着开心。他们给姑嫂几个留出空间,让她们能把话说开。 才出到外边,顾西就忍不住问席氏:“我怎么觉得那些人不怀好意呢。瞧她们一个个算计的嘴脸,就怕奶奶待会气坏了身子。” “就你有颜色。”席氏瞪了顾西一眼,“难道你奶奶就看不出她们有备而来?等着吧,说不准气坏的是谁呢。” 顾西一听,也觉得自己没眼色。蓝氏之前的种种表现,怕才是为了宽大家的心呢。 “娘啊,”顾西不爽的嘟嘟嘴,“你说我这么笨,是不是你跟爹生我的时候该摔坏的呀。要不然你看佑弟跟晟弟,一个一个机灵的。” 席氏气笑了,一巴掌拍在顾西背上,嗔道:“这话你跟娘说过就成,万一给你爹听到了,他要打人的。你呀,可是你爹的第一个孩子,不知多疼你呢。想当年,你爹恨不得给你摘天上的星星月亮。结果你总是跟他反着来,最后都不爱搭理他了。” 顾西还是第一次知道跟亲人可以这么交流,胸腹间被一股子暖意充斥,就连这寒冬灰蒙蒙的天空都顺眼了许多。 她笑嘻嘻的跟席氏耳语:“那娘你千万别跟我爹说,我爹现在脑子不够用,万一哭了我可没法哄。” 母女二人说说笑笑的往厨房去,看得顾佑几个孩子羡慕不已。 自从进了刑部大牢之后,顾家的人就没这么放开身心的笑过了。 顾晟小机灵拉着哥哥顾佑的手,小大人似的的摇头,说:“娘跟大姐早上还哭哭啼啼的,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现在就笑嘻嘻的说起悄悄话来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呀。” 顾佑一听失笑,说:“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呢,张嘴就说。娘跟姐姐笑了不比哭丧着脸好么。” 顾晟点头,说:“还是好呀,可是她们怎么不告诉我们,让我们也开心开心呢。果然是难养的女子。” 托顾晟小可爱的话,让顾佑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来。这大概也是跟他们一家人得以重见天日有很大的关系吧。 另一边,顾沄一家子也相互依偎着说些温情的话。也不知顾沄说了些什么,惹得唐氏跟两个孩子也笑开了颜。 顾史跟顾旭站在院门处倒座的屋檐下看着这一切,那心情就有些复杂。若非出了这么一件事,他们都不知道原来一家子平平安安和和美美是这么的重要。 孩子们脸上的笑容,真的很好看很可贵。 “去泰越吧,听西儿的,出海找个小地方住着。咱们呀,还是平凡点好。”顾史感慨道。 顾旭重重的点头,心间的那一点犹豫瞬间消失无踪。他真的体会到了顾西想要追求平凡的那种决心。 “这件事一了,我们就走吧。相信皇上不会害我们。”顾旭喃喃的说。 “顾叔要去哪儿?”贺铭一身的霜雪,大步流星的从外边走进来。“顾爷爷好。”他跟顾史问好。 直到这时,顾史父子俩才发现天居然又下雪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要脸则无敌 顾史父子都很高兴见到贺铭。见他一身的风霜,赶紧请他进屋,让顾西赶紧给沏壶热茶来。 “一看你就刚从外头回来,怎么没先回家歇息?”顾旭是很关照贺铭这个后辈的。 贺铭不好意思的笑道:“没那个功夫,我就是道衙门交差,顺道进来看看你们,待会还得继续出城。” 确切的说,他是专程为了顾家的人,才回来的这一趟。据说顾家的人这一次表现得异常的好,尤其是顾佑那个小家伙。 倒是顾西,被打了屁股,不知道这两天好些了没。 说白了,他就是听到顾西挨了打才特意抢了机会回来的。 顾西端着席氏沏好的茶进来,见到贺铭直勾勾的看着她,那脸颊不知为什么就热了。 她把茶送上,就走到顾旭身边站好,并不坐下。 贺铭看顾西行动不怎么便利,就心疼不已,见她一直站着,就让她坐下,免得累着。 顾西实在无法理解贺铭这个傻子的脑回路,大大咧咧的说:“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明知道我被人打了板子,根本就做不得,还非得让我坐下。” 顾西这么一说,贺铭才恍然大悟,很是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没想到嘛,就怕你站着伤口疼。” 顾西切了一声,被顾旭喝了回去,便嘟嘟嘴站着不再出声。 贺铭看顾西精神还不错,这才放下了心,却忍不住劝她:“你今后能不出面还是少出面的好,一个女孩子,身上的伤就没断过,别人看了,还以为你们顾家没男人呢。” 贺铭这话打击面太广,顾史跟顾旭都有些尴尬。他们有些木讷,在许多事面前的反应根本就没有顾西快。 或者说是他们根本就不想通过非常手段去解决事情。 就在他们衡量事态的严重性之时,顾西就闯了祸,他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呀。 这不,顾史父子还没想好该怎么化解这个尴尬呢,顾西就又闯了祸。 她指着贺铭不满的嚷道:“注意你的说辞。什么叫做我们家没男人。难道我们家男人就该什么事都担着,我们家的女人就什么都不会,全是吃白饭的?” 贺铭在那句话出口后,就知道自己失言,赶紧道歉。只不过这种事还真不好解释,道歉也是一种间接的强调。 为此,贺铭一时间里外不是人。 他苦着脸对一脸不逊的顾西道:“顾西妹妹知道我不过是出于关心,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你别什么事都往前站。许多事你就是放手不管,也能顺利解决。” 诚如顾家第二次过堂的事。就是顾西不吼那一嗓子,顾佑也能找出那些破绽,顾家也能要求刑部重新去邕州府取证。 顾西嘟嘟嘴,心想她就是讨打的怎么啦。她要是不挨了这么一次打,顾家也不能这么顺利的就结束了审讯。 但她不能这么说啊。她要真敢那样说,顾史父子更下不来台。 “那什么,”她只能转移话题,“你不是有重要的事做,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么,怎么就回来了呢?” 不得不说,顾西这话提醒得正是时候,贺铭确实没什么功夫跟顾西闲聊。他摸了摸空空的肚子,不好意思的问道:“不知妹妹可能那点吃的来,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上东西了。” 他是真的没吃,就为了能抢到押送人进城的机会。 顾西听了这话之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她眉眼弯弯的问:“你该不是故意留了肚子来蹭饭的吧?你可别忘了,我们一家子可是朝廷重犯,弄点吃的不容易,你也有脸讨要呀。果然,这人呀,不要起连来,真是无敌了。” 话虽这么说,顾西还是转身去了厨房,看看能给他拿点什么先填填肚子。 贺铭对顾西的挖苦一点不在意,跟顾史父子说起了男人之间的事来。 厨房里,席氏已经把早上发好的面擀成了包子皮,见顾西进来就让她赶紧包几个蒸上,待会让贺铭带着路上吃。 “娘啊,你就别操心了,外头多的是包子铺。我们中午吃的饭菜不还有剩的么,随便热点给他垫垫肚子就成。”顾西嘴上说着,手却麻溜的把饭菜热伤,然后特别顺手的包起了菜干咸肉馅儿的包子。 菜干,是席家给的,顾家昨晚就用热水泡开,今早上更是炖软,才剁成了菜沫子。 咸肉,就是用盐腌制后风干的肉。这样的肉吃起来不仅咸香可口,还很有嚼劲。尤其是那晶莹剔透的肥肉,一咬一嘴的油脂。 油脂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顾西前世就不排斥肥猪肉,今生自然也接受得相当的无压力。 更何况这个年代的人,还真不怎么能吃得上肉,就是大户人家也不成。 肉,也需要有人大量养殖了,才能正常供给不是。 顾西的手脚也是很麻利的,刷刷刷几下就包了一蒸屉的包子,刚好饭菜也热好,她就顺手把那二十几个包子给蒸上。 顾家的人中午的饭菜很简单,菜干咸骨熬的汤,煎了豆腐白菜饼,凉拌的萝卜丝。 顾西不爱吃生拌的萝卜,干脆帮贺铭全放到汤里煮了。 贺铭看着热腾腾的饭菜,那唾液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笑着跟顾西道了声谢,就埋头吃了起来。 一碗半的大米饭,跟一大碗的汤水,以及三个豆腐饼,贺铭才没嚼巴几口就全吞进了肚子里。 吃完,他还意犹未尽,感觉只吃了半肚子,就又跟顾西要。 顾西指着空了的碗,说:“所有的剩饭菜刚刚全进了你的肚子,你要还想吃同样的饭菜,那就得等这跟晚饭一起吃了。你要是等不及,那就再坐一刻钟,到时候包子就出炉了。” “行吧,那我就等着吃包子啦。我刚好好能再坐两刻钟。”贺铭说完,朝厨房的方向道了声谢,就又去大厅跟顾史父子继续刚刚没说完的事。 顾西嫌弃的端起空碗筷送回厨房。刚好蓝氏的两个嫂子跟弟媳也气冲冲的开门出来,一见到顾西就指着她大骂,说她不要脸,不知廉耻什么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极品出没 顾西被骂得莫名其妙,根本就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惹到这几位祖宗啦?她细想了下,怀疑蓝氏是不是跟席家老夫人一样,想把她塞给蓝家的人。 她脾气不好,根本就不能忍这种委屈,当即把那些空碗筷往地上一砸,指着她们质问:“请问你们三个大娘,我顾西怎么惹着你们啦?还是你们没占到便宜,拿我出气呢?” 顾西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真相了。这三人空手而来,还没去探望两老,就急着拉蓝氏去说悄悄话。 那三个人还真就是为了占便宜来的。她们想着顾家如今是真倒霉了,要是手头上有什么秘密产业,不如给了他们代为管理,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还给顾家。 要是顾家还能出去的话。 当然,她们来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劝蓝氏说服顾家的人,千万不能去泰越,要不然他们这些姻亲就糟了。 不管是否叛国,只要顾家的人迈进泰越半步,那他们这些跟顾家有联系的人家,肯定会被人挤兑。 想他们名下没什么资产,就是想要回乡过上小日子都难,若是没有家中几个孩子的差事发放的俸禄的话。 这不三妯娌商量了好几天,终于下定决心,要找蓝氏说道说道。 身为长嫂,大嫂自然代表开口。她特别语重心长,一副全是为了蓝氏好的模样,苦口婆心道:“大姑子啊,我们知道你还为之前我们不让你连累娘家的事生气,不过我们那也是为了孩子们着想,才不得已呀。你想想,你娘家的人,就全靠你那几个侄儿养家,要是丢了差事,我们一家子就得饿死在这个京城呀。你就算再生气,也得为你那几个侄儿跟你几个侄孙想想呀。你就这么个娘家,要是你娘家倒了,那你就没有了依靠呀。” 蓝氏当时还真没生气了,不过听了大嫂的话之后,刚刚消失的火气就又冒了上来。 她板着脸拍桌子,问道:“顾家之前还没出事呢,也没见你们给我当过靠山。你们那次见我,不是让我帮着帮那的?既然你们有脸来,不如直说你们究竟想干嘛吧。” 按理说,一般的人这时候就该惭愧得没法继续开口才对。 只可惜这三人的不要脸程度绝非一般人能比,那大嫂还真就开口说了:“这可是大姑子你让我们说的,那我们就不跟你客气了。我们一家现在受了顾家的连累,眼看你几个侄子差事就丢了,他们还得养你侄孙呢。大姑子若手上有什么没被抄的买卖房地什么的,不如拿出来点资助你几个侄子吧。” 这话,说得不要太顺口,不要太理直气壮了。说得蓝氏都怀疑自己欠了她们好大一笔债似的。 她早料到这几个来肯定没好事,但她没想到她们竟然这么不要脸。 “你们回去吧,顾家的财产全被抄了,名下所有的产业也都被官府收回,我们现在可是奴才,没有能力购置房地。”她也理直气壮的回绝。 按说,她身为蓝家的闺女,也是很爱惜几个侄儿侄女的。只不过她出嫁之后,这几个兄嫂每次见她,都以孩子为理由,逼着她为蓝家谋算了这许多,她早已经对几个孩子没了期待。 她的侄儿侄女,就没舍下身段去见她这个姑母一次。 这时,三弟媳倒是开口了,细细柔柔的娇声道:“姑奶奶这话说得,顾家什么时候伺候过人啦?都说顾家如今这样,都是皇上想要除去心术不正之人设下的局,你们非但没伺候过人,还过得比许多主子都要好。” 说到这,她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继续道:“顾家以前不是有不少没记名的房地跟店铺么,皇上肯定没让人抄,我们大伙儿都知道。姑奶奶,你几个侄子这次要真丢了差事,就算你们顾家无罪释放,从新当回麓水书院的山长,你侄儿们也要不会差事咯。再且说了,你们现在一家人都在刑部大牢,你们那些房地店铺没人管着,肯定会被人算计。姑奶奶就当是给你几个侄儿一条生路,让他们当个管事吧。” 蓝氏脸都青了,看着大嫂,沉声问道:“你们就是这么教你们儿孙的?精于算计、厚颜无耻、不思进取、挖空心思的从嫁出去的闺女身上讨好处。” “大姑子!”大嫂二嫂齐齐开口。 大嫂脸都气绿了,虚张声势斥道:“你几个侄儿哪有这么不堪?再且说了,我们怎么教的孩子,那也不能像你那样教。你怕是都不知道吧,外边传遍了顾西的事,都说她被好些个人凌辱,悲愤之下魔怔后动手杀了他们。那些被顾西杀掉的人的亲属,已经联名到衙门状告你们家顾西去了。” 二嫂幸灾乐祸的,嘲讽道:“我刚刚瞧着,你们家顾西一点事儿也没有,笑得比你那几个孙侄女都灿烂。我估摸着,她根本就是故意让那些人那啥她。不是说她在邕州府的时候,都给人名花楼当了花魁么。顾家有个这么不知廉耻的放荡孙女,若我是你大姑子,早一头撞墙死掉算了,活着多丢人呀。” “两位嫂子别这么说姑奶奶,”三弟媳柔柔的劝道,“姑奶奶怕已经神志不清了,要不然也不能这么说她几个侄子。她呀,怕是不知道顾西那些传言,已经害得我们家的女孩都定不了亲。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能死抓着那些房契店铺不放,总会补偿我们一些的。没有好的嫁妆,加上那坏名声,我们家的女孩儿真的没法家人呀。” 蓝氏一点没把三弟媳的话听进去。她只知道整个京城都误会了顾西,还把她说得那么不堪,简直就是要逼死顾西的节奏呀。 于是她直接就把这三妯娌给赶了出来。 三人什么便宜也没讨到,又碰巧看到顾西没事人似的跟贺铭说笑,那尖酸刻薄的骂声就脱口而出。 骂人那一刻,他们三人真的觉得自家孩子没法顺利定亲娶亲,全都是顾西那糟烂的名声害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示威的来了 蓝家二嫂指着顾西,骂道:“不知廉耻的小娼妇,在邕州府人尽可夫万人骑就罢了,进了这刑部大牢还不安分,把好好的人勾搭完了就翻脸不认人把人全杀了。你知道现在外边的人都怎么说你的么?他们都说你就该被丢进乞丐窝,让那些乞丐把你干死。” 顾西眨巴眼,觉得自己有点耳鸣,没听得太清楚。“大娘是说,外边的人都传是我勾搭的人,而不是那些畜生祸害人?”她不可置信的问道。 原来这世间自古就不缺颠倒黑白的人才呀。 “这么说来,你还真被那些人祸害了呀?”三弟媳惊讶的捂嘴问道,“听说包括那个牢头在内,你杀了二十一个人呢。可你现在瞧着一点事也没有啊。” “别说现在,这都过去多久了,就有事也该是堂审的第一天有事。那时候,她也是生龙活虎的。”大嫂补刀。 顾西看着三个年岁不小的大娘,心道她们这是下定了决心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她不得不认真的追究道:“三位大娘啊,我好像没挖你们家祖坟,也没杀你们家孩子,更没传你们家人的闲话吧,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绝?难道你们收了那些乱传闲话的人的好处,想要逼死我们一家?” 顾西这话说得太绝太犀利,让三个老太太一时间慌乱无比,目光开始闪躲。 “小娼妇,没脸没皮的贱丫头,你才收了好处呢。走啦走啦,别跟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搭话,掉价。”大嫂心虚的拉上两个妯娌匆匆离去。 顾西看着明显落荒而逃的三人,那小算盘就打了起来。她觉得很有必要回敬那些人一些谢礼,要不然她这些委屈白受了。 跟顾西一样想法的,还有一直倚在门边看着一切的贺铭。 他知道顾西完全都能力对付那三个死女人,这才没出面。顾西确实没让他失望,但他这口气却是不能轻易咽下去的。 他上前帮顾西把摔坏的碗收拾掉,就跟顾家的人告辞。 他只跟顾西说:“等着,我会把事情全办妥,你让奶奶他们别担心。” 顾西叹了一口气,说:“这也是我们没办法出去,才让你插手的,你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哦。等着,我去给你拿点包子路上吃。” 贺铭看着平静得有些诡异的顾西,那悬着的心怎么都放不下。 他当时虽想不通那老御医为何拒绝他让开避子汤的要求,却没时间去追问。这次来,也没人记起要跟他解释,他还不知道顾西没被那牢头怎么样呢。 好在顾西还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处理,贺铭感到很欣慰。只要顾西不疏离他,他就什么都好。 顾西拿了一个篮子,垫上干净的屉布,把二十几个大包子全撞上,又把早已经准备好鹿肉干跟梅子茶压在最上面,这才提出去交给贺铭。 “没有包袱皮,你将就着提上篮子吧。对了千万别留手,该怎么对付那些人就怎么行动,别顾忌我们家的人。”顾西不忘交代道。 她现在并非如贺铭见到的那样镇定自若,只不过是无能为力罢了。既然贺铭肯出面,那就给她好好的报仇雪恨吧。 贺铭重重的点头,坚定的迈开步子离去, 外边,守着院子的禁军跟贺铭讨要包子。主要是这包子闻起来太香了。 贺铭嫌弃的拒绝:“想吃包子回家让人给包去,这是本公子的。” 贺铭走后,天就黑了下来,外边的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地间一片雪白,比有月亮的夜晚更加明亮。 顾西烦躁的在院中来回的踩雪,第一次对关于自己的传闻有了反应,特别的在意。 人言可畏,她不怕那些说她在邕州府当花魁的事,也不担心那些人谣传她在牢里勾搭人。 她怕的,是世人自以为是的怜悯的眼神跟话语。 毕竟顾家一时半会离不开京城,没法逃离这荒谬的一切,她得活在那样的目光跟言语之中很久很久。 她深怕自己一个受不了,直接黑化干掉那些人。 顾西睡不着,蓝氏婆媳也跟着难受。蓝氏是被娘家的人气的,既担心他们真被有心之人利用,又不想管他们,烦得很。 她在烦心娘家人之时,还为可怜的顾西担忧。她不明白那些人怎么就这么缺德,非得对个孩子这么残忍。 顾史父子三人也没睡,都坐在堂屋的炕上,说着今日贺铭跟他们提到的事。 “要是老三这事办成了,那我们今后就只能留在京城,当新南的人,没法去泰越,也不能出海。西儿要是知道这事,还不知多失望呢。”顾史叹气道。 顾西现在伤心难受,生气烦躁,他们全看在眼中,还真不敢跟着提这事。 顾旭道:“那就先不告诉她,等事情了了,我们都出去了,再跟她讲。” “我明儿就让孩子她娘给唐家传信,让他们想方设法往泰越那边传消息就是了。”顾沄说到。 至于三人正在讨论的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们都没明说。 本来事情到这,就该告一段落才是,谁知某些人就等着这一天呢,天才擦亮就来示威。 顾西看着宁陵,不明白自己之前怎么就觉得她心机深沉,为人沉稳干练,还也别的阴险。她现在眼中的宁陵,就是个傲娇的幼稚鬼。 宁陵见到顾西的第一句话就是:“原来你还活着呀,看着是半点不在意那些传言呢。要不怎么都说你厚颜无耻呢。我要是你,早就以死证清白咯。” 顾西干笑两声,同情的问道:“这就是宁姑娘你天没亮就冒雪前来看望我的原因?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竟然得宁大姑娘你这般厚待。话说,若是都要以死证清白,那清白要来有何意义?人都死了,请不清白的好像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都得不到任何好处。还不如苟活着,想方设法让害自己的人得到该有的报应来得爽快呢。” 宁陵一听,便刺道:“你不是已经报仇了么,都杀了二十几个人呢。仇都报了,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呀。” 顾西一本正经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杀了那个幕后之人呀。”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代代相传 顾西不知道宁陵是什么时候走的。但她记住了宁陵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 “我等着看你骑木驴游街,被当众车裂的凄惨下场。” 她不知道那是谁给宁陵的勇气,让她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还坚信不疑。 然事情还没完,宁陵走后,孙慕穆跟常永林结伴来了。 顾西很好心的告诉常永林:“你来晚了,人家宁陵才刚刚走,你现在要是追出去,说不定还能赶上。” 常永林愣了愣,感到意外的同时,也觉得理所当然。就是他,不也是想来看顾西笑话嘛。 说来也奇怪,他们常家跟顾家也没多大的仇怨,就是他,也只是到了麓水书院才认识的顾西姐弟,基本上没多大的交集,为什么就弄成现在这种,非要整死对方才甘心的局面呢。 常永林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认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顾家自己。若非顾家硬是要推行什么改革,顾西要是没让宁陵各种不爽快,那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针对顾西,针对顾家。 他哈哈大笑,好不得意的看着不知所措站在院里的顾家的人,指着顾西道:“没想到你们家还真是尽出人才呀。顾西这么能干,说不定你们一家就算是通敌也死不成。不是说她跟敌国将军之子应少将军交情不错,还给人家的名花楼当过花魁嘛,说必定人家现在就赶来救你们一家呢。” 常永林这话可谓阴险,不仅踩了顾西,还将顾西的罪名证实。 顾家的人现在就怕别人提顾西的事,也不想跟泰越车上什么联系。只是他们的身份,让他们不得不一再被人跟泰越的王族相提并论。 顾家的长辈不好跟常永林这样的小辈计较,顾西自然要出面应付不是。 她及不生气,也不急着否认,只是笑嘻嘻的,很痞的说:“原来是这样啊。真是谢谢你们专程来告诉我们这些咧,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放宽心等人拯救就成。看来我还是太谦虚,竟然连自己这么能干都不知道。那啥,常公子啊,我这么本事,你就没想着照顾一下我么?怎么说你都是男子,说不定被我伺候过一次,你就彻底沉沦,舍不得我去死呢。” “不要脸的贱蹄子。”孙慕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顾西,你还要不要脸啦,怎么能说出那无耻的话来呢?” 她本来是相信外边的传言都是假的,如今看顾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那样的话来,她不禁有些怀疑起那些话的真实性来。 都说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蛋,顾西要真检点自爱,矜持守礼,外人肯定不会这样中伤她。 可是她在露水书院两年有余,对顾西多少有些了解,顾西真的不是传闻中的那种人呀。 经过分析,孙慕穆认为顾西之所以会说那些话,全是因为她故意要气常永林罢了。 不得不说,孙慕穆确实真相了。 常永林是真的非常的生气。若换成以前,他怕就得让人把顾西吊起来打了。可是现在他不敢,外边可全都是禁军。 他叔父说了,那些禁军明着看是囚禁顾家,实际上却是皇帝派来保护顾家的。禁军肯让他们这些人进出自如的探望顾家,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罢了。 既然不能对顾家的人使用暴力,那他也只能通过语言攻击。只是顾西这油盐不进的模样,他还真有些挫败。 “顾西,说真的,你该不会以为你们顾家一点性命之忧也没有吧?”常永林忍不住问道。 顾西给了常永林跟孙慕穆一个大大的看智障的眼神,特别嫌弃的说:“你们该不是真傻吧?难道我身上的伤都是假的?我曾祖父嫉妒昏厥也都是假的?还有啊,你们难道不知道通敌叛国是要被车裂诛九族的罪么?” 常永林无言以对,连他一大早非要赶来受气的原因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他呆呆的看着顾西,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宁陵的心情。 若你每次心怀满志的要去羞辱一个人,或是想要去看她笑话,结果都铩羽而归,不仅没能达成目的,反而觉得自己受辱。 长此以往,是个人都会产生逆反心理,把那个让自己没脸的人当成毕生的报复对象。 孙慕穆不甘心,还是想找回场子,便道:“别管你是不是真的当过花魁,你被色痞牢头带走大半个晚上后怒而杀人是事实。我们就不问你是否真被凌辱,看你表现就知道你深受其害。你现在痛苦难捱,找我们出气,我们理解。只是这人啊,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你要是受不了想哭,那还是哭出来吧,你现在的样子太难看。” 不得不说,孙慕穆确实很会踩人痛脚。若非顾西真的没事,说不定就忍不住痛苦出声了呢。 为了配合孙慕穆,顾西确实露出了苦相,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是另外一件事。她道:“姑娘真是个不错的人。姑娘要是不介意,不如也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吧。我别的本事没有,伺候人的手法绝对一流,相信姑娘试过一次后,肯定终生难忘。说不准比那些男人更离不开我了呢。” 说完,顾西调皮的冲孙慕穆眨了眨眼。 孙慕穆愕然,完全不敢再惹顾西。她怕自己继续攻击顾西,最后落荒而逃的只会是自己。 为了保有最初的体面,孙慕穆只得硬着头皮说到:“你们骨子里的卑贱无耻果然是代代相传的,老的窃国谋反,小的淫(和谐)乱不要脸。你们这一家子,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呀。” 顾西也不在意,特别高兴的道谢。“你们这么关心了解我们,还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啊,我代我们祖先感谢姑娘咧,免得他们还得亲自从阴间跑出来道谢。说到代代相传,你们也不遑多让啊。瞧你们现在这些表现,还真就跟你们当年嫉妒陷害我们先祖的祖宗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你们这么些个深得身传的后人,你们祖先在地狱里也能欣慰的笑出声来。” “姑娘这嘴功果然了得。”常永林发自内心的赞叹。 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告杀人 顾西一点也不谦虚,特别大方的承认道:“这也是代代相传,你们就跟你们先祖一样,不管是嘴上还是行动上,都赢不了我们。” “你们是阶下囚,还是奴才。到底谁赢谁输,顾西心知肚明。”常永林闭气说完这话,直接拉了孙慕穆就走。 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继续待下去,还能不能忍住杀人的冲动。他发现在顾家人面前,他们还真不是一般的卑微。 那种自取其辱的感知让他愤怒,却没有宣泄的对象。 “表哥,我们这是吃饱了撑的,才一大早来找晦气么?”孙慕穆也觉得荒唐。 明明是他们以胜利者的姿态前去羞辱人,怎么就变成了受到羞辱的那一方呢。 常永林阴沉着脸,眉头聚成了川字,双眼如淬了毒一般渗人,看得孙慕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不想再跟常永林待在一处,便找了个借口坐上自家马车,让马车绕道去鲁王府(忘记之前给叶夕潮安的什么爵位了),也就是叶夕潮的王府。 鲁,就是鲁州府,相当于给叶夕潮的封地。只不过这个时代没有封地,叶夕潮这个王爷只是享有整个鲁州府的税赋上供罢了。剩下的治理罢了,仍是朝廷掌管。 这,就是这个年代被封为亲王的皇子的优待。比起没有被封王的皇子,王爷是有自己经济来源的,不用总是等着朝堂每个月发放的那一点俸禄度日。 身为新南的王子,还真不是一般凄惨。俸禄有定制,花超过了就得自己想法子挣。大多皇子都会蹭自己生母的嫁妆跟妻妾的陪嫁。 叶夕潮无疑是众多皇子中最幸运的,能够在年纪轻轻之时就被封为王爷。 也正因如此,叶夕潮便成了整个新南少女心中最佳的夫婿人选。 孙慕穆倾慕叶夕潮,还有另一个原因。她十二岁,也就是家人要为她定亲的前一天,她在西山有幸亲睹叶夕潮围猎的英姿。 自那之后,叶夕潮就停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也想尽了办法打听叶夕潮的一切。 就这样,她才发现叶夕潮并不似传言所说,是个胡作非为,残暴无能的王爷。 相反的,叶夕潮睿智机敏,为人风趣洒脱,不仅把鲁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条,鲁王府的人更是被调教得忠心不二。 这样的一个人中之龙,孙慕穆怎不沉沦。 可是叶夕潮身边从来也不缺女人,年纪轻轻就遵从祖制娶妻纳妾,从不给那些狂蜂浪蝶一个正眼。 孙家为了绝她的心思,这才把她送去了远在桂南的邕州,让她待在麓水书院两年,连过年都不让她回京。 谁知上天还是体恤她,在她绝望之时,把叶夕潮送到了麓水书院。 还没等她从激动中缓过来呢,叶夕潮就卷进了顾家的事,目光也一直萦绕在顾西身上。 这是不曾有过的现象。叶夕潮,绝不是那种会围着女人转的男人,他的目光从未停留在哪个女子身上超过半柱香。 可这一次,叶夕潮不仅一心一眼都放在了顾家,放在了顾西身上,甚至连不该他管的事,他都不吝惜花费心思去管,就只为了能让顾家少受点罪。 叶夕潮一反常态的表现,让孙慕穆甚是不安。她必须时刻盯紧叶夕潮,决不允许别的人入了叶夕潮的眼。 鲁王府就落在福庆王府一侧,离顾氏祖宅特别的近。 孙慕穆所乘的马车才刚刚拐过齐郡王府,就看到了从另一边街道驶入的车队,车上的堆满了货物,被油布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这样的车队,根本就没有他们这种半道才来的马车插队的余地,孙家的车夫只得暂停马车,靠在边上等车队过去了,才催动马儿向前。 孙慕穆不敢在这种场合露面,只得隔着车帘问车夫,前边的车队是去哪儿的。 转了角就是鲁王府,再往前依次是福庆王府、九皇子府跟顾氏祖宅。孙慕穆有一个猜想,又觉得荒谬,这才好奇的问了。 车夫看了老大一会,还让跟着马车跑的家丁去打探,这才确定的回到:“是玩顾氏祖宅去的,鲁王爷还亲自在顾氏祖宅门口清点物品。” 闻言,孙慕穆如遭雷击,心中的不安扩大。她再问:“可知那些物品是些什么,鲁王爷在顾氏祖宅前清点那些物品又是为了哪般?” 车夫再次让跑腿的小厮前去打听,顺便提了一嘴最近听来的八卦:“都在传说是顾家马上就能搬回自家大宅,皇上已经命人把顾家大宅从里到外整修了一番,着人重新布置呢。” 听了这话之后,孙慕穆只觉心慌气躁,没了前去守候观望叶夕潮的心思,更没法骗自己,叶夕潮清点物品是受了皇命指使。 她不甘、愤怒,决心不让顾西好过,不让顾家的人得以逍遥,便让车夫改道,去了别的地方。 次日一早,顾西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急召到顺天府大堂。 顺天府衙门,相当于各个府城的知府衙门。只不过顺天府要管的人员非富即贵,顺天府尹的官职,比起所有州府的知府都要高上好几品。 寻常的知府都是从四品的官职,京城府尹却是正三品。 京城府尹,也是历年各个州府政绩最佳的知府直接升任的。只不过能升任府尹的人,没几个能真心笑得出来的。 京城本事皇家重地,出了龙子龙孙,便是各级勋贵世家跟官宦子弟。那些家世斐然的家门,并不缺纨绔。管理那些纨绔,根本就是京城府尹的噩梦。 顾西之所以会被带到顺天府大堂,那是因为有人敲响了顺天府衙门外的鸣冤鼓,告顾西杀人。 告顾西的人也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牢头跟那些死去的狱卒的家属。 面对控告,顾西供认不讳。只不过她坚称自己只杀该杀之人,并且死在她手上的只有七人,剩下的十四人,都是别的人杀的。 顾西认罪,那些家属自然是各种哭闹逼迫、撒泼耍赖、群起抗议、煽动围观的人一起,让府尹大人严惩顾西这个杀人狂魔。 顾西愕然,她竟然没有任何自辩的余地。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戏剧性收场 不但没有自辩的机会,顾西还被人砸了烂菜梗、破鞋子、臭袜子跟一些被强行从僵硬的地底下挖出来的臭虫。 别问为正没有臭鸡蛋跟腐烂的动物尸体,这个年代的鸡蛋就算发臭也没人舍得扔,动物的尸体只要一经被发现,那绝对没有发臭的可能性。 顾西缩着脑袋,心想接下来该不会有人泼粪吧?要真是那样,那她岂不是好些日子都得被那些气味围着,吃不好睡不好的。 正想着,顾西就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一阵钝痛。她低头一看,那个击中自己后脑的小石子刚好滚到自己的脚边,没跟电视电影里演的那样,上边干干净净,没沾有血迹。 石头的大小看着像是被人精心挑选过的,上边的棱角也不至于能伤人。顾西心想,砸石头的人也是个好人。 好吧,她其实不该有闲心去观察这些的,只不过她也没别的事可做,那就找点她能做的事情呗。 她现在能做的,不就是乖乖的跪着让人砸,给人咒骂,被人作践么。 然那都是别人动手,她只管一动不动受了就好。这样一来,她可不就无聊得很嘛。 人一旦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乱想的内容包括双眼能看到的,身上的感官能感受到的,以及自己情感影响而联想到的。 “顾氏…顾氏…犯人顾氏……”府尹使劲的敲着惊堂木,也没能把顾西从神游状态唤醒。 那些被叶夕潮带来的禁军强行镇压的死者家属,以及凑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都觉得顾西一定是被这阵仗吓傻了,那心情就有些微妙。 凑热闹却还有点良心的人心生了些罪恶感。毕竟顾西还是个孩子,那张稚气满满的脸上还有那个年纪该有的天真。这样的孩子,肯定做不出杀人的事呀,他们这不是再逼死人家无辜的孩子嘛。 至于那些死者亲属,却是失望的。顾西就这么傻子岂不是便宜了她么。傻子报复起来快感会打折呀。 叶夕潮一开始也也慌,差点没让人去叫太医,直到她看到顾西打了个哈欠,然后苦恼的皱了皱眉头。 那丫头分明就是在出神嘛。 能在这样的场合出神,甚至达到了忘我的境界,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顾西,真的是越了解越有趣呢。 此时的顾西正在想什么呢? 哦,对了,她刚刚还想被还没脱了刺壳子的板栗砸了,此时她的身上,还挂了栗子球呢。 今晚能做个栗子焖鸡。 想到这,顾西人不知舔了舔唇,还砸吧砸吧嘴。 叶夕潮失笑,在府尹敲断惊堂木之前,嫌弃的踢开那些垃圾,蹲在顾西跟前,一个爆栗把她敲醒。 “想什么呢,人家大人喊你这么半天都没反应。你该不会是想到了好吃的吧?”叶夕潮没错过顾西咽口水的细节。 “嗳,栗子焖鸡,香甜软糯,老少皆宜,绝对是美食圣品。”顾西愣愣的说。 叶夕潮再没忍住,向顾西伸出了手,呵呵笑着说:“走吧,今儿先回去,你这个样子没法继续接受审问。” 顾西喜出望外,眨巴着眼问道:“真的?我真的不用继续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艾玛,你倒是晚点再来嘛,这地上的栗子不够炖两只鸡呢。” 叶夕潮的笑容挂在脸上,尴尬的看着那只伸向顾西却无处安放的手。 为什么无处安放? 因为顾西正在捡栗子。 他干脆改道去揉顾西脑袋。只是那手在顾西脑袋上方停了半天,愣是没下得去手。 顾西那脑袋上方,稳稳的挂着一只散发着能摧毁人嗅觉的破袜子。 叶夕潮实在受不了,一袖子把那只臭袜子甩掉,一把将顾西拉起来,霸气的说:“待会我让人给你送辆车栗子,这些都是烂的,别捡了。” 说完,他就拉着顾西往侧门走去。 两人身后,顺天府尹气得脸都跟惊堂木一样黑,却叫不住一心只想走的两个人。 叶夕潮身边的侍卫长青云无奈的摇头,赶紧把手上的交给师爷,让他拿给府尹大人。 那些死者亲属见顾西就这么走了,顿时不依,待要再闹,府尹大人直接吼道:“谁若是还敢胡来,本官就治他个藐视公堂的罪,让他吃板子坐牢。” 他今儿也是受得够够的,不仅这些人闹得他脑瓜疼,让他无法审案,就是顾西的表现也让他很是不快。 更别说他还没开始审理案子,还不曾征求他的意见,鲁王就当着他的面把犯人带走的事了。 那些人一看府尹大人上了火,还真就不敢再作,小心翼翼的看着府尹大人打开青云递上去的帖子。 帖子,是鲁王府的专用帖子,烫金边的如意云纹的宝石色帖子。 只是帖子上的内容,绝不是该出现在帖子上的内容。那是一封皇帝亲笔些的书信,书信的内容嘛。不可对人言呀。 府尹大人特别的为难,看了跪一地的死者家属一眼,深吸一口气敲响惊堂木,才道:“这个案子无效,你们无权状告顾姑娘。你们那些死去的亲人,如今被人告到了刑部,其罪追究起来,你们都得充军或是流放。现在,还请你们回去,等候刑部传讯或是抄家吧,” 这话说完,府尹大人就宣布退堂,直接结了这个本就不该接的案子。 那些死者亲属还能怎么办,只得哭天抢地的走了。 自家人什么德性自己知道,他们之所以敢来顺天府闹,不过是仗着那些人不敢将那些污秽之事闹出来罢了。 可是现在,他们悔啊,悔不该被人挑唆,反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他们现在想到的,就是去求那些告状的人行行好,别让他们这些亲属连坐。 死者亲属一走,府尹也退了堂,围观的人自然也就散了,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跟小孩子玩儿似的。 人群之中。女扮男装的孙慕穆差点没咬断牙跺折了脚。她精心策划的事,就这么收场了,她不甘心呀。 不甘心也就算了,她最不能接受的是叶夕潮英雄救美的事。 第一百四十八章 麻烦来了 孙慕穆越想就越是不甘心,干脆回家换了身衣服,去了鲁王妃的娘家袁相府。 且说顾西跟着叶夕潮上了马车后,混在人群中的一个青衣男子也骑上了拴在顺天府衙门前边那块大影壁墙后边的马迅速离去。 男子走后,那些围着府尹衙门做买卖,或是路过凑热闹,或是进了衙门办事的人,也都三三两两的往马儿消失的方向散去。 直到这时,当时为了帮顾西挡板子反遭杖刑的宁祁才姗姗来迟。 他模样狼狈,没有宁家的马车相送,也没骑马,走路还有些跛脚。想是一路忍痛走来的原因,他只这个寒冬尽然走了一脸的汗水,头发有些乱,长衫的下角跟鞋子脏污不堪,长衫的膝盖处也有污印子,想必是路上摔跤所致。 雪停之后,便是化雪之时,路上必定是泥泞不堪。 之时他这么辛苦才来到了顺天府,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散场,顾西也被鲁王爷当堂带走。 他松了一口气,颓坐在衙门口的台阶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整个人都沮丧无比。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过去的与世无争,除了学会那些书中的学识,他一点人际关系也没有。 他原以为从书院出来的那些学子至少能帮帮他,但他太想当然了。那些人就算真能帮他,也做不了什么。 顾家的事,真的不是寻常的人能插手的。 他倒是想动用宁家的人脉。可是那些人全都见不得顾家好,他用了也不放心呀。 为此,他决心了要参加二月份的科举,并得了家人的支持,宁惑还亲自出面帮他把名额补上。 身为男人,没点权势还真说不上话。他要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以自己的能力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且说常永林昨日回了常家之后,就直接回了他的院子,进了书房一直待到早上才出来。 他可不是自己出来的,而是被他的贴身小厮给强行叫出来的。 才出了书房的常永林都没顾得上回房洗漱换衣裳,就带着小厮匆匆的出了门。 半道上,他得了顾西已经被叶夕潮带走的消息,竟然也不回府,而是径直去了顾家被关押的地方。 到了刑部衙门,打听到顾西竟然还没被送回来,就没进去,反而在附近的茶楼要了一间房,让人上了浓茶点心,坐等顾西回来。 常永林的隔壁房间,也坐着两个俊朗的少年,正是不知何时回到京城的温骏跟郑霆。 他们比常永林先一步到了刑部衙门,得知顾西没回来,就跟常永林一样找到了这里。 他们正说着顾西的事呢,就听掌柜把常永林带了上来。 “你才他因何而来?”温骏笑问。 郑霆面无表情的单手握拳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头也不回的说:“为了鲁王殿下吧。他那表妹不是一直都围着王爷打转么,想必是听说了顺天府的事,找顾姑娘晦气来的。” 提到顺天府的事,温骏又生了好奇心,问:“你说王爷他为何要那样做呢?他这不是故意给顾姑娘招麻烦么。?” “王爷未必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顾姑娘总能让人不知不觉做出一些超乎常理的事。”郑霆依然保持一样的姿势,神情不变的说。 温骏一听觉得有理。他不就做了不少蠢事嘛。“你就不能笑笑?沐兰姑娘的事,你真想解决,不如参加科举去吧。”他对郑霆那一直板着的脸很不满意。 郑霆不为所动,说:“就算考上了状元,我也没有能力为沐兰一家翻案。武状元还不如那些从战场上回来的从五品偏将呢。我要去参军,等立了军功就行。” 与其靠武举出仕,靠着郑家的人脉被编进禁卫营当个校尉,然后慢慢的熬资历,他倒情愿在战场上痛痛快快的杀一场,名正言顺的立下战功。 “别考武举啊,你文才不输给谁,为何不参加文举。等中了进士,争取进翰林院,说不定有机会查阅那些文书。”温骏不想让郑霆上战场。 郑霆就不出声了。他盯着街道上渐渐驶近的的马车,心道常永林的麻烦来了。 确实,常永林也看到了那辆马车,不知为何竟有些烦躁。他就不明白了,为何他每次出门。宁陵都会知道,即刻就跟了来。 “是你让人通知她的?”常永林凉凉的瞥了贴身小厮一眼。 小厮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喊冤,否认道:“公子明鉴,小的就是借一百个胆也不敢那样做呀。宁姑娘来这说不定是巧合呢。宁姑娘应该也是来找顾姑娘的吧。” 自己的小厮有多大的胆自己知道,常永林并不怀疑小厮无辜。他只是警告小厮,省得小厮大意犯了这样的错罢了。 两主仆说话间,宁陵也被人带了上来,直接推门而入。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下边就有人来报,说是叶夕潮已经送顾西回来,马车刚刚驶进了衙门侧门。 两人一听默契的起身,带着人下楼离去。他们半刻都坐不住,只想弄清楚顾西跟叶夕潮之间的关系。 宁陵嘛,自然是顾西拥有什么就想破坏什么。这是自小就根深蒂固了的。 常永林嘛,一半是出于好奇,一半的一半是为了孙慕穆,剩下的就是他的私心了。 他这么恨顾西,恨顾家的人,肯定不愿看顾家翻身,还是借的鲁王叶夕潮的手。 鲁王可是他们这个阵营的人,怎么能去帮敌对阵营的人呢。 且说顾西之所以到现在才被送回来,那是因为叶夕潮实在受不了她身上的脏臭,就近找了家客栈,让顾西大洗了一通,直到把那些气味跟污秽都去了,才共乘一辆马车回来的。 叶夕潮的马车,是鲁王府标配,既宽敞又舒适,顾西在车上摇了一阵就睡了过去,叶夕潮也面带微笑看了熟睡的顾西一路。 马车驶进衙门,叶夕潮才把顾西提醒。 掀开车帘那一刻,顾西就知道麻烦又来了。宁陵那一副找茬的表情,还有常永林阴沉沉的脸,都让顾西头疼。 常永林的眼睛若是能毒死人的话,她只怕在掀开车帘那一刻就已经死透透了吧。 “王爷”常永林抱手作揖,向叶夕潮行礼,宁陵跟着屈膝。 “王爷?”顾西狐疑的看向叶夕潮。 第一百四十九章 醋灾 叶夕潮感到意外。他不敢相信顾西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失望的问:“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为什么不知道?本王难道就这么入不得你的眼?” 顾西无辜的摇头,委屈的说:“不能怪我,谁让你之前隐瞒了身份,后来也不说明呢。”她一直以为叶夕潮就是个能力超群的人罢了。 这就是你不问而我也不说闹的误会,至于是不是叶夕潮故意误导,那顾西就不好说了。 叶夕潮捧心,受伤的说:“本王这么个青年才俊,你居然都不上心打听,得知了本王的身份后,还跟本王没大没小,你说本王该治你什么罪好呢?” 他们两人你来我往的,根本就忘了还保持着行礼姿态的常永林跟宁陵。 顾西不惧叶夕潮那毫无威力的要挟,很光棍的说:“不管治什么罪都没用,你忘了我们顾家现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难道还有别的罪能比那个大?” 不得不说,叶夕潮还真就无言以对。他无奈的笑着摇头,忍不住揉了顾西脑瓜一把。 直到这时,顾西才像是终于想起了还保持这行礼姿势的人,好心的提醒叶夕潮:“我是要跟他们一样行礼好呢,还是得跪下?” 叶夕潮淡漠的让那两个人起来,似笑非笑道:“跪着吧,你们一家可是奴才呢。” “行吧,那下次你来我再给你跪下。不过你来之前能不能让人先通知一声,我好找个地儿躲起来。”顾西撇撇子,直接进了院子。 她可没忘叶夕潮之前答应她的事,那可是两车栗子呢,她得炒点当零嘴。 可是院子里边除了焦急的顾家人,哪有半颗栗子的踪影。 顾西急了,也不管叶夕潮是什么身份,直接质问:“我的两车栗子呢?身为王爷,你该不会想赖掉自己答应好的事吧?” 叶夕潮让因顾西的话儿跪地的顾家人起来,这才知道顾西的迟钝跟不问世事是遗传的谁。原来整个顾家的人都这样啊。 他不愿站在冷风咻咻的院子里,便率先背手进了屋, 顾西看着默默站在院外的两人,不知该不该叫他们进来。她要是就这么进去了吧,总觉得那两人会作妖。 可要是让那两人进屋,她感觉叶夕潮会作妖。 她想了想,干脆还是让两人进来。再怎么样,人家都到了门口,总不能装作看不到把人赶走吧。 宁陵走进来,咬牙切齿的凑到顾西耳边道:“真把这里当成你们家了呢?别忘了,你们现在是囚犯,还是卑贱的奴才,见到我们就该卑躬屈膝。” 宁陵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顾家都落到这种境地了,却还能活得这么理直气壮。周边的人,为什么要对顾家的人这么好。 她嫉妒,对顾西生出无限的怨愤。明明她比顾西优秀,不论是学识还是气质,她自信能胜任名门闺秀这个称呼。 顾西呢,不过是个毫无规矩的野丫头,每天田里地里、山上湖边的乱窜,没一点女孩子家的模样,为什么那些人还是喜欢围着顾西转呢。 以前在书院还没什么,也就是贺铭跟她哥哥两人喜欢找顾西。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常永林也种喜欢找顾家姐弟的茬。 刚开始她还为常永林这么费尽心机讨她欢心感到高兴,久而久之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常永林花在顾西身上的时间跟精力远比跟她在一起多得多。尤其是顾西死而复生之后,常永林几乎全副身心都花在了顾家。 哪怕常永林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害顾家,宁陵也感到不安。 这样的不安,随着顾家人被押送到京城达到了最大值。围绕在顾西身边的人也越来特多。 其中最让宁陵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叶夕潮了。 顾西凭什么能得到那样多人的青睐,还一个比一个优秀。难道就凭她那一日不如一日的名声么? 想不通,宁陵就只能通过自己的办法找顾西麻烦。反正就是不能让她好就是了。 宁陵的心思,顾西那是一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宁陵在她面前怎么就越来越自卑了呢。 自卑还善妒,会让人变得扭曲。 顾西同情宁陵,也不刺激她,还很配合的鞠躬请人进屋。 “不知常公子跟宁姑娘贵脚踏贱地,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两位也真是的,有事只管让人知会一声,我们身为奴才的自当肝脑涂地,为你们这些主子鞠躬尽瘁呀。”顾西态度时分的恭敬。 谁知顾西这么配合,还是触怒了宁陵。自卑的人只有一套标准,认为对方所有的善意不过是处于嘲讽,绝非真心。 她就是这么想的,认为顾西是在嘲弄她。 “顾西,你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宁陵气的,不只是顾西的态度,还有常永林的袖手旁观。 常永林竟然就看着她被顾西一再嘲弄,不出言相帮也就算了,竟然还看着顾西移不开眼。 顾西自是不管那两人都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这一早上受够了,身上的伤倒是其次,主要是那些砸在她身上的东西的味道实在让人终生难忘啊。 她担心再跟宁陵斗嘴,她就忍不住吐在宁陵身上呀。 这也是怪事,为什么她听宁陵说话总能想起那些味道。难不成她的潜意识里边,已经将宁陵的话跟那些味道归为一类啦? 想不通,顾西便转身进屋。她只想问叶夕潮那些栗子什么时候到。如今能安抚她肠胃的,也只有一个栗子焖鸡了。, 屋内,叶夕潮听顾西重复提起栗子的事,他终于没忍住问道:“你就那么喜欢栗子焖鸡?本王为你找两车栗子倒不难,只是你这里没有鸡呀。” 顾西耸耸肩,说:“急什么,人一旦有了想吃的东西,那是无论如何都能想到办法的。那什么,王爷给贺铭那家伙传个口信,让他得闲的时候抓点野鸡存着,等回京的时候送来不就成啦。” 叶夕潮一听,那眉头不自觉就拧了起来。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着,半开玩笑道:“你这是觉得本王连两只鸡都拿不出来咯?” 第一百五十章 吃醋的女人呀 顾西尴尬的呵呵笑,狗腿道:“王爷要是肯资助我们几只鸡,让我家长辈还有孩子补补身子,那我自是感激不尽的。” 言外之意是,你既然有栗子也有鸡,那还不乖乖奉上,还等人跟你讨呢,也不看看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 叶夕潮无语的摇头,交代身边的管事赶紧去庄子上取鸡跟鸡蛋。至于栗子,他早已经让人去找。 交代完,叶夕潮这才客气的跟顾史父子说:“皇上得知老爷子的身子需要静养,便让本王把顾氏祖居收拾了一遍,你们一家子再过几日便能搬进去。那个地方山水宜人,相信对老爷子有些好处。” 顾史父子震惊不已,纷纷追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顾家的人不是重犯么,能住在这个独立的地上小院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怎么有那荣幸住进顾史祖居呢。 叶夕潮目光幽深的看着正在跟席氏耳语的顾西,说:“有些事本王也说不清楚。不过你们顾家就算住进了顾氏祖居,也不能改变你们一家子现在才处境。你们接下来该接受什么样的审判,还是得承受。” 即便是这样,顾家的人依然无法接受即将搬进顾氏祖居的事实。 他们既有可能会被判处斩,临死之前能住进祖居也算是一种落叶归根。 “诸位别想多,主要是你们的族人这两天就相继被押送到达京城,这刑部的后院也住不下那许多的人,再说也没有这样的先例。为了避免麻烦,皇兄这才让你们住进顾氏祖居。”叶夕潮笑着解释。 只要顾家的人一住进顾氏祖宅,也就是在向世人表明叶氏对顾家的用心,那些势要置顾家于死地的人就该有所领悟了吧。 皇帝还让他这个鲁王亲自布置顾氏祖宅,也是对他的试探与考验吧。世人看来,他就是袁相一党的人,也是皇帝最大的隐患。 想必皇帝也对这事上了心,才会让他掺和顾家的事吧。 想到这,叶夕潮不禁苦笑。 叶夕潮话带到,顾西也平安回来,他也就起身告辞,带着无奈与忧愁离去。 顾西第一次知道叶夕潮也有苦恼,便好心送他出去,劝道:“我们顾家也就这样了,到如今也不再奢求能活着离去,所以你们该干嘛干嘛,千万别因我们一家坏了原本的大事。” 她总觉得叶夕潮并非世人传的那样,绝不会跟皇帝抢王位。他之所以被世人误解,皆因他的生母是易家的人,易家又是袁相府的姻亲,而他的王妃,也是袁相爷的嫡亲孙女。 事实上叶夕潮这些年过得这么随性,声誉也不怎么样,应该也是为了向皇帝表明自己没有那种心思吧。 毕竟他跟袁相府的亲事,是娃娃亲,是先帝亲自定下的,他没法拒绝。 叶夕潮不想顾西会这么说。他深深的看了顾西一眼,便转身离去。 顾西也没在意,也转身进屋。常永林跟宁陵正在另一间房里等她呢。 才进屋,顾西就感觉不对劲。这两人不是恋人么,怎么氛围这么僵呢。难道两人吵架啦? 她往那椅子上一坐,好奇的问:“你们就这样一直坐着,也没说点悄悄话?” 常永林瞥了顾西一眼,冷哼一声,就端起茶杯喝茶。这还真是他进屋坐下后喝的第一口茶。 而茶,依然变凉。 宁陵坐了这一下,竟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她咬咬牙,不屑的刺道:“又勾搭了一个呀,这一个比贺公子强多了,不知鲁王得知你跟贺公子过去的种种会有什么反应。” 顾西不解的歪歪头,天真的问道:“贺公子不是宁姑娘的倾慕者么?整个麓水书院谁人不知贺公子心系你宁陵,为你痴为你醉、为你欢喜为你优。” 顾西这话,又成功的收到常永林的一声冷哼。 宁陵有些窘迫,急斥道:“你这死奴才,胡说什么呢。贺公子每天都跟你在一处说笑,任谁看了不说你们是两情相悦呢。本姑娘不过是同情贺公子,看他被你这个奴才耍弄,替他不值罢了。” “哦~”顾西把音拉得长长的,“姑娘真是个大好人,竟为贺公子着想至此,是不是心疼人家公子呀?说来也是,当初我还真没少误会姑娘跟贺公子,觉得你们可真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没有比你们更配的人了。” “顾西!”宁陵气的咬唇扯帕子,双眼泪涟涟,“你们一家都是被你这张嘴害死的,等着吧。” 常永林显然也生气,却没跟以往一样呵斥顾西。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掼,冲宁陵吼了一声:“走!”就率先出了院子。 顾西不依不饶,追着两人喊道:“嗳嗳,怎么走啦?你们不是说找我有事么,怎么不说就走了呢?” 她觉得自己很无辜的说,一点都想不明白这两人正事都没说,就翻脸走掉了呢。 只是常永林跟宁陵都不愿停下,好心告诉她是什么事。顾西也出不得院子。 就这样,常永林跟宁陵的来意就成了一宗悬案。 且说那两人前后出了刑部后院,宁陵就忍不住叫到:“常永林你站住,你等等我。你为什么生气?该生气的人是我,你为什么不问我生什么气?” 常永林如愿住脚,转身质问:“生气?你凭什么生气?自己送上门让人羞辱,你还有脸生气?”他面色阴沉。 宁陵被常永林的表情吓了一跳,停在他跟前委屈巴巴的,抹泪道:“我被那贱丫头气得心肝肺都要炸了,你不帮我一声就算了,怎么还对我这么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你为什么变了?因为顾西,对不对?” 宁陵说到最后,都有些歇斯底里。 常永林不耐烦,觉得宁陵无理取闹,也回敬道:“我要是变了,那你也早就变了。口口声声贺公子,你该不会倾心与他吧?若是,那我就恭喜你了、” 常永林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去,他第一次发觉宁陵这副梨花带泪的模样有点碍眼。 宁陵没想到常永林竟会这么对她,这是前所未有的。她也不再蛮缠,只是用颤声控诉道:“常永林,你居然不相信我。”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证据来了 常永林跟宁陵牵扯不清之时,叶夕潮的马车也出了刑部,前往他最喜欢的那间茶楼。 马车拐过刑部大街,一直守在另一头的王府下人这才摇着头走出来,望了刑部的牌匾一眼,认命的回府给王妃报信去。 叶夕潮马车才走不远,就差点被从另一条街道上的马车撞上。对方的车夫过来道歉,竟是袁相府的二夫人,也就是叶夕潮王妃的亲母所成的马车的车夫。 就算身为王爷,叶夕潮也还是要尊对方为岳母,遂下车隔着车帘道了声好。 车里的人这才知道对方马车里做的是鲁王,便下车给他行礼。 这人一下来,叶夕潮就知道事情绝非偶然。只见自己那妻妹身边,还站了一个孙慕穆。 双方一阵尬聊后,发现都要去同一个地方,遂相伴而行。叶夕潮作为人家女婿,自然要请客,便一起坐了个包房,点的都是女子喜欢的茶点。 “小婿不知几位喜欢什么,便让他们把招牌都上了,不知可否合你们心意?”叶夕潮客气的问道。 二夫人满意是很满意,却不敢让堂堂鲁王屈尊,只得带着小闺女站起来回礼,道:“王爷客气了,这些东西我们母女都很喜欢。劳王爷费心了。王爷有事只管去办,我们母女只是来这听书,不敢耽误王爷正事。” 叶夕潮挑眉,看向一直低头不语的孙慕穆,问:“不知这些茶点,孙姑娘是否属心?” 孙慕穆受宠若惊,慌乱的抬起头,双眼水汪汪的看着叶夕潮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不知所措的点头道:“喜、喜欢,这里的点、点心都好…好…不,是都很美味,我……小女喜欢。” 孙慕穆说完这话,一时分不清是此时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只知道自己激动得心都快蹦出心口,那手脚都有些打颤。 她刚刚还以为自己一定会咬到舌头,所幸没有,没丢人。 她暗自欣喜,有悄悄抬起眼皮瞟了叶夕潮一眼。 却不想,叶夕潮也正双目带笑的看着她。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一人娇羞的低下了头,一人却嘲弄的挑挑眉。 袁二夫人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别有深意的看了孙慕穆一眼后,便带着小闺女再次起身送行叶夕潮。 “王爷不必再费心,我们需要什么自会让店家送。王爷只管去忙。”袁二夫人催到。 小闺女袁家五姑娘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眨巴着一双大眼说:“王爷姐夫回家陪姐姐去吧,我跟娘听完书也是要去看望姐姐的,到时候我们再见呀。” 叶夕潮看着这个无忧无虑,还没生出心眼子的小姨子,笑道:“成,那本王就在府中等二位上门。本王先告辞了。” 叶夕潮出来,找来掌柜的,问起了今儿的说书的内容后,便阴着脸走了。 回到王府,叶夕潮叫来管家,问清楚府中下人今日的行踪后,便去了王妃的裕祥园。 王妃早得了王爷回府的消息,也接到了母亲递来的帖子,正让人安排布置呢,叶夕潮就来了。 她觉得意外,这是以往都没有过的事。 “王爷有何指示?”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叶夕潮往那软榻上一坐,也问:“本王与王妃有多久没见啦?” 王妃一听愣了,想了一下含泪回到:“王爷去南面前见过一面,还是妾身为了给母亲准备生辰到园中接露水偶然撞见的王爷。” 叶夕潮一听算了一下,发现两人得有五个月没见,顿时觉得不可思议。他这个王妃怎么就这么温顺呢。 “王妃不怨本王?”他的侧妃跟两个侍妾为了见他用尽了手段,王妃居然这么耐得住性子,真是让他感到意外。 看来他对他这个王妃的了解也太少了,或者说是关心得少了。 若说对叶夕潮没一点怨气是不可能的,但她愿意为叶夕潮承受所有的苦痛。谁让她这么爱自己的夫君呢。 “王爷,”她柔柔的说,“妾身不怨王爷,妾身知道王爷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妾身愿意等,等王爷看到妾身的真心。” 听到这,叶夕潮才满意的点头,让王妃坐到他身边,意有所指道:“本王相信王妃对本王的真心,只希望王妃记住本王接下来的话,别再往本王身边添人。本王的妻妾越多,本王就越不会想起王妃来。王妃明白本王的意思,对么?” 王妃听着这话,心中一阵揪痛,却仍是乖巧的点头,保证道:“若非王爷亲自开口,妾身定不会做主给王爷添人。没有哪个女子愿意跟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 叶夕潮更满意了,笑道:“王妃记住现在的话就行。”说完,叶夕潮吧唧一声亲了王妃一口。 王妃羞怯的低下了头,却自觉的靠进了叶夕潮怀中。 室内一片旖旎。 室外,裕祥园的下人们都笑开了花,干什么都有劲头,甚至都感觉不到冷意。 这一晚,叶夕潮跟王妃一起送走袁二夫人跟袁五姑娘后,便留在了裕祥园过夜。 第二天,顾西又被传唤到了顺天府,原因是那些死者亲属找到了人证,能证明顾西滥杀无辜。 顾西很无奈,心想自己还真是成了千古罪人了,没一天能安安稳稳度过的。 只因她是刑部的犯人,顺天府为了提审她花了些功夫,等她到了顺天府时,太阳都落山了。 冬天日头本就短,人家府尹大人才刚刚升堂开审,天就暗了下来。 顾西摸着自己咕噜噜叫的肚子,心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吃饭呀。她是被人从午饭的桌上提来的,连口鸡肉都没吃上呢。 她口袋里到还有些水煮栗子,却不能吃,真是痛苦。 说来也好笑,顾家的人至今没穿过囚衣,想必是那些人都忘了还有囚衣这件事吧。 顾西身上穿的,都是她的衣服,里边装的东西,那可是千奇百怪。最多的是从常先生那讨来的各种药丸药水。 就在顾西纠结着要不要偷偷吃几颗栗子的时候,人家府尹大人居然叫了她。 “犯女顾西,卢家的人状告你滥杀无辜,还找来了证人,你可认罪?”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实人 顾西一听赶紧摇头,坚决的说:“人什么罪呀,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她倒要看看所谓的证人是谁。 顾西不认罪,人家府尹大人也只能传证人。 见到证人的那一刻,顾西愣住了。 那两个人不正是那晚跟着那少年一起帮她杀人的犯人么,他们怎么就成了她滥杀无辜的证人了呢。 这两个人都在这了,那个少年又在哪儿? 还有,那个跪在两个犯人身边的人,不就是那天晚上跟着易骋北的副手么。 顾西想,这回绝不是死者家属随便闹一闹这么简单呀,她这是被人给盯上了,还动用了不少的关系,甚至收买了好些人。 她看着那两个犯人,心想温腾是不是没能满足他们的要求,才使得他们投入到了别的阵营,当起了昧良心的证人来了。 但凡堂审,都躲不开一顿打。顾西死不承认换来的,自然又是一顿板子。好在这里打板子的人心善,下手不重。 他们打了顾西十板子,顾西居然还能忍痛跪着,果然跟刑部衙门不能比。 “犯女可知罪?”顾西挨完打府尹照常问道。 顾西龇牙咧嘴,苦着脸说:“大人啊,我前一次就承认了,我杀了人,还杀了七个。不过那些人都该死,他们犯下的罪过,想必比我这个杀了七个人的还要重。还请大人明察秋毫,待真相大白了再来治我的罪吧。” 府尹心想,他该走的程序已经走完,别人该不会再抓他这个把柄了吧。反正顾西他是打了,可是人家就是不认罪,他能怎么办。 于是,他开始问起证人来。 他最先问的,是易骋北身边的那个副手。 “你说当时你们进了刑部大牢,就见到犯女顾西正在发狂杀人。请问当时顾西在何地,杀的什么人?当时她的身边,可有别的什么人?”府尹大人例行询问证人。 那个副手瞟了顾西一眼,便一板一眼道:“当时顾姑娘确实是在杀人,并且很疯狂。顾姑娘杀人的那间牢房很特别,四面都是粉色的帐幔,里边还有一张大床,床上还有不少折磨人的东西。我们进去之时,还有近二十人正围着顾姑娘还有另外三个人拼杀。” 府尹很满意,让师爷一字不漏的录下,然后再问:“既然顾姑娘还有另外三人,请问那三人是何人?” 副手微垂眼睫,声调不变道:“在下身边跪着的这两人,便是当时三人之二。这二人,当时也杀了人。” “剩下的一人在哪?”府尹又问。 副手答:“不知。当时他们三人都被皇上跟前的温侍卫长带走了。” 表面的问题都问了,剩下的就是深层次的问题。府尹就问了:“依照你所见所闻,当时的顾姑娘杀人是出于自保呢,还是出于泄愤滥杀无辜?” 副手沉默了一阵,才说:“在下没法界定。当时场面非常的混乱,牢中的犯人们闹哄哄的,都在喊着‘杀光那些败类,为那些受害的可怜女子们报仇’。还有,当时牢中有狱卒百来人,然动手围杀顾姑娘的只有四十几个。那些人跟那个死去的牢头关系匪浅,经常一起寻花问柳。同为狱卒,就那些人被牢中犯人们骂得一钱不值。” 案子问到这,也算是交代清楚了,副手表示自己知道的都已经全部说明。 府尹让副手站起来,先到一边等着。他继续审问那两个犯人。 府尹先问了年纪比较大的那个。 “你们为何要帮顾姑娘杀人?” 那人趴在地上,用自己沙哑的嗓门回到:“我恨那些人,早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杀了他们。刚巧那天晚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顾姑娘是个英雄,不仅把那个总是祸害女囚的畜生杀了,还敢跟那些帮着畜生残忍迫害女囚,甚至虐待犯人的狱卒们对抗。我们钦佩她,就愿意帮她。” 顾西意外的竖直了上身听着,事情跟她预想的不一样。这些人难道不是为了帮那些死者亲属来告她的? 那边的死者亲属也很惊讶。他们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他们想要告倒顾西,然后从朝廷那得到补偿。 反正他们家死人那是一定的,至于是怎么死的,那后果差别很大。若是因为自寻死路,说不定他们这些亲属都得获罪。 本来他们都已经放弃了要找顾西麻烦,谁知原先蛊惑他们闹事的人又找上门,不仅承诺会给他们一笔数目惊人的银子,还给他们找到了证人,甚至向他们保证了这次绝对不会有人追究他们,他们这才又告了顾西。 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总觉得自己受了骗。这哪是让顾西倒霉,为自家争取利益啊。他们简直是在自掘坟墓,为顾西脱罪呢。 审案的府尹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到目前为止,他所问到的事情,全是对顾西有利的事。 直到他问到了第三人,也就是那个看着很老实相的年轻犯人。 “你说说顾姑娘动手杀人前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你们又是怎么知道顾姑娘需要帮忙,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武器帮顾姑娘的?” 府尹都没发觉,他竟不再叫顾西犯女,而是称顾西为顾姑娘。 老实相的犯人张着老实嘴,说:“那间牢房就在我们牢房旁边,要是不放下布幔,里边发生的事我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看不见,我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当时顾姑娘被牢头压在床上,还说了许多调戏的话。后来顾姑娘就让牢头把布幔放下,还吹了灯。当时的顾姑娘看着并不像是要杀牢头,两人你情我愿。” 这,不是在毁顾西名声,把顾西因失身于牢头而怒起杀人的罪名坐实嘛。 可是这话听着,怎么感觉顾西是自愿现身,还乐在其中呢。 顾西感到惊讶自不必说。她没想到那些人的用意竟是这个。 府尹觉得这样下去可不成,得提醒这个老实人千万别误导人。能得鲁王出面保的人,顾西绝不会是他说的那种人。 他要是敢让这个“老实人”继续中伤顾西,说不定鲁王还得来找他晦气。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用心险恶 为了避免自己跟上次一样,被叶夕潮弄得下不来台,直接丢脸,府尹清了清嗓子,正想发话。 可是他刚要出言提醒,那个老实相的犯人就又说了:“两人之后闹出的动静不小,却跟以前的不一样。我们听了好久,觉得好奇,就偷偷掀开布幔看。当时顾姑娘就骑在牢头身上,一脸的陶醉。他还嫌牢头身上的衣裳碍事,直接动手撕。牢头也很享受,那声音我们听着都觉得受不了。后来狱卒们就破门进来,不知怎么的,顾姑娘就杀起了人来,非常的突然。” 得,这下府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顾西就自求多福吧,反正他已经做好了被叶夕潮找茬的准备。 顾西也很无奈,看着那个“老实人”,真想给他颁奖。她就说嘛,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帮她。 她静静的看着老实人,想听他接下来还有什么话说。 谁知老实人却说自己知道的就这么多。 顾西无法,只得示意府尹大人问武器的事。她觉得这绝对是个暗线,一个足以让她变成真正的杀人狂魔的线。 府尹大人转开脸,假装是这大堂光线太暗,看不见顾西的暗示。他祈祷叶夕潮马上出现,然后跟昨日一样霸气的把顾西强行带走,再把这些无事找事的人收拾干净。 只是这府尹大人注定要失望了,叶夕潮一直也没出现,顾西也被暂时收押在顺天府女牢里边。 当然,这都是后话,他现在还是得继续审案。虽说天是黑了,但时辰还早得很,若换成夏日,现在还是日头当空的好时候呢。 他强打起精神,敲响了惊堂木,问道:“你们既然知道顾姑娘杀人不对劲,为何还要帮她?” 老实人依旧端着他那张老实脸,说:“有人出面让我们帮的顾姑娘,还给了我们每人一把刀。那人说,要是帮了顾姑娘,我们的案子就能重审,我们也就洗去嫌疑,恢复清白,不用再坐牢。” 顾西就说嘛,这些人肯定会提到那件事。说实话顾西也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能自如进出刑部大牢,还给她找了这么几个猪队友。 她不得不怀疑那个人其实就是筹划这件事的人派去的。 她不知道的是,被她怀疑的那个人,正一脸苦相的蹲在顺天府大堂的房梁柱上,失望的看着那个老实脸的犯人目露凶光。 他怪当时光想着给顾西找帮手,却忘了人的本性问题了。能被抓进大牢,并且进驻刑部大牢的人,能有几个真正的老实人。 也不知是梁上的人目光过于森冷呢,还是老实人终于感觉到了冬日的寒冷,竟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悄悄的挪了挪身子,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往上瞧了一眼,他自己都觉得诡异。 府尹觉得这个老实人来意不纯,决定待会少问他。如果可以,他坚决不会再向这个人提问题。 他转回头去问易骋北的副手:“那个,顾姑娘杀人所用的武器是什么。” 一个弱女子能一下子杀了七个人,手中必定会有厉害的武器。,不然就是身手非凡。 那副手想了想,有些支吾道:“顾姑娘用的木棍,不大长,也不锋利,表面被磨得非常的光滑,还上了漆。” 说到这,那副手竟然偷偷的瞟了顾西一眼,耳尖可疑的泛红。 顾西傻呆呆的听着,觉着她当时一定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拿了那样一个东西打人,一点都不称手不说,还滑溜溜的,好几次都差点脱手。 这个时候,她完全想不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尴尬,会让她有多恶心那个东西。 她只知道府尹大人已经让人呈上了物证。那根沾满了血污的棍子,就混在那三把大刀里一并被拿了上来。 直到这时,顾西才终于注意到了某些细节。那根棍子状的东西,怎么跟男人的那个东西这么像呢。那个把手似的东西,不正是男人的那两颗蛋蛋么。 顾西的脸,刷的一下沉了下来。那样滑溜的东西,还不知被人用了多少次,有多少女子深受其害。 顾西越想,就越是觉得那些人死得其所。不对,是死得太干脆了些,他们就该亲自享受一下那间牢房里的刑具待遇才是。 事实上,府尹大人在见到那个东西的时候,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也狠狠的抽了几下。 他忍不住觑了顾西一眼,却看到顾西那一脸的震惊于懊悔,便知顾西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杀人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对,顾西怎么可能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府尹大人又陷入了天人交战状态。 与府尹大人的表现不同,那个副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敢看那个带血的木棍。 两个犯人的反应也都不一样。年岁大些的犯人看到那个东西时,那神情是愤怒的,双手不自觉握拳,一看就知道他对那个东西有多憎恶。 另外那个老实人的反应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他不仅砸吧了嘴,还有些难耐的磨了磨大腿根,眼睛也不再老实呆呆的,总是忍不住往顾西身上瞟。 府尹大人细心的收集所有人的反应,这才继续审问。 副手难为情的指认了罪证之后,便再次强调了当时他们闯进大牢之时,看到的顾西身上穿戴整齐,倒是那些攻打她的狱卒污言秽语,下流至极。 府尹大人点头表示明白。他问老一些的犯人:“你们帮顾姑娘真是受人所托,以顾姑娘能为你们翻案为诱饵,你们才出手帮忙的,不是那人逼迫的你们?” 年老的犯人点头,说:“那人其实早在暗处观察顾姑娘,他当时找到我们的时候,也说是让我们在顾姑娘遇到危险的时候再出手。他是说了顾姑娘有办法还我们清白。那个人没逼我们一定帮顾姑娘,是我们看不惯那些畜生才出的手。” 府尹大人听到这才终于满意的点头,觉得他终于不用昧着良心审案。他问:“你们为何把那些狱卒叫做畜生呢?” 府尹问的是年老的犯人,回答的却是老实相的犯人。 也正因为老实人的回答,顾西才会被收押在顺天府大牢,没能回到家人的身边。 而这,才是设计者用心险恶的最后招数。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怎么才来 整个公堂静谧无声,所有人都惊得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一脸无害的跪着的顾西。 事实真的老实人说的那样么? 等等,刚刚老实人说了什么?所有人都傻呆呆的,怀疑自己刚刚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吧。 顾西所有的表情也都凝固在那一瞬间,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把人心想得简单了,原来人还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老实人说了什么? 他是这样说的:“那些狱卒无耻恶毒,还残忍荒淫,不仅在我们这些犯人的围观之下凌辱女囚,甚至用上了各种用具。有的女囚就因自己是被冤枉无辜入狱有些闹腾,就被他们当成了玩物,不仅十几二十个人一起上了,还分给那些看得起劲的犯人一起享用。玩死了那些女囚之后,他们就把尸体悬挂在牢房里,对外宣称是畏罪自尽。顾姑娘比以往的女囚都带劲,不仅不害怕那些畜生的凌辱,还很期待,甚至给牢头服用了助兴的药物。她突然杀人,应该也是服用了某些药物造成的狂暴所致。” 顾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想拜这个人为师。他是怎么把话胡诌得这么真实的呢。 然而老实人的暴击还没结束。 “大人若不相信我,大可让人搜顾姑娘的身。她身上随时携带大量的药丸,各种功能的都有。”老实人指着顾西道。 顾西,就是被这么整进的顺天府大牢。她现在穿的,绝对是顺天府女囚的囚衣。 你问她原本的衣裳啊。抱歉,她的衣服在搜身的时候,就已经被剥光,还成了所谓的罪证被带走。 直到这时,顾西才有些痛恨自己随身携带那些药物的习惯。 她绝望的靠在牢房的单面墙壁上,看着与她同一间牢房的那些女人们聚在一起闲聊。 而她们闲聊的对象正是顾西。 在她们口中,顾西就是个谷欠求不满的淫(和谐)魔,不仅用药过度弄死了淫(和谐)棍牢头,还杀了许多的人。据说她还在邕州府的时候,为了满足自己那旺盛的欲(和谐)望,她都去人家最大的青楼名花楼当了花魁。 顾西叹息着摇头,心想不管是什么年代,人们对两性的话题热情是永远都不会消减的。他们就喜欢一边嫌弃,一边咒骂,又忍不住一边幻想着那个画面津津有味的聊着。 她看着牢房窗外因积雪而显得格外雪亮的天空,感慨道:“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那边聊得正欢的女囚们没听清楚,一个问:“她刚刚说了什么?” 另一个回答:“好像是说鸡抹了血。” “鸡抹了血?杀鸡?”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 但她们总算搞清楚了一件事。 “她怕是被药傻了。” “所以说这人啊,没病千万别乱吃药。” 顾西很佩服那些人。但她现在很冷,不知该怎么挨到天亮。她不想生事,不打算从那些人手上抢回自己单薄的被褥跟大棉袄。 她使劲的缩了缩脖子,把身下的稻草拢了拢,换了一方向,用另一边肩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在等人,等着看会是谁把她从这个冰冷的牢房里救出去。 顾西被收监,得到消息的顾家人都快急疯了。他们得知了顾西被收监的原因之后,就更是着急。 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贺铭,可他人不在京城,他们想到了也半点用处也没有。 他们第二个想到的是温腾,还让人去找温腾。遗憾的是温腾也不在京城。 席芯芫倒是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来了,除了跟着顾家的人一起着急外,还真是什么办法也没有。 她倒是想去找叶夕潮,却被顾家的人阻止。 席氏愁眉道:“王爷看你表妹的眼神有点不一样,这件事能不麻烦王爷还是别麻烦他的好。你表妹那个人,在王府里活不了几天。” 席芯芫一听觉得不可思议,赶紧追问是怎么一回事。 席氏便将昨日叶夕潮去顺天府把顾西带回来,还把顾西跟叶夕潮之间的对话,以及叶夕潮那微妙的眼神如实说给了席芯芫听。 席芯芫听后,果然赞同席氏的做法。 “表妹心大,可能都不知道她如了王爷的眼,你们在一边看着点。鲁王府确实不是表妹能去的地方。姨母,这下可得怎么办才好,表妹要是真被了罪,那你们今后可怎么办才好?”席芯芫不禁为顾家发愁。 顾西若真被判罪,那就是荡(和谐)妇无疑了。生了那么一个淫(和谐)荡且暴虐的闺女,顾家今后的立场会艰难异常。 顾家的人都想不到任何的办法。他们现在甚至都没想到顾西被判罪的事,他们担心的是顾西怎么在顺天府大牢里度过这个晚上。 “你也知道你表妹那脾气,要是真拧起来,在牢房里闹事,在被人用刑可得怎么办才好呀。”席氏差点愁白了头。 “表妹应该不会那么冲动吧。”席芯芫不确定道,“表妹就关在女囚牢里,那些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应该不会闹出大事来的。” 席氏一听更愁了,说:“你说顺天府的牢房里,有没有那些畜生狱卒?万一他们听信了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的话,真以为你表妹是那种人找上她,那该怎么办才好呀?” “应该~不会吧。”席芯芫更不敢肯定了,“表妹那么厉害,她应该应付得过去。” 蓝氏一听急了,激动的说:“哎呀,你表妹厉害那是因为她身上有药啊。现在药都被人给搜走了,她不能给那些人下药,不就吃亏了嘛。” 席芯芫这才坐不住,站起来说:“我回去想想办法,也让人去跟贺家说说,知道的人多些,总有人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席芯芫走后,顾家除了几个孩子,跟还需要静养的唐氏与两老回房歇息往,剩下的人全都坐在了大厅等候消息。 另一边的顺天府牢房里边,顾西也总算是等到了前来解救她的人。 她看着那个姗姗来迟的人,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差点就把命给豁出去了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网打不尽 先说说见到来人之前,顾西所遭遇的一切。 这一晚,顾西过得可谓是精彩纷呈,一再的刷新自己的反转观,分不清那些来到自己身边人,究竟是敌是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 前面就说过,顾西分配到的被褥以及大棉袄都被牢里的女囚抢去,她只穿着单薄的囚衣,靠在墙根,依赖那些已经腐朽的稻草取暖。 事情本该一直这样,顾西成了那个卖不出去火柴的小女孩,就这么凄惨的抖擞到天亮,等着府尹大人再次升堂。 然事实是,顾西才抖擞没多久,牢房里就来了一个新人。那个面带寒霜的女人不仅凶神恶煞,还自带了许多御寒填腹的装备。 那女人进来之后,就将自己背着的两大捆被褥扔到顾西身边,解下身前的大包袱后,就一声不吭的从那些闲聊的女人们手中把所有的被褥棉袄抢了过来。 顾西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才是真正的恶霸,才来就立威,想必她也是这牢里的常客了吧。 那女的抢了东西后,就一脚才在高高的被子垛上,吊儿郎当的宣布:“从现在起,这个地方老娘说了算,所有的好东西,不对,是所有的东西都得由老娘统一分配。你们不需要做什么,只管听老娘的安排就是了。要是有不听话不服气的,下场就跟那人一样。” 女人说完,直接提起被子垛,把缩在墙角的顾西埋得严严实实的。 顾西不禁喟叹出声,这是她进了牢房之后最暖的一刻啦。 女人对顾西一动不动的表现甚是满意,也对那些战战兢兢的跟她保证一定听话的女囚们表示宽容。 她指着那些覆盖顾西的被褥,说:“现在,请拿回你们的东西,没人一铺一盖,千万别拿多拿错了。谁要是敢多拿,老娘让她从此吃喝拉撒全在被子里。” 顾西再一次感慨,心道终于来了个好人,让她不用费劲就得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终于不用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撑到天亮,顾西满足的躺在自己的被窝里边,高兴的冲那个恶霸女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来。 于是关键来了。 只听那恶霸女操着粗嘎的声音说:“你别笑,你就是不笑老娘也喜欢你。老娘就喜欢你这种年纪轻轻傻里傻气不懂人事的小白兔。等着,等缓过了今晚,老娘肯定会好好疼你,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夫妻之道。” 得,这是个蕾丝边? 顾西警铃大作,悄悄的往墙边挪了挪,深怕那个女人一个憋不住会往她身上扑。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以为在刑部大牢遇上那些人就已经算是够变态的,没想到竟然能在女牢碰上这么个极品。 她绝不是歧视同性恋,她只是无法忍受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罢了。毕竟她是钢铁直女。 顾西退,霸道女就逼近,直到把顾西逼得退无可退,这才满意的将自己那华丽而厚实的被子往顾西身上一搭,挤着眼肉麻的对顾西说:“乖,照顾好自己,千万别生病了,老娘会心疼。” 顾西一口老血抵在喉头,既下不去也出不来。她难受,暗自思忖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杀人,将会是什么下场。 不及顾西想到答案,牢房的大门咿呀一声被打开,牢里又添了新人。是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看模样也就十一二岁。 那俩孩子一进来,就很自觉的挤到顾西的脑袋顶上,铺起了铺盖,一点不畏惧霸道女的眼神威胁。 顾西心想,这两个也是惯犯,从进来后就跟回了自己家似的。她们甚至吃起了霸道女的肉干跟蜜饯来。 然后接下来的事,顾西也说不清楚。总之双方就这么掐了起来,还不相上下,看得顾西瞠目结舌。 可是那三个人掐着掐着,突然就和好了,大家抱在一处又哭又叫的,就跟唱大戏似的。 顾西刚想这三人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母子之类的,那两个女孩竟然跪在霸道女跟前,啪啪的磕起头来,一口一个师父的叫霸道女。 霸道女却笑得跟个爷们似的,拍着自己的大腿,指着那姐妹俩,连句话都说不连贯。 不过顾西倒是听出大意来了。霸道女的意思是,那俩女不是硬气得很,说是要独闯天下,怎么还混成了这样。 接下来三人都说了些什么顾西就没再听进去。她困了,一下就睡了过去。 这便是顾西遇到的第一个反转。只是这个反转都不算什么。 紧接着顾西被人从梦中泼醒。 是的,腊月隆冬的,一盆冰冷刺骨的水这么迎面泼下来,要是被泼的人醒不过来,那肯定是个死人无疑了。 顾西透过朦胧的双眼看着牢中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心道这大概就是那些人千方百计把她送进顺天府大牢的原因。 然后反转又来了。原本胆小怕事,只会闲言碎语,抢了顾西被褥棉袄的几个女囚不知怎么醒的,居然攻击起黑衣人来。 顾西转着千斤重的脖子看了一眼,发现那些女囚的身手,绝对属中上,很快就把闯进来的黑衣人,以及在外接应的黑衣人都给绑了,扔在了听到动静带人进来的女房长(女囚监狱长)跟前。 女房长一一查看了那些黑衣人之后,便让抓住黑衣人女囚把人拖走。 顾西看着新换的一批囚友,心想她们也是高手吧。 本以为今晚也就这么些事了,没想这女牢竟会无缘无故失火。顾西是被烟气呛醒的。 醒来的顾西发现自己正被霸道女扛着,那两个小女孩就护在两侧,别的女囚则是分成两队,一队在前带路,一队在后边防御。 以顾西为中心的一块地方,四周全是打在一起的各色人物。有黑衣人、青衣人、白衣人、官兵,还有身着囚衣的犯人。 扛着顾西的女霸王气得咒骂:“这些人真是诡计多端,早就布下天罗地网,想要一网打尽。只可惜他们这些网还太小,一网根本打不尽呀。” 顾西总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个霸道女发出的怎么是男人的声音呢。 她低头一看,发现霸道女脸不是一般的熟,不自觉脱口道:“你怎么才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该来的终于来了 那人一听顾西有些幽怨的语气,竟笑着拍了拍她的小屁屁,道:“乖,别闹,等出去再说。” 屁屁挨揍,顾西那小脸上的惊喜顿时就消失无踪,阴沉沉的挺吓人。 那人见状赶紧认错,求到:“小祖宗,你千万别在这时候闹啊,等出去了随你怎么闹都成,咱们小命要紧呀。” 顾西不领情,双脚使劲的蹬,还揪住那人的头发,说什么都不依。她可不是个轻易妥协之人,尤其是对那些她不待见的人。 那人实在没招,既要应付时不时招呼过来的拳脚刀剑,还得顾及在自己肩膀上乱来的顾西,一时间手忙脚乱,吃了好些亏。 没办法,那人只得把顾西放下,板着脸问:“说吧,你究竟想干嘛?” 顾西双脚你落地,这才觉得胸腹被压得难受无比,疼痛难忍。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现在有些虚软,怕是之前的迷药劲头没过。 她勉强站立,毫不在意的说:“我不要走,我得留下,哪怕被烧死了,那也好过成了真正的通敌叛贼,害了我的家人们。” 开玩笑吧,要是这个时候跟应承焕逃出顺天府大牢,那她今后还怎么说得清楚自己跟应承焕的关系呀。 本来那些人就揪着顾家通敌的事不放,她可不能再给顾家招黑。 应承焕都快气疯了。 “我费尽心机来到京城,想方设法救你于水火,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应承焕说完,也不管顾西什么想法,直接将人扛上,毫不犹豫的往外闯。 顾西一看不成,也不管自己现在晕头转向的,双手扯着那人的腰带,单腿抵着人的胸口,一发力就把人给掼倒。 紧接着,顾西拼了最后的那点子力气,直接滚向身着官兵制服的人,大呼着:“救命啊,有人强行劫囚,都要把犯人拐跑啦。” 然而顾西还是错估了官兵的判断能力。看到滚向他们的顾西,那些官兵下意识就向顾西甩出佩刀,伸出自己有力的腿脚,深怕自己被人暗算。 顾西几次差点命丧刀口,那心里悔的啊,就差没重新滚回到应承焕身边了。 好在她咬牙坚持住了,豁了出去抱住离他最近的官兵的腿,闭眼吼道:“我是顾西,是顾家的那个顾西,是朝廷的重犯。你们……哎妈呀!” 顾西话还没说完,一把大刀就擦着她的胳膊斩下,把地面砍出了一条缝来。 紧接着,顾西抱着的那只脚也使劲的甩动,顾西胸口被踢了两脚,有惊无险的躲过那人胡乱劈下的两刀。 只是这第三刀,顾西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因为她抱人的手被狠狠的踩着,她就是想抽手都没办法,只得闭眼等待落到自己身上的刀。 那边早已经站起来,正拼尽全力往顾西身边靠的应承焕见惊得叫出声,把手中的短刀使尽全力砸过去,只求能打偏那把砍向顾西的刀。 抛出应承焕短刀的应承焕没能及时躲开身后的那只暗箭,肩头被狠狠的刺穿,急得他大吼。 他有些后悔,悔自己为什么吃错了药,非要冒险进京来找顾西,甚至不知死活的劫狱。 他想他就错在错估了顾西的配合度,完全做了无用功,成了个十足的笑话。 顾西完全就是他应承焕的克星呀。 那边顾西闭着眼还一会,没等到预想中的疼痛,反而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还抱了个满怀。 顾西悄悄睁开眼,心想若是这个人是应承焕,那她是不是该配合些,等见到认识她的人再去投奔好呢,还是一把推开他重新投入到官兵的怀抱中好呢。 这样的纠结,随着顾西看清楚抱她的人的嘴脸后消失无踪。她差点痛哭流涕、谢天谢地。 好在她还算理智,知道这种场合还是得悠着点。就算心里想得明白,顾西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的对抱着她的人说:“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差点就把命给豁出去了呢。” 贺铭伸手捧着顾西的脸,抹去上边的泪水,感受手心里传来的顾西脸上皮肤的细腻跟温度,那悬在心口的心才终于咕咚一下落回原处。 他忍不住掐住顾西的鼻子,训道:“你这个惹祸精,怎么就不知道惜命呢。你就是跟着应承焕那家伙走了又怎么的,反正他不会伤了你,我也一定会把你安然无恙的找回来,你豁什么命?知不知道我都快要被你吓死了。” 就差一点,他要是再晚一些,那把刀就能砍断顾西纤细的脖子。 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晚那么半步,那后果将会变成什么样。 顾西也吓得够呛,紧紧的抱着贺铭稳定心神。她现在也不知是之前的迷药作用,还是被人吓的,那腿脚软得站都站不稳。 贺铭拍着顾西的背脊,直到顾西情绪稳定下来,他这才把顾西交给候在一边的两个劲装女子,道:“你先跟着她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等这里的事了了,我在带你去找府尹那老匹夫。” 顾西乖乖的点头,往那两人中间一站,无力的伸出双手让她们搀扶。 正在这时,一队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整个女牢的骚乱镇压下来,除了那个拼死逃脱的应承焕,剩下的人包括贺铭在内,全都被禁军拿下。 顾西不解的问带队的易骋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你怎么把贺铭给抓了呀?” 易骋北不满的瞟了顾西一眼,说:“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祸水。有人到御前告状,说是你惹来了许多劫狱的人,甚至烧了女牢。就连敌国的少将军都来了。那人说你要带着来救你的所有人去投奔泰越。” “哦,原来是这样啊。”顾西的声音轻飘飘的,“他们可真厉害,借着一桩杀人案就除去这么多的人,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管怎么说,泰越的少将军来了是事实。”易骋北冷冷的说完,便让人把她跟贺铭等人一起,全绑了带进宫。 顾西哀怨的看着冷面无情的易骋北,歉意的对贺铭说:“我们都中计了,你不该赶回来的。” 贺铭却摇头,苦笑道:“该来的总会来,这件事是针对贺家的,你无需自责。”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贺家倒 顾西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宫竟会是被人帮着,还是在夜间,她连观赏皇宫的机会都没有。 进宫嘛,作为穿越人士而言,不都是一种炫耀的资本么,她怎么就没有一条能符合穿越定律的条件呢。 穿越成奴这是套路,可她上边没有所谓的主家少爷什么的,也没遇见生命中的白马王子,一天到晚围着她打转,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也没有各种白莲花心机女女配,一天到晚围着她就为了陷害她,抢她爱的人。更甚者,她身上那是半点主角光环都没有,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倒霉事。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之中得罪了衰神,才会枉死穿越,享受衰神大人的至尊套餐。 “衰神大人呀,求你行行好,别再整我的成不,我知道错了,就让我过一天安稳的小日子吧。我保证,今后一定天天供奉你,好吃好喝的,绝不缺勤。”顾西忍不住叨叨。 押着顾西的小兵一听大惑,也嘀咕道:“衰神大人?我们这里可没有衰神大人这号人,钟神大人倒是有。” 顾西一听,觉得这个小家伙有趣,遂套话:“钟神大人哪有衰神大人好呀,人家衰神大人能让人活不下去,你们家钟神大人有那本事?” 小家伙一听不干了,较劲道:“我们钟神大人可是禁军的武习教头,是个冷面无情的家伙,简直比罗刹还要可怕,在他手下活不下去逃跑的禁军不计其数。” “再怎么可怕,也不能越过你们家易大人,把你们都逼走吧。”顾西表示不相信。 小兵切了一声,鄙夷道:“一看你就不懂了,我们易大人都还是钟神大人教出来的。” 好嘛,那么那个钟神大人确实有那么点意思,顾西真想见一见他,看他跟她前世的教官宋珅比较起来,谁更无情。 那家伙就算是听到她牺牲的消息,也都不会皱一下眉毛。就算两人在血缘上是堂兄妹的关系。 他们古家,也就剩下这两天血脉啦。不对,现在只剩下他那一条而已。 想到那个冰冷无情的家伙,顾西不知为何有些鼻酸,为那家伙犯愁。那样的人,肯定找不到女朋友,更别说成家了。 “你们钟神大人成亲了么?”顾西忍不住问道。 若是这个钟神大人能成亲,说不定古江那家伙也能结婚。 那小兵听了这么个问题后,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说:“钟神大人早就成亲了。不过他还夫纲不振,在夫人面前就跟小奶狗似的,叫都不叫一声,可神奇了。” 啊,忠犬、奶狗!原来硬汉柔情起来,会变得这么萌啊。不知道古江那家伙会不会也能这样。 想到这,顾西不得不问:“那个大人的夫人是不是特别的彪悍,长得跟母夜叉似的,家世也比你们那个大人强多了?” 那个小兵又笑了,说:“姑娘真爱说笑,我们大人的夫人是个娇滴滴的江南女子,特别的温柔小意,家世也没我们大人好,就是个小富之家的闺女。当初我们大人为了娶夫人,不知闹了多少的笑话,被我们这些人传为佳话来着。” 是吧是吧,能降服那种冷硬的汉子的女人,肯定是那种柔情似水的女人。 顾西放心了些,觉得古江肯定能娶到老婆,为古家延续血脉。 “古江是谁?”贺铭不知何时蹭到顾西身边,小声的问道。 顾西从刚刚就一直念叨这个名字,脸上还表现得那样的担忧,让他有些吃味。 看着行动自如的贺铭,顾西惊奇的问道:“他们为什么不绑你?” “绑不绑我都要进宫见皇上,反正也不会逃,他们何必白费那瞎功夫呢。”贺铭耸耸肩,“你还没说那个古江是谁呢?” 顾西敷衍道:“不是谁,是我哥,一个冰冷无情的家伙。对了,我为什么要进宫呀?” 她觉得今晚的事有些玄妙,就好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木偶绳子一般,所有的剧情发展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可是她在其中好像也不是多重要的角色,完全没必要把她带进宫来嘛。 贺铭神秘一笑,说:“等着吧,待会你就知道了。”说完,他就亲自动手为顾西解了绳子。 得了自由,顾西才记起那个逃掉的应承焕来。 “该不会跟那个短命鬼有关吧?”顾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应承焕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呀。 贺铭呵呵的笑,给了顾西一个“你懂的”眼神,然后牵起顾西的手,漫步般的往前走。“要是白日里来,你就能看看这皇宫有多辉煌。”他惋惜的说。 顾西就是这么想的。她抱怨道:“皇上他老人家该不会是不想让我看到皇宫里的雄大宏伟,才故意在晚上把我弄来的吧。真小气,我看一下也不少一片瓦,瞧他紧张的。” 前边的易骋北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辩解道:“顾姑娘想错了,皇上他~老人家(加重语气)是担心你嫌弃他这个皇宫寒酸,这才让我大半夜的闯女牢,把姑娘从火海中带来。” 得,这又是一个闷骚的汉子,都喜欢讲冷笑话。 闲聊间,一行人就到了皇帝跟前。这时,顾西才明白为何易骋北等人听到她称皇上为老人家会那样诧异。 这个皇帝,怎么看怎么年轻,也就二十才出头,只比叶夕潮年长个几岁罢了。 见皇帝嘛,自然要跪拜山呼万岁。不对,是叩拜,然后…… 然后顾西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上打量着传说中的顾西,为她那一脸才蠢萌感到好笑,同时也对她的大胆行径大家赞许。 要不是顾西脸上还残留着那些污渍,皇帝还以为顾西是出门游玩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想要提醒顾西不要东张西望,结果顾西竟好奇的盯着他打量起来。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总管见状,赶紧低声呵斥道:“大胆,不可直视天颜。” 顾西吓了一跳(主要是被太监那奸细娘气的嗓音吓的),赶紧垂下了脑袋,悄悄的吐了吐舌头,以缓解自己的糗状。 皇帝瞧着可爱,故意出声道:“朕宣你们来,是为了通知你们一声,朕已经下令削去贺大将军的兵权,贺家马上就倒了,你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一场大戏呀 贺家倒?这是什么狗屁通知呀。 顾西吐出来的舌头就这么伸着,惊得忘了收回去。 她觉得皇帝就个大猪蹄子,竟然连下达这种通知,都能整出这么多事来。难道他担心别人不知道他是皇帝不成? 顾西这么想的,竟也这么嘀咕出声,然后场面一度很尴尬,现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顾西感觉到不对劲,赶紧抬头望了一眼,却撞进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含笑的眼中。 这双眼睛有些眼熟,顾西脑海里晃过这么一个想法。 她又往边上望去,这才终于意识到究竟出了什么事。皇帝身边的老太监那眼神、那神情,简直能把她生撕。 看来是自己出幺蛾子了。 难道她刚刚竟全说了出来?那该怎么办才好? 顾西终于慌了,赶紧求救的扯了扯贺铭的袖子。她总得知道犯了这样的错之后,该怎么求饶吧。 贺铭无奈得很,哪怕知道皇帝不会因此怪罪顾西,却不能让顾西心存侥幸。他赶紧伸手把顾西的脑袋摁到地板上,直到听见那箜的一声,他才满意的喊道:“皇上恕罪,顾西只是受了惊吓与打击傻了,精神有些错乱。她自己肯定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顾西使劲的点头,只是脑袋还在贺铭手中,被稳稳的按在地上,她根本就动弹不得,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 皇帝面色不变,幽幽的看着贺铭,似是在问:“你既说她无心,那又为何这般紧张?” 可是他不会这么问,只笑着让贺铭放手,然后叫顾西抬起头看他。 顾西眼珠子溜了一圈,依然不敢直视帝王,便小声的说:“皇上,那什么我看着地面就好,这汉白玉特别漂亮,我都能瞧见自己的脸了。” 皇帝嘴角抽了抽,凉凉的望了贺铭一眼,便玩笑似的冲低头的顾西问道:“大猪蹄子?嗯?不知顾姑娘是对朕这张脸不满意呢,还是饿晕了看什么都像大猪蹄子呢?” 皇帝的语气,带着十足的魅惑,听得顾西差点没忍住,就想随着他的诱导点头。 好在顾西还算清醒,在脑袋晃动之前及时刹车,改为往地上扣头,大声认错道:“皇上饶命啊,我…小的…小女?不对,是罪女。也不对,是奴才!奴才嘴无遮拦,不敢欺瞒皇上。那大猪蹄子就是一种说法,就是形容人多余,又不可或缺的意思。” 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越解释越黑! 顾西心想自己这一次不死也得残。她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那脑袋就这么磕着,决定再也不出声。 一旁的贺铭紧张得那心都快破胸而出,听着顾西的话,他有种神魂出窍的不实感。 见她绝望的趴在地上,贺铭这才松了一口气,示意皇帝见好就收,别再逗顾西。他们还有正事要谈呢。 皇帝将顾西还是挺识趣的,对他有畏惧,心下好受许多,也不叫顾西起来,转而跟贺铭说起贺家的事来。 “贺家这些年所立的战功实在斐然,那些人就等你们受尽荣赏,好说你们功高震主,以此为挑唆,让朕忌惮你们贺家。朕想着不如趁此机会,直接消除那些隐患。贺大将军卸了兵权回朝,朕才能派你去做更大的事。” 顾西低着脑袋一听,就觉得这是个大笑话。皇帝其实早对贺家有所忌惮,想要趁此机会收回兵权,以绝后患才是真。 不过这是帝王都会干的事。卸磨杀驴嘛,总好过被驴骑着的好。 大多数皇帝都会选择在盛世太平之时做这种是,这个皇帝就有点不靠谱,居然在这种内忧外患齐全的时候收兵权。 难道他真的怀疑贺家不忠? 只听贺铭问道:“皇上可想好了让谁去接替我爹的位置?” 边陲重地,一日没有守将,既一日不得安宁。如今正是一年里边最冷的几个月,西北边界上的辽人总会是不是到新南边境的村落抢粮抢衣被。 若是得知那里的守将被撤,边境上的百姓就糟了。说不定辽兵还会趁势进犯,强占疆域。 皇帝既下了决心削贺家的兵权,自然做好了准备,说:“朕让席家的二爷席啸虎为西北驻军副帅,任命易骋北为督军,即日便启程去接替你爹。” 席家二爷,也就是席氏的二哥,席芯芫的亲爹。 顾西发觉这个皇帝有点意思,撤了忠心耿耿的贺家,却让有通敌嫌疑亲家的席家跟有异心的易家掌了兵权,他这是在作死呢,还当是在唱大戏呢。 所以这就是皇帝让她跟着来的原因? 皇帝跟贺铭不知道顾西已经想了这么多。眼看两人也已经跪了有一阵,顾西也已经真切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皇帝便好心的让他们起来。 顾西就算站着,也不敢东张西望,就怕再被皇帝盯上。 只是这一回,皇帝却主动盯上了顾西,指名点姓的问她:“顾姑娘觉得朕这样决定,是不是有些可笑?其实朕也觉得这样做可笑,不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朕若不这样做,不仅你们顾家,就是贺家跟席家都活不成。朕不想失去你们,顾姑娘可能理解朕的用心?” 顾西能说不理解么?哪怕她现在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不对,是那些字拆开来听肯定能听懂,只不过被皇帝组成句子之后,她是真的听不大明白呀。 为了保住顾家、贺家跟席家,皇帝才演了这么一出大戏。那么目的呢? 难道就只是为了配合那些人,将计就计,暗度陈仓? 顾西表示不信。 皇帝是白当的么?要是没有超乎常人的观察力,那他在那个位置上肯定不能长久。 他一看就知道顾西想的什么。不过他也不戳破。有些事,总得等到了最后,别人才能真正理解他。他现在只管按着自己的想法做就是了。 “今日朕找姑娘来,是想让姑娘帮朕做件事,不知姑娘可愿配合?”皇帝又道。 顾西没想到这当中还有自己的事,傻呆呆的指着自己,问:“皇上还需要我帮忙?不对,皇上需要我配合还得征询我的意见?不是直接下道圣旨就完了么?再不济,给我个密令就够了。皇上你……” 果然跟传说中妖艳jian货不一样。 第一百五十九章 被踩在脚下的感觉 顾西的超长反应,再次引起皇帝的兴趣。他之前想见顾西,不过是听说六弟公然把她从公堂上带走罢了。 如今看来,六弟会做出那样的事是有道理的。贺铭为了顾西不惜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劳,也要拼死赶回来救人也是能理解的。 哪怕他这个皇帝一再保证会保护好顾家的人。 好吧,事实上到目前为止,顾家的人还真没享受过他这个皇帝的带去的便利,只有无穷不尽的遭罪。 想到这,皇帝还真有些愧疚。 他漾开一抹和煦的笑,对顾西说:“朕想见姑娘一面,从很久以前就想见一面,刚巧这次机会合适,这才请来了姑娘。朕想跟你们一家人致歉,没能护得你们周全,一直也没那面目。姑娘,不知你们一家人可否接受朕的道歉?” 顾西觉得这个皇帝果然是大猪蹄子,居然问这么愚蠢多余的问题。他是皇帝,还不是说什么是什么。她就算说了不接受道歉,那又能改变什么事实。 “皇上这不是嫌我们一家子活得太久么。皇上啊,若是您真为了我们一家好,不知道能不能把我们一家流放到海外有山有水的岛上独自生活呀?”顾西期待着,只想看到皇帝感激的点头。 谁知皇帝一听反而恼了。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也让顾家吃了这许多的苦,不过是为了让顾家能忠于他一人,为他所用罢了。 可是顾西居然求他把顾家流放到无人岛,这不是变着法子的违抗他么? 这可是对帝王最大的不敬,他得让顾西明白清楚明白的了解什么是王权。 他说变脸就变脸,肃然道:“顾姑娘有所不知,凡是不能任为己用的人才,身为帝王,那必是要毁去的,免得那些人才落入敌方之手。 顾西闻言大惊,再也憋不住抬头看向皇帝,毫无意外的看到了皇帝那张严肃得吓死人的脸。 这一刻,她毫不怀疑皇帝那话的真假,赶紧投降。 “皇上千万别把我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的话当真,我的话都是说着玩的。皇上啊,那什么,您之前想让我配合什么来着?我这个人笨得很,您要是不解释清楚,我肯定得犯错的。”论变脸哪家强,快到顾家找顾西。 皇帝这才满意的笑了,挥退大殿上多余的人,只留下顾西贺铭还有易骋北,几人一直商量到大天亮,这才让人送他们出宫。 出了宫的贺铭也没能见上顾家的人一面,便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岗位。 顾西,也被易骋北再次送回顺天府女牢。 由于昨夜的事影响,顾西这天就没再被提审,刑部也重新往上递交了文书,要把顾西讨回去。 毕竟应承焕出现在顺天府劫牢的事已经被证实,顾西一案又恢复为通敌,必须移交刑部才成。 顺天府府尹黑着脸看着那一大叠的诉状,干脆让师爷一把火全烧了,让他去转告那些还要闹事的死者亲属,让他们到刑部去闹。顾西不是他顺天府这座小庙能管的。 于是,才回到顺天府没坐稳屁股的顾西,就回到了家人的怀抱。 见到顾西,一家子都激动得不行,席氏那是又哭又笑的,惹得顾晟跟顾南两个小不点也跟着哭哭滴滴。 顾西看着嫌烦,干脆告诉他们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 “我见到皇上了,就在昨晚。那个皇宫真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光是一个大殿都比得上我们那片柚子林了。”顾西夸张道。 提到柚子林,顾西就特别的遗憾。 她连个新鲜的优质柚子都没吃上呢,亏得顾家还有那么大的一片柚子林。 顾晟砸吧嘴,跟顾西一样惋惜。“我们家那一大片的柚子全坏了,我一个都没吃上。”他扁着小嘴说。 顾西使劲的揉着他的小脑瓜,跟一直询问她的家人说起了昨夜见到皇上的某些细节。 说到最后,顾史等人终于听出了不对劲来。 顾旭激动的问道:“你是说你贺伯父兵权被削,贺家军将不复存在?” 顾西知道顾旭这是害怕,怕是顾家连累了贺家。这对顾家的男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件能承受的事。 “爹,你别着急。我贺伯父那事,就算不是这一次倒霉,以后也还是得倒霉。功高震主,贺伯父不能一直立功不犯错呀。”顾西劝道。 这话,听得顾老爷子大惊,黑着脸训了顾西一顿,这才问起皇上对顾家的决定。 顾西这下是再也笑不出来了,说:“我们家死罪难免,活罪难饶,过几天就要被发卖呢。谁让我们是奴才呢。” “发卖?”席氏跟蓝氏大叫,“谁发卖我们?皇上?还是官府?” 顾西也接受不来啊,只是事实没法改变,他们一家是真的要被发卖了,还是由官府出面发卖,下场不会太好。 得知是由官府做主发卖,顾家的人都慌得不行。 “完了完了,这下我们是掉进狼窝了。官府卖人,那不就是谁权势大卖给谁么?”席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那些个看不惯顾家的官宦世家实在不少,他们要是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买回去,那岂不是只能无穷无尽的手折磨么。 顾西也很苦逼呀,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被谁买走,迎接她的将是个什么样的未来。 好在他们在京城也有几家想好的,顾西只能安慰家人道:“你们别着急呀,我二舅舅不是当了镇北将军嘛,到时候让我外祖母把我们买回去呗,相信皇上不会管这事。再不济,不还有贺伯伯跟别的交好的人家嘛。” 话是这么说。 蓝氏担忧道:“与我们交好的人也不会买我们回去的吧。万一买了回去,他们既不敢使唤我们,还惹了麻烦,我们也不忍心不是。还不如就让那些人给买看回去呢。” 顾西却嘟嘟嘴,敷衍道:“再看吧,说不定还真有那喜欢把我们买回去供着的奇葩人呢。有皇上盯着,就算落到不怀好意的人手中,我们也不会出多大事。” 两天后,顾家的通敌之罪因查来的消息不够,只能作罢。只是顾西杀人这事不能饶恕,顾家抱有原先的奴籍,由官府负责发卖。 从这一天起,顾西才深刻体会到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第一百六十章 这奴才当的 发卖当天,顾家所有人都被捆了手脚,身后插上稻草,跟着别的被发卖的犯了事的人家的奴仆一起,被押到菜市口广场,等着人来挑选。 那种任人挑选的感觉,就跟猪崽子似的,除了不甘的朝来人吼两声,还真是毫无办法。 这样重要的场合,怎么会少了常永林跟宁陵,当然也不能缺了孙慕穆。 这三人一来,就带着自己家的管事管家直奔顾家人而去。他们采买人之前,肯定得加以各种嘲讽踩贬,也不打算将顾家的人全买下。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顾西。 为了让顾西有所顾忌,他们还多买了顾西的两个亲弟弟。 当然,这只是他们三人的一腔情愿。感到这里买顾家的人不少,他们当中也不乏跟常永林他们同样目的之人。 那些人当中最为瞩目的,当属鲁王府王妃的陪嫁嬷嬷。 她一来就递上了王妃的手书,言明了他们鲁王府对顾家人势在必得的决心。 作为这次发卖人的典吏官,三个原本特别会看眼色的人一时间为难得很,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差事绝不是什么好差事。 想他们以往发卖的那些人,哪个不提前打通了关系,就为了得个好去处的。 只是顾家破坏了所有的规矩。他们既不疏通关系,想要买下他们的人也没有买通他们的想法。顾家无动于衷也就算了,想要买下他们的人家一家比一家强势,全都在给他们这几个典吏官施压。 看着摆在他们面前那超过十份已经强行签好的买卖契纸,三人差点没抱头痛哭。 而作为被发卖的人,顾西好奇的打量着跟他们一同被发卖的别的人,发现他们似乎对这种场合也别的适应,他们的麻木跟顾家人的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个时候,常永林三人登场了。 宁陵那是神气得不得了,趾高气昂的在顾西面前来回走动了好几趟,这才踢了踢顾西的腿,问:“你说我买了你回去做点什么好呢?” 顾西也不在意,回到:“那可不是我该操心的事。要不你买我回去当祖宗供着吧。” 宁陵语结,干脆自答道:“看你这副寒酸相,我们家还缺个清理马厩粪便的人,这个活挺合适你的。” 顾西低着头不再搭话,心想宁家觉不可能买下她。也不看今儿奔着顾家的人有几家。 这些人当中,宁家是竞争力最弱的一家。 宁陵碰了壁,轮到了孙慕穆上场。她也不啰嗦,直接说:“你们若真落到本姑娘手中,本姑娘保证能让你们后悔投生在今世。你们什么也不用做,只管等着我折磨你们就好。” 这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不过顾西是一点都不担心。孙家的竞争能力也不怎么样,肯定没那个荣幸买下顾家的人。 顾西没有反应,孙慕穆觉得受伤,干脆指着顾晟说:“这孩子瞧着挺漂亮,我们府上淘粪池的那个老头孙女不幸意外身亡,正想给他孙女找个伴,好让他孙女黄泉路上不寂寞。本姑娘瞧这个孩子就挺合适。” 不得不说,孙慕穆这人确实有气人的资本。顾西这人嘛,就这点不好,总是不分场合的护短。 这不,孙慕穆话才说完,她就忍不住怼道:“哎哟,原来孙家是做阴司生意的呀,专门为那些死人,找陪葬,还是活埋随葬的那一种。不知道你们一家子做这种伤天害理的阴损之事这么久,打雷下雨之时有没有觉得头顶生疼呢?” 孙慕穆愣住,没料到顾西竟会这样作答。她有些慌乱,赶紧解释道:“谁做那张生意来着?本姑娘不过是听人提了这么一嘴,见到你弟弟后觉得有些合适罢了。反正这种事多了去,都是买的人家不要的孩子,哪来的什么阴私,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顾西却不买账,依旧说自己的。 “天理昭昭,因果报应。做没做亏心事,只看报应就是了。有些人虽没现世报,但他们的子孙后人那是相当受罪呀。”顾西说完,意有所指的把孙慕穆三人都看了一圈。 常永林被顾西那笃定的目光吓了一跳,板着脸道:“表妹你怕是闲得慌,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奴才计较什么。遇上这种刁奴,你就该让她跪下自打一百个嘴巴子。” “那奴才要是不听话呢?”孙慕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智慧。 常永林奸险一笑,说:“对付这种奴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往死里打。” 宁陵跟孙慕穆对这个答案都相当满意。孙慕穆冷冷的盯着顾西,冲身后的人喊道:“你们还不动手,没看到你们主子被一个贱婢欺辱么?” 常永林见孙慕穆上道,那是相当之满意,让自己带来的家丁去搭把手。“那丫头挺厉害的,表妹跟陵儿还是离她远些的好。”他说完,便挑衅的冲顾西挑眉,说:“你要是不想受罪,不如跪下向我们求饶。说不定我们会看在与你这么多年的交情,放过你呢?” 顾西撇撇嘴,看着渐渐围拢过来的家丁跟婆子,估算着该如何一招致胜。 然后,她就看到了被提到了半空中的顾晟。 这对顾西来说,绝对是不能忍的事。她想也没想,就跑去解救顾晟。顾晟救下,对方就去揪顾佑、顾冕跟顾南。 顾家长辈是出于自己的身份,以及在这种场合不能惹事,所以没敢动手。顾西就不一样了,直接策反几个小的反抗。 顾佑就算了,反正从小就弱。顾冕兄妹就不一样了,都跟顾西一样能干。几姐弟起,把那些个家丁婆子整得人仰马翻。 发卖现场一时间热闹非凡。或者说是混乱不堪。 刘公公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这么一幕。他不仅怀疑今日顾家是否能顺利发卖。 他小心的走到三个典吏官那里,问明了情况之后,便在那些契书中挑挑拣拣,留下三张很有诱惑力的契书后,便让维护治安的禁军去把场面控制住。 找麻烦的人被赶走,顾西这才能喘着气检查几个弟妹的状况。 就算拼尽了全力,顾佑几个孩子都不同程度受伤,毕竟他们还小,对方人数又多。 “这奴才当的。”顾西心疼极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走马上任 还没被卖出去,顾家的人就被人欺负成这样,接下来的迎接他们一家的将会是什么可想而知。 顾西为自己没能护住弟妹伤心不已,又担心唐氏情绪上来了,会动了胎气。 她趁禁军还在的时候,赶紧去安抚唐氏。 谁知唐氏却淡定无比,反倒转过来安慰顾西:“西儿,这种事今后还多得是,你千万别跟现在一样冲动。为人奴才,性命都是主子的,主子让你死,那你就不能活着。西儿,这是我们一家子的命啊。” 顾西不依,一心要纠正家人的三观,说:“二婶,你这话我不爱听。我们现在是奴才,不代表一辈子都是奴才。只要我们齐心努力,总能翻身做主人。在翻身之前,我们总得好好的活下来不是么。所以呀,若是主子的命令有错,我们该反抗的还得努力不是。”说完,她又凑近唐氏耳边,小声的说,“别硬来,大家商量着智取,千万别拼命哦。” 唐氏好笑的白了顾西一眼,便抱着闺女心疼的哄。 顾西看家人们似乎都很接受得来这样的事情,便乖乖走回自己的位置站好。不管她多么想反抗,今日的事还是得继续下去。 她要是敢破坏今天的发卖,相信那个喜怒无常的皇帝肯定会生吃了她。 有了禁军镇场,发卖大会终于得以顺利进行。首先卖的,是那些没有争端的获罪大户人家的奴仆。 那些人被挑挑拣拣,剩下的只能充了苦役,期间各种哀嚎求饶此起彼伏,看得顾西津津乐道。 她知道,但凡没人敢买的奴才,那不定是平时不做人事的混账,被罚去做苦役正合适。 买完了那些人,就轮到了顾家。三个典吏官拿着被刘公公留下的三张契书,把那三家人的管事叫到了一旁,听后刘公公做决定。 刘公公看着眼前的三家人,有些不大满意。 首先,所有想要买顾家的人之中,只有这三家是出于为顾家考虑才来的,剩下的要么是跟顾家有仇的,要么是有所图谋的。 可是这三家人就不一样啦。 首先是鲁王府的人。他们是奉了王妃的命令来的,想来是王妃为了讨好鲁王私下做的决定。只不知王妃真把人买了,对顾家而言是福是祸。 其次便是贺家。贺家跟顾家的交情全京城谁人不知。奈何贺家眼下形势不好,要是勉强把顾家的人买回去,那还真是雪上添霜呀。 最后一个,是一家也别低调的官宦之家,光禄寺寺卿杜如涛派来的人。 话说光禄寺寺卿杜家在京城,绝对是低调谦恭的代名词。他们不与人争,不问是非,低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努力的完成自己的分内之事。 这家人之所以会来竞买顾家的人,那是因为杜家是唐氏的外祖家。 刘公公觉得这家人不妥,不过是觉得杜家若是就此乱入到这件事中,他们就再也没法保持低调。 这样一来,光禄寺也会成为斗争中心,皇帝又多了一件烦心的事。在这之前,杜如涛一直把光禄寺治理得井井有条,所有的斗争在光禄寺都行不通。 刘公公之所以不愿杜家参与进来,都是为了忙昏了头的皇帝着想啊。 面对三家人的管事,刘公公只问道:“你们买了顾家的人后,打算怎么安置?” 最先回答的是鲁王妃身边的嬷嬷(主要是没人敢跟她抢)。她说:“我们王妃说了,顾家的人到了王府就是客,平时只需在后山的小别庄乖乖待着,不惹事就行。谁让我们王爷喜欢顾姑娘呢。” 虽然嬷嬷最后那一句说得小声,但刘公公跟另外两家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公公就因这句话,觉得顾家的人无论如何不能去王府。 接下来是贺家的人答话。 因之前顾家的人曾在贺家待过几天,加上来讨人的除了贺家的管家,还有当初顾西交代让帮着买宅子的那个管事。 管事很想直接告诉顾西,宅子他不但买好了,也布置妥当,就是人手也都给添得足足的,只等他们一家被贺家拍下后,就能住进去啦。 可是他不能这么说,他也只能等管家发言。 贺家的管家,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只因在战场上伤了身子,因此才退出战场,却不愿离了贺老将军,才会在贺家当了一辈子的管家。 也就是说,贺家的这个管家不是奴籍,其身份除了管家之外,还是贺府的护卫长。 这位管家首先在气场上就比王府的嬷嬷及杜家的管家要强,说出来的内容也不容小觑。 他说:“顾家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贺家的世交。即便顾家现在落难,终有一日会翻身。顾家若得了我们贺家相帮,那是天意;若没法成为贺家的人,那也是他们的命。” 刘公公觉得这话很有深意,打算事了了赶紧进宫跟皇上好好唠唠。 最后嘛,就是杜家啦。 杜家的管家是个看着很随和的慈祥小老头,他抱着双手微微弓着腰说:“我们大人说了,自家亲戚有难都不帮,那他也不配当这个官。大人说了,顾家的人到了杜家之后,他们也不能吃白饭。我们在城郊有庄子,到时候顾家的人就到庄子上去当农夫。” 若是顾西在场,听到这话一定会欢喜。与其等到事情了了,他们一家子再去当农夫,还不如从现在起,尝试着过起田园生活。 可惜的是顾西不在场。 刘公公觉得贺家跟杜家的条件都特别好,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贺家管家:“若顾家的人去了贺府,他们都做些什么?” 管家不卑不亢道:“自然要做事。只要能用得上的人,都得安排差事。贺府地大人少,需要做的事可多了。” 刘公公想了想,干脆直接找去顾家,问他们比较中意哪一家。 顾沄夫妇自是终于杜家的。院里京城的繁杂,一家人到了庄子上,自然是怎么顺心怎么过。 顾西跟也想跟着去,但她身负皇命,只得选择贺家。 就这样,一家子分坐两拨,分别被杜家跟贺家买走。顾西也从这一天起走马上任,当起了她最擅长的捣乱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奴才人生的第一天 顾家的人,可不止现在这些,还有顾史两个叔叔,也就是顾老爷子的两个兄弟两家的人都没到呢。 那两家的人还在路上,就被皇帝下令直接放到顾氏祖宅,接手管理起那个大宅院来。 顾沄夫妇到了顾家住了一晚,还真就被送到了庄子上,从此过着休闲自在的小日子,唐氏也在那过得分外滋润,给顾沄生了一对健康的女儿。 顾史一家子跟顾家两老并没有去贺府,而是直接住进了顾西之前托贺家管事买的大宅子里边。 也不知管事是故意的呢,还是真的只中意这个离贺家只隔了一条街的宅子。 不得不说,这个宅子还真就没半点不顺眼的地方,顾西才进门就爱上了这里,给那位管事竖起了大拇指。 进入正院,早有贺家请来的退休的老太医等在那,只为给两老把脉诊病。 得知顾沄一家去了杜家,那老太医了然的点头,说杜家也请了一个老御医。 这下,顾家的人终于是得到了暂时的安定。 既然身为奴才,就不能不当差。 管家等两老诊治结束,这才恭谨的站在一边说:“对外,这个宅子是贺府的,两为老人跟顾老爷顾夫人对外也说是在这里照料宅子的。至于顾大爷跟顾大奶奶,还有顾姑娘跟两位公子,从明儿起就得到府上。顾大爷跟着府上的采买管事四处走走,好了解一下京城的行情。顾大奶奶就跟在我们府上两位奶奶身边,跟着了解这京中大户奶奶们之间的事。顾姑娘嘛随意,想干嘛干嘛,最好是跟着我们三奶奶学着管家。两位公子到了府上自有先生授学。” 人家都已经设想得这么周全了,顾家除了感激不尽外,就只能以自己今后的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感激之情。 也不知是事情有所了转机,还是环境跟心境有了改变,老爷子这一晚上可算是睡了个安稳觉,让一直担心的顾家人也放心不少。 次日,除了两老跟顾史夫妇,顾旭夫妇跟顾西姐弟就按时去了贺府上工。 席氏挺好,跟着贺家的二奶奶及三奶奶一起,收拾贺大将军回府后要住的地方,并按例进行人员调配。 顾旭这个莽夫跟着贺家的采买队伍出了城,据说十天半个月的回不来。 顾佑兄弟自然跟先生学习去了。 顾西一个人无聊,加上她身上又添了新伤,贺老夫人不允许她嫌晃,就去了贺天天那里,当起了坐吃等死的米虫来。 看着贺家老夫人,以及贺家二婶三婶命人送来的一盅盅的炖品,以及她们为了给顾西补养身子送来的各色菜品以及补品,顾西觉得人生没有更美好的了。 只是这么安宁与她要做的事情完全不是一回事,她就算再怎么贪恋这样的生活,也不能躲懒呀。 这不,第一天上岗,顾西就自觉的巡查起自己的职责范围来。 她的第一站,就是贺天天跟贺家二婶孙氏的这个院子,以及院中所有的人员,跟那些在来回走动这个院子的人。 这个院子总体来说并不大,就处在大将军府南面,唯一的特点是,这个院子有一面临湖。 顾西先后在这个院子里边逛了两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只除了那一面湖。 顾西问贺天天,他们一家为什么要选这个院子。 其实她也只是例行问问,并没指望贺天天能回答上来。 贺天天难得跟顾西相处这么就,心中高兴得不行,自然是有求必应。她乐呵呵的说:“我娘跟我爹成亲的时候,刚巧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我娘苦夏,我爹担心他去了战场后我娘一个人热得慌,就挑了这么个地方。后来我娘怀了我,比以前更苦夏了,幸好有这么面湖,她才熬了过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只是这个年代的人,不都是过冬才迎亲回家过年的么,怎么贺家二婶是大夏天的过门呢。 顾西想了想,也就猜到了原因。 贺家二叔怕是急着上战场,贺老夫人深怕他没了后,这才急着给他娶亲的吧。 顾西又问:“你们这个院里,有几人是随着你娘嫁过来的呀?” 贺天天不疑有他,数着手指点到:“有孙嬷嬷、陆嬷嬷、我奶娘、露儿姐姐。珠儿姐姐……” 这么数着,得有半数以上的人都是孙家陪嫁过来的。 顾西看着那些或远或近,一直都在观望着她跟贺天天的人,觉得今天收获不少,只是今后的工作量有点儿大。 人数越多,也就表示她要找的人藏得越深。 可是为什么顾西总是没法将事先从那面湖上挪开呢。还有啊,她怎么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呢。 难道她一直被人盯着?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顶着一个奴才的身份,尽享受主子的待遇呢。 午时,孙氏终于暂停了手头的工作,回来歇午觉,顺便亲自确认顾西的状况。 顾西那是什么都好,不仅吃好喝好,就是院中的人服侍得也很到位。就是一点,她觉得这个院子有点儿冷。 “二婶啊,那面湖冬天的时候冷风飕飕的,你们怎么不让人在屋里盘个炕头呢,这样就算你们开了窗,坐在炕上也暖和不是。”顾西认真的提议道。 孙氏的那间房,除了床上的被褥,以及平时烧的一盆火炭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取暖的东西。 就这样了,孙氏还总是半敞着一面临湖的窗门。 听了顾西的话,孙氏苦笑,说:“那个屋子之前是有地龙与火墙的。后来你二叔出了事,婶子我就不让人给烧了。你二叔躺在那么冰冷的地方,首级还被人撑了湖,婶子怎么能一个人暖和呢。” 啊,又是个感人的爱情故事。只是顾西怎么觉得这么心酸呢。 “二婶,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二叔若是在天有灵,肯定希望你过得好好的,能看着天天妹妹健健康康的长大,嫁人生子。”安慰人这种事,顾西还真是一点都不拿手。 这天中午,贺天天难得的跟孙氏躺在了一个被窝里。 也不知是顾西的话起了作用呢,还是为了贺天天着想,孙氏竟然让人把那屋里的地龙跟火墙给烧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理所当然的事 这天的下午,顾西去了贺老夫人的院子,在那里要了贺家所有下人、护院以及各房陪嫁的花名册。 老夫人也不问顾西要来干嘛,只要是顾西想要的,她就让身边的嬷嬷给拿。 贺家人的无条件配合,反倒让顾西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动解释道:“老祖宗,这事对贺家没坏处。我就是想帮贺家,这才……” 老夫人笑呵呵的,一点不在意,反倒把顾西搂紧怀里,说:“我老人家都到了这岁数,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放心吧,老祖母已经交代好了,今后你想干什么尽管放手做就是了。” 顾西一时间感动不已,反手抱住老夫人,无声的表示感激。 这才是真正的明白人呀,既不阻碍别人做事,也不计较别人带来的麻烦。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信任,与难得糊涂吧。 得了花名册,顾西就忙碌起来,几乎没时间陪贺天天在家里宅。 顾西的大动作,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也有了许多不同版本的猜测。但大家最能接受的,就是顾西为了让顾家翻盘在瞎折腾罢了。 就这样,顾西就算再怎么折腾,那些人也都不再加以关注,。他们的目光放在了出远门的顾旭,以及那个自打皇帝下旨停了贺大将军的官职后,就消失不见的贺铭身上。 贺铭嘛,他们暂时没找着。顾旭嘛,还是跟以前一样傻,一路上除了认真的学习采购常识,辨别货物的优劣,以及商品的各种价格差之外,还真的什么都没多做。 这让一直暗中跟随的人郁闷不已。 这边,顾家老爷子精神是一天好过一天,第三天的时候,他竟主动要求回顾氏祖宅走走看看。 顾西觉得自家人都到了京城,加上两老都这把年纪了,让他们回祖宅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跟贺家请了一天假,亲自带着一家子回了祖宅。 祖宅的管事,还是之前皇上派来代为管理的那人。不过内里的管理人员全都换了,是顾老爷子的两个兄弟带着家人全权负责。 见到顾老爷子,那两个老太爷也是战战巍巍的出来,三兄弟抱作一团。 待得三个老爷子情绪稳定下来,终于携手坐下之后,顾家老爷子这才感叹道:“能在临死前回到老宅,我就是今晚闭上眼也了无遗憾呀。” “谁说不是呢。”顾二老爷子点头附和,“我们这一路来呀,有好几次我都觉得熬不下去了,就为了能回到老宅,我才吊着一口气挺了过来。” 顾三老爷子也含泪说:“知足了,真的知足了,就算现在咽气,到了阴间,我们也有脸去见祖宗了。” 顾西看着三个激动一场的老头子,总觉得有些不安。 另外一边,顾家老太太跟仍打不起精神来的顾二老太太续了旧之后,就各自担心起自己家的老头子来。 顾西放心不下你,便托了贺家的管事帮请个有经验的老大夫来,免得出了事临时来不及找大夫。 反正来都来了,顾西便打算去后山走走。即便那里还被雪覆盖着,顾西还是想去看看。 顾氏祖宅的后山跟另外两家并没有明显界线,顾西看着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槭树,问:“这里有没有人采取槭树浆的?” “槭树浆?”老管家的儿子莫名其妙的问道,“这山上只有枫树跟松柏,别的树都少,小的就没听说有槭树这种树。” 顾西一想也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槭树好像是一种树种,是近现代才被总结统计出来的,这个时候确实没有人知道这种称呼,便道:“枫树枝干凿个洞,里边会流出蜜汁一般的汁液,特别的清香甘甜,不知可有人采取这样的汁液?” 听到这,管家的儿子这才恍然大悟,一连摇头道:“小的在京城三十余年,没听说有人采取枫树汁液的。” 顾西点头,心道又有了个生财之道。就是这点树好像不够呢。 她不禁问道:“这后山往里的那一片山脉有主?” 管家的儿子谭正荣摇头,回到:“往里都是皇家猎场,没有皇上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 原来是这样啊。顾西为那里边成片成片的槭树感到惋惜。要是他们能自由进出,采取里边的槭树浆该有多好呀。 这个时候,顾西倒忘了,他们一家在京城可呆不久。 她望着山下的农庄,问:“那都是谁家的农庄啊,顾氏在这附近就没有任何的农田菜地?” 谭正荣苦笑,说:“本来是有的,就是这条小溪流流经的那些田地,都是顾氏的。不过顾氏护着叶氏出逃又自立了门户后,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充了公,就剩这座老宅因先帝的原因才留给了姑娘一家。”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她看着山下那个大农庄该死的顺眼。她只想说,那个农庄的建筑风格跟顾氏祖宅的风格是同一种。 这也是顾西感到奇怪的地方。 她总觉得这些宅院的风格偏重于江南味。说白了也就是有些阁楼骑楼的风格,就跟东南亚那些临水而居的人们的建筑风格有些相似之处。 难道顾家有来历?要不然先帝为何非得保留这个祖宅,只让顾家的人继承呢。 谭正荣也不大明白。他只是在很小的时候依稀听说顾氏有点来头,为叶氏王朝的盛大立下了无可替代大功劳。 原先顾氏是不打算落户在新南王朝的,是叶氏先祖三顾茅庐,以新南百姓的的盛世安久为条件打动了顾氏,顾氏才留在了新南。 “顾氏原本不是新南人?”顾西还是第一次听说。 谭正荣点头,说:“谁也不知道顾氏的先祖是从哪冒出来的,但他的才能及智慧,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撰写的许多书籍,涉及各行各业,至今无人能及。” 啊,原来是个特别能干的人呢。 可是这跟先帝不愿没收这个祖宅有什么相关呀。 谭正荣听了这个问题后,脸上露出了向往的表情,说:“现在的叶氏王族,原先是你们祖上那位先人从死牢救出来,亲自培养成了大学士的人。为此,叶氏王族一直以来都特别的尊敬顾氏。” 原来是这样啊。顾西顿悟,认为皇帝为顾家保留这个祖宅是理所当然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总有人看你不顺眼 顾西一边了解着顾家的历史,一面围着小山包满满走着。她指着另一边的地界,问道:“我就算误闯了九皇子府的地方跟福清王府的地方,他们应该不会把我当成贼干掉吧?” 谭正荣赶忙表示不会,笑称这山上也没有什么可偷的。 即便这山上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也没有能让另外两府紧张的东西,然想要找茬的人总是能找到理由寻衅滋事。 这不,顾西还没能走到那个人工湖边上呢,找事的人就来了。 来人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碰巧到九皇子府做客的孙慕穆。当然啦,九皇子是先帝的弟弟,现在应该的九皇爷吧。 邀孙慕穆等女到九皇爷府做客的,是皇爷的次女,也是唯一的嫡女,九皇爷府的郡主叶茹。 与孙慕穆一起受邀的,还有另外几个女孩子。 至于这些女孩子为什么会在大冷天的到后山来,还强行越线到了顾家的地盘,更是巧的不能再巧的碰上了顾西,这还真耐人寻味。 那些少女似乎也早就知道会遇见顾西,所以看到她时,那是肆无忌惮的打量,那眼神赤果果的,顾西都怀疑自己脸上长了脓疮。 许是顾西脸上的嘲讽过于明显,孙慕穆身边的侍女忍不住吼道:“大胆,你个死奴才,见到郡主还不下跪?” 顾西撇撇嘴,看向谭正荣,不知道该怎么该不该给人家郡主下跪。毕竟是现代人,她没有下跪的意识。 谭正荣其实已经在顾西身后跪下,将顾西看过来,他苦着脸欲哭无泪,心道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呀。 顾西明面上是奴籍没错,可惜人家在皇帝跟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要是一个搞不好得罪了顾西,那他肯定得死在亲爹的棍棒之下。 顾西一眼就看出了谭正荣的为难,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确实得给这种有头衔的人下跪,遂大大方方的跪下磕了个头。 叶茹瞧着跟顾西差不多大,一脸的稚气看着挺随和的。她也不为难顾西,直接叫起。 顾西感激的道谢,然后真的就这么站了起来。 然后,麻烦就这么来了。 只见他、叶茹身边那个少女的一个随侍婆子走过来二话不说直接给了顾西连巴掌,还跟另外一个婆子一起,踢着顾西的腿弯,强行让顾西跪下。 待顾西被迫再次跪下之后,那婆子才退回到那位少女身边,趾高气昂道:“狗东西,连我们福源郡主都不放在眼中,是嫌命长了吧。掌嘴,打到那狗东西认得出我们郡主为止。” 顾西无辜的张着嘴,心道她是真的不认识什么所谓的郡主呀。她刚刚下跪,不就是再给郡主行礼么,怎么这还有一个郡主呀。 顾西怨怪的看向身后的谭正荣,却看到谭正荣跟自己一样意外,便知这位郡主也是个神秘人物。 她没办法,只得伏低做小,赶紧磕头认错,直呼自己无心,也不是京城人士,根本就不认识福源郡主呀。 谁知这话更是触怒了福源郡主身边的人。 先前打了顾西两巴掌的婆子掐拿把式,撸起袖子过来“啪啪”又是两巴掌,打得顾西那叫一个不爽。 她要不是为了配合某人,只怕现在就拧了这婆子的两只胳膊。 那婆子打完人,又嚣张的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身为奴才连这点眼色都不懂。满京城谁不知道我们郡主跟如郡主是如影随形的姑侄俩,就你这瞎了眼也瞎了心的狗东西,能活到今日那都是上天的恩赐。” “这位大妈,”顾西实在无法忍受这人的无奈谩骂。“你口口声声的骂着狗奴才的,不知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是奴才呀?若是,那岂不是连自己也骂上啦?果然,这奴才当久了,都不在意自己连狗都不如了。” 那婆子没料到顾西有胆顶嘴,当下是恼羞成怒,又一时找不到话回顾西,只得让压着顾西的婆子,以及已经做好准备的九皇爷府的护卫上刑。 也就是之前的掌嘴之刑。 顾西无奈至极,那一根筋的谭正荣也帮不上忙,而她现在也没有反抗的权利,内心甚是难受。 这要是换成以前,她就是不打断那婆子的一嘴牙,也早就转身走了。 可是现在,她不但走不了,就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一刻,顾西仿佛看到了孙慕穆那挑衅的神情,以及不屑的眼神。她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了孙慕穆这尊佛。 事实上,难道就为了一个常家?那她也太冤枉了,毕竟这种政治大事跟她还真没多大的关系。 难不成是以前的顾氏一直在打压常家跟孙家? 没等顾西想明白呢,那她脸上就迎来了九皇子府侍卫的巴掌伺候。 还别说,男人跟女人的力道那真不是能比的。才两巴掌下来,顾西都觉得自己的牙床被打坏,脸上也麻木得很,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她在想,若是这些人还打下去,她别说牙齿不保,只怕连小命都得丢。她得想办法自保才成。 该怎么办?难道要装晕? 也不知是顾西的求生欲太强,感动了天地呢,还是上天也见不得那些人嚣张,原本还晴好的天竟然下起了雨来,还越下越大,大到两人面对面站着都瞧不清对方的五官。 雨,就下在那一瞬间,那些贵女惊慌尖叫着找地方躲避,却发现冬日的树林子里根本没有能躲雨的地方。 顾西被冰凉的雨水一浇,智商瞬间上线,眼看那些人都急着撤退,便暗中使坏,想要泄一泄心中的火气。 比如那个婆子,那就不是摔一跤这么简单就能放过的。她瞅准了时机,一块滑冰丢到那婆子脚下,那婆子就这么摔到了小路下方,骨碌碌滚了好大一段距离。 本以为人多脚杂,一点不抱希望的顾西心中大喜,又将目标锁定在孙慕穆身上。 她也不想做什么,不过是希望树上的积雪能全都落在孙慕穆身上罢了。 苍天保佑,顾西又成功了,也不知是幸运呢,还是有人在暗中帮忙。总之在她被人强行扶住的时候,孙慕穆还倒在雪地里起不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仇真的结大了 顾西转头去看强行扶着自己的人,发现那人竟是宁祁。那个她差点就想不起来的人。 她嫌弃的甩开宁祁的手,问道:“宁公子怎么在这?” 嘴上这么说,顾西却没打算站在雨中跟宁祁闲聊。顾家的那个人工湖边上有个小竹楼,她打算先到那躲躲,最好把这张脸处理一下再回去,免得家人担心。 可是宁祁愣是不管不顾继续来拉顾西,那神情也激动得很,眼中的慌乱就是顾西都觉得没法忽视。 她这个被人打得连嘴都不想动的人,居然觉得宁祁这副模样挺可怜的,就勉强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啦?” 宁祁显得特别的着急,竟然也不问顾西伤得怎么样,只连声道:“快、快回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顾西妹妹,你曾、曾祖父……快走,快……” 顾西感受到不对劲,又强忍着痛问道:“赶紧说是怎么回事。” 虽然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顾西还是抬起脚跟上宁祁的步伐。雨很大,风也不小,顾西深怕宁祁过于着急听不到自己的话。 谁知宁祁还是听到了顾西的话,头也不回的大声回到:“妹妹的曾祖父病危,只怕熬不过去。妹妹赶紧回去,要不然就见不到老人家最后一面了。” “什么?嘶~”顾西疼得倒抽了一口气,直接被风雨呛到,差点没背过气去。 宁祁听到顾西大咳,赶紧回身为她拍打后背,只是脚下却没停歇。 这一下,反倒显得顾西更着急了些,直接反手拉了宁祁就跑,也不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分明记得自己出来之前,一切都好得很,怎么好好的人一瞬间就病危了呢。 来时,顾西觉得这段路根本就没这么长,怎么这回程就看不到尽头呢。 似是在回应顾西的心声一般,原本瞬间昏暗的天突然炸裂,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云霄。 顾西顾不得去同情那些还不能顺利走出树林的贵女们,此时她的心情就跟那炸裂天际的闪电雷鸣一般,整个人都懵了。 她觉得上天一定是在跟她开玩笑,竟然在这种时候打雷下雨。难道是嫌她的人生还不够惨么。 顾西赶回到正院的时候,屋内已经传出了一片哭声。席氏正焦急的等在门外,见到顾西也不管她身上都是雨水,直接拉了她进屋。 “你怎么才回来,你曾祖父为了等你,撑着最后一口气,眼都闭不上。”席氏责怪道。 顾西也觉得愧疚,暗怪自己不该四处嫌晃。她之前分明就感觉到不安,那时就该一直待在家人身边才是。 屋内,除了外出的顾旭顾超,以及去了城郊庄子的顾沄一家,剩下的顾家人全都守在老爷子床前。 见到顾西,顾史比任何人都着急,直接从席氏手中把顾西抢过去,让她跪在老爷子的床头位置,这才屏息凑到老爷子耳边说:“爹,顾西回来了,你有什么话请说。她现在就跪在旁边。” 老爷子听到这话,原本空洞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那微张的唇微微抖着,喉间发出嚯嚯之声,似乎在说着什么。 顾西也不管自己的手满是雨水,还冻得跟冰块似的,直接抓住老爷子那颤颤巍巍想要聚起来的手,凑近他颤着声问道:“曾祖父,是我啊顾西,您有什么话只管说,我听着呢。” 说完,顾西把还在滴水的脑袋凑到老爷子脑袋边,闭气凝神的听着,深怕错过了重要的内容。 老爷子吊着一口气,勉强说完自己的交代,就再也喘不上气,瞳孔也在逐渐放大。 顾西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老爷子已经断气。 这对顾家的人而言,绝对是个大打击。顾西跟个傻子似的坐到地上,呆呆的看着忙做一团的人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假的,都是骗人的。” 离顾西最近的顾佑担心姐姐,又见顾西跟只落汤鸡似的,便牵着顾西的手劝道:“姐姐,你赶紧去换身衣裳吧,顾晨姑姑跟你身量差不多,你跟她借身衣裳去吧。” 顾西却没听进去,拉着顾佑迷茫的说:“佑弟,曾祖父说我们本来就是泰越人,让我们想法子逃去泰越,那里有我们先祖留下的产业。他说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切。” 顾佑看着这样的顾西,一时间担心不已,赶紧找了席氏来,让席氏把顾西带下去换衣裳。 顾西就跟失去了灵魂一般,席氏让干嘛就干嘛,全程没有多余的反应,看得席氏也很是紧张。 若不是常永林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顾西可能都还处于灵魂出窍状态。 常永林出现在顾氏祖宅,顾西要是没点反应,那她只怕是真的傻了。 她跳起来指着常永林,问:“谁让他进来的?”才问完,顾西突然觉得老爷子这事绝对跟眼前这人有关。 果不其然,顾晟小可爱这不就告状来了么。 “姐姐,就是这个人,一来就把我们曾祖父气倒了,还把我们祖母气得差点撞墙。就是他,把我们曾祖父气死了。呜呜呜,姐姐你快打死他给我们曾祖父赔命。”顾晟小可爱一边哭一边告状,末了还止不住打嗝,看得顾西心疼不已。 她竖起眉毛挡在常永林跟前,问顾晟:“是谁让这个人进来的?” 顾晟打了个哭嗝。扁着小嘴说:“是祖父让他们进来的,这个人是跟着宁祁哥哥一起来的。” 宁祁? 顾西这才想起她不正是被宁祁叫回来的么。 既然常永林都来了,那么肯定少不了宁陵。顾西刚想问顾晟,宁祁兄妹就拉拉扯扯的出现在顾西的视线之中。 顾西冷冷一笑,直视常永林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这一下,我们的梁子是真的结大了,不死不休。你们等着,我要是让你们好过,我就不是顾西。” 常永林原先还有些愧疚,想要跟顾家的人道个歉,听了顾西的话之后,竟气了个倒仰,也放话道:“那你们也等着,本公子若是不把你们一家子都踩在脚下,本公子就不姓常。” 顾西冷笑,指着走近的宁陵道:“你跟她,是我顾家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们成亲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们一声,我好给你们份大礼。” 第一百六十六章 让人意外的吊唁之人 常永林同样冷笑,看着就要走到自己跟前的宁陵,说:“放心,若真跟她成亲,一定会下帖请你。你将成为全京城首个受邀的奴才。” 顾西这才满意的点头,说:“反正这是你们的荣幸,寻常人还真请不起我。” 说完,顾西直直朝宁祁兄妹走去,不顾那依旧如瓢泼般的大雨。她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绊宁陵一跤,让她尝一尝这冬日里泥地里的酸爽。 宁陵虽不懂顾西为什么冲她来,但她还是心生警觉,直接避到了宁祁一侧。 宁祁身上那是那一身湿漉漉的衣裳,看来是没来得及换的。他看顾西又淋着雨走来,干脆把手中的雨伞伸过去,为顾西挡去雨水。 顾西就趁着这个当口一个转弯,直直踢向宁陵的小腿,如愿看着她尖叫倒下之后,这才满足跑回原来的屋檐下。 “谭管家,”顾西停下脚后大喊,“赶紧把这三个碍眼的家伙赶出去,这里是顾氏祖宅,是连皇上都不能亵渎的地方,今后不要再让这种阿猫阿狗进来,免得污了我们神圣的先祖。” 谭管家匆匆的从布置灵堂的地方跑来,见到倒地大哭的宁陵,以及一脸怒火的常永林,当即大大的应了一声,叫人过来轰人。 “顾西,你真敢?别忘了你们现在都是奴才,低贱如粪的奴才,凭什么轰我们?”常永林忍不住跳脚。 宁陵被宁祁扶起来,可怜兮兮的朝常永林叫到:“永林哥哥,快收拾这个狗东西,让她知道什么是贵贱之分。” 这话听得顾西甚是满意,指着宁陵道:“我贵你贱么”说完,顾西又自答道:“也是,人家都是定了亲的人了,还不要脸的勾搭人夫,这不是低贱自甘堕落是什么。” 这话,成功的让宁陵再次尖叫出声,甚而扑到宁祁怀中哭得好不委屈。 常永林也因顾西的话感到尴尬,也觉得宁陵不懂得审时度势,尽给他捣乱,当下对宁陵更是心生不满。 他瞪了惹事的顾西一眼,直接叫上宁祁:“走啊,还等人轰你呢。”这座宅子确实是连皇帝都不敢造次的地方,常永林还是很识相的。 加之今儿确实是他惹了事,把人家老人起到了,才会一病不起,他心存内疚,也有些恐慌。 顾西看着人走了,这才在那些人身后喊道:“谭管家,记得让人找点鸡血来洒洒,去去晦气。” 三人脚步有些踉跄,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出去。 顾西全程不去看宁祁那歉疚且哀伤的脸,也不听他那无力的解释跟他诚挚的歉意。她对这家人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好感。 包括那个孙慕穆。 她不敢肯定今日三人是相约好了,要一起来找他们顾家麻烦呢,还是孙慕穆碰巧到了九皇子府做客呢。 反正,这几个人就是她拒绝往来的对象,路上遇见这几人倒大霉,她都要停下来看笑话才能解气。 前边的祠堂大院,原本用于迎客的那个大敞厅被布置停当,老爷子的遗体正在装殓,只等装殓好就移到灵堂。 就在这个时候,顾家老太太突然倒下了,原本还精神奕奕的老太太一下子口眼歪斜,大小便失禁。 因大雨被迫留在顾氏祖宅的老大夫一看就连连摇头,说老太太是邪风上头,只怕今后得瘫在床上。 顾西知道,邪风就是所谓的中风。老太太因老爷子的意外过世受了太大的打击。 顾家上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伤之中,哪怕之前得知一家子全被充了奴籍发卖,他们也没这么伤心过。 由于担心剩下的两个老爷子跟一个老太太再出事,顾家的人要求老大夫暂时留下来,直待葬礼结束再让他回去。 老大夫也是知道顾家过往的,虽答应暂时留下。不过他得给家里人去个口信。 由于雷雨的原因,前去采买葬丧用品的人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老爷子的孝服跟棺材没到,顾家的人只能跪坐在他去世的那张床前守孝。 好在这个屋里有地龙,他们只是铺了草席跪着也没被冷到膝盖。 只因住在同一条街道的缘故,九皇子府跟福清王府以及鲁王府第一时间派了人前来帮忙。 九皇子府的世子还代表自家不懂事的妹子,亲自来道了歉,还留下帮顾家的人接待得了消息陆续到来吊唁的人。 顾西本就觉得九皇子府的郡主不像那挑事之人,一想就知道她被孙慕穆利用。对于主动上门道歉的九皇子府世子,顾西由衷的心生好感。 至于福清王府那个趾高气昂的管事等人,顾西直接让谭管家把人带到倒座房里好生供着,别让他们累着。 贺家、席家跟杜家的人,是跟着运送棺材的队伍一起到来的。 贺家老夫人亲自来了,带来了贺家所有的主子。她一到,就直奔顾家老太太的屋里,就再也没出来。 贺家二婶孙氏跟三婶白氏挽起袖子,加入到内务之中,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顾西拉着跪在自己身边要哭不哭的贺天天,安慰道:“别哭,我曾祖父去得很安详。这里是他的祖居,他死得瞑目。你们只管将他好好送走就成。” 待得老爷子装殓好,都已经到了入夜之时。顾家的人都没料到这种时候会有人来吊唁。 第一个来的,是鲁王叶夕潮跟就皇子府的九皇爷。这两人吊唁完,用了白宴也不走,都坐在外书房里,看着像是在跟顾家的人一起守孝。 第二波意想不到的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跟着皇帝一起来的,还有当朝的宰相袁相,跟禁卫军统领龙轩,以及京城驻军禁军统帅凌天胜。 皇帝到来,叶夕潮等人自然要出面迎接。顾西这才明白这两人为何趁夜来了后也不走。 皇帝给老爷子上了香,安抚了顾家的人几句,便带着叶夕潮进了顾氏存放历代先祖的祠堂。 两人在里边待到天将亮才出来,皇帝自然是要回宫早朝的。叶夕潮却留了下来,跟着九皇爷带着顾家的男人们,一起招待即将带来的吊唁之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真心亦或是看笑话 天刚亮,顾氏祖宅外就排满了前来吊唁之人的马车。由于雨没停,还隐隐有变成雪的趋势,顾史便让人直接开了侧门,直接让马车进院。 腊月二十九,眼看明天就是除夕,谁知顾家竟办起了丧事。 京城所有的衙门,也在今早进行了封衙,前来吊唁的人前所未有的多,几乎整个京城的大户人家都有人来。 其中家主亲自来吊唁的不计其数。 显然顾家别的人跟顾西一样,都料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上门,若非有叶夕潮跟九皇爷在场,只怕顾家的人还真很应付不来。 女眷方面,还有贺家跟席家杜家的人在,也能应付得过去。 最让顾西意外的是,九皇子府的如郡主竟然来了,还跟在了顾西身后,给她介绍起前来吊唁之人的身份。 顾西由衷喜欢如郡主跟梁郡王这对兄妹,也觉得九皇爷一家是值得交往的人家。 见小郡主跟贺天天合得来,顾西便让她俩去哪都一起,相互能有个照应。 既然是权京城官宦世家都来,那必是少不了孙家常家跟宁家的。 按理说,作为麓水书院才创始人之一,宁家本该在得知老爷子逝世的消息后第一个到场的,结果宁家却在次日将近傍晚才来,来的还只是宁祁的父母,宁惑那是连个悼词都没有的。 这样的结果,顾家的人一点都不意外。早在顾家出事的时候,两家人就也已经注定走上对立的道路,人家能派人来吊唁已经是仁至义尽。 即便这样的作为,显得宁家有些小肚鸡肠,不过也足以证明人家耿直不做作不是。 宁家的人,是跟着孙家常家一齐到的场,他们一来,就直接去了灵堂,只是简单上了香,根本不搭理想要接待他们的顾史跟顾沄父子,直接找他们想见的那些官员套近乎去了。 顾史父子也不在意,乖乖的守着老爷子的棺材,对一切都不予以关注。 女眷这边有些好玩。孙家的三个女人一来就找了顾西,加上宁孙氏(宁陵的娘),她们是来问罪的。 孙家三个女人很搞笑,两个唱双簧,一个从中搅混水,宁孙氏则从旁煽风点火。 孙家的人找顾西无外乎是为了孙慕穆,宁孙氏除了为自家侄女外,还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昨日宁祁一身湿冷回去之后便病了,宁陵情绪也不对。宁孙氏问了跟随伺候的人才知道,他们是到了顾家找晦气反被气的。 当时宁孙氏就想找来顾家讨说法,是宁惑制止了她。 如今得了机会,宁孙氏怎么可能会错过。 她瞅准了这当口不会有人路过这条小路,跟着自家两位嫂子把顾西逼到角落,再让自己弟媳把风,就想上手打人。 实在是因为顾西油盐不进,她们四个女人轮番上阵都说不过她,宁孙氏便,没法再保持贵妇风范,觉得不打顾西一顿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 顾西抱着手臂凉凉的警告道:“别以为我如今脸上都是青紫淤痕,你们打了我别人就难以发现。就算你们真有那个能耐打到我,也别忘了我不会坐以待毙。就怕到时候你们不好解释自己身上的伤啊。” 顾西现在特别想找个练手的发泄心中的郁气,这四个人出现得正是时候,她就等她们率先出手呢。 果然不负顾西重望,想要围攻顾西的三人果真受不得她挑拨,撸起袖子就要来揍顾西。 顾西稍稍往前伸头,看着宁孙氏那一巴掌脆生生拍到自己脸上,这才手起拳落,脚踢牙咬,控制着力道尽情的发泄着。 她呢,是特别的乐在其中,宁孙氏四人就受不得了。哪怕她们有四个人,拼尽了吃奶的力气想要钳制顾西,也都无从下手。 顾西力气大,就算对方揪着她的头发,她都能单手硬生生把对方的手掰开。 就这样,四个女人实在守不住,就想撤退,却没法逃离顾西的魔爪,也只能求救。 这对宁孙氏四人而言就是个大耻辱,到人家的地盘上找事,原想秘密解决,结果却不得不向人求救。 顾西看着狼狈的四人,想了想就照着自己的脸来了两爪子,顺便抓起宁孙氏的手往自己的脖子挠去,这才满意的蹲到地上,做出最委屈的表情来。 第一波感到的,是离得最近的正院外书房里的人,其中叶夕潮、九皇爷、各世家的当家人,当然也少不了孙家常家以及宁家的男人们。 这些人来,第一眼看到的情景都是:顾西被几个贵妇围攻,受伤不轻。这几个贵妇虽然看着狼狈,但却不见明伤。 也就是说,顾西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毕竟人数上,顾西就不占优势,加上几人身上的伤,就更能说明一切了。 叶夕潮一脸的抽抽,觉得顾西一天不惹事,那都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他既心疼又好笑,指着几人明知故问:“这是怎么回事,谁来给本王解释一二?” 有人来撑场,宁孙氏几人自然就有了底气,找回了贵妇的矜持,一个个细声细气,欲语还羞的诉说着顾西的暴行。 顾西一边兴致勃勃的听着,一边把自己惨不忍睹的脸抬起来,用事实证明自己的清白。 初看到顾西脸上的抓痕,以及那一脸的青紫,还有顾西侧颈的几道红痕,叶夕潮是愤怒的。 他是听说了顾西昨日被福清王府的人打了,却没想伤成这样。哪怕知道顾西跟着几个女人对打绝不会吃亏,但看着她脸上的抓痕,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叶夕潮就有这么个特点,就是越生气,就越是显得冷静。 他指着顾西嘲讽道:“顾姑娘,你家这是开了染坊?要不你这脸上怎么这么花呢?” 顾西忍不住翻白眼,却别扭的带着哭腔问道:“王爷这是真心问我呢,还是来看笑话的呢?” 叶夕潮面色不变,在宁孙氏四人略惊恐的目光之中答道:“都有。本王是真心想来看姑娘笑话。姑娘,你这一脸的伤,该不是自己摔来的吧?” “王爷真爱说笑,”顾西腼腆笑道,“不如王爷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摔成我这副模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哭闹开场 叶夕潮不自觉露出笑来,看得一旁袁相府二爷(鲁王妃之父)眉头直皱。 本来叶夕潮开口,自然没有小喽啰们插嘴的余地,奈何顾西的狂妄给了那些人开口的机会。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官指着顾西就骂:“大胆!无礼的丫头,敢这么跟王爷说话,还不赶紧求王爷饶命。” 顾西悄悄抬眼望了一下,发现那是个从未见过的人,便给了叶夕潮一个眼色,让他自己看着办。 叶夕潮接收到顾西的眼神,却装作看不懂,抿唇看着顾西,等她作出反击。 顾西眼看这事是不能再磨叽,免得所有人都凑来看热闹,让好好的葬礼变成笑话,遂揉眼大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抱屈:“哇啊啊~就知道欺负我,在我曾祖父的葬礼上也不放过我。难道我真的犯了死罪不成?我们也是第一次来京城,更没见过你们,你们为什么非得这么折磨我?呜呜呜~就是想让我们一家人全死光,你们才满意了是么?也不想想你们能有今天,托的是谁的福。呜哇啊啊~” 顾西也才十四岁,就是这么哭闹,也没多大违和感。 叶夕潮先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待听了后面一句话,那眉头便紧紧锁了起来。他虽有些不快,却觉得顾西的话没错。 顾氏,本来就有治国之才,并且在任何方面都很优秀。可就是这么个家族,不仅没有上位的野心,甚至总想着避世。 几百年来,顾氏家族一直谨守本分,全心全意的辅佐历任帝王,让他们能更好的统治新南王朝,从未有过异心。 是他们皇家,不仅对顾氏生了戒心,还嫉妒顾氏的才能,甚至妄想控制利用顾氏,不给顾氏应有的尊重。 就这样,顾氏也没造反,反而开始藏拙。若非宁氏皇族在逃亡之时想要趁机灭了顾氏,还作死把自己最后的继承人给毁了,只怕顾氏也不会上位。 身为宁氏王朝的颠覆者,他们叶氏皇族对叶氏多少有些了解,对顾氏的隐忍与包容也是相当敬佩的。 这正是为何太祖皇帝会留下祖训,顾氏祖宅一定要交给顾氏后人的原因。 可是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顾氏的后人在叶氏皇族的统治之下非但没能安稳度日,悲惨的沦落成是个人都能欺辱的奴才。 可耻的是,欺辱他们的人,用的还是顾氏教授的学识与技艺高升的人。 叶夕潮看着那个势利小人,淡漠的问道:“这是大理寺丞邱大人吧。不知大人能坐上这个位置,依靠的是什么?人脉?金银?还是顾氏传承下来的各门科学识与制度?都说喝水不忘掘井人,大人这是在掘井人的葬礼上斥责人家受了欺凌的孙女呀。大人,你这样的官,我们新南用不起啊。” 这个大理寺丞,官算是做到了头。 宁孙氏四个贵妇都惊恐的望着自家的男人。刚刚叶夕潮的话她们可没漏听,这事确实是她们先出手欺凌顾西没错,要是叶夕潮追究,那他们两家岂不是也得遭殃。 宁父一点不在意。宁家如今仍是茫茫官海里的一叶孤舟,还不知能停靠的岸在哪。既没有所得,那自然不惧有失。 孙家就不同了。那个大理寺丞可是孙如海,也就是大理寺少卿的直属下官。在场的孙家女人可有三个之多呢。 不得不说,孙家的几个男人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既觉得叶夕潮小题大做、死心过重,又对自家的蠢女人感到气恼。 所以说女人就该一直待在后院,千万别出门惹事才是。难怪孔圣人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在他们看来,自家女人确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为了避免自己在众人面前难堪,孙家的男人都冲自家女人使眼色,让她们赶紧跪地求饶,向顾西认错。 那几个女人也害怕自己连累了自家男人,自然是男人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们赶紧跪在叶夕潮面前求饶,说是被孙慕穆的惨状刺激得昏了头,才做出这种混账事。她们求了叶夕潮,又转回去跟顾西认错,请求顾西原谅。 顾西自然还是得继续将戏演下去的。她哽咽着往后退,惊恐的摇头道:“我不敢,你们家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昨天单是一个小的,就能让福源郡主差点要了我的命,今儿大的又来找事,还是在我意外过世的曾祖父的葬礼之上。我就想知道,我们一家人究竟犯了什么错,你们非得这样对我们?” 叶夕潮冷眼看着更为惊恐的孙家女人,以及变得紧张的孙家男人,觉得顾西趁此机会警告那些想要在葬礼上捣乱的人还挺好。 孙家的男人眼看自己不出面不成,便出列给顾西作揖,连声说都是误会,说他们绝没有捣乱的意思,还说昨日之事也不是孙慕穆安排云云。 末了,孙家都是男人还让孙家的女人给顾西磕头。说他们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爱女/侄女心切所致,希望顾西能理解。 顾西暗笑,嘲讽的瞥了看戏的叶夕潮一眼,干脆连滚带爬的往一侧躲去,蜷缩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自己,哭道:“我求求你们别为难我们一家子成不成?求你们让我曾祖父安安生生入土为安,就是对我们顾家最大的恩赐了。希望你们不要再跟昨天一样再来逼迫我的家人,我曾祖父已经被你们逼死,我曾祖母邪风进脑,我祖母得了火病。就这样你们还不能放过我们么?” 这话,成功的让身为吏部侍郎的常明礼(常永林大伯)眉心一跳。昨日常永林约了宁祁来顾氏祖宅的事,他是知道的。 顾西这样说,难不成是他侄子常永林把人气死的? 叶夕潮虽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但还是要配合顾西,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西支支吾吾,抬起泪眼偷偷的望了站在常明礼身边的常永林一眼,又哇的一声哭了,断断续续道:“没有什么事,谁让我们是奴才呢。身为奴才,自然是人人都能践踏的,我们认命了。” 顾西话是这么说,可是她刚刚那别有深意的一眼,在场的人都瞧见了,全看着一脸阴沉的常永林。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好走不送 常永林的脸色没有更阴翳的了。他有些后悔自己犯贱,非得赶着来找不自在。 时至如今,他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贱,明知到了顾西面前讨不着好,他还是忍不住一次次的找借口出现在顾西面前。 常永林异于寻常的表现,让常明礼有些不安,先发制人道:“混账,你究竟做了这么,让顾姑娘误会成这样。还不赶紧给顾姑娘请罪去。待会你就到灵堂跪灵,葬礼何时结束你何时起来。” 常永林就像是中了邪,竟然答应了常明礼的要求,在顾西警惕的注视之中走到顾西跟前单膝跪下,邪魅的笑着赔礼,看得顾西惊惧不已。 她总觉得常永林下一秒就能把她吞下去似的。 “那什么,我们家担待不起,常公子千万别去跪灵,也别给我道歉。身为奴才,可不敢承了你们这些个主子的礼。常公子这不是想要折我们一家子的寿嘛。”顾西往旁边一滚,躲在叶夕潮身边。 这样一来,常永林若是还继续跪着,那就是跪叶夕潮,与她无关,她今后就是再报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叶夕潮见事情差不多该收场,便伸手一把将顾西拉起来,冲她眨眨眼,示意她别再闹。 顾西也没想着闹下去。她们家正在办丧礼呢,她要是还闹,那不知给自己家招黑么。 说白了,要不是为了杜绝那些人无休无止的闹场,顾西也不想装傻充愣胡闹的。 如今她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不会再闹,便见好就收,顺了叶夕潮的意大方的退让。 “让各位大人看笑话了,都是我不懂事,错怪了几位夫人,还望诸位大人别见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还请诸位大人赶紧进屋去吧,我也该回灵堂去了。”顾西委屈巴巴的说完,就瞟向叶夕潮。 叶夕潮强忍笑意,严肃的警告道:“如今顾家是本王坐镇,若有人敢闹事,那就是对公然与本王做对,本王定会着重处理。还请众位竞相转告,免得届时又怪本王不留情面。” 叶夕潮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那些人还能有什么意见。本来就对闹事的人有所不满的大人们自然满意得很,那些有闹事心思的人肯定就不敢造次。 顾西也别的满意,紧紧的贴在叶夕潮身边悄悄拉他的袖子,让他先留下。 叶夕潮让人都散了,这才好整以暇的看着顾西不说话。 顾西看着得了消息才赶来的家人们,冲他们挥挥手,指着叶夕潮让他们放心,又把家人赶回了灵堂,这才得了机会跟叶夕潮相处。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王爷啊,麻烦你有点眼色,被再让人搅闹我曾祖父的葬礼成不?我们一家子也没真犯什么死罪,能不能让我曾祖父安心上路,给我那病倒在床的曾祖母一个养病的机会。” “你怪本王?”叶夕潮觉得不可置信。 顾西理直气壮道:“难道还怪我们自己啦?那些人,还不都是你们兄弟招来的,关我们一家什么事。我们顾家,说白了就是你们皇家的棋子,我们家会有今日,不还是你们害的?” 叶夕潮竟无言以对,只得恨恨的揉了顾西脑瓜一把,宠溺道:“你的话都有理,本王甘拜下风,这就让人给你守着灵堂去,成了吧?” “光灵堂可不成,王爷得保证在葬礼结束之前,我们顾家的人都不会再遇上麻烦。”顾西得寸进尺。 叶夕潮从未想到自己也有这样服软的一天,那眼神中的宠溺差点没溢出来。 他无奈的问道:“你当本王是神呢,能预知将会发生的事,还能适时阻止”。 顾西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说:“就算不能未卜先知,那也该保证在发现有事发生之时先护住顾家的人,把事情压下,等葬礼过后再解决。难道王爷连这点本事也没有?” 叶夕潮还能说什么,只得用力的把顾西的脑袋按下,不让她那双盛满怀疑的大眼再望着自己,免得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要去抚摸她满是伤的脸。 “行,本王明白了,你赶紧回去守灵吧。”叶夕潮应下,还不忘交代道。“你也别再惹事,瞧你这张花脸,本王还真没脸看。” 不得不说,顾西也觉得自己这一头一脸的伤有些丢人,遂敷衍的点头应下,胡乱的捋了捋自己的乱发,直接去了灵堂。 顾西身后,还没离去的叶夕潮发出无奈的叹息,喃喃自语道:“这回可糟了,本王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顾西。” 等到叶夕潮也离去,常永林才从暗处走出来,看着顾西离去的方向沉默着站了许久,脸上阴晴不定。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总之是灵堂那边传来的锣鼓之声传来,他才缓了缓自己冻得僵硬的双腿,拍去身上不知何时由雨变雪的雪花,一步一步坚定才朝灵堂走去。 顾家的灵堂里,除了守灵的顾家人,前来为顾老爷西超度的道观的人,还有许多跟顾家交好的人也都在场。 他们跟在顾家的人身边,该站的时候站,该跪的时候跪,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顾家的人。 常永林沉着脸走进来,径直走到顾佑兄弟身边,竟也笔直的跪下,看得所有人都傻了眼。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贺天天小小声的问顾西。 顾西显然还处在惊讶之中,胡乱的摇了摇头,说:“只怕是想赎罪吧,毕竟我曾祖父就是被他气死的。” 说是气死也不尽然,不过是被常永林的话刺激到后,情绪激动过度引起心梗离世罢了。 用前世的话来讲的,那就是猝死。 “那也不能让他跪在这里呀。”贺天天觉得这人没资格跟着顾家的人一起守孝。 顾西点头,黑着脸说:“确实不能让他跪在这里。”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他是顾家的什么人呢。 常永林真要跪,就跪到大门外去,那才是赎罪。 似乎是猜中了顾西的心思,如郡主凑过来悄声问道:“本郡主让人赶他走?丢到大门外去?” 顾西给了如郡主一个“你真棒”的眼神,竖起大拇指道:“就这么办。” 说完,顾西瞪向一直盯着她的常永林,无声的说:“好走不送!” 第一百七十章 归来的人 面对顾家人的驱逐,常永林也没反抗,竟乖乖的被人丢到了大门外,然后笔直的跪在的大门前。 常永林再次一反常态,惹得叶夕潮都忍不住过问了几句。 待得知常永林在他跟顾西走后的表现,叶夕潮不禁有些担忧,看着跟随道士们的指示跪拜的顾西,久久都移不开眼。 顾家办丧事没请和尚,那是因为道教是中华文明的传统教派。当然,这其中也有顾氏的第一位先祖留下的遗训。 顾氏的传人的葬礼,都只能举办传统葬礼,也就是最古老的道教祭祀型葬礼仪式。 顾西披麻戴孝,跟着身着道教传统服饰的道士们一起起舞,那虔诚的姿态让人忍不住也跟着认真起来。 当然,若是能忽略顾西那一头一脸的伤就好了。 丧礼,举行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凌晨的吉时,顾家老爷子的棺木便从顾氏祖宅被抬了出去。 顾西作为孙女,没能随着送丧队伍出门,留在了灵堂守着排位。跟着去送丧的都是男丁。 送葬队伍出发没多久,顾超跟顾旭竟相携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人风尘仆仆,路上定是赶得太急,都滚了一身的泥水。看到空荡荡的灵堂,兄弟二人竟都哭倒在地,让旁人都为之动容。 顾西一边抹泪,一边劝父亲跟三叔赶紧去追送葬队伍,说是他们现在赶去还能送老爷子一程。 顾旭兄弟一听全都收了泪,着急忙慌的跟着赶过来带路的下人跑了。 顾西看着父亲那狼狈的背影,竟然觉得父亲苍老了许多,那背脊都弯了。 席氏得了消息,从老太太的屋里赶来,也没赶上顾旭兄弟,就埋怨顾西:“也不让你爹跟你三叔换身衣裳喝杯热茶。” 顾西很无奈,心想若换成她是顾旭兄弟,定也不会耽误工夫换衣裳喝茶。 本来没能见到老爷子最后一面,都已经是很大的打击跟遗憾了,若是再不让他们送老爷子最后一程,那岂不是给他们留下终生遗憾嘛。 顾西不想顶撞自己母亲,赶紧问起老太太的情况来。 席氏知道顾西是在转移话题,她本身也为老太太的身体不安,遂说:“不好,你曾祖母昨晚开始,就什么都咽不下去。难得漏点水下去,刚刚听到喊扛幡的声音,她竟连胆水一起都吐了出来。” 顾西一听也甚是担忧,便催席氏去找大夫。 “大夫瞧过了,说是这事只能看你曾祖母的。她若能熬过去,那今后还能陪我们几年。若是她自己撑不住,那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说完,席氏便抹起泪来,呜咽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是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呀。顾家两老都只是六十多的人儿,按理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才是。 正如贺家老夫人,如今都七十多快八十的人了,不还是硬挺得很么。 所以说,还是那什么心血改革给闹得,害得顾家病的病伤的伤,就是大牢都做了好几回,每次都是不同的地方,一个比一个要大。 当中最让老爷子心惊胆战的,当属在刑部大牢的那一次。老爷子亲眼看着自己的孙女被吧变态带走,而他则无能为力,那种打击与惊吓可想而知。 作为一家之长,老爷子一定自责不已,以至于得了心疾,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想到这,顾西更是对这万恶的政治斗争恨之入骨,再次坚定了要带着家人隐世的决心。 她有心想要去看老太太,却又被突然出现的人绊住,没能成行。 贺铭的形象也没比顾旭兄弟好多少,显然也是一路连滚带爬着回来的。 见到贺铭的那一刻,顾西莫名的感动。她红着眼骂道:“你着什么急,又不是你家里人出事,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啦?” 贺铭看着脸上挂彩的顾西,那眼神悠的变得锐利,沉声问道:“谁打的?” 顾西听着贺铭森冷的语气,觉得这样的贺铭有些陌生。她随着贺铭的视线,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禁苦笑。 “没事,都是一些皮外伤。”顾西都忘了自己脸上这些痕迹了,“你赶紧去换身衣裳,我让人给你熬个姜汤暖暖。” 说来,顾家还真倒霉,别人都在高高兴兴的过大年,他们家却在办丧事。 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何所有人都挤在葬礼第一天前来吊唁,那是因为第二天就是除夕呀。 既然葬礼办完,该回来的人也都回来了,顾家也该好好过个年才是。 哪怕是只能吃素,顾家的人也该喜庆些,才能赶走霉运不是么。 想到这,顾西就想去跟蓝氏等人商量。最起码也得让贺家的人回自己府上过年不是。再说贺铭都回来了,总不能让人家陪着顾家守孝呀。 贺铭却不领顾西的情,紧紧的抓着顾西的双肩,逼着顾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告诉我,是谁?” 顾西看着跟以往完全不一样的贺铭,不自觉皱了皱眉,犹豫着说:“明面上看是福清王府的福源郡主,但我说一切都是孙慕穆挑唆的,你信么?” “我信。”贺铭叹息一声,心疼的伸手轻轻的抚摸顾西的脸,“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那我要是说,我曾祖父跟曾祖母是皇家的人跟这满京城的官员一起害的,你信么?”顾西正色问道。 贺铭一点不犹豫的点头,说:“我信。” “那你有什么想法?”顾西再问。 这下,贺铭没法回答。他既不能为顾家反了朝廷,杀了所有跟顾家做对的官员,又不能劝顾西以大局为重。 贺铭沉默,顾西这才觉得正常,又换了个问法:“我若说要逃离这里的一切,逃出新南,你会不会帮我们?” 这下贺铭虽犹豫,却还是艰难的一口答应。“即便我都万般无奈与不舍,但只要你能高兴,你们一家能好,那我就义无反顾。”他颤着双手说。 顾西觉得自己的双肩被捏得有些疼,但她沉浸在贺铭给予的感动之中,也就没计较。 “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希望你今后不会食言。”顾西的腮边滑下两行泪。 第一百七十一章 毫不退让 贺铭怀着沉重的心情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喝了大半碗的姜汤,便挨个的去跟顾贺两家的长辈问安,这才到了灵堂,跟着顾西一起守着排位。 里边,顾家老太太得知顾超兄弟以及贺铭都已经回来,状态竟缓了不少,粥水都喝下好几口。 老大夫见状,赶紧给开了一贴药,让人赶紧煎了给老太太服下,配合他的针灸治疗,说不定能稳住老太太的病症。 这边,顾西正劝贺铭带着家人等葬礼结束后就回贺家,那边就有人来报,说是常永林又跪在了大门外。 “他为什么跪?”贺铭才回来,根本来不及弄清楚状况。 顾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是忙着葬礼的事没去想,现在是已经懒得去琢磨,便敷衍道:“他大概是喜欢跪吧。” 这算什么回答呀。贺铭不满意了,觉得顾西还没把他当自己人,还瞒着他许多的事。 “那我自己去问他。”贺铭说着就要起来。 顾西想拦,怕两人在大门外起冲突让人看了笑话。 贺天天许是知道顾西着急,便抢着劝自己的哥哥,说:“铭哥哥,你千万别去管那个混账。顾晟弟弟说,顾家的太爷爷就是被那个混蛋气死的。” 这听着怎么像是火上浇油啊。 顾西无奈的拉住已经冷气外放的贺铭,说:“他是主因没错,但绝非故意。他也没想到我曾祖父身体已经坏成这样。我觉得他是被人利用了。” 被人利用? “他奸猾成那样,还会被人利用?”贺铭觉得顾西实在是单纯得可爱。 顾西却不这么想,说:“男人一旦陷入情网,就是再聪明的脑袋也用不上,肯定被人随意一挑唆就没了理智,干出混账事来。” 顾西觉得这种找上门说闲话气人的事,绝对是女人才想得出来的主意,常永林就是再小人,也是不屑这种手段的。 情网? 贺铭一想还真有理。他刚刚不就头脑发热,答应了要帮顾西逃离新南嘛。 想到这,贺铭没来由的烦躁,更想发泄一番,遂找了个借口离了灵堂。 贺铭走后,顾西这才无语的摸着贺天天的小脑瓜,问她为什么要刺激贺铭。 贺天天可怜兮兮的笑,说到:“我这不是想让铭哥哥帮姐姐出气嘛。那个人可恶成这样,他家的人还打了姐姐,我就是觉得生气嘛。” 说到最后,贺天天都快气哭了。 顾西突然心生罪恶,觉得自己好好的把人给气哭了,实在不该,遂跟贺天天道歉,说:“妹妹千万别生气,都是姐姐不好,姐姐没顾及你的心情。放心吧,姐姐不会放过那些伤害过我们家的人的。” 贺天天心情这才舒缓了些,却还是可爱的攥起小拳头,对顾西说:“姐姐要是一人打不过就带上我,我肯定帮姐姐打得那些人连亲爹妈都认不出来。” 额,这话新鲜,一定是顾晟那小家伙跟贺天天说过。 顾西平时闲暇之时,就喜欢跟自己两个弟弟说一些比较新潮的话语。 才劝住贺天天,就来找贺铭去用饭。顾西在四周找了一圈没找到贺铭,就知道贺铭铁定去了大门外找常永林麻烦,只能往外走去。 大门外,被太阳化冻的雪水正滴滴答答从屋檐下往下掉,常永林似乎是被贺铭赶离了干爽的台阶,直接跪在了台阶下的雪水里边。 贺铭则抱着双臂,靠在大门右侧的石狮子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常永林。 顾西才出来,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劲,赶紧让人去常家报信,让常家的人来把常永林带走,免得跪死在顾家大门外说不清。 人走后,顾西这才叫了贺铭一声,说:“饭食都好了,赶紧进去吃点。” 贺铭看了看天色,道:“没事,我再等等,等顾伯父跟顾三叔回来再一起吃。” 同样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贺铭觉得自己完全不该享受优待,在顾旭兄弟之前吃喝。 当然,他之前先洗漱那也是因为要去跟长辈问安。 顾西不再劝,也不去看跪在雪水中的常永林一眼,直接回身去了灵堂。 跪在地上的常永林似乎也不意外,却直勾勾的盯着顾西的背影不放,直至顾西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他才收回了目光。 贺铭将常永林的表现看在眼中,顿时警铃大作,警告道:“别妄想,你已经订了亲,还有宁姑娘那么一个红颜知己,顾西,实在不是你这样的人能肖想的。” 谁知常永林好不想让,回敬道:“若是本公子这样的都不能肖想,那你更不能。别忘了,你跟福源郡主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定了终身。福源郡主得知你回了京城,正闹着让皇上赐婚呢。” 娶了皇家的女儿,还想纳妾自己喜欢的女人为妾,那简直就是在作死。 比起贺铭,他常永林更有优势不是。 不提福源郡主,贺铭还淡定得很。一提到福源郡主,贺铭那脸色刷的就变了。他其实一直都在逃避少年时的胡作非为。 那时候京中这些勋贵少年少女时常会聚到一处玩耍,贺铭也是其中之一。年少的男子们正是处在显摆自己美丽的时候,自然是得了机会就可劲儿的证明不是。 当时还特别孩子气的他们,除了比试自己的才能之外,还要比较心仪自己的女孩。 贺铭那时候特别的傲气,自然是勾搭了不少年少无知的小闺女,其中福源郡主就是家世最强劲的一个。 想他当初为了取胜京中一众少年,没少当着福源郡主的面诅咒发誓,说今生非她不娶。 贺铭之所以会逃出京城,到边疆去投奔贺大将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福源郡主。 在京中众少年眼中,福源郡主绝对不是一般的恐怖。 当年那些家世不如福清王府,又青睐贺铭的小少女,在贺铭离京之前,就全都莫名其妙订了亲,一个比一个着急。 少年们暗中查了查,才发现一切都是福源郡主捣的鬼。 如今十年过去,贺铭没想到福源郡主还记得那事。他还以为福源郡主到了适婚年龄早就嫁了人呢。 结果人家不但未嫁,还一直在等他回京,这可不是一般的恐怖呀。 第一百七十二章 福源郡主 如愿看到贺铭受打击,常永林终于满足的低下了头,露出一抹邪气的笑来。 贺铭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突然也笑了,浑不在意的说:“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如今我贺家,已经不再是那个显赫世家。我们贺家已经没落,说不准就是下一个顾家。请问,这样的贺家,福源郡主会不会下嫁?” 这一点,常永林还真没考虑过。所有人的认知里边,贺家是坚决不会倒的。 且不说贺家自开朝以来就一直掌着西北几十万的兵权,就是在前朝时期,贺家也是兵将世家。 这样的家族,可不是卸了军权,削了官职就真的能剥夺他们势力的。贺家,在军中的威望绝对比皇家的还要大。 因此,不少敌国的人都不断的放出谣言重伤贺家,都说现在的新南不是叶氏的天下,新南的军队也不姓叶,而是姓贺。 然就是这样,历任帝王也没对贺家生了疑心,一直信任至今。 你说,谁会相信贺家会在这种毫无预兆的情况之下没落呢。就算皇帝夺了贺家的兵权,也不过是为了让贺家韬光养晦罢了。 “等你们真没落了再说。”常永林说完,就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跪着,不问世事。 事实上是因为他那跪在雪水里的双腿实在是刺痛难耐,没法集中精力跟贺铭扯皮。 贺铭也没有跟常永林纠缠的想法。常永林确实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必须得把福源郡主这个隐忧除去,免得到时候闹出事来。 也不知贺铭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总之顾家的送葬队伍回来之时,常永林已经看不到贺铭的踪影。 顾家的送葬队伍对常永林也是无动于衷,直接绕过他进了院。 院外,常永林的目光开始阴沉迷离,待得常家的人到来之时,常永林基本上已经支持不住了。 亲自来的常永林的亲娘,看着孤零零跪在基地里的儿子,那心肝脾肺肾都揪得生疼,火气更是噌噌噌的,对顾家的人那是充满了无限仇恨。 她直接命人将常永林强行带上马车,然后直接带去太医署。而她,则留在自己的马车之上,命人去找了粪便来。 “夫人,您想干什么?”管家惊恐的问道。 常孙氏(常永林的亲娘)扭曲着脸说:“自然要往那些个不知廉耻,还没有人性的东西身上泼。他们根本就是再往历任顾氏先祖脸上抹黑,那本夫人又何必给他们留面子。” 她也是真的气坏。常永林已经在顾氏祖宅外跪了整整两夜四天,今天就更过分了,直接让人跪在冰冷刺骨的雪水里,这不是想要常永林的命嘛。 作为母亲,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常孙氏实在无法忍受常永林遭受的一切,势必要还回去的。 管家一听不得了,赶紧阻止道:“夫人万万不可啊。这要是在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可这里是顾氏祖居呀,就连皇上进这里都要低头的,您这不是在害常家嘛。” 只是气头上的女人哪有理智可言。常孙氏一意孤行,说:“那我不往里边泼,我就泼在这周围还不成么?难道这里全是顾氏的天下啦?” 管家见劝不住,只得派人回去请求支援。他只希望他家大人来之前,常孙氏能放弃那个可怕的想法。 然常家到顾氏祖居的距离,明显没有顾宅到附近农庄的距离近。那些前去寻找粪水的人很快就回来,农庄上的人还很好心的用车子帮着把那一桶桶冒着不寻常香气的粪水给运了来。 管家紧张得抹汗水,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他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难捱。 刚巧这个时候,顾家的丧事已经完美的收尾,来参与丧事的人也该散去,留给顾家的人清净的守孝空间。 除了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几位老人,顾家别的人都出来送客。 顾家的侧门门槛被拿下,一溜儿马车从里边驶出来。顾家的人夹杂在来客之中从正门出来,将客人一一送上马车,看着他们远去。 这时候,不少人都闻到了那股子不容忽视的气味,只是还没往坏处想罢了。 大多数人都以为是下边的农庄在提前准备春耕。哪怕有人发现了停在不远处的常家的马车,也都没觉得不对劲。 毕竟常永林这些天跪在这里,都有常家的马车来接送。 直到客人走得差不多,只剩下贺家的人还在交代些什么的时候,常孙氏便命人开始行动。 常家的管家看着越来越恐怖的常孙氏,那心里可着急了。他真怕来不及阻止常孙氏,害得常家获罪,到时候他们这些下人只怕就没了出路。 常家这些年得罪的人,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那边,一直留心常家马车的贺铭似乎发觉不对劲,赶紧走到一行人前端,警觉的盯着急得团团转的常家管家。 常家的管家见状,只觉得见到了曙光,赶紧朝贺铭挥手,想让贺铭带着顾家的人退回门内,或是直接站到台阶上,那也比站在街道上安全呀。 贺铭虽不大看得懂常家的管家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这时候先行撤退是绝对没错的。 可是反应再敏捷的人,也防不住那些早有准备的人。 常孙氏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直接浇站在人群最边上的顾西一桶粪水。 那时的顾西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贺天天身上,也没留意来自身后的危险,结果就被兜头浇了一身。 离顾西近的顾家几个孩子,以及贺天天都被粪水波及,顾家的大门外,一时间惊叫连连。 贺铭一看不得了,赶紧叫上顾旭兄弟,把那些还要往顾家人身上浇粪水的人踹得远远的。 贺铭更是直接奔着那个泼了顾西的人而去,一脚把人踹倒在顾西身边。 顾西早冷静下来,强忍着恶心接手了那个人,想也没想就捧起地上的脏水灌那个被踹得没有还手之力的人。 常孙氏带的人还是有限的,没几下就被贺铭跟顾旭兄弟制服,看得常孙氏怒火更胜,不顾形象从车上下来,歇斯底里的指着顾家的人叫骂。 “干得不错!”福源郡主不知何时款款而来,“本郡主早想这么做,奈何寻不着机会。” 第一百七十三章 躲到什么时候 顾氏祖居跟福清王府就隔了个九皇爷府,福源郡主大概是在顾家送客人出门的时候就往这边来了。 常孙氏见到福源郡主,知道撑腰的到了,就更是有了底气,指挥送粪水的佃户们往顾家人身上泼粪水。 “赶紧泼,千万别漏了哪一个,到时候重重有赏,泼的越多,赏的越多。这家子不要脸的,身为奴才还总当自己是主子,不但跟人家郡主叫板,还出手伤人。这是郡主没事,要是郡主出了事,他们一家都得死。不知廉耻的,到处勾三搭四不安分的荡货。”常孙氏激动得直跳脚,那颈间的青筋清晰可见。 福源郡主觉得那样的一个贵妇有失体面,就有些嫌弃的站在远处没近前。只要是那些粪水的气味,还有那场面太不堪入目。 拉着粪水来的佃户们在见到第一桶粪水泼出去之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早把车子尽量往来路上赶,哪会回应常孙氏呀。 他们随是升斗小民,却也曾是顾氏一族的佃户,受顾氏恩惠多年,岂能让顾氏后人遭受此等羞辱。 佃农不配合,常孙氏带来的家丁也都遭了贺铭跟顾旭兄弟的毒手,这下常孙氏真是跟泼妇一样骂街啦。 顾家的人始终保持沉默,没人出来跟这种泼妇说理。毕竟这种人就是圣人的话也不能听的,就由着她去献丑得了。 顾西顶着一身的粪水,让席氏跟蓝氏赶紧带着几个害死和贺天天进去洗漱换衣裳,别被这呛人的气味,跟那能让人噩梦不断的脏污坏了心情。 蓝氏本来就一直存着气,那胸口闷得很,没得到舒缓,这下更是气得不轻。 席氏见状赶紧扶了蓝氏,招呼几个孩子跟进去。 有男人在,席氏相信这事能解决,遂头也不回的进去。顾西那她也不担心,反正她相信贺铭护得住顾西,顾旭兄弟也不会让顾西吃亏就是了。 另一边,听到动静出来看究竟的九皇爷府的人,得了九皇爷的指示后,就组织了人出来,跟着贺家的下人,一起清理被泼脏的街道。 那些拉着粪水的佃户,也被九皇子府的管家给轰了回去。 常孙氏显然真失去了理智,一边让常家的管家去把粪水弄回来,一边指着九皇爷府上的人责骂他们多管闲事。 福源郡主看着疯婆子一般的常孙氏,那表情就更是鄙夷,遂让自己身边的婆子过去制止常孙氏那疯狂的举动。 她之所以出来,可不是为了看人撒泼的。她的目标是贺铭,只想找贺铭谈话。 那边贺铭也看到了福源郡主,把她出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那心咯噔一下,直接沉入了谷底。 福清王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他手上可有太祖皇帝亲赐的三道免罪圣旨,只要不谋反作死,那就是草菅人命,或是屠城都能得到特赦。 福清王府的人在京城,一直都是一霸。就是皇帝也都得避让三分。 贺铭第一次后悔当年不听劝,愣是去招惹比自己大了两岁的福源郡主。 他觉得很有必要跟福源郡主把话说清楚。就算说不清楚,那也得避免福源郡主找顾家的麻烦不是。 瞧顾西现在,几乎都没什么人形了,他看得心疼,还特别的不是滋味。福源郡主绝不是个轻易被人挑唆之人。 那边,得了福源郡主身边婆子的警告,常孙氏竟然不知死活的跑过来,指着顾西骂道:“郡主,那就是个荡货,是个妖女,就算这幅模样了,也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那就不是个人,是女妖,郡主千万不能放过她呀。” 福源郡主犀利一瞪,成功的让处在狂暴之中的常孙氏闭了嘴,这才冷冷的说:“本郡主本以为总督夫人是个有涵养的贵夫人,原来也不过如此,真跟那乡野泼妇没什么两样。夫人回去吧,趁皇上没追究这事之前,赶紧让侍郎大人亲自进宫请罪去。顾家大宅其实容你们这些人随意践踏的?” 不得不说,福源郡主在正事上还是很有原则的。她虽看不惯顾西,不喜欢顾家的人,但她尊重顾氏一族,尤其是那位先祖。 福清王府的人就算有护身符在身,其实也还是很正派的,根本就没仗着自己有恃无恐而嚣张惹事。 不过福清王府自身的优势在那,府上的主子们有些傲娇蛮横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常孙氏被福源郡主那清冷的语气吓了一跳,这才恢复镇静,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都做了什么,当下是真的惊慌无比,赶紧福身跟福源郡主求情。 福源郡主冷冷的看着常孙氏,轻飘飘的说:“这样大的事,夫人求本郡主没用,本郡主管不着啊。若本郡主有权过问,早让人把那你们一行人扔粪池里去了。行啦,赶紧走吧,别碍了本郡主的眼。” 泼顾西一人粪水,还是在顾氏大宅外,福源郡主能接受。若跟常孙氏一样,部分场合、不分对象的撒泼,还敢在顾氏大宅这么神圣的地方造次的行为,福源郡主那是坚决不能容忍的。 常孙氏终于认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那边一直紧张不已的常家管家终于松了半口气,剩下的半口气,得等他家主子常侍郎长达人责罚后,才能真正放下。 他赶忙让丫鬟婆子们去把呆愣着的常孙氏拽上马车,亲自跪在福源郡主面前请了罪后,这才一溜小跑跟上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马车。 这边顾西看着常家的人就这么走了,那脸色还真是跟身上的粪水一样臭。 “就这么算啦?”顾西不满的问贺铭。 贺铭看着脏臭无比的顾西,不知为何有些想笑,遂移开双眼说:“没完,这事不是小事,常家有的罪受呢。” 顾西这才满意了些,再也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呜呜哇哇大叫着进院清洗去。 家中葬礼才结束,就闹出了这么一件事来,顾家的人心情前所未有的糟,连带还没走成的贺家老夫人等人,也跟着不爽快。 “贺铭你站住!”福源郡主叫住要跟进去的贺铭,“你还想躲本郡主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请求 贺铭闻声停脚,艰难的转身,无力的看着俏生生站在那边的福源郡主,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福源郡主却很大方的问道:“是上顾家去坐呢,还是找个地方喝杯茶谈谈呢?” 贺铭往院内看了一眼,果然朝福源郡主走去。顾家在这头上,哪有接待郡主的心思。 再且说了,他跟福源郡主之间的事,也不适合在顾氏祖宅商谈。 贺铭跟着福源郡主才走了没多久,宁祁就跌跌撞撞的出现在顾家门前,敲响了拉环。 门房看到形容枯槁的宁祁吓了一跳,也没敢让人在门外等着,先把人带进了门房,这才跑去报信。 得知宁祁在这时候上门,还一副病重的模样,作为看着宁祁长大的顾史父子都心生不忍,让顾沄去迎一迎。 宁祁会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状态上门,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宁祁才见到顾沄,就跪下求他帮忙。 “顾二叔,还请你看在我们两家往日的情分上,就帮小侄说句好话吧。”宁祁双眼凹陷得厉害,青黑色的圆圈几乎占了半张苍白的脸,那双唇也是淡淡的青紫色。 顾沄被宁祁这一举动闹得发懵,不明白宁祁这是在求什么,便将人扶起来问道:“出了什么事了么?” 宁祁站起来,喘了好一阵的气,这才无力的说:“请顾家祖父去劝一劝我祖父吧,别让他继续迷失下去。我祖父打算把陵儿送进福清王府,陵儿已经绝食三日,如今正闹着上吊呢。” 这种事宁祁为什么要来求顾家,顾沄表示很费解。 宁祁一看就知道自己解释得不清楚,又解释道:“是这样的,侄儿也不瞒着了,陵儿心仪常永林那家伙。可是那家伙不但跟别人订了亲,最近还避着陵儿。陵儿让人打听,都说常永林被西儿妹妹所迷。陵儿留闹,说是要找西儿妹妹算账,惹了我祖父生气,一怒之下就扬言要送她进福清王府给当继妻。” 宁祁还有一句话没说,宁惑之所以会选择福清王府,看上的是福清王手中那三道免罪圣令。 宁惑想让宁陵进福清王府的事,也不是现在才有的心思。 没进京之前,宁惑还想让宁陵进鲁王府,给叶夕潮当个侍妾。直到进了京,得知福清王府在京城里的影响跟威望之后,宁惑就改变了主意。 自始至终,宁惑多没想过要成全宁陵跟常永林。哪怕常永林还没定亲。 宁祁此行的目的其一,就是为了让顾西出面,去跟宁陵说明,对常永林没有任何想法,顺道劝一劝宁陵,让宁陵先冷静下来。 其二,就是让顾史出面去劝一劝宁惑,让宁惑打消送宁陵进福清王府的念头。 京城这趟浑水,宁祁觉得宁家还是少掺和的好。 顾沄这回总算是听明白了,同情之余又很是歉意。这都是人家的私事,顾家还真不好插手呀。 若是顾西真出面去找宁陵,那不就代表她真的跟常永林有所牵扯么。然事实上,顾西对常永林可谓是恨之入骨。 再就是,宁惑这些年致力于要整垮顾家,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政见上的不合,而是宁惑从私心里嫉妒顾家,仇恨顾家,认为顾家抢了宁家该有的光环。 就这样的关系,宁祁却还让顾史爷俩去劝宁陵跟宁惑,岂不是火上浇油嘛。 “抱歉,”顾沄遗憾的说,“贤侄的请求二叔知道了,但二叔也明确的告诉你,你这个请求顾西跟我爹都办不到。至于原因,相信贤侄心里清楚。” 宁祁聪明着呢。 宁祁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满眼绝望。他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而来,结果终究是他奢望过大。不对,是他过分了。 “顾二叔,能不能让我见见西儿妹妹,说不定妹妹有好的主意呢?”宁祁沮丧的问道。 他不顾家人反对,硬撑着病重的身子偷偷跑出来,一路上也没乘坐车马,其实就是为了见顾西一面而来。 他有件事必须当面向顾西求证。 顾沄这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只说:“贤侄先跟二叔进去再说,你西儿妹妹现在怕是不方便见客。” 被人浇了一身的粪水,还能笑嘻嘻的出来见客的人,那肯定不是常人。 宁祁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还以为顾西生病了或是怎么回事,遂紧张的问起顾西的情况来。 顾沄轻描淡写道:“没事,就是被人泼了一身污秽,现在正在清洗,不方便见客。” 宁祁一听真没事,这才放下心来,任顾沄搀扶着他往里走去。 这一路,他四周环顾,竟没见到贺铭,心有疑问却不敢问,待进了正院客厅,见到顾家的人,他才作不经意问了一嘴。 顾史也不瞒着,直言道:“被福源郡主叫走了,待会能回来。你若想找他,就多坐会儿。” 贺铭回来的事,宁祁也是从宁陵那儿听来的。得知贺铭竟跟着福源郡主走了,宁祁确实很意外的。 他并不知道贺铭跟福源郡主之间的那些事儿,所以就算意外,也没多大的反应。 宁祁坐下缓了好一阵,还喝了茶,这才将之前求顾沄的事再提了一遍。不过他这回并不直接求人去帮忙劝宁陵跟宁惑,而是跟顾家的人讨主意。 顾史摇头,语重心长道:“宁祁啊,你是老夫看着长大的,肯定知道老夫跟你几位叔叔的能耐不是。让我们动手还成,若让我们出主意,那还真是为难我们了呀。再且说了,我们顾家现在在热孝之中,也不好上别人家的门去说和事情呀。” 宁祁没想到顾家的人拒绝得这么爽快,那脸上就有些难堪。他以为顾家看在两家的交情上,怎么也得帮忙想想办法呀。 直到顾史说顾家正在热孝期,宁祁这才发现自己确实鲁莽冒失,赶紧给顾史父子三人道歉。 顾史父子都不在意,劝宁祁回去好好劝宁陵跟宁惑,千万别闹出事了才好。 顾超甚至提议宁祁直接去找福清王,表明自己的想法,以及宁陵的坚持。 听了顾超的提议,宁祁陷入沉思久久不言。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本郡主说到做到 宁祁到顾家之时,贺铭跟福源郡主也在前街的一家茶楼坐下。 福源郡主开门见山,直言道:“本郡主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请带着聘礼到王府提亲。” 她跨年就二十了,真不能再耗下去。 贺铭特别的心虚,却也硬气的说:“郡主别说笑,在下没有提亲的心思郡主心知肚明。” 福源郡主也不生气,反倒是很悠闲自在的品着茶,慢悠悠的说:“公子是这么没担当的人么?本郡主为公子蹉跎十年,公子就是这么对本郡主的?” 听到福源郡主喊自己公子,贺铭就知道她生气了,但仍不为所动,说:“在下当年跟不少女孩都说过同样的话,京中无人不晓,从未有人当真。” 言下之意就是,福源郡主自己要蹉跎青春,那可怪不得贺铭。 福源郡主闻言轻轻的放下茶杯,拎起帕子优雅的拭去茶渍,这才眼神犀利的问道:“是为了那丫头?” 贺铭很想不负责任的摇头否认,但他终究是个率直的人,便点头道:“现在是。在遇见顾西之前,在下也没想跟郡主定亲。” 福源郡主自然知晓贺铭从来也不想跟自己定亲成亲,要不然十二岁之时也不会在听了她放出的风声之后直接夜逃。 这也是福源郡主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是本郡主年岁太大,让公子敬而远之;还是本郡主不够美艳大方,入不得公子的眼?还请公子给个理由。”福源郡主敛着性子问道。 贺铭叹息,虽不愿伤了福源郡主,却不得不实话说到:“其实在遇到顾西之前,在下是有想过跟郡主定亲的。毕竟郡主的家世就摆在那。本来在下一开始也没将心思放在顾西身上,而是选了一个跟郡主一样的闺秀。郡主什么地方都好,是在下不好,配不上公子。” 福源郡主闻言眼一红,强忍酸意再问:“既然公子觉得本郡主样样优秀,为何还瞧不上本郡主。”语气是那样的无助与委屈。 贺铭不愿误导福源郡主,只得残忍道:“在下也不知为何会对样样及不上郡主的顾西动了心。总之在下反应过来之时,就再也不能失去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刻印在在下的脑海之中。在下没法想象没有了顾西,在下还能不能活下去。” 已经情深至此了么? 福源郡主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委屈的诉说:“本郡主自见你第一面开始,就一直把你印在脑海里,无时无刻不惦念。你可知,当年你给本郡主些的那些诗词,送的花物本郡主全都存得好好的。你当着众人宣誓非我不娶的那些话语,本郡主一直铭记于心,本个字都不敢忘。这些年,公子的一举一动,本郡主也都一件不落的关注。哪怕你在书院里一直向宁陵示好,本郡主也能理解包容。只要你最后娶我为妻就好。” 说着,福源郡主竟嘤嘤抽泣起来,看得贺铭愧疚不已,心生不忍。 “郡主这又是何苦呢,在下何德何能。郡主不妨放下过去,忘了在下,寻一个真正对郡主好的人嫁了。在下犯下的错,在下领罪,任凭郡主责罚,只求郡主不要去为难顾家的人。”贺铭这才点明了此次前来的主题。 不得不说,直男总是最伤人的。人家姑娘正在伤心头上,你就算不安慰,那也不能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呀。 人家郡主为什么伤心,还不是因为你对人家太绝情,还看不到人家的付出,更不接受人家对你的好。 如今可好了,你竟然在人家发泄的当口,让人家别去找跟你一起惹了人家伤心的人麻烦,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福源郡主果真气得连哭都变了味,干脆收起了泪水,跟贺铭唱起了反调:“你就这么紧张人家,深怕本郡主伤了她?那本郡主还真就不能放过那一家子人啦。尤其是那个顾西。” 贺铭一听紧张不已,竟没了之前的冷静,有些激动道:“郡主,那不是顾家的错,也不是顾西的错,错的是在下。郡主有气,只管冲在下来。” 福源郡主看着乱了方寸的贺铭,那心中堵得慌,干脆威胁道:“若真不想让本郡主找顾家麻烦,那就上福清王府提亲去。别怪本郡主没事先提醒,本郡主可不是个良善之辈,一向说到做到。想必你也见到那丫头脸上的伤了,都是拜本郡主所赐。” 贺铭一听更急了,不安的挣扎:“郡主,我们贺家现如今依然落寞,我爹军权被夺,说不定今后麻烦更多。就是这样,郡主还想要下嫁么?想让我爹死的人可不少。” 福源郡主听着这话反而自信满满的笑了,说:“正因如此,你们家才更需要结这门亲。我们福清王府的能耐,想必京城无人不晓。” 的确,贺铭曾就因福清王府的权势而考虑过这门亲事。若非他爹及时点醒了他,说不准当年他就回京城提亲,而非是去的麓水书院。 “郡主!”贺铭无力的叫到。 不及双十年华的福源郡主,是个神级大美人,高冷傲气、聪明睿智、行事果断凌厉,绝对是人妻的上佳人选。 加上其家世,这个京城想要娶福源郡主的人,那可真不少。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竟早就心许当年那个狂浪不羁的贺铭,这就让人很想不明白啦。 福源郡主自己也想不明白。当年贺铭才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她究竟是怎么看上的人家。 她只知道当年敢主动跟她搭讪,不惧她家世,也不因她的身份讨好或是保持客气的,只有贺铭一个小少年。 别的孩子,要么离得她远远的,生怕惹了她倒霉;要么就是对她各种讨好奉承,凡事她说了算,很是惹她厌烦;要么,就是背后使劲说她的坏话,当面又傲娇的与她客套的人。 自小就被各种带着面具的人围绕着长到十岁,福源郡主才遇到了贺铭这个把她跟别的姑娘同等对待的人,一不小心就存进了心里。 第一百七十六章 真相很残酷 时光一晃就是十年,当年那个唇红齿白,喜欢追着自己问东问西,时时给她惊喜的孩子,竟然长成了面前这个面如冠玉般的男子。 只是这个男子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她的身影,哪怕面对她时还说一如既往的直率真诚,然所作所为都在扎她的心。 “唉~”福源郡主好看的眉头轻蹙,脸上的细绒毛在晚霞的柔光之中是那么的好看。她微张檀口,失神道:“本郡主也不逼你,这事等贺大将军回来再说。” 贺铭听到这话,终于放了一半的心。父亲回到京城还得过一阵,那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劝说福源郡主。 其次就是他父亲肯定会站在他这一边,比他更不想结福清王府这门亲事。 “郡主,在下感谢郡主手下留情,在下欠郡主一个人情,愿效犬马之劳。”贺铭这是真心的感激。 福源郡主心里苦,闻言苦笑着问:“所谓犬马之劳,是否是本郡主让你做什么你都肯做?那就到福清王府提亲吧。若不能,那就不要轻易许诺。本郡主说过,本郡主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能答应你什么。” 闻言,贺铭那才落了一半的心呱嗒一下又悬到了嗓子眼。 “郡主别吓在下,在下诚心感到歉意,也承了郡主的情,还望郡主体谅。”贺铭一想到顾西那张脸,就特别的不是滋味。 福源郡主直愣愣的看着贺铭,感受他那豪不隐藏的紧张与恳切,内心焦灼不已。 她执着了十年,跟家中长辈闹了七八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而她的年岁也已经不能再往下拖,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放弃呢。 室内沉寂无比,窗外的下方的街道上车马萧萧,偶有行人路过,那都是袖着手苟着背一溜小跑。 傍晚时分,原本晒了一天的街道上,那些雪水再次冻结。人走几步打滑一下,如是摔了只得忍痛爬起再跑。 福源郡主从氤氲袅袅的窗内往下望,总觉得自己的内心跟清冷萧肃的街道一样凄凉。 她好看的眉毛拧起,秀丽的容颜上爬满了哀愁。 她盈了泪水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贺铭,第一次对那个偷走了贺铭的心的顾西心生憎恨。 若说之前,她不过是单纯的想让顾西知难而退,也能强迫自己接受贺铭别的女人,只要她能坐正妻之位就好。 那么现在,她是一点也不能容顾西的。她第一次坚定了要独占贺铭的心思,并且坚决要出去顾西这样的隐患。 “贺铭,你擎等着后悔吧。”福源郡主恢复惯有的高冷自信,“本郡主等着你亲自来求本郡主定亲成亲。” 说完,福源郡主便起身离去,留下不知所措的贺铭一人独坐,直至深夜。 贺铭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能不惧生死独闯敌军驻地,也能于刀山火海之中寻求生路,还能轻松应付各种偷袭跟围攻,甚至对官场的倾轧毫不在意。 唯有男女之事,他是真的一点对策也没有。 他第一次深刻一会到,为何历史上不少的枭雄都死于美人谋。 女人心海底针,这个真是软的不吃,硬的不管用呢。 就说这边顾西上下清洗了好几遍,甚至不惜往水里加了浓郁刺鼻的香料,她依然觉得自己身上都是那股子粪水味。 即便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引起的,顾西仍然不自在。她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甚至直接用刚打上来的井水淋洗,依然难受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席氏匆匆找来,说是宁祁等了她许久。 顾西这才哆嗦着穿上衣裳,僵着身子跟着席氏去了客厅。 见到顾西那一刻,宁祁吓了一跳。即便好几天过去,顾西那脸上的青紫痕迹也没消退多少,加上她用冰水洗浴造成的苍白,整个人看着真的跟长了尸斑的死人一般。 顾西没意识到自己带来的震撼,一边甩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颤抖着声问道:“宁公子找我什么事?” 顾西往屋内的火墙上一坐,用贺家三婶让人送来的大斗篷把身子一裹,缩成一团等宁祁回话。 宁祁也算是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很是担忧的问道:“顾西妹妹这是怎么啦?看了大夫没?” 顾西不耐烦的抖肩,说:“我好得很,就是被人泼了粪,总觉得洗不干净罢了。快说,你找我什么事?” 宁祁呆呆的看着这样的顾西,那温润的神情终于撕裂,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那是怎么都问不出口。 最后,他也只能叹息着道:“妹妹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别再受伤生病。” 说完,宁祁便耷拉着肩膀走了。 顾西莫名其妙,问帮她擦头发的席氏:“娘,你说宁祁有事找我的,他怎么就走了呢?” 席氏无奈的摇头,狠狠的用帕子搓了搓顾西的脑袋,怪道:“你也不瞧瞧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人就是真有事求你,那还能求得出口?人家宁祁还是有良心的。” 顾西嘟嘟嘴,呢喃道:“这还怪我咯?就算人家真开口求了,我也不能答应。” 顾家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帮得上那些贵胄子弟的忙呀。 席氏叹气,眼看天色将黑,就让人赶紧给守在灵堂那边的顾史等人送斋饭去。 天擦黑,福源郡主失魂落魄的回到福清王府,便一头扎进自己房中不出来。 福清王叫来跟随福源郡主的婆子细问了一遍,这才沉着脸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里边,应承焕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案几后的大椅子上,一点形象都没有。见到福清王,应承焕这才跳了起来。 “老王爷,事情怎么样啦?”应承焕问得急切。 福清王走到待客的太师椅上坐下,这才不情不愿的问道:“少将军这么急着找本王,就是为了这么点小事?” 应承焕又坐了回去,要笑不笑的说:“老王爷先回答在下的问题。” 福清王斜了应承焕一眼,反而问道:“你姑姑可好?” “好,好得很!”应承焕嘲讽的笑道,“除了想念她的闺女,别的都好得很。” 第一百七十七章 福清王的提议 两人的对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也引人遐思。 福清王为什么要过问应承焕的姑姑,应承焕为何又要提起自己姑姑的闺女? 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应承焕的话,让福清王那一丝不苟的脸上生出了不耐,他低头敛去某种的歉疚,沉声道:“你姑姑过得好就成。你回去告诉你姑姑,就说本王没有亏待她女儿,一直好生抚养着,让她放心。” “没亏待?”应承焕戏谑的笑,“既不亏待,为何让我表姐至今未嫁?” 福清王有片刻语结,隐忍怒意道:“那是你表姐自己不愿嫁,还以死相逼。”为了这么个爱作的闺女,他也算是操碎了心。 应承焕并不领情,反而追问道:“王爷自然知道我表姐为了不愿随意嫁人,那为何不成全了她,非得把她拖到现在?说白了,王爷就是不将我表姐放在心上真心疼护。” “一派胡言!”福清王气得拍桌子,“少将军究竟有什么事,赶紧说。本王还有别的事忙,若少将军没别的事,那就请慢走。” 应承焕这才好整以暇的坐正,正色道:“我要回泰越,还要把顾家的人全带走。” 福清王冷笑:“那就好走不送。” “我需要王爷帮忙。”应承焕沿路恳切,“就当是王爷还我们应家的债了。” 福清王一听那没长长的胡子就抖动了一下,不满的嚷道:“本王不欠你们应家的,少将军慎言。” 应承焕闻言哼哼两声,双手交握撑着下巴,语带双关道:“王爷说话得凭良心,我表姐看着呢。” 福清王有些躁动,挪了挪屁股说:“你想让本王做什么?” 才过不惑之年的福清王,是个魅力十足的硬汉,硬朗的面部线条应承焕的奶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更可靠。 他沉着脸的时候,那威严就是应承焕都没法承受的。 应承焕也不再冷嘲热讽,认真道:“我没办法带顾家的人出城,也没有通关的文书,这些都需要王爷出手相帮?王爷,顾家的人跟我走,不但对新南有好处,就是对表姐,那也是极好的。” 福清王这才深思起应承焕的话来。应承焕说的不无道理,顾家离了新南对朝廷,对他闺女都不是坏事。 顾家还留在新南,只会让政局变得复杂。若是把顾家的人全送走,那么朝廷的纷争就明了得多,解决起来也容易。 若是顾家的人真走了,说不准他闺女就能得偿所愿呢。 不得不说,应承焕的的条件确实很诱人,福清王心动不已。 只是他不能就这样答应应承焕,许多事表面上看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大有难度。 他得找人商量商量,最重要的是得先探探皇帝的想法。 “你先回去,等本王想清楚了再派人传你。”福清王赶客,“本王希望你别总是私自进出王府,免得被人撞见不好。” 他本就因手中有那三道免罪圣旨备受关注,若是被人抓到他跟敌国少将军有所联系,那他就是有再多的免罪圣旨也得玩完。 应承焕见自己的请求福清王听了进去,也在认真思考,这才满意的离去。 此时夜已深,福源郡主的院中却响起了哀切的哭声,让站在院外的福清王忍不住攥起啦拳头,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背着手悄无声息的走了。 次日,福清王身着一身平凡的布衣,只带了两个随身的护卫,悄悄的从后山绕道,去了顾氏大宅。 顾史父子得知福清王到来,都有些意外,赶紧从灵堂出去,到正院书房见福清王。 看到精神面貌大不相同的顾史父子四人,以及顾家另外两房的男丁,福清王突然觉得唇舌有些涩结,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他先是客套的跟顾家的男人们聊了几句,问了顾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云云,奠定好了良好的谈话氛围,这才直切正题。 “你们可曾想过要去泰越?”福清王状似无意问道。 顾家的男人们面面相觑,终于明白福清王微服造访的原因。 说实话,顾史他们确实生了离开新南的心思,但他们也不想去泰越。 可是福清王这么问,究竟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这一点,才是顾家的人想要先弄清楚的问题。 “王爷这话何意?”顾四老爷,也就是顾史的堂弟问道。 福清王看着警惕的顾家男人们一眼,这才叹息道:“本王也不瞒着你们,本王希望你们离开新南,不过不希望你们去投靠泰越。” 顾家的男人们再次面面相觑,都觉得这话有些诱人。能离开新南,又无需受控于泰越,那简直就是顾家的人最理想的人生嘛。 只是这天下哪能遇到这种天上掉的馅饼呢。 “王爷别说笑,”顾家大老爷,也就是顾史的大堂兄笑道,“我们顾家就算是受尽了折磨,也不想被人坑埋。哪怕要离了新南,那也得光明正大的离去。” 福清王一听就知道顾家的人会错了意,便解释道:“本王没有恶意,只是想要帮你们离开罢了。本王觉没有害你们的想法。” 顾家的人还是不相信。顾超拧着眉问道:“王爷是何用心?” 福清王看着脸色黝黑,却沉稳干练的顾超,那是相当欣赏的。想他当年,还曾想着让福源郡主嫁给顾超呢。 面对这个曾经最欣赏的佳婿人选,福清王也不隐瞒,直言道:“你们一家子离了新南,新南的危机才能得到有些的解除。然你们一家子去了泰越也是不幸的,本王也有良心,所以打算送你们去别的地方。” 顾家的男人这才略作思考,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 可是他们还不能轻易的作出决定,希望福清王能给他们思考的空间。 “本王不逼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想清楚,就让人给本王传个口信。不过你们最好能在贺大将军回到京城前作出决定。”福清王交代完,便走了。 福清王跟来时一样,仍是绕到后山回府。 等顾西知道了这么件事的时候,顾家的老太太已经病危,顾家的人再次被绊住了脚步。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可预期的未来 顾家的老太太,是在顾老爷子下葬的第三天,也就是老爷子的头七次日病情开始恶化的。 老太太病重的前一天,正是福清王造访顾氏大宅之时。 这天晚上,顾西替代席氏守在老太太窗前,睡在脚踏板之上,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听到了老太太发出嚯嚯的声响,便爬起来查看。 当时,顾家老太太那恢复得差不多的歪斜的口眼不断的抽动,嘴角不断的流下了唾液。 本来不怎么睁眼的老太太,此时是双眼圆睁,那僵硬的手脚不停的挣扎。 顾西被吓得惊叫一声,连连朝外边喊人。她是真的被老太太吓坏了,根本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最先进来的,是可就歇在隔壁屋子的席氏。 她一看到老太太的模样,也吓得不轻。好在她这一阵都在照顾老太太,那心情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一边用温在炉子上的水给老太太擦脸,一边让顾西去找大夫。 顾西难受的抹着泪,转身跑出屋子,到了前边的灵堂找顾史等人,并没第一时间去找那位老大夫亲自派来高徒。 顾旭等人睡在灵堂的草席之上,听到动静朦胧醒来,得知顾家老太太病发后,都问顾西找大夫了没? 顾西这才缓过神,不断的嘀喃着:“找、找大夫,我这就去找大夫。” 顾史看顾西这么慌乱,便知她受了惊吓,干脆披上大衣,站起来,抢先去找大夫。 顾西心疼闺女,一边拉着她往后院跑去,一边劝道:“没事的,不怪你。你祖母本来身子骨就不好,大夫不也说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么,这都是正常的。” 顾西早就神魂出了巧,哪能将父亲的话听进去,她任由父亲拖着自己,那心早就碎了一地。 待得大夫确诊老夫人熬不过三天,顾西才缓和了一些,,却更伤心了。才失去曾祖父,一家人都还沉浸在悲伤之中,谁知老太太却在这时候熬不住,无疑就是雪上添霜呀。 老太太的屋外,站满了顾家的人。除了三个老人家实在不宜在这个大寒夜淋霜外,顾家的大大小小都齐了,包括身子骨仍不怎么结实的唐氏。 得知老太太随时会走,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为一家子这多磨多难的遭遇叹息不止。 “这贼老天,怎么尽没完没了的折腾我们呀。这样一来,我们就是想走也不成呀。”顾家三房的大儿子气道。 顾沄在旁边轻轻的说:“廷叔请放心。我祖父母也不是有意绊脚,不过是倒霉碰上了这么个时候,走得不安详罢了。放心,守孝有我们这一家就够了,你们若真想走,那尽管走便是,我们只会替你们高兴。” 说实话,若是为了自己一家,就把所有的族人困住,顾史父子几人也是不愿意的。 再怎么说,大家都是亲人,顾史父子入睡前就商量好了,若是大伙再遇上点什么事,就让二房跟三房的人先走。 二房三房的人一听,就有些不好意思。两家的人虽觉得惋惜,却都表示要跟大房共进退。 顾史父子看着自己母亲的房间方向,叹息道:“你们的心思我们一家子都懂,更不会责怪你们,也不会阻拦你们的前程。放心吧,你们先走已是最好的决定。本来还担心没有适合的机会,刚好我娘就给了这么个大好的时机。等办丧事的时候,你们都走吧。就算是天各一方,我们也还是一家人不是么。” 血缘亲情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断的。 顾西这才跟顾家所有的女人一样,知道了这么件事。说实话,顾西很赞同顾史的决定,认为一个家族的人都不该耗在这个地方受人欺压。 哪怕他们一家子现在有皇帝撑腰,然该欺辱他们的人还是不会留情。 只是这个时候真不是商量这种事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人多口杂呢。 顾西提醒道:“爷爷,这种事我们说了不算,我们自己也走不了。还有,这么多人挤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大伙先散了吧,该休息的先去休息。” 站在这么冷的地方晒霜水,大人或许还受得住,那些孩子可就不成了,说不定能冻出毛病来。 大伙散去,顾西跟别的顾家女人一样,好奇的拉了自家爹到一边的屋子里秘密谈话。 “爹,我爷爷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顾西根本就不知道福清王来过,更不知晓福清王的提议。 顾旭见顾西已经恢复平静,便详细的跟她说起了福清王的提议来。 “本来,我们跟你爷爷是想好了,若是一家子不能全走,就让你们几个孩子跟着你大爷爷他们一起先走,我们几个老的先留下。”顾旭说。 所谓的几个老的,不过是每家人都留下几个能当事的男人跟女人,好引人耳目。 只要每家都有血脉传承,这便够了。 顾西一听就知道顾旭他们是采取的牺牲战略,并且也是目前对顾家最有利的策略,顾西完全赞同。 她说:“我原就想着,若是真让大爷爷五爷爷他们两家全走光,那有些冒险。若是两家都留下一些大人,在曾祖母的葬礼上活动,倒是能掩人耳目。” 顾旭点头,拍了拍顾西的肩膀,感慨道:“我闺女真的长大了,都能替爹出主意了。成吧,爹先跟你祖父他们商量商量去。” 顾西憨憨的挠头,心道她前世的年岁跟顾旭也不差几岁,被这样年轻的父亲赞赏,她怪不好意思的。 顾家人的计划绝对是完美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对未来也是充满了希望的。 只是未来一向都充满了不可预期的意外。 顾家老太太连当晚都没能熬过去,天微亮的时候就断了气,只遗留给顾家的人几声叹息。 顾家的人本想着趁来客之时就给福清王递口信,结果事情还是出了岔子。 福清王那边一时半会不能跟顾家的人接洽,而顾家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也不知是谁举报顾家藏了应承焕,并从顾氏老宅的那个人工湖边上的小木楼里把人逮了个正着。 第一百七十九章 彻底沦落 与应承焕一同被捕的,还有京城一个守备。据说两人当时正在对着京城的布防图指指点点,似乎正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 事发之时,顾家的人正在为顾老太太咽气伤心,所有的后事准备都还没缓过神准备。 原先商量好给福清王府递口信的事也被耽搁了下来。 不仅是往福清王府递口信的事耽误了,就是往各家报丧的事也没及时去做,以至于顾家的人再次锒铛入狱之时,都还没外人知晓顾家老太太已经去世。 由于顾家人的坚持,顾家老太太分别跟顾老爷子的排位也都被带进了大理寺的大牢。 没错,这回确实是大理寺。 身为大理寺卿的易振宏得到消息后还恍惚了很久,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反应过来之后,直接进宫见了皇帝,想要讨个主意。 可以想见的,顾家的人不可能窝藏应承焕,应承焕之所以会出现在顾氏祖居,那绝对是个意外,是应承焕自己的想法,与顾家的人无关。 至于闯去顾氏祖居拿人的禁军统领,一定是故意选的这么一个时机,为的就是让顾家的人跌入地狱无法翻身。 举报顾家窝藏应承焕的人,大概也没想到顾家的老太太会在那个时候逝世。 死者为大,他若是知道顾家又碰上了丧事,一定会让顾家先把丧事办完,才让人捉拿应承焕,从而嫁祸给顾家。 得知顾家在短短几日之内,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老人,皇帝非常的哀伤。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不齿,当下让大理寺的人将顾家的人送回去。 “就说这是真的命令,等顾家的丧事办完,再来审理这个案子。那些人若是不满,只管让他们来找朕。”皇帝思忖良久,终是做了这么个决定。 然就是这样,皇帝还觉得对不住顾家,干脆起身跟着易振宏出宫,亲自到大理寺监牢里跟顾家的人请罪,并张扬高调的把人送回了顾氏祖居。 也不知是大理寺的大牢过于晦气,还是这一次的事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顾家二房三房的那三个老人,以及两个年幼的孩子也都相继生病。 直到皇帝出现在顾家的人面前之时,顾家都沉浸在对权势的无限怨愤之中。 皇帝龙袍不解,身后跟了好些想要劝阻他的臣子,就这么谦恭的给顾家的人作揖,甚至痛悔不已的跪在了顾家老太太的尸身以及老爷子的排位前许下重诺,定会为顾家查清所有的事由,还顾家自由。 对皇帝的所作所为,顾家的人无不感动荣幸,纷纷生出了巨大的希望,也不急着走了。 唯有顾西,觉得皇帝现在这么高调,也是被逼无奈,许是没了更好的办法,所以才出此下策。 对顾西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皇帝若是真能还顾家自由,那就绝不会做出这种相当于逼迫朝臣的幼稚之事来。 顾家的人再次回到顾氏祖宅,贺铭也才得了消息匆匆赶来。 与贺铭同行的,还有温骏跟郑霆。 顾西敏感的发现,温骏对郑霆的态度不同以往,两人似乎有了矛盾。 贺铭那是自责得很,即为这些事发生之时都没在顾家人身边而愧疚,也为自己没能预先设防而气恼。 之前应承焕就打算劫牢,就算最后负伤逃脱,也不可能出得了京城。他只要多上点心,一直派人搜查,那肯定能查到线索,也能及时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跪在顾家长辈跟前,毁痛道:“都怪我不好,若我没为那些可有可无的事分心,若我没急着出城迎我爹,这些事就不会发生,顾家曾祖母也不会被人这般对待,全是我的错。” 贺铭是真的在认错,不仅是跟顾家的人领罪,也是在跟自己曾祖母讨罚。 贺家的老夫人得知自己堂妹离世,还没从伤心震惊中回神,又得知顾家的人再次入狱,当时差点没背过气去。 若非为了贺家,为了贺铭父子,贺老夫人还真想就那么去了。 可她不能那样走,免得顾家在最需要人救援之时没有了指望,本只是韬光养晦的贺铭父子也没了翻身的余地。 就这样,贺老夫人硬生生的挺了过来,还撸起袖子,打算带上贺家三代忠烈的排位进宫找皇帝。 所幸皇帝总算还有点良知,直接将顾家的人放了回来。 即便没有让顾家从案件中脱身,倒也给了顾家跟别的,想要伸把手帮顾家的人家一个反应的筹谋的空间。 由于应承焕是从顾氏祖宅被捕的,这一次的葬礼,能前来吊唁的人就少了。 除了与顾家有亲戚关系的几家,跟温大学士府等几家相交甚好的人家前来外,别的人全都在避嫌。 然郑霆却是每天都来报道的,抢着跟温骏一起帮顾家主持各项事宜。 贺铭也守在灵堂里,把自己当成顾家的一份子。就算这样,他还是没放弃为顾家找证据。 九皇子府的人,也没避嫌,世子亲自来吊唁之后,如郡主也跟贺天天一起,每天都过来陪顾西说会子话,这让顾西很是感动。 福清王府难得的,也送了许多丧仪来,甚至比之前派了更多的人前来帮忙,瞧着有些非同寻常。 顾家的人虽觉得不对经,却没什么精力去深究。 叶夕潮倒也来了,还带来了书院的音律先生陆无期。陆无期也不客气,直接就在顾家住下。 待得丧礼结束,老太太安葬了之后,所有的人这才有了功夫坐下来商量事情。 顾西看着面色沉郁的亲人们,不知为何有些悲伤,竟抹起泪来。 贺铭很沮丧,呆呆的坐在草席上,对顾家长辈道歉。 “我真是没用,都这些天过去了,竟什么都查不到。那些人的手脚太干净,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净,实在无从下手啊。”贺铭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至极。 跟贺铭一样颓然的还有郑霆。他这些天竟是半句话也没说,那张脸严肃得可怕,就是那个一直不搭理郑霆的温骏也为郑霆担忧。 一般郑霆出现这样的情况,那接下来就绝对会闯祸。 以前郑霆闯祸,那是因为远离京城,所针对的人也没多大的影响力,甚至没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可是现在不同,这里可是京城,是天子脚下。郑霆若是敢在这里犯事,那结果还真不可想象呀。 贺大将军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的京城。得知顾家所遇到的事情后,他是趁夜赶路回来的。 他进宫跟皇帝关起门呆了大半天,再出来贺家的牌匾就被摘下,顾家也彻底沦落,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奴才。 这一次,顾家人的主子,是福清王府。顾西,更是被福源郡主要到了院中。 第一百八十章 郑霆望着温骏的背影失笑,末了叹息望天,满眼的迷茫。 且说隔壁院子,顾西虽说是去捣乱,但她还真没找到什么好借口才不显得突兀。 刚巧她跟陆陶然走到那院门前时,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被一群婆子丫鬟簇拥而来,在门口处下了轿子。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陆陶然亦是。 顾西计从心来,上前一巴掌掴到陆陶然背上,掐着腰骂他没良心、不知廉耻,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在世陈世美。 陆陶然被打了一个趔趄,紧接着又被顾西骂得抬不起头来,骨子里的王霸之气按不住,直接跟顾西杠上。 顾西竟敢让他在美人面前出糗,那不是坏他了他堂堂六皇子的英明嘛。 他梗着脖子问顾西:“这位姑娘,咱们好像不认识吧?你凭什么骂在下不知廉耻?陈世美又是何人?” 顾西不过是随口胡诌,自然不会去考虑那陈世美究竟是不是这个时空应该存在的人。但她骂陆陶然不知廉耻是有根据的。 陆陶然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美人,差点闹了水(口水)灾嘛。就这么个人,肯定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处处留情不说,还特别的薄情寡义。 闹大一件事,可不是顾西他们单方面演戏就能成的。这不,顾西就很自觉的将就要进门的美人拉下了水。 她也不直接去拉美人,只是大声的嚷道:“你还有脸说你不该骂?你说你刚刚是不是盯着人家姑娘不放啦。快擦擦你那口水吧,这条街就快被淹了。当初你就是这样盯着我表姐来着。” 事情说来就是好大一盆狗血。 故事的开端是这样的: 陆陶然那个色痞某天路遇顾西的表姐董美人,被董美人色相迷倒,从此茶饭不思,下定了决心要据为己有。 故事的过程是这样的: 陆陶然得知董美人已然订了亲,马上就要成亲,便使坏让董美人未婚夫婿一家子受难,致使董美人成了望门寡妇。之后,陆陶然更是各种花言巧语、挖空心思骗取董美人芳心,将生米煮成熟饭,达到了占有董美人的目的。 事情的结果是: 占有了董美人的陆陶然已然有了妻妾,家中美婢更是多不胜数。董美人先失身于人,也只能认命给陆陶然当了个不受待见的侍妾。结果,董美人自然是倍遭冷落,死于残酷的妻妾相争。 就算家中美人云集,陆陶然依然不改风流本色,无时无刻不在施展猎艳本能。 “我表姐心伤成疾,苦苦为你孕育子女,不过是想见你一面,你不见就算了,还让人打她板子,你那恶毒娘亲罚她隆冬腊月跪在雪水浸泡的泥地里时,你却在跟你刚刚买回家的两个美婢厮混。就你这样的,是不是特别的没良心?想你不折手段强占我表姐的时候,你……”顾西说不下去了,直接动起手来。 当然,顾西绝不不会单枪匹马动手,她把那被迫停下瞧热闹的美人身边的人全拉上。 被迫帮忙的婆子丫鬟惊叫连连,惊动了院中的家丁,事情就这么闹大。 陆陶然面色阴沉的站在下属们身后,一瞬不瞬的看着时不时冲他挤眼的顾西,背在身后的手有些痒痒。 他怀疑顾西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更是连坊间关于他的传闻也都听了个遍,这才编出那么个故事来。 这与他们之前所商讨的完全不同。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顾西是个碰瓷的,在这个院门前跟人纠缠不清,并趁机混进院内。 谁知 顾西很有胆识嘛。陆陶然,不,是六皇子叶夕潮恶狠狠的想。 之前说顾西没脑子的话,他觉得很有必要收回。 顾西不是没脑子,不过是没把脑子用在正途上罢了。 院门洞开,原本被迫站在门外的美人趁机回避,进了门就想走。 顾西可不能让这场戏惨淡收场,遂咋咋呼呼的跟了进去,期间将前来阻拦的几个家丁全推出了门外。 那些家丁寻常得很,看着不像是练家子。 看来这个院子里的人防备工作做得挺好。顾西赞赏过后,就开始有目的的观察起院中的情况来。 那位美人进了院,找了个外边人瞧不见的地方站着,就冷眼看顾西蹦跶,唇角上扬的弧度不是那么友好。 顾西故作不知,依然跟个二愣子似的站在美人跟前,告诫她一定要小心陆陶然,让她能躲多远走多远。 “那个混账的势力可不一般,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占有姑娘,姑娘势必提防才是,免得步了我表姐的后尘。”顾西这大嗓门,足以让外边那些看热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谁知美人竟柔柔一笑,用软萌甜美的嗓音问顾西:“丫头啊,你就不能长点记性?不过几年没见,真连表姐我都给忘啦?所以说啊,祖母才会放心不下,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啊。话说,表姐我何时遭人算计啦?外边那人……” 美人笑得别有深意。 顾西心思全部在美人身上,只管敷衍道:“对啊,不正是我表姐嘛,被人算计了,含恨而终,我们全家都……等等,表姐?” 顾西惊叫。 计划赶不上变化,顾西一下没了声,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美人,差点没夹着尾巴逃跑。 顾西的表姐在她记忆里就是个噩梦,都是当年在外祖家经历过的悲惨事例,一件好事都没有。 尤其是这个表姐为了让顾西学游泳,将才六岁不到的顾西丢进湖里的记忆。那时备受惊吓的顾西孤立无援,还被表姐威胁不好好学就把她种在湖里当花赏。 那一次,顾西非但没能学会游泳,还病了好些天。 再后来,为了让不愿练武的顾西加强体力,那个表姐还放狗追得顾西满山跑。 顾西记忆中所有的表姐形象——恶魔! 至于眼前这个…… “这位美人,乱认亲戚可不是什么好事呀。你可得想清楚啦,你真是我表姐?”顾西心噗噗直跳。 美人叹息一声,作西子捧心状,神情哀伤的说:“顾西表妹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待见表姐,难怪会编出那样的谎话来。表姐自认待妹妹不薄,妹妹怎么能……” 美人就这么哭了,梨花带雨的,特别养眼。 第一百八十一章 贺大将军那张硬朗坚毅的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望着皇城的方向计量了许久,才细问起缘由来。 “当初皇上宣了西儿进宫,也不知两人达成了什么共识,再出来西儿就跟儿子借了人,一直在四处奔走,直到前日才回来。当时顾家的人都已经被福清王府的人看住,那些人只得来找儿子,儿子这才知道了那些事。”贺铭明显也是震惊的。 他没料到他们一直想找的人,其实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那些人能自由进出京城,还能布下这么大的迷阵,原来借助的是那个人的帮忙,还有那么几条便捷隐秘的通道。 这要是顾西没怀疑,让人去查,他们不知还得被蒙在鼓里多久,甚至哪天别人兵临城下,出其不意的控制整个京都,他们还以为那是天降奇兵呢。 贺大将军看着儿子那懊丧的脸,斥道:“你这副样子好难看。顾氏在京城盘踞三百余年,甚至被尊为天人,他们能为自己留下这么些后路,也不是不能理解。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当时的宁氏是信任顾氏,还委以重任,却不代表帝王家就能容许顾家在民间的声望高过皇室。却不想,那些准备到了最后,竟为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所用。” 贺铭摇头,说:“儿子并非因这事难过,只是为顾家的人感到不值罢了。顾氏留下这么多的准备,只为能让顾氏的族人不受迫害,结果这些准备却成了迫害他们族人的利器。” “那也不是你的错,顾家两老的死也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要怪,就怪那些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贺大将军教子,“既然顾西能查到那些线索,相信她有自己的寻找方式,你不放去问问她是怎么发现的。” 贺铭也很担心顾西。若非为了跟父亲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商量接下来的行动,他只怕早就跑去福清王府找顾西了。 “父亲,儿子认为西儿手中还有皇上的人,那些人查到的线索更为重要。只是那些人只听令于皇上,不知父亲可否进宫打探一二?儿子怀疑皇上把顾家的人送进福清王府是有原因的。”贺铭请求道。 他们之前只以为那些人不过是想分化皇帝的势力,不愿皇帝专权,才总是给皇帝使绊子。 时至今日,他们父子清晰的感受到,那些人不仅要架空皇帝的权势,更想换个听话的傀儡皇帝当当。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从重布防,更得将那些隐患消灭于无形,让那些怀了别样心思的人趁早歇了心思,若是能清理掉那些人的羽翼就更好了。 历朝历代,对帝王有威胁的人一直都存在,也因有那些人,皇帝才会更加勤政,对朝政更加上心。 更因那样,一旦出现朝代更替,接替朝廷的人也能直接上手。因为他们在一边慈济良久,对朝廷地方运作早就了如指掌。 贺铭父子不是不相信新上任的皇帝的能力,也不怀疑那些人就算架空了皇帝的权势,也能将新南治理得繁盛强大。 他们只是不愿看到任何的厮杀,哪怕都是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他们也不愿看到任何因私心而引起的拼杀。 朝廷大换血,那是真的换血。一旦有人上位,铲除异己就免不得流血,一旦流血事件开始那就绝对停不下来。 京中世家大族之间的联系错综复杂,势力的渗入更是跟大网一般,想要清楚一方势力,那要杀的人实在不少,不易于打一场真刀实枪的大仗。 贺大将军已经在战场上拼杀了几十年,就算对那些场面见怪不怪,却也没法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人枉死。 那些犯事之人的家眷及族人,就跟边关的百姓一样无辜呀。 “你明日一早就去找顾西,问问她究竟有什么新的线索,再问问她是怎么发现的蛛丝马迹,咱们再顺着那思路彻查,务必将那些隐患都拔出。”贺大将军交代道。 他等贺铭回来后,就进宫见一见皇帝,跟他讨些主意。他现在处境敏感,最好是什么都不做,全交给皇帝一人去运作才是明确之举。 贺铭应下,双目无神的看着草庐外那两座孤寂的坟茔,那心中的怒火跟担忧怎么也没法消除,恨不得现在就奔去福清王府,亲眼确认顾西的安危才好。 只是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他决不能在这时候找上门,免得引起他人怀疑。 贺铭父子在寒风透骨的草庐守了一天一夜,贺铭便先回城,直奔福清王府而去。 那些远远打探的人将贺铭背影匆匆,神色紧张,神情严峻,便以为他是担心顾西,记挂顾家的人。 正如那些人猜测的,贺铭一敲开福清王府的门就直接问顾家人的情况,尤其是顾西。 门房表示自己不知情,但愿意帮贺铭打听打听。 “给你们郡主传个话,就说贺某有事相求。”贺铭咬咬牙,决定亲自去见福源郡主。 福源郡主得知贺铭来了,那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落下。她就怕贺铭不来,那样她的计划就得落空。 这么好的机会,福源郡主可不愿错过。 “把人带去后山,让他先看顾姑娘做事,本郡主随后就到。”福源郡主自信满满的笑着交代。 贺铭被人带往后山,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问,只管跟着走。待从福清王府后院出去,他就惊呆了。 原本地上那些被霜雪覆盖着的腐叶竟都没了,露出了黑褐色的土地跟岩石。并且这些地方被清理出来的时辰还多久,他甚至能闻到土地散发出来的新鲜的泥腥味。 就在这时,贺铭看到了前边不远处,正弯着背铲扫腐叶的熟悉身影。看那身影的动作以及速度,不难看出那人已经在这劳作了许久。 贺铭感到一阵心痛,双眼即刻染红,疾步上前将顾西扯起来。 “西儿妹妹,是谁让你来干这些事的?”贺铭关切的问道,但语气里的狠厉却连带路之人听了都禁不住打颤。 顾西被人突然拉住,本就累昏了头的她顿时眼冒金星,差点没栽倒在地,所幸贺铭及时扶住了她。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看顾西满头大汗,因突然站立而痛苦的扶着腰,贺铭再也没法坐视不理,直接拉了她就要回福清王府。 “贺铭,你怎么来啦?”待眼前不再发黑,顾西这才看清了拉自己的人,便意外的问道。 贺铭俊颜黑沉,那眼中的火苗幽蓝幽蓝的,顾西光是看着都觉得烧得慌。 他左手拉着顾西的左胳膊,右手绕过顾西的被扶住她的右肩膀,强行将人带往回路,说:“我们去找福清王,让他给你安排了别的活计。” 顾西一听有点心动,却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遂停下脚拉着贺铭劝道:“别折腾了,这事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若是愿意管这事,我就不会在这了。你瞧这一大片山林,我若是五日之内清理不完,就得挨板子,每次五天,挨的板子也以每次五大板子递增。我要是不抓紧,只怕真得死在这里。” 若只有她自己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逃了便是。然他们顾家六十多口人都在福清王府呢。 贺铭闻言神情就变得更严峻了,目光幽森的盯着福清王府那些屋檐院角,还扶在顾西身上的手不自禁攥紧,把顾西掐的生疼。 顾西也不在意,也跟着贺铭一起瞪福清王府,不知亲人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是寅时就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直接丢到这山上来的。当时她的身边还有顾南跟顾晟,那两个小的似乎被王府的下人抱走,就在她出门的时候。 两个弟妹还那样小,也不知现在会不会哭鼻子,要是挨了欺负受了虐,他们这些亲人又不在身边该怎么办才好呀。 “哟,瞧这感人的场面,本郡主都忍不住落泪了。贺公子,不知你找本郡主所为何事?”福源郡主身着骑马装,甩着马鞭讽笑着从山下走来。 郡主身后,下人们牵来了两匹矮脚马。 在山上骑马? 顾西跟贺铭都觉得奇葩。在这种纯天然没有人工布局过的山林里骑马,那人要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有什么专门的计划。 显然福源郡主不是那种脑子有病的人,她这是有计划而来,若是顾西没料错的话,福源郡主是在针对她顾西。 果不其然,顾西跟贺铭还没将目光从那两匹马身上转回来,人家郡主就宣布道:“女奴,赶紧在这山上清理出一圈马道来,本郡主跟贺公子要在山中赛马。” 马道!赛马!!现在就要清理出来!!! 顾西慰问了一下福源郡主的祖宗,这才认命的转身去再次观察山林,计算着马道的轨迹跟大小,以及该从何处先下手后,就扛起铲子扫帚,挑起簸箕去干活。 贺铭简直气坏了,也不管人家的郡主身份,直接挡在顾西身前,冲郡主吼道:“叶福源,你别太过分了,你这么折腾顾西,究竟是想要什么?” 福源郡主看着暴跳如雷的贺铭,心中微微刺痛,却也感到畅意,遂勾唇说到:“本郡主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想要让本郡主收手也成,那请公子娶了本郡主。” 贺铭张张嘴,很想硬气的回绝,带着顾西离开福清王府,结果还是理智的忍下,无奈的问道:“郡主,在下不过一俗人,根本就配不上郡主。在下的家族,如今只剩一空壳,没法给郡主一想要的生活。” 贺家现在是韬光养晦没错,只是能不能起复那也很难说,毕竟帝王心无人能测。 谁知福源郡主一点不介意,反倒:“公子配不上本郡主,那本郡主也只好下嫁啦。贺家就算中落,底蕴就在那,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本郡主这样的身份,不仅嫁妆丰厚,王府的势力更能为贺家保驾护航。” 贺铭一听绝望,问道:“郡主要怎么样才能放过顾家,放过在下?郡主,在下要做些什么,您才会让顾西换个活?” 福源郡主闻言也只是笑笑,并不意外贺铭对婚事的抵触,道:“本郡主说了,要与公子在这山中赛马。若公子赢了,本郡主便允顾姑娘自选差事。” 贺铭看着崎岖不平的山道,以及那些毫无规则可言的林木岩石,跟地上那些厚厚一层的腐叶霜雪,很是艰难的抉择着。 他要是应下赛马的事,那顾西就得铲出赛马道。若他不赛马,那顾西就得继继续之前没完成的差事。 不管是哪一种,顾西受罪都是无疑的。 “郡主还有别的要求么?除了赛马。”贺铭还是问道。 那边顾西在听到福源郡主直言让贺铭娶她之时,就有些恍惚,那心就跟被寺庙撞钟用的大撞锤狠狠的撞击了无数下。 她茫然的往上走,打算先从一排皂荚树边上开始清理,但那铲子跟簸箕怎么也配合不好,还几次那扫进了簸箕的腐叶竟又被倒了出来。 她懊恼的甩甩头,狠狠的跺脚,骂自己几句,就敲了敲脑袋继续干活。 那边,贺铭跟福源郡主的谈话又回到了最初。 福源郡主看着顾西的方向,冷笑道:“本郡主还是那句话,若是真想让本郡主放过顾家的人,放过顾姑娘,你就娶了本郡主。本郡主许诺,你上门提亲之时,就是顾姑娘免除苦役之时。咱们成亲之时,就是本郡主销了顾家奴籍之时。” 贺铭不耐烦的叹气,问道:“郡主究竟看上在下什么?在下自问对郡主并不好。” “是不好,却很真实。”福源郡主双眼迸射出柔光,笑道,“公子是第一个诚心待我之人,也是第一个愿意把福清王府的势力排除在外,只当本郡主是女子看待的人。本郡主就欣赏公子这样的人。” 贺铭叹气,心想当年的自己是真的不该惹福源郡主,要不然也没今天什么事。 他想了想,不得不说:“郡主,您会有那种想法,是因为郡主都没将自己当成福清王府的人,一直害怕别人追究郡主的根底,甚至害怕离了福清王府,郡主什么都不是,才会计较别认如何看待郡主。其实郡主大可不必在意那些的。” 能知道那件事情的人没几个,那些人也绝不会将事情说出去。 他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这一次抓到应承焕的事,偶然从父亲那听来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被逼无奈 这就很尴尬了。 温骏看着那明显带了血迹、破损严重的小外衣,特别的想装失忆。 倒是郑霆镇静得很,倒打一耙,指着小血衣叫到:“钱师爷这是想嫁祸郑家跟温家?那小衣裳分明是钱师爷从自己身上掏出来的。常家这是打算把郑家跟常家一齐收拾啦?” 才安排好人手进来的常亮闻言,咋呼着嚷道:“两位公子不必推脱,我们师爷绝非那种人。两位公子还是想好怎么解释那件小衣的存在吧。” 温骏耸耸肩,往椅背上一靠,浑不在意的看着站在小榻边上的钱师爷,示意郑霆继续。 那家伙往时很少说话,也不怎么关心外界的事。有时,温骏都怀疑郑霆是个哑巴。 郑霆却不愿过多表现,跟以往大相径庭的表现,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他也学温骏,安逸的坐着,只是挑衅的看向常亮。 温骏跟郑霆表现得如此冷静,钱师爷跟常亮倒有些慌了。 他们没当场发现顾佑兄弟,也就意味着温骏他们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会让他们轻易搜出那两人来。 那么这件小衣又是怎么回事,该不是这两人设下的陷阱吧? 钱师爷跟常亮交换了个眼神,也跟着找位置坐下。这件事一个弄不好,反而害了总督大人。 钱师爷离了那小榻,温骏反而瞪大了双眼。他看到了那两双被遗忘在榻下的小鞋子。 他忙不动声色的看向郑霆,无声的询问:“那两小子没穿鞋子走?”他以为顾佑兄弟听到动静后藏了起来。 郑霆挑眉,无声回到:“不知。” 那边常亮也发现了鞋子,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求助钱师爷。 钱师爷收到暗示,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常亮是让他先开口,便道:“两位公子不必这般剑拔弩张,我等也是为了追捕叛国重犯而来,绝非针对两位公子,更没有针对温家郑家。既然两位公子还没得到消息,那我等自己搜查便是,还请两位公子不要横插一手。” 常亮眼角狠狠的抽了抽,明白钱师爷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两位公子既不愿蹚这趟浑水,还请不要在屋中放置让人误会的物件。之前的小衣暂且不说,那两双鞋又是怎么回事?” 那两双鞋可是府衙大牢的配置鞋子,外界的人绝不会穿。那鞋子其实就是一块粗布缝制的船型鞋子样式,鞋底也是一层,根本就不是能外穿的鞋子。 郑霆眼神有些闪烁。他在编谎话这事上不怎么拿手。刚刚之所以先发制人,说实话他是真以为是钱师爷栽赃。 他们藏家栽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结果那件小衣还真是顾晟小可爱遗留的,包括那两双鞋子。 温骏一看郑霆那明显不耐的模样,就知道他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亲自上阵,狐疑的看着常亮跟钱师爷,问:“那真不是钱师爷放的?我们二人之前在名花楼看了好大一场戏,误了回书院的时辰才到这投宿,根本没听说有重犯越狱呀?” 顾佑兄弟被人私自带出大牢,送去名花楼这事,要是被外界知晓,那后果可想而知。 钱师爷等人敢这么大张旗鼓来搜查,不过是打着抓捕顾西跟敌国奸细的旗号,为此这两双鞋跟那件小衣也不能成为罪证。 温骏跟郑霆只需坚持装傻,死不承认,那么钱师爷也拿他们没办法。 至于外边的打斗,跟负伤被捆绑着的贺铭,就不是他们该担心的事了。贺铭那家伙绝不可能轻易被抓,他那样乖巧,绝对有猫腻。 至于跟顾西前去隔壁院子捣乱的陆陶然,他们就更不会担心啦。人家是皇子,是先帝亲封的王爷,还是常家那一路人的领袖。 有陆陶然在,顾西的安危不成问题。就怕陆陶然也是为了引蛇出洞而演的戏。 这边温骏跟郑霆正跟人斗智斗勇。隔壁院子里,温腾跟陆陶然也在过招。 温腾对这位一直被外界传得极其不堪的六皇子无法信任,陆陶然也想探问温腾的来意。 两个人都是城府极深之人,过了数十招都没问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换了话题。 温腾问陆陶然为何来邕州府。 陆陶然笑得意味深长,说:“朝堂之上每天吵吵闹闹的,本王烦得很,就想出来走走。这不,最近麓水书院热闹,本王便来了。” 温腾呵呵一笑,不解的问:“王爷先是嫌弃朝堂吵闹,结果一转身就来书院凑热闹,不知王爷是喜欢热闹呢,还是不喜欢呢?” 陆陶然,不,是叶夕潮端起茶杯,笑道:“自然是喜欢热闹的,却不喜欢朝堂上那些老不羞勾心斗角。书院里都是潮气蓬勃的少年人,本王很喜欢。” 温腾再次哈哈大笑,道:“王爷自己就是个少年人,自然喜欢跟少年人在一起。既然王爷喜欢,不若就帮书院恢复正常经营吧。” 这些日子书院真是乱套了,学子不好好上课,先生也没了心思授课。 叶夕潮理所当然的点头,说:“书院的事就不牢温侍卫费心了,温侍卫只管照顾好顾家,让他们安全抵达京城,护好他们周全就成。” 当下,两人达成共识,都不再探问对方的目的。 后院,跟家人续了旧,刚想回隔壁照顾两个弟弟的顾西听到打斗之声。她赶紧凑到墙根倾听,结果却被从天而降的人砸了个正着。 看着凭空出现的人,跟那些人怀中的顾佑兄弟,顾西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些人要是想出手杀人,绝对不会失手。 她很自觉的伸手抱了顾晟,不敢去看那些人的嘴脸,害怕那些人一个想不开灭了她。 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同样听到动静的叶夕潮跟着温腾出来,见到顾晟兄弟也大吃一惊,赶紧问出了什么事。 离顾西最近的人回到:“总督府的人押着贺公子去了客栈,说是抓捕潜逃在外的顾姑娘,已经跟温二公子他们对上。” “贺铭被抓?”顾西震惊不已。 贺铭那家伙是轻易被抓之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上门求亲 陆陶然进来见状,真是幸灾乐祸得收不住笑,被顾西一个眼刀刮得背脊发凉。 谁知泪美人竟在这时候凉凉的警告顾西:“妹妹还是悠着点好,免得日后后悔莫及,怪表姐事先没跟你说。” 顾西再次受惊。她最怕这种明白告诉世人自己就是白莲花,把算计明晃晃挂在脸上的人了。 这位美人说话的方式跟陆陶然倒是像得很,都喜欢让人猜。 “你们俩人该不会是兄妹吧?”顾西自以为抓住了点什么。 美人闻言瞪大眼,无辜的看向陆陶然,眨巴眨巴再眨巴。她跟陆陶然真有相像之处? 陆陶然却急了眼,斥责顾西眼瞎,随便帮他认亲戚。“你之前还说本~公子看上她,怎么转眼又说她是本公子妹妹?”陆陶然示意美人让人关门。 门关上,陆陶然态度一变,在顾西还搞不清状况的时候跟美人寒暄起来。 陆陶然先是叫美人席姑娘,后即刻改口称她为温夫人。还让美人替他跟温侍卫问声好。 顾西更是云里雾里的,直到一个男子出现,才解了顾西的困惑。 来人跟温骏有点像,年岁大些,相貌堂堂,特别的硬朗英气,跟温骏的文气奶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人恭敬的拜见了陆陶然,便站到美人身边,柔柔的笑看着顾西。 “妹妹,见到表姐夫怎么不问候一声?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你不该失礼于人才是。”美人,也就是顾西的亲表姐,席氏的亲侄女席芯芫笑盈盈的介绍自己的夫君,“这是你表姐夫温腾,温骏大堂兄,是御前侍卫。” 那位表姐夫倒是随和得很,亲切的跟顾西打招呼,赞她:“果真是芫儿的亲表妹,胆识过人。” 他指的是顾西身陷青楼后的种种表现。 顾西对这位表姐夫印象很好,却不大想搭理表姐,遂问温腾:“表姐跟表姐夫是什么时候成的亲?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温腾露齿灿笑,看着席芯芫不说话。 席芯芫再次捧住胸口,示意温腾招呼陆陶然,让他们赶紧进屋说正事。而她,则拉了顾西去后院。 第二进院子正屋前的台阶上,席氏正在翘首企盼。 顾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伸手揉了揉,拉着席芯芫的袖子问:“我娘有孪生姐妹?” 席芯芫美目一翻,纤纤素手在顾西脑门上轻轻一拍,骂道:“都这么大了也没长进。你娘可是我们席家的独女,只有两个兄长跟一个弟弟,哪来的孪生姐妹。行啦,快进去见你家人吧,待会他们就该回牢房了。” 顾西捂着额头,嗅着席芯芫留下的香风,呆呆的问:“为什么还要回牢房?陆陶然那家伙说了,都出了牢房的人还要送回去,那是傻子的行为,自讨苦吃。” “陆……”席芯芫刚想问陆陶然是谁,然后她想起了跟顾西一道来的人,便改口道,“妹妹跟陆公子相处挺好?” 顾西摇头,说:“才不,那家伙跟我不是一类人。要不是他这次为顾家出了力,我都懒得理他。” 席芯芫对顾西的回答感到意外,她看着两人不仅相处得好,似乎还很合拍呢。 顾西可不管席芯芫是怎么想的,她现在已经三两步跨上台阶,跟席氏嘘寒问暖起来。 席氏把顾西里里外外的摸了一遍,还很不放心的想要把她往一旁的厢房拉去。 顾西知道席氏担心什么,当即保证道:“娘,我真没事,不信你问表姐。对啦,你们怎么会在这?”难道不是在府衙大牢里边么? 席氏悬着心把顾西往屋里带,嘴上说:“你表姐夫带人把我们全换了出来,说是有人要害我们。我们也是昨晚才知道你表姐他们早就到了城里,一直在暗中帮着我们呢。” 帮? 恕顾西眼瞎心也瞎,一点没发现温腾他们有帮到顾家,除了这一次。 “他们那么本事,为什么还要再送你们回牢房,继续让人假扮你们不就好了么?”顾西一点不想让家人回到那个危险重重的大牢。 席氏拍了顾西一下,并不回答她的话,很是关切的问起顾佑两兄弟的情况来。 顾西投给席氏一个让她放心的表情,回道:“那两个小家伙挺好的,就是受了点惊吓,得好好养养。”至于两人身上那点小伤,顾西觉得没必要多说。 席氏还是不放心,叨叨着要亲眼看看才能安心。 顾西无奈,指着外院方向说:“表姐夫本事得很,你让他想办法呗。对了,昨晚你们怎么没让表姐夫跟我们联系,我都担心死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蓝氏见到顾西进来之时松了一口气,谁知就听到她说了那个不吉利的字。 他们一家子才刚刚从死亡边缘回来,一点不想听到那个字。 顾西吐吐舌头,挨个问候了顾家长辈后,便耐心的回答他们的问题,将她经历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顾西说完自己的经历,顾家长辈们都不怎么开怀。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一个新的学制,为寒门学子们争取更公平的对待罢了,为何那些人就抵触成这样。 甚至不惜将顾家灭族。 经此一事,顾家老爷子突觉心累,跟顾史父子说:“进京后,待事情解决,咱们就自清归田,别掺和朝廷的事了,书院也交个朝廷吧。” 顾史也曾这么想过,当场就应了下来。倒是顾旭有些犹豫,说:“我们于农事之上没什么经验,只怕得吃好些苦头。” 顾西很是赞成顾老爷子,她本就有那种打算,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劝家人罢了。 只是刚刚顾老爷子说要进京是怎么回事? 蓝氏第一次知道顾西这么笨,遂嗔道:“我们家犯的可是通敌罪,得交由大理寺审理,大理寺在京城。” 好吧,顾西表示自己好像曾迷迷糊糊听陆陶然他们说过,只不过没放在心上罢了。 “也好,”她说,“难得进京一次,咱们得多带点银子,买些好东西回来。” 这边顾西跟家人见面其乐融融,那边焦急等候的温骏跟郑霆他们就不怎么好过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开窍 比起被总督府官兵包围,更令温骏他们意外的是,贺铭竟被总督府的官兵押着,看着受伤不轻。 难不成是贺铭他们插手常明堂毒杀顾家的事暴露,贺铭被常明堂使反间计所擒? 不管是出于哪一种情况被抓,贺铭如今都帮不上忙,温骏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陆陶然。 “只怕指望不上,说不定隔壁也是常家的人。”郑霆并不乐观。 若真如郑霆所说,那么顾家就真的完了。 顾佑担忧的看着病中的弟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小声跟弟弟说:“你可得快点好起来,不然爹娘他们又得多操一份心。我们家的人现在可生不起病。” 也不知病中的顾晟有没有听到,反正他扁嘴翻了个身,又继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郑霆跟温骏站在院中,跟常总督府的官兵们僵持。他们的人手也不少,肯定能抵挡一阵。 常总督府的人态度也不是很强硬,他们的目的只在于找出顾家的人,并不想误伤任何人。 如今他们为了对付一个顾家,就已经自顾不暇,要是再闹出别的事,只怕原先的计划就得黄。 带队的钱师爷,还有常总督府侍卫长常亮,此时就特别和气的劝温骏跟郑霆。 常亮说:“两位公子也是大家出身,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顾家通敌叛国,是朝廷重犯,你们这般公然包庇窝藏叛逆,就没想过身在京中的亲族?” 这话,温骏或许还有所顾虑,郑霆是一点不忧心。 郑家跟常家站在同一阵线上,就算他做事再怎么出格,郑家的立场都不会被撼动分毫。只有他,会被郑家抛弃。 他问常亮:“这位大人因何认定顾家的人就是我们藏起来的?依本公子看来,一定是你们监守自盗,还嫁祸于人。” 温骏附和,“本公子看来也是。人都被关在他们府衙大牢里边,居然还来找我们这些书生讨人,想来是要找替罪羊。” 郑霆恍然大悟,赶紧问钱师爷顾家的人出了什么事。“该不会是被你们大人灭了口,你们怕没法跟皇上交代,所以找我们郑家垫背吧?”郑霆语气极其随意。 钱师爷精明的老鼠眼不停转悠,闻言只是歉意道:“两位公子误会了,我等前来,绝非针对两位公子,只是有线报说,曾在这间客栈见过顾家的人,我等才前来探个究竟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常亮的表现分明断定了人就在郑霆跟温骏手中,他也毫无顾忌的交代手下重点搜查温骏他们所在的住所。 郑霆不管常亮态度多么强硬,只管指挥人死死护着院子,问常亮可有搜寻令,贺铭又是为了什么会被他们捉拿? 钱师爷老神在在,抱手昂头,特别正气的说:“贺公子试图劫牢,被我们总督大人事先安插在牢中的人发觉,抓了个正形。” 闻言,郑霆无语的冲贺铭投去一个活该的眼神,追问道:“既然贺公子没劫成牢,那你们这是来抓什么人的” 常亮声音洪亮的说:“自然是顾家潜逃在外的人。” “谁?”温骏有些好奇,“顾家还有潜逃在外的人?” 这话,让常亮语结,一时没法回答,只得看向钱师爷。他不过是一个护院武夫,玩心眼没有那些文人顺溜。 钱师爷面不改色,依旧正气十足的说:“顾家不是有个潜逃在外的闺女顾西嘛,线人说曾在此地见过顾姑娘。” 这话倒是让郑霆跟温骏大感意外,温骏惊恐的问道:“不都说顾姑娘跟随敌国大将军之子逃往敌国了么,怎么会在此地出现?既然有人见过顾姑娘,那是否表示敌国奸细也还在这里?” 郑霆跟着起哄:“两位大人千万别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赶紧抓奸细去,好立功升官。敌国大将之子呢,多好的人质呀。” 才说完这话,郑霆就后悔了,转头问温骏:“要不咱们也帮忙抓奸细?反正就在客栈里边,咱们的人正好就在客栈里边,只要比他们早一步抓到人就成。” “好主意,”温骏赞许的点头,“说动就动,千万别落于人后。咱们的地盘,自然咱们先说了算。” 说完,温骏便让人分工行动。绝大多数的人守着院子,跟钱师爷带来的人对峙。剩下的人挨个院子去搜查,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全抓到他们院里来。 钱师爷不动如山,小眼睛觑了常亮一眼,就背手进了温骏他们的小院,也不管郑霆他们允许与否。 钱师爷一动,接收到眼神的常亮也命人动手。 温骏跟郑霆热情的招呼钱师爷进屋,也不管外边刀剑相向。他们此刻只想着,只要钱师爷进了屋,最后是死是活,又是怎么死的,那可就由不得钱师爷啦。 再就是,贺铭刚刚向他们传递了求救信号,他们总得闹出点事来,才好让贺铭趁乱脱身。 外边混乱一起,最为担心的应该是身在屋内的顾佑兄弟啦。顾晟尚且病着,没有自主意识。顾佑就更是惊恐。 他深怕顾晟在病着的时候再被人给伤着。 正在顾佑惊惧不已之时,不知打哪儿来了两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扛了两兄弟就走,不给顾佑任何求救的机会。 顾佑兄弟才被扛出那间屋子,钱师爷就大步流星进来,滑溜溜的眼珠子不断的四处张望,以期能看到他想找的人。 然钱师爷终是失望了,屋内空无一人。 随后进来的温骏跟郑霆也大为吃惊,看着莫名其妙空了的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那俩小子趁机藏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只要那两小子不在屋内,温骏跟郑霆就能站得住理,毫无顾忌的跟钱师爷他们讨价还价。 “师爷且先坐着喝杯茶,待我们的人抓到了敌国奸细,这就跟师爷去你们总督府邀功。”温骏谦和的请钱师爷坐下。 郑霆霸气的让人上茶,他则坐到上首的位置,自然的问钱师爷:“不知顾家的人在监牢可还安好?之前我们听人说,总督大人要让顾家的人在牢中自戕谢罪,不知总督大人心愿可否达成?” 贺铭栽了,那顾家的人岂不是早被人给动了手脚,如今是否安好是温骏跟郑霆最为关心的事。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相思苦 见到顾西落泪,贺铭霎时就慌了,赶紧过去扶住顾西,紧张的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福源虐待你啦?” 人心伤之时,本事别人越劝就越是伤心的,顾西更是哭得不能自抑,看得贺铭更是慌张。 贺铭并不知道顾西之所以会伤心欲绝,随心所欲的哭泣,是因为听到贺铭直呼人家福源郡主的名讳。 是啦,人家都订了亲,婚书也签了,就连婚期都定下了,直呼名讳并没有什么不对。 不对的是她顾西,竟然在人家定下终身大事时才悔悟过来,发觉自己的心思。 就算是这样,顾西也不想瞒着贺铭。她抹了把脸,将贺铭推开,这才自嘲道:“说了不怕你笑话,我竟然还对你用情至深。本以为在死了一次之后,我就已经放下了的,其实并没有。不过你放心,我今后会断了所有的念头。这是我们郡主让我给你的信,信送到了,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贺铭被推开的手僵在半空,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顾西说她一直对自己用情至深,这是真的么? 所以她才会哭得这么凄然,只因他与别的女子订了亲。 这么说来,这些日子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顾西是真的对他动了情。只是在这个时候认清这样的感情,是件非常残忍的事。 他没法跟顾西解释,也不能给她任何的承诺。 “顾西妹妹能用情至此,是为兄的荣幸,也是兄长的福气。只是现在……”贺铭发现自己没法往下说,因为顾西已经再度红了眼眶,背过了身去。 贺铭有些不知所措,有意想要安慰劝抚顾西,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情之一字,他也是第一次碰见,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化解。 顾西清了清嗓子,努力将哽咽咽回去,僵直着背脊说:“贺公子无需介怀,这事已经过去。贺公子既然订了亲,那就好好的过日子,别为我们这些小人物挂心。” 顾西这语气,自己听着都像是在埋怨吃醋,更何况是心焦不已的贺铭。 果然,陷入爱情的人都是蠢蛋。 明知这种事就不能解释或是多言,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通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 这要是真让她跟贺铭谈情说爱,那她岂不是能将肉麻情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么。 想到这,顾西呵呵的苦笑,在贺铭应对之前狠狠的甩了自己几巴掌,收起泪水扯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快语道:“瞧我这臭嘴,真是越说越扯。那什么,我得贺喜公子。那什么,公子要是没有回信,我就先回去了。” 这年头,感情还不能当饭吃,更不能代替她完成福清王府的活计。 即便她不用再清理后山的那些腐叶,只是之前她清理出来的腐叶,王府还是派上了用场。 府上的花匠让顾西将那些腐叶都搬回府中,然后投进府里用于沤粪的池子,拌上石灰粉跟粪水沤上,好用于养花之用。 也不知是顾西嘴贱还是怎么的,她竟然提到了塘泥,说塘泥晒干了拌上石灰粉,用来当花泥也是很肥的。 这话也不知是谁传到了福源郡主耳中,顾西现在是早上傍晚挑腐叶,中午时便砸了府上几处湖面的薄冰,然后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捞塘泥。 没错,是在不放水的情况之下,顾西几乎全身都泡在冰冷的水中捞塘泥。 相比起之前清理腐叶的事,顾西觉得现在才是真正的折磨。 就是顾史父子四人,也都没讨到什么好差事,每日里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裳,跟着王府的护卫进山打猎,名义是给即将出嫁的福源郡主准备嫁妆毛皮。 王府的护卫进山,都是怎么暖和怎么穿,府里给他们准备的干粮与防身药材也特别的精细。 就是顾史父子三人,穿的是府上最底层下人们淘汰下来的破衣裳,没有任何的武器,干粮都是剩下放了许久的杂粮馍馍,厨娘好心的给他们捞了些咸菜。至于防身药材,那是绝对没有的。 就这样,顾史父子在进入王府次日,就狼狈的进了山。 蓝氏席氏两人在洗衣房干的粗使婆子的活计,然洗的却是所有奴仆的换洗衣裳。 大冷天的,用着从山上留下来的冰冷透骨的泉水洗衣服,那简直就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更别说顾佑等几个小的,也是穿的最少,一直得站在冷风之中。等着王府有什么能跑腿的事就去帮帮忙。 这一阵,京城不是下雨就是下雪,几个孩子候在冷风之中,体弱的早就生了病。 顾西为几个弟妹担心,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在每天晚上尽量照顾几个小的。 好在王府并没往死里使唤顾家的人,一旦发现有人生病即刻给请大夫抓药。 只是这样的恩惠对顾西而言,就是多此一举。 但一想那个把自己当成私仇之敌一般记恨的福源郡主,顾西是一点也不想吐槽的。 说来也奇怪,也是在福源郡主出现之后,顾西才会特别的记挂贺铭,几乎没想到福源郡主一次,就能联想起贺铭。 想着想着,顾西就觉得自己心慌气短,胸口闷得很,甚至对贺铭跟福源郡主都生出许多不满来。 她本来以为是因为贺铭是惹到了福源郡主,人家才会变着法折磨顾家,顾西才会对贺铭念念不忘,甚至连梦中都是贺铭的身影。 就这样,这些日子,顾西因贺铭几经煎熬,许多夜晚根本就不能安稳的入眠。 直至今日贺铭到王府提亲,顾西才发现在家其实不是在怪贺铭,而是因贺铭跟福源郡主之间的暧昧关系而烦躁生气罢了。 当然,她对贺铭还有另一层心思,那便是害得人变得蠢笨的所谓的相思。 如今人家都订了亲,她就是再蠢,再没了理智,那也不该给人造成困扰才是。 免得福源郡主对顾家的人更狠。 “顾西妹妹先等等,为兄有话问妹妹。放心,这是郡主应允了的。”贺铭直觉不能就这么放顾西离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突如其来 楼主心中还真是苦涩。他答应配合常永林,不过是仗着作为第三方责任小些,不会造成实际意义上的影响。 没成想他还是错了。 顾西,是个不可碰触的毒包,哪怕他隔了一层裹布抓在手心,结果还是中了毒。 陆陶然怎么想的,楼主猜不透。但他敢肯定,贺铭绝不会放过名花楼,他好不容易培养的人,也要损失一部分。 这还是他没得到万花楼已经被包围时的想法。结果他还是天真了。陆陶然是站在顾家那一边的。 至于他“请”来的宁陵,还不如顾西在手时作用大。他这才想起,这一切是宁陵跟常永林共同策划的。 “宁姑娘,”他笑道,“在下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姑娘是作茧自缚,我们都是输家。” 谁知宁陵扯出一抹凄美的笑,同情的对他说:“楼主还是担心自己吧。小女兄长肯出面帮贺公子他们,定是跟他们说好了的,绝不追究小女之事。小女倒是想告诉楼主一声,顾家三叔已经把这名花楼全围了。” 她对顾超还是有些印象的。 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将楼主炸得外焦里嫩。他,真的走错了棋,非但保不住名花楼,且他安置在名花楼的人也得完。 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了顾西,打算找顾西求求情。 陆陶然赶紧冲顾西使眼色。只可惜天太暗,若非院里有灯笼,顾西连人影都瞧不清楚,又怎么能看得见陆陶然的小动作呢。 所幸顾西是铁了心要收拾名花楼跟楼里那些人,名花楼楼主的话,她只当笑话给听了。 她反问那个自以为是的楼主:“你们在作恶的时候,就没想到会有今天?事到如今,你是从哪借来良心跟我们求情的?那些可怜人苦苦哀求你们的时候,你们又是怎么做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楼主火气飙升,反问顾西:“姑娘所指的可怜人,可都是在下花了银子堂堂正正买回来的,在下是做买卖的,难不成光花银子买东西不做生意赚银子?卖了身的人就是奴,生死全由主子定。在下自问没害过无辜之人,自当问心无愧。” 顾西一听了然,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正是奴嘛。也难怪宁陵等人毫无顾忌的算计他们一家。 她环指整个名花楼,冲陆陶然道:“还等什么?赶紧给本姑娘全踏平了,让那些受害者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报仇嘛,必须得趁尚有能力的时候早些动手,免得拖久了给忘了。” 她早发觉贺铭跟陆陶然之间的互动特别的微妙,下命令前都得看陆陶然的眼色。 陆陶然闻言哈哈大笑,冲贺铭挑挑眉后,兴味盎然的问顾西:“姑娘想找谁报仇?” 贺铭虽不大乐意让顾西跟陆陶然接触,但他现在有重要的事做,便只能任他们去了。 那楼主见势不妙,赶紧纠集人手抵抗。后院再次热闹非凡。 顾西看着急于杀出重围的楼主邪邪一笑,让陆陶然附耳过去,这才幽幽的说:“把那个胖子找来,要是能抓到那个楼主,就把他们绑到一起交给我,我定能让他们后悔投生。再就是,这楼里的老鸨、婆子跟龟公全绑到大堂,让楼里的姑娘尽管报仇就是了。” 陆陶然直接笑倒在地,头枕在郑霆腿上,为难的告诉顾西:“那个楼主只怕抓不着,你口中的那个胖子被那姐妹俩一人刺了一剪子,瞎了一只眼,命根被剪,求救之时摔下楼梯肚腹被剪子剥开,肠子流了一地,也不知还有气没。” “红儿呢?”顾西忙追问,“就是代替我的那个姑娘。” 陆陶然叹息着摇头,惋惜道:“那姑娘剪了胖子的命根,被胖子强按在床沿摁断了腰,早没气了。” 顾西鼻腔酸涩,想到被带到楼里的第一天,初次见到红儿绿儿两姐妹时,两姐妹同情且怜惜安慰她的画面,更忘不了那姐妹二人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帮我把她们的尸身收好,我要认她们当妹妹。”顾西哽咽道。 郑霆难得插话,说:“放心,我早交代了人。” 温骏这时终于醒来,迷迷糊糊间听到打斗之声,腾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待看清处境之后,突然捂着左肩坐下。 刚刚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他最深的伤口。 见到温骏醒来,郑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问温骏都伤了哪里。 “你就嘴巴问问?”温骏调侃,“贺铭那家伙怎么来啦?” 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他居然看到了被挟持的宁陵,难道是伤重了产生了幻觉。 郑霆踢了装死的温骏一脚,骂道:“别装,不就被割了几个口子嘛,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连顾姑娘都不如。” 温骏苦着脸坐好,转问安静坐着几乎不动的顾西:“顾姑娘难得这么安静,难道被掳一次转性啦?” 他记得自己被那个婆娘带走之前,顾西还不是这样的。 顾西也很无奈。眼看仇人就在眼前,帮手也足够,可她却无力动手,真是折磨人。 “我扯到了旧伤,怕自己致残,只能憋屈的当个瓷娃娃。”她是真怕了。 提到顾西的旧伤,温骏跟郑霆都想起之前顾西曾被常永林狠狠的修理过。真不明白两家到底结了什么怨,非要斗得你死我活的。 旁观者陆陶然点出一个重点:“是常永林揪着顾家不放,尤其喜欢针对顾西。” 顾西也想不明白啊。不管是穿过来后的她还是原主,好像都没怎么得罪过常家,顾家别的人也没针对过常家的吧。 顾西跟常永林只有过一个冲突,那就是顾佑被常永林羞辱那次。然在那之前,常永林好像就一直在针对顾西。 只不过是以前的顾西比较矜持守规矩,从不回应常永林的刁难罢了。 “他害怕自己爱上我,又担心我缠着他,所以先下手为强折磨我,好让我厌恶他,全了他自欺欺人心思。”顾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陆陶然再次不顾形象的捧腹大笑,拍着郑霆的大腿骂顾西:“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常永林那家伙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第一百八十八章 顾西很郁闷,特别的郁闷。 “你们还不如把我送进大牢,让我跟家里人待一块得了。我现在跟坐牢没差。”她说。 贺铭失笑,冲温腾摇头,眼中宠溺满溢。 温腾也不接顾西的话,只管顾西吃饱喝足,这都才劝道:“最近外边不太平,你的事须得缓缓。待得时机合适了,钦差大人自会安排你出门。” “那我就真的只能待在这个院子里边,哪儿也去不成?”顾西是能闲得住的人么? “我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稻子,还没验收成果。书院里边的柚子,要是再不采摘,就过了最佳的季节。我腌制的那些蜂蜜柚子茶,还没吃上一口呢。还有啊……” 她点着手指一一细数。点到柚子茶时,突然想起常总督府的人把草舍里该毁的东西都毁了,她只怕真吃不上那些东西了。 贺铭无奈叹息,对温腾道:“瞧吧,她就是这样。明明说的是一件事,但她总能扯到别的事上。不是我说,真让她跟那个人见面,怕只有坏事的份。” 谁知温腾却满意得很,笑道:“我瞧顾西妹妹挺好。我倒是觉得由她出面,成事的可能性大些。那些人潜伏这么久不露马脚,想来定是狡猾多端,我们这样一本正经跟他们交锋,不一定比西儿妹妹乱拳打出的效果好。” 贺铭闻言沉默,看着冲他眨眼挑衅的顾西若有所思。他站起来跟温腾告辞,催顾西赶紧回去休息。 有些事他得重新思虑部署,没多余的时间跟顾西逗闹。 顾西也困倦了,便打着哈欠回了后院。 待得顾西跟贺铭走后,温腾这才让早守在外边的人进来,询问今夜城中的情况。 来人不是别的人,正是顾家老三顾超。 他也不客气,承了温腾的礼,坐到温腾刚刚的位置上,让温腾在另一边坐好,才说:“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不该来的人也来了不少。依我看,他们是真的想挑起两国的纷争,好趁机掌权。” 温腾咬牙切齿,气道:“那些人还真敢想,以为新南国不稳,他们就能效仿顾氏王族接替了叶氏王族。他们也不相信叶氏手底下有多少得用的人才。” “人心不足。”顾超放下茶杯,“也是先皇对那些人过于纵容,放权太大,才养大了他们的野心。” “且先看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吧。不知贺大将军那边怎么样了。”温腾神情肃然。 朝堂不稳,新帝又操之过急,妄图利用新学制改革的机会,拔除朝中那些势力。 结果连累了无辜的顾家。 所幸新南王朝能盛大至今,不单靠那些人管制。除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叶氏王族还有许多忠心不二的有能之人追随。 原本那些人没这么大的动静,都在伺机而动,却不想常永林跟宁陵策划了这么一出戏,误打误撞给了所有人机会。 是危机,也是机遇。风险与机遇并存,温腾等人,还有新帝都觉得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打算拼上一把,让那些人认清现实。 这正是温腾提前受命前来,并暗中关注守护顾家的原因。至于顾超,他不过是最近才得的消息。 之前他一直与世隔绝,跟新帝的摄龙卫一起受训,才出来就得知了顾家的一切。 他这次带人前来,并不是为顾家,而是带了任务前来。他只希望在护顾家进京之前能完成任务。 才跟温腾商量好接下来的部署,顾超就被人急招而去。来人说是有人来报,说是遇上了山贼。 “这个时候竟然有山贼不知死活出来闹事?我怎么不相信呢?”席芯芫瞪着乌溜的眼俏皮的说。 温腾把半干的头发盘好,躺倒床上把席芯芫捞到怀中,笑道:“是不是山贼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不愿宁家进京。” “为何?”席芯芫秀气的打了个哈欠问。 温腾温香软玉在怀,同样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回到:“常家刚跟郑家结了亲,可不能让某些人去破坏。两家正是该抱成一团的时候,决不能生了嫌隙。” 席芯芫一听咯咯的笑,自语道:“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说完,她也闭上了眼。 抱着席芯芫的温腾已经发出浅浅的呼噜声。 此时的城门外,说是要进京领赏的宁惑跟宁陵跟难民似的相互搀扶着,等候城门守将前来认人,才能放了两人进城。 很不幸,才调整了部署,刚想等烧饼的开市,好买上热乎乎的饼子跟豆浆回去哄顾佑兄弟的贺铭,被前去城门的守将逮了个正着,强拉着去帮忙认人。 “公子是书院的人,自然比我们更熟悉宁山长跟宁姑娘。只要你去,我等就不担心认错人。”那守将悬着的心在见到贺铭后落到了实处。 贺铭很是无奈,也担心有人设计,就勉强跟了去。 城门外,狼狈不堪的宁陵见到贺铭那一刻竟热泪盈眶,一路所受的委屈瞬间倾泻而出,不自主叫道:“贺公子,你怎么才来?” 这声音,这身形,贺铭就算离得不近,亦能肯定那人就是宁陵。 想他见到宁陵的第一眼,那身影就印在了他的脑海。宁陵的一举一动,受委屈时该有的表现,他闭着眼也能想象得出。 他曾那样倾慕宁陵,见宁陵如此狼狈,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赶紧奔下城墙让人开门放人。 宁陵受了贺铭感染,也急切的敲着厚重的城门,恨不得此刻就投向贺铭的怀抱。 贺铭让她感到踏实,潜意识就想依靠他,只要跟在他身边一切都好。 宁惑老来成精,怎会看不出孙女的心思。他精明的双眸在奔向彼此的两个孩子之间来回看了几眼,便做了个决定。 他这么些年的山长可不是白当的,这次的山贼事件来的蹊跷,他必须给宁家找条明道。 贺家,就是宁家的退路。而这条路,须得交给宁陵来走。 看着不着痕迹避过宁陵,前来跟自己问好的贺铭,宁惑欣慰的说:“若非有你在这,我跟陵儿只怕得站在这冷风中等天亮。我跟陵儿一路担惊受怕,早支持不住了。” 贺铭忙施礼,请宁惑赶紧随了他进去,到城门哨所坐着歇会,他交代人找的马车还没到。 第一百八十九章 顾西对早已经等在狗洞这边的贺铭很是不满,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决定等出了客栈再计较。 至于温腾夫妇是否知晓她要单独行动,那就不是顾西该考虑的事了。 若温腾他们不愿她私下行动,总会找机会阻止她。她现在算是走一步是一步,只要家人没有危险就成。 她倒要看看那个所谓的敌国大将军之子是谁,竟能忍受人传出与她私奔的谣言。 见顾西没直接赶自己,贺铭很是高兴了一把,屁颠颠的跟在她身后,挥退跟来的人出了客栈。 出了客栈就是街尾,稍稍往外走,就是相对荒凉的地带。顾西带着贺铭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停下,质问他这是何意。 贺铭讨好的笑道:“跟着你,免得你干傻事。” 顾西抱着手臂靠在树干上,问:“就你这样的,还能阻止得了我?” 贺铭把挂在脖子上胳膊的绷带解开,很是随意的甩了甩手,在顾西跟前上蹿下跳一番后,这才得意的说:“就算受伤,我也比你厉害。” “你倒是厉害了,就怕活不过今晚。你深怕那些人对送到嘴边的鸭子下不去嘴,就算带着伤也要跟定了我对不对?”顾西可不认为那些人会轻易放过贺铭。 尤其是在得知那些人跟常家有接触后。 常明堂父子肯定恨死了贺铭,却不好跟贺家闹翻,如今有机会借刀杀人。他们怎能放弃。 贺铭单手撑在顾西脑袋上方,俯视顾西:“那你是让我跟着呢,还是赶我回去呢?” 夜色昏暗,加之两人找的这地背光,顾西看不清贺铭的神情,却能感受他鼻尖的气息喷在自己额上的温度。 贺铭身上有种清爽的气味,一种能让人舒心的味道。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四周安静如斯,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许是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彼此都能听清楚对方的呼吸声跟心跳声,气氛一度很暧昧。 嗅着贺铭身上特有的清爽味道,听着贺铭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贺铭温热的鼻息,顾西感觉自己心跳漏了半拍,气息开始不稳,心跳莫名加快。 为了掩饰自己的反常,顾西干哑着嗓子反问:“我还有的选择么?不管我怎么做,你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闻言,贺铭呵呵一笑,低沉的嗓音自脑袋前上方传来,清晰的传到顾西耳中,惹得她不自觉昂起脑袋,却装进贺铭闪亮的双眸。 即便是夜间,还是背光的状态,贺铭那双眼睛依然亮得惊人,侵略性十足的锁定顾西。 见顾西抬头,贺铭恶意的将脑袋沉得更低,邪气的说:“你这么了解我,我是不是该给你点奖励?难得咱们二人这般默契,应该庆祝一番才是。” 顾西觉得那一瞬间全身热气上升,最后都集中在面部,憋得她既不敢呼吸,也忘了做出反应,就那样憋着气睁着双眼看向贺铭。 贺铭也自觉气氛不对,却无法移开眼。暗夜之中的顾西面容虽不清晰,贺铭却移不开眼,头部不受控制下沉,耳边有个声音蛊惑着:“再靠近一些,再靠近些就好。” 于是顾西双眼没了焦距,贺铭靠的太近,以至于她完全看不清。 眼看贺铭的双唇就要落在顾西唇上,顾西终于憋不住转头大呼一口气。贺铭尴尬的停下动作,唇上全是顾西发丝划过留下的瘙痒触感。 噗嗤 贺铭禁不住笑出声,喉结在顾西跟前滑动,看得顾西兽血沸腾。噢不,是热血沸腾。 这是顾西自穿越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不好意思,什么是羞耻,什么是懊恼。 贺铭不过是个孩子,她怎么能有那种想法呢。 她赶紧顺着树干下滑,往一侧跳去,离得贺铭有四五步之远后,这才拍着自己的脸颊自省。 “顾西,你疯啦,怎么能那样想,人家还是个孩子,你个老女人胡思乱想什么。顾西,快冷静冷静,赶紧清醒过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动物都要冬眠了,你发什么春……” 贺铭亦在警告自己别过火,现在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顾家现在身陷囹圄,急需他们解救。 他强迫自己镇静,却看到顾西在自残,拍在顾西面颊上的巴掌声清晰入耳,惹人心疼。 他刚想过去制止,却听到顾西这么段话。 “老女人?孩子?”贺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要是孩子,那你肯定没出生。你要是老女人,那我岂不是老不死?” 顾西感受到来自贺铭的危险气息,直觉想逃,却晚了半步,被贺铭拦住去路,被迫跟贺铭面对面,尴尬的赔笑。 “你肯定听错了,怕是山风太大,闪了你的耳根。那什么,你倒是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我的计划里边可没有你。”顾西不想执着于那个话题。 贺铭也不愿再继续,怕自己按耐不住,只得顺着顾西的话,答道:“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疯狂,竟敢私下里行动,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 得,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绊脚石。 “你说你这么大块有什么用,一点帮不上忙就算了,还累得我也没了主意。回去吧,再拖下去天就亮了,我表姐该让人抓我了”顾西有点失望,今夜注定一无所获。 贺铭还能怎么办,只好乖乖的在前边带路。 温腾之所以放任他俩独行,怕是早料到他们会无功而返。 诚如贺铭他们所料,温腾确实正在等他们,还算计好他们回来的时间,已经让人备好了热茶点。 顾西沮丧的坐下,问道:“表姐夫该不会未卜先知,已经算到我们会这么没用吧?” 温腾呵呵一笑,看向轻松自在的贺铭,说:“表姐夫自不会有那本事,不过是有人答应过姐夫,定能将你全须全尾带回来,这才敢让你出门透透气。” “所以,你们这是把我当成了孩子,一起陪我玩了一把过家家?”顾西不高兴。 她觉得自己完全被人给耍了。 温腾玩味的看向贺铭,并不打算替他解释。 贺铭没法,只得温声细语道:“你可知道外边等着抓你的人有多少么?若是让你冒然在外边晃悠,谁知道把你带走的会是什么人呀。” 第一百九十章 若真能将奸细揪出来,还能证明人是常家庇护的,那么常家才是真正的通敌之人。 这样一来顾家就能摆脱嫌疑,还解决掉了一大强敌。只要顾家从此归隐,那么就不会再受人利用了吧。 只是事情想得是好,却不想过程是那样的艰难。 顾西现在还不知她今后得经历多少风雨,但眼前之事一定要解决的。 想要引蛇出洞,就得制定个完美的计划。首先顾西出场是必要的。所有的顾家人员,只有她一人至今下落不明。 顾西出场又不能随意,免得还没跟敌国的人接洽,就被官府的人拿了,岂不是白费力气嘛。 再就是接洽到人后,顾西该怎么将人引到指定的地点,并套出来人跟常家的联系。 最后嘛,自然是要把人抓住。 问题是顾西并不想将那所谓的奸细抓了。给顾家留一条退路没什么不好的。 她自问穿越以来,对这个所谓的新南王朝没多好的印象,每天活在被人利用跟算计之中。 若是能逃离新南王朝,她是一百个愿意。就怕顾家长辈们不答应。 其实顾西最担心的是,顾家就算真去了泰越新国,隐于市井,也难以摆脱遭人利用的命运。 越是这么想,顾西就越是拿不定主意。 不管顾西怎么想的,她总得先答应了眼前的事,跟温腾他们合计,先把人找出来再说。 当晚,顾西跟敌国大将之子出现在邕州府城,与抓捕他们的钱师爷等人斗了一场,把钱师爷下巴废掉,还把总督府护院长打成重伤的消息就传遍了邕州。 那之后,不断有人到府衙提供线索,说是在哪哪哪见过顾西。 顾西则是淡定的待在席芯芫身边,每天除了陪两个弟弟谈心玩耍,就是跟席芯芫逗心眼。 虽说顾西每次都没能在席芯芫身上占便宜,奈何她拳头硬,死猪不怕开水烫,席芯芫就算占了上风也没什么成就感。 贺铭也认命的在这里养伤,却碍于席芯芫的身份没能进后院,跟顾西自然没多少机会相处。 难得两人在院中相遇,却总因各种莫名其妙的小事不欢而散。 说是不欢而散,那是外人的想法。其实顾西跟贺铭倒是觉得他们相处得不错,每次都相谈甚欢。 比如现在。 顾西看着不知好歹拦在自己跟前的贺铭,就特别友好的问道:“贺公子怎么有脸赖在人家家中不走呀,人家宁姑娘在书院久等不到你,该担心了吧。” 贺铭也特别友好的回到:“你没事吃什么味呀,我人就在你跟前,每天为了见你一面不知多费心,你就不能不提宁姑娘吗?人家宁姑娘已经跟山长启程进京了。” “原来如此啊!”顾西了然点头,“那你岂不是心急得很,要不要我跟常老先生说个情,让他放了你走,好赶上人家宁陵。” 贺铭笑眯眯的不说话,却把顾西堵回原先的位置,不让顾西绕行。 他在顾西爆发之前开口,问她:“你是不是不想跟敌国的人闹掰?” 他观察顾西两天,终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来。顾西,怕是想要为多灾多难的顾家找退路呀。 至于这么大的事为何由顾西一人决定,贺铭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顾西抱有这样的想法,还很可能会破坏他们的所有计划。 顾西也没想隐瞒贺铭,直截了当的说:“顾家这样尴尬的身份,只怕是到了泰越新国也不得安宁,我最想找个无人小岛躲着,跟家人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不过佑弟他们长大了还得成亲生子,这是个问题。” 贺铭闻言,不得不提醒顾西:“你们一家人现在都是奴籍,只怕没法过上自在的日子。要是皇上一个不高兴,真把你们给弃了,那你们只有居于人下的命,哪来的隐居避世可言。” 好吧,是最近日子过得太精彩,顾西都忘了自己一家的身份了。 奴才呢,自然是主人让干嘛干嘛,不能随自己心意做事。 “这该死的奴籍,真不知是谁给出的馊主意,还不如一开始就被下狱服刑来得实在。”顾西恨死了这个封建社会的奴役制度啦。 奴才,是真的生死不由人呀,全凭主子喜好。没有自由身,也就没有户籍,到哪都不好过,说不定还会被驱逐打杀。 贺铭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心想要不是把你们一家贬为奴才,你们早在服劳役的时候被人害死一百遍啊一百遍。 顾西是真不知道。她只想知道出主意的人是谁,万一日后遇上,她总得感谢那人一二才是。 贺铭一看顾西那神情,就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赶紧转移话题,问她是否做好当诱饵的准备。 “我还有的选择么?你们就说我该怎么做吧。不过是被人操控的奴才,我自当听令行事。” 贺铭不忍看顾西这么消极,便说:“你大可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只要不违背上头的命令就成。要不我先去帮你探探?” 顾西白眼一翻,问:“就你这样的?就你这身份?只怕你才见到人,你这小命也没了。” 贺铭很无奈,心想顾西出面也不一定成事,毕竟顾西是他们几人从名花楼带走的,想必那些人也都知道顾西跟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我跟你一起去。”贺铭下定决心。 “别”顾西赶紧阻止,“你去肯定要坏事。你也知道我要跟那些人谈些什么,你要是在场,他们还能信了我?” 贺铭急了,问:“你还真有那打算?就不怕被两国都舍弃,彻底变成废棋?” 顾西鼻子一皱,脑瓜一仰,强硬道:“我们家的事你少管,还是好好当你的少主子去的好,要是闲得慌就回边疆找你爹去。” 说完,顾西转身就走。 当晚,顾西哄了两个弟弟睡下,就捡起自己的小包袱,偷偷的摸了出去。她坚信出其不意的效果更好。 钻狗洞的顾西却没料到有人早已洞悉了她的想法。 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贺铭,顾西有些苦恼。她很想说,默契这种东西要是出现的时机不对,那就是负累。 第一百九十一章 陪葬 贺铭出了鲁王府也不去别的地方,直接拐了弯就进了福清王府,反正福清王府就在鲁王府一侧。 得知贺铭上门,坐立不安的等了贺铭七天的福清王跟福源郡主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还肯上门就好,只要人来,他们就有把握劝服贺铭,把顾家的事揭过去。 只要贺家不退亲,福源郡主的名声就不会有影响,贺铭不追究,叶夕潮自然也不会揪着福源郡主不放。 就这样,贺铭便被请到了外书房,福清王亲自站在门口迎人。 书房里边,是刚刚被找来,正焦急等候着的福源郡主。她这些天是真的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自贺铭把顾西从湖底捞上来,再被叶夕潮带回鲁王府到现在,她都没能见到贺铭跟叶夕潮,也没法跟顾家的人碰面。 当时顾家的人,就跟着叶夕潮去了鲁王府,甚至直接从福清王府调走了顾家人的卖身契。 父王曾经出面跟叶夕潮谈过,想要把顾家再讨回去,叶夕潮却是连面都没出,就把福清王给回绝了。 当时他们父女几经打听才知道顾西只是勉强留下一口气,实际上跟死了也没两样。贺铭跟叶夕潮正想辙子救活顾西,这才没心思找福源郡主的麻烦。 也正因为这样,福源郡主就是有再多的招数,见不到人也没用处啊。 再且说了,这种事就算他们福清王府最后顺利的给压下去,结果还是会对福源郡主的名声造成影响。 这让本就为自己的出身很是自卑的福源郡主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万一贺铭把她的身世给泄露出去,这不是给福清王府招黑嘛。福清王正在想法子把应承焕捞出来呢。 可是叶夕潮把人带回去后,就戒严了鲁王府,甚至还让人封锁了信息,这才让福清王父女才能耐下性子候在府中。 见到胡子拉杂,形容狼狈,一身酸臭(被顾西房中的热气熏的)的贺铭,福清王父女都有些愣神。 福清王好些,知道贺铭一直待在鲁王府没出来,一想就能想到因由,便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显然聪明的福源郡主也是想到原因的,为此那憔悴的脸上便被怒意扭曲,看向贺铭的双眼里满是控诉。 贺铭不搭理福清王,只是随意的望了福源郡主一眼,便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椅子上,对父女二人不闻不问。 福清王还好,自持长辈的身份,直接坐到主位上释放冷气,也不管贺铭。 倒是提心吊胆好几天的福源沉不住气了,直接幽怨的质问道:“贺铭,你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个死奴才,死了就死了,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么?” 作为从小就有主仆意识的福源郡主而言,那些不听话的奴才是死是活,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谁会去管呀。 她不过只是迁怒顾西一人,还没让顾家的人受罪呢,贺铭凭什么这么对她。 “本郡主才是你的未婚妻,是你的将来的妻子。你就那样护她,你让本郡主怎么想?”福源郡主越想越委屈。 贺铭冷冷的看着福源郡主发飙控诉也不阻止,只等福源郡主掩面哭泣时才冰冷的说:“郡主这话听着刺耳。在下似乎从未说过心悦郡主,也没想过要跟郡主成亲,是郡主以顾家人的性命为要挟,在下不得已之下才跟郡主定的亲。当初郡主是怎么逼的在下,难道郡主忘啦?” 忘自然是不会忘。福源郡主之所以会这么理直气壮,不顾是仗着两人已经定亲,以贺铭的人品绝不会做出有损两人、两府名声的事罢了。 她既死咬这一点,就绝不能松口,便硬气道:“我们订了亲,这不是我们两人的事,是贺府跟王府的事。你身为王府的女婿,自当知道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顾家都是奴才,别说死一个顾西,就是都死了,也怪不到我们王府头上来。” 贺铭却笑了,笑得浑身颤动,让书房外的随侍下人听了都觉得瘆得慌。 贺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喘息问道:“郡主,倘若这些事在下让人全露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站在郡主这一边呢?相信皇上也很想知道真相呢。” 一个拥有三道免罪圣令的王府,若说皇帝一点不忌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尤其是这个王府几十年如一日,一点没犯错。 帝王多疑,对这种极有自制力的亲族本就忌惮得很,若是能抓到一点半点的把柄,相信皇帝很乐意找王府麻烦。 一直冷眼旁观的福清王被触怒,直接指着贺铭的鼻子质问:“贺铭,你既不愿娶福源,为何要应承这门婚事?既已定亲,你就不该这么不负责任。别忘了,你们贺府上门求亲可不是我们王府逼的。在外人看来,你们贺府这是在攀我们王府的关系,甭管你往外说什么,最后吃亏的都是贺府,别怪本王没事先提醒你。” 若说福源郡主是在控诉,妄图通过两人的婚事劝说贺铭,那么福清王便是在威胁了。 他比福源郡主聪明,根本就不提顾家,更不辩对错,只是点名了事情外露的后果。 在外人看来,确实是贺家兵权被撸,贺大将军闲赋在家后,贺家为了攀找关系才上王府求的亲。 如若不然,福源郡主都等贺铭等到了二十,怎么贺家一直没表示,偏在这个时候上门求亲呢。 所以说,贺铭其实不是为了威胁福源郡主而来,只是前来告知福清王父子他的态度罢了。 “放心,在下人品就是再不济也不喜说人是非,不过是来通知你们一声,倘若顾西出了什么事,在下定让福源郡主给她陪葬罢了。相信到了阴间,顾西很愿意有郡主这么个垫背。”贺铭冷冷说完,也不管福清王父女两人,便大步离去。 既然要收拾那些陷顾家于这种境地的人,那他就不能有所疏忽才是,得更加精密的算计才成。 出了福清王府,贺铭马不停蹄的去了郑府,把被郑祭酒关在府中的郑霆揪了出来,去温府洗漱一番后,便带着温骏郑霆二人去找贺大将军。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常宁事发 鲁王府,贺铭走后,叶夕潮在顾西房中待了好一阵,招来御医跟京中略有名气的大夫会诊,得出顾西暂时不会咽气之后,便背着手出去。 叶夕潮才没走多远,就被鲁王妃身边的嬷嬷叫住。 “王爷,我们王妃身体不适,刚刚还痛得厥了过去,老奴正找您呢,请王爷去看看我们王妃吧。”那个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叶夕潮身前,抱着叶夕潮的腿声泪俱下求道。 身为鲁王妃身边最得用的嬷嬷,她知道自家主子要是在府上不得宠,那他们这些下人也的仰人鼻息。 哪怕王妃的娘家是袁相,也不能让他们这些人在王府好过多少。 要知道鲁王府的人对袁相没什么好感,尤其是那两个侧妃。她们本身家世就不错。 所以,为了保证王妃的地位,然王妃能顺利诞下王府的嫡子,王妃身边的人可谓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尤其是在顾家的人被带回了鲁王府,被鲁王安置在一处偏院什么事也不用做,而鲁王又整日整夜的往顾西房中跑,为顾西鞍前马后之后,王妃跟王妃身边的人就更是着急了。 哪怕这期间,袁相府的人相继来王府探望王妃,甚至袁相爷都难得写书来恭贺,叶夕潮也没再踏进过王妃的小院一次。 为此,王妃身边的人就更是紧张,原本还只是猜测的事也都成了确定之事。 王妃就不说了,她本身坏了身孕,就不怎么精神,加上为叶夕潮的态度而上心忧虑,致使她的妊娠反应特别的严重,每天光难受去了,根本就提不起精神来为难顾家。 可是王妃身边的人等不了啊,他们要是再不行动,王妃岂不是被府中的人给看轻了去么。 所以在顾西醒来之前,他们必须帮王妃稳固地位,便时不时的来找叶夕潮扮可怜。 也不是扮可怜,其实他们都挺可怜的,因为叶夕潮对妻妾态度都一样,根本就没能让谁压谁一头。 这对作为正妻的王妃一点优势都没有,在王府中就比较的悲剧。 作为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始作俑者,叶夕潮那是一点都不自知的。他冷冷的看着抱住自己的腿苦的婆子,那额际的青筋就爆了起来。 他让随身的护卫去找管家,让管家把这婆子送回袁相府去。 “我们王府有王府的规矩。这婆子在王府都呆了近两年了,也没学会王府的规矩,就把人送回相府,让袁相爷亲自管教吧。”叶夕潮交代完,便让另一个护卫去请个太医到王妃院中去看看,而他自己则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里边,几个神情肃穆的人正等在里边,叶夕潮一推门进去,那些人就恭敬的跪下行礼。 叶夕潮坐下,才让那些人起来,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啦?” 站在最前端的人想了想,这才回道:“王爷,事情过急,属下不能保证事事都安培妥当,但能牵制那些人的势力是绝对没问题的。至于王爷让我们搜寻的证据,如今也有了大眉目,相信再过两天,下边就能传来好消息。只是王爷这么做,就多了一个劲敌,这对王爷不利。” 他们作为王爷身边的亲随,自然是事事为叶夕潮着想,这才劝了一句。 叶夕潮并不怪那人多嘴,反而说到:“你以为本王不插手,那些人就能善待本王?别忘了,这些年他们是怎么借着本王的名义去行那些不轨之事的?更别说他们还妄想将通敌劫牢的事推到本王身上,那也得问本王答不答应。” 能不能让那些人成功甩锅倒不是最重要的事,在叶夕潮看来,在锅甩过来之前把锅扣回那些人头上才是正经事。 站在叶夕潮跟前的人闻言都低下头沉思,随后都向他保证一定尽力完成叶夕潮交代下去的任务。 站在最左边的人抱拳回到:“王爷,您让你们断了相府的财路,把相府二老爷诱骗进赌坊的事,若是王妃追究起来……” “王妃是王妃,相府二老爷是相府二老爷。倘若王妃还当自己是相府的小姐,那本王也只能将人送回他相府去了。”叶夕潮面无表情道。, 那人原以为王妃怀了身孕,叶夕潮会有所思虑,没成想叶夕潮竟然这么冷情,倒让他觉得自己多事。 他又道:“王爷,常家的那个大公子最近似乎闯了祸,刚刚把人家宁姑娘哄进温柔窝,抽了裤子转身就把人给去弃了,如今两府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他是想让叶夕潮在这事上做文章呢。 要知道宁陵已经被宁惑许给了廉郡王当继妻呢。 当初宁家想要攀上福清王府,结果人家福清王府根本就不搭理宁家,宁家只能退而求其次啦。 比起福清王府那个克了三个妻子的清郡王(福清王嫡子),人家廉郡王才死了一任妻子,膝下也只有一个年幼的嫡子跟两个已到婚嫁年纪的嫡女,宁陵嫁进去肯定不会吃亏就是了。 只是廉郡王即便是皇亲,那也比不得福清王府势大就是了。 好在廉郡王的庶子娶了袁相府的庶女,两个闺女还跟易家郑家订了亲,人脉也不是很差。 谁知在这节骨眼上,宁陵却站出来说自己早已经失身于常永林,更说两人已经私定终身,只等退了郑家的亲事便喜结良缘。 本来这种事也不能单凭宁陵一口之言,谁知宁家有经验的婆子为宁陵验了身之后,得到的结果竟跟宁陵说的一样,她已非完璧。 宁家的人自然不能便宜了常永林,就找去了常家。于是常宁两家便闹开了,连身子骨好转了不少,正在准备春闱的宁祁都再次病倒。 叶夕潮听了下属的话后,便阴仄仄道:“让人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就说是常家始乱终弃,常永林品格低劣,一定不能让两家人再穿同一条裤子。至于廉郡王那,就给他看上的那个青楼女子一个合适的身份吧,相信凌将军很乐意帮忙。” 说到凌将军三字之时,叶夕潮恶狠狠的磨了磨牙。 第一百九十三章 皇帝的暗旨 下属们都默默的低下了头,他们都知道,那个青楼女子根本就是凌将军所弃的糟糠之妻的闺女,也是凌将军的嫡女。 就是这么一个嫡女找上门,凌将军不仅不认,还任由现在的妻子将人卖进了青楼,简直不要太渣了。 这种品行有污、始乱终弃之人当了封疆大吏,要是事情被深究,那就是欺君之罪。 要知道现在的皇帝最恨的,便是那种抛弃妻子之人,更别说凌将军还把嫡亲的女儿送去了青楼那种地方。 哪怕凌家姑娘一直也没卖身,但在籍贯上就是贱籍,连奴籍都不如,这不是畜生不如之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嘛。 想到这,叶夕潮便邪笑着交代下属:“直接找凌将军,跟他说,若是这事上他不帮王府,不站在贺家父子一边,本王就把他的事全捅到御前,让他家门不保。” 叶夕潮的下属们一听都有些兴奋,,觉得自己就没跟错主子。只是他们对叶夕潮处理凌将军的事有所不满。 “那个人若是继续胜任将军之职,说不定哪天就能闹出乱子来。”站在偏左的下属说到。 叶夕潮呵呵一笑,说:“等这事过去,本王就让王兄把人弄到边疆去,把她、他那些蛇蝎心肠的妻妾也都带去,好让他们在阴间也有个伴。” 新南王朝这些年就算没有大战役,然跟边境各国的摩擦总是不断的。凌将军带着家眷上任遇上流兵不慎身亡,那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这个法子喵啊!”中间的下属赞道,“到时凌将军府的人就只能仰着廉郡王的鼻息度日呢。” 凌将军自己做人失败,连带娶的妻妾也是没什么眼界之人,造成他子嗣不丰,还全都是庸才。 这样的后人,在凌将军死后,那是一定没什么出息的。届时嫁给廉郡王当了继妻的凌家姑娘就能痛快的报仇啦。 最右边一直没出声的人却说了:“这种结果得让那个卖了凌姑娘的恶婆娘亲眼看着,每天都活在苦痛之中,又不得不去求凌姑娘,最后活生生被气死才最痛快。” 得,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么。叶夕潮自叹不如,让那个下属就这么办。 要说叶夕潮跟那个凌姑娘有多少交情,倒是误会了叶夕潮。当初叶夕潮不过是闲得无事,在青楼偶遇廉郡王把那个差点被凌将军亲自送到兵部尚书床上的凌姑娘救下,才知道了这么件事罢了。 当然,凌姑娘事后还给叶夕潮提供了不少朝中官员的私事,叶夕潮才想着要为人家清倌正名脱籍罢了。 现在人家凌姑娘不正好成了叶夕潮的一枚好棋子嘛,还能帮他们拔掉对手的一只胳膊,简直不能太好用哦。 交代完这些事,叶夕潮想了想还是让刚刚出了馊主意的下属去给郑祭酒家制造混乱。 “兄弟阋墙,公媳爬灰,这种事不要太轰动了。我们要借用这些事把顾家的事掩盖掉,再把福清王通敌嫁祸顾家的事翻出来,证据确凿呈到御前,那就万无一失了。”最中间的下属说到。 本来兄弟阋墙这种事不过是寻常小事,谁家兄弟不吵吵闹闹的。只是郑家作为整个京城最典范的兄友弟恭的书香世家,被爆出这种内幕就能引起不小发反响。 更何况当中还有作为国子监祭酒的公爹跟儿媳有染这种伦理道德性问题,届时郑家肯定会在京中掀起一股争论热潮,人们很快就会忘记顾家一再被人指控通敌的事。 那时候,他们只要出其不意的为顾家洗清罪名,那么京中的人也就不会再盯着顾家不放了。 只是这种事有些阴损,还有些对不住郑霆,叶夕潮一直以来有些犹豫。 事到如今,叶夕潮也是豁出去了。想到躺在炕上还没有半点意识的顾西,叶夕潮咬咬牙,说:“把我们搜到的所有证据都丢进皇宫,再把我们查到的泰越安插在京中的暗桩也全透给禁军。还有,我们一时在用的那两处密道也交出去。” 有了那些证据,相信皇帝的人手再没用,肯定也能查到一直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还顾家一个清白。 “王爷,这可是我们还不容易才得到的消息,为了这些消息,我们牺牲了多少弟兄的性命啦?王爷,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去。”这可是难得的立功就会。 叶夕潮却看清了形势,苦笑道:“算是本王对不住那些人弟兄了。本王原想为弟兄们争取更多的权势,却不想这就是本王的奢望。本王还是乖乖的当个闲散王爷的好。” 看下属们那震惊失望的模样,叶夕潮继续道:“放心,本王一定会把你们都安置好。你们都是难得的人才,相信皇兄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叶夕潮便让那些人快走,不想听他们劝。 那些人刚走,秘密从皇宫里出来的刘公公就找上了叶夕潮,给他一道皇帝的密旨,让叶夕潮好好待顾家的人。 但圣旨上有一道命令,就是让叶夕潮无论如何要守好顾家的人,决不能让顾家的人离开新南。 叶夕潮看着密旨,心中有些微抽,心想皇帝肯定知道他的那些小动作,便为自己刚刚的决定抹了一把英明的汗水。 他让刘公公尽管放心回去告诉皇帝,说他绝不会让顾家的人离开王府半步。只不过他有个条件,却不能对刘公公名言。 他把圣旨一收,让王府管家款待刘公公后,便举步去了顾西所在的小院,那个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基地的院子。 院内,席氏跟蓝氏都坐在屋檐下抹泪,怪上苍不公,骂福源郡主心狠手辣。 当然,他们也对贺铭有所不满。 “铭儿就不该订了亲还跟我们西儿藕断丝连,我们就不该让两人见面的。”席氏特别的伤心。 蓝氏一边给顾西抚背,一边劝道:“没事没事,我们西儿命硬着呢,当初上吊都断了气还能活过来,现在都还有一口气在呢,怎么可能出事。” 叶夕潮看着蓝氏婆媳,竟没有勇气踏进院子。他知道,顾西醒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安心些罢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醒来 皇帝不只是给叶夕潮下了密旨,还给在王府里边的顾超也传了旨意,让他即刻归队,让他戴罪立功,好让顾家早日脱困。 至于顾西的遭遇,皇帝自觉愧疚,便让皇后带在身边的一位通晓医理的嬷嬷给派到了顾西身边。 那位嬷嬷也是医药世家的后代,只不过是前朝皇帝南逃之后出了点问题,他们一家不得不沦落为下人,这才到了皇后娘家府上。 然作为医药世家,就算沦为奴仆,那一家子还是没把活命的本事丢了。 那位嬷嬷一到了王府,看到了顾西,第一个做的,就是吧顾西全身脱精光,然后带着两个侄女不断的给顾西全身揉搓,直把人全身搓得通红,微微沁出汗来才停了手。 紧接着,顾西就被人不断的口对口渡气,心口也被人不轻不重的按压,直到顾西的心脉跳动变强一些,就是呼吸声也重了之后,姑侄三人才缓了气去准备药浴。 用来煮药的都是烈酒,煮了药之后用来兑药的也是热的烈酒。 顾西被泡在酒气熏天的药桶里,一旦那药汁微凉就换微热的桶继续泡。每天三个时辰。 如此一来,才连续三日,顾西的面色就恢复了不少血色,就连呼吸脉搏都恢复到了常人的强度。 叶夕潮跟顾家的人见状大喜,都连声让太医给号脉,看看顾西究竟能不能醒来。 太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会了诊,最终得出来的结果是,顾西身上的寒气日渐消退,应该有恢复的可能。 只是有可能,没人相信顾西真能醒过来。 泡着那样冰冷刺骨的水一下两下也就罢了,顾西却在那样的水里折腾了近两天,最后还在水下窒息休克,但凡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大脑重度缺氧,甚至被冻伤的人,都很难再醒来。 哪怕侥幸醒来,也会变成傻子,就是傻子,那人也得落下残疾。 别的不说,就现在顾西那满是疮疤的手脚跟耳鼻,一看就是不能恢复如初的。 若非鲁王府抢救及时,甚至在冻伤这方面有特别有效的秘方,只怕顾西的四肢跟耳朵鼻子都得摘掉,眼皮也保不住。 更别说顾西还冻坏了心肺,就怕今后得落下冷痛之症,呼吸都能痛的那一种。 这样的后果,顾家的人也不是一点都猜不到,他们都是有见识之人,自然也知道被冻伤成这样的人会落下什么症状。 只是他们不能放弃顾西,这是顾家人最后的坚持了。 叶夕潮听了太医们隐晦的暗示之后,神色就更是阴晴不定,望着福清王府的方向就显得狠厉不已,看得王府的大管事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位嬷嬷也不能保证这样会就醒顾西,但却保证这样至少能延长顾西的寿命。 所以,溺水十七天后幽幽转醒的顾西并不知道,她其实已经被判了三次死刑,是家人坚持不懈才将她唤醒的。 她醒来之时正被泡在酒精刺眼的药桶里边,刺鼻的酒精熏得她不但呼吸都难受,就是眼睛也睁不开。 她只知道自己的胸腔火辣辣的疼,每次呼吸都跟被灼烧一般难受,就是眼睛也都被泪水糊得没办法张大。 至于四肢,别说她就是觉得有些疼痒刺痛,应该是被冻伤长疮引起的。 她缓缓的动了动脖子,模模糊糊发现自己坐在桶里,便想着喊人。 只是她想张嘴,却发现牙口有些僵硬,嘴都张不大。她想自己坐起来,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法掌控四肢。 她有些心慌,禁不住清了清嗓子。好在她就算久不动嗓子,嗓子倒是还能用,便费力的哼哼出声。 顾西的动静,把候在一边的席氏跟宫嬷吸引了过来。 宫嬷伸手在顾西眼前晃了晃,待见得顾西动作轻微的随着她的手动,就伸手去掀顾西的眼睑,如愿见到了顾西那双蒙了泪水的清明的眼珠在转动。 “姑娘醒了,姑娘醒来了!”嬷嬷有些激动。 这样救人的法子,她还是在祖传的医书中见过,还被归为民间偏方一类。她之所以会用这种法子,不过是见各路大夫把正规的医学手段都用尽了也没效,这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还真成了。 当初她也跟顾家的人说清楚了的,当时顾旭夫妇就申明了,反正她不救顾西也是一个死,擎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席氏用浸了药水的温帕子帮顾西把眼睛揉开,看着顾西那双依旧清明的眼终于大哭出声。 席氏的哭声引来到了顾家别的人,也把才回府的叶夕潮给招了来。 赶来的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顾西撑不下去咽气了。 顾旭顶着一脑门的汗水抱着顾晟进来,也不看顾西,直接搂着紧紧抱着顾西肩膀的席氏,想把人往后拉。 “孩他娘,你别太伤心,没了西儿我们还有佑儿晟儿,我们还年轻,还能生另一个西儿。你就让西儿安心的去吧,她这一生已经够苦的了。”顾旭含泪颤声劝道。 顾晟在顾旭怀中扁着嘴啜泣,红红的鼻头一耸一耸的,一双圆而大的泪眼可怜巴巴的看着浴桶中的顾西,那模样看得宫嬷差点都跟着哭。 好在顾晟眼神好,才望了顾西一眼就发现不对,直接双手掰着父亲的头喊道:“爹,爹,快看,姐姐睁眼了,姐姐在哭。” 顾旭正在劝妻子呢,哪有心思去管怀中的幼子,只得敷衍道:“晟儿乖,帮爹劝劝娘,我们先跟娘出去吧。” 顾晟见父亲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就更用力的掰父亲的脑袋,凑到父亲耳边脆生生的喊道:“爹,姐姐活了,睁眼了,正看着我们哭呢。” 这下,不仅是第一时间赶来的顾旭受到了惊吓,就是才踏进院子的顾家人,还有刚刚跨进房门的叶夕潮都惊在了当场。 他们没听错么? 顾西活了? 不对,顾西一直都活着。 顾西醒了,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时候醒来了! 叶夕潮惊喜不已,大跨步闯进内室,拨开挡在桶前的顾旭父子,扑到桶边与顾西对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讨伐 顾西被突然冲到自己眼前的大脑袋吓了一跳,要不是现在行动不便,一出声胸口就疼,她都要跳起来尖叫呢。 当然,她也是吓得眨巴了两下眼,结果扯得眼睑生疼,泪水又巴巴的往下掉。 叶夕潮见状简直不能更高兴了,竟趴在桶沿呵呵的大笑出声,笑着笑着那泪水便落到了桶里。 不怪叶夕潮会掉泪,就是站在屋里的顾旭父子也忍不住掉了泪。因为那酒气是在是太浓了,有些熏眼。 顾家的人也都一窝蜂挤到了屋里,看着只穿了单薄亵衣裤坐在桶里的顾西,都有些不可置信。 也不知谁问了一句:“西儿这样是真的醒来呢?还是…还是…”回光返照。 于是顾家的人不淡定了,叶夕潮笑声骤停,所有人包括宫嬷的两个侄女在内,全都看向宫嬷。 嬷嬷也不敢肯定顾西是真的活了过来呢,还是回光返照,便上前给顾西诊脉,顺便将挤了一屋子的人给疏散。 这屋里本来就闷热得很,如今再挤了人简直都不能正常呼吸了。更别说现在顾西身上就跟没穿衣服似的,可不能什么人都盯着看。 “赶紧到外边等着,老身得为顾姑娘全面检查一番才成。请太医过来,比起老身,他们更会调养人。”宫嬷劝道。 顾家的人面面相觑,就都退了出去。顾旭兄弟临走前还不忘把正趴在桶边探究顾西的叶夕潮也一旦拉走。 看到人都散了,顾西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没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丑。 她咬牙切齿一阵,才勉强挤出两个字来。 “内急!” 宫嬷离得近,正俯身去摸顾西的后颈,便将这两个字听进了耳中,瞬间惊喜不已,叫两个侄女帮忙把顾西架起来。 顾西不但醒来,还知道憋着屎尿找人帮忙,可见是没傻。要是顾西再活了,那她岂不是就能证明这个偏方是有效用的么。 顾西是觉得很急没错,但是坐到了恭桶之上又觉得没什么东西拉出来,之上意思意思洒了些尿液,拉了两粒结得死硬的屎罢了。 看到顾西顺利排便,宫嬷就更是兴奋了。她跟两个侄女迅速的收拾顾西,让顾西躺倒炕上,把顾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检查了一遍后,发现顾西不但没变傻,就是身上那些冻伤的地方也在好转之后,就激动得坐不住。 要知道这样的冻伤,就是在正常活动的人身上,四肢都极有可能保不住。 可以说,顾西身上的一切都是奇迹。 席氏稳定了心神,就进来守着顾西,顺便问了顾西的情况。 宫嬷掩饰不住的兴奋,说:“顾夫人,顾姑娘吉人天相,非但没傻,还保住了手脚。具体如何,还得等太医来确诊。” 席氏一听再次啜泣出声,却再也不敢去抱顾西,就怕触碰了顾西身上的疮疤。 叶夕潮自出了顾西的房门后,就一直坐在大厅里魂不守舍,根本就不去管躁动不安的顾家人。 匆匆找来的王府管家本想悄无声息将叶夕潮叫走,结果发现叶夕潮根本就没发现他,就咬牙上前耳语道:“王爷,凌将军亲自来了。他还带了京城禁卫军副统领。” “什么?”叶夕潮惊叫出声,这才发现顾家的人全惊奇的看着自己。 他有些讪讪的摸鼻子,歉意道:“本王有急事处理,就不陪众位等结果了,本王去去就来。” 顾家的人就恭送叶夕潮,却没想叶夕潮所说的去去就来却是一去半月都不曾出现。 叶夕潮再次出现之时,王府内外可以说是物是人非也不为过,就是顾西都能自己坐起来颤着双手捧着药喝。 顾西恢复了清明,就算不能过多说话,就是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多,也都知道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现在是多睡多恢复,所以太医开的药里边都有助眠的成分。 顾西溺水的第八天,福清王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求到皇帝跟前,领旨进了鲁王府,亲自跪在顾家的人面前请罪。 当然,那时候只有顾家的人跟福清王父女在场,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根本就没外人知道,两方人也都没往外透。 顾西有心想问家人,但也没多大的精力去打听,也就只能暂时压下好奇心。 但是她却知道了一件关于自己的绯闻八卦,说是常宁两家交恶,原因是她顾西勾引常永林,致使常永林始乱终弃。 不少人都说顾西不是人,甚至把顾西当成上吊死而复生的事都翻来覆去的找茬。 顾西再次醒来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人就更是笃定顾西绝不是人,是那吃人的妖怪,甚至把新帝上位之后的各种不顺都归咎到了顾西身上。 于是,原本就在斥责常永林寡情薄幸,笑话宁陵淫(和谐)荡不自爱的的话题就全被人们忘在脑后。 甚至于当初京中之人正在热议的,关于福清王府跟泰越应大将军府的秘闻就更没人再去关注。 再到顾西能自己坐起来吃喝,外边再传的,就囊括了顾氏的历任家主族长来,说他们与其说是多智近妖,不如说他们都是妖更能说明一切。 如若不然,顾氏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发明出那许多有用的东西来呢。 传那些话的人本来也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谁知最后那些有自己族史的世家就站出来了,他们在宗谱上道看到过先祖们对顾氏先祖的赞誉,甚至都提到了顾氏先祖留下的许多外邦文字的手稿,以及许多精密计算的设计稿等等。 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这个时候的人能研究出来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位先祖得了上天的恩赐。 然时至今日,众人再次提及,便都觉得那个说法不靠谱。 于是顾氏一族全身妖精转世的话就得到了印证。 妖嘛,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边,那都是害人的玩意儿。就算现在还没害人,难保到了什么时候不会把人间毁了。 于是,在顾西终于能抑制住身上的痛楚之时,京郊城墙外就聚了不少前来讨伐顾氏的百姓。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才是傻子 转移了注意力,福清王父女就展开了营救应承焕的行动。 只要把应承焕跟他的人全都送出新南,那他们就不怕别人查到王府头上。哪怕被人揪出福源郡主的身世,对王府也没多大的打击。 提到应承焕被抓的事,福清王还是忍不住责怪福源郡主。 “你当初要不去告发,也没人知道那家伙就在京城,更不会将事情弄成这样。你要知道,当初父王都已经做好准备,把顾西跟那家伙一并送走,到时候你不就能跟贺家那小子顺利成婚了么?你果然还是太稚嫩,眼界太窄,心太急了些。”福清王想到现在的形势,就头疼。 福源郡主也觉得自己当初太蠢,只因气恼很对顾西的态度,就去当了恶人,结果反倒把整个王府给算了进去。 再一想现在贺铭的态度,福源郡主那是既悔有恨。不但恨自己当初多事,更恨顾西抢了自己的心上人,还恨贺铭不识时务。 可是要是因为她的嫉妒就害了王府,别说是她自己了,就是王府别的人都不会放过她。 说不定她这条小命就得了结在福清王手中。 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有错,只是没有人手支持,没能得到该有的效果罢了。 她并不喜欢应承焕,就更谈不上那个远在泰越的所谓的亲娘跟外祖一家了。在她看来,应承焕就是个畜生不如的人。 这不是说她知道应承焕当初在邕州府开的名花楼所坐下的恶事,不过是应承焕这次来京城,几次到王府做下的事惹到了福源郡主罢了。 应承焕那人的秉性就在那,就算是换了个环境,换了对象,他都不会收敛自己的劣根性。 王府里边就有好几个丫鬟被应承焕祸祸后,赏给了他带来的人,如今那几个丫鬟是生是死,说不定应承焕自己都不知道呢。 要知道应承焕祸祸的那些丫鬟当中,有两个还是王府的家生子。 福源郡主自认嫉恶如仇,又怎么能饶了应承焕,于是再得知应承焕就藏身在顾氏后山的那个小阁楼里边,正好顾西又惹了她,福源郡主就让人去告发了应承焕,顺势把顾家的人全拉下了水。 当时她也没想到顾家老太太那么巧就死了,更没想到自己的一切不但福清王看在眼中,就是贺铭也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贺铭不但知道她跟应承焕的关系,更是连她告发应承焕的原因都知道,甚而威胁她。 作为一个不惧强权的傲娇女子,福源郡主认为自己不在意身世,也不能让人骑在自己脑袋上为所欲为,所以才一再对顾西痛下杀手。 谁知这一次她还是欠缺考虑了。 她赶紧跪下认错,保证今后都会听从福清王的话,还求福清王为她保住贺家的婚事。 反正贺铭现在就算是被她套住了,跟福清王府也脱不了联系,只要婚事没退,那么贺铭就轻易不会把王府跟应家的各种牵扯说出去。 至于营救应承焕跟他那些人的事,必须由福源郡主出面,若是事发,就能以福源郡主为还生母的生恩而为,王府也能脱了关系。 福源郡主看着手上的令牌,那心情可想而知。 她,这是被王府放弃了呢。 所以,就算是为了不让自己在新南站不住脚,她也不能失败。她一定要把应承焕赶出新南。 就在福清王转移了所有人视线,开始有计划的解救应承焕等人之时,贺铭父子这边也有所行动,以雷霆手段揪出了城中不少的探知,甚至把不少图谋不轨之人下了狱。 其中邕州总督常明堂跟邕州守备徐大康就被就地拿下,不日就能押送回京城。 郑祭酒由于结党营私,也没革职查办。 跟郑祭酒走得近的人,也有不少牵涉其中。 袁相在朝会时不知说了什么惹到了皇帝,竟被皇帝申饬,令袁相爷在府中思过五日,不得上朝,也不得去衙门办差。 就这样,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正在动手肃清朝廷,把那些跟他作对,对朝廷不利,对天下百姓有害之人清掉。 当然,这不过是那些尚且清明的人们才猜得到的,普通百姓只知道皇帝很生气,动作很大,整治了不少的官员,也抓了许多的人。 至于被抓之人有罪无罪,那百姓们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被关在刑部大牢里边的应承焕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他面对刑狱司的人永远只有那一句话。 “我来,不过是奉了我过圣上之命,取回我国王族留在新南的私物罢了。” 至于所谓的私物是什么,他就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但这几天贺铭他们查到的线索是,应承焕跟他的人一直都在暗中寻找各种地下暗道的出入口,甚至将京城还没背发现的密道都掘出来好些。 为此,皇帝着令让贺铭等人从京都的密道入手,务必弄清楚应承焕因何而来。 就在贺铭带着皇帝的人在顾氏祖宅寻找所谓的密道之时,顾西已经能喘大气说话了。 哪怕胸腔依然会疼,说话也会气短,甚至她身上的冻疮还没好,总是又痛又痒的让她每天恨不得死过去无数次,但无疑的,她是真的恢复得很好。 恢复了精神的顾西也等到了叶夕潮。 叶夕潮笑眯眯的看着正跟两个弟妹说笑的顾西,大马金刀的坐到炕对面的椅子上,不客气的问道:“你没觉得脑子不管用?要知道外边都在传你成了傻子,傻妖。” 顾西想也没想:“你才是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还妖呢,我看那些人只怕都要找道士来驱魔了。难道他们就不怀疑我是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叶夕潮品着这几个字,随后啧啧两声,若有所思的盯着一脸冻疮的顾西,说,“倒还真像是借尸还魂。只不知是在上吊那一次借的尸,还是这一次。要不本王找护国寺的大师来看看?” “去吧去吧,总要让京城的人先闭嘴,你们才能引导自己的舆论不是。”顾西一点也不在意的说着。 其实顾西的内心是惶恐的,深怕自己真被当成了妖魔被烧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后悔 叶夕潮其实并没把顾西的话当成一回事,不过是顺着顾西的话逗逗她罢了,听她那样一本正经的建议自己,叶夕潮却不得不认真。 他正色问道:“你真希望我们找大师?” 顾西咬咬牙,说:“找吧,是祸躲不过,比起那些人找的不明来历之人,我相信你们找的人绝对能说服世人。” 她也想通了,倘若她就是简单的借尸还魂,那么这几次所遇到的所谓的生死大关之后,她不但没觉得自己跟这副身躯有所排异,反而觉得她天生就是活在这副身体里的。 为此,她甘愿冒险,不只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也为了安自己的心。 她其实她一直以来就很不放心,就怕哪天遇上点意外,她就脱离这副身躯形散神灭。 叶夕潮见顾西说得坚定,便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只等着进宫跟皇帝商量过后再实施。 只是他这次来见顾西,却不只是为了来看望她,也不是专程前来笑话她的,而是有事问她。 “应承焕说是来为顾氏取东西,你能不能问问你家长辈,看他们有没有线索。只要我们能先一步找到那些东西,那么这件事可就好办许多。至少我们能以两国之交为由,把东西归还给顾氏,应承焕等人的行为,以及我们对泰越留在国内的人的清缴也就名正言顺。”叶夕潮打算说服顾西说出顾氏一族的秘密。 他也不敢肯定顾西一家是否能知晓顾氏一族的秘密,但顾家的人多少知道些线索是一定的。 顾西对叶夕潮的话有听没有懂,茫然的问道:“王爷,我们顾氏有宝藏藏在京城?或者说,顾氏在新南藏了什么宝物?” 可她当时亲耳听着曾祖父的临终交代,也没听他提到这一茬呀。 难道她祖父知道这事? “我去帮王爷问问我爹他们。反正我是不知道顾氏有什么宝物的,不过我们顾氏据说有大型的藏书,却不知那些藏书有没有被带去泰越?”顾西大略提了一句。 想顾家住进顾氏祖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虽说顾家的人不能在大院子里随意走动,但顾西是逛遍了所有的地方的,却没发现顾家有藏书阁。 她曾怀疑那些传闻中的藏书是被叶氏皇族给搬走的,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如若不然,曾祖父怎么单就让她寻找那所谓的藏书呢。 叶夕潮也没听父兄提到过所谓的顾氏藏书,以为顾西是以这个为条件,想让他们帮忙查寻,便也答应去问问皇帝,顺便翻翻皇室宗卷看看有没有线索可循。 顾西满意了,便让人推动自己那把简易的轮椅去找顾家的人。 也不知叶夕潮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她跟顾家的人分开放在不同的院子里,平时若是没有叶夕潮首肯,顾家的人也是不能来看顾西的。 好在顾西还能在王府畅通无阻,倒也没觉得叶夕潮这一举动有什么不对劲的了。 也不知是顾西运气不好呢,还是叶夕潮嘀咕了自己的妻妾。 顾西自溺水后一个多月才踏出院子,叶夕潮的妻妾竟然都能把她堵在前往偏院的路上。 最沉不住气的当属叶夕潮临去邕州府才接进王府的侧妃柳氏了。 要说柳氏跟鲁王妃还是表姐妹来着,只是中间拐了好几个弯。但柳氏是鲁王妃袁氏外祖家的堂妹却是没错的。 她应该也是叶夕潮妻妾当中年纪最小的,跟顾西一般大,今年过了五月才及笄。 她是个特别娇憨的姑娘,也不顾自己的身份,直接拦在顾西面前,掐着腰昂着她那满是婴儿肥的小圆脸围着顾西一阵转悠。 “啧啧啧,也不过是一双眼睛两只耳朵,也没觉得比别人多些什么,怎么就成了妖异了呢。本侧妃瞧着,这人就算没被冻伤之前,也没我们这些人长得好看,真不知王妃姐姐跟那些个女人紧张些什么。”小姑娘毫不避讳的对顾西品头论足。 顾西忍不住用不满疮疤的手抹了一把脸,发现那脸上的冻伤好了许多,结了痂的疮疤竟然被抠下来一个。 她紧张的问推轮椅的丫头:“我这脸上没流血吧?伤口是不是已经长出新肉?” 那丫头警戒的看着嚣张的挡在顾西身前的柳氏,敷衍道:“姑娘,您脸上没出血,刚刚掉痂的地方长了新肉,皮肤红嫩嫩的。” 顾西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心道能长出新皮肤就好,等所有的痂都掉光,她再做做面膜,说不定能把脸上的颜色调理得相近,也就看不住这一脸的疤痕来了。 想到这,顾西就高兴,也不跟这位毫无心机的所谓侧妃计较,很是客气的问候了一声,就想继续往前。 谁知那位年幼的侧妃却一脚踩在顾西的轮椅轮子上,恩赐般的警告道:“本侧妃劝你还是乖乖的躲回你那个院子里去,否则你定会后悔的。这个府中想让你出意外的人可多了去了。” 说完,年幼的侧妃娘娘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荷包,直接丢进了顾西的怀中,便趾高气昂的带人走了。 顾西傻愣愣的看着怀中的锦囊,看着那个傲娇的小背影,在心中暗骂叶夕潮畜生。 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口,真不知叶夕潮是不是有恋(和谐)童(和谐)癖。想到被跟自己分开安置的家人,顾西就悬着一颗心。 顾家年岁在八到十四岁之间的女孩可有三个呢。 且不说顾西是怎么个担心法,他们一家现在是没法脱离鲁王府的,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好奇的翻动手中的荷包,发现外边绣的,是很吉祥的寿星图,至于里边放的东西,顾西凑到鼻尖闻了闻,嗅到了隐隐传出的药味来。 她捏了捏,发现里边只有两颗丸状物,便扯开带子倒到手中细瞧,结果那药丸外还有一层蜡,便只得装回去,收进怀中。 顾西也不是不怀疑这两颗是毒丸,但瞧着人家都能藏在袖子里,想见也不是多毒的药。 轮椅一被推过月洞门,顾西就明白了那位小侧妃所说的后悔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九十八章 警告 这天寒地冻的,不知叶夕潮的妻妾是真有闲情呢,还是假装闲情逸致来堵顾西的,顾西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才转过月洞门,打算穿过王府的侧花园去偏院的顾西,很不巧的撞见了叶夕潮的另一个侧妃跟两个妾。 他们前呼后拥的,那人就占了小半个园子。 顾西见状,结合刚刚那位小侧妃的话,终于有些后悔出门。她也真是的,有什么事是不能把顾家人叫来的,非得带了一个推车的小丫头就出来。 她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嘛。 不对,她为什么会有这么想法,简直不要太危险嘛。她好像跟叶夕潮什么关系都没有好吧,两人就是合作关系罢了,这些妻妾该不会想歪了吧。 不等顾西想清楚,那个站在孙侧妃身边的小妾就讽笑着刺道:“哟哟,瞧是谁来了?这不是王爷不顾跟福清王府闹翻,被皇上追责也要救的佳人嘛。咱们爷为了救回她都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妾还当事什么宝物呢,谁知竟是这么个玩意儿。怎么,你不躲在王爷院中好好养身子,出来献什么丑呢,也不怕被外人瞧了去吓到人。” 话是这么说,那位小妾却让人拦住了顾西前后的路,直接把顾西给堵死在月洞门边上。 给顾西推轮椅的小丫头吓得不行,她也没想到会遇上府中的三个刺头,便慌乱的四处看,想要寻找救星。 遗憾的是这个院子里如今除了那三个人的随行人员外,也就只有小丫头跟顾西的。 小丫头是才被调来照顾顾西的,府里的下人们都在传,这个顾姑娘是王爷的新宠,跟了顾西绝对前程无量。 谁知她才来没几天,就遇上了这么个糟心事,万一顾西出点什么事,那她岂不是活不成了么。 想到这,小丫鬟竟也不急了,只是向那位冷眼旁观的侧妃跪下哀求道:“见过侧妃娘娘!今儿天真好,娘娘是来赏园子的吧?奴婢之前在前边的花圃里看到又凌霄花盛放,不知娘娘可去看过?” 天儿好? 顾西撇撇嘴,瞧那漫天的乌云,还有地上这些化开成水还没来得及渗进泥里就被冻成冰的雪水,顾西只想说这个丫鬟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不合格。 若换成她,她定会说:“诸位这是在屋里被闷出病来了,出来吹风冰自己发昏发胀的脑子吧?” 好吧,顾西还真就这么说了。 之前出生的妾闻声刺笑,夸张的指着顾西对身旁的另一个小妾道:“姐姐,你瞧她,还以为谁都跟她似的,浑身上下都是病。” 另一个妾觑了侧妃一眼,将侧妃正冷冷的打量顾西,并不在意那个妾室的作为,便轻声道:“妹妹,您怕是没听出来,这位姑娘是在骂我们闲的没事做出来找茬呢,她还骂我们脑子有病。” 得,经这么一挑唆,那位妾室想要装傻充愣都不成,赶紧虎着脸指着顾西命令道:“大胆,侧妃娘娘也是你一个没名没分的狐狸精能辱骂的么?来人,还不给我赏这狐媚东西嘴巴子,狠狠的打,看她还猖狂。” 究竟是谁猖狂啦? 顾西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大户人家后院的女子特别喜欢胡搅蛮缠,谁知自己就能碰到呢。 她也不怕被打,反正叶夕潮就在府中,应该也快到了,便好笑的问那个嚣张的小妾:“这位夫人,请问我这是犯了什么错啦?我一不是王爷的妻妾,而不是王爷的通房,还真不知怎么就惹到几位夫人,还让夫人一口一个狐狸精狐媚子的骂。我只知道我现在不过是被王爷救回来的一个故交罢了,等顾家的事情了了马上就走,还真不知怎么就碍着你们的眼啦?” 不得不说,其实那位叫得最夸张的妾室也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府上的人都说顾西很可能回事叶夕潮的新宠,甚至比王妃还要得宠,说不定还会得到叶夕潮的专宠。 她们这几个妻妾虽说入府也没几年,甚至也没见过叶夕潮也别宠爱哪一人,但她们就是慌张害怕呀。 叶夕潮才十八九岁呢,对她们这几个不冷不热说不定是没开窍呢,她们只要好好的伺候叶夕潮,说不定哪天就得了他的爱慕了。 可是顾西的出现彻底让她们的念想成了空,害怕顾西得了叶夕潮的青睐之后,就把她们这些不怎么得宠的妻妾给忘在一边不管。 所以说大户人家的女人就是命苦,整日里除了努力活下来之外,就是想尽办法夺得男人的宠爱,一点追求也没有,难怪能想出那许多阴司手段来。 这不,就她现在这副死不死活不活的怪物模样,她们竟然能把自己跟叶夕潮联系上。 她这个样子居然也能入得叶夕潮那风流纨绔的眼? 顾西表示不可能,叶夕潮那样的人就算眼再瞎,也不可能看上正没正形,脑子也不好使,模样还不入流的自己。 所以说,顾西佩服这些人的脑洞,同时也很同情她们。这叶夕潮是有多忽视他们,才让他们连点风吹草动都吓成这样啊。 那个妾室被顾西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只得去看另一位妾室。另一个妾室也有些混乱,看向一边嘲讽的笑着的侧妃。 顾西也在看那个侧妃,觉得这一切都是侧妃唆使的,也只有她能决定自己的去留。 那个侧妃知道自己现在不出声,顾西就真能蒙混过去,便不紧不慢道:“顾姑娘也别转移话题,王爷对你是什么心思,没人逼你更清楚。至于姑娘对王爷是什么想法,却不是我们想知道的。我们来,不过是劝姑娘赶紧带着家人离开,别连累了我们王爷。至于你们一家的卖身契,晚些本妃会让人送去给姑娘。” 说完,那位侧妃转身就走。 顾西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直到一个婆子路过她身边,假装摔倒把她往旁边的冰面上推,她才明白那些人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她。 好在上天没有再让顾西受罪,在她摔倒之前就被人给拉住抱起。 第一百九十九章 揪人的是小婵,候在外边的是小环,等待顾西的是良心的拷问。 小环虽然仍是各种瑟缩,各种小心翼翼,却还是不满的质问顾西:“顾姑娘说好了巳时在麓水亭见,为什么没去?没去就算了,为什么中午也没回家?” 对啊,她为什么没回家吃午饭?顾西自己也闹不明白。 依顾西的性子,不管再大的事都没有吃饭大。可她今天却一点没觉得饿。 这是怎么回事? “顾姑娘”小婵将神游的顾西叫回神,“现在是该纠结饿不饿的时候么,人家孙姑娘在麓水亭等了你一天。我跟小环往你家跑了许多趟,最后还是听别人说你进了书斋,这才找了来。” 顾西觉得自己定是饿晕了,竟然听到了这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孙姑娘为什么非得我一天?我不是说了她的事帮不上忙么?”难不成孙慕穆听不懂人话? 小婵完成了找人任务,顺利帮小环找到顾西,也算是功成身退,便在一边踢着地面看热闹。 她这一天算是听了不少的八卦,都是关于顾西的。那些人硬说顾西昨日去南苑只是借口,其实是去跟贺铭幽会,还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当时她很好奇,就插了一嘴,说是昨日顾姑娘去南苑见的孙姑娘,还说她后来帮柳儿姑娘跑腿下山,一路跟在两人身后,也没见他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你们所说的不好的事,该不会是顾姑娘被贺公子抱着下山那事吧?”当时她是真的很好奇才问的。 谁知那些凑成一堆堆的人竟跟发现了糖的蚂蚁一般涌过来,问她贺铭究竟为什么要抱顾西。 身为八卦中心,小婵很是膨胀,当即将听来的另一个八卦告诉那些人。 那个八卦,就是顾西在宁家动手打人的事。 “顾姑娘本来就带伤,这么一打,又爬了那么高的山,肚子还饿,就走不动道了呗。”小婵觉得这个书院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不知多自豪。 听到这,不少人都倾向于小婵的版本,但仍有一件事不大明白,就问:“那她回了书院为什么要去贺公子的院子,还跟贺公子与温公子单独待在屋里大半天?” 这件事小婵不大清楚,猜道:“我们姑娘让顾姑娘给司公子传话,司公子就住在贺公子院中。传了话,贺公子自然要留饭,吃了饭,顺便喝杯茶,不就过了大半日了嘛。贺公子叫上温公子作陪,不正是为了避嫌么?” 可以说,小姑娘的确非常机灵,还特别的有眼色。 顾西要是知道小婵无形之中为她澄清了那许多事,肯定要抱着她大大的亲上一口。 好在顾西不知道。她现在正为孙慕穆的事烦着呢。 顾西伸手制止小环的哀求,拒绝道:“回去告诉你们姑娘,让她不要再找我。我现在深陷泥潭自身难保,说不定一个想不开就投了湖。你们家姑娘但凡有点爱心,就不该来烦我才是。” 小环不知所措,求救的看向小婵。结果小婵正一脸同情的看着顾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西自然知道小婵想说什么,当即保证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姑娘,就说我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办到,让她放心。” 小婵满意了,拍着还没发育的小胸脯,义气的说:“顾姑娘,不管别人说什么,我跟我们家姑娘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谢谢你们啦。”顾西没心没肺的笑着,“行啦,你们这一天忙的,赶紧回去吧。再不上山天就该黑了,我也得回去吃饭。” 说完,她不自觉摸了摸肚子,感觉腹部扁得都摸到了脊梁骨。 小环一听着急呀,拦在顾西跟前犟着性子一定要顾西去见孙慕穆。 顾西被缠得不耐烦,也想知道孙慕穆究竟有什么非见他不可的事,便跟了去。 傍晚的麓水湖景色宜人,麓水亭周边更是聚了不少文人雅士。孙慕穆就夹在那些人中间巧笑嫣然,如鹤立鸡群,瞩目得很。 这样一个众星拱月般的姑娘,还有什么事是自己办不到的,非得要她出面。 顾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姑娘单纯是为了消遣她。说白了就是故意找麻烦来着。 顾西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进了亭子,不管孙慕穆是否还在跟他人交谈,直接的问:“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孙慕穆早就看到从浮桥走来的顾西,原想先晾一晾她,没成想顾西不是那种守规矩的人。 “本姑娘忘了顾姑娘不是一般人。”孙慕穆一语双关。 顾西耸耸肩,浑不在意道:“我要是一般人,孙姑娘也不会找我。” “这倒是,”孙慕穆承认,“本姑娘就欣赏顾姑娘这一点,脸皮够厚。” 顾西大笑,不将周边的指点当成一回事,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豪的说:“我这个人嘛,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这面皮够好。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别以为夸了我就能胡混过去。” 孙慕穆会意一笑,冲亭子里边那些兴致正浓的雅士们歉意道:“各位,真是抱歉得很,小女有事要跟顾姑娘私下相商,不知各位能否移步,小女等了顾姑娘一天呢。” 有人起哄。 “姑娘有什么事不如说与在下听,说不定在下能帮得上姑娘呢?” 多人附和。 孙慕穆但笑不语,水光氤氲的双眸哀求的看着众人。 于是众君子特别大气且善解人意的退出了亭子。不少人流连在浮桥上观望,当然,他们装得特别的随意,一心观景作诗、讲经论道。 顾西嘲弄的看着那些竖着耳朵的书生,说:“姑娘倒是快说什么事,等了一天你肯定又饿又累,要是待会还走夜路,不是故意让我良心过不去嘛。” 孙慕穆也不想再绕弯子,直言道:“听说姑娘之前受雇撮合宁姑娘跟贺公子,本姑……” “听谁说的?”这件事没几个人知晓,顾西不得不问。 孙慕穆没有回答顾西的话,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本姑娘希望你达成那件事,让宁陵跟了贺公子。最好让宁陵这两个月内就出嫁。” 顾西很生气,揪着不放:“你究竟是听……咦?你说什么?” 事情好像有些出乎意料呀。 第二百章 之前孙慕穆一副对贺铭很感兴趣的模样,顾西还以为她看上了贺铭,却不想她是这么个目的。 常永林的表妹要求自己撮合他心上人跟别的男子,这件事听着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姑娘喜欢你表哥?”这是顾西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孙慕穆不置可否,转身望向泛着微波的湖水,面露惆怅,道:“常家跟孙家都不看好宁陵,正好表哥跟郑家结了亲,这个时候宁陵嫁人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能让那个女人毁了常永林。 常永林目前是孙家常家最大的期望,两家人都不愿看到常永林为了一个女人自毁前程。 因此,让宁陵嫁人是最好的选择。 “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跟宁家结亲呢?那样一来,不就没了这后边的事了么?”顾西想不大明白。 为什么这些人都打着为谁谁谁好的旗号,专干一些棒打鸳鸯的事。宁家的家世,完全能配得上常家呀。 孙慕穆第一次真心的笑了。她比顾西大两岁,又是这个时代的人,个中关系看得比顾西透彻得多。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孙慕穆终于不再自称本姑娘,“要是人人都能跟你这样纯粹该多好。宁家,就是太过复杂,私心过重,宁陵也……” 话到这,孙慕穆没再往下。她看着那一片被夕阳染成橘色的芦苇荡,不知为何有流泪的冲动。 顾西感受到孙慕穆确实出自真心,没有嘲弄自己的意思,还真有些意外。 但现在不是她跟谁交心的时候,好奇的问:“你究竟是听谁说的,我当初受雇撮合那两人?”她没宣扬过这事,贺铭更不会到处乱说。 不对,好像是她泄露出去的。她当着外人的面对贺铭提到过。 顾西哀嚎一声,对笑看着她的孙慕穆讪讪的说:“那什么,这件事真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跟贺公子不怎么熟,也不想管他俩的事。” 那倒人胃口的家伙,顾西一想到就生气,更别说还要去撮合他了。 孙慕穆却摇头,诱惑道:“顾姑娘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撮合他们对姑娘有利。这件事成了,能让姑娘跟贺公子的传言不攻自破。” 额 这话说得怎么这么有道理呢。 可是,顾西为什么还是打从心底里抗拒,并坚决抵制那诱惑呢。 虽然不愿答应这事,顾西却没再跟之前一样拒绝。她模棱两可道:“这倒是个好法子,要是那人不是宁陵许会更好。” 孙慕穆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遂道:“这事姑娘可以先考虑一二,不必急着回答。我给姑娘两天时间,两天后若是姑娘不答应,那我另寻办法就是。” 一路上,顾西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她为什么不直接答应了孙慕穆,反正她本来就存心要撮合那两人,更遑论撮合他们的确对自己有利,诚如孙慕穆说的。 “肯定是宁陵的原因。那女人太阴险,还小家子气,实在不是贺铭那家伙的良配。一定是这样的!”顾西自语,“怎么说那家伙对顾家确实不错,我不能害了他,得给他找个贤内助才成。” 就这样,顾西自以为是的找了个十足的好借口。 只是再好的借口,也不能平息顾家长辈的愤怒。顾西跟贺铭大闹一场的事,不知怎么长了脚,才不到一天就传到了长辈们耳中。 尤其是顾西单方面跟贺铭断绝来往的事,才是顾家长辈最为气愤的。 “你说你这嘴怎么这么欠呢?贺家是怎么帮我们的,铭儿为了我们家的事付出了多少,你都看在眼里,那些话怎么能说得出口?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跟铭儿道歉去。”席氏一见到顾西,就拉了她到一边教育。 顾西早料到家人会是这样的反应,当下死猪不怕开水烫,特别硬气的说:“那些个流言蜚语不正是因为我跟那家伙太过亲近么,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们两家不再往来,直接破了那些谣传啊。反正你们也让我避嫌呀。” 席氏气得招呼了顾西后背几巴掌,不管顾西嗷嗷大叫,骂道:“你个死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让你道歉你就道歉,别扯这些个歪理。待会见了你曾祖父他们,千万别再顶嘴,乖乖听他们的就是了。知道么?要不然娘也帮不了你,你就等着嫁进贺家吧。” 什么? 顾西吓得神魂出窍,心跳声就连席氏都能听的一清二楚,那大张的嘴,跟嗓子里溢出的惊呼,就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似的。 “这孩子,是高兴坏了?”席氏有这么一种错觉。 顾西也闹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拉着席氏脱力道:“娘,我道歉,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你们千万别自作主张让我跟贺铭那家伙定亲。”真那样做了,你们就真失去顾西咯。 任务达成,席氏暗松一口气,同时也为顾西捏了一把汗。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了,难道她真能置身事外? 好在顾西暂时被忽悠了过去,就连席氏都没想到顾西会这么抵触这件婚事。 道歉,并不是件难事。顾西当着长辈们的面,诚意十足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还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贺铭出了陆家没多久,就回过味来,知道自己话说得过了头,便在柚子林里等顾西,想跟她道歉。他原以为顾西很快就能回来,没成想这一等就等了一整天。 接受了顾西的道歉,吃过晚饭,贺铭找机会问顾西:“你这一整天的都去哪儿啦?” 顾西被迫道歉,对贺铭的反感又上升了一个高度,因此贺铭这一问,直接引爆了她的假象。 “千万别跟我说话,免得我一个忍不住动手,到时候你跟我都会后悔?”她相信贺铭跟她一样,都反对这门婚事。 这时,孙慕穆的提议就这么跃然脑海。顾西迫不及待想要再见孙慕穆,跟她商量撮合之事。 只有贺铭订了亲或是成了亲,顾家的人才会放弃那个可怕的想法。 贺铭不想顾西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脸色瞬间黑沉。想到今早顾西那些伤人的话,贺铭脑子一抽,竟也绝情道:“你以 第二百零一章 我以为你都懂 贺铭见状,那心就沉入了谷底。他知道这一次真的伤了顾家人的心,就算他解释清楚也不能挽回。 但他却不能退怯。如若这个时候退缩,那他今后就再也不能站在顾家人的身边。 “顾伯父,顾二叔,进来可好?”贺铭厚着脸皮行礼道。 顾旭目光灼灼的看着贺铭,既不应承,也不推拒。顾沄自然知道兄长的心思,便敷衍道:“都好,不知贤侄事情办得如何啦?” 他这话,既是敷衍,也是试探。 贺铭苦笑,看着明显疏离他的顾旭兄弟,诚恳道:“伯父叔父放心,所有的事进展都顺利,想必不久之后一切就能结束,届时一切就都恢复原状了。” 顾旭小心的看了顾西一眼,发现顾西虽有些失落,却不伤心,遂道:“贤侄辛苦了,不知找来有何事?” 贺铭心中就更是苦了。顾家的人这是连请他进屋坐都不愿呢,可他却不能解说。 “伯父,难道侄儿就连进去喝杯茶都不行么?这里真的不是说话的地方。”贺铭虽然很想就此离去,但他知道这一走,说不定今后就再也没法修复两家之间的关系。 顾旭也不过是为自家闺女不值,所以有些生气罢了。两家世交多年,难道就为这么件事断了往来么。 于是他示意顾沄把人带进去,自己则把顾西推去妻子那,让妻子照顾好这个好不太容易救回来的闺女,才转身去了客厅。 王府的偏院虽是个小院,然比起民间的大院来说也不遑多让,几乎都是三进以上。 顾家的人所住的这个偏院,就是一座四进的院子,并且所有设备齐全,从厨房到院子再到花园,甚至连牲口棚跟茅房都有。 所以顾家的人之前就算被困在这个院子里出不去,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王府每天都会供给粮蔬,甚至给蓝氏唐氏请脉的大夫都是三天两头都来。 顾西被送到席氏身边时,给唐氏请脉的大夫才刚刚从屋里出来,见到顾西还愣了一下。 顾西对这个老大夫倒是熟悉,毕竟两老才来京城,在刑部大牢的时候就是这个老大夫给诊治的。 她见到人,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想也不想就喊道:“老大夫,老神仙,您在这真是太好了。王府现在正需要大夫呢,您快去帮帮忙,王爷的妻妾都出了点事,老大夫去晚了可就糟了。” 老大夫跟顾家也算是有些交情的人了,虽然当初顾西休克后没人来找他,他还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顾西一眼,冷哼一声问道:“你怎么还没死呢?老头子我听说王爷为了你,差点没把整个京城给翻了。还好,人倒是没白费功夫。” 顾西囧啊,很想催老大夫赶紧去帮忙,结果席氏却伸手扯了她一下,制止了顾西。 席氏笑着上前跟老大夫说了两句好话,还亲自把人送出去,这都才转回身来嗔顾西。 “越大越不像话,你刚刚那样说,别人还以为王爷府上出事都是因为你呢。”席氏嘴上虽这么说,却不敢让顾西在院中多留。 哪怕是春风化雪之时,料峭的春风却也还是寒冰刺骨的。顾西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哪怕身上的寒气已经去了许多,身子骨却不如以前结实,比常人畏寒。 顾西被推上围廊之后才说:“娘啊,若说王府今儿出的事跟我没关系,那还真没人相信。就算那些人是自作自受,还误伤了别的人,但起因是你闺女我没错呀。” 说着,顾西便在席氏那不赞同的目光之中把所有的事都说了,末了还自责了一番,说自己出门忘看黄历了。 “你啊你,”席氏气得伸手点顾西的脑袋,“你就算没见识,也该知道这王府不是随意走动的地方,怎么就擅自出门了呢。再说了,你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还不能让人来传一声?” 席氏怀疑顾西是不是在水底闷太久,把脑子给闷坏了都。 顾西委屈的扁嘴,说:“娘啊,咱们家已经好久没伺候的下人了,进了京之后就更是伺候人的,加上这一次受虐,你说这种时候我哪还会记得那许多呀。” 她绝不承认自己就是蠢,以为自己身为王府的下人,就能在王府自由行动。 既是下人,那她又有什么权利去指挥人,哪怕是让人传口信了。她一直以为父母亲人不在身边,是被人变相给软禁了呢。 谁知道她这么稀里糊涂的出门,就碰上这么多事呢。 席氏也不知该怎么管教顾西了,只是一味的叹气,既为顾西的傻气,也为顾家的遭遇。 她把顾西推到自己房间,扶着顾西坐到垫了厚厚的褥子的火墙上,给顾西拿了两个靠枕垫着,才问顾西来干嘛。 顾西挠挠脑门,不好意思的说:“娘,本来我还记得有事找你们的,可是被这么一闹,我竟然就忘了。” 席氏就更愁了,坐在一旁看着顾西那是阴云满面,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在顾西虽然一时记不起来,等顾佑兄弟闹了她一顿后,顾西突然就想到自己的来意。 “娘,你可曾听爹说过,我们顾家祖上有些什么传家宝贝?”顾西神秘的问道。 她心想,若是顾家有不能被世人所知的传家宝,身为长子长孙的顾旭或许能知道。 “传家宝?”席氏有些不解,“没听你爷爷说过呀。当初你曾祖父咽气前,就没跟你提个醒?” 席氏还以为是老爷子去世前跟顾西提到的呢。 顾西摇头,说:“我曾祖父也没跟我说这些,他就是……”说到这,顾西及时收口。 有些事她自己知道就好。 席氏还等顾西再说,结果顾西却不说了,还望着窗外发呆,那眼中的狠绝连她看着都害怕。 “西儿,西儿?”席氏轻轻的推了推顾西,“想什么呢?” 顾西惊醒,赶紧收起自己的煞气,小声的说:“没事没事,我以为家中的事娘都知道呢。” 第二百零二章 道歉 应承焕在顾西被拉离的时候,很识相的举起双手,不想再招致无妄之灾。 不对,就算挨揍也是他自己讨来的。 他万不该忘了,即便他对名花楼了如指掌,如今也易了主,新主人能力不容小觑。 “两位公子冷静些,在下是真喜欢顾姑娘,才一时忘了形。你们若真为顾姑娘好,还请劝她别这样招人。要么就看好了她,否则这样的事还是时有发生。”应承焕不是个露怯的人。 贺铭一把将顾西拉至身后,闻言只是轻轻的瞥了应承焕一眼,便带着顾西退到了院外,让温骏看着顾西。 楼梯间出,应承焕面对突然出现的两个高手后悔莫及。 他敢肯定,若是刚刚他真做出过分之事,那他必定会横尸当场。 这两人只把他困在楼道里,应该是贺铭下的命令。说实话,他还真期待跟贺铭好好的干一架。 两人都是大将之子,一直被人拿来比较。贺铭比他还要小上两岁,但风评却比他好,就是自己的父亲,也一再夸赞贺铭,这让应承焕特别不是滋味。 贺铭不就是在边疆待了三年嘛,他单枪匹马潜伏在新南都已经七年之久。当年他来新南,也才十二,正是贺铭偷偷跑去边疆的年岁。 同样是闯祸的年纪,做一样的蠢事,为何那些人只赞贺铭,对他却只字不提。 他在战场上也立了不少战功,帮泰越击退了到泰越烧杀抢掠的马甸人,把泰越的国界往马甸延伸了数千里,难道就一点苦劳也没有。 应承焕越想,心中就越是不平。这时,顾西那张倔强不逊的小脸浮现在他脑海之中,应承焕不自觉笑了,笑得极其内涵。 贺铭进来,刚巧见到那一抹笑,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挥退那两人,跟应承焕相对而立。 “应少将军不是订了亲,早该成亲了么?怎么,难道应少将军还想在新南另外成家?”贺铭抱臂闲懒的问。 应承焕同样抱臂,却靠在楼梯栏杆之上,笔直的大长腿交叠,看着比贺铭还要慵懒。 他勾起唇角,玩味道:“在下定亲的姑娘四年前出了疹子,不治而亡,以致在下至今未娶。不过在下现在有了成亲的想法。” 两人相貌一样出众,气场都同样霸道强硬,煞气也重,出身跟经历也神奇的相似,就连眼光…… 才想到这,贺铭便及时打住念头。他甩了甩头,看着眼窝红肿,嘴角有刮痕,耳垂上有不少指甲印的应承焕,眼角不自觉抽了抽,目光怎么也不能从应承焕的耳垂上移开。 “应少将军……”他艰难的开口,“你这……”贺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跟耳垂。 应承焕一点不在意,指着自己的左胸,邪笑道:“贺公子一定猜不到在下这块地方还有几个牙印吧。” 贺铭决定不去问那牙印是谁的,他不敢想象自己得知真相后,会疯狂成什么样。 应承焕却不打算停下,继续道:“公子想的没错,在下这一头一脸的伤,包括这胸口的牙印,以及双小腿上的瘀伤,腰间的掐痕,全拜顾姑娘所赐。” 贺铭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心中咆哮不止,决心要好好教育顾西一顿,好让她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至于眼前这个特别欠揍的家伙,就不需要再等,此时不动手难道还要请人睡一觉,等休息够了再打么。 两人都不是简单人物,动手也没那许多的花把式,全下了狠劲,想压对方一头。 狭窄的楼梯间,并没造成两人的困扰,行动仍旧自如,招招到肉,听得外边的顾西都忍不住揉了揉胸口。 她问温骏:“他们那样打,不会内出血而死?” 温骏虽不懂内出血是什么意思,但大致可以理解为内伤,便说:“没事,那两人都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的。就是两人只怕都要躺床上好些天。” “那什么,就不能断了那人一手一脚?反正也要不了命,只是把人打残罢了。”顾西更想把人打傻。 但这年头,真想把人打傻也需要技巧的。一个不好那就是人命。 顾西放弃了那个念头,却不愿让应承焕全须全尾离去。这不,她只能退一步,只要把人打残就成。 听了顾西的话,温骏汗颜。他想到了这么一个说法: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还有一句:最毒妇人心。 他发誓,今生绝不招惹顾西。 顾西得不到温骏的答复,只当他已经默认,便让人去喊话。 “你们站在门口把这话喊三遍,喊完就回来,甭管里边怎么样。”顾西不怀好意道。 她就是故意的,不管那两人谁受伤较重,对她而言都是好事。 当然,她还是有良心的。万一贺铭倒霉,那她就更有理由把那人废了,无需过多顾忌。 温骏再次刷新自己对顾西的认识,无奈的任由她胡闹,问:“你就不怕贺铭那家伙被打残?” 顾西摊摊手,无辜的说:“那我可就帮不上了,全怪他技不如人。不过那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把那人脊椎折了?” 温骏捂眼,自动屏蔽顾西的声音,深怕再受刺激,他这颗稚嫩的小心脏会提前衰老。 且说正在你死我活打成一团的两人,听到外边的喊声之后,俱都愣了一下。 他们反应如出一辙,全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听岔了。 当第三遍喊声响起,两人终于不再纠结,把看家本事全使了出来,就怕自己一不留神真成了废人。 光是行动还不够,两人还上了嘴。 应承焕喘着气大笑,道:“怎么办,我越来越欣赏顾姑娘,非把人带回泰越去不可。” 贺铭也不甘示弱,笑道:“放心,你就算把整个泰越的大军都叫来,也带不走她。她只能成为我们贺家的人。” “那可说不定。顾姑娘对你并不上心。我们二人究竟谁能入了顾姑娘的眼,那还难说得很。”应承焕接着刺激。 贺铭一想可不是这样。他有些气馁,却不能输阵,忆及之前见到顾西依偎在(其实是被应承焕强行抱住)应承焕怀中的模 第二百零三章 暧昧 叶夕潮的淡漠,让顾旭兄弟都有些心惊,以为是顾西闯了什么祸,便有些忐忑。 与顾旭兄弟一般,贺铭却不觉得叶夕潮是为怪罪顾西而来,而是为了在顾西勉强表达自己的态度罢了。 看叶夕潮身后那些人的神情,只怕是被叶夕潮所逼,今后也必定会记恨顾西。 真不明白精明如叶夕潮,为何要为顾西招揽这种无穷无尽的祸端。 叶夕潮不去看贺铭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反而让人去叫来顾西,让顾西当面接受致歉。 他竟是没让人进院,自己也不进去,就带着人这么站着。 顾旭兄弟就更是不安,当下也不劳烦王府的人,顾旭告罪一声便亲自去找人。 顾沄面色沉沉的看着叶夕潮身后的女人们,心想顾西定是命带烂桃花,都伤成了这样,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也不为过,那些女人竟然还不放过她。 难不成顾西身上有什么惑人的东西? 身为顾西不得亲叔叔,也跟顾西相处了不短的时日,顾沄并不认为顾西会那些妖媚之术。 她不过是率性直爽罢了,甚至在感情方面身为迟钝,可以说是从未开窍。 这样的人,何来的妖媚之术。 顾西没毛病,那就是男人惹来祸端。 贺铭惹来了福源郡主,之前还曾有宁陵。叶夕潮府中的女人本就不简单,他惹来的女人更为名正言顺。 唯一吃亏的,就只剩顾西了。 作为顾家的男儿,顾沄自认自己是担着守护家人职责的,因此看着叶夕潮的眼神就变了几变。 顾沄的变化,站在他身侧的贺铭第一时间就能感受到,因此顾沄那身上明显的排斥就把贺铭镇在了原地。 他,今后的追妻之路还真是漫长而艰险呀。 不过贺铭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追妻的事倒是能暂时放下。他想了想便垂眸站着不动不语。 叶夕潮也没忽略掉顾沄态度的转变,心中虽有疑惑却什么也没问,甚至也不怪顾沄不请他们这些人进院。 叶夕潮现在心中烦乱,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府中之事。 但他知道,第一时间道歉总是没错的,遂也举目看着院子一角发呆。 叶夕潮身后的女人们(其实就三个,当中还有那个好心告诫顾西的侧妃)心思各异。 好心警告顾西的侧妃那是一眼的玩味,觉得叶夕潮的行动过于明显,说不定就要吓坏人。至于顾家的态度,她乐见其成。 说实话,来王府当侧妃绝非她所愿,而她也不稀罕叶夕潮的恩宠。她想要的,不过是偏安一隅,做个逍遥自在的、被人遗忘的小女人罢了。 至于另外一个侧妃的想法,那就正常得多。她不但对叶夕潮心存恐惧,也有些心虚,深怕叶夕潮追究到底而后降罪给她们这些女人。 至于叶夕潮对顾家的态度,则被这位侧妃误认为是心存不满。 毕竟贺铭是因顾西才出手,从而害了那个蠢货好不容易瞒下来才怀上的孩子。 至于顾家人的作死表现,这位侧妃就更是满意了。她幸灾乐祸的想着,说不定顾家马上就要被整治呢。 至于另外一个小妾想法就单纯得多。 她只知道自己这一次肯定要遭殃了,不但冲撞了王爷珍而重之的贵人顾西,还摔没了王爷的孩子,到了王妃的殿宇里辩解之时,还把王妃气得动了胎气。 可是事情并非她一人所为呀,她不过是受了孙侧妃的蛊惑才跟着来凑热闹罢了。 一切都是意外呀。 只是现在没人有闲心去揣测三个女人的心思,他们的全副心思都在不动如山的叶夕潮身上。 就是那个战战兢兢跟在叶夕潮身后的随身护卫,也都有些担心。 正在这时,顾旭夫妇竟相携而来。席氏也不下跪,哪怕顾家的人现在是王府的下人。 她只是福了一礼便垂头说:“还请王爷饶恕小女,小女并非有意惹是生非,不过是意外罢了。小女刚刚用了药,已经没了意识,就没能亲自来跟王爷请罪。” 顾西一旦蒸了药酒,就会变得浑浑噩噩,这事叶夕潮也是知道的,面上就有些担忧。 “顾姑娘伤到啦?”叶夕潮紧张的问道。 当然,他自认为自己不过是顺嘴问一问罢了。 顾沄闻言只是微微抬眸,给了顾旭一个眼神,便再度垂下眼睑,站在一边充当木头。 贺铭也很担心,却没敢在这个时候问,也强按下心来等候。 那边顾旭得了顾沄的眼神后,只是恭敬的回到:“劳王爷费心了,西儿没事,不过是身上的疮疤痛痒难忍,这才泡了药浴,否则只怕熬不住。” 夫妻俩一句话,就解释了顾西没能前来的原因,也表明了顾家人的谦卑姿态,无需王府的主子们道歉。 叶夕潮听着很是不得劲,干脆转身让她的女人们跟顾家的人当面道了歉,然后让人到王妃院中候着。 至于那些下人。 “这些奴才仗势欺人、惹是生非,按说本王直接杖毙就算了事。不过他们惹到的是顾姑娘,本王就让这些人跪在外边,顾姑娘什么时候醒来,就什么时候处置他们。”叶夕潮说完,便背手离去。 跪地之人哀嚎求饶,却得不到叶夕潮的一个眼神,只得去求顾家的人。 席氏冷眼看着那些人,无奈道:“别求我们,我们也不是你们的主子,做不得你们的主。你们也别怪我们西儿,她根本没惹你们。” 席氏说完,就拉着顾旭兄弟进院。 贺铭看着那些哭闹不休的下人,冷声道:“本公子劝你们还是闭嘴为好,王爷让你们跪在这里就是留你们一线生机。当然你们要是觉得活腻歪了,只管惹恼顾西。她要是气头上吼一句让你们去死,那王爷会不会照办呢?” 贺铭才说完这话,才觉着他似乎说了些不该说的。他话中,顾西跟叶夕潮的关系怎么听着就这么暧昧呢。 至于他心口的那股子酸气,贺铭反倒是忽略不管了。没有什么比潜意识里认同顾西跟叶夕潮的暧昧关系更让人抓狂的了。 第二百零四章 贺铭转身跟顾家的人进去,到了外书房坐下之后,这才问起顾西的情况来。 席氏挑眼看了顾西一下,见他神色淡淡,这才客气的说:“让铭儿担心了,西儿很好,就是伤口长新肉,有些疼痛难忍罢了。” 贺铭这才放心了些,看着顾旭兄弟思量一阵,又问:“顾伯母,不知顾西是否知晓顾氏传族宝物之事?” 席氏一听就有些惊讶。顾西刚刚才问了她,贺铭就找了来,难道这事不是贺铭跟顾西说的? 既不是贺铭说的,那么她也就敷衍的说到:“西儿并不知晓此事。” 贺铭张张嘴,看着顾旭夫妇跟顾沄都很是淡漠,便闭上了嘴,想了想便失落的告辞离去。 才走到正院,贺铭就被叶夕潮留下来的人请了去。 外书房里边,叶夕潮看着刚刚到手不就的新报,那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贺铭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叶夕潮那副从未有过的神情,心下一凛,赶紧打叠起精神,暗想该怎么应付一个阴晴不定的人。 叶夕潮将贺铭神情戒备,那嘴角竟不自觉勾起,沉声问道:“你这些日子可曾去见过你那未婚妻?她现在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凌厉了呢。” 说完,叶夕潮便将手中的那张纸条扔到贺铭脚下。 贺铭低头看着上边简短的几行字,心中的怒火差点没他燃成了灰。 他分明警告过福源郡主的,他分明告诫福清王不可妄动的,结果他们还是没能守住底线,一错再错。 “王爷打算怎么做?”贺铭面色如常道。 他这个人就有这么一个优点,就是生气的时候反而比任何时候都要镇定,甚至脑子都清醒许多。 叶夕潮看着一脸肃穆的贺铭,微微笑道:“本王想听你的打算。” 贺铭嘴角上勾,在叶夕潮下首的位置坐下,这才慢悠悠的说:“有人不识相自寻死路,那就不怪本公子断其生路啊。” 叶夕潮闻言闷声直笑,纤长白皙的手在几子上有节凑的敲击,道:“本王倒是忘了,你可是上过战场的,论起狠绝,无人能出你左右。” 贺铭没将叶夕潮的挤兑放在心上,反倒往那椅背上一靠,长腿随意摆放着,端起茶杯肆意潇洒的喝。 叶夕潮见状,那眉眼之间就更是兴味盎然,勾起桌上的一角绢布扔向贺铭。 贺铭不过是随手一捞,就把那绢布拿到眼前,看着上面的字迹发呆。 这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若非他本人就在这,他都怀疑这上边的内容真是他亲笔写下的。 “这也是那位弄出来的东西?”贺铭不淡定的问道。 叶夕潮见贺铭神情龟裂,这才满意的挪动交叠的双腿,大马金刀的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可见这一次王府对刑部里的人势在必得,不但假冒了你的笔迹,手中还有你跟已将军的令牌。” 易将军及时易骋北。 可是易骋北现在在西北,正代替从战场退回来的贺大将军戍边,令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 “易将军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易家的人,令牌可以伪造。”叶夕潮目光微沉。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有效的防伪措施,这些令牌只需有实物对照,就能造出一模一样的来。 贺铭神情也有些冷,战场上的戾气外放,惹得叶夕潮忍不住瞪了他两眼。 他也知道这个场合不合适,但他也不收敛,低声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做?” 叶夕潮不答,只说:“这事不该你着急么?那些人把你拉下水,不就是吃定了你无力反击么?” 贺铭也学叶夕潮正色坐好,蹙着眉头说:“他们怕是还没弄清楚本公子的脾气秉性。本公子若是能写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迷信来,又怎会不印上自己的印鉴呢。上边的印鉴可是皇上赏的,本公子是有多蠢才印这个印鉴呀。” 叶夕潮大感意外,从没想到这个私印是皇帝赏的。他只知道落款处签的是贺铭的字。 贺铭的这个表字,是先帝赐的,贺家还将赐名的那张纸装裱好挂在书房呢。 只是这件事根本没人随意宣扬,知道贺铭表字的人很少,因为贺铭得了字后便出京去了西北。 迷信之事就算完了,那么令牌呢? 叶夕潮看向贺铭,期待他给自己惊喜。 这下贺铭倒是为难了,摇头道:“这事本公子还真没辙。不过再逼真的仿造之物,也总会比不得实物。再且说了,如今东西都到了你手中,等派人去跟易将军取来真物比对,不就知道了么。” “这话说得容易。那令牌可是易将军调遣兵将下命令的东西,你取了来他还怎么戍边?”叶夕潮嗤笑。 贺铭却大笑出声,神秘的说:“贺家军可不是那些杂兵小将,不是一道令牌就能调遣的。这道令牌在西北可有可无。” 只是在京城,这道令牌的作用极大。这道令牌能调动一个营的禁军。 叶夕潮翻看被贺铭丢回来的令牌,那面色就更冷了。他收敛笑容,瞥了贺铭一眼问道:“咱们合作一次,将那些人全揪出来,如何?” 贺铭公私分明,虽然看不清这位年轻的王爷,却知道此时跟叶夕潮合作绝对没坏处,当即点了头。 两人就在书房里边密谈至深夜。 而叶夕潮罚跪在顾家小院前的人也跪了近一天,被贺铭扔到王妃院中反省的两个侧妃跟一个小妾似乎也被人遗忘。 顾西醒来,整个人飘忽忽,浑身软绵绵的却很舒适。就是脑袋被熏得有些难受。 她动脑袋忘了一圈,才看到护在床边的席氏。 席氏似乎没睡实,顾西才动了下,她便醒来,赶紧坐起来问顾西是不是饿了,还披了衣裳下床给顾西倒了一杯温水。 顾西润了嗓子,这才无力的靠在床头问道:“娘,我睡过去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听到有人哭喊来着。” 席氏有心想要瞒下院外的事,但她知道这事瞒不住,便道:“等娘把热在外边炉子上的粥拿进来再说与你听。” 等到顾西得知一切后,送走贺铭的叶夕潮也想起了那些人来。 第二百零五章 真心或假意 顾西是处在晕乎乎的状态见的叶夕潮,因此整个过程都轻松梦幻得很,自然也没对那些仗势欺人的奴才痛下杀手。 叶夕潮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顾西,那到了嘴边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放顾西回去休息。 只是外边跪了一地的人,自然是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的。 叶夕潮背手出来,也不管顾家的人胆大包天的关上了门,只是命府中的侍卫将那些人压下去。 “不是说塘泥能养花嘛,明日就让他们去把后山的山塘淤泥全挖了。对了,那塘里的水跟莲荷贵重,可别让他们挖坏了。”叶夕潮转身走了两步又道,“山里水温,就不放水了,让他们潜水挖泥。挖出来的若是有多,不妨送到福清王府,就说是本王送给福源郡主,让她别在折腾府中的下人。” 那些战战兢兢等了大半天的下人们一听不得了,这不是让他们去死嘛。 当下那些仗着府中还有些地位,还得那几个妻妾器重的人就憋不住了,直接扑到叶夕潮跟前求饶。 先是极力认错,后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就只剩大声嚎叫着求顾西,求他们各自的主子。 顾西刚刚喝了大半碗的粥,听到外边的动静后,便甩了甩脑子,直待确认不是做梦之后,这才傻兮兮的问席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啊你,刚刚王爷来不就为了这件事么。那些人,都是今日在园中为难你的人,你才睡下,他们就被王爷押来,一直跪在外边呢。”席氏觉得这个闺女就算重新活过来,脑子果然还是毁了。 顾西吞下嘴中的东西,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不是幻觉呀,王爷真的来过。我就说嘛,梦境怎么可能这么真实,就连摸在脸上的手都有温度。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别管那些人的事了。我刚刚可是说了,那些人都是王府的人,该怎么整治那也都是王府的事。” 说完,顾西这才满意的继续吃东西。 一边,席氏震惊得大张了嘴。她有些想不通,并不为顾西对王府那些下人的宽容,而是为顾西说的“摸到脸上的手都有温度”这话。 “西儿,你实话跟娘说,你与王爷可有私交?”她就算再信任顾西,却也不敢肯定在他们见不着的地方,顾西跟人家俊朗霸气的王爷有私情。 顾西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问道:“娘啊,我们顾家能跟人家王府有什么交情呀。我认得王爷,也是因为在邕州府的时候,王爷曾出手帮过我们,仅此而已。若说还有什么私下的交情,怕就是这一次,王爷霸气救下我们一家,我心存感激,就打算帮他打听我们顾氏留下什么秘密这事了。” 席氏一听不信,忍不住揪了顾西还生了冻疮的耳朵问道:“娘是问的这个么?娘问你,王爷为什么要摸你的脸?男女授受不亲,跟遑论你今儿还害了王爷一个孩子。” “娘,那个孩子怎么是我害的?要说也是那些人心怀不轨,心思龌龊,竟然误会我跟王爷之间的交情,才害人害己罢了。”顾西觉得席氏还是小家子气了,果然还是大户人家出身。 她自认跟叶夕潮之间坦坦荡荡,一点超线的地方也没有。 席氏见顾西态度坚决,那一脸的不满,心中的疑虑便去了些,只是仍不放心,不免苦口婆心劝道:“你也别怪娘误会,就算现在女子也能抛头露面,但私相授受仍是死路一条。你可千万别行差踏错。” 顾西双手僵硬的乱挥,说:“娘放心,你闺女我呀,从来就没想着家人,更瞧不上这里的人。这些人呀,不是处处留情,就是三妻四妾。你闺女我就算嫁人,也得找个一心一意为我的,放心吧。” 顾西这话,说的席氏更加放心不下。只是见顾西又打了个哈欠,干脆也不再问。 顾家现在身陷囹圄,要是能全身而退,自然不会留在京城,说不定就离了新南,她也是瞎操心。 席氏没想到的是,顾西的这番话还没过半个时辰,就传到了叶夕潮的耳中。 叶夕潮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一侧妃一侍妾,原本还升腾的怒气顿消,不耐烦的挥退两人。 “把她们身边的人都还回去,今后就待在自己的院中,没有本王的命令决不能踏出院门半步。”叶夕潮意兴阑珊道。 才站起来的两人闻言直接软倒在地,知道她们此生是再难得到叶夕潮的恩宠,顿时心生绝望,也不求不哭,木木的转身退去。 至于站在另一边的那个年幼的侧妃。叶夕潮看着那孩子天真兴味的脸半响,也没舍得下狠手。 毕竟整件事跟这个孩子无关,她不过是家族的牺牲品,更是被他无情利用的棋子罢了。 看在这孩子品性纯良、还算识相的份上,他就多照顾着她点吧。 “你也回去吧,今儿这事多亏了你,本王这就让人去把你弟弟带来,让他在王府中长居。本王也只能帮你到这了。”叶夕潮柔声道。 那个小侧妃闻言喜极而泣,跪倒在叶夕潮脚边道谢。 能护得弟弟安生成年,这才是她唯一活着的目的。如今王爷出言应诺,那就一定能做到。 她知道三叔把她送到王府,其实是有目的的,也是王爷跟三叔他们交易的一个附加条件。 自从进了王府,她也没想得到王爷的爱护,她只是希望看在她这么听话的份上,三叔能善待她那个弱小的弟弟罢了。 他们姐弟从小父母早亡、相依为命,府上的人也不待见他们,祖父祖母甚是觉得弟弟命硬克了父母。 待小侧妃感恩戴德离去,叶夕潮这才烦闷的子啊屋中踱步。 他不相信自己的心意顾西一无所知,他也不确定顾西是否会接受他的心意。 只是顾西的那一番话有些伤人,也不知那些话是出自身心还是假意。 想想顾西跟贺铭曾在书院的那些年月,叶夕潮就有些不安。她知道以前的顾西对贺铭那是一往情深。 至于现在嘛,不仅是他,就是贺铭本身也没法确定顾西对他是否还有情吧。 第二百零六章 福源郡主的手段 次日一早,鲁王府就往福清王府送去一百担塘泥,言明了是送给福源郡主养花之用,叶夕潮那一句话也被带到福源郡主耳中。 福源郡主气得目眦欲裂,一把将房中能砸的东西全砸悔,原本只是打算就应承焕的计划临时变动。 她发誓定要让顾家万劫不复,让叶夕潮亲自求到她面前来认错,她还要让贺家从今往后雌伏在她的脚下,包括贺铭在内,她想揉圆捏扁任愿。 于是乎,在顾家的人还与世隔绝之时,整个京城就变得空前的紧张。 首先是常家往福清王府送了一个才情相貌都是一绝的嫡女,当了福源郡主庶兄的继妻。 随后,便是宁陵跟常永林的事也得了个结果。两人根本就没有私情,常永林也没有始乱终弃,一切不过是受奸人污蔑罢了。 至于失身的宁陵,更是一夜之间就成了烈女,只留下一句“王爷误我”便在宁家祠堂外悬梁自尽。 至于人到底死没死,至今无人知晓。 紧接着,易家守在边关的易骋北被人刺杀,他手中的令牌被贺家家将带回京中暗中调动禁军的事事发,贺家父子意图造反,被移交大理寺。 去抓捕贺大将军的禁军,从茅棚里边搜到了不少的类似造反的信件。 京中之人哗然,全在讽笑那些人手段实在不高明,总是用同一种方式栽赃。奈何这样的栽赃陷害每每都能达到一定的效果。 所以说,有些时候手段不在高明,而是在于无耻。只要能给对方造成困扰,再糟烂的招数都是神来之笔。 贺家父子倒了,贺府被三千禁军所围。 此时宁陵的那句“王爷误我”也有了出处。宁陵口中的王爷,就是那个风光霁月一般的少年王爷叶夕潮。 叶夕潮曾去过邕州府,也进过麓水书院,与宁陵相识相知是有可能的。至于两人私下有没有坐下错事,只怕就只有两人才能知道了。 可是人家女方都悬梁了,身为事件中心的叶夕潮怎可能还置身事外。朝中不少的人都上书弹劾叶夕潮品性太劣,德性有污,希望皇帝下旨彻查,别再放纵叶夕潮作恶。 与此同时,被关押在刑部大牢的应承焕等人竟然被人劫走,整个大牢里一同被关押的上百犯人,以及近百狱卒,跟守在大牢外边的禁军全都不知情。 那一行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任刑部跟大理寺的人怎么查都查不到意思线索。 应承焕等人被劫走之后,顾氏在京中藏有私宝的事就被传开。顾氏在新南留下顾家一脉是有目的的,为的就是为了把顾氏的私宝偷渡到泰越。 就此,顾家再次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京中之人就算不全信了外边的谣传,却也疑心。 身为泰越王族的人,顾家没可能不去投靠本家,而是龟缩在新南一个偏远的小地方,只为了跟人共同掌管一个小书院。 是的,相比起皇亲国戚的身份而言,麓水书院就是一个不足挂齿的书院罢了。 在这种时候,福清王府的人出面了。福清王愿舍弃一份免罪圣谕,保贺家的人无罪,为贺家辩护。 福源郡主以面纱遮脸,神情哀戚的带着人游走在王府跟贺家之间,甚至多次去大理寺探望贺家父子,成了京中人口中难得的痴情女子。 就为福源郡主的这份心,以及福清王府的态度,那些因福源郡主的身份而攻击她的人禁了声。 本来不少人还觉得福源郡主过于狠辣,逼得顾西在大冷天潜水挖泥,是个心思歹毒之人。 如今传闻出来,福源郡主又低调得很,一心只为贺家着想,那些人反倒觉得自己遭受了蒙骗,全攻击顾家去了。 面对京中人的躁动,不论是身在皇宫的皇帝,还是被弹劾的叶夕潮,或是被关押在牢中的贺铭父子,全都不动如山。 顾家就更没反应了。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外边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潜伏在新南境内的泰越内贼。 先不管顾家的人是个什么态度,如今身在福清王府的应承焕等人是不怎么好过的。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王府现在抽不出人手。应承焕跟他十几个手下所在的这个地下室竟然没有伺候的人,就连前来送衣送食的人,不是老婆子就是那老态龙钟的家仆。 被救出来三天,应承焕身上的伤好了些,那根子里的烈性就躁动起来。 他再也待不住,直接敲晕了守在地下室入口的两个王府侍卫,在院中闲逛。然后他意外的发现,这里跟福源郡主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想到福源郡主身边的几个丫鬟姿色不错,应承焕便翻墙而过,不顾那些前来阻拦他的王府侍卫,直接闯进了福源郡主的闺房。 福源郡主才刚刚从外边回来,还没来得及梳妆,见到硬闯进来的应承焕,那一直被压制在心口的怒气是怎么都忍不下。 “你来干嘛?”福源郡主一边质问应承焕,一边悄悄使人去找福清王。 哪怕她现在对应承焕恨之入骨,却也不敢大下杀手。这一次的计划若没有应承焕出面,那她就算没能完成任务。 想她为了布局,不惜将父王给的那封圣旨舍了出去,福源郡主胸口就一阵阵的疼,对应承焕就更是恶声恶气。 应承焕不在意福源郡主的态度。他既然是福源郡主父女救出来的,那他就有恃无恐。 他劈手将站在门边的一个丫鬟拉过来,一把掐住那丫头的下巴仔细打量,随后嫌弃的一甩手,丫头便摔倒在地。 没等福源郡主让人阻拦,应承焕就直接把福源郡主的大丫鬟扯了过去。 这一下应承焕满意了,指着地上的那个丫鬟,以及门里门外五六个丫鬟说:“表妹把这些人都送去给表哥的弟兄,表哥就暂时征用表妹的厢房,等姑父跟表妹什么时候准备好送表哥出去,表哥就什么时候走。” 福源郡主一把将自己的贴身丫鬟拉过来,冷冷的说:“本郡主的表哥都在他们府中,不知你是本郡主哪门子的表哥?” 第二百零七章 应承焕没料想到福源郡主态度会这么强硬,甚至都不认他这个名副其实的表兄。 “郡主,就算你再怎么否认,你身上流着的血里都有我们应家的一半。别以为你在新南是个郡主,还得你那王爷爹的爱重就能否认这一点。你倒是去外边听听,那些人都是怎么说你的?你若是识相了,就好生伺候着点,否则甭怪表兄我不绑你。” 应承焕说完,讽笑着将福源郡主身边的丫鬟再次拉过来,直接扛上肩膀就走,徒留福源郡主在原地气得发抖。 被应承焕扛走的丫鬟吓得差点没当场死过去,一连声的冲福源郡主呼救。 可是福源郡主就跟失了魂一般,一脸阴毒的瞪着应承焕的背影,就是不出声留人。 应承焕见没人拦着,那心情就好了些,觉得这个表妹就是找虐,非得他下狠话才肯配合。 福源郡主的这个小院其实不大,但胜在精致。除了正房五间外,还有三间西厢房,平时给那些守夜的丫鬟婆子用的。 应承焕直接推开最中间的那间房,将吓得缩在窗棂之下的另一个丫鬟也拉上,三人一齐倒在了那张精致的小床之上。 被扛来的丫头绝望了,竟也不再叫唤,免得跟另外一个丫鬟似的,引得应承焕一顿毒打后,还是被压在床上狠狠的凌虐。 外边,福源郡主亲眼看着应承焕把人带进屋,甚至听到屋里传来的那些靡靡之声,她也没让人去阻止。 只是她的眼中的清傲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滔天的愤怒跟憎恨。 她看着那几个跪在脚边苦求她的丫鬟,一狠心就让侍卫们给拉了去。 不是她不想对付应承焕,只是现在时机不合适罢了。若是福清王府动静大了,被人发现逃犯就在王府,那整个福清王府就真得玩完。 那三张免罪圣旨的免罪范围可不包括通敌。 福源郡主连自己身边的亲信都保不住,还亲手送到了火坑里,这让她身边那些伺候之人都心有余悸。 他们都对这个郡主生了怨念与恐惧,深怕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当下便寻思着该怎么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尤其是那些王府侍卫。他们随不是下人,更不是死士。即便他们进府之前都明誓誓死效忠王府,却不见得他们愿意做些违背法规道德的事。 比如毁了这些个花季少女的人生。 既然不认同福源郡主的做法,那么侍卫们自然要去找王府的负责人福清王。 福清王正在完善他送人出新南的大计,听到侍卫长的禀报后面色瞬间就沉了,严厉的指着侍卫长道:“回去管好你的人,本王要的是绝对的效忠。既然郡主已经做了决定,他们只管照办就是了。下次若有异议,记得第一时间来找本王。” 侍卫长一听当即肃然站直,铿锵有力的回到:“属下知罪,这就回去整治他们。” 福清王听了,这才满意的点头,挥挥手让侍卫长出去。 还在为送走应承焕等人的事头疼的福清王没发现,他最为器重的侍卫长转身的一瞬,那嘴角竟然露出邪佞一笑。 福清王等人走后,就叫了暗卫出来,让他亲自去找应承焕,别让他继续祸害王府的女子。 “他若喜欢,你们就到外边给他找便是了。王府里的奴才,在内务府里都有造册,死了残了都不好交代。”福清王交代完,就跟面前的沙盘较劲。 他既已经插手,那就只能做到万无一失。他不但要把应承焕等人安全的送走,还得把福源郡主的眼中钉顾西也跟着一并送走。 为此,他的计划绝对不能有所疏漏,被人识破。 福清王父女的计划,不但顾家的人全然不知,就是叶夕潮跟贺铭父子也都没料到。 此时的鲁王府,被禁足在内院的孙侧妃倒是来了一个访客——孙慕穆。 虽说两人都姓孙,却不同族。两人背后的家族甚至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边的人家。 孙慕穆之所以会来,不过是借着之前跟袁家母女来王府找王妃袁氏之便,跟孙氏结成了某些联盟罢了。 既然同姓,说不定多少年前就是同宗,两人一见如故,便姐妹相称。 按说孙侧妃会挑唆人去拦顾西,那里边还有孙慕穆的功劳。 没错,在园中为难顾西的事,是孙侧妃挑的头。她其实就是想要借刀杀人,让那两个蠢笨的妾室动手,无论如何不能让顾西好过。 至于孙侧妃为何那样针对顾西,不过是从孙慕穆口中听到了不少顾西跟叶夕潮过往的种种罢了。 这一次,她跟那两个妾都被禁足,但她很满意。至少那个可以隐瞒怀孕的妾室自己蠢到小产,怎不叫她痛快呢。 再就是,这一次她瞧着叶夕潮跟贺铭之间似乎结了怨,若是两人最后成仇,那么顾西就算真入了叶夕潮的眼,叶夕潮也不会真纳了顾西进府。 叶夕潮最讨厌的,就是那与人有私的女子。好比那个自进了府一直没得到过叶夕潮恩宠的李侧妃。 叶夕潮虽是禁了孙侧妃的足,却没阻止外人来访。因此孙慕穆才递了帖子,就被人带到了孙侧妃的小院之中。 看着明显憔悴了的孙侧妃,孙慕穆忍不住心疼道:“姐姐受苦了。” 孙侧妃微微瞥了孙慕穆那高兴得搅在一起的手指,笑道:“瞧妹妹说的,王爷这不是为失了子嗣心痛,才罚了我们么。放心,等这一阵过去,王爷消了气就好了。” 孙慕穆言不由衷道:“是啊,王爷消了气就好了。对了,那日你们人那么多,怎么反而……” 后边的孙慕穆没往下说。她知道聪明如孙侧妃,一定懂得她在煽风点火。 孙侧妃也不挑破,叹气道:“妹妹只怕不知,那贱丫头虽然面目全非,身边却有不少护花使者。我们王爷暂且不说,那贺大将军府的少将军就是一个痴情种。他当时差点没把我那奶嬷嬷踹死了。 人没死,却也不好过,如今都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孙慕穆一听就同仇敌忾道:“这人竟这么可恶么?既然在府上伤不得,不如就送走吧。” 送走? 孙侧妃笑意吟吟的看着孙慕穆不作声。 第二百零八章 待得孙慕穆笑容满面的从鲁王府出来,马上就上了马车转去宁府。 她得去送一送那个被逼得上吊的宁陵,顺便为顾家再拉一拉仇恨值。 虽然这次没能见到鲁王,孙慕穆却高兴得很,那双兴奋就不自觉交织缠扭的青葱嫩手便拧得更扭曲了些。 孙慕穆的马车才拐了两个转角,还没出主街,就被人给拦下。 拦着的,自然是她那个好不容易正名的表哥常永林。常永林拦车的目的,孙慕穆倒是知道。 毕竟她去鲁王府找孙侧妃,还是常永林提醒的。 两表兄妹一前一后进了一家私房菜馆,在后院的一个小偏房里坐下后,才交换起情报来。 孙慕穆只一句话:“表哥只管放心,人家同意了。” 常永林微挑眉尾,有心想问孙慕穆究竟是怎么说服人,好在理智的他知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劳烦表妹跑这一趟了,只是表妹切莫忘了咱们的约定。人,一定要交到我手上,否则……”常永林淡淡的说。 孙慕穆嗤笑,不冷不热道:“表哥还真是鬼迷心窍了去,真不知那人有什么好的,你们这些个人非得一个个上赶着贴上去。不过表哥只管放心,只要人出了王府,我才不管她在谁手中。倒是你那老相好……” 孙慕穆意有所指。 常永林双目森森,盯着手中被转动得有些不稳的茶杯不语。他最近过得很不好,即便他挽回了名声,却得罪了宁家跟郑家。 可他不后悔。婚事已然定下,常家绝不会退,郑家就算再恨,也只能帮着他掩盖这些事。 至于宁家。只要他们还有点脑子,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一再揪着他不放,反而适得其反。 宁陵…… 哼,那丫头面上看着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最终还不是妥协,愿意当个不能见光的外室。 这样也好,只要人活着,宁家的人就不敢对他怎么样。 想到宁陵,常永林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连着桌上的一个精致的锦匣推给孙慕穆,道:“替表哥将这东西交给她,让她且先等着,等我了结了这里的一切,就会亲自去见她。” 孙慕穆看着那紫檀木的锦匣,心中有所猜测,却没问出口,只是小声的应下。 常永林又道:“有人想见妹妹,不知妹妹可否方便?” 见孙慕穆张口就想答应,常永林又急着说:“那人也不是非见不可。他对女子多有轻贱,恐会让妹妹不快。” 孙慕穆好奇的望了常永林一阵,待见得常永林是真不希望她去见那人之后问:“表哥觉得妹妹是见那个人好呢,还是不见为好?” 常永林想了想,回到:“按说妹妹不该见那人的,只是有些事我们非得跟那人合作不可。所以……” 所以最好还是见上一面的好。 毕竟有些话,他作为中间人传达有所不到位,活着两人见上面了会讨论出更好的法子呢。 孙慕穆点头,表示明了,答应去见那个人。 “妹妹有事相求,只希望表哥到时候一定要陪在妹妹身旁,别留妹妹一人面对那人。”孙慕穆提了一个要求。 常永林本就没想放孙慕穆单独见那个人,那样过于危险。他想也没想就应下,只是提醒孙慕穆:“就算那人话说得再过分,你且先忍着,待事情办成,我们再还回去。” 孙慕穆点头,当下跟常永林约定好时间,便抱上锦匣跟信离去。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认为,孙慕穆才出了院子就迎头碰上温骏郑霆一群人。 那些人,大多都是京中的纨绔子弟,平时对那些闺中女子也是多有言语调戏,因此见孙慕穆一头撞进温骏怀中之时,那些人便呼啦啦的起哄,直把孙慕穆气得俏脸憋得红彤彤的才消停。 温骏笑得一派肆意潇洒,抱着折扇作揖,嘴上不着调道:“在下给姑娘赔罪了,不怪在下孟浪,实在是姑娘太过急着投怀送抱,在下闪避不及呀。姑娘,不知伤着哪儿啦?” 温骏说完,便眉眼带笑的望向郑霆。刚刚他分明是躲开了的,是郑霆推了他一把,这才拥了美人入怀。 孙慕穆本以为温骏是个正人君子,谁知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俏立当场,一双妙目瞪向吊儿郎当的温骏,一脸有气不能发的隐忍。 温骏身后的纨绔见状,那言语之间便更过分了些,有些人甚至问起温骏手感如何来。 温骏一派温润的答了,末了还不好意思的问道:“不知姑娘是那家的闺女,在下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个不负责任之人。姑娘只管说了,在下回去就让人带了聘礼上门,寻个日子就把姑娘纳了。” 纳了? 是的,纳了! 孙慕穆气得差点没吐血。要不是知道这后院平时几乎没人,加上她又不敢让身边的人知道更多的事,才让随侍的人守在外院,此时又怎会受这样的屈辱。 孙慕穆气得心肝胆都疼,直接摔了手上的东西,上前一巴掌甩到温骏脸上,恨声骂道:“混球,冲撞了本姑娘不道歉就算了,还语出狂言。本姑娘家世再不济,也断不会给你这样的混账为妾。不,是正妻都不愿嫁你。” 孙慕穆义愤填膺。 郑霆看形势不对,若继续下去,只怕面前的女人就得以死证清白,遂拉住好友,替温骏道歉。 “还望姑娘海涵。我这兄弟平时就这样,油腔滑调的,其实没恶意。不过是怕姑娘介怀,才提出负责罢了。若姑娘不愿,那这事便了了,我让这兄弟给姑娘陪个不是可成?” 郑霆是个冷面的武生,形式说话间自由一股子威势,很让人信服。孙慕穆虽认得郑霆温骏,奈何这两人未必认得她。 再且说孙家跟郑家一直站在同一阵线,她卖郑霆个面子也没什么不可的,遂不甘不愿的点头,便昂着精致的小下巴等温骏道歉。 温骏被郑霆使劲推了一把,这才敛去那玩世不恭的态度,正色上前捡起地上的锦匣跟信封,双手奉上道:“在下出口无状,还望姑娘大人大量,别跟在下计较才好。” 第二百零九章 离奇失踪 孙慕穆俏脸寒霜般的伸手抢了那锦匣跟信夹,气哼哼的离去,心中却把温骏等人给记恨上。 她更恨的是一院之隔的常永林竟然没有出来帮忙,就任由这些人这么戏耍她,真是让人失望心寒呀。 也难怪常府没多少人喜欢常永林,私下里都说他暴虐冷清,一点不讲情面,更不分青红皂白。 她想好了,等这事结了,便不再跟常永林一起玩。 至于被孙慕穆恨伤的常永林此时,正被对面那没脸没皮的人气得半死,那一张脸黑得差点滴出墨来。 他努力的将自己的微微颤抖的双手按在膝上,暗自调整气息,免得自己待会一个按耐不住出手伤人,届时就收不住手了。 坐在常永林对面的应承焕倒是有些失望,兴致缺缺的盯着面前的饭食,讽道:“听你们兄妹刚刚的对话,我还以为你们二人感情多深呢。怎么?不舍得让你表妹受我调戏,反倒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丑受欺?” “也不怕被人抢回去当了妾。”应承焕小声嘀咕。 常永林那颤抖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死死按在膝盖上,看着应承焕的双眼里淬了毒一般阴狠。 若非应承焕鬼魅似的出现在这里,他岂会任由孙慕穆被人调戏。他是能放任应承焕不管出去,只是他安置在屏风后面的人怎么办? 那可是他经营了许久的人脉呀,可不能让应承焕给祸祸了。 应承焕见自己都这么激常永林,常永林都能憋住,瞬间有些失望。他那带了血痂的手一指屏风,问:“你该不是为了这两个人,才会任由你表妹被人欺辱吧?啧啧啧” 常永林闻言嚯的站起,警告道:“你最好别动那两人的主意,否则别怪本公子没给你机会。你若还想活着离开,最好少祸害我们新南的女子。” 应承焕一听干脆哈哈大笑,笑得浑身打颤,双拳把那实木的餐桌敲得咚咚直响,桌上的餐碟四周菜汁飞溅。 待笑得快喘不上气后,应承焕才断断续续道:“不让我祸害你们新南的女子,留给你一人祸害就行?别忘了,论起虐人的手段,你比我更拿手。想当初我那名花楼整人的手段,有多少是出自你之手?” 常永林气结,那一腔热血直顶脑门,在喉间凝结,若是不得纾解只怕会爆体而亡。 但他知道不能在外边动怒,否则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名声就没了,不论是他亦或是常家,在京中都不能立足。 不,是皇帝肯定不会放过他,放过常家。 常永林郁结,刚想带人离去,却不想躲在屏风后的人受了惊,竟然手拉手惊呼这往外跑,他一靠近就,那两人叫得越是大声。 应承焕见状,那笑声就更是停不下来,指着常永林笑得泪都流了下来。 常永林屏气凝神,稳步上前将门落了锁,便直步冲应承焕而去,将所有的怒气凝在拳上,拳拳到肉,打得硬气的应承焕都忍不住闷哼。 应承焕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更是跟常永林过起了招,两人几乎将屋内的东西全拆了,引来各自的人以及一大票隔墙而望的围观群众后,这才脱力停手,躺倒在地。 许是发泄了一通,两人都冷静不少,便都齐齐叹息。 应承焕率先开口问:“怎样?这些日子的闷气可出啦?还能不能坐下好好说话?” 常永林嗤笑道:“是你想要发泄吧。才从监牢出来,被那些人动刑是不是也别痛快?按说你这也是自找,没事来新南京都干嘛?” 应承焕冷哼一声,干脆坐起来双手撑在身后,望着被他们打出一个大窟窿的屋顶说:“我在牢里所供的都是实话,我是来寻顾氏留在京城至宝的。只不过我也不知道那些至宝是什么罢了。” 所以他才会在常永林提出绑顾西的时候,一点条件都没提就答应了下来。 只可惜好几个月过去,他不但暴露了身份,好不容易安插在新南的人也折损得差不多,如今就指望着能从顾家的人嘴中撬出那些至宝,好拿回泰越邀功,以免泰越的王降罪与他。 常永林一听也大感兴趣,同样坐起身问道:“就一点线索也没有?顾家的人知道有那些东西?” 应承焕摇头,说:“不清楚。当初我也是因缘际会才从我国先帝口中得知了一点点话,根本就听不全。至于顾家是否知晓,那就更不得而知了。” 常永林福至心灵,也不再问,反而凑到应承焕耳边说了几句话,惹得应承焕忍不住捂着胸口闷笑。末了也在常永林耳边嘀咕好一阵。 最后,常永林也不知道应承焕是怎么走的。他从怀中掏出来一叠银票,数了一千两出来,交给闻讯而来的菜馆掌柜后,便人随侍扶着回府。 常永林一走,郑霆跟温骏便也从另一边骑马离去。常永林之前所在的那个小包间,瞬间挤满了身着客栈跑堂服侍的人。 不多时,那间小包间就被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地面的石板,墙上的多宝阁都没能幸免。 随后,一行官兵就威风凛凛的到来,留下一部分人把整个菜馆围了,才从那间小包房里发现的地下密道入口下去。 当晚不少人家都被发掘出密道入口,整个京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顾西竟然离奇失踪,从防卫森严的鲁王府消失,下落不明,只留下乱糟糟的顾家人大闹王府。 叶夕潮砸了顾西房中所有的东西,让人挖地三尺也要把顾西找出来。 当时离得近的护卫,身上多少都被叶夕潮砸的东西伤到。只是他们把顾西所在的院子圈拆了个彻底,也没找到顾西失踪的原因。 正被人惦记着的顾西,此时正窝在一处阴暗的石室之中。她对面的那张拔步床上,正躺着两副交叠的身躯。 也不知是故意做给顾西看的,还是那人本就大战正酣,总之顾西被推进来之时,那两人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旧忘我的律动。 顾西浑身疼痒,自动屏蔽了床上传来的靡靡之音。她只想着该怎么熬过这一阵,避免自己忍不住抠挠那些伤疤才好。 第二百一十章 突如其来的骚 床上的两人,就在顾西即将撞晕自己时停下。紧接着,就是女子高亢尖利的叫声入耳,伴随着男子浑厚的低吼。 顾西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熟,不免就好去抬眼去望,意外撞进了才转过头来的两人眼中。 顾西张大了嘴,看着那两人竟有些恶心。她虽知那两人交情匪浅,却不成想他们竟然已经私下苟合,更当着她这个活人的面。 床上的两人,男子是一点不在意的,甚至看向顾西的脸上满是兴味。 倒是躺在男子身下的女子大为震惊,甚至蓄了一脸的怒气投向上方的男子。 “别这么看本公子,本公子能留你活命已经是给你大恩惠,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那名门的闺秀不成。若非本公子,你如今就该躺在那冰冷的棺木之中,日渐腐朽。”常永林冷声说着,抽身披上一件大氅下床,直直朝顾西走来。 顾西看着面色森冷的常永林,那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两个字——快逃! 然她此时已是无力,别说逃了,就是站起身都办不到。谁让她被掳来之时,身上就只穿了单薄的夹衣,也不知躺在这冰冷的地上被冻了多久。 她之所以能醒来,说不定还是因为自己这个外来的灵魂过于强大,才不至于这么昏死过去罢了。 没错,顾西认为自己上次深陷湖底不死,最大的原因就是本身的灵魂来自于异世,没法在寿元未尽之时再次死去而已。 她聚了好大的力气,狠狠的咬在舌尖,这才让自己浑身哆嗦了下,四肢百骸有了点知觉,那点子皮肉伤的痛楚反而消了许多。 只是没等顾西有所行动,常永林便到了近前,附身粗莽的抬起她的下巴,啧啧的看了一阵,这才嫌弃的甩开。 他兀自在顾西身前的地上坐下,举手锤了锤自己的双膝,叹息着说:“按说我俩也是同病相怜,我这膝盖可不是在你们顾家门前跪坏的?既是如此,我便不在意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尊荣了。知道我为什么非得把你带到这里来么?” 说完,常永林就把靠近他的一个机子上的油灯拿下,放在两人之间,让顾西能看清他的面容之后,才狞笑出声。 “贺铭那混蛋心悦与你,鲁王对你多有疼惜爱护,应承焕对你势在必得,宁祁对你念念不忘,就连郑霆温骏二人都对你敬佩不已,不知他们若是见到你躺在我身下的风姿,可还会初心不变?”说完,常永林便又笑得胸腔大震。 顾西张张嘴,很想说那都是常永林的错觉,是他的臆测,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吐不出来。 她一直都觉得常永林是个大变态,就跟应承焕是一挂的。这样的变态,岂会将人的真心话放在耳中过脑,只怕是以为位对方说什么都是辩解罢了。 顾西叹息一声,耷拉着脑袋道:“既然你认为那样能抵消你心底里的丑恶,那便动手吧。反正我这样,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在死之前还能得你这么个俊朗非凡的男子宠幸,就是死了到了阴间也了无遗憾。反正该有的肌肤之亲都有了,成不成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西说的随意且无奈,听得常永林那喉间止不住泛酸水,舌根更是苦涩得很。 他不该是持着胜利者的姿态肆意的凌虐顾西么,怎么他竟一点也感受不到自己胸腔里那些热血的兴奋喧嚣,反而有些挫败呢。 “贱丫头,你以为就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就能入本公子的眼?省了吧,本公子要把你养好,等你恢复往昔风采,再让你雌伏身下,命人描绘了你的风情大散京城,让世人一睹你这魅人的风采。” 说完,常永林恶狠狠的起身上床,把那拥被坐在床边看戏的宁陵踹下床后,才抢了被子披在身上躺下,叫人来把顾西跟宁陵带走。 宁陵双手护着自己蜷缩在床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床上之人叫到:“常永林,你混蛋。” 叫完,宁陵顾不得什么,直接跳上床,一头钻进被窝之中,嚷着自己得先穿衣服。 常永林也才意识到宁陵浑身赤果,这才没再踢人,只是不耐烦的从手边随意抓来两件不知是谁的衣裳丢给只露出个脑袋的宁陵。 顾西全程呆滞的看着,暗想宁陵这是嫌自己的千金日子过得太无趣,这才来不断的贴到常永林身边找虐么? 亏得这世间还有宁陵这样的女人,否则常永林只怕就更无法无天了。 被人蒙眼带到另一间石室之后,顾西这才得以喘口气,坐在扎人的稻草堆上靠着墙想着今后该如何才好。 这是,外边却传来喧闹声。 顾西静听,竟是守在她石室外边的人与别人起了争执。两边的人谁也不听谁的,很快就动起了手来。 顾西环顾自己所处的这个石室一周,便走到一边的石床上拿起那看着似乎很温暖的衣裳穿上,到桌上喝了点尚且温热的水,吃了桌上那看着还算新鲜的茯苓饼,这才用晒在桌棱上的抹布包着装点心的瓷盘杂碎,藏在了身上。 常永林在怎么凶悍,也不过是书香世家出身,人手的能力肯定敌不过那些专于此道的人。 很快,常永林的人就败下阵来,顾西再次被转移而去,却是直接被扛着七拐八弯到了一间瞧着不甚华丽的地下室里边。 这个地下室瞧着甚至好,不但通风好,干燥且空气清新,若不是坐拥这个地方的人为了掩盖自己身上那最虐的血腥之气而燃了熏香,顾西觉得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看着走在那高位上的应承焕,顾西差点没爆笑出声。 她就说么,这个京城惦念她的人也没几个,怎么可能会被无缘无故带到这种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来。 结合之前常永林说的,顾西很快就明白这两人联手掳了她,只是两人似乎不怎么对盘罢了。 “应少将军不是该在刑部的大牢里边么,怎么会在这?难不成我们新南的官府都这么没用不成?”顾西假意自语道。 应承焕也不在意,只管居高临下的看着顾西,享受身边几个美人的伺候。 第二百一十一章 闪了我的腰 顾西也不管应承焕要对她做什么。反正她现在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不如,干脆选了快好地方坐下,观察起这个地方来。 反正这地方地上全铺了毛毡,就算席地而坐也不是很冷。更遑论她身前不远处的巨鼎里边还燃了炭火。 这也是顾西赞叹这个地方妙的一个原因。这里连带她,总共得有二十人吧,结果点了这么大的一盆炭火,竟没人觉得胸闷。 可见那些人当时在打造这个地方的时候花费了多少的心思,设计这个地方的人也算匠心独运,可称大家。 应承焕不想顾西竟一点不意外慌张,反而走在地上睁眼打量这地方,还不是啧啧出声,显见是一点不害怕的。 他跟常永林一样,心中隐隐有些挫败,甚而恼羞,干脆挥开身边的女子,整好衣裳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睥睨顾西。 被应承焕挥开的女子中有一个因为站在边上,一个不留神就骨碌碌滚到了顾西身边,站起身的时候还扯了顾西一把,这才匆忙着爬动离去。 顾西感受被扯了的那边手手心的异物感,不动声色将那东西收到袖子之中,这才扶着旁边的汉白玉柱子站起来,昂着小脑袋迎向应承焕。 “怎么的?你这是有内应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么?”顾西也不想问这个人抓她来干嘛了。 反正该她知道的事,她就是不问,这些人自然会告诉她。她现在只想知道应承焕的内应是什么人。 当然,若是现在有人告诉顾西福源郡主的真正身份,那么顾西绝对就不会再有疑惑。 只可惜没人提醒顾西,而顾西也没将那个传闻当一回事。 应承焕发现自己差点没瞪瞎双眼,结果顾西也没多看他几眼,仍是兴致勃勃的欣赏这个地方的摆设。 能在地下室铺设这么多的汉白玉地砖墙砖,甚至连梁柱都是汉白玉的人,显见地位不俗。 只不知这个地方是应承焕的那个内应提供的,还是原本就是应承焕等人子啊京城里的秘密基地。 若是前者,那么皇帝肯定能很快查到。倘或是后者,那么顾西就得好好研究这个地方,说不定有意外惊喜呢。 不得不说,顾西还真有意外的发现。她发现她所站的位置上方,有个被挪开的书架后方,竟然隐约能瞧出个石门的印记。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否打开过那扇门,进去瞧上一瞧。 说不定那里边比这里还要富丽堂皇也说不定呢。毕竟那石门瞧着竟是比周边的石砖还要透亮,应是那后方比这里亮造成的。 再就是,这个石室里边竟然有透明的,类似玻璃制品的东西。 四周墙面上,那些由汉白玉打磨搭制而成的多宝阁一般的架子上,放置着许多被封在那些透明大匣子里边的书册。 就是顾西现在所扶着的柱子,上边也刻了许多的书画。 应承焕目光灼灼的看着顾西半响,才说:“你若能打开这扇石门,等回了泰越,自会跟我朝皇上替你们一家请功,让你们能享有跟新南福清王府一样的待遇,给你们三道免罪圣旨保身,如何?” 应承焕坚信这世间,只有顾家的的人能打开这扇门。这一点,在刚刚顾西仔细研读那柱子上的字画后得到了印证。 顾氏在泰越称王百多年,派了无数人回来研究这个地方,结果顾氏的后世子孙竟然没能参透老祖宗的心思,这扇门是怎么也打不开。 就算是一直沿袭老祖宗那些奇怪字符的顾氏传人,也不一定能看得懂老祖宗的手稿。 这也是为何应承焕会对那个所谓的至宝如此执着的原因。 他若是能敲开这石室的门,把顾氏留下的这些宝贝带回泰越,那么他岂不是泰越的大功臣,自然是名利双收。 顾西可不知道应承焕的那些弯弯心思。她只是意外应承焕竟然这么直接,一开口就把自己的意图说了。 可是她爱莫能助啊。 “我就是个光大声没脑子的蠢货,只怕开不得你说的那什么石门。你也被打我家人的主意。你别忘了,我先祖在顾氏一族里边,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子。就算自小没受多少折磨,但是能接触到这种机密大事的机会绝对是没有的。你若不信,只管让我试试呗。”顾西光棍的说。 “你先试试,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应承焕却不跟顾西争辩,指着他身后,就是顾西刚刚一直盯着瞧的那面墙说。 果真,顾西的自觉没错,那里边似乎就是所谓的藏宝地。 顾西看着那面墙良久,还是摇了摇头,说:“只怕现在不成。我身上的这些疮疤疼痛难忍,我也是又冷又饿的,根本就支持不了多久。你要是不找人给我蒸药浴让我休息,只怕我今儿就得把这一身的疮疤全抠了,直接失血而亡。” 应承焕一听这才记起顾西之前受的虐,再看顾西那极力隐忍的神态,以及脸上没有疮疤覆盖的地方的面皮上青白一片,就只能找人去为顾西调理药浴。 他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才把人给掳了来,可不能再没用上的时候人就没了。 顾西被人带到一侧的石室里边,那里比起之前常永林睡的那个石室设备更齐全更好。 顾西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就有一个女子低头进来伺候她。 顾西抬眼一望,意外发现那人竟是福源郡主身边的侍女。只是那个女子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人,该不会是刚刚给她递东西的那个吧? 想到这,顾西才强撑着意识掏出袖子忘了一眼,发现那是一颗黑色的药丸。 “姑娘,若是有机会,就把这颗东西点燃报信吧。”正在给顾西疮疤上涂抹药膏的小丫头压低声音道。 若非顾西跟她头抵头,顾西只怕都听不到这人的话。顾西不得已压低声问道:“这不是毒药?” “奴婢倒希望这是毒药,能直接毒死这里头所有的人。”说完,丫头便再也不语。 顾西便也不再问,躺在床上任由那丫鬟给她抹药。抹了那药膏,那疼痒难忍的疮疤症状至少有所缓解。 第二百一十二章 寻找 那丫鬟拿不准顾西是否会信她,也不确定顾西会不会点了那颗药丸,更不认为那颗药丸跟王府侍卫长所说的那般神奇。 她只知道,她跟几个姐妹一生尽毁,若是不能在死之前灭了这些人,她跟姐妹们将会死不瞑目。 不,不止她们,就是之前被这些人折磨致死的女子,也都死不瞑目。 顾西也不大相信这个丫头,毕竟这丫头是福源郡主的亲信丫头,万一这是福源郡主的陷阱,那她岂不是活活把自己给毒死了么。 只是她到底对那个石门好奇得很,便想着走一步是一步,非到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去动那颗药丸。 就在顾西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受罪下去的时候,那应承焕不知怎么就弄来了药浴,这才让顾西大松了一口气。 只是泡了澡之后的顾西根本就神志不清,应承焕看着如醉酒般沉睡的顾西,那拳头是捏了又松,甚至好几次双手搭在顾西肩上想将人摇醒,最终还是放弃。 他焦急的在外边的大殿踱步,让人去问福清王要制定好的行程表,希望在那之前,顾西能为寻宝做出点贡献,否则他也只能把人带上,也好下次来时有个能用之人。 就为了能让顾西不至于帮倒忙,应承焕才按耐下心给她寻药,让人伺候她泡澡,甚至连那凌虐她的心都收得好好的。 顾西昏睡之时,地上的鲁王府里真的是乱不堪。先是顾西院里伺候的人被分开关押审问,紧接着是这期间能进出王府,或是接待了访客的人被拘禁审问。 自然而然的,那个正在幸灾乐祸的孙侧妃也被无情的打入了地牢,被专业人士下了狠手拷问。 就这样,孙慕穆这条线就这么暴露了出来,王府里收了孙侧妃好处的人也没得个好下场,孙侧妃依然病重,眼看就不治。 王府的一系列变故,让的府上的人惶恐不安,于是求到了仍被蒙在鼓里的顾家人面前。 于是乎,顾家的人就知道顾西在鲁王府无故失踪的事。那心中的顿时对鲁王叶夕潮生出了疑心,认为叶夕潮跟福清王府是一样的心思。 顾史父子三人亲自去见了叶夕潮,表明了一家人的疑问之后,就直言问叶夕潮会不会害顾西。 虽说顾家遇事到现在已经快一年,所有的族人都备受折磨,甚至生了绝望,没想着能全身而退。 但这不代表顾家的人就愿意死的不明不白。 叶夕潮很是无奈,却没法对心焦的顾家人发火,只得木着脸保证道:“诸位放心,顾姑娘既是从本王手中被人劫走的,本王定会全力寻回。本王绝不是那等子阴险小人,更容不得别的人伤了顾姑娘。” 顾史父子依然不相信叶夕潮,不过顾旭却要求能跟着叶夕潮的人一起寻人,顾沄亦然。 “带上晟儿,晟儿跟他姐姐最是有默契,说不定能帮你们找得点线索。一起晟儿最爱跟西儿玩躲猫猫。”顾史叹息道。 他倒是想跟着一起找人,奈何他现在走不开,还得留下来安抚族中之人,照顾那一病不起的饼妻。 就是他自己,这胃疼的老毛病也一直在折磨他。 叶夕潮本是要拒绝的,毕竟顾家兄弟不是专业的人员,带着一起行动总会有所不便。 只是想着这些人总是顾西的亲人,他们想跟着就跟着吧,说不定还真有意外发现呢。 “行,那待会本王就让人去找你们,让他们带你们从顾姑娘失踪的地方开始找起。”叶夕潮敲了敲手,就选定了跟顾旭兄弟义气行动的人。 顾旭父子得了叶夕潮的同意,便也告辞回去做准备。这个时候正是春天化雪之时,早晚间冷得很。 他们要带上顾晟那个孩子,自然不能随便行事,免得还没找到顾西,顾家就多一个躺下的人。 顾晟得知自己能跟父亲二叔一起去找姐姐,赶忙就从母亲怀中挣脱出来,一抹脸上的泪水,嫩生生的说:“姐姐身上有香味,我肯定能找到她的。我以前每次都能找到姐姐的。” 顾西身上有没有香味,顾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只当顾晟是为了邀功,不让顾旭兄弟反悔才这么说,便也不深究。 顾晟却小声的自语道:“姐姐跟常老头拿了许多的药丸,其中就有一种吃了身上带相,只要我一闻就能闻出来,我们家的人身上都有这香味,什么药水泡了都洗不掉的。” 只是顾家的人都在忙碌着做准备,没人听见顾晟的话。 反倒是一向很乖的顾佑有些难受,他眼巴巴的跟在顾旭身后,求道:“爹,也让我去吧,我也想找姐姐。” 翻年顾佑就十三了,本该步入变声期的小少年许是自小体弱的原因,至今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一般羸弱,连声音都是小儿般稚嫩。 顾旭心疼的看着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些精神的长子,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乖,你得在家帮爹照顾祖父母跟娘,你可是家中长子,就得守长子的本分,可知?” 顾佑扁嘴,那苍白的脸上满是失望,倔强的揪着小手指问:“是不是因为佑儿不中用,所以你们才不让佑儿去?爹,佑儿身子骨已经好了,能帮你们一起找姐姐。爹,你们就带上佑儿吧。多个人帮忙找得也快。” 顾旭一看有些招架不住,只得强硬道:“你这是不听爹的话么?爹不让你去,自然有爹的道理。人家王爷只让人带上我跟你二叔还有你弟弟,你要是硬要跟着,那王爷那边该怎么交代?放心吧,你只管在家照顾好家人,就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顾佑还是很委屈,一点也不觉得顾旭是真为了他好。他觉得顾旭就是嫌弃他不中用。 一边的席氏见状嗔了顾旭一下,这才拉过顾佑劝道:“佑儿啊,你看家中现在只有你能帮娘了。你二婶身子骨不中用,得让你二弟时时在身旁照料。你祖父母身体也不好。你二叔跟你爹走后,家中就只剩下娘一人忙活呢。” 席氏说得恳切,现实也是如此,顾佑想了想就知道自己其实还有用,遂勉强的点头答应下。 第二百一十三章 找到 即便被席氏说服留在家,顾佑还是跟在顾旭身后说了许多顾西的一些生活小习惯,说不定能为父亲提供点线索。 虽说他在家能帮把手,他却更想去找顾西。他自懂事开始,顾西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教会他说话写字,还帮他找书本。 可以说,他对顾西的依恋,是顾家的人都想象不到的。 顾旭牵着顾晟跟在叶夕潮派来的人身后,从那被掘开了入口的地下密道下去,便在下边开始转悠。 第一天,顾晟小可爱别说闻到什么香味了,就是在地下转晕了脑袋而已。 眼看着他们第七次回到原地,顾晟就不愿再让顾旭背着自己,下了地后就皱着小鼻子使劲的在贴地的地方分墙角使劲嗅。 也不知是因为顾晟被自己身上的气味误导,还是因为顾旭他们之前走过后留下的气味太浓,他最终还是连着两次把人都带回了原处。 就这样,顾旭便不允许顾晟胡闹,当晚就直言要把他留在院中,不让他跟着下地道。 顾晟一听就哭了,竟然趁夜悄悄溜出院子,抹黑下了地道,就连守着地道口的护卫都没察觉。 天将亮,习惯性醒来喊顾晟起夜的顾佑没摸到身边的顾晟,顿时清醒过来,急着往外喊人。 顾家的人这才发现顾晟也失了踪,以为又是跟顾西一样,是被人掳走的。 自此,顾史父子不得不去见叶夕潮,质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夕潮也收到了消息,看着来势汹汹的顾家父子,那头就更疼了,却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接待顾家父子。 这一次,叶夕潮发动了府上所有能用的人,不论府上那一个角落都找了个遍,最后还是顾佑提醒,大家才下了密道。 于是,才转回头找人帮忙的顾晟就见到了一脸着急的家人们,以及那些不情不愿跟在家人身边的王府的人。 只是顾晟对那些人视而不见,直接扑到家人跟前,脆生生的喊道:“爹,娘,我知道姐姐在哪里,我闻到姐姐的味道了。” 顾晟是激动的,他仅靠着那敏锐的嗅觉,在这黑漆漆的地道中穿行大半个晚上,心中没有恐惧是不可能的。 但他为了证明自己有用,便没了顾忌,一心扑在闻气味上,竟也有所收获。 没了日间那些嘈杂气味混淆,顾晟在一块地方流连了许久,才确定了那里留有姐姐的味道,这才往回走找人。 谁知他才往回走没多久,就听到了动静,还看到了光亮,甚至听到人喊他,于是他便高高兴兴的跑过来咯。 顾家的人听到顾晟这话,顾旭那高高举起的巴掌,席氏那依然到了他屁股上方的手,以及顾沄伸向他耳朵的爪子,竟是怎么也下不去。 就是王府的人,也都震惊不已。 他们不是为顾晟寻姐心切感动,而是为他们防卫的疏忽感到害怕。 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走失,这便是严重失职,若是叶夕潮追究起来,他们一个人都逃不开罚。 为了能将功折罪,带队的人便上前问顾晟究竟是怎么下的地道。 顾晟眨巴着大眼睛,扬起脏兮兮的笑脸天真的说:“我当然是走下来的呀,也没人拦我。我才下来,就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便跟着声音一直往前走,才闻到了我姐姐的味道。” 那个分队长赶紧让人到外边看看情况。 他们下来的时候,是看到了人守在外边,又因他们是王府的人,白日里也下来过,那些人没来阻拦他们也没太在意。 果不其然,那前去探究竟的人回来禀报:“头儿,外边没人,我们找遍了也没找到人。倒是黑子说闻到了血腥味,却连点血迹也没发现。” 这一下,不仅是那分队长,就是顾家的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席氏那是不由分说,直接把顾晟抱在了怀中,以慰藉她那颤抖的身体。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潜伏之人,还不是好人。顾晟能跟在这样的人身后在地道里边四处走动,想来是他太小,行动得也小心,这才没被人发现罢了。 分队长赶紧让人去通知叶夕潮,而他则让顾晟带路,去找那个他认为藏了顾西的地方。 顾佑抿嘴拉着席氏的衣角,默不作声的跟上。 顾晟所发现的这个地方,其实跟别的地道壁没什么两样,都是砌了草泥砖加固的墙体。 可是顾晟说自己来回走了三回,就这个地方能透出点味道来。 那分队长便只能带人在那块地方上扣扣摸摸,甚至掏了一些泥砖出来,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为了安全起见,分队长便让所有人原地待命,该怎么做得等叶夕潮来了才能下决定。 倒是顾佑对这个地方有了些兴趣,拉着顾晟跟顾旭在这一段地方来来回回走了一阵,又拿了火把将周边的一切都照看看个清楚后,就让顾旭不断的朝头顶的那洞壁敲击。 分队长一直默默的跟着这父子三人,看着顾佑指着墙面某些看着不像文字的符号神叨几句,又跟顾晟嘀咕一阵,指使顾西不停的变换位置敲击,细辨那声响后,突然指着离他们这一片地方近三十米处的一个洞顶壁喊道:“找到了,这上边是空的,只要撬了这块东西,我们就能上去了。” 分队长一听意外不已,却也亲自带人前后敲打一通,才肯定那两个小儿说的没错,上方确实有个小范围的空洞。 至于是不是机关入口还很难确定。 既是机关入口,那就不能蛮横的撬开。在叶夕潮到来之前,那分队长便带着人一直尝试着找机关,只可惜一点进展也没有。 就是被寄以厚望的顾佑兄弟,也没得半点法子,只是苦恼的蹲在一边看着分队长他们行动。 叶夕潮一来,看向顾家人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他问顾佑怎么知道这地方有入口的,顾佑就指着那些歪七扭八的符号道:“这就是记号啊,我姐姐教我认过几个,只是我没能认全。” “这是你姐姐留下的记号?”叶夕潮再次问道。 顾佑摇头,说:“这不是本来就在这里的么。我不过是瞧着这东西眼熟,就猜到这里有口子。” 叶夕潮感叹一句:“你们果真是顾氏的后人呀。”说着就去看那壁上刻着的“exit”的符号字样。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有所发现 就算知道附近有入口,然叶夕潮带着顾家的人将这前后左右都摸了一遍,还是不得其门而入。 加之之前得知他们留在入口处的几个护卫无故消失后,叶夕潮也不敢冒险撬洞,只是让顾史父子回去请了顾家的族人一同来帮忙。 都是顾氏的后人,他们总能帮上点忙。 顾沄回去期间,那个分队长却一眼不瞬的跟在顾佑兄弟身后,然后再次大开眼界。 兄弟俩站在一对形状怪异的泥砖前小声的争论。 顾佑有理有据的说:“我在太太祖父留下的手书里看到过,这两个形状放在一起按,才是开门。你刚刚说的,那是关门。” 顾晟坚持己见,说:“哥哥你记错了,姐姐明明说尖头向外的三角形才是开门。还有这个,是箭头向上,就是要往上升的意思,向左就是往左走,向下就是往下……” 说到这,顾晟有片刻迟疑。 “哥哥,这下边不是地面么,难道还能往下钻的?”顾晟小声的问道。 他本来信誓旦旦的小脸上多了一丝的不确定。 顾佑这才小大人似的揉了揉顾晟的小脑袋,说:“咱们现在不就是在地下的嘛。哥哥认错,刚刚哥哥确实说错了,尖头向外是开门没错。” 顾晟一听,那本来失去了光华的眼骤亮,依恋的摇动哥哥的胳膊,问道:“那我们按着试试?” 顾佑宠溺的点头,伸出手指点了点弟弟那尚且掉了点婴儿肥的小圆脸,说:“是该试试。走,咱们找爹帮忙。” 那些泥砖位置分散,还故意放的杂乱,并且能组成同一案件的图案相离也远,光是凭他们两个小孩,确实按不到。 加上顾佑刚刚曾试着按了那个箭头向上的泥砖,却发现他根本就按不动,就算憋出了吃奶的离去也按不下去。 当时他都怀疑自己想错了呢。 跟了兄弟俩一路,也听着俩小孩说了一路的分队长觉得手心有些冒汗,见兄弟俩要去找还在研究地道的父亲,便自告奋勇道:“两位小公子有事不如让我帮忙吧,我人手多。” 顾佑兄弟动作一致的歪头看了那分队长一眼,便同步摇头。顾佑说:“还是先不麻烦您啦,我们先让爹试试。万一是我们想错了呢。” 分队长就差拍着胸口保证了,极其讨巧的说:“那也没事,我们总得试试,待试过不成,我们再另外想办法嘛。反正多试试也比无从下手好。” 这边,分队长正致力于说服两兄弟,那边叶夕潮便走了过来,闻言便问:“试什么?” 那分队长见王爷来了,赶紧将自己刚听来的内容全说与叶夕潮听。 叶夕潮越听那双眼就越是幽深,末了拉过来顾晟问道:“你是说,你懂的那些都是你姐姐教的?你们家有这方面的书籍?” 顾晟没觉得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直说:“是跟姐姐玩儿的时候姐姐教的,没看到书籍。” 倒是顾佑想了想摇头道:“我们家没有这方面的书籍,是我太太祖父留下来的手记,里边有提起这些东西。” 叶夕潮听后一阵沉默,心想顾氏原来也不是什么东西都传了人,终是给自己留了许多的后路。 如这机关之术,这些密符文字,就是他们叶氏清缴了顾氏老宅里的藏书楼也没见过的。 可见,顾氏还藏了不少的秘密。那传说中的藏宝,说不定就是真的。 他也不问能不能借阅那些手记,因为顾家在第一次被抄家之时,那些所谓的书籍手稿什么的,就已然被缴,如今落入谁人之手还不得而知。 他叫来五个亲卫,让他们按着顾佑兄弟的指示形式。 于是有两个亲卫便照着顾佑所说的,一人按住一个往外指的三角泥砖,在一二三过后奋力一推。 遗憾的是他们没推动那两块泥砖半分,倒是惹得洞内泥灰扑簌簌往下掉。 两人看向叶夕潮,冲他摇头。 顾佑兄弟见状耷拉下双肩。顾佑拧眉看着那些砖块,陷入了沉思。顾晟鼓着小脸说:“这个不成,就试别的呗。要不再试试上下指的那些个砖块。” 叶夕潮朝他的亲卫点头,随后亲卫们将所有的泥砖都相继试了一遍,结果还是一点没作用。 这时顾佑却摸向了所有砖块中间的那个圆砖,双手在圆砖中间里凹的位置来回按压,仍旧不得其法。 顾晟见了,就问:“哥哥,这块东西好像姐姐没教。”说着,顾晟便歪了歪脑袋,看着那些跟顾西画给他看的图标少了些什么的泥砖,突然疯跳起来。 “哥哥,我知道那个圆圈圈是做什么用的了。”顾晟跟个小疯子一样跳到顾佑身边,一边踮脚去点那个圆砖,一边说,“得先按这里,然后才能去按那些符号。还有,这边是空的,那么下边就是被填上了的,我们得按下那个箭头。“ 似乎是受到了顾晟的启发,顾佑拉着顾晟退后几步,回想道:“是了,那手记里边的符号下方,都被一个圆圈兜着。我刚刚摸着那圆砖,发现中间有个极其光滑的凹口,应该是被人长期按摸才那样的。既是如此,不如我们再试试?” 最后那一句,顾佑是看向叶夕潮问的。 叶夕潮敛去眼中那炙热的精光,朝候在一边的亲卫点头,顺便交代那个分队长将顾家的人拢到中间护卫好。 那分队长面色严肃,上前牵了顾佑兄弟退到一边,将他们跟顾家的人重重围在了中间,提剑作出护卫的姿势。 那亲卫按着顾晟的说法,一人使劲按着那圆砖的凹处,一人用力朝那往下的箭头砖推去,竟听得咔嚓一声,那两块砖竟然真的往里凹去了一点,紧接着顾家人所站的这个位置下方的地砖竟然箜隆作响,甚而嘎嘎吱吱的往上升。 本来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动静从何处传来,直到站在地砖边沿的护卫感受到脚下不对劲后,才发现他们身边的人正在上升。 “上边露了个洞。”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不得了了,赶紧把顾家的人让到这边来,要不然还不得被压扁了。”分队长唬了一跳。 叶夕潮也让人分两边下来,还把顾家的人尽量往出口方向转移。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逐渐上升的地面。 第二百一十五章 面对面 那上升的地面很快就显现出一角来,竟是个只有四个角株的中格子。 紧接着冒出地面的,便是那些蒙了脸,身着黑衣的人的脑袋。那些人睁着阴狠淬血的眸子防备着攻击。 那些人是在地面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之后,便从地底跳出来的,还真没把叶夕潮等人吓出心脏病来。 所幸干这一行的,所有的人心理素质都很好,哪怕一开始都被吓了一跳,然反应速度那是快得不行。 顾旭是在王府的护卫们动手的时候,便反身护着席氏等人往外而去的。他知道留下这些老弱妇孺,就是添乱。 席氏背了顾晟,让顾佑拉好顾史的手别走散后,便咬牙紧跟在顾旭身后。 这边顾家的人很快就走出了地道,跟着护着顾家的人一起上来的一个亲卫就让顾佑兄弟在洞口处把各个按钮的作用于用法给写下画下,这才放了顾家的人回院。 得了那手稿的亲卫也没回到地下,而是就近找了一间书房将那份东西整理好,再誊抄了五六分,让守在书房外的人各拿一份走后,这才转身去了隔壁顾氏老宅。 上边的一切,顾西是一点都不知晓的。她蒸了药浴醒来后,就被应承焕叫到了她被带来时的这个大殿,命令她马上试着打开石门。 顾西睡了近六个时辰,加上被掳来之后还没吃上一口热饭热汤,此时肚腹空空,脑子更是无法运转,便要求先得吃饭喝药。 “我要是饿肚子,脑子会不好使。我要是不喝药,浑身就疼得想死。再就是,这石门你们定是用了不少法子,我就是在天资聪颖,若是没能全身心投入,只怕比你们还不顶用。”顾西言之凿凿。 应承焕现在是急得不行。他接到下边人的回报,说是鲁王府的人似乎找到了附近,甚至还一直在他们周边打转。 他担心鲁王那帮人在顾家人的帮助之下,很快就能找到这来,便不肯让顾西浪费时间。 “你现在先去那石门处研究,待那饭食跟药来了再吃。反正你刚刚蒸了药浴起来,那疮疤还是没多疼的。”应承焕端着脸命令道。 顾西感受到应承焕那异于昨日的态度,便知她不能再装傻耍赖,便只能慢吞吞的往石门那移动。 经过那大鼎旁之时,顾西受不住那忽冷忽热的空气对流,直接打了一个特别响的喷嚏,鼻端瞬间挂上了两行鼻水。 顾西尴尬得不行,偷瞄了上方的应承焕一眼,趁那应承焕没发现之时赶紧把鼻水抹去,直接甩进了那大鼎里边。 “顾西!” 上方传赖应承焕那带着浓浓怒气的吼声。 “你最好别再这般触怒我,否则本公子就让你家人都来陪你。”应承焕咬牙切齿道。 顾西看着应承焕嫌恶的捂着口鼻,急促的往外走去,本来愁苦的眉眼之间迎上一抹狡黠的微笑。 她也不管这殿里是否还有别的人,甚至也不管那刚刚黏了鼻涕的手洗没洗,就往那觊觎了不久的石门走去。 顾西强忍脚趾间的麻痛,艰难的往上走,有几次都差点摔趴在这光滑的汉白玉地砖上。 就在顾西再次滑倒之时,一个身影跑过来将她扶起。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扶到石门前才放下。 “姑娘先别坐下,这地上凉得很,待奴婢把这地面铺了。”那个塞给顾西药丸的丫鬟急急说到。 顾西扶着那墙壁点头。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生病,免得还没被人救走,就把小命丢在这里。 自这日起,顾西差不多吃喝拉撒都在这个石门前边耗着,她刚开始是无比兴奋热情的研究石门的开启方法,最后干脆专研起旁边暑假上那些九宫格演算手书来。 直到这时候,顾西才发现原来九宫格这么好玩。 期间应承焕来了两次,第一次发现顾西确实是在用心找开门的法子,便转身离去。 他走后,原本伺候顾西的那个丫鬟便也被叫走。直到刚刚,那丫头才扶着腰白着一张脸回来。 见到顾西只是在玩算术,还在演算纸上画下许多她不认得的符号,便什么也不问的坐到一边抽气。 顾西抽空抬头看了那丫鬟一眼,见她颈脖之间那明显的痕迹,以及她两手腕处的瘀伤,便知她受到了不小的折磨。 这时,应承焕便跟只餍足的野兽般走进来,慵懒的往那殿上的高座上一躺,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可得了些敲门?” 顾西陷在复杂的九宫格里无法自拔,头也不抬道:“凡是需要推演的程序,都有其规律可循,我觉着我马上就能摸出这规律来。” “哦?”应承焕悠的坐起身,眯着眼问道:“你是说,摸出了规律,就能开了这扇门?” 顾西摇头,说:“摸出了规律,我就能解开这上边所有的九宫格,才能把这书架再往外挪,把那入口的机关找出来。” 应承焕一听便气怒不已,上前一把揪起地上的顾西,阴狠的命令:“你既然知道怎么打开这扇门,为何不早说。不就是一些破九宫格嘛,之前那些人不都破解了么,你直接用了那些答案不成么?顾西,别跟本公子玩花样,本公子不吃你那一套。” 说完,应承焕便把顾西往地上一甩,叫人那来之前收藏起来的九宫格答案,一把摔在了顾西的跟前。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到时你若还没找到石门机关,那我就只能让你两个弟弟亲自来开了。”说完,应承焕便一身怒气离去。 顾西趴在地上看着那一堆九宫格发呆,根本就想不明白这些人既然已经把所有九宫格都算出来了,为什么不去挪那书架,反而将书架挡在了机关前。 但她现在是没什么时间去想那些问题,她只知道应承焕肯定有办法掳了自己两个弟弟,便不敢再瞎折腾,赶紧坐起来收拾那些被无数人破解了的九宫格。 那边被应承焕吓得缩到地上一角的丫鬟,见顾西有些失魂,便也爬过来帮忙。 她手搭上顾西的,小声劝道:“姑娘,你赶紧走吧,奴婢知道出去的方法。” 第二百一十六章 逐渐靠近 顾西转头看着那个再认真不过的丫鬟,不知为何竟劝道:“你别冲动,相信我,说不定马上就来人救我们呢。放心吧。” 说完,顾西象征性的拍了拍丫鬟的手,便抱着那些演算稿坐到一边整理。 丫鬟一看就知道顾西还是不相信她,那眸中的闪光就暗淡了下来,呆呆的看着自己滴在那毛皮垫子上的泪发怔。 她以为顾西嫉恶如仇,定会想办法给应承焕找晦气,结果顾西竟臣服于应承焕的威胁,让她一直以来的期待成空。 顾西并不知道丫鬟的想法,此时她只想着该怎么才能撑到有人救援。 才进来的那一日,她就往火中扔了丫鬟给的药丸,显见的那东西一点效用也没有,至今没见有什么什么异常。 也因如此,顾西才没搭理那丫鬟,认为那丫鬟在戏耍自己。 这边顾西老实的在破解九宫格,那边应承焕得了常永林那边的密室被叶夕潮攻破的消息,便更是着急,让人看好顾西,便上去找福清王父女。 此时的福清王府,也被外间的事扰得不安宁。尤其是刚刚失了人心的福源郡主更甚。 不但她的身世被翻出来一再的传说,还被有心之人塑造成冷血无情的暴虐之人,甚至还说她舍了自己最信任的丫头任人蹂躏,只为了让她那泰越的亲亲表哥能守住她的身世秘密,以及她那残暴的性子。 外边传得有板有眼的,还都是事实,这让福源郡主气恼不已,一再的跟福清王请求彻查府里的人手。 “父王,那些人连当日我是个什么神情,说过什么话都传得清清楚楚,显见出卖我们府的人就在府中。父王若是一点事都不做,岂不是任人坐实那些事么?”福源郡主抓住福清王的胳膊苦求。 福清王烦躁的挥手,转过身气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还不让人说啦?瞧你最近做的都是什么事,竟然把自己最贴身的人都舍了出去。你当时怎么就不硬气一些,让那人有事来找父王。事情变成这么,你找父王哭还有什么用。” “父王~”福源郡主凄厉的哭道。“你真不管女儿了么?女儿这些年是怎么活的,父王难道都忘啦?还有女儿那身在异国,缠绵病榻的母亲,又是为了谁?” 福清王吹胡子瞪眼,对这个从小就也别关爱歉疚的女儿感到失望,却又狠不下心不管她。 福源郡主说得没错,她在王府活得很累,那个被他狠心抛弃的女人在异国过得更是辛苦。 再怎么说,那个女子都是他诚心喜爱的。当年为了那个女子,他差点没狠心抛下家人跟那个女人离去。 看着肖似那个女人的女儿,福清王终是叹了气,叫来王府管家,让他把府中之人聚到前院。他还让护卫带人把整个王府围禁,叫侍卫长亲自带人审问。 若审出有问题的人,便直接杖毙。 至于那已经被应承焕祸祸了的丫头们,便让管家从账房支出银两以及房地契作为赔偿,并放了那些人的奴籍。 福源郡主听到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外边的那些传言,福清王也会替她出手。 而她现在要做的,便是把手中的事做完。她现在得去牢中看望贺家父子,跟他们摊牌讲条件。 这边福源郡主放心的离去,那边福清王就被叫到了内书房,见到了那个一脸不耐的应承焕。 “王爷真有在做事么?怎么到现在也没人通知我具体启程的日子?王爷可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我再被抓,福清王府定也完了。”应承焕疾言厉色。 福清王还在为今日皇帝传话让他进宫的事烦心,此时见到给他惹来这许多麻烦的应承焕就没点好脸色,更是威严无比的瞥他,就是坐着不出声。 应承焕也知道自己急过了头,便软和了语气再问:“是小侄急昏了头,还请王爷见谅。王爷也知现在形势紧迫,若小侄真被捕,那王府也无法保全。” 福清王见应承焕终于识时务伏低,便冷哼一声道:“你也知现在形式紧迫,那又为何非逼本王不可?你可知本王为了能把你们送走,动用了多少的关系,许了多少的好处?还有,你难道不知道上头已经怀疑本王了么?你若真想回国,就给本王安安分分的待在那地下待着,这两三日,本王就安排你们离去。” 应承焕得了确切的日期,也因现在外边闹得实在是凶,加之鲁王带着人已经攻破了不少的地下密道,他便只能提起尾巴做人,不敢嚣张。 要知道他一个行差踏错就有可能折损在这个地方。 这边应承焕老实了,那边常永林用来暂时安置宁陵的地方就被叶夕潮带人给捣了,甚至从那密室里找到了孙慕穆跟常永林串通消息还来不及毁去的信件。 至于那个已经遍体鳞伤,一见到叶夕潮带人进来,就哭倒在叶夕潮脚下的宁陵,就更是一个活脱脱的证人。 许是为了讨好叶夕潮,好让叶夕潮忘了当日她喊出的那句话给叶夕潮带来的种种麻烦,宁陵直接把常永林跟孙慕穆勾结在逃的应承焕绑了顾西的事给说了。 叶夕潮看着倒在脚边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本来清冷无比的眸子竟漾出一丝兴味来。 “你让本王怎么相信你的这些话?”叶夕潮邪气的笑问。 宁陵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是那么的俊逸迷人,便痴痴的说:“王爷信了小女吧,小女被那畜生伤成这样,早就恨透了他,自然不会有所保留。还有,小女愿意为王爷做任何事,只求王爷能救救小女。” 叶夕潮忍不住低低的笑,那溢出鼻间的笑声听在宁陵耳中,就跟那黄莺的叫声般悦耳,更是看着邪魅无比的叶夕潮移不开眼。 “小女愿为王爷做牛做马,只求王爷能让小女常伴左右便足以。”宁陵情不自禁道。 叶夕潮大笑,一手抬起宁陵那小巧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本王身边多的是甘愿做牛做马之人,也有了想与之为伴之人,就不领姑娘的这份心了。不知姑娘可知那些人把顾姑娘带去了哪出?” 宁陵笑容渐失,浑身血液倒流,绝望的咬住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步步算计 叶夕潮也无需宁陵回答什么,只是命人将宁陵送回宁府。 “记住,一定要让京城的人知晓,这人便是宁府的大姑娘宁陵,送回去便是让宁家好生教养,别让他人再欺凌了去。”叶夕潮冷冷的交代道。 宁家最近给他找的麻烦真不少,他很想知道宁陵被他亲自送回去之后,那家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当然,他最想知道那个一再被家族压制的宁祁,是否有胆反抗他那一心钻营的祖父,以及那被权欲迷了眼的族叔跟父母。 若是宁祁依然跟现在这般,既对家人的种种不良做法不赞同,却一点也不作为,那他便不会再留手。 本来他以为宁祁算是宁家人中难得有脑子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懦弱无能之辈,只不过是深谙沽名钓誉之道罢了。 宁祁一听不得了,哪敢丢这个脸,干脆豁出去死死抱着叶夕潮的腿求到:“王爷心慈,请不要让世人知晓小女曾受欺凌,也请王爷怜惜小女此时心身俱伤,给小女留点活路吧。王爷若是饶了小女这一次,小女愿将自己所知全招了。” 叶夕潮嫌恶的踢了踢腿,将宁陵甩到一边这才居高临下冷声问道:“那么请姑娘告知本王,顾姑娘让他们弄去哪儿啦?” 宁陵惊惧得语无伦次,只是大概猜测顾西是被应承焕给抢走的,也在这地道里边,离着不远。 再就是,救出应承焕的是福源郡主父女,那两人还打算将顾家的人也一并送到泰越。 “那畜生说顾家的人知道这地下的秘密,也知道顾家的藏宝在哪,该怎么启动机关。他们要利用顾家的人打开联通六千里外的龙岭小镇入口。”宁陵再不敢欺瞒。 她这几天终是认清了常永林的真面目,也被常永林如弃物办凌虐,早已经恨透了那人,死了心,更对那个煽风点火的孙慕穆恨之入骨。 “王爷,孙慕穆那贱人跟你府上的孙侧妃勾结,先是把顾西给掳了,再把你们误导着去对付福清王跟福源郡主,让你们鹬蚌相争。你府中,有另一密道入口,通向顾氏的祖居。那些人就是通过那条密道把人藏到这儿来的。”宁陵哭道。 她这两天算是学乖了,假装昏睡,这才偷偷听来的消息。 可笑的是,那孙慕穆还以为她再无出逃的机会,竟当着她的面,一点不避讳对叶夕潮的倾慕。 “孙慕穆想当鲁王府的女主人。”宁陵最后道。 叶夕潮神色淡然,听完宁陵的话后,便着人去找那个地道入口。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来人往的地方竟然藏有他都没发现的密室入口,还跟的顾氏祖宅相连。 他这座宅子虽说是前朝的一个失宠皇子的府邸,然他接手之前,已经着人打动土木,里外都翻修了一遍,更添了不少的园子院子。 这样的一个地方,怎么就有这么多的口子。 难道当初顾氏在让叶氏先祖构筑皇城的时候,便已经在这地下挖通了那错综复杂的地下网? 既然他这样的府邸都有口子,那皇宫是否也存在这样不为人知的密道口? 越想,叶夕潮背脊就越是发凉,第一次对那个深谋远虑,且低调得所有人都只称颂他忠心不二、一心二民、为百姓鞠躬尽瘁的顾家先祖感到恐惧。 那人是想做什么,才让人挖了这些供人逃命避难的地下隧道呀。 再一想那位先祖,以及顾氏对新南的影响,以及新南想现在所用的历法、律法、官阶制度以及那许多的利国利民政策,叶夕潮便能理解那位顾氏先人的思虑。 那位先祖怕是在给后人留活路呢。先不说功高震主,便是怀璧其罪就是顾氏不能不防着天下人先决条件。 当年,宁氏便是带着追随他们的臣子们从这下边逃出被重重围困的京都吧。 这边叶夕潮忧心忡忡,一边带人寻找不知躲在何处的应承焕,一面请旨抄了常家跟孙家。 至于宁陵,则是面如死灰般的被叶夕潮的人给拎回了宁家,直接被宁惑给囚禁在家中的小佛堂里。 顾佑兄弟发挥他们的特长,带着叶夕潮的人启动了不少的地下机关,帮着叶夕潮找到了许多联通京都大街小巷的许多不起眼的口子。 只是顾西的行踪终究没在让兄弟俩寻着,反倒发现了许多存放大量陈粮以及药材的密室。 即便那些陈粮跟药材的存放极其妥当,奈何存放的年份过久,那些粮食药材俱都报废,就连盛放粮食的口袋跟箱子框子也都腐朽不堪。 叶夕潮这一阵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发现这地下还真是个供人避难的场所,不但粮食药材以及水源都齐全,甚至还准备了许多许多的品质上佳的木炭。 他们甚至发现了那系统完善的排污系统。 也就是说,若是外边战乱不止,京中几十万百姓只需躲到这地下来,也能井然有序的过日子。 这是个惊人的工程量,不知当年那位顾氏先祖是如何掩人耳目,秘密挖了这么个地方的。 叶夕潮太震惊,都忘了要进宫禀报皇帝。 他只是着急着要找出所有暗藏的口子,以免被贼人利用,直接从这地下冒出,把京都灭了。 此时,叶夕潮已经无心再找顾西,只是派了一队人跟着顾家罢了。 一直带人深入地下的叶夕潮不知道,此时的京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从宁陵那得来的口供,直接呈到了御前,却不足以成为直接证据把常家孙家都下狱。 皇帝对常永林的暴虐痛恨至极,干脆让人寻找他这些年间犯下杀虐的证据,直接将人拿了。 这个时候,被押解进京的常总督也到了,常家便陷入了恐慌之中。常侍郎(常永林大伯父)为了自救,竟然大义灭亲,将常永林藏于院中的人,以及那罪恶的地下刑房一并交给了刑部侍郎。 常永林被捕之后,孙慕穆惊惧不已,害怕自己也被牵连其中。只是等了两天发现孙家一切如常之后,她便放下心,开始算计起鲁王府里边的女人来。 那个孙侧妃已经被叶夕潮给控制住,如今成了废棋,孙慕穆便给叶夕潮的另一个侧妃下了帖子。 第二百一十八章 绝望 孙慕穆算计鲁王府里女人的时候,福源郡主对贺家父子的逼迫也到了最后的阶段。 这日,福源郡主从福清王那得知应承焕今夜就撤离的消息,便再也坐不住,再次乘车去了大理寺,喜不自禁的去见贺铭。 她看着那仍就跟个方外之人一般端坐在牢中的贺铭父子,得意的笑出了声音来。 她冷傲的走到贺铭身边,无比爱恋的伸手摸着贺铭那刀削一般的侧脸,轻声细语道:“本郡主给了你们父子机会,结果你们没抓住。今晚过后,你那个一心记挂的人就成了他人怀中的玩物,再也不会出现在新南。瞧,本郡主确实真心为你,结果你不当一回事。” 贺铭那藏于袖中,搭在双膝之上的手悠的捏紧,面上神情却是不变。他跟父亲一样,被铁链捆缚在栅栏边上,基本上是动弹不得的。 福源郡主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肌肉抽搐之感,那心中就更是满意。她也不嫌这牢中的过道脏污,直接坐到贺铭的一侧,偏头隔着栅栏看他,那一直没着落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你知道的,我表哥是个瞧不起女人的畜生,他本就轻贱女子,甚至手段残暴。就跟那个常永林似的,每有不快就喜欢虐杀孱弱之人。顾西现在,不正是那最好欺辱之人么。你们大概不知道,顾西帮我表哥把存放顾氏至宝的那个石室打开了。呵呵呵”福源郡主笑得跟只偷了鸡的小狐狸一般。 贺铭明显有些气短,浑身僵直。 贺大将军只是抬眼瞟了贺铭一下,便叹息一声,依旧盘坐着不动弹。 天知道他们父子为了赶回来应付这个事儿贼多的郡主,差点没累得晕厥。真不知这个郡主是真傻呢,还是真天真,竟然一点没发现他们父子不对劲。 或许是这位郡主是太过于相信上边这位主子的疑心,以为她不露痕迹的动了这么多的手脚,那个帝王就真对他们生疑,从而关押他们啦? 想到这,贺大将军是同情福源郡主的。福源郡主不仅傻得毁了自己,甚至把福清王府都带累了。 就算皇帝念及福清王的衷心跟对福源郡主母女的歉意情意,不会追究他私放应承焕的事,却不会饶过福源郡主陷害忠良之事。 虽说福源郡主用一封圣谕换取了贺家女眷们不受牢狱之灾,但这本就是她的算计,没人会领她的情。 但是贺大将军不得不承认,福源郡主刚刚的说的内容,很难不让人震惊。 他们都知道顾西是顾氏的后人,顾家手中也有不少顾氏留下的书稿,能打开那些密室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让贺大将军意外的是,顾西竟然会配合应承焕,把那门给开了。难道顾西真被那应承焕动了私刑? 想到这,贺大将军的内心波动很大。再怎么说顾西都是女子,那应承焕的手段也变态得很,万一她真的…… 贺大将军不愿在想,遂凝神听福源郡主继续絮叨。 “本郡主这一次来,是跟你们父子谈个交易。若你们父子答应一出了这大理寺,即刻就让贺铭跟本郡主完婚,本郡主便做主为你们留下顾家人的性命。要知道应承焕那畜生已经派了人要将留在新南的顾家人都绞杀。想必那些人现在已经摸到了顾家人的身边,只待今晚那畜生带着顾西,拉了那些至宝离去,他们就能行动呢。”福源郡主漫不经心道。 她柔声细语,听着一点也不像是来谈条件的,反而像是来陪贺铭父子闲谈的。 若说之前福源郡主所说的都是傻话,那么现在福源郡主所说的,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不怕自己把机密泄露给贺铭父子。她不相信被关在重重监牢之中的贺铭父子还能动手救人不成。 果不其然,贺铭竟然第一次开了口。这是福源郡主自贺家父子进了监牢之后第一次听到贺铭的声音。 贺铭说:“顾家的人是生是死,那是他们的命,相信他们不会归罪我们被关押在深牢中的父子,只会怪那些害他们枉死之人。” 也就是说,他们不受福源郡主的威胁。 至于贺铭为何出声,不过是为了让福源郡主透露更多的讯息罢了。 果然福源郡主一听贺铭出声,就也别的激动。她翻过身半跪着抓住栏杆问道:“你不想知道那畜生打算从哪里逃离的么?你们不想救顾家的人,难道也不想留下顾氏的至宝,把顾西救回来?” 贺铭抿唇不语,然他那蹙起来的眉头,让福源郡主看到了希望。 “其实本郡主想要的不多,不过是希望能嫁给我想嫁的人,从此相夫教子罢了。你若愿意敬重爱护本郡主,本郡主便也能接受你纳妾。”福源郡主继续利诱。 贺铭眉头皱得更深了,游移的双目却泄露了那颗动摇的心,很快就被福源郡主发觉。 贺铭挣扎,多次看向贺大将军,自己根本就拿不动主意, 贺大将军显然也发现了贺铭的心思,干脆强硬的做主拒道:“多谢郡主厚爱。只是我们贺家蓬门荜户,如今更是落魄得很,高攀不起郡主这门亲,还望郡主理解。” 这就是替贺铭做主拒绝了婚事,福源郡主已经翘起的唇角瞬间垮下。 好声好气的商量,这父子俩竟然不领情,那就不怪她心狠。 福源郡主再顾不得妆模作样,很是傲气的站起来,伸脚踢了踢贺铭的后背,嗤笑道:“真以为自己多高洁呢,不过是些傻子。别以为你们不把顾家当回事本郡主就真信了你们不在乎。本郡主这就进宫请皇上赐婚,再救了你们出去,看你们还怎么反抗。最后还不是被本郡主拿捏。” 说完,福源郡主便甩袖就想离去。只是转身那一瞬,她还是忍不住回头讽笑道:“不知本郡主若是在热孝期间成婚,不知你们父子俩还有没有那骨气拒绝本郡主?” 闻言,父子俩交换了一个眼神,毫不掩饰自己眸中那浓浓的杀机。 福源郡主该死。 她竟敢一再触碰贺家父子的底线,那就别怪他们手下不留情。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过河拆桥 贺铭正想明确的拒绝,贺大将军便抢着说:“若是我们贺家答应了郡主的条件,不知郡主要怎么帮我们拦下应承焕?” 就算条件开得不合适,但谈话内容还是可以深入探讨的。就当是套点话,知己知彼嘛。 贺大将军说是拦下应承焕,而不是说救下顾家的人跟顾西,就是为了不让福源郡主受到刺激从而什么都不说。 女人嘛,一旦吃醋就不会顾及正事,到时候反而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贺铭一听贺大将军的话,初时还以为亲爹为了救顾家的人,要把他给卖了,当下一张脸是精彩得很,看得福源郡主很是满意。 她赶在贺铭出生前兴奋道:“将军无需怀疑,本郡主既说了能拦下就能拦下,不过在那之前,我们两家得先把婚事办了,否则……” 她也不笨,不会在还没打成目的之前就交出底牌。 贺家父子一听,就知道不作出点什么,根本就忽悠不得福源郡主。 贺铭也算是知道父亲的心思,当下为了不露馅,干脆一声不出,只是轻轻的哼了两声。 福源郡主看向贺大将军。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相信贺铭能违抗贺大将军的命令不娶她。 贺大将军只是犹豫了下,便为难的说:“郡主可知我们父子二人现在深陷牢狱,造反的罪名还没洗清呢,又怎么能让铭儿娶郡主?难不成郡主要嫁到这大牢中来?” 哪怕在这大牢之中,他们父子俩出去办事的时候,外边的人不会发现,也不会怀疑点什么。 然身在这个牢笼里边,终究不如在外边方便。至少有人来找他们回禀点什么事,就相对麻烦了许多。 为了省点细节,节约点时间,他们父子还是名正言顺出了这大牢的好。 果不其然,福源郡主听了贺大将军的话后,就神秘的笑了,问道:“大将军若承了这门婚事,使人给父王递话筹办婚事,本郡主就能为贺府洗脱罪名。” 当然能洗脱,这罪名不正是你安在贺家头上的么。贺铭气愤的想着。他深怕贺大将军一时糊涂答应福源郡主,便急忙吼道:“爹,儿子不答应。” 贺铭突然大喝,马上就将福源郡主的疑心消去一些,更是满意的看着激动得整个胸腔都因大喘气而鼓动的贺铭。 那边贺大将军狠狠的瞪了贺铭一眼,斥道:“闭嘴,你可别忘了你曾祖母再受不得刺激。她在盼着我们出去,去救你顾伯父一家子。这事由不得你反对。” 贺大将军言辞犀利,再次提起被福源郡主用以威胁父子二人的贺老夫人,意是为了让贺铭不要再惹福源郡主,免得那狠毒的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福源郡主一听贺大将军那明显有些迁怒的话,心中的疑虑就又去了一些,更是心满意足的看着贺铭那痛苦且纠结的神情。 她再次伸手摸向贺铭冒出一截的胡茬,就算是贺铭躲开了也不在意,痴痴的说:“等着吧,终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求我爱你。” 说完,福源郡主便转身去看贺大将军,等贺大将军答复。 贺大将军那眉头一直拧着没松开,眼看福源郡主面上有些挂不住,便艰难的说:“婚事的事,本将军就答应郡主了。只是郡主说的,能拦下应承焕,不害顾家人性命的事,也不能食言。如若不然,本将军宁愿跟着祖母他老人家一起去见阎王,也不会如了郡主的愿。” 果然,福源郡主听了贺大将军的话后,那一脸的嘚瑟笑容便敛了去,正色道:“大将军放心便是。如若大将军不放心,那只管先传话给父王定下婚期,待本郡主护得顾家的人周全了,再来接你们出狱。” 福源郡主有些着急。她的时间不多,虽说应承焕等人晚间才走,不过她要是救下顾家那些人,还是得费些功夫才成。 福源郡主望了贺铭阴晴不定的脸一会,警告道:“别妄想过河拆桥,想想你那病在床上的太祖母。本郡主说到做到,届时就是大将军跟着老祖宗一起去了,本郡主也定要嫁进贺府。” 看到贺家父子都倒抽了一口气,对她怒目而视,福源郡主这才满意的离去。 待得人走后,贺铭这才不满的望向父亲,问道:“父亲为何要答应了那人?就算不用那人出手,我们也能护着顾家的人,不让应承焕出了这京都。” 贺大将军失望的看着儿子摇头,说:“你还是嫩了些。就算我们能保证做到万无一失,却也不能避免意外。若是设计这一切的人肯出手帮忙,那我们就无需担忧意外,就是利用了人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那些真小人被逼急了,所做出来的事往往会让人措手不及。” 他怕了那些奸诈的小人。贺老夫人年岁就在那,加之顾家两老的意外去世,以及贺家深陷泥淖,老人家受的打击不小,他实在是赌不起。 贺铭也想到了福源郡主一再威胁的那些话,绝顶的怒气差点被冲破他的头顶。他实在没法忍受,只得大声的吼叫,提拳往那栅栏砸去。 贺大将军也不阻止,他自己也很是气恼。 这边福源郡主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便高高兴兴的回了王府,假借去找父亲说事的当口,看了福清王放在书房里的那份出行表格,得了应承焕一行人的具体去向,以及福清王派去送护送应承焕等人人手,这才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比王府里别的嫡子嫡女,福源郡主由于身份特殊,福清王一直让她插手跟泰越应家联系的势力跟人手。 此时福源郡主要做的,便是用自己信得过的人换下应承焕直接派去杀顾家人的人手,保全顾家的人。 要换人手,她就得动用应家留给她的那枚令牌。为了不让贺家父子在事成之后过河拆桥,福源郡主打算将顾家的人都掌握在手中。 这边福源郡主正围着不让贺家父子过河拆桥做着安排,那边的贺家父子已经想好了过河拆桥的策略。 第二百二十章 坑一把 比起上边的风起云涌,此时的地下宫殿里边,顾西正看着被打开的石室里边的风景惊呼。 那里边哪有什么至宝,不过是跟外边宫殿一样的装饰,就是被靠着墙书架跟多宝阁占满了空间罢了。 至于书架上多宝阁上放的东西,其实看着都是一些常见的书籍,以及一些失败的设计模具什么的,跟传说中的至宝相差甚远。 她早前两天就已经破解了打开石室非的机关,当时为了拖延时间,免得那应承焕卸磨杀驴,她忽悠应承焕说里边有伤人的机关,还充满了毒气,她还得破解那些伤人的机关,等毒气消散了,才能进去。 当时的应承焕一直都沉浸在能带走至宝的兴奋中,也没怀疑顾西的话。 毕竟这百多年来,不但顾氏派了不少的族子族孙回来研究了这地道,甚至请了许多民间高手,也没能参透这个石门的玄机,只不过是把顾氏那位先祖留在是门外书架上的所有九宫格都解了罢了。 于是应承焕按耐下心中的急切,焦灼的等候了两天,看着顾西将那书架倒腾得左右移动了许久,又破解了书架后方许多暗藏的机关,再在门开了之后放气大半天加一个晚上,才尝试着将一个被蹂躏的只剩下一口气的小丫头丢进去,过了一个时辰见那丫头毫发无损后,才带人押着顾西进了那石室。 他们今夜就要离开新南,他不想再浪费功夫。 所幸为了能更好的保存那里边的书籍模具等物,里边放了不少的焦炭跟石灰,顾西他们才刚刚踏进石室的时候,确实被呛了好久。 看着像是被镶嵌在那透明玻璃柜中一般的书籍,还有那些多少有些破损的模具,应承焕的脸黑得不行。 他不死心,让人将那装着焦炭跟石灰草编筐翻了个彻底,甚至动手敲坏了一个玻璃门,取了里边的书出来研究,还把不少可疑的模具拆了,也没发现有什么至宝,当下脸就长得不行。 他本欲毁了这个石室的,是顾西制止了他,还说外边的人都不知道所谓的至宝其实是假的,不如让她再关了这个门,让别的人去研究去。 当时应承焕看着顾西的眼神是很可怖的,顾西差点没抵住压力,说了实话。 所幸应承焕因这马上就能离去心情算不错,加之他手中有这地下密道一部分的手稿,知道这里边不只有这一个没被破解的石室,便默许了顾西的说法。 顾西像是害怕应承焕反悔一般,在所有人退出来之时,很是干脆的咔咔将石门再关了回去,连被挪得远远的书架,也都被她搬了回来,恢复了原有的模样,再把她之前无意发现的那些能封死这个石门的机关给启动,这才放下了心中的巨石。 这个石室里边虽然没有财富宝藏,但知识宝藏不要太多了。那些书籍虽说外边也有,不过里边的分析注解以及补充,外边却是没有的。 再就是那些看似失败的模型模具,其实也都标明了哪里出了错,还有该怎么改正。一旁甚至都放着制作的具体画稿。 顾西看过,那里边小到最民生的水利模具,梯田的挖凿,以及各种水车的适用地形以及地域都有说明。大到该如何疏浚河流,构筑堤坝,防涝防旱,利用堤坝储水。 这都不是顾西想封死这个石门的原因。 顾西最想关起来的,是那个猎枪模型。在这种冷兵器时代,若是新南或是泰越单方面制造出火器,对整个天下都不是好事。 若是火器落到心怀不轨之人手中,那对整个天下绝对是一场浩劫。 自此,顾西才得以肯定,那位顾家的先祖,绝对是个跟她来自同一时空,同一年代的天才。 那位天才大人似乎也知道他要是将火器造出来,会造成劫难,所以才会将这些东西藏在这里吧。 想到自己刚刚封死了个石室,就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再打开,顾西就高兴。 憋屈了这么久,她终于也坑了应承焕一把。 至于前天晚上,她不小心睡着之后,有人悄悄给她一个刻了几个字的饼子的事,顾西就暂且期待着吧。 她想,若是人的确是那个丫鬟给的药丸吸引来的,那她就勉为其难的解救这些个受罪的女子吧。 之前她看着那些女孩被人蹂躏也不是无动于衷,奈何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不保,自然不敢去管闲事嘛。 如今应承焕等人都在为即将离去做准备,就疏忽了那些女孩,顾西觉得这是个好时候,便尝试着去接触那些人,试探应承焕。 那些女子本就存了死志,若不是应承焕一直威胁她们,若是她们敢找死,就让福源郡主弄死她们一家子。 说来也搞笑,福清王为了能让这些人誓死效忠福源郡主,当初选的都是拖家带口的,就是为了能让那些人有所顾忌。 顾西最先找的并不是那个最先向她示好的丫鬟,而是亲自去照料那个已然奄奄一息的丫鬟,也就是被应承焕丢去石室里边试毒的丫鬟。 顾西能做的不多,就是给那丫头维维水,擦擦身体,顺便给她的伤口上抹点药。 那丫鬟许是不敢死的,顾西才帮她清理完身体,上了药,试着给她喂些自己正在吃的药膳时,那丫头也强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顾西看着这个看着还没她大,却受了这么大伤害的丫鬟,就越是想要刀剐了应承焕跟他身边的那些人。 她都不知道泰越是不是没了人才,为什么会让这么个大变态来新南找藏宝。难道是泰越的皇室是故意放任应承焕这个变态好祸害新南的? 不得不说,顾西真相了。泰越的皇帝不想跟应大将军闹掰,又不愿应承焕在泰越作妖,便把应承焕丢到了新南来。 那个皇帝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一直希望应承焕死在新南,所以应承焕发回泰越的许多书信,泰越皇帝几乎都置之不理。 若非应承焕得回去的消息多少有些用,那个皇帝说不定还会亲自派人来杀应承焕。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再坑一把 且说顾西在为自己寻找同盟之时,外边的顾佑兄弟也带着叶夕潮的人找到了这条密道,并且知道这是在顾氏祖宅藏书楼的那一片。 叶夕潮这两天也抽空进宫,跟皇帝细数了许多地下密道的利与害后,跟皇帝调了不少的人,将他意外发现的许多口子跟实施都守着。 至于顾佑兄弟那里,叶夕潮也派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带了自己的一个卫队前去支应。 他将那地下的事情安排好,便回了王府,先是将之前已经筛选过的人手再筛了一遍,这才亲自找了孙侧妃来。 孙侧妃本被关在一处暗室里边,心中既悔又恨,对那个将自己拐上了死路的孙慕穆咒骂不止。 得知叶夕潮想见自己,孙侧妃是喜极而泣,差不多是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叶夕潮身边,没等叶夕潮问话,孙侧妃便哭倒在叶夕潮脚边。 叶夕潮也没想到原先那样鲜亮的一个人,才几天的光景就变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 原本还有些肉的脸蛋,现在已然凹陷,之前神采飞扬的明亮眸子,如今也变得暗淡无光。 终究是自己的女人,叶夕潮就算对人无情却也怜惜。虽说这个孙侧妃心眼子多了些,倒也不至于奸恶得让人容不下。 叶夕潮一把将扑在身前的人扶起来,让人坐到一边,这才柔声问道:“哭够了么?哭够了就将当日你跟那人商量的每一个字,过后又是怎么联系,中间都接触了什么人都跟本王说一说。” 孙侧妃眨眨眼,不敢肯定叶夕潮这是打算网开一面呢,还是为了从她口中套话才对她这么好。 无疑的,不论孙侧妃怎么想,她都无法拒绝叶夕潮的每一个字。不管是为了自己能得条活路,还是为了孙家,她都不能再犯错。 当下,孙侧妃遂仔细回想,不但将自己跟孙慕穆的谈话复述了一遍,还将孙慕穆的神态动作也都详细的演说。 叶夕潮一遍竖耳听着,还不忘亲自给孙侧妃煮茶,还交代人去给孙侧妃请大夫,叫人烧水等孙侧妃待会回去梳洗。 孙侧妃一听就更是放心,连一直存了心眼,瞒下的为她报信的一个王府里的小厮都说了,甚至她收买王府厨房里的厨娘,一直享受王妃待遇的事也说了。 最后,她眼巴巴的说:“请王爷妾身,妾身也不知道哪个谭氏怀了孩子,也没想让她们伤害顾姑娘。妾身也没去找王妃麻烦,不过是想得得王爷多呵护一眼罢了。” 叶夕潮面皮微抽,原想给孙侧妃一个自认为柔和的笑容,结果他笑不出来,也只得敛下眼睫,让人将孙侧妃扶下去。 至于孙侧妃刚刚交代的几条新线索,早在她说出来之时,便已经有人去摸索,想来马上就能有结果。 至于孙侧妃说的,孙慕穆私下里跟她打听李侧妃的事,叶夕潮倒是有些兴趣。 他知道自己俊逸非凡,能力也不错,身份更是贵重,京中有不少少女盯着要嫁给他。只是他从未将那些人放在心上,更别说对方是个他就算见个几面也记不得面孔的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处心积虑的在他的府中安插人手,妄想当他王府的女主人,他该怎么处理这个女人好呢。 叶夕潮想到这,竟然邪佞的笑了一声,招手让一直候在一边的侍卫长附耳过来,小声交代了几句,这才满足的往后院走去。 不管他现在有心无心,他那个谨守本分的王妃依然在为他孕育子嗣。即便他因王妃的背后家族而心生顾忌,却不能否定王妃确实真心对他。 自顾西失踪,他也有好些时日没见过王妃,也是时候去看看了。 王爷回府,第一时间将被关押起来的孙侧妃放了,然后去了王妃的院子这事,很快就传到了王府小院的一角,进到了那个佛系李侧妃的耳中。 李侧妃看着眼前的这个故作奸猾,一脸猥琐的小厮,心下大笑三声之后,便让人给了小厮一个荷包,整理了一下行装,道:“既然王爷去见了王妃,那本侧妃也该去给王妃请安不是。陆嬷嬷,还有你,”李侧妃指着那个小厮,“我们一起去见王妃,说不定你还能多得一份赏。” 那小厮听得双眼骤亮,却在下一刻暗淡,歉意道:“侧妃娘娘厚爱,小的手中还有管家交代的事没做完,不能跟娘娘一道去王妃那领赏了。娘娘,若是没别的吩咐,小的这就退了?” 李侧妃不快的瞥了那小厮一眼,正好看到门外人影闪动,便大方的挥手让那小厮下去。 那小厮才出了李侧妃的院子,就被候在外边的王府侍卫一把摁住,五花大绑拖走。 李侧妃老神在在的在屋内喝茶,啧啧道:“陆嬷嬷,本侧妃看着像是个没脑子的么?怎么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想利用本侧妃呢?” 陆嬷嬷一边帮李侧妃善良手中的燕窝粥,一边道:“那些人有眼无珠,才总是以为娘娘是个好欺负的。瞧吧,娘娘哪一次不是把人给坑了的。娘娘,孙姑娘那里?” “去个人给她送口信,免得她生了疑心,坏了王爷的好事。”李侧妃头也不抬道。 领了命令的另一个嬷嬷从屋中出来,叹息自语:“再聪明又有什么用,整天呆在这院中写写画画的,一个月都见不到王爷一次。我们娘娘命苦着呢。” 这厢,顾西亲自料理了几个被凌辱的丫鬟,应承焕也制止或是干涉,她就大着胆的跟那几个孩子交谈。 说的最多的,都是对外头的向往与留恋。 待得午饭过后,应承焕来叫顾西收拾东西,顾西又试探着问道:“她们呢?” 应承焕警告的瞥了顾西一眼,冷声道:“她们是福清王府的丫鬟,自然是得回王府里去的。” 顾西一听皱眉,觉得这些人定不会被送回福清王府,那么也只能是一个死字。 她看着那些吓得抱成一团的孩子们,决定再坑应承焕一把。 既然那个石室她有本事封死,想必那个装满了各种吃食的地方她也封得上。她悄悄的在那些个姑娘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蹲在一边等候答复。 第二百二十二章 逃亡大作战 孩子们的选择那是肯定的,几乎在顾西才说完,那些姑娘就一致站在了顾西身后。 至于福源郡主的那个贴身丫鬟,顾西还有些顾虑。她不敢过于相信那个丫头,即便那个丫头也很惨。 只是相对于这些个孩子,那个丫头也不过是惨了一些罢了。 这些孩子,那是一点活下去的念想也没有的。 于是顾西给这些个孩子留了口讯,让她们尽量往那间放了吃食的石室边上靠,待得晚点这些人要行动的时候,她就将那石门封死。 “放心,我定会在你们喝完水之前回来救你们。你们只要还活着,我就能想办法把你们家人救出来,让你们离开京城,到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重新过日子。”顾西保证道。 从那些人相继递给自己的情报上分析得知,目前叶夕潮还是可信的,皇帝也确实是在肃清朝野,贺铭父子也一直在暗中搜查那些人的罪证,就是顾超,都已经领了皇帝的暗军去坚守被人故意打开的过门缺口。 为此,就算是为了仍留在京中的亲人们,以及那些极有可能会被战争摧残的百姓,顾西决定暗中帮忙。 说不定这事过后,她就能求得那个皇帝恩准了他们一家子避居海外,从此不再受这世间各种斗争困扰。 说白了,就是她得保证家人的安全。 这边,顾西跟那些孩子一起,做好了断那些人吃食的准备。外边,顾佑兄弟终于是摸清了第一个关口的机关,那道隐藏极深的暗门终于被开动。 叶夕潮的亲卫长带着精卫们,将躲在暗处想要偷袭他们的人全数拿下。将近六十人,最后只剩三个活口。亲卫长这边死伤倒是不多。 这还得归功于顾晟那小家伙过于灵敏的嗅觉的功劳。 一直跟在顾佑兄弟身后的顾旭兄弟二人震撼不止,即为顾晟小家伙的各种敏锐观察力叫好,也为顾佑的过目不忘以及他那精于专研的精神自豪。 亲卫长一行人在顾佑兄弟的相助之下势如破竹,在应承焕等人即将离去的这天下午,给了应承焕一个迎头痛击。 应承焕在新南的人手本就有限,加上这一次京中大搜剿,他的人手损伤很大,即便福清王暗中派了不少的人帮他,也没法抵抗叶夕潮那边源源不断增派的人手。 于是乎,夜幕将至之时,应承焕这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原先三百来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不到一百五。 眼看着已经无法支撑道跟福清王约定离去的时辰,应承焕也只能豁出去,带着剩下的人抢在叶夕潮的人找到他们之前撤离。 反正福清王的手书令牌,以及逃离的路线需要的各种户籍路引都已经给了他,他就算是提前一点离去也没什么大碍。 坏就坏在福清王给他准备的那些干粮还没到,他们必须带着生的粮蔬上路罢了。 应承焕下定了决心,便交代下边的人:“把那些丫头全干掉,只留下顾西那丫头就行。带上所有能吃的东西,一刻钟后到临西道口集合,晚来的人只能留在这里等死,知道了么?” “是,主子。” 底下的人齐声应道。 顾西靠在大殿的门边一听,赶紧装作受惊摔倒尖叫一声,之后便惊慌的四处连爬,倒也没被那些人伤着。 应承焕许是气狠了,也没多余的心思搭理顾西,顾西这才能顺利的摸爬到那个装了粮蔬的石室外,趁着那些人还在外边扎独轮车等着搬粮食的当口,一下启动了那个石室的机关。 石室的暗门无声落下,那些匆忙走动的人也没多大反应。 这个石室的门一直以来就是关着的,若不是他们现在等着搬粮蔬,门也不会开着。他们只想着,大不了等车子扎好了再开就行。 顾西一看就放心许多,微微蹲下身看着早已经趁没人之时躲进石室里的姑娘们递了个眼神,这才悄悄的蹲在石门边上,打算等石门即将封下的时候从下边的小缝隙滚进去。 意外总会在关键时刻发生。 顾西的计划挺完美的,却没想到那些急着去杀小丫头们的人找不到人,已经告到了应承焕跟前。 应承焕一听一掌拍碎座凳的把手,吼道:“去找顾西,顾西知道那些贱丫头在哪。她若不说,就削了她的手脚。” 前来禀报的人浑身一凛,肃杀着回了一声,便提刀离去。 另一边顾西看着时机正好,便一下趴在地上,手脚并用着努力往里滚,结果在最后时刻被人一手抓着唯一露在外边的脚用力扯了出去。 待得顾西脑袋刚刚从那块大石板下出来时,那石板便重重的扣在了地上,惊得顾西汗毛直竖,就是那些亲眼看着顾西从鬼门关晃了一圈回来的顾西,也都惊得呆愣了片刻。 那个将顾西抓出来的人已经没功夫再问那些姑娘在哪,直接去开启那间石室的机关。 随着那人启动,原先这石室的外门也咔嚓一声关上,任人再怎么捣弄机关也都粉丝不动。 这下,那人真的气大了,一脚踹在顾西胸前,也不管顾西心急之下掰着他的脚卸去他不少力道,逼问道:“这门怎么开?你最好乖乖把这门开了,否则你定活不过一刻钟。” 顾西咬紧牙关,心想她只会开启里边那道暗门,现在外边的门也落了,她没试过怎么可能会开。 就算她真的会开,她现在也不能开不是,再怎么样,她也不能让里边那些孩子连最后这点希望都没了。 那人见顾西不出声,就气得抽脚再踹,却被顾西躲开。直接被激得失去了理智,提起刀直直的朝顾西砍去,不顾身旁同伴的大声喝止。 顾西也知道自己多不开这一刀,干脆蹲下抱头微微偏着身子,心想大不了被砍去半边手脚罢了。 预想中的剧痛没落下,顾西只感觉一股子带着腥气的温热液体兜头浇了自己一身,再天抬头,那个砍自己的人已经被应承焕劈成两截。 此时那个人的上半截正在地上痛苦挣扎,瞪圆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应承焕喘着粗气,收回仍保持着的砍人姿势冷声道:“赶紧带着她走,粮食不要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抢人大作战 这是顾西第一次见到应承焕的武力值。她也才真切的明白,这个人有胆潜伏在新南多年,策划了这许多的事,确实小有本事。 当下,顾西也不再反抗,乖乖的任人拉着她踉跄着跟在应承焕身后,根本就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那些逼得应承焕落荒而逃的人赶紧出现,当场将人给抓了了事。 事实也确实跟顾西想的一样,那些人正紧跟在应承焕一行人身后,在应承焕带着她出了那个大殿,转入一个更深的地下道,在下边凭着自觉摸索着前行的时候,就涌进了应承焕先前藏身的那个大殿里边。 亲卫长看着仍在燃烧的鹿鼎,再看了不知藏身在哪,才刚刚摸出来就被闯进来的他们吓坏的丫鬟,命人大肆搜索。 那丫鬟被押着跪在亲卫长身前,哭道:“你们别找了,他们带着顾姑娘走了。奴婢知道他们从哪里走的,但奴婢打不开那里的机关。” 亲卫长闻言眉头拧得更深,命道:“把她嘴封上,直接捆了敲晕,送回去让王爷审问。叫顾佑兄弟来,看他们是否有办法找到路口。” 当下,顾佑兄弟终于在顾旭兄弟的护卫之下进来。 才进来,顾晟就直扑石门处的那个书架,在附近流连许久,才说:“姐姐在这个地方呆了很久,说不定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顾佑闻言,也伸手在那书架上翻找,结果只找到了顾西曾演算过的草纸,以及填上了答案的九宫格册子。 顾佑一时没发现什么异样,刚想将手中的草纸放回去,就被顾晟一把抢了过去。 那草纸上的符号他认得,当初他们姐弟三人跟在被押送进京的顾家人身后时,顾西一路上就教他认的这些符号。 “姐姐说这是拼音,拼出来的就是我们汉子的音。我试着拼读出来,哥哥你把字全记下,待会看看能不能组成词句。”顾晟紧张兮兮的看着那一堆被遗弃在角落头的草纸说。 兴许是这些草纸实在不显眼,当初应承焕才没一把将这些草纸并着顾西用以演算的宣纸烧掉。 这也是顾西唯一的小心机,希望能有人发现这些草纸,然后拿出去找人破译。 顾佑兄弟整理那些草纸期间,搜查这里边的人便找到了那个联通福清王府内书房的密道入口,还有那个被应承焕一刀砍成两段的人。 来人报告:“头儿,那些人走得匆忙,东西没收拾干净,留下了这几样东西。还有,我们在临西一面的洞壁上发现了自己人留下的记号。顾姑娘目前没事。” 亲卫长看着手中的户籍跟路引一眼,便道:“派人将东西送回去给王爷。还有,那个被砍的人的尸身,也让人送上去。应承焕那人果然不容小觑。” 亲卫长说完,就一心等着仍旧在研究草纸的兄弟有所发现。 只是那两兄弟还没整理完那些草纸,身为家长的顾旭兄弟却在那书架上发现了一副被刻在上边的线路图。 汉白玉打造的书架,能在上边刻出痕迹并不容易,但看这些浅的不瞪大了眼努力辨认,就不能看出来的线路图,顾旭兄弟是敢确定的。 虽说他们没多大本事,但一人曾经上过战场,一人曾跟在自己的知府岳父身边好些年,对这种简单的绘图手法那是再熟悉不过的。 顾旭指着那一角书架,吼道:“那位大人,这里有他们的逃跑线路,大人赶紧找人拓印下来,照着这线路追去就好。” 亲卫长惊喜的附身看去,果真见着那浅显的一角线路图,赶紧着精通此道的人来照画一张。 “能在这里留下痕迹,想必费了不少的功夫。不知是何人所为?”亲卫长佩服之极,又不确定是不是顾西留下的。 顾旭摇头,说:“西儿不会这些东西,身上也没有能刻印的工具,想必是别的人留下的。印记这样新,看来是才刻下不久。” 既然不是顾西留下的,亲卫长就对那个线路图有所怀疑。他想了想,便让人将图送回去给王爷定夺。 而他,还是跟在顾佑兄弟保险。若是那张图是真的,王爷只需派人在各个到路口阻截便是。 这边,顾佑兄弟终于整理好了那些草纸,也列出了一句句的话来。 兄弟二人看着纸上的内容,为难的看着亲卫长,不知道该不该说。 顾旭拿过那几张内容迥异的纸条,抽出其中一张,道:“大人,那边有个暗室藏了人,若是能救出来,就是有利的人证。不过这事有些麻烦,那个石室似乎难以从外开启。再就是,我女儿希望王爷能将那些人的家人救出来,免得福清王府的人以她们家人作为要挟,不让她们作证。” 亲卫长将那张纸拿到手中看了看,就让人将那张纸以及已经被破译的那一堆草纸再送回鲁王府给叶夕潮。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去看看能不能开那个石室吧。”亲卫长也不是不想乘胜追击,只是目前而言,顾家的人是不愿对那应承焕逼得太急。 亲眼看到了那个被砍之人,他们还怕顾西会被盛怒之下的应承焕也砍了。 一心想着让应承焕能多喘两口气,以至于对顾西好些的顾旭等人都不知道,就在应承焕等人抹黑出了这个地方之时,另有一队人却将他们堵在了暗道之中,目的是跟他们抢顾西。 来人很是直截了当的喊道:“顾西留下,你们都可以走,我们不会对你们动手。若是你们一定要带着顾西走,那我们只能守住这个唯一口子。你们若是本事,只管回头便是。” 应承焕简直气炸了脑袋,目眦欲裂的看着那个熟悉的人,恨声叫到:“混账,你们主子这样出尔反尔,就不怕被人耻笑么。你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让她最好把我们都杀了留下,不然老子定不会放过她。” 阻截应承焕的不是别人,正是福源郡主那个院子的侍卫长。 他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并不作答,命人将口子守好,才不断的往那暗道里吹迷烟。 应承焕见势不对,赶紧带着人硬闯。于是暗道里展开了异常抢人大战。 第二百二十四章 生死一线间 相比起已经用湿药巾蒙了口鼻的福源郡主的人,应承焕这一次死伤惨重,哪怕硬是闯出了堵截,依然有好十几个人倒在了后边。 原本仅剩的一百四十人,如今只有八十多个跟在了应承焕身后。 应承焕气红了眼,干脆不逃了,直接杀了个回马枪,跟在那个急着回去复命的侍卫长身后,回了福清王府。 他就不信福清王父女胆敢在这个时候将他跟顾西交出去,那样一来不仅是福清王父女,就是整个福清王府都得颠覆。 顾西被夹在一行人中间,就是想留下点记号都不成,干脆默不作声的撕扯自己的布裙,一路看着丢点,一面追着应承焕的人走错了道。 也不知一行人是怎么走的,总是等顾西看到眼前一片亮光之时,她就到了福清王府。 这时负责押着顾西的人终于发现顾西那件粗布的袄子不知何时破了,里边的死硬旧棉少了一大截。 她看着乖巧的蹲在墙角的顾西,恨不得一刀将顾西给砍了。 若非顾西多事想摆脱他们,惹得他们头儿气狂,应承焕也不会将他们头儿斩杀。 他坚信那破了的衣角肯定是顾西自己扯的,那些少了的旧棉,就是顾西留下的引路记号。 但他现在不敢对顾西下手,只得提了脑袋去跟应承焕汇报。 应承焕正等着人回来禀报他能不能出去,一听那人这么一说,当下是震怒不已,直接一脚将那人踢飞到顾西身边的墙上,那一声巨大的人肉钝响,吓得顾西赶紧捂嘴。 她本来不怕死,但活着总比死去的好。她可不想在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之后,还是死不瞑目。 她知道自己这次肯定不得好过。 诚如顾西所想,应承焕踢了人之后,便沉声道:“蠢货,你以为留下一点破棉花,那些人就能追来?你可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福清王那个老头手上得用的人多着呢,只怕你身后那些人才踏进他的势力范围,马上就死无全尸。” 这应当是应承焕对顾西的警告。只是他嘴上说的笃定尖利,却不敢掉以轻心,又派了两个人返回去扫尾,这才给了顾西两巴掌。 他现在不是不想杀顾西,却知道杀不得。 且不说顾西是个很好的人质这事,就是顾西破解机关的能力,他都不容许顾西出意外。 他们一路潜逃,若是再遇上别的人阻杀,说不定能靠着顾西躲进别的人没发现的暗道暗室。 顾西捂着脸,用舌头感受嘴中牙齿的坚固性之后,这才同情的看着倒在她身边的那个进气多出气少人。 虽说这人能跟着应承焕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终究是一条人命,顾西觉得自己手上平白又多了一条人民,心中的罪恶感又增了几分。 她忍者被打肿脸的疼痛,含糊道:“你也甭怪我,自己做的孽总得承担后果。杀你之人也是你一直追随的人,当初你们这般助纣为虐,就该知道终会有这么依照不是么。你死了也好,死了就能早些下地狱,早日洗清你这一身的罪孽,说不定还能重新投胎,不想他,只怕他在地狱再怎么改造,应该都不能解脱了。” 顾西之所以会这么说,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心中烦乱想随口说些话罢了。 谁知她这话却像是说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事一般,大伙都闷不吭声的看着顾西,其中不少人都对顾西的话嗤之以鼻,却有部分人已经心生动摇。 应承焕却已然气得青筋抖跳,一把揪着顾西的衣领前襟,将顾西提起来跟他面对面,森冷着声道:“爷只相信成王败寇,你所说的什么罪孽地狱,爷一概不信。爷这些年杀过不少人,也害过许多无辜之人,还不是快活的活着?爷劝你别危言耸听,否则别怪爷手下无情。真以为爷不敢杀你么。” 顾西放空思绪,一双清澈黝黑的大眼直直的望进应承焕眼底,无所畏惧的问道:“真的一点都不信么?既是快活,那又何须以虐人为乐?还不是亏心的事做多了,心虚得睡不着,只能通过虐人证明自己还好好的活着罢了。” “顾西,你找死!”应承焕不敢再看顾西的双眼,直接将顾西丢出去,一脚踏在顾西胸前。 他害怕顾西再往下说,他得崩溃。顾西那双眸子似乎看穿了他的一切伪装,他在顾西面前简直无地自容。 顾西憋住喊叫,依然幽幽的看着应承焕不语。她是故意的,目的是想激怒应承焕,让他发出更大的动静,好吸引人来。 她不怕再落入福清王父女手中,她只怕自己真被应承焕带走。 若真被带走,那一路的逃往,她是生是死暂且不论,她的走失肯定会让亲人陷入恐慌,说不定就真的帮新南的皇帝开启这地下的所有秘密,将那害人的火器制造出来呢。 顾氏留下的手稿里边早已经说明了,若是这些个火器被一个野心勃勃的朝廷垄断,用以征服世界,那必定是一场无休止的杀戮行为。 她真的害怕,怕这个看着还算正常的时空会因她而变得尸骸遍地,到处都是战火。 应承焕是真的有些崩溃,踩在顾西胸口的脚不断的施加压力揉碾,那粗重的喘气声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回荡,听着甚是渗人。 顾西再即激道:“你倒是快杀了我呀?怎么,不敢?还想留着我为你们开路?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卑劣之徒,就算是杀光所有认识你的人,也无法抹去你那残暴恶劣的种种行径。妄想成王?那也仅仅是你一人的妄想罢了。” 顾西说完,才察觉自己肺部的空气都快叫应承焕给挤压得差不多,再下去肋骨还得断。 应承焕是真的变得狂怒大吼,顾西才说完,便抬起脚打算送顾西上西天。 生死一线间,顾西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但将应承焕的腿斩断踢飞,还将自己抱在了怀中。 顾西看着眼前黑暗的一片,迷迷糊糊的想,她或许是真的要死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娶亲 再醒来时,顾西已经分不明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梦境。她不但看到自己的亲人们就在自己身边,而她也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宽敞柔软的大床之上。 只一点,那个有一搭没一搭安抚性的拍着她肩膀的席氏,面上是一片哀愁。 另外一边床沿,蓝氏面色有些憔悴的靠在床柱上,叹气道:“你也别这么愁,省得我们西儿看到了更伤心。唉,这也是她的命,来年等出了孝,我们再给她订门好亲事吧。” 这算是怎么回事?顾西听得云里雾里的。她待要张口问,却发现胸腔火辣辣的疼,就连抽气都疼得额角沁出汗水来。 想来,这便是那时候被应承焕的脚碾压的后遗症吧。 此时此刻,顾西的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为何受伤的总是我! 顾西在这边叹气,原先还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的两婆媳立刻听到,全都惊喜的扑过来看。 见顾西是真醒了,蓝氏那是合手朝着四周鞠躬,口中念念有词道:“谢天谢地,谢大慈大悲的菩萨,佛祖善心,大吉大利……” 顾西听得囧囧有神,觉得蓝氏这样语无伦次,她也负有一定的责任。 席氏将顾西小心的扶起来,让她靠在柔软的大被垛上,这才小声的问道:“西儿,你可觉着身上哪儿不舒服?” 顾西微微的摇头,满满的喘匀了气,这才耳语一般的说:“娘,我想喝水,胸口疼得很。” 席氏一听,便赶忙去桌边倒水,一边还偷偷了抹了泪水。 顾西茫然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总觉得事情发展得有些诡异。她转去看已经激动不已的坐到一边给自己揉胳膊的蓝氏,有心想问点什么,却又不想说话。 毕竟这胸口是真的疼。 就着席氏的手喝了水,又吃了一碗半熬煮得浓稠味美的鲜肉粥,顾西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了过来。 加上饭后又喝了两大碗的药水,顾西也没觉得身上那么疼了,这才清了清嗓子,试着发生问到:“奶奶,这是哪儿呀?还有,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儿啦?” 她不确定自己晕过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当时她只能迷迷糊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应承焕面如死灰的倒下,一脸的绝望震惊。 再就是耳边有不少女人的惊呼声。 可是她醒来到现在,这屋里也只有蓝氏跟席氏两人,就连给她熬药熬粥,也都是席氏在屋内的一角用碳炉烧的。 难道他们一家又被掳到了什么地方? 蓝氏看着忙前忙后的席氏一眼,这才叹息着说:“这里是福清王府。我们一家子都得待在这,等福源郡主成了亲才能走。你之前差点被应家那个畜生一刀斩了,是你贺家哥哥救了你。” 这~似乎不是她能理解的状况呀。顾西很想甩甩头,让混沌的脑袋清醒些,只是她不敢,就怕触动胸口的伤。 她没法,也只能再问:“奶奶,福清王府是不是抓了我们威胁贺家娶亲呀?之前贺家伯伯跟贺铭不是被抓了么?” 蓝氏看着顾西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也不知该不该跟她说实话。但见顾西一直在等自己回答,也只得硬着头皮道:“福清王府出面作证,还帮着你贺家伯伯把军中的奸细给找了出来,还了你贺家伯伯他们的清白。这不,你贺铭哥哥一出来就上门履行婚约。今儿个,正是你贺铭哥哥跟福源郡主成亲的日子。这一会,新娘子已经接到贺府了吧。” 蓝氏越是,那语气就越是怅惋。她是个过来人,多少知道贺铭对顾西的心思,也觉得顾西对贺铭也不是一点心意没有。 只是现在,贺铭娶了郡主,顾西只怕得伤心一段时日。 这时,蓝氏不无伤心的想,也怪他们顾家身份敏感,也没多大的出息,不然倒是能帮顾西争上一争。 顾西可不知道蓝氏的想法,只是听了看是的话后,大为震惊罢了。 她只是感到意外,不明白贺家明知福清王府有问题,福源郡主又是那样的一个人后,还愿意娶了福源郡主。 难道是他们顾家连累的? 这一点,其实顾家的人也都有些愧疚,顾氏父子甚至出面跟贺大将军谈过,说是让贺家不必在意顾家,想干什么只管放手去做。 当时贺大将军是这样说的。 “其实这事还真跟你们一家子没关系,都是我们贺府跟福清王府是事。你们无需介怀,这事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这段时日只管好吃好喝好睡就成。” 听了贺大将军这话之后,顾史父子就更是歉疚,总想着帮上贺家一把,结果却是什么忙都没帮上。 倒是顾佑兄弟因在叶夕潮手中,帮了叶夕潮他们开启了许多的地下出入口,为他们解除了不少的隐患,这也该是个贡献吧。 这边顾西醒来,身边只有蓝氏婆媳守着,行动之间皆有限制,但该给顾西用的好药材跟吃食补品却是一点不少。 那边,贺铭满目无神的接了亲,跟失了魂一般带着结亲队伍回府,一路上那是信马由缰,没有半点娶亲的喜气。 那些凑热闹的人发现,这一行娶亲的人,除了王府那边的送亲待队伍是真心喜悦之外,贺府这边的结亲之人脸上是全无笑颜的。就是有那几个咧嘴的,也是笑得极难看的。 不少人脑补着,贺家许是受了要挟娶亲的吧。要不然结了这么一门好亲事,福源郡主也带着那许多的嫁妆而来,贺家这边的人怎么就不高兴呢。 说到嫁妆,京中的人都说不出的羡慕。 有那上了年岁的人就说了:“就这架势,比前年灵鹿公主的排场都大,那嫁妆可比人家公主厚多了。福清王府这是下了血本呢。” 他身边一个伙伴就笑着说:“这可不得下血本,要不然这郡主这身世这名声,说不准就嫁不出去了。” “名声?这位郡主的名声不是很好么?”两人身边一个嘴碎的婆子一脸八卦的问道。 那个面皮白净,跟个笑佛似的中年男子神秘一笑,瞟向轿子的方向说:“那位郡主心狠手辣,就连自己最亲信的房中人也能送给她那丧尽天良的表哥糟蹋,你说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喜堂闹剧 这就很尴尬了。 温骏看着那明显带了血迹、破损严重的小外衣,特别的想装失忆。 倒是郑霆镇静得很,倒打一耙,指着小血衣叫到:“钱师爷这是想嫁祸郑家跟温家?那小衣裳分明是钱师爷从自己身上掏出来的。常家这是打算把郑家跟常家一齐收拾啦?” 才安排好人手进来的常亮闻言,咋呼着嚷道:“两位公子不必推脱,我们师爷绝非那种人。两位公子还是想好怎么解释那件小衣的存在吧。” 温骏耸耸肩,往椅背上一靠,浑不在意的看着站在小榻边上的钱师爷,示意郑霆继续。 那家伙往时很少说话,也不怎么关心外界的事。有时,温骏都怀疑郑霆是个哑巴。 郑霆却不愿过多表现,跟以往大相径庭的表现,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他也学温骏,安逸的坐着,只是挑衅的看向常亮。 温骏跟郑霆表现得如此冷静,钱师爷跟常亮倒有些慌了。 他们没当场发现顾佑兄弟,也就意味着温骏他们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会让他们轻易搜出那两人来。 那么这件小衣又是怎么回事,该不是这两人设下的陷阱吧? 钱师爷跟常亮交换了个眼神,也跟着找位置坐下。这件事一个弄不好,反而害了总督大人。 钱师爷离了那小榻,温骏反而瞪大了双眼。他看到了那两双被遗忘在榻下的小鞋子。 他忙不动声色的看向郑霆,无声的询问:“那两小子没穿鞋子走?”他以为顾佑兄弟听到动静后藏了起来。 郑霆挑眉,无声回到:“不知。” 那边常亮也发现了鞋子,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求助钱师爷。 钱师爷收到暗示,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常亮是让他先开口,便道:“两位公子不必这般剑拔弩张,我等也是为了追捕叛国重犯而来,绝非针对两位公子,更没有针对温家郑家。既然两位公子还没得到消息,那我等自己搜查便是,还请两位公子不要横插一手。” 常亮眼角狠狠的抽了抽,明白钱师爷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两位公子既不愿蹚这趟浑水,还请不要在屋中放置让人误会的物件。之前的小衣暂且不说,那两双鞋又是怎么回事?” 那两双鞋可是府衙大牢的配置鞋子,外界的人绝不会穿。那鞋子其实就是一块粗布缝制的船型鞋子样式,鞋底也是一层,根本就不是能外穿的鞋子。 郑霆眼神有些闪烁。他在编谎话这事上不怎么拿手。刚刚之所以先发制人,说实话他是真以为是钱师爷栽赃。 他们藏家栽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结果那件小衣还真是顾晟小可爱遗留的,包括那两双鞋子。 温骏一看郑霆那明显不耐的模样,就知道他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亲自上阵,狐疑的看着常亮跟钱师爷,问:“那真不是钱师爷放的?我们二人之前在名花楼看了好大一场戏,误了回书院的时辰才到这投宿,根本没听说有重犯越狱呀?” 顾佑兄弟被人私自带出大牢,送去名花楼这事,要是被外界知晓,那后果可想而知。 钱师爷等人敢这么大张旗鼓来搜查,不过是打着抓捕顾西跟敌国奸细的旗号,为此这两双鞋跟那件小衣也不能成为罪证。 温骏跟郑霆只需坚持装傻,死不承认,那么钱师爷也拿他们没办法。 至于外边的打斗,跟负伤被捆绑着的贺铭,就不是他们该担心的事了。贺铭那家伙绝不可能轻易被抓,他那样乖巧,绝对有猫腻。 至于跟顾西前去隔壁院子捣乱的陆陶然,他们就更不会担心啦。人家是皇子,是先帝亲封的王爷,还是常家那一路人的领袖。 有陆陶然在,顾西的安危不成问题。就怕陆陶然也是为了引蛇出洞而演的戏。 这边温骏跟郑霆正跟人斗智斗勇。隔壁院子里,温腾跟陆陶然也在过招。 温腾对这位一直被外界传得极其不堪的六皇子无法信任,陆陶然也想探问温腾的来意。 两个人都是城府极深之人,过了数十招都没问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换了话题。 温腾问陆陶然为何来邕州府。 陆陶然笑得意味深长,说:“朝堂之上每天吵吵闹闹的,本王烦得很,就想出来走走。这不,最近麓水书院热闹,本王便来了。” 温腾呵呵一笑,不解的问:“王爷先是嫌弃朝堂吵闹,结果一转身就来书院凑热闹,不知王爷是喜欢热闹呢,还是不喜欢呢?” 陆陶然,不,是叶夕潮端起茶杯,笑道:“自然是喜欢热闹的,却不喜欢朝堂上那些老不羞勾心斗角。书院里都是潮气蓬勃的少年人,本王很喜欢。” 温腾再次哈哈大笑,道:“王爷自己就是个少年人,自然喜欢跟少年人在一起。既然王爷喜欢,不若就帮书院恢复正常经营吧。” 这些日子书院真是乱套了,学子不好好上课,先生也没了心思授课。 叶夕潮理所当然的点头,说:“书院的事就不牢温侍卫费心了,温侍卫只管照顾好顾家,让他们安全抵达京城,护好他们周全就成。” 当下,两人达成共识,都不再探问对方的目的。 后院,跟家人续了旧,刚想回隔壁照顾两个弟弟的顾西听到打斗之声。她赶紧凑到墙根倾听,结果却被从天而降的人砸了个正着。 看着凭空出现的人,跟那些人怀中的顾佑兄弟,顾西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些人要是想出手杀人,绝对不会失手。 她很自觉的伸手抱了顾晟,不敢去看那些人的嘴脸,害怕那些人一个想不开灭了她。 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同样听到动静的叶夕潮跟着温腾出来,见到顾晟兄弟也大吃一惊,赶紧问出了什么事。 离顾西最近的人回到:“总督府的人押着贺公子去了客栈,说是抓捕潜逃在外的顾姑娘,已经跟温二公子他们对上。” “贺铭被抓?”顾西震惊不已。 第二百二十七章 贺天天也很喜欢顾氏祖宅,但她看顾西一脸的惋惜跟不舍,就知道顾西绝不会住到这里来。 “姐姐,你别伤心,就算不住进来,你还是能来这里玩儿呀。这里可是你们顾家的地方呢。”贺天天用她短短十年的理解劝道。 顾西却不觉得贺天天说的是孩子话,很是受用,感激道:“哎哟,还是我们天天妹妹聪明,这么简单的事一想就通透,比姐姐厉害。姐姐白长这么多年了,连这么点小事都想不到。” 贺天天腼腆的抿着嘴笑,心中为顾西真诚的赞美乐开了话,脸上却好要作矜持状。 她细细声的说:“姐姐别笑话人家,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顾西见状哈哈大笑,所有的惋惜瞬间消失殆尽。她爱怜的揉了揉贺天天的小脑瓜,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天天就是聪明,姐姐才这么说的。我们天天今后也要这么笑才成,笑多了,人心情好,气运也能变好。” “嗳,天天听姐姐的。当初的娘就是希望我能活一天是一天,才给起了贺天天这么个名。但我今儿就要改改,我要天天儿的笑,一天过得比一天好。” 顾西一听顿时心酸,把贺天天搂紧怀里,安慰道:“都会好的,我们天天这么乖,这么懂事呢,老天爷舍不得我们天天受苦。” 贺天天嘻嘻笑,一双圆眼弯成了初月。 回到贺家,就是晚饭时间。顾西又陪着家人吃了一顿饭后,才把自己去了祖宅,以及自己的思虑说了出来。 “我们另外置办一个宅子吧,那个地方太扎眼,我们住进去不好。你们要是真想去看看,我们经常去游赏就是了,就是不能住在那里。” 顾家两老,以及顾史父子都说是该这样。蓝氏跟席氏在大事上是没有自己主意的,当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西见这事一说就通,遂跟家人商量起置办宅子的事情。 “闹市区的房子太贵,我们别花冤枉钱,还是在外郊找个眼界宽,院子大,周边人少些的房子买下。我们家的事麻烦,若是官兵经常进出,会给邻居带去困扰。我们家孩子也多。”顾西地想法是,能到市郊多买点地存着,连着大院子,将来就算再扩建也不必麻烦再买。 从古自今,大城市郊外的土地都有升值的空间。多存点土地总是没错的。 她身上还有从常家那个管事身上搜出来的一千多万两银票,用来买房子土地刚好。 顾史父子再次肯定了顾西的想法,赞她懂事。蓝氏婆媳却为买房子的银钱发愁。 顾家两老让他们尽管买,只要看好合适了,就着人来跟他们拿银子。 “我们两个老的也没什么花银子的地儿,这些年你们孝敬的银子都存着呢,总是够买房地的。”老太太笑呵呵的,一嘴银牙还是很结实。 老爷子点头,说:“就该这样,顾家现在可不是往年,那些银子拿出来花了,留着也不能为顾家解困。” 顾史夫妇犹豫,说:“不行,那是两老的棺材本。家中的账面上还有银子,用那些银子买个像样的宅子还是够的。” 顾旭跟顾沄是坚决不答应的,他们劝道:“老三还没娶亲呢,家里总得留点应急的。祖父祖母就把银子收好了,我跟老二都有些积蓄,用那些银子买房子也够用。” 席氏跟着点头,说:“再不济不还有我娘家嘛。我娘家兄弟在平南做生意,还算有点家底,我跟他借点花还是不成问题的。” 即便好些年没回娘家,然席氏的二弟每次去走货经过邕州,都会去看看席氏。 席家的人出身武将世家,都是豪爽大气的人,这一点就是顾家的人都认同。 不过现在还不至于到跟席家借银子话的时候。顾家两老跟顾史夫妇都不同意。 顾西看不得家人为难,直接把怀里的银票跟那些搜刮来的值钱物件全拿了出来,霸气的说:“别担心,房子我给买了,剩下的银子全买地。我们就算回不去书院,就在这里种地也不错啊。” 京城的物价绝对不是束水镇那样的小地方可比。当初顾西花五千两买了那座宅子,不过是出于补偿之心。 那座宅子,花两千两银子就够了,就是给的再多,也不能超过两千五百两。 京城的物价,是束水镇的两倍之多。顾西拿出来的这些银子,能买到束水镇那样大的院子后,还能多买二十几亩中等田地。 商量好后,顾西就让贺家的管事帮忙物色好的地段的房子,并把要求说清楚,还把银子放在他那。 “我这天眼皮总是跳,就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银子大叔先拿着,不管我们出没出事,大叔只管帮我们买下房子田地就是了。”顾西预感很不好。 自在锦庭记见了孙慕穆后,她的眼皮就一直跳。 俗话说得好,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顾家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他们是犯人,通敌叛国的罪人,决不能舒舒服服的住在好宅子里边享受下人伺候。 次日一早,顾家如约跟贺家的人一同去千佛寺祈福。贺铭睡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下午,整个人精神很不错,骑着马带人护在车队周边。 马车才出了城门,顾西就心慌得很,有种想带着家人逃往的欲(和谐)望。 贺天天第一次见到顾西这么走里不安,遂问:“姐姐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顾西摇头,说:“妹妹回去跟婶婶同乘一辆车好不好?姐姐总感觉要出事,待会误伤了妹妹就坏了。” 贺天天一听急了,问:“是什么事?我去跟铭哥哥说,让铭哥哥帮姐姐。” 顾西摇头,说:“你铭哥哥也帮不上忙。”说完,顾西便叫停了马车。 外边,贺铭催马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让你妹妹跟二婶一起乘马车去吧,我总觉得待会要出事。”顾西也不隐瞒。 贺铭闻言眉头拧起,伸手扶贺天天下马车,让顾西别着急,他让贺家的人先一步出发,免得待会伤到了老夫人。 顾西点头,让贺铭只管护着贺家的人先走。 “等我,我很快就来。”贺铭说完,就一脸庄重的策马离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顾西悲催的发现,她一天之内根本就不能游全大将军府。北方的庭院实在是太大了,本根就不是南方的独户小院能比。 才走完两个小花园跟一个专门待客观景的院子,顾西就放弃了游赏将军府的计划,找了个亭子坐下跟贺天天闲聊。 顾西也不是那种喜欢探人隐私的,两人就真的只是闲聊。贺天天除了贺家跟外祖家,就没跟外界接触过,两人闲聊的话题有限。 既然不能聊已知的事,那就只能聊未知的。 顾西问贺天天最想要做什么,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让我娘嫁人,过上新的人生,那样她就不会总想起我爹,然后活得战战兢兢的。我希望三婶也改嫁。她们还年轻,就这样耗下去太可怜了。”贺天天并没戒备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姐姐。 她这些话闷在心里好久,种得找个人说说,不然她得抑郁成疾。 在她有限的人生认知里边,顾西是个值得倾诉心里话的人,她也相信顾西能理解她,说不定能帮她一起劝娘亲跟婶婶呢。 顾西从来都没想过,才十岁的小姑娘竟然这么懂事,还看得这么开,真是让人称奇。 “你娘嫁出去你就不伤心么。她只要出了贺家的门,今后再也不是你一人的娘了。”顾西自然的伸出手去揉贺天天的小脑瓜。 贺天天的小脸垮下,很是小大人般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天天没了娘,天天还有老祖宗跟大伯,还有铭哥哥,将来还有嫂子侄子。可我娘要是不嫁人,她就没有娘家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西从贺天天的话里嗅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祖母逼你娘改嫁?”顾西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年代的人不都喜欢守节的女人,并以此为荣,甚至还为守节的女子争取荣誉牌坊么。 尤其是这种家世显赫的世家,就越是重视女子的贞洁。 贺天天犹豫着摇头,说:“我祖母只会哭,说我大舅都是为了我娘好,我两个舅母对我娘说,她要是不同意改嫁,今后就别回娘家。他们孙家没有这种闺女。” 孙家? 不知跟孙慕穆是什么关系。 “孙家,是不是太常寺少卿家的那个孙家?”顾西问道,一边在心里暗示不会这么巧。 谁知贺天天却点了头,明确的告诉顾西:“太常寺少卿孙大人是我娘堂叔。” 得,这京中的世家之间还真是牵扯不清,复杂得很。 也难怪孙家的人会逼贺天天改嫁。如今的贺家,孙家眼看就要指望不上,不就想让尚且年轻的孙氏改嫁,继续为巩固孙家地位发挥余热。 顾西知道这种事她不该管,就问:“天天妹妹喜欢你外祖家的人么?” 天天嘟嘟嘴,低着小脑袋想了好一阵,才细声细气的说:“祖母挺好的,有什么好东西都偷偷留给我跟娘,她还劝我娘不要老回娘家,也别听我舅舅跟我舅母他们胡说,更不要答应我舅舅跟舅母的要求。祖母说她死了以后,就让我娘别回孙家了。孙家不值得我们娘儿俩回去。” 也就是说,贺天天其实对孙家的人并没什么好感。那么她为什么会希望孙氏改嫁呢。 “她改嫁后,就有夫君疼爱她,还会有别的孩子。我娘需要个弟弟为她撑腰。我很小的时候,总喜欢偷偷去林苑的石头堆里边玩,总能听那些嬷嬷悄悄的说我娘跟我婶婶可怜,没有夫君关爱,也没有儿子撑腰,这么守着一辈子真是太可惜了。很悲惨。”十岁的贺天天,说起道理来总是一道一道的,比顾西还要透彻。 顾西不禁为这个善良懂事的孩子竖起大拇指。她把眼眶红红,强忍哭意的贺天天搂进怀中,问:“这事,你可曾跟婶子说过?” 贺天天摇头,答:“我娘不爱听这些话,她怕留我一人在贺家会受欺负。” 可怜天下父母心。 顾西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实在不适合她。她是个讨厌流泪的人,却因泪腺太过发达,每次都忍不住落泪。 为了把即将涌出眼眶的泪别回去,顾西便及时转移了话题。 她问:“那个孙慕穆,也就是太常寺少卿的闺女,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西怀疑她被绑的事跟孙慕穆有关系,却不不能断定孙慕穆起到的是什么作用。 她只知道,在跟孙慕穆接触之后,她就有了一种被人盯梢的感觉。 跟贺铭以及温腾派人跟着她的感觉不一样,她在见过孙慕穆后,每次一个人走到偏僻点的地方,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怀疑孙慕穆等在麓水亭那天,目的是为了让踩点的人能就近估算她的身高体重等,好万无一失的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 贺天天想了一下,说:“六姨不住在孙家大宅,我也就见过她两次,觉得人挺好的。” 好嘛,顾西又换了个话题,问起贺铭的事来。 “老祖宗就没想过给你铭哥哥定亲?他都这把年纪了,京中与他一样大的公子,不少都当了爹咯。”顾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贺天天闻言却笑眯眯的,弯着一双圆亮的眼,口气愉悦的说:“要定亲的,老祖宗跟大伯都说好了,等铭哥哥回了京就给他定下,来年等姑娘及笄了马上成亲。” 啊,原来是这样啊,难怪贺铭肯乖乖回京,原来是顺便回来完成人生大事呢。 按说顾西应该为贺铭高兴,诚心恭喜他才是,只是心口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有些闷闷的,喉间更是酸涩。 难道她就真的见不得贺铭好? “你知道那姑娘是谁么?”顾西问。 贺天天答:“知道。” “你喜欢她么?她人怎么样?”顾西还问。 贺天天还答:“喜欢,她人很好,跟我们家的人都相处得很好,铭哥哥也很喜欢她,说过非她不娶。” 非她不娶! “那姑娘姓宁吧。”顾西终于知道那个姑娘是谁了。 贺天天却摇头了,笑嘻嘻的冲顾西眨眼,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一道突兀的声音制止。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刚刚还在叫嚣的书生应声而到,捂着小腹痛苦叫唤,面目狰狞。 然这只是开始。顾西欺上前,对着那人的嘴巴一脚接一脚踹下去,直到确定那人所有的牙齿都被踹落,这才满意收脚。 至于那个可怜的缩在地上抽搐,痛得连呻(和谐)吟声都出不来的书生,顾西只是大方的对众人解释:“放心,这点小伤死不了人。没了牙又不是没了命。”没踹废他的命根就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这揍人吧,其实力是双向的。顾西觉得脚疼。 她看着被贺铭拦着的别的学子,问道:“我不知道你们挨揍痛是不痛,但我这脚痛得很。为了不牵动我身上的旧伤,我打算动用武器。你们是想被木棍打呢,还是被荆条抽呢?放心,这两种武器打在人身上是一样痛的。”她揍人,要是不痛怎么成。 贺铭使力一推,将那几个想要跟顾西交手的学子推开,回头冲顾西喝道:“你快回去,这些人我自会收拾。” 他气,气这些人没事找事,也气顾西不听话。 这种事,身为女子就该尽量尽可能的远离躲避才是,哪有顾西这样的,不但不回避,还揍起人来了。 她难道没想过后果么? 这样一来,就算最后证了清白,她那凶悍的名声也传了出去。自古以来,彪悍的女子都不被大众接受。 身为女子,就该恭顺谦让隐忍,视家中男人为天,在家从副父兄,出嫁从夫。 这便是封建社会制度对女子的束缚。 顾西却试图冲破了这种束缚,贺铭身为地道的古人,自然要适时提醒,并制止顾西这种自毁的行为。 遗憾的是顾西并不能领会贺铭的苦心。她正打得趁手,早就物色好放在不远处用来搭支架的荆条,很快就取了来。 贺铭出手阻止,让温骏赶紧驱散众学子。 顾西力气大,加上贺铭顾忌她的旧伤,也不敢在众人面前跟她过多拉扯,免得流言愈演愈烈。 温骏是真心想让那些学子快走。顾西以前是什么样大伙多少都知道一些。但现在的顾西变了,动手揍人对她来说就是件寻常事。 可惜那些学子全然不接受温骏跟贺铭的好意。他们心想自己是学子,更有功名在身。能进露水书院的学子,岂是泛泛之辈。 今日聚到陆先生这里的,多数还是举人。 这样的学子,尤其是文生,那是傲气得很,最是瞧不上顾西这样的。 他们相信顾西没那个胆量,一下得罪他们这二十多人。 遗憾得很,顾西从来不是缩头藏尾之人,更不畏惧这些个阴险小人。 小小的院子里,顿时惨叫声连连。伴随惨叫声的,还有书生对顾西的恶毒叱骂。 贺铭跟温骏眼看事态控制不住,干脆动手帮起顾西来。他们知道,若不让顾西好好出了这口气,只怕她会憋出病来。 苦巴着脸在前院整理自己行装的陆陶然听到动静,那躁动的心就跟被万蚁噬咬一般,在陆先生面前磨来磨去。 “叔父”他撒娇唤道,“叔父倒是去看看你那些宝贝菊花呀,这会怕是毁得差不多了吧。那个女人真彪悍,听这声儿,那些小可怜被揍得不轻。叔父要是不出面,就怕那些人最后反倒怪起叔父来。” 陆先生竖耳倾听,没听到有花盆被砸碎的声音,那担忧便减了不少。不过之前被毁的那些花肯定是救不回来了,他心疼不已,这才私心放任顾西狠揍那些人。 至于是贺铭先动手的事,他全当做不知。 他相信顾西。顾西还想借花呢,肯定不会再让花遭罪。 “然儿初来恰到,这种闲事千万别掺和。你祖父让我看住你,你知道原因的。”陆先生,也就是陆无期凉凉的说。 这个侄子就是个大麻烦,总是无形之中得罪人,更是到处惹是生非,关都关不住。 以前陆无期还在陆府,倒是能管得住陆陶然。或者说陆无期降得下陆陶然,还哄得动他。 这也正是陆家将陆陶然送到陆无期身边的原因。他们期望陆无期能管束野马一般的陆陶然,让陆陶然在书院氛围的熏陶之下,能有所收益。 可惜陆陶然才到半路,书院就乱了。陆家有心召回陆陶然,但他还是坚持来了。 才来,他就喜欢上了这个书院。原因之一,是这里景色秀丽,依山傍水,不能再美了。 原因之二,便是这里的一切都特别的精彩。不管是顾家的事,还是书院学子们的辞学风波。 他跳到陆无期身边坐下,调皮的笑道:“叔父,这书院挺有意思,这里的人都逗得很。你说那顾姑娘会不会打死人呀?她这么彪悍,肯定没人敢上门提亲,对不对?” 陆无期意味深长的瞥向陆陶然,笑问:“你打算去提亲?” “叔父真爱说笑。”陆陶然夸张的摆手否认,“小侄就是好奇。这书院里的女子,是否都跟顾姑娘一样?” 陆无期仿佛洞悉一切,坏心眼的让府中老仆到后院传话。 “顾姑娘若是打够了,气消了,就帮她将花搬去蒲桃树林,让她三日后还回来。让贺公子二人将后院收拾好才能离去。剩下的人都记下,今后再不能踏入这个院子半步。” 他话还没说完,陆陶然就在一边撒娇耍赖说要去帮忙传话,就差滚地上去了。 陆无期没眼看,直接一脚过去,顺利的让小少年闭了嘴。 老仆到后院之时,顾西已经收了手。那些学子倒是有硬气的,愣是坚挺到底,对顾西的指责恶毒至极。 还有些特别怂的,顾西动手后,他们就乖乖闭了嘴,尽量躲在角落,好避开顾西的毒打。 听了老奴的传话,那些学子表现不一。好在陆无期在书院的威望不小,那些学子就算有微词,却也听从传话暂且先离去。 跟着学子们一起出了这院子的,还有顾西的赫赫凶名。 自这日起,顾西就成了彪悍残暴的代名词。关于她的不良传闻更是层出不穷。 当然,那都是后话。 此时的顾西,正被贺铭凶狠的训斥,一点情面都不留。 第二百三十章 这一晚,顾西没睡好。平时没心没肺睡得跟死猪一般的她,竟然有点失眠。 跟顾西一样辗转到天亮的,还有贺铭。 他翻来覆去的,越想越是生气,却怎么也想不出解决的方法。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生气,还将两人的关系闹得这么僵。 同一房内,稍微恢复了些元气的郑霆被贺铭吵醒,好奇的问原因。 贺铭大致将事件经过简洁的说了一遍,还传达了自己的疑惑。 郑霆旁观者清,笑道:“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其实这事再简单不过,放任就成。你越是受这事影响去限制顾姑娘,反而证实了那些人的猜测。我倒觉得顾姑娘做得对。” 是这样么? 贺铭有些迷惘。 “亏你被誉为英雄少年,却也过不得这个情关。你们现在最该关注的,不该是宁家的事,还有怎么为顾家脱籍么?”郑霆失笑。 躺了好些天,又担心动静大了会被人察觉,他郑霆觉得自己身上长了蘑菇,骨头全都僵了。 再躺个三两天的,他担心自己会腐朽。好在贺铭这家伙给他带来了这么个乐趣。 贺铭听了郑霆的话后,也觉得颇有道理。只是从感情上而言,他还是将自己跟顾西的矛盾放在第一位。 这跟贺铭以往的作风根本不相符,这让他无所适从。 “郑霆,先辈们说的没错,一旦沾上情这一字,就是盖世英雄也会变成傻子。”贺铭渐渐理解“温柔乡,英雄冢”的内涵。 郑霆清醒了一阵,又有些昏昏欲睡。失血过多的症状再次显现,这让他很是气恼。 曾经无所不能的他,如今竟沦落到这个地步,比病娇娘还要矫情。 好在他还有个能消遣的对象,临睡前,他决定刺激一下贺铭,便道:“顾西一点都不温柔,那句话你不适用。” 别说,贺铭还真受了打击。以前的顾西就算不够柔顺,但她至少还有大家闺秀的矜持,整体还能保持端庄。 现在的顾西嘛,贺铭嗷的一声抱住头侧身蜷缩,使劲的拉扯自己的头发。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略了顾西所有的变化,对她无限包容,还觉得她所有的缺点都可爱至极的。 想他之前,欣赏的还是宁陵那样温婉大气的闺秀,甚至一度对宁陵用情至深。 事实真是那样的么?贺铭再次陷入迷惘。 他,真的对宁陵动过情? 也许曾动过情,但动心一定是有的。 宁陵那样一个符合这个时代男人审美的女子,不对她动心的男子那才不正常吧。 “确实不太正常,”贺铭自嘲,“两人相差也太大了些,为什么我会……” 贺铭就这样纠结了一夜,次日大早顶着昏沉的脑袋绕着麓水湖跑了一圈,还到校场打了一套军体拳,这才神清气爽的去了顾家。 即便顾家受了圣恩置身事外,却仍不能从事件中脱身。宁家现在垂死挣扎,谁知会不会拼死将顾家再度拖下水。 本来他该先去宁家探探口风才是,可他心挂顾西,很自觉的就先去了顾家。 顾家今日也忙。不少族人得了特赦,恢复了平民的身份,约好了这几日返回原籍。这不大早上的,顾家就聚满了辞行的族人。 贺铭一来,就被顾氏族人围着,询问一些后续的事。 这一天,贺铭没能见到顾西。因为顾西一大早也出了门,先是去陆家借了花,还借了人装扮蒲桃树林。 午后,她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就去了南苑。关于撮合贺铭跟宁陵的事,她有必要找孙慕穆再谈一谈。 她现在不愿见贺铭,也不受宁陵待见,想要撮合那两人,必须由第三方出面。 孙慕穆无疑是最佳人选。 孙慕穆似乎早就料到顾西会答应她的提议,也做了些计划。两人在南苑食堂谈了一下午,总算将计划雏形给列了出来。 晚间,顾西踏着夕阳下山,路过北苑学舍(学生宿舍)时,她突然想起昨日跟贺铭争执的事。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但她总算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理取闹。 正因如此,她觉得很有必要将贺铭跟宁陵的事实施到底,并且只许成功。 坚定了信念的顾西没了心思去验收蒲桃树林的装饰成果,直接进了柚子林回家。 贺铭在蒲桃树林等到天黑,也没等到顾西,他就知道顾西已经回家。 接下来几天,贺铭忙得不可开交,顾西也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不可自拔。司公子跟柳儿姑娘的事情进展神速,眼看两家就能谈婚论嫁,顾西甚是宽慰。 贺铭跟宁陵的事,在孙慕穆的推动下,也到了实施的最佳时机。 也正是这个时候,顾西那四亩田也该收割了。 本来中秋过后,佃户们都已经相继收割农田。顾西负责的这四亩新田可能种得比较晚,就比别的人晚收几天。 原本顾西是没必要再管这四亩田的,可她坚持负责到底。说来,顾西认为这个时代农业是最重要的。 农业不发达的年代,一旦遇到点天灾,都能造成饿殍遍地的恶果。想要不饿肚子,大力发展农业才是根本。 只可惜这个时候劳动力跟生产力效率都低,加上各项税赋跟酷吏横行,资本家的恶意侵吞,让真正种地的人无法填饱肚子。 要是能提高生产力,或许天灾年间饿肚子的人会少一些吧。 顾家脱籍后就是平民,顾西可不想让家人跟族人饿肚子。她可是立了志要带领顾氏一族当农业大户的。 为此,她对这四亩田可谓是相当的重视。 收割、记录、比较、总结经验,她做得一丝不苟。 只是在晒谷子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不知谁家佃户看着顾西那新田收成太差,趁顾西打盹的时候给她掺了不少的优质谷子。 数据不精确,顾西有些沮丧,找到那户佃农,想问清楚他们究竟掺了多少斤谷子。 意外,就发生顾西踏进那户佃农家的第一步。直到被人扔进麓水湖,顾西都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中招。 还有,这些人的目的似乎不是为了淹死她,反而是为了隐藏她。 第二百三十一章 幸运眷顾之人 即便认识到自己对贺铭从未死心,哪怕那些情感源自于前身,顾西依然不否认自己确实对贺铭动了心思。 只是就为了她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就得让家人舍下面子与前程去求贺家,得罪皇家的人,顾西并不觉得应该。 她呀,也算是有见识的新世纪人类,明白这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体内某些激素荷尔蒙导致,只要熬过这段时期,她也就好了。 “奶奶,娘,你们千万别去求人。不过是个连私事都没法处理好的人,我就算是对他抱有感情,那也不过是一时而已。等着吧,等我们离了这里,我也就好了。这个时候去得罪人,那不就不值得了。我们,终究要离开这个是非地的。”顾西并不认为家人舍下身段,便能求得她与贺铭的姻缘。 贺铭那人,若真是个有担当的,若真对她有情,就该排除万难,为她劈开一条道来。 如今看来,贺铭也不过是个不会处理自身问题的人,在女人的事上总是各种不忍心,各种犹豫心软。 若她真跟了这样的一个人,将来遇到女人问题之时,只怕会成为两人不和的重要矛盾点。 这个时代的人认死理,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就是正常,只守着一个妻子的男人大多会被笑话成惧内,女子更会被说成妒妇。 她既然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带着家人到海外的独岛上,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她就不会再去招惹贺铭这样的人。 蓝氏婆媳看着情绪低落的顾西,有心想要劝上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也就只能默默的陪在顾西身边,就怕她想不开。 上次被应承焕掳走好些日子,所有人都没去问顾西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但大伙心中都有些猜测,从而也更担心顾西。 顾西并不知道顾家人的顾忌,毕竟她这个曾经的新新人类根本就不认为跟人外出几天算什么不好的事。 她现在之所以心情有些抑郁,不过是因为那些密室里边的少女,在她杀回去花了将近两天的功夫打开石室的门前,就已经集体自尽。 那些人感念顾西帮了她们,结果顾西自己落入了虎口,一直吊着一颗心等着。待得外边有人告诉她们顾西获救,而他们的家人,也被人所救,她们心愿得了,便没了活下去的理由。 顾西开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里边七八个少女横躺着,在地上手拉手围城一个圈,每个人的脖子上都绑了麻绳,早已经僵硬。 那时候,顾西是绝望的。她深刻的意识到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旦落入贼人之手,哪怕最后获救,也只能是这么一个下场罢了。 别说是这个时代,就是她曾经生活的那个所谓的新世纪,其实对女性还是机器苛刻的。 别说什么职场上的性别歧视,就说同样受到性侵的女子,在那个时代也没比现在好过多少,周围人那种目光以及指点,都会给那些女性造成心理创伤。 尤其是那些未成年的少女。她们本身就心生阴影,极其敏感,根本就受不了周围人那些异样的目光,以及对她们的差别待遇。 有时候怜悯之心才是伤人的利器。 就是在那个声称标新立异的新时代,作为出轨的双方人,所有人一致都在骂那些所谓的小三小四什么的,鲜少有人去追究男人的责任。 都说一个巴掌打不响,若非两人都有那种意向,难道光凭女人自己就能成为小三小四? 说白了,大多数时候,女人或许是真的贱,但不得不承认男人也是个人渣。 顾西并不打算在今后的日子里,一再的跟自己的夫君一再的为所谓的从一而终争吵。她觉得,这个时代的女人太苦了。 若是可以,她今生就自己一个人过吧。 她看蓝氏婆媳担心,便劝道:“奶奶,娘,我的事你们还是别费心了,我自己有分寸。你们若是得闲,不如去准备些我们路上用得着的一些药材衣物什么的,免得到时临时上路抓瞎。” 蓝氏婆媳见顾西是真的拿定了主意,便只能叹息着去准备一切常用的药材。 上次顾西差点被福源郡主害死,叶夕潮将人强抢了出来,不但逼得福源郡主亲自给顾家的人道了歉,还赔偿了不少的药材跟钱财,如今用来筹备出海的物品倒是合适。 这边顾家的人都在为今后的人生规划,那边匆匆从宫里出来的贺家父子也都在为今后的生活打算。 贺老夫人虽然吐血昏厥,但她那些郁结于胸的淤血倒也顺利排出,此时精神头瞧着比之前还好些。 贺家父子从老太医那得知这个消息,俱都欣慰不已。他们坐在老夫人床前,商量着辞去朝廷差事,带着贺家的人离开朝堂的事。 “孙儿这些年戍守在西北,想了许多的事。我们贺家经历了两个朝代,虽说建立了无可取代的功勋,然损失更大。祖母不但失去了夫君儿子孙儿,更是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整日提心吊胆的。不仅担忧我们这些身处战场的人,还担心上头的人会对付我们。这事一旦了了,上头那位的位置便得以稳固,是我们淡出朝堂的好机会。孙儿已经厌倦了整日打打杀杀的日子。”贺大将军诚心实意的说。 贺老夫人一边听一边抹泪,欣慰的说:“我这老婆子也没多大的心,就想着我们一家子都能安安生生,不需要多大的富贵,也不用多大的权势。只要我们能够生活在一起就成。” 这也就是说,老夫人不反对父子二人辞官归乡。 贺铭等老夫人情绪稳定一些,这才将自己书写的内容给贺老夫人看,一边跟贺老夫人说着今日之事。 贺老夫人看着那纸上的内容激动不已,却不得有任何异动,只得不动声色的跟贺铭聊着今儿个她处理福清王府的事。 “铭儿,你若还想娶了那个嚣张跋扈、自私无情的女子,那就别认我这个太祖母吧。”贺老夫人一边说一边将那张纸贴着心口,示意自己答应了此事。 贺铭父子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是被幸运眷顾之人,有这些个贴心的亲人为伴。 第二百三十二章 遭拒 当晚,贺铭便换了一身衣裳去了顾家的小院,在小院里边接受了顾家众长辈的指责之后,这才勉强被顾家的人接受,让进了正厅。 进了屋子的贺铭也不拐弯,直说自己跟福源郡主成婚不过是权宜之计,就算那些人不出来捣乱,他也定不会让婚事做成。 他说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将那些仍然隐藏在京中的人引出来罢了。 福源郡主能伪造贺铭的书信跟印章,还能找人去偷袭易骋北,就表示福源郡主手中有不为人知的势力。 出去福清王派给福源郡主的人,以及应承焕安插在京中的人手,福源郡主手中肯定有别的人手。 所以这一次,贺铭就想着在成婚当日毁亲,让福源郡主名义扫地,跟福清王府闹翻,好让福源郡主忍不住再次出手,才好顺藤摸瓜拿下她背后的人。 谁知那些人似乎不过是利用福源郡主,还没等他们将人逼出来,那些人便迫不及待的动了手。 就这样,福清王府便被搅进了这件事当中。那些我藏在福源郡主院中花园地下的人,被禁军一窝给端了。 足有三百人的队伍,直接给人灌了迷烟帮着拖到皇帝的私刑大牢。 没错,就是皇帝自己的囚室。 那些人,跟福源郡主面对面对质,结果福源郡主抵死不认,还大言不惭说是贺家的人陷害她,陷害福清王府。 皇帝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直接给双方人都上了型,直接将福源郡主给折腾得半死不活,完全没了往日的傲气。 这个时候福源郡主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人利用,做错了不少的事。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福源郡主就算是老实交代自己这些年给那些人提供的种种便利,也没能免去自己的大恶之罪。 哪怕福清王拿出了仅剩的两道免罪圣旨,依然挽救不回福源郡主的小命。 福清王府没有了那三道圣旨的庇护,又涉嫌通敌,瞬间就成了过街老鼠。哪怕这些年福清王府的人没有仗着自己有保护伞而为所欲为,然落井下石的小人比比皆是,哪管你有没有犯错。 福清王世子带着家人逼得福清王放权,全权接手了福清王府的事后,便亲自进宫领罪,让皇帝学去了福清王府的王爵,降为了福清侯府,自此小心翼翼的过着闲散贵人的小日子。 本来福清王府之中,所有的错事皆因福清王疼惜福源郡主而为,福清王世子带着福清王次子等人回府之后,便着手准备搬家。 终究不再是王爷,他们这些人肯定不能继续住在这个大院里边。只等皇帝下旨,重新赐给他们合适的宅院,他们就得搬走。 贺铭跟顾家的人说这些,不过是让顾家的人心中有个底,不要再为顾西的事生气伤心。 福清王父女已经收到惩罚,这事也该这么过去。 至于他此次前来的目的,除了之前所有人都看到的,是给顾家的人赔礼道歉,以及请求顾家的人原谅之外,便是劝顾家的人放下对福清王府的仇怨,不要因此而跟京中的贵胄世家结怨。 至于他真正的目的,那便是他以手酱着茶水在几子上书写的内容。 顾旭兄弟看着些逐渐干掉的字迹,都有些犹豫。他们就算再怎么急着离去,却也不想再跟贺家的人凑到一起。 哪怕两家早已经是世交,可是目前为止,顾家的人并不认为两家凑在一起能顺利逃出这个大牢笼。 若说顾家在新南是个刺眼的存在,那么贺家在新南绝对是梗在皇帝心头的一把匕首。 皇帝若是不傻,必定不会放着贺家这个危险不管。顾家若跟贺家再凑到一处逃离,那岂不是更扎皇帝的心么。 所以顾旭兄弟摇着头否决了贺铭的提议。顾旭抬袖抹干几子,写下两行字:“替我们谢过老夫人跟将军。今后的行动还是两家分开吧,若是有缘分,我们便在海外相见。” 顾家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不是碌碌无为之人。顾家这些年所认识的人中,肯定有能为他们所用之人。 顾家的人比贺家多得多,想要顺利出海,必定得细细琢磨。 贺家人少,只要他们的计划不出纰漏,肯定能顺溜的出了这新南,又何必带着顾家这个大累赘呢。 见贺铭还要再劝,顾沄便提醒道:“侄子回去好好侍奉老夫人,她这个年岁了可经不起折腾。你们若真想尽孝,还是多留些功夫陪陪她老人家吧。” 贺铭一听了然,这是顾家不愿拖累了贺家,也不想因贺家的行动暴露了他们一家人的目的。 也罢。 贺铭失落的想着。顾家既然不愿跟他们走,那就一定有周详的计划。他只管带着贺家的人先走,等有机会再联系吧。 至于顾西那,贺铭除了叹息还是叹息。顾西几次受福源郡主所害,说多了都是因他而起。 他既没有护得人周全的本事,那又何必去招惹她。 想到这,贺铭便耷拉这脑袋出了顾家小院。 初春时节,冷风刮面寒彻骨,深夜的街道上清冷寂静,出了寒风卷起的一些落叶垃圾,竟是半个人影也无。 贺铭抬头望着雾蒙蒙的天,吸了一口湿润润的寒气,打了个冷颤后,这才牵着马漫无目的的走到了街道上。 暗中跟着贺铭的人相视一眼,俱都同情的摇头,无声的跟了上去。 当晚,皇帝便得知了贺铭在顾家遭受打击的消息,那心中的躁意总算是去了一些。 但一想到贺家父子竟然想要撒手朝堂,携手回乡种地,皇帝还是怒意横生。 他既为贺家父子的先见之明感到忌惮,又为贺家父子不留恋权势大感佩服,更为贺家父子对他的了解而恼怒。 身为帝王,在这个位置上战战兢兢几年,既要拼死守着江山,还得拼命保着自己的地位,生存何其艰难。 他就是对这些个手握重拳的权臣有所计较,想方设法削权有什么错。 错就错在那些人明知他忌惮他们,就不该一再挑战他这个帝王的权威才 第二百三十三章 圣旨到 贺铭来的次日,温骏跟郑霆竟然也相携而来。他们来,只为求见顾西。 顾西的脸上手上的疮疤都脱落得差不多,如今浑身都是疤痕,一块一块的难得得很。 她本有心不见外人,却不能拒绝这两位,只得在脸上蒙上一块帕子出来。 见到顾西,温骏倒是跟以往一般,吊儿郎当的说着些逗趣的话。 郑霆瞧着有些变化,就是比起之前的冷漠,多了些阴翳。郑霆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 看到顾西蒙着脸,郑霆也没多在意,只问顾西最近身体如何。 顾西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胸口,说:“没事,好着呢,骨头也没断。对了,那个人是死是活?” 她自己的晕过去之前,那个人的腿被砍断,至于是生是死,她好像也没问一句。 温骏嘿嘿一笑,一边手撑着下巴,笑得如花儿般灿烂道:“死不了,不就是没了一只胳膊一条腿嘛,身子骨硬朗着呢。对了,当时你怎么就把人气撑了那样呢?要知道我们若是不在场,你这条小命就飞升了。” 顾西撇撇嘴,隔着面巾叹气,说:“当时我们在那个地方都坐了好久,光听到外边有动静,也没人发现我们。我这不是急着出去,就稍稍刺激了那人一下,谁知那人心胸竟是那样狭隘。” 或者说,顾西的话说得太过一针见血,直接将人气得没了理智,才会在那种时候爆发。 郑霆听了顾西的话后,眉眼之间似乎有所舒展。他将手中包袱皮包着的一个盒子推到顾西跟前,说:“这是从我爹库房里顺出来的燕窝跟雪蛤,你让顾伯母每天给你换着炖了喝,对你有好处。等这些吃完了,我再给你弄些来。” 燕窝跟雪蛤都是美容养颜的圣品,顾西掂了掂盒子,觉得有些重量,除去盒子本身的重量,只怕这两样东西得有个五六斤。 “你这是把你家的库房掏空啦?”顾西觉得不可思议。 温骏也大声嚷嚷道:“郑霆,你不够意思,有这么些个好东西,也不知道先孝敬孝敬你的挚友。我不管,顾姑娘这里有的,你待会回去就得给我送一份。我也不一定非得要这燕窝雪蛤,你只管照着这个价值给我弄些好东西便成。” 郑霆凉凉的瞥了温骏一眼,便兀自低头喝着茶。 温骏见郑霆不搭理他,也不在意,从脚边提起一个比郑霆给的盒子好要大上三倍的大箱子,也放到顾西身边,说:“这里边有些东西是我娘跟我嫂子准备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有些是我自己淘换来的,也有雪蛤燕窝,只是品相不如那家伙的好。剩下的便是一些补血益气的药材食材。” 顾西看着这两个贵重却不压手的礼品盒,很是感激了一番,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郑霆是个不善言辞,也不喜欢闲聊的人,被顾西一阵恭维,他只是略微不好意思的虚应了两句,便沉默的坐在一边发呆。 倒是温骏,听着顾西的这些话颇为受用。他从怀中掏出两个颜色不一的系瓷盒子放在顾西跟前,说:“这是贺铭那家伙求了宫里那个老太监得来的,说是前朝圣医特制的消斑祛痕的药膏。白瓷盒子你现在就能用。等你脸上的痕迹淡了些,肤色没有明显区别后,便能使那红盒里边的药膏。那红盒里边的药膏得抹全脸,每晚睡前使用,天亮了洗去。” 顾西看着那两个精致的瓷盒,伸手比了比,发现竟然比她的巴掌大上一些。 只是这前朝圣医留下的东西,只怕最少都得一百二十多年了吧。这陈年的药膏还能用? 顾西会有这样的疑惑,温骏跟郑霆确实能理解的。温骏亲自打开了那个白色的瓷盒,说:“这东西怪就怪在这里,制出来之后非得封存百余年才能拿出来用,。并且是放得越久药效就越是明显。你别不信,我们家还有好些前朝那位圣医留下的药膏,我自己都用过,特别好用。” “公子也用没烟药膏?”顾西了然的点头,“难怪公子这一张脸竟然比花儿都娇艳。” 温骏眨眨眼,跳着脚反驳:“你别胡扯,我说用的药膏,是跌打药跟止血药,不是这些个美颜药膏。” 那边郑霆难得的低声笑,等温骏跳完脚,才说:“这些药膏确实是这么用的。药膏里边除了一些药草提炼出来的精华外,还加了不少的毒物。为了能让那些毒失去效用被药同化,圣医才会让人将这些药膏封存百年方可能用。否则那些药膏用了就是致命的毒药。” 居然还有这样的说法,顾西半信半疑。但她知道这两人绝不会害了她,便欣然的将药膏收在怀中。 至于那个讨药之人为何不亲自送药,顾西没问。她心想就这样慢慢淡忘吧。 两人只坐了一会,跟顾西说了不少福清王府的事,还有那福源郡主的下场后,便告辞离去。 温骏跟郑霆刚走,孙慕穆后脚就来了。她一点也不客气,直接闯去了顾西的房间,看着顾西跟前的那两个瓷盒挑眉灿笑。 顾西看着眼前这个来意不善的孙慕穆,闲懒的靠在床柱上问道:“孙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是受人之托呢,还是来看笑话的?” 孙慕穆不请自坐,就在顾西身旁的一个机子上。她离得顾西只有一臂之遥,这才浅笑着说:“听说你被应承焕掳走之后受了折磨,被救回来后便一蹶不振。本姑娘跟你算是旧识,就过来探望一般以示关心。” 顾西一听无语的笑了,说:“你若是真以为我是被那些人给糟蹋了,那我还真就只能表示遗憾。要知道那些人连你这样的姿色都瞧不上,更遑论我这副鬼模样。放心吧,我之所以情绪不高,不过是累了,不愿再折腾罢了。” 孙慕穆并不以为意,只是自说自话道:“鲁王进宫求了圣旨,说不定待会圣旨留能到。你应该很快就能进鲁王府了。我也是顺便来恭喜一声。” 顾西一听便了然,刚想讽刺两句,外边就有人喊圣旨到。 第二百三十四章 郑霆望着温骏的背影失笑,末了叹息望天,满眼的迷茫。 且说隔壁院子,顾西虽说是去捣乱,但她还真没找到什么好借口才不显得突兀。 刚巧她跟陆陶然走到那院门前时,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被一群婆子丫鬟簇拥而来,在门口处下了轿子。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陆陶然亦是。 顾西计从心来,上前一巴掌掴到陆陶然背上,掐着腰骂他没良心、不知廉耻,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在世陈世美。 陆陶然被打了一个趔趄,紧接着又被顾西骂得抬不起头来,骨子里的王霸之气按不住,直接跟顾西杠上。 顾西竟敢让他在美人面前出糗,那不是坏他了他堂堂六皇子的英明嘛。 他梗着脖子问顾西:“这位姑娘,咱们好像不认识吧?你凭什么骂在下不知廉耻?陈世美又是何人?” 顾西不过是随口胡诌,自然不会去考虑那陈世美究竟是不是这个时空应该存在的人。但她骂陆陶然不知廉耻是有根据的。 陆陶然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美人,差点闹了水(口水)灾嘛。就这么个人,肯定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处处留情不说,还特别的薄情寡义。 闹大一件事,可不是顾西他们单方面演戏就能成的。这不,顾西就很自觉的将就要进门的美人拉下了水。 她也不直接去拉美人,只是大声的嚷道:“你还有脸说你不该骂?你说你刚刚是不是盯着人家姑娘不放啦。快擦擦你那口水吧,这条街就快被淹了。当初你就是这样盯着我表姐来着。” 事情说来就是好大一盆狗血。 故事的开端是这样的: 陆陶然那个色痞某天路遇顾西的表姐董美人,被董美人色相迷倒,从此茶饭不思,下定了决心要据为己有。 故事的过程是这样的: 陆陶然得知董美人已然订了亲,马上就要成亲,便使坏让董美人未婚夫婿一家子受难,致使董美人成了望门寡妇。之后,陆陶然更是各种花言巧语、挖空心思骗取董美人芳心,将生米煮成熟饭,达到了占有董美人的目的。 事情的结果是: 占有了董美人的陆陶然已然有了妻妾,家中美婢更是多不胜数。董美人先失身于人,也只能认命给陆陶然当了个不受待见的侍妾。结果,董美人自然是倍遭冷落,死于残酷的妻妾相争。 就算家中美人云集,陆陶然依然不改风流本色,无时无刻不在施展猎艳本能。 “我表姐心伤成疾,苦苦为你孕育子女,不过是想见你一面,你不见就算了,还让人打她板子,你那恶毒娘亲罚她隆冬腊月跪在雪水浸泡的泥地里时,你却在跟你刚刚买回家的两个美婢厮混。就你这样的,是不是特别的没良心?想你不折手段强占我表姐的时候,你……”顾西说不下去了,直接动起手来。 当然,顾西绝不不会单枪匹马动手,她把那被迫停下瞧热闹的美人身边的人全拉上。 被迫帮忙的婆子丫鬟惊叫连连,惊动了院中的家丁,事情就这么闹大。 陆陶然面色阴沉的站在下属们身后,一瞬不瞬的看着时不时冲他挤眼的顾西,背在身后的手有些痒痒。 他怀疑顾西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更是连坊间关于他的传闻也都听了个遍,这才编出那么个故事来。 这与他们之前所商讨的完全不同。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顾西是个碰瓷的,在这个院门前跟人纠缠不清,并趁机混进院内。 谁知 顾西很有胆识嘛。陆陶然,不,是六皇子叶夕潮恶狠狠的想。 之前说顾西没脑子的话,他觉得很有必要收回。 顾西不是没脑子,不过是没把脑子用在正途上罢了。 院门洞开,原本被迫站在门外的美人趁机回避,进了门就想走。 顾西可不能让这场戏惨淡收场,遂咋咋呼呼的跟了进去,期间将前来阻拦的几个家丁全推出了门外。 那些家丁寻常得很,看着不像是练家子。 看来这个院子里的人防备工作做得挺好。顾西赞赏过后,就开始有目的的观察起院中的情况来。 那位美人进了院,找了个外边人瞧不见的地方站着,就冷眼看顾西蹦跶,唇角上扬的弧度不是那么友好。 顾西故作不知,依然跟个二愣子似的站在美人跟前,告诫她一定要小心陆陶然,让她能躲多远走多远。 “那个混账的势力可不一般,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占有姑娘,姑娘势必提防才是,免得步了我表姐的后尘。”顾西这大嗓门,足以让外边那些看热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谁知美人竟柔柔一笑,用软萌甜美的嗓音问顾西:“丫头啊,你就不能长点记性?不过几年没见,真连表姐我都给忘啦?所以说啊,祖母才会放心不下,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啊。话说,表姐我何时遭人算计啦?外边那人……” 美人笑得别有深意。 顾西心思全部在美人身上,只管敷衍道:“对啊,不正是我表姐嘛,被人算计了,含恨而终,我们全家都……等等,表姐?” 顾西惊叫。 计划赶不上变化,顾西一下没了声,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美人,差点没夹着尾巴逃跑。 顾西的表姐在她记忆里就是个噩梦,都是当年在外祖家经历过的悲惨事例,一件好事都没有。 尤其是这个表姐为了让顾西学游泳,将才六岁不到的顾西丢进湖里的记忆。那时备受惊吓的顾西孤立无援,还被表姐威胁不好好学就把她种在湖里当花赏。 那一次,顾西非但没能学会游泳,还病了好些天。 再后来,为了让不愿练武的顾西加强体力,那个表姐还放狗追得顾西满山跑。 顾西记忆中所有的表姐形象——恶魔! 至于眼前这个…… “这位美人,乱认亲戚可不是什么好事呀。你可得想清楚啦,你真是我表姐?”顾西心噗噗直跳。 美人叹息一声,作西子捧心状,神情哀伤的说:“顾西表妹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待见表姐,难怪会编出那样的谎话来。表姐自认待妹妹不薄,妹妹怎么能……” 美人就这么哭了,梨花带雨的,特别养眼。 第二百三十五章 楼主心中还真是苦涩。他答应配合常永林,不过是仗着作为第三方责任小些,不会造成实际意义上的影响。 没成想他还是错了。 顾西,是个不可碰触的毒包,哪怕他隔了一层裹布抓在手心,结果还是中了毒。 陆陶然怎么想的,楼主猜不透。但他敢肯定,贺铭绝不会放过名花楼,他好不容易培养的人,也要损失一部分。 这还是他没得到万花楼已经被包围时的想法。结果他还是天真了。陆陶然是站在顾家那一边的。 至于他“请”来的宁陵,还不如顾西在手时作用大。他这才想起,这一切是宁陵跟常永林共同策划的。 “宁姑娘,”他笑道,“在下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姑娘是作茧自缚,我们都是输家。” 谁知宁陵扯出一抹凄美的笑,同情的对他说:“楼主还是担心自己吧。小女兄长肯出面帮贺公子他们,定是跟他们说好了的,绝不追究小女之事。小女倒是想告诉楼主一声,顾家三叔已经把这名花楼全围了。” 她对顾超还是有些印象的。 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将楼主炸得外焦里嫩。他,真的走错了棋,非但保不住名花楼,且他安置在名花楼的人也得完。 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了顾西,打算找顾西求求情。 陆陶然赶紧冲顾西使眼色。只可惜天太暗,若非院里有灯笼,顾西连人影都瞧不清楚,又怎么能看得见陆陶然的小动作呢。 所幸顾西是铁了心要收拾名花楼跟楼里那些人,名花楼楼主的话,她只当笑话给听了。 她反问那个自以为是的楼主:“你们在作恶的时候,就没想到会有今天?事到如今,你是从哪借来良心跟我们求情的?那些可怜人苦苦哀求你们的时候,你们又是怎么做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楼主火气飙升,反问顾西:“姑娘所指的可怜人,可都是在下花了银子堂堂正正买回来的,在下是做买卖的,难不成光花银子买东西不做生意赚银子?卖了身的人就是奴,生死全由主子定。在下自问没害过无辜之人,自当问心无愧。” 顾西一听了然,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正是奴嘛。也难怪宁陵等人毫无顾忌的算计他们一家。 她环指整个名花楼,冲陆陶然道:“还等什么?赶紧给本姑娘全踏平了,让那些受害者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报仇嘛,必须得趁尚有能力的时候早些动手,免得拖久了给忘了。” 她早发觉贺铭跟陆陶然之间的互动特别的微妙,下命令前都得看陆陶然的眼色。 陆陶然闻言哈哈大笑,冲贺铭挑挑眉后,兴味盎然的问顾西:“姑娘想找谁报仇?” 贺铭虽不大乐意让顾西跟陆陶然接触,但他现在有重要的事做,便只能任他们去了。 那楼主见势不妙,赶紧纠集人手抵抗。后院再次热闹非凡。 顾西看着急于杀出重围的楼主邪邪一笑,让陆陶然附耳过去,这才幽幽的说:“把那个胖子找来,要是能抓到那个楼主,就把他们绑到一起交给我,我定能让他们后悔投生。再就是,这楼里的老鸨、婆子跟龟公全绑到大堂,让楼里的姑娘尽管报仇就是了。” 陆陶然直接笑倒在地,头枕在郑霆腿上,为难的告诉顾西:“那个楼主只怕抓不着,你口中的那个胖子被那姐妹俩一人刺了一剪子,瞎了一只眼,命根被剪,求救之时摔下楼梯肚腹被剪子剥开,肠子流了一地,也不知还有气没。” “红儿呢?”顾西忙追问,“就是代替我的那个姑娘。” 陆陶然叹息着摇头,惋惜道:“那姑娘剪了胖子的命根,被胖子强按在床沿摁断了腰,早没气了。” 顾西鼻腔酸涩,想到被带到楼里的第一天,初次见到红儿绿儿两姐妹时,两姐妹同情且怜惜安慰她的画面,更忘不了那姐妹二人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帮我把她们的尸身收好,我要认她们当妹妹。”顾西哽咽道。 郑霆难得插话,说:“放心,我早交代了人。” 温骏这时终于醒来,迷迷糊糊间听到打斗之声,腾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待看清处境之后,突然捂着左肩坐下。 刚刚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他最深的伤口。 见到温骏醒来,郑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问温骏都伤了哪里。 “你就嘴巴问问?”温骏调侃,“贺铭那家伙怎么来啦?” 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他居然看到了被挟持的宁陵,难道是伤重了产生了幻觉。 郑霆踢了装死的温骏一脚,骂道:“别装,不就被割了几个口子嘛,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连顾姑娘都不如。” 温骏苦着脸坐好,转问安静坐着几乎不动的顾西:“顾姑娘难得这么安静,难道被掳一次转性啦?” 他记得自己被那个婆娘带走之前,顾西还不是这样的。 顾西也很无奈。眼看仇人就在眼前,帮手也足够,可她却无力动手,真是折磨人。 “我扯到了旧伤,怕自己致残,只能憋屈的当个瓷娃娃。”她是真怕了。 提到顾西的旧伤,温骏跟郑霆都想起之前顾西曾被常永林狠狠的修理过。真不明白两家到底结了什么怨,非要斗得你死我活的。 旁观者陆陶然点出一个重点:“是常永林揪着顾家不放,尤其喜欢针对顾西。” 顾西也想不明白啊。不管是穿过来后的她还是原主,好像都没怎么得罪过常家,顾家别的人也没针对过常家的吧。 顾西跟常永林只有过一个冲突,那就是顾佑被常永林羞辱那次。然在那之前,常永林好像就一直在针对顾西。 只不过是以前的顾西比较矜持守规矩,从不回应常永林的刁难罢了。 “他害怕自己爱上我,又担心我缠着他,所以先下手为强折磨我,好让我厌恶他,全了他自欺欺人心思。”顾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陆陶然再次不顾形象的捧腹大笑,拍着郑霆的大腿骂顾西:“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常永林那家伙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第二百三十六章 顾西的脑子确实不好使。她应该就是世人所说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一类人。 前一世,她就因自己懒得动脑,也动不好脑子而一次次错过高升的机会。 但她享受被人安排的人生。因为那样的人生简单而明了,只需按章办事,努力完成任务就成。 只是这一世跟前世不同啊,她在这个时空有了亲人,多了牵挂,更没什么人安排她的人生,她可不就抓瞎了嘛。 好在她这一世遇到的全是贵人,顾家的人缘也很不错,她就算是脑子不好使,顾家的人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这人吧,就有这么点毛病,自己的缺点自己知道就好,被别人点出来绝对不成。 陆陶然鄙夷的眼神过于明显,顾西就算再迟钝,也能猜到他嫌弃自己的原因。 说实话,顾西也不怎么看好陆陶然,总觉得这个少年特别的不靠谱,就抗议道:“我要是比你们都聪明,那你们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啦?行啦,我现在浑身都疼,被名花楼那些人恶心得都好些天没睡个好觉了,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赶紧说,我脑瓜疼。” 只要顾家的人没有生命危险,顾西自然一点问题没有。虽说她被绑期间特别的淡定从容,其实内心是十分紧张的。 青楼呢,又不是什么刑房之类的,对付人的手法变态着呢,能让人死了也要跳起来报仇三百回。 顾西就怕自己被人无情蹂躏,所以每次睡觉都不怎么安稳。 士可杀,不可辱。 唉~这该死的军人气节! 陆陶然原以为顾西真缺根弦,在青楼里好吃好喝好睡好些天,一点不担心呢,谁知她也在戒备。 既然她也担心自己的处境,为什么还能跳得出那种魅惑的舞蹈来? 这个问题,郑霆跟温骏也很想知道,便都竖起耳朵听。才醒过来的顾佑兄弟只好奇顾西什么时候学会了跳舞,又是在什么地方跳的舞。 陆陶然迎着四道纯真无比的目光,一时间生出罪恶感来,特别心虚的赶顾佑兄弟:“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瞎打听什么。天都快亮了,你们再不睡肯定长不高。走走走,赶紧回房睡觉去。” 顾佑终究是个十二岁的小少年,眼色也不错,当即看出陆陶然他们并不想让他们兄弟知道内情,便乖乖的带顾晟回房。 顾晟才六岁不到,还受了惊吓,肯定不愿走。若非刚刚醒来时看到身边全是自己认识的人,还都是对他好的人,他必定是要哭闹的。 这不,顾晟小可怜就死死的拉着顾西,说什么都不走,泪眼汪汪的,求顾西:“我害怕,姐姐你陪我跟哥哥回去吧。要不然我跟哥哥留下,我们乖乖的,一定不说话,行不?” 弟弟这么萌,还做出这么个可怜样,顾西招架不住,把顾晟捞到怀中,小声的安慰他。 她还拉过顾佑,同样安抚他。 末了,顾西让两兄弟回到之前的小榻之上躺着,还给两人盖好了被子。 “温公子,你且忍忍,这两个家伙胆小,你担待着点。”顾西对一直躺在榻上的温骏歉意道。 温骏往外移了移,尽量给兄弟二人让出更大的空间,闻言笑道:“无妨,孩子没事就好。” 顾西投给温骏一个感激的笑,便坐回她原先的位置。虽说她肋骨还好好的没断,但旧伤还是被牵动,如今五脏六腑都疼。 加之担心身在牢中亲人们的安危,她自然要跟陆陶然他们一起等候消息才是。 这一夜,终究是个漫长的夜晚。顾西等人在厅中等得眼皮都睁不开,腰也酸胀得很,外边仍旧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西躺在摇椅上,除了眼皮重些,期间不小心打了两次酣,状态比陆陶然他们要好得多。 顾西所不知道的是,陆陶然等人其实也很久没能睡个好觉了。顾家一出事,他们就加紧布防,深怕别有用心的人趁机作乱。 这期间,他们暗地里解决了多少的麻烦,外人可以不知道,但顾西身为当事人,陆陶然自然要告诉她。 只是顾西对陆陶然的辩解不予采纳。 为嘛? 因为那些事本就该陆陶然他们去处理,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管。既然是他们本就该做的事,那还有什么好邀功的。 温骏终于憋不住笑,干脆让郑霆将他扶起来,兴味盎然的看着吃瘪的陆陶然,揶揄他:“没想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的克星。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在麓水书院进学?” 陆陶然阴仄仄的瞟了温骏一眼,凉凉的问:“本~我看你是欠缺调教,要不要我跟温大学士说一声,让你那五个表妹也来麓水书院?” 温骏瞬间蔫吧,讪讪的清嗓子,让郑霆给他倒水喝,就这么混了过去。 室内其乐融融,客栈外边却暗潮汹涌。原本以为不会有人自不量力前来找麻烦,谁知人还是来了。 陆陶然收到消息的时候还真不敢相信,反复问了三次,最后还是郑霆看不过眼询问报信的人具体情况,陆陶然这才接受了现实。 “怕是狗急了要跳墙。”陆陶然感慨道。 顾西现在就听不得狗字,不爽的骂道:“别什么都往狗子身上推,狗子好着呢。可恶的是养狗的人。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狗。” 陆陶然傻眼,为自己失言道歉。他居然忘了绿儿在顾西眼前被恶犬啃咬的事。 顾西哼了一声,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之中。 待得知那些人打算火攻的时候,顾西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她问:“你们可有善于攀爬的人手?要是有,我们应该能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陆陶然三个大男人一听来劲,都挤到她身边等她往下说。 贺铭从外头进来之时,刚巧见到了这么一幕,那心情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 所幸顾晟小可爱是个喜欢助人为乐的家伙,一见到贺铭就悄悄跟他说:“姐姐他们要去打狗,正在商量馊主意。” 贺铭一听哭笑不得,拍了拍顾晟的小屁屁,让他赶紧再睡会。 那边陆陶然也看到了贺铭,便问他怎么来了。 “还能怎么来的,自然是天降奇兵,趁那些人动手前来个致命一击,免得那些人以为我们好欺负。”贺铭自得的说。 第二百三十七章 顾西对早已经等在狗洞这边的贺铭很是不满,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决定等出了客栈再计较。 至于温腾夫妇是否知晓她要单独行动,那就不是顾西该考虑的事了。 若温腾他们不愿她私下行动,总会找机会阻止她。她现在算是走一步是一步,只要家人没有危险就成。 她倒要看看那个所谓的敌国大将军之子是谁,竟能忍受人传出与她私奔的谣言。 见顾西没直接赶自己,贺铭很是高兴了一把,屁颠颠的跟在她身后,挥退跟来的人出了客栈。 出了客栈就是街尾,稍稍往外走,就是相对荒凉的地带。顾西带着贺铭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停下,质问他这是何意。 贺铭讨好的笑道:“跟着你,免得你干傻事。” 顾西抱着手臂靠在树干上,问:“就你这样的,还能阻止得了我?” 贺铭把挂在脖子上胳膊的绷带解开,很是随意的甩了甩手,在顾西跟前上蹿下跳一番后,这才得意的说:“就算受伤,我也比你厉害。” “你倒是厉害了,就怕活不过今晚。你深怕那些人对送到嘴边的鸭子下不去嘴,就算带着伤也要跟定了我对不对?”顾西可不认为那些人会轻易放过贺铭。 尤其是在得知那些人跟常家有接触后。 常明堂父子肯定恨死了贺铭,却不好跟贺家闹翻,如今有机会借刀杀人。他们怎能放弃。 贺铭单手撑在顾西脑袋上方,俯视顾西:“那你是让我跟着呢,还是赶我回去呢?” 夜色昏暗,加之两人找的这地背光,顾西看不清贺铭的神情,却能感受他鼻尖的气息喷在自己额上的温度。 贺铭身上有种清爽的气味,一种能让人舒心的味道。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四周安静如斯,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许是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彼此都能听清楚对方的呼吸声跟心跳声,气氛一度很暧昧。 嗅着贺铭身上特有的清爽味道,听着贺铭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贺铭温热的鼻息,顾西感觉自己心跳漏了半拍,气息开始不稳,心跳莫名加快。 为了掩饰自己的反常,顾西干哑着嗓子反问:“我还有的选择么?不管我怎么做,你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闻言,贺铭呵呵一笑,低沉的嗓音自脑袋前上方传来,清晰的传到顾西耳中,惹得她不自觉昂起脑袋,却装进贺铭闪亮的双眸。 即便是夜间,还是背光的状态,贺铭那双眼睛依然亮得惊人,侵略性十足的锁定顾西。 见顾西抬头,贺铭恶意的将脑袋沉得更低,邪气的说:“你这么了解我,我是不是该给你点奖励?难得咱们二人这般默契,应该庆祝一番才是。” 顾西觉得那一瞬间全身热气上升,最后都集中在面部,憋得她既不敢呼吸,也忘了做出反应,就那样憋着气睁着双眼看向贺铭。 贺铭也自觉气氛不对,却无法移开眼。暗夜之中的顾西面容虽不清晰,贺铭却移不开眼,头部不受控制下沉,耳边有个声音蛊惑着:“再靠近一些,再靠近些就好。” 于是顾西双眼没了焦距,贺铭靠的太近,以至于她完全看不清。 眼看贺铭的双唇就要落在顾西唇上,顾西终于憋不住转头大呼一口气。贺铭尴尬的停下动作,唇上全是顾西发丝划过留下的瘙痒触感。 噗嗤 贺铭禁不住笑出声,喉结在顾西跟前滑动,看得顾西兽血沸腾。噢不,是热血沸腾。 这是顾西自穿越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不好意思,什么是羞耻,什么是懊恼。 贺铭不过是个孩子,她怎么能有那种想法呢。 她赶紧顺着树干下滑,往一侧跳去,离得贺铭有四五步之远后,这才拍着自己的脸颊自省。 “顾西,你疯啦,怎么能那样想,人家还是个孩子,你个老女人胡思乱想什么。顾西,快冷静冷静,赶紧清醒过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动物都要冬眠了,你发什么春……” 贺铭亦在警告自己别过火,现在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顾家现在身陷囹圄,急需他们解救。 他强迫自己镇静,却看到顾西在自残,拍在顾西面颊上的巴掌声清晰入耳,惹人心疼。 他刚想过去制止,却听到顾西这么段话。 “老女人?孩子?”贺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要是孩子,那你肯定没出生。你要是老女人,那我岂不是老不死?” 顾西感受到来自贺铭的危险气息,直觉想逃,却晚了半步,被贺铭拦住去路,被迫跟贺铭面对面,尴尬的赔笑。 “你肯定听错了,怕是山风太大,闪了你的耳根。那什么,你倒是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我的计划里边可没有你。”顾西不想执着于那个话题。 贺铭也不愿再继续,怕自己按耐不住,只得顺着顾西的话,答道:“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疯狂,竟敢私下里行动,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 得,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绊脚石。 “你说你这么大块有什么用,一点帮不上忙就算了,还累得我也没了主意。回去吧,再拖下去天就亮了,我表姐该让人抓我了”顾西有点失望,今夜注定一无所获。 贺铭还能怎么办,只好乖乖的在前边带路。 温腾之所以放任他俩独行,怕是早料到他们会无功而返。 诚如贺铭他们所料,温腾确实正在等他们,还算计好他们回来的时间,已经让人备好了热茶点。 顾西沮丧的坐下,问道:“表姐夫该不会未卜先知,已经算到我们会这么没用吧?” 温腾呵呵一笑,看向轻松自在的贺铭,说:“表姐夫自不会有那本事,不过是有人答应过姐夫,定能将你全须全尾带回来,这才敢让你出门透透气。” “所以,你们这是把我当成了孩子,一起陪我玩了一把过家家?”顾西不高兴。 她觉得自己完全被人给耍了。 温腾玩味的看向贺铭,并不打算替他解释。 贺铭没法,只得温声细语道:“你可知道外边等着抓你的人有多少么?若是让你冒然在外边晃悠,谁知道把你带走的会是什么人呀。”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说起来,顾西跟贺铭之间最大的矛盾,应该是两个时代思想的冲突。 就算认命生活在这个时空,却不代表她在气头上之时,还记得她的思想在这个时代行不通。 她在这个时代能痛下狠手伤人,是因为这里的人没有被人打伤就告上衙门的自觉。故意伤人这项罪名,在这个时代形同虚设。 尤其是她这样的,家门还算不错的人揍了人,就算被人告上衙门也没人管。最多是由衙门出面劝和罢了。 这就是为何这个是时代的人挤破头也要出人头地的原因。 贺铭并不怪顾西动手伤人。他只是气顾西不听话,将自己陷于不利之地。 那些荒唐的流言算他不介意,但人言可畏。这个时候的世道,人们光凭一张嘴,就能说死个人。 顾西要是知道贺铭这么想,一定会告诉他,不管在什么时候,人言都最可畏的。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网络暴力跟媒体舆论压力,不仅能说死人,还能让朝代变更。 两人就这样各持己见,争执不下。 贺铭不仅生气,还有些伤心失望。他自问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为了顾西好,可她却句句反驳,还跟他争执,简直是不识好人心。 “你就不能乖乖听我一次。难不成我会害了你?”贺铭爆发,一脚踢向离他最近的花盆。 当时顾西正在兴致勃勃的观赏那盆花,已经想好那花盆该摆放的位置。 结果 “贺铭,你发什么疯?”好好的花有什么罪过,“你有气冲我来。” 贺铭真的气狠了,吼道:“顾西,我在跟你说正事,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家,我没让你出门之前,一步都不要踏出草舍。” 什么? 顾西感觉自己听力出了问题,总是听到令自己费解的话语。“贺铭,你凭什么管我?这件事虽说你跟我一样是受害者,但是个人都不会相信那么荒唐的传言。就为了这么些个瞎说八道,你就限制我的行动。你凭什么?你是我爹娘呀,还是我兄弟姐妹啦?”她再好的脾气也用光了。 得,这是怎么说怎么错。贺铭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够了解顾西,或者说他从来就没了解过顾西。 但有一点他敢肯定,那就是这样的顾西该死的令人费神,也特别的引人关注。 可是怎么办,就算被气得半死,贺铭还是不能放着顾西不管,这才是他更为愤怒的原因。 气头上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理智,各种不经大脑的话很轻易就脱口而出,更没法衡量那些话伤人的程度。 顾西不可置信的看着绝情冷肃的贺铭,一时之间忘了两人之前为何争执。 她跟所有受了打击的人一样,很是镇定的反击:“放心,就算你不那样说,我也绝不会再去麻烦你。倒是你,千万别再自主招揽顾家的事,最好不要再到我们家来。我会跟家里人说清楚,绝不会让他们去烦你。之前你为顾家所做的一切,我们全家都感激你,今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的。” 说完,顾西故作无事离去,交代陆家老仆,说她晚些时候再来借花。 贺铭出于自尊心,也挥袖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温骏可怜巴巴的收拾那些惨不忍睹的残花。 陆无期叔侄一左一右趴在门框边望着一前一后远去的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赌一把。”之后两人相视大笑。 “我赌男的会先认错。”陆陶然自信满满的说。 陆无期摇了摇食指,啧啧道:“你还是不够了解两家的渊源。那丫头一定会被家中长辈逼迫先行道歉。这样一来,两人的梁子就结大咯。”除非相爱,否则两人不能和解。 陆陶然点头,认为陆无期说得有理,但他更相信自己,便问:“赌注是什么?” “你若输了,就收拾东西带着那几个活宝回家。”陆无期指向涌到院门外看热闹的小书童等人。 陆陶然不肯,撒娇道:“叔父~这种事怎么能用来当赌注呢。咱们换一个,要是叔父输了,我今后都听叔父的。” “若是我赢了呢?”陆无期不置可否的问。 陆陶然浑然不觉自己嘴快出了错,很是理所当然回到:“叔父赢了,那小侄今后任凭安排就是。” “这话可是你说的,那就这样吧。若是出尔反尔,那你还是别收拾行李了,反正还是要搬出去的。”陆无期说完,就背着手往后院走去。 他精心伺候的花儿呀,还不知被糟蹋成什么样,心疼的哟。 陆陶然这才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正待要找个人询问,结果发现本该贴身伺候他的人,全都挤在院门处窃窃私语。 于是被自己算计了一把的小少年顾不上刚刚的事,卷起袖子收拾下人。 “这个地方真热。”小少年抹了一把汗道。 且说顾西负气出了陆家之后,越想就越是委屈,竟忘了借花的目的,更不想回家,于是去了书院人最多的地方—书斋。 书斋等同于现在的图书馆之类的,却更倾向于书吧那一类。书斋里边有专人提供茶水点心,还有供书生们交流用的独房跟凉亭之类的。 这样的书斋,占地面积相当于顾家那一片柚子林。里边的藏书量更是惊人,囊括了社会生活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 然到书斋里借书抄书的学子,全是冲了科举所需。那些技术类的书籍,在书斋里闲置许久,大多都积了灰。 顾西随手拿了两本农事方面的书,找了个看似隐蔽,但却能耳听八方的地方蹲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收集情报嘛,当然得在人多的地方收集不是。她总得弄清楚究竟是谁在给她使绊子,连贺铭跟温骏都不放在眼里。 就这样一天过去,有用的消息没收集到,顾西倒记起了一件事来。 “该死的,都怪贺铭那家伙,我都忘了去麓水亭了。”她突然想起昨天好像约了孙慕穆在麓水亭相见,还是巳时正。 那时候,顾西好像正在陆家后院动手收拾人呀。 “哎~”顾西摇头嘀咕,“孙慕穆那人绝不会亲自来见我,小环等不到我应该早就回去了。” 一定是这样的,顾西坚信,直到她被人从书斋揪了出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就算花魁退场,名花楼的热度依旧不减。外边的表演仍在继续,叫好声完美的将丑恶之声掩盖。 顾西紧紧的捂着嘴,眼泪断了线般的往下流。 就在刚刚,她进门之际,伺候她吃喝拉撒的两个小姑娘就吹灭了所有的灯笼火烛,顾西也在那一刻失去了意识。 待她恢复意识,她就已经换上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衣裳,迷迷糊糊的被另一个孩子拉往隔间。 原本该是她待的花榻上,坐着一个跟她之前装扮一个模样的姑娘。那姑娘露在面纱外的双眼水汪汪的,正带着笑催她赶紧走。 顾西身边的姑娘死死的拉着她的手,极尽小声的告诉她顾佑兄弟的藏身之处。 隔间的门刚刚合上,矮胖的富商就进了屋。顾西不愿害了那个姑娘,正想挣开身边姑娘的手回去。 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姑娘,算我们求求你,赶紧逃了吧。姐姐她早不想活了,姑娘就成全她吧,希望姑娘记得答应过我们的,帮我们照顾好弟弟。”说完,那小姑娘使劲一推,顾西就从隔间的窗户掉了下去。 窗户下,是带着人守在那里的温骏。 楼上,惨遭蹂躏的姑娘绝望挣扎,尽量为被带走的顾西争取时间。被姑娘伤到的富商正狠狠的折磨她。 顾西勉强撑起虚软的颈脖,乞求温骏去救那对姐妹。 温骏精神高度紧张,不理会顾西的请求,让人利索的将顾西带走。他不敢保证再多待一刻,他们还能不能逃出去。 另一边,顾佑兄弟也被暗卫偷渡了出来,却因这楼里暗桩太多,守备过于森严而寸步难行。 两方人马在一棵梧桐树下相汇,隐在树下那一大片茂密的鹅掌柴丛里边。 顾西浑身虚软,要求温骏给她解药,温骏果断拒绝:“你现在想也别想,等出了这里,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顾西性子冲动,他真怕恢复体力的顾西会不顾一切回去救那对姐妹。“这楼里没有清白的姑娘,你就算救了她们,她们还是活不下去。”温骏残酷的说到。 身处红楼,管你有没有姿色,只要是女的,基本上都被祸害了。那对姐妹长得那样标志,都已经十二三岁,怎可能不遭毒手。 之所以没挂牌接客,应该是受了卖家的嘱托。 这世间的腌臜事不少,可怜之人比比皆是。温骏可不想因小失大。 顾西再次泪流满面。哪怕离了那栋小楼远远的,她依稀能听到那姑娘的惨叫声传来。 “我要把那恶毒的继母做成人彘,将她们亲爹的命根断了,割了手脚筋关到猪棚,把所有的产业都记到她们弟弟名下。”顾西哽咽着发誓。 温骏见顾西不再坚持,便配合道:“我们都给那小子撑腰,不怕有人欺负他。” 顾佑兄弟没中迷药,都伸手安慰顾西,说他们也会争气,再不让人欺负顾家,好让顾西今后想救谁便救谁,捅了娄子他们兄弟担着。 这一刻,顾西是感动的。她庆幸没穿到那对姐妹一样的人家家里,否则她早成了杀人犯,再次死透透了都。 不过这感动归感动,意外总是不挑时间的。正在顾西跟两个弟弟温情之时,前边突然起了骚动。 陆陶然拧眉倾听,突然锤着栏杆咒骂:“糟了,那畜生还是坏了事。走,咱们瞧瞧去,尽量把事闹大,给他们争取点时间。” 郑霆虽不大明白为什么,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只能强撑着跟了上去。 若非吃了常先生给的特制药,郑霆只怕早就站不住了。 陆陶然跟郑霆走后,名花楼楼主也从三层下来,指挥人将名花楼主楼看好,制止那些想去凑热闹的无关人员进入大院。 名花楼老鸨领着十七个冷艳的女子堵在入口,把那些想要强行闯入的人全打了回去。 常宁带了三个婆子进来,跟老鸨打了个招呼后便匆匆往后院而去。 隐在人群之中的某个人见状,便退出了名花楼,将正在鼓动麓水书院学子闹事的宁祁拉上马背,快速的驰出了花街。 前面大乱,楼里的守备有所调动,温骏等人就钻了这些空子,把顾西姐弟移到了名花楼靠山边的一个人工湖边上。 他们打算将顾西三姐弟从水路带走。 这个想法是很好,计划也特别的周密。只可惜意外还是发生了。 正当温骏一行人打算下水之时,湖里突然咕噜噜浮起好几具尸体,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温骏刚命人将尸体捞过来探个究竟,隐在暗处的暗卫坐不住了,赶紧出面制止。 暗卫甲仍旧隐在暗处,却出了声道:“湖水有毒,刚被人下的,外边的出口也被人堵上了。” 温骏带着人戒备,见暗卫甲说完这话后又消失无踪,没有伤他们的意思,这才放下了心。 湖水有毒,那走水路出去的计划只能泡汤。他们还有一个选择,便是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只是那风险太大,须得谨慎才行。 顾西不想被人扛着走,要求温骏给她解药。“放心,就算是为了两个弟弟,为了家人,我也不会干傻事的。”顾西保证道。 温骏知道顾西有点本事,心想若从前面走,顾西还是行动自如更好些。免得出个什么岔子,顾西反倒成了累赘。 就这样,顾西终于吃上了解药,只是药效一时半会发挥不了作用。 没办法,一行人只能又摸回那棵梧桐树下。 一行人才蹲好,一群恶犬就出现在梧桐树前边的空地上,正在恶狠狠的撕咬着什么,争斗相当的激烈。 许是争斗得过于激烈,五六条恶犬撕咬的东西被扯断一部分,还被甩上了天,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特别巧的落在了顾西等人跟前的地上。 顾西就这样不期然的跟那个落下的物体对上了眼神。 意外看似是出于偶然,实则都是必然。 即便早就料到那对姐妹不会有好下场,但顾西从未想到她们会这么凄惨。名花楼的手段真不是一般的狠辣。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顾西,也被吓得惊叫出声。更遑论是顾佑兄弟了。 第二百四十章 顾西悬了许久的心,在被贺铭拥进怀中那一瞬落到了实地。原本靠着一股子硬气撑着的精气神全然放松,竟再也提不起劲来。 她感受贺铭浑身的颤栗,那重获珍宝般爱惜的话语,以及他跟自己一样落定的心跳,突然就笑了。 “能再见到你真好。”顾西满足的笑道。 贺铭小心的将顾西抱起来放到安全地带,顾佑兄弟跟温骏也都在那躺着。 “你且在这等会,我先去收拾那些混蛋,待会再来接你们。”他轻声交代。 顾西乖乖的点头,双眸却染上血光,哑着嗓子道:“你要有那能力,就把这名花楼拆了,再将那些心狠手辣的畜生肚肠掏了,挂到城门楼上曝晒七七四十九天。” 这般冷酷嗜血的顾西看得贺铭一阵阵心疼,却不得不强忍怒气柔声安慰顾西。“都听你的,我这就去收拾那些败类。”说完,贺铭果断离去。 名花楼楼主意识到事态严峻,再也顾不上隐藏实力,直接发出信号召集人手。 首先赶到现场的,是为宁陵办事的常宁。他身边三个婆子一见到顾西就扑了过去,一看就是身手不错的。 一场斗争的开始或许原因不详,但结果却一定要分胜负。 名花楼楼主等不来足够的救援时就明白他完了,名花楼也糟了,但他身为楼主必须坚持到最后才成。 扑向顾西的婆子也糟了大殃,被带着人出其不意现身的宁祁堵了个正着,给五花大绑扔到了地上。 常宁见势不妙想逃,却没能躲过陆陶然的堵截。 名花楼后院的骚乱,还是引起了被困在主楼里那些人的恐慌。那些人多是前来凑热闹的好事者,面对危险时很自然就怂了。 其中曾做过亏心事的人很是心虚,害怕过后就想趁机溜掉。 只是他们摸到出口处时,悲催的发现名花楼外围了层层密密身着官兵服的人。 带队围着名花楼的,赫然是顾家那个身在军营的顾老三顾超。 自顾家出事已经过去三个月,顾超终于出现在人前,却不是他人预想的那样落魄狼狈。 顾超面色森冷,威风堂堂,指挥起下属毫不拖泥带水,对那些打算硬闯名花楼,或是撒泼想要出了名花楼的人都不假辞色,态度异常强硬。 得了消息赶到名花楼解围的驻军郡守,仗着自己是地头蛇,就想将顾超的气焰给压下去。 结果他才刚到场,就又灰溜溜的带着自己的人速速离去,就连答应过常明堂要接应名花楼楼主的事都不管了。 为什么? 因为顾超有皇帝亲赐的虎头令牌,有权调动指挥各地方上的驻军。 曾有传闻,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结交了一个平民兄弟,两人出生入死好几次,那个平民兄弟多次救皇帝于水火之中,可谓是立了天大的功劳。 为此,登基之后的皇帝便给这位兄弟颁发了一枚虎头令牌,也是皇室第一次发出这么个令牌,是目前唯一的一枚能跟帅印相提并论的令牌。 只是除了皇帝,就没第三人知道那枚令牌在谁手中。 如今虎头令牌现世,郡守自然分得出利害关系。皇帝护定了顾家,名花楼绝对要倒大霉,他还是别蹚浑水的好。 郡守突然抽兵离去,常明堂心生不妙,待得知顾超手持虎头令牌带人凭空出现后,他知道再不行动就晚了。 与其坐以待毙,他比较喜欢主动出击。顾家的人就在大牢里,正是任他拿捏的好时候。 他打算铤而走险,将顾家的人悄无声息收拾掉。 此时悄悄进城监督事件进展的宁陵,还不知名花楼已经彻底沦陷,她一心在等的人已然筋骨尽断,被挂在梧桐树上荡悠着。 不幸的是等不到该等的人,宁陵还被名花楼楼主派人给“请”了去。 被请进名花楼的宁陵特别的震惊,她直觉药丸,却硬撑着装迷糊,向贺铭求救。 贺铭不予以回应,只是看着跟他们对峙的名花楼楼主,似是在问他为什么要把宁陵卷进来。 名花楼楼主斜视傲然如霜的站着,却朝贺铭投去楚楚可怜的小眼神的宁陵,笑道:“顾姑娘到我们名花楼做了好几天的客,在下心想不能厚此薄彼,便将宁姑娘也一并请了来。” 宁祁紧张的看向贺铭。宁陵的出现不在计划之内,他担心贺铭袖手旁观。 陆陶然第一次见宁陵,惊艳之余还有些欣赏。不得不说宁陵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放在任何一个人的内院都能过得很好。 宁家确实很懂得培养人,他之前那个病故的侧妃就出自宁家。那个浑身散发着书卷气息的女子,心思也跟书海一样深不可测。 那样一个看似与世无争的淡雅女子,其实并不好对付。他的那些妻妾不管怎么算计她,最终都没占到便宜,反而落下了口实。 只可惜那孩子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还是把自己赔了进去。 宁陵,怕也是栽在自己的聪明上了吧。 陆陶然过于直接的眼神,让宁陵有所察觉,便转头瞟了一眼。 只一眼,宁陵便有些凌乱。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全被那个年轻耀眼的公子看穿,特别的心虚。 郑霆坐在温骏身边冷眼旁观,见到宁陵那作态,就问顾西:“你希望贺铭救她?” 顾西摇头,说:“她才不需要别人救,不过她享受被人抢着营救的过程。要不你们全去救她?人手留给我,我去踏平名花楼,解救真正需要解救的少女们。” 郑霆失笑,双手往后一撑,抬头望向黑洞洞的天空,感慨道:“你踏平了这里的名花楼,就会有万花楼奇花楼出现,等待救助的人永远也救不完。” 顾西赞同这话,但她是个目光短浅之人,也是个见了不平而不管就会良心上过不去的人。 她说:“我看不见的自然不会去管,如今撞上了,还差点受害,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认怂么。” 她身旁还放着绿儿的头颅,红儿更是不知下场如何,她怎么能置之不理。 那边的名花楼楼主完全不知道顾西的念头,他已经被贺铭跟陆陶然给刺激得快要破功。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刘公公紧随贺铭气候,被人抬着,下了一样的命令,甚至让人直接将这间客栈全围了,把住客都清理干净。 顾家人所在的小楼里的住客却没那么幸运,成了被隔离的对象。顾西就是其中之一。 顾西得偿所愿,乖乖的在屋里等着,一点儿也不慌张。她在等一个机会,等她跟家人一起被关在一处隔离时,能跟他们见上一面。 至于外边那些人,她心想就算最后得知不是真的天花,他们也得遭受天花一样的折磨。 哪怕那些人之中有贺铭的人。 顾家一行人被关押的屋子里,小太监给两老相继把了脉,还检查了顾南身上的红疹之后,下了定论,说是疑似天花。 至于不能确定的原因,是因为三人都成了这样也没有性命之危,顾家别的人也没有被染的症状。 加之他之前见到了顾西,心想多半是顾西搞的鬼。 跟小太监想法一致的,还有贺铭。他在易骋北隔壁房间安顿好之后,就赶回去找顾西。 期间,他为了甩开易骋北派去盯他的人花了点功夫,结果顾西就等不及,自己找了来,还整出这么一桩大戏。 这让贺铭很是无奈,也有些担忧,不知顾西该怎么收场才好。 若是顾西没想好对策,最后还是他出手。想来他就不该不跟顾西商量好,就跟易骋北接洽。 也不对,那样的状况根本就不容许他多做思考。顾家人的安危,是他首先要考虑的。 他现在就想知道顾西打的什么主意。若是想要救走顾家的人,那他得去劝劝她。若只是为了见一见顾家的人,那他就想个办法成全才是。 为此,贺铭不得不去见顾西,却不能光明大的去见她,只得另想办法。 所幸此时已经快入夜,他想法子潜进顾西房里就是了。至于顾家的人,他是一点不担心的。 此情此景,贺铭一眼就看出,一切不过是顾西整出来的小把戏。 然而这世间的事,还真没有一个准数。贺铭还没能去见顾西,他们就遭到的围攻。 没错,是围攻。前来围攻他们的人,打着白日里堵截易骋北等人反被灭的土匪的旗号。 前来找场子的土匪,人数比易骋北跟贺铭的人手加起来的还要多几倍,把整个镇子都给围了起来。 镇上的人紧张至极,全都躲着不敢出来,就是在镇上设点办差的衙门的人,也都闭门不出。 面对训练有素的土匪,贺铭只有一个想法,这些人绝对不是真正的土匪。 土匪就算再怎么训练有素,也决不能练出这种气势,更不会有这种庄严肃穆的面貌。 这样的队伍,只会出现在军队之中。 那么这些人究竟是谁的人呢? 贺铭狐疑的看向跟他站在一处的易骋北。很显然他把易骋北当成了嫌疑人。 “少将军不必怀疑在下,在下绝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押送顾家的人,是在下的任务,在下决不允许出错。”易骋北不屑的瞥了贺铭一眼。 在他看来,贺铭也不过是个冲动的少年罢了,所有关于他的传说,怕都是他自己传出来的。 贺铭却没有回应易骋北。他只问:“指挥使大人可有退敌之策?” 即是军队之人,那么他们绝不会放弃对顾家人的阻杀。他们敢这样光明正大的围杀顾家的人,想必是有了必杀的决心,肯定誓死不休。 那么该怎么对付人数比自己多了那样多的队伍,就是易骋北跟贺铭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了。 另一边,对外界的事浑然不知的顾西,正在耐心的等候与家人见面。家人身上的伤得了大夫的及时诊治,她现在算是放下了心。 她只等见了家人之后,就把天花这个问题给解了。免得那些人真当这是天花,做下让她后悔的事,那就不妙啦。 只是顾西这左等右等的,竟怎么也等不到那些人有所行动,顿时心下大急。她总不能等自己的舌根真僵硬得连话都说不出时,再跟家人见面吧。 于是她吃下了解药,那哗哗往外流的泪水瞬间就没了,双眼红肿得可怕,身体也因为流泪而继续补充水分。 然顾西不敢喝这屋里的水,只得咬牙忍着。 她以为在今夜铁定能见到家人,然后顺利跑出去的。却不想意外总不会挑时间发生。 她不知道外边已经被人围攻,没人还记得她。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处境担忧,想着该怎么破解眼前局势。 等到顾西知道有这么件事的时候,原先被她下药的那些人已经相继病发,每个人都开始显现出了天花的初期症状来。 若这样集体性爆发的传染病放在平时,只怕会造成恐慌,所有人都会避之唯恐不及。 正在绞尽脑汁想要脱困的贺铭跟易骋北得了消息之后,竟欢喜得笑出了声来。 易骋北意有所指的问贺铭:“不知少将军是否赞同在下的做法?” 贺铭不敢肯定易骋北想要利用谁,只道:“只要大人不把顾家的人交出去,本人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易骋北嘿嘿一笑,露出属于他的,早已经忍不住的奸猾笑容,直接转身离去。 贺铭也不追着去看究竟,转而收拾起自己来。他翻出来一身剑袖劲装换上,将长发盘在头顶,取来自己的弓箭后,就溜出了客栈。 都说擒贼先擒王,他要去探一探那些所谓土匪的大本营。 与贺铭有一样想法的,还有顾西。她心知事态严重,就让一直暗中跟着她的那连个人帮忙,从客栈逃了出来。 她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是让人去联系温腾的人,好让他们能及时赶到支援。 温腾也带着席芯芫回京,只不过走的路线跟他们不一样,也不知他的人手赶到这里需要多久。 人都派了出去后,顾西便悄摸摸的往土匪强抢的一个员外府方向走去。 她打算也给那些人下点药,顺便把那个所谓的贼王给灭了。 就这样,她跟贺铭撞到了一块,差点没掐起来。 “你怎么变了个声音啦?”贺铭很是惊惧。他刚刚差点就砍了顾西。 顾西揉着酸疼的脖子,气道:“我吃了点药,坏了嗓子,舌头也硬了,说话大舌头。” 第二百四十二章 那是个特别秀气腼腆的小姑娘,据说再过两天就满十周岁了。 顾西看那姑娘,就觉得心酸。她们母女身上都有一种悲伤感,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就连看人都不敢直视眼睛。 这是缺乏安全感的人自卑的表现之一。 想来两人在贺府过得如履薄冰啊。 直视在顾西看来,她们很受尊重,不该有那种想法才是。 就是那个没有生养的三婶,在顾家人面前都大方坦荡得很,还做主安排贺府上的大小事宜。 难道这当中有什么隐情? 许是顾西的眼神过于火热,所有的疑问都写在了脸上,贺家二婶便笑着解释:“你家二叔战死沙场之时没能留下全尸,外人都说你家二叔临战脱逃,置万千将士的性命于不顾,去了大金国当了驸马爷。” 额,这又是什么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啊。贺铭曾说过,他二叔是在战场上被敌国奸细所害,坠下马背后被几百匹马践踏,最后还被残忍砍尸泄愤。 只因贺家二叔当年杀了大金国的布督小王子,把抢掠奸淫新南百姓的大金国两个部落全烧杀殆尽。 当时亲眼见证贺家二叔战死的将士不少,加上贺家二叔的首级可是被敌军挂在战旗上好些天呢,根本就做不得假。 “二婶,你们何必在意那些人多嘴呢。”顾西忍不住安慰道,“二叔他英雄盖世,你跟妹妹该自豪才是。那些人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见你跟妹妹变成这样。” “谁说不是这样呢。”贺家三婶附和顾西的话,“你家二婶啊,我们是怎么劝都劝不动,你家妹子疼她娘,两人就都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蓝氏跟席氏一听,赶紧跟着劝,说的都是长辈该说的话,都是让贺家二婶放宽心什么的。 顾西一看不成。贺家二婶肯定不爱听这种不痛不痒的劝。她想了想道:“二婶是希望那些人的话都是真的,才一直盼着吧。二婶跟妹妹都希望二叔还活着,哪怕他真给大金国当了驸马也好,对么?” 贺家二叔死得极其凄惨,身为最爱他的人,贺家二婶自然接受不了,不愿相信事实。于是在听了许多相同的话后,她竟开始期盼了起来。 她有了期盼,渐渐的思想也跟着有所变化,对贺家的人生出了歉疚之心,便活得小心翼翼的。 从情感上而言,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自然是伤心的。伤心后,总会觉得自己半点不如人,渐渐的也就产生了自卑感。 一般之女都会受父母情绪的影响,贺天天整日跟母亲黏在一块,自然也变得伤感自卑。 贺家二婶听了顾西的话后,竟跟贺天天抱头痛哭。这八年来,她每次听到大家劝她想开,她就越是愧疚,越是活得小心翼翼。 可是没人懂她的心思,全都以为她是因为成了寡妇才变成了这样。 “侄女怕是说中了你二婶的心思了。”顾家三婶叹息。 她何尝没有那样妄想过。只可惜但是贺家三叔是她亲手装殓的,身份再是确定不过的了,她连念想的资格都没有。 贺老夫人跟着抹泪,感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你呀你呀,怎么就不早说呢。在祖母心里啊,天天她爹一直都活着呢,就在一旁看着我们,我们可得活得好好的才行。” 闻言,贺家二婶哭得更大声,似是要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苦全哭出来一般。 顾西并不打算安慰,也不让别的人去打搅那对母女。她总觉得贺家二婶是因为憋在心里太久,太过压抑才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并奉以为真。 老太太跟着哭了一阵,就很是不好意思的对顾家人说:“瞧着多好的日子,真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这样伤感的事,谁能当笑话看呢。顾家的人赶紧安慰老夫人,让她保重身体。 贺家老夫人虽说是顾家老太太的堂姐,却比顾家老太太大了近二十岁,顾家老太太出嫁之时,贺老夫人的孙子,也就是贺大将军都快快出生了。 如今看着自家堂姐竟苍老得不像样,顾家老太太心疼啊。贺家老夫人都快八十的人了,却还得为这个人丁稀少的贺家苦苦熬着。 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倒下,肯定得回来守孝,届时朝中的人定会借着贺大将军丁忧之便,直接夺了他的兵权,贺家再无起复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又是新帝掌权最关键的时期,贺家决不能拖后腿,所以贺老夫人连病都生不起。 之前贺家没人能跟老夫人谈心,如今顾家老太太来了,两人不就惺惺相惜,相互安慰起来了嘛。 老夫人第一次感觉自己又有了依靠,比身在京城的所谓娘家人还要有安全感。 那边,贺家二婶母女也哭够了,两人乖觉的到里间去净了脸后再出来,明显就开朗了许多。 顾西趁这个当口提了个要求。 “二婶,我们这些人刚刚从乡下来,对京城陌生得很。不知二婶能不能带我们好好逛逛京城啊。对了,京城附近不是有个相国寺嘛,据说可灵了,我奶奶跟我娘早想找间寺庙祈福呢。”顾西一点不客气。 贺家二婶还能说什么。顾家远到是客,也真是对京城不熟,她总得尽地主之谊啊。 顾西这才满意的点头,一连声谢过贺家二婶后,就上前拉了贺天天的小手,笑道:“二婶要陪着我娘跟我奶奶,那我就只能让天天妹妹当向导啦。走吧妹妹,从现在起,姐姐跟哥哥们就靠你带我们玩儿了。” 贺天天腼腆的低下了头,怯怯的望向贺家二婶,得到贺家二婶的首肯后,这才细细的嗯了一声。 顾西也不在意,跟长辈们告了一声罪,就拉着贺天天出去,打算先熟悉熟悉贺府。 她知道,长辈们有许多的话要跟贺家二婶说。 贺家真的很大,绝不是桂南那种南方的花园大院可比。北方的院子大气的格局,绝对不是南方的建筑能匹及的。 南方的院子,都有一种温婉的江南气息,很有韵味。 北方的则大多气派豪放,不管是房屋还是花园,都以大为主。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吃药?吃什么药啦?”贺铭莫名的紧张。 “没事,常老先生给的药,过两天就好了。”顾西并不想多说。 贺铭不信,却不能在此时此地深究,也只能先办正事要紧。他问顾西为何而来。 顾西指着守备森严的员外府,说就是想看看那人是什么来头,跟我家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恨。 “你怎知那些人是冲着你们家的人来的?”贺铭很是疑惑。 这件事,除了他跟易骋北知道,好像没跟别的人说过吧。顾西既然为着这件事而来,那么又是谁告诉她的呢。 顾西嫌弃的呸了贺铭一口,骂道:“你真以为我没脑子呢,这么明显的事还得让别人告诉我?实话说吧,那些人看着就不是山匪,所用的招式都是军中的拳脚吧。他们究竟是谁的人?” 这是顾西此行的目的之一。 贺铭甚是欣慰,,心想顾西竟也有这样的眼色,便道:“说不准那山寨里有人曾是军中之人呢?前朝有残军在逃往边境之时躲进了深山。” 顾西也曾想到过这么一种可能,但她敢肯定,这些人不是。她说:“真是山匪,就不该这么嚣张,公然跟朝廷的人对上。他们就算藏在深山百来多年,那人数也有限。他们这样公然出山,岂不是自取灭亡么?” 贺铭终于欣慰的笑了,说:“不愧是顾三叔的侄女,跟他一样有见地。”他本想说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又怕顾西在这时候使小性子。 顾西不接受赞赏,只问:“你来,该不会也只是为了闹清楚这是谁的人吧?” 贺铭奸笑,神秘的靠在顾西耳边,轻轻的说:“我是来取人头的。若是可能,我打算顺手把这些人都收了。” “你收不了。这些人一看就是私兵,当中不少人都是死士,你就是再厉害,也未必能收服他们。”顾西并不乐观。 贺铭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然他就是想试试。 这些人被训练得很好,若能收为己用,在战场上绝对是一柄利器。 “你千万别冒险。这些人若是收服得不彻底,就怕你上战场之后,不仅要抵挡来自敌人的攻击,还得提防身后随时会射过来的暗箭,何苦来呢。”顾西好心的劝道。 贺铭一想也是,便专心的办起事来。他这一次可是为了那个带队的土匪头子来的。 两人目的一致,配合得也默契得很,竟然顺利的进去了员外府,还摸到了所谓的土匪头子的院子附近。 那些人似乎正在吃饭,里边热闹得很,员外府的下人们正战战兢兢的往里头送吃食。 饭厅一侧的几间屋子里边,不断的有啜泣声传出来,很显然员外府的主子们就被关押在里边。 “现在该怎么办?”顾西凑到贺铭耳边细语。 他们隐身在这个院子唯一的两间厢房屋檐下的破旧的罐子堆里边,气味有些怡人,顾西差点没被呛晕。 贺铭也不好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处境。这对破罐子也不知是用来装什么的,竟能臭成这个样子,还都是空了的罐子。 他就奇怪了,好好的一个员外郎的主院,怎么会有这种只会出现在寻常百姓家的东西呢。 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些所谓的土匪头头居然能在这种环境下吃得下去饭。 可见那些人绝不是真正的土匪。身为上过战场的一员,贺铭知道只有在尸身血海里边蹚过的人,才能在这种环境之下镇定自若、吃喝如常。 “你想怎么做?”贺铭问顾西。 他没什么特别好的主意,但他相信顾西肯定有所准备。 若只是他自己来,定是要硬闯的。反正那些人也杀不了他。 顾西笑得贼兮兮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小把粉色的香,跟贺铭要了火折子点上后,就老神在在的等着。 “迷香?”贺铭有些汗颜。他跟顾西不一样,没有事先服用解药,万一被迷倒了,那岂不是坏事么? 顾西却摇头,说:“放心吧,你之前就中了这种药,也服了解药,不会有任何症状。” 贺铭一脸黑线,对顾西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很想问顾西究竟是什么时候下的药,有是怎么解的。可他现在更好奇那些人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 “别着急,那些人不会这么快犯病,总得等断时候,我得给她们加点料。”说完,顾西就从怀里再掏出一根自制的小竹筒水枪,往正断了茶水跟点心而来的丫头们的上空方向射去。 被射出去的水柱在空中散开,变成无数的小水珠子散落而下,很顺利的落在了该掉的地方。 贺铭再一次张大了嘴,看着顾西手中那根细小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竹筒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总是这么的……”阴险狡诈。不过他就喜欢这样的顾西,贺铭心道。 顾西对贺铭的话充耳不闻。她知道贺铭想表达什么,但她不想解释。不管黑猫白猫,反正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 她现在可耍不了横,没有人手的她别说是对付千来号土匪了,就是对付贺铭一个都力不从心。 既然如此,她自然是得用点歪门邪道啊。总不能让那些人把顾家的人全害了,她才可怜兮兮的黑化,再去报仇吧。 里边的人没让顾西跟贺铭等得太久,就相继出了问题。不少人头脸都出了疹子,奇痒无比。还有的人有发热的症状。当然,也有些人是一点症状都没有的。 屋里的欢声笑语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汉子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以及原先啜泣之人的惊呼。 紧接着,整个员外府都进入了紧张状态。许多人被派出去找大夫,还有人在院里搜查。 “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找清楚这院中有没有外人侵入。最好能找到人,不然我们这些人都回不去,全被烧死在这个地方。”说这话的汉子年纪应该不年轻人。 “娘希匹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子不信这真是天花。快让人去镇上问问,最近是否有人染过天花。”另一个更为粗糙的嗓音响起。 第二百四十四章 她真的怕了,找不到收场的好法子,只得求助的看向贺铭。一切的发展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这个易骋北,就是个搅屎棍,没事突然出现干嘛。要知道她刚刚跟贺铭杀了那个管事之后,已经在那屋子里放了解药,所有疫症症状都会消失的呀。 贺铭好笑的又无奈的朝顾西点了点头,对正待要进屋探望刚刚放释放的院外一家的易骋北道:“大人先别着急,如今还没确诊出那就是天花疫症吗,不如先停脚一两天,等病情确认之后,再派人给京城送信吧。反正这里到京城也不过三两天的事。” 平常人走要三两天,禁卫军跟皇宫的联系途径,只需大半天就可。 易骋北听了之后,脑海里恍惚闪过点什么,却不敢确定,只是深深的往贺铭身后的顾西望了一眼,便接受了贺铭的提议。 这时候,被解救出来的院外夫妇却大呼小叫的跑了出来,跪在易骋北跟前,求到:“大人啊,求大人为小老儿做主啊,小老儿孙女被那个杀千刀的给糟蹋了,小老儿媳妇为了救闺女也被那些杀千刀的糟蹋后闷死在粪坑里,小老儿求大人为我那可怜的儿媳妇跟孙女做主,还我们付家一个公道啊。” 什么? 顾西一听暴跳,直接站出来问那两老:“你们记得是谁做下的事?是不是这些人?” 她终究是个现代人,最不能容忍这种伤害妇女儿童的事了。尤其是她在名花楼经历过了那样的事后,更是无法对这样的事置之不理。 她要把那些人凌虐致死,方能一解心中之恨。 那老员外震惊的抬头看顾西,眼中却盛满了疑问,却老实的看向贺铭提起来的林副将。 小老儿仔细辨认后,坚决的摇头,说:“不是这人,这人还帮我们拦了一下,劝那些人别害人的。结果这人被那些给怼了一顿,直接赶走了。” 得知不是林副将,顾西跟贺铭竟同时松了一口气。顾西指着被绑在一边的另外几人,跟已经死在台阶上,还没得到收殓的管事尸体,问:“是不是这些人干的?” 那小老头抹了一把泪,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一辨认后,指出其中三人,激动道:“是这几人,是他们拖走了小老儿孙女,还对小老儿那可怜的儿媳妇拳打脚踢,把我那媳妇儿赏给了他们手下。” 即便配合顾西认人,那个老员外跟他夫人却不相信顾西能为他们做主,每做一件事之前,都要瞟易骋北一眼。 这不,说完这些话后,小老儿又下意识的看向易骋北,想知道他是个什么反应。 易骋北自然不动如山,跟来时一样面无表情,自两老出来后就没出过声,却也不阻止他们告状。 贺铭在一边把老员外所有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顿时有些生气,不满的对那老头说:“别磨蹭,姑娘让你做的事只管做就是,姑娘能为你们做主。” 他就是这么一个护短的人,容不得别人怀疑顾西的能力,也不能让别人小看了顾西。 贺铭站出来给顾西撑腰,易骋北一点也不意外。他早就看出贺铭对顾西有想法,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帮着顾家,把顾家姐弟带在身边。 他之所以敢肯定顾家姐弟全在贺铭身边,那是在见了顾西之后才想到的。之前只听说贺铭跟温腾带走了顾家姐弟,却没想到贺铭会带着他们一直跟在顾家的押送队伍后边。 易骋北也很好奇顾西会怎么做,便附和贺铭,道:“听姑娘的,她让你们干嘛就干嘛。”做不好的,贺铭自会提醒阻止,他只管看好戏就成。 反正这些人他也是白般瞧不上,就是全杀了他也不觉可惜。 顾西对易骋北的态度感到意外,却没功夫去探究。她现在最想亲手惩罚那些伤害女人的恶棍们。 小老头得了易骋北的指示,当下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自己一家子所受的委屈到竹筒一般全说了出来。 他的夫人也停止了哭泣,在一旁补充。 顾西越听脸越黑,不止一次后悔让那个管事死得太干脆。那样的人,就该留着慢慢折磨,让他后悔投生做人,对自己坐下的错事忏悔一万遍,然后坚决不肯再投生做人为止。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那个人死了,死得极其干脆祥和。 “别难过,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他会犯下这样令人愤慨的事。”贺铭适时安慰顾西。 顾西叹息,看着那三个被老员外夫妇跟两个孙子打得惊叫连连的犯罪分子,问:“能不能把人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报仇。我们只管在一边看着就成。” 贺铭点头,说:“就这么办。” 那边易骋北却对仍然没有意识的林副将有些好奇,问贺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副将身上也没有伤口,怎么就是醒不过来呢。 贺铭这才想起顾西曾说的,这人要是醒不过来怕是要死,赶紧找顾西讨解药。 林副将就算背叛了贺大将军,但员外府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挺好,前去打捞那个被害死的儿媳妇的人,还从粪池里捞起了两个一同被害的林副将的人。 那两人怕是想要阻止别的人对员外府的人施害,被连累干掉的。 这样的人,不该就这么死掉才对。 顾西就算这么想,却也觉得林副将助纣为虐,死不足惜。然她没有那么狠心,便告诉贺铭:“那点药毒不死他,你让这家的小孙子往他脸上尿一泡,他马上就能醒。” 易骋北闻言差点绷不住,有些明白贺铭为何对顾西这么执着。就他自己,才这么一会,就已经对顾西印象深刻,觉得她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少将军今后怕是要多费心呀,顾姑娘这样的人,在哪都耀眼,少将军若是看不好,只怕……”易骋北意有所指道。 贺铭顿时警觉,霸道宣布:“别人心思再多也没用,顾西瞧不上他们。她可是我们贺家早就预定好的人。” 易骋北呵呵的笑,拆台道:“据说泰越大将军的次子应承焕对顾姑娘势在必得。” “不说这话我们还能友好相处。”贺铭瞬间黑脸。 第二百四十五章 贺家走后,席家的人就来了。席家的人给贺家带来了许多的吃食,还有不少贵重的药材补品。 跟席家的人一同来的,还有一个顾家人意想不到的人——唐氏。 两个月不见,唐氏却没比当初好多少,可见她为了保住孩子吃了多少苦。加上还得为顾家的人忧心,那憔悴是自不必说的。 好在看唐氏的模样,孩子算是保住了,她应该也没大碍。如今正跟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各种温情流露。 席氏也跟席家老夫人抱着哭,哭完后,席氏还凑到老夫人耳边说了什么,老夫人便含泪召唤顾西过去。 “我可怜的儿呀,命怎么这么苦呀。别担心,外祖母不会让我们西儿受苦的,外祖母这就回去让你表弟来求亲。我们西儿这么好的人,肯定能好好的。”席家老夫人一遍遍的顺着顾西的背,泪水鼻涕擦了顾西一肩头。 顾西就是再笨,现在也听出来这母女二人是为了什么。她可不能任由家人误会下去,就想解释清楚。 只是没等她解释呢,大舅母白秀莲就咋咋呼呼的哭叫开了,求老夫人不要让她儿子成为京城的笑柄什么的。她还嚷着老夫人偏心云云。 顾西囧,一把将要跪在自己面前的大舅母提起来,阻止气头上的席家老夫人跟席氏责问,望着白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大舅母放心,我就是真嫁不出去,那不会去祸害你儿子。哪怕是你们求着让我嫁,我也不嫁。我这个人呀,就有这么点脾气,亲戚家的孩子坚决不嫁。要不然将来吵架了,两家人岂不是都得怪我作妖事多么。” 白氏一听霎时收泪,却委屈巴巴的看着顾西,特别假惺惺的说:“西儿啊,不是大舅母不愿帮你帮顾家,实在是舅母已经跟娘家人说好了,已经给你表弟定好了一门亲事,两家都已经换了信物。若是这时候毁亲,那你表弟岂不是……” 顾西不想听这种胡话,赶紧阻止白氏各种卖惨自圆其说,保证道:“舅母,你放心吧。我这人吧,要真被人怎么样了,那肯定不会跟现在一样淡定。哪怕对方死了,我都得想法子把人挖出来鞭尸,还会把那些见死不救或是助纣为虐的人一起坑埋,再找间小庵堂出家。我呀,不喜欢的就说不喜欢,绝对不会勉强自己强装无事。我说了不嫁表弟,那就一定不会嫁。” 这话,间接解释了她没被那人渣凌辱的事,顾西希望亲人们能够听得出来。 事到如今,她若是强行解释,那反倒会适得其反。她只能这样向家人转达自己的意思啦。 白氏得了保证,那唇角就忍不住上扬,觑着眼瞟席家老夫人。这件事,光是顾西一个人保证还不够。 顾西哪会看不出来白氏的意思,当即靠在席家老夫人胳膊上,给她顺气,撒娇道:“外祖母,西儿可不能嫁给表弟。不说舅母反对,我娘他们肯定也会反对的。外祖母相信,表弟今年才十岁呢,西儿都十四了,在过几天该十五了。外祖母总可怜可怜西儿呀,总不能让西儿等表弟五年呀。那时候西儿都多大了呀。” 不得不说,席家老夫人,还有蓝氏婆媳还真被顾西说服。别的不说,顾西说的年纪问题确实不合适。 然这却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席氏只抓住了顾西话中的那些重点,一把将顾西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西儿打算亲自报仇,这才强作无事到现在么?” 顾西翻白眼,不明白自己都表达得那样清楚了,为什么这些人都听不懂。 “娘啊,你怎么就不信西儿呢。你就是不信我,你也该信大夫的话呀。老大夫不是说了,你闺女一点事没有么?”顾西真是服了这些人了。 所谓关心则乱,这些人居然连老大夫那好心的暗示都听不懂。 席氏还是没听出来顾西的话外音,只是更紧张的抓着她的手劝道:“西儿啊,咱们不报仇了成不。反正这件事也不会有人敢往外说,你也好好的,咱们就忘了吧。等我们去了泰越,娘就给你找个好人家。” 顾西实在无言以对,只得明说:“娘啊,你闺女一点事没有,那个畜生根本不是你闺女的对手。你闺女力气大,身上还有毒药,那畜生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被你闺女干掉了,相信你闺女吧。” 席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那张着的嘴啊啊半天,竟说不出话来。 顾西就怕席氏再说出让她绝倒的话来,赶紧阻止到:“娘啊,你闺女还是大闺女,你千万别想多了,还得舅母以为你们想把被人蹂躏过的闺女硬塞给表弟呀。” 席氏这才反应了过来,喜形于色的掐了顾西一把,却含泪嗔道:“你说的什么话呢,你舅母是那种人么?再说了,你爹娘也不能那样做,顾家的人都不会那么想。” 不得不说,顾西还是很了解顾家的。哪怕她真被人玷污,顾家的人也不会把她强行塞给任何人。 顾西这才满意了,笑着黏在席氏身上,说:“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这样,这才没急着跟你们说清楚嘛。娘啊,你待会好好劝劝的外祖母,我大舅母也是为了表弟好,千万不能为这么点小事闹矛盾呀。” 顾家自己就够乱的,万一席家还因此闹出婆媳离心,那她这个罪魁祸首还真得怄死。 席家的人走了,唐氏却以死相逼留了下来。 这一下大牢里边就多了三个需要特别照顾的人。顾西身体本来就好,就算发烧,睡了一天一夜也就好了。 顾家老爷子就差了些,这两天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让顾家的人全都悬着一颗心。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老爷子身体的原因,皇帝竟然大发善心,让顾家的人从地牢搬了出来,住进了刑部衙门后院的一个小院子里边,派兵镇守。 这对顾家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奇迹。相比起潮湿阴暗的地牢,这个小院子简直就是天堂。 顾老爷子出了地牢之后,身体竟然神奇般的缓了过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孙慕穆越想就越是不甘心,干脆回家换了身衣服,去了鲁王妃的娘家袁相府。 且说顾西跟着叶夕潮上了马车后,混在人群中的一个青衣男子也骑上了拴在顺天府衙门前边那块大影壁墙后边的马迅速离去。 男子走后,那些围着府尹衙门做买卖,或是路过凑热闹,或是进了衙门办事的人,也都三三两两的往马儿消失的方向散去。 直到这时,当时为了帮顾西挡板子反遭杖刑的宁祁才姗姗来迟。 他模样狼狈,没有宁家的马车相送,也没骑马,走路还有些跛脚。想是一路忍痛走来的原因,他只这个寒冬尽然走了一脸的汗水,头发有些乱,长衫的下角跟鞋子脏污不堪,长衫的膝盖处也有污印子,想必是路上摔跤所致。 雪停之后,便是化雪之时,路上必定是泥泞不堪。 之时他这么辛苦才来到了顺天府,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散场,顾西也被鲁王爷当堂带走。 他松了一口气,颓坐在衙门口的台阶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整个人都沮丧无比。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过去的与世无争,除了学会那些书中的学识,他一点人际关系也没有。 他原以为从书院出来的那些学子至少能帮帮他,但他太想当然了。那些人就算真能帮他,也做不了什么。 顾家的事,真的不是寻常的人能插手的。 他倒是想动用宁家的人脉。可是那些人全都见不得顾家好,他用了也不放心呀。 为此,他决心了要参加二月份的科举,并得了家人的支持,宁惑还亲自出面帮他把名额补上。 身为男人,没点权势还真说不上话。他要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以自己的能力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且说常永林昨日回了常家之后,就直接回了他的院子,进了书房一直待到早上才出来。 他可不是自己出来的,而是被他的贴身小厮给强行叫出来的。 才出了书房的常永林都没顾得上回房洗漱换衣裳,就带着小厮匆匆的出了门。 半道上,他得了顾西已经被叶夕潮带走的消息,竟然也不回府,而是径直去了顾家被关押的地方。 到了刑部衙门,打听到顾西竟然还没被送回来,就没进去,反而在附近的茶楼要了一间房,让人上了浓茶点心,坐等顾西回来。 常永林的隔壁房间,也坐着两个俊朗的少年,正是不知何时回到京城的温骏跟郑霆。 他们比常永林先一步到了刑部衙门,得知顾西没回来,就跟常永林一样找到了这里。 他们正说着顾西的事呢,就听掌柜把常永林带了上来。 “你才他因何而来?”温骏笑问。 郑霆面无表情的单手握拳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头也不回的说:“为了鲁王殿下吧。他那表妹不是一直都围着王爷打转么,想必是听说了顺天府的事,找顾姑娘晦气来的。” 提到顺天府的事,温骏又生了好奇心,问:“你说王爷他为何要那样做呢?他这不是故意给顾姑娘招麻烦么。?” “王爷未必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顾姑娘总能让人不知不觉做出一些超乎常理的事。”郑霆依然保持一样的姿势,神情不变的说。 温骏一听觉得有理。他不就做了不少蠢事嘛。“你就不能笑笑?沐兰姑娘的事,你真想解决,不如参加科举去吧。”他对郑霆那一直板着的脸很不满意。 郑霆不为所动,说:“就算考上了状元,我也没有能力为沐兰一家翻案。武状元还不如那些从战场上回来的从五品偏将呢。我要去参军,等立了军功就行。” 与其靠武举出仕,靠着郑家的人脉被编进禁卫营当个校尉,然后慢慢的熬资历,他倒情愿在战场上痛痛快快的杀一场,名正言顺的立下战功。 “别考武举啊,你文才不输给谁,为何不参加文举。等中了进士,争取进翰林院,说不定有机会查阅那些文书。”温骏不想让郑霆上战场。 郑霆就不出声了。他盯着街道上渐渐驶近的的马车,心道常永林的麻烦来了。 确实,常永林也看到了那辆马车,不知为何竟有些烦躁。他就不明白了,为何他每次出门。宁陵都会知道,即刻就跟了来。 “是你让人通知她的?”常永林凉凉的瞥了贴身小厮一眼。 小厮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喊冤,否认道:“公子明鉴,小的就是借一百个胆也不敢那样做呀。宁姑娘来这说不定是巧合呢。宁姑娘应该也是来找顾姑娘的吧。” 自己的小厮有多大的胆自己知道,常永林并不怀疑小厮无辜。他只是警告小厮,省得小厮大意犯了这样的错罢了。 两主仆说话间,宁陵也被人带了上来,直接推门而入。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下边就有人来报,说是叶夕潮已经送顾西回来,马车刚刚驶进了衙门侧门。 两人一听默契的起身,带着人下楼离去。他们半刻都坐不住,只想弄清楚顾西跟叶夕潮之间的关系。 宁陵嘛,自然是顾西拥有什么就想破坏什么。这是自小就根深蒂固了的。 常永林嘛,一半是出于好奇,一半的一半是为了孙慕穆,剩下的就是他的私心了。 他这么恨顾西,恨顾家的人,肯定不愿看顾家翻身,还是借的鲁王叶夕潮的手。 鲁王可是他们这个阵营的人,怎么能去帮敌对阵营的人呢。 且说顾西之所以到现在才被送回来,那是因为叶夕潮实在受不了她身上的脏臭,就近找了家客栈,让顾西大洗了一通,直到把那些气味跟污秽都去了,才共乘一辆马车回来的。 叶夕潮的马车,是鲁王府标配,既宽敞又舒适,顾西在车上摇了一阵就睡了过去,叶夕潮也面带微笑看了熟睡的顾西一路。 马车驶进衙门,叶夕潮才把顾西提醒。 掀开车帘那一刻,顾西就知道麻烦又来了。宁陵那一副找茬的表情,还有常永林阴沉沉的脸,都让顾西头疼。 常永林的眼睛若是能毒死人的话,她只怕在掀开车帘那一刻就已经死透透了吧。 “王爷”常永林抱手作揖,向叶夕潮行礼,宁陵跟着屈膝。 “王爷?”顾西狐疑的看着叶夕潮。 第二百四十七章 打落了贺铭武器的名花楼楼主,一时没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道,直接一个趔趄摔倒在贺铭的剑上,右胸被划了个大口子。 即便他已经尽力避开那把剑。 贺铭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想不明白那剑怎么就抖了出去。 罪魁祸首顾西一点闯祸的自觉也没有,一心只想着战斗怎么还没结束。她还等着报仇呢。 她刚刚所说的话不过都是屁话,只为转移某些人的注意力,让其放松警惕罢了。 这不,见那楼主终于乱了阵脚,她才正色问陆陶然:“要是我跟公子借点人报仇,公子看在我这么优秀可爱的份上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优、优秀~可、可爱~”陆陶然愕然。 郑霆双手撑不住,干脆躺了下去。 温骏笑到身上大小伤口都爆开,血水再度渗出。 才捡了剑打算乘胜追击的贺铭被突然往后倒的楼主绊了一脚,一个收不住手那剑又在楼主身上扎出一个血窟窿来。 一再意外受伤,楼主终于放弃周旋,不再做无畏的挣扎,头也不回的让人护他突破重围。 他总算明白顾西在沦落青楼,还被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之时,为何还那样自得其乐,享受他们为她安排的一切。 原来顾西还有这样的本事,能杀人于无形。 贺铭并未追去。反正那楼主抓了还得放,何必自找麻烦呢。他人都已经伤成那样,名花楼也覆灭了,他的人手也折损得差不多,已然元气大伤。 倒是顾西,还真是让人惊喜连连,总能给人带来各种意想不到的欢乐。 宁祁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切,深怕冒然出手反成累赘,倒给那个楼主增加了筹码。 只是那楼主就算落荒而逃,也没忘了把宁陵带上,宁祁可不就着急了么,只得去找贺铭。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怎么还让那些人带走陵儿?”宁祁真的很激动。 宁陵眼看就要被人扛上围墙,再不阻止就晚了。 贺铭也不是真不管宁陵,不过是想着宁陵就算被挟持出了名花楼,也不会被那些人带走,他这才没让人追去。 顾家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尤其是顾西。 整件事都是宁陵一手促成的,贺铭不愿就那样放过她。 若非之前答应了宁祁不追究宁陵的责任,贺铭是还真想让那楼主直接将宁陵带走算了。 虽说宁陵不过是从犯,常永林才是主谋,然犯了错的人就该受罚。 贺铭既不能亲自动手,就只能借助他人之手。 刚巧那个楼主将宁陵掳了来,贺铭乐见其成,心想等宁陵吃够了苦头再解救她。 他伸手拍了拍宁祁的肩膀,安抚他:“别担心,外边都是我们的人,你妹妹不会被人劫走的。你有这功夫担心你妹妹,不如想想如何把这事掩盖过去。不然你们宁家定会覆灭。” 竟敢无视圣旨,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陷害顾家,宁家要是不能为宁陵脱罪,等候宁家的便是诛九族。 藐视圣旨,就是大不敬,其罪跟通敌谋反没什么区别。 宁祁哪能不知事态的严重性。但他这不是亲眼看着宁陵被当面劫走着急嘛。 “你说过不追究的。”宁祁终是冷静了下来。 贺铭大笑:“我不追究,那是因为我不是这件案子的主审。通敌大罪,那得上交大理寺审查。” 宁祁已经没法镇定,绝望的回头看了顾西一眼,便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这事过后,宁顾两家就再也和解不来,成了真正的仇家。 本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政见相悖,两家不至于结怨才是。只可惜人的私心跟欲(和谐)望让人忘了初心,一再迷失。 若是权利斗争之中再加上女人的嫉妒,那还真就只能你死我活咯。 可惜这一道理许多的人都不懂,或者是他们即便知晓也选择忽视。 宁祁跑出去,果真见到宁陵被顾超的人护着往楼里撤,那个所谓的楼主早已经没了踪影。 名花楼的护院打手什么的,正在跟顾超的人拼命。 宁陵夹缠在那些之中,时不时吃点小亏。原本冷艳高雅的她受了不小的惊吓,特别的狼狈失态。 内院,贺铭带人将所有的小院子全给端了,各种暗室地道暗牢无一幸免,搜出不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姑娘,抬出大量尸骸,抓了好几十人。 这内院除了人还有不少的动物,其中恶犬跟饿狼被当场斩杀,蛇窟灌上半洞水后,直接将洞口封死。 顾西看着那些本该明艳如花的姑娘全没了活力,骨子里的正义之魂又窜了出来。 说是正义,其实不过是她个人的主观狭义版正义,其标准是顾西良心所能承受的范围。 那些加害者不管是出于本心,还是被迫无奈,在顾西看来都一样罪孽深重,不接受他们任何的求情,也没有区别对待。 贺铭等人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些狗腿子他们更是不放在眼中,是杀是留全凭心情。 奴才命本贱,更别说是恶奴了。 于是,不少实在是恶贯满盈的狗腿子被扔进了蛇窟,一部分根据顾西的指导被砍去手脚,卸去下巴挂到了墙头。 剩下的人,则被断了手脚筋,割了舌头扔到主楼大厅等候裁决。 能留下舌头的人,是那些知道些内情得留给官府提供证词的人。 顾西这一举动让陆陶然跟温骏咂舌不已,叫嚣着今后再不敢得罪顾西。郑霆虽没说什么,但他的神情也是惊讶得很。 倒是贺铭一点不意外,顾西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宁祁扶着受了不少小伤,精神已然崩溃的宁陵进来之时,顾西正亲自动手削一个龟公的手指,那个龟公的双唇已被割下,牙齿跟舌头也没了踪影。 宁陵见状再次失态大叫,指着顾西一连声的称她为恶魔,还骂顾西不知廉耻。 “你沦落青楼这么些天,怎么还有脸活着。本姑娘要是你,早就撞墙自尽,免得连累了家人。”宁陵失控大吼。 顾西却不甚在意,对宁陵耸了耸肩,手中的剑刺向那个龟公的命根,很是干脆的结束了那个龟公的惩罚。 宁陵见状两眼一翻,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城里是个什么情况,书院的学子们不大清楚。倒是贺铭所在的那个院子出了件大事。 有两个学子因为跟温骏还有司才贤有了言语上的冲突,单方面挨了揍之后,被狼狈的丢出了院门。 这件事吵到宁惑跟前,也没能为那两位学子讨到什么便宜,两人只能搬到了别院住下。 清理了碍眼的人,郑霆也没了顾忌,不再躲躲藏藏,径直回屋收拾起东西来。 温骏寸步不离,将郑霆收拾好的东西一一放回原位。 郑霆见状直接气倒,坐在地上气鼓鼓的瞪着温骏,质问:“你为什么拦我?那个刺客分明是人为栽赃,真正的刺客就在……” “你闭嘴!”温骏吓得赶紧捂住郑霆的嘴,低声警告:“你若真想救顾家,就不该冲动行事。你以为你出面自首,那些人就能放过顾家?你们郑家真能为了你,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断了常宁两家的关系?” 郑霆急红了眼,顾家的事他才刚得知。若非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人多嘴,他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他不想顾家竟遭他连累,被人扣上通敌的大罪。顾西更是下落不明。 温骏知道郑霆此刻的心情,担心他气急攻心,将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元气败坏掉,只得出声劝道:“你现在去自首就是白白送死。放心,有贺铭在,他不会让顾家出事,肯定能将顾姑娘找回来。你真想帮顾家,最好先把身体养好。现在的你连我一个书生都对付不了。” 不得不说,温骏算是劝到了点子上。郑霆呆呆的坐着,不知是缓过气来了呢,还是想通了关窍,任由温骏将他扶到了椅子上坐好。 天将黑之时,郑霆终于再次发言。他说:“带我去见贺铭,要么让贺铭来见我。” 温骏也想见一见贺铭,探听事件的进展。问题是郑霆此时不能出现在书院,贺铭想必也没那功夫回来见他们。 刚巧司才贤从外边打听消息回来,告诉两人一件荒唐的事。 “名花楼要换头牌了,据说新花魁今夜正式露面。有关新花魁的一切,整个州府无一人知晓。那个花魁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司才贤身边一个略猥琐的学子笑道。 司才贤的焦点,只在名花楼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推举花魁的用意,他猜测这是某些人用以扰乱众人视线的伎俩。 郑霆跟温骏赞同司才贤的猜测,他们还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其中有阴谋。 温骏五指在桌上敲了敲,做了个决定。他转头对郑霆说:“今夜是你回城的好时机。沐兰姑娘也是名花楼的人。而我,最是喜欢凑热闹了” 就这样,风流学子们为了一睹新花魁的风采,相结进了城。顾家的事,暂时被他们抛诸脑后。 陆家,陆陶然缠着陆无期,也想进城凑热闹。 陆无期自然不答应,严令下人将陆陶然看好,不允许他踏出院门半步。 陆陶然无法,只得另寻明路,转问陆无期为何不帮顾家。 “这事明摆了是人为栽赃,证据确凿,不论谁出面都不成。除非有那些人栽赃的证据。”陆无期摇头道。 顾家的事真的很出人意料。 皇帝亲下的圣旨,所有人都以为顾家不会再遭罪。谁成想当初那些通敌书信还是埋下了隐患。 陆无期恼恨那些人揪着顾家不放的同时,也为自己毫无对策感到沮丧。 陆陶然眼看自己叔父陷入自责,马上出谋划策道:“叔父,听说今晚城里热闹,这个时机玄妙得很。要不咱们叔侄俩一齐去探探,说不准能想到法子帮顾家。那些人这么大费周章引人关注,不正是为了让我们去嘛。” 无需陆陶然蛊惑,陆无期也是要进城的。只不过他的目标是连青松跟贺铭。 顾家下了牢房,就关在知府大牢,他总得让人关照一二。 就这样,各路心思不一的人全都聚到了城里,明着是奔着新花魁而去,然事实究竟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心知肚明。 此时的名花楼某小院,楼里的护院高手打退了一波波前来打探消息的人,将新花魁护得密不透风。 隐在暗处监视新花魁的人却不大淡定。因为这个花魁有点奇特,似乎一点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反而自娱自乐了起来。 这新花魁有些名不副实。长相嘛,倒还算过得去,就是才艺特别的惨不忍睹。 看着再次将自己扭晕头的顾西,隐在暗处的高手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担心顾西再扭下去,他们会憋不住笑。 为了憋笑,他们的肚肠差点没拧成一团。 跟监视顾西的高手一样痛苦的,还有那两个一直从书院暗中跟踪而来的暗卫。 若非这两人确实从未泄露行踪,一直以来只听令于那个人,他们都要怀疑顾西早发现了他们,安心等待接应。 经此一事,那两人还真佩服顾西。因为她从被放倒开始,就没表现出过一丝丝的紧张或是害怕。 相反的,顾西全程都享受得很。 正如此刻,换做是别的姑娘,只怕都要绝望得哭死好几回,顾西却兴致勃勃的研究起西域舞蹈来。 别问他们为什么会知道顾西是在跳西域舞,实在是顾西的自言自语有些大声,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就这样,顾西给隐在暗处的人制造痛苦,为明面上的人提供乐趣之时,时间一跃天就黑了。 名花楼挂起了灯笼正式营业。 一直流连在周边,等着名花楼开门的人一拥而进,全都鼓动着让新花魁赶紧出来。 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早已经在楼里定好了位置,也陆续到场。 自此,一场精心策划的新花魁秀即将拉来序幕。 温骏趴在二层栏杆上笑看着一切,内心波动不小。他在人群中发现了神情特别严峻的宁祁。 比起前一阵酗酒颓废的宁祁,此时的宁祁似乎打起了精神,就是原本淡雅无双的眼神变得有些阴翳。 一进了名花楼的宁祁,就直奔后院而去,对前来阻拦的老鸨跟龟公不予理睬。 除了宁祁,温骏还看到了隐在角落里的常家管事。那个人曾因常永林来往书院几次,温骏有印象。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最终,贺铭还是在温骏的默默注视之中,手把手的教顾西将她的筹划书写了出来。 时间一晃,太阳眼看就要落山。 顾西看着得了筹划书满意离去的司才贤,突然发觉自己手脚虚软,明显是饿过了头。 她不自觉摸了摸肚子,砸吧嘴自语:“该回家吃饭了,不然都要饿晕咯。不知道今儿娘做的什么好吃的。” 贺铭在一边看着连声叹气,心想顾西越来越可爱了,他该怎么办才好? 温骏跟着坐了大半个下午,早就饿了,正想邀了贺铭一起去吃饭,结果他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贺铭竟然按着顾西的脑袋顶,跟个调皮的孩子一样逗顾西:“我终于知道你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了,肯定都是吃的。难怪该动脑子的时候你只会先动手。” 顾西不服气,伸手去挠贺铭的手臂,可惜后果有些不理想。 终究是男子,还是上过战场的人,贺铭的力气顾西一时半会反抗不来,她就是想跳起来脑袋还被无情的按着。 没办法,她只能认怂,辩解道:“我这是饿得没了力气,要不然你早贴那边墙上三年扒不下来。” 这说法新鲜,很是娱乐了贺铭。他哈哈笑着,跟个偷到糖吃的孩子一般,得意洋洋的冲温骏挑眉,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冷峻,看得温骏只想戳瞎双目。 “够了你们两个,也不看这里还有个碍眼的人呢,就急着打情骂俏。难道你们忘了外边还有一群人在盯着你们啦?”温骏实在看不下去抗议道。 顾西再次语出惊人:“是盯着我们三人。千万别忘了,我们两男一女在这屋里都大半天了哦。” 这话,还真是振聋发聩。贺铭跟温骏都忘了,就算门口大开着,屋里虽不止贺铭跟顾西两人,然顾西终究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子。 “下次注意就是了。”温骏如是说到。 反正这次都成了定局,再怎么补救也已经来不及。 贺铭站起身,并不出言解释或是保证,只说:“我送你回去。” 顾西嫌弃的甩手,拒绝:“又不是三岁小孩,每天都走的路难道还怕我走丢了不成?我还是自己回去吧,免得闲话越传越荒唐。你有这送我回家的工夫,不如上宁家吃顿饭去呗。” 说完,顾西冲温骏摆摆手,便跳着出了贺铭的屋子。 一出贺铭所住的小院,顾西就觉得更饿了,于是加快步伐回家。可惜她才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下。 看着眼前的人,顾西只有一句话:“跟你们家姑娘说,她的事我帮不上忙,让她另请高明。” 小环瑟缩了下,但还是咬牙说到:“我们、我们姑娘让奴婢来、来请姑娘明、明日再见一面,说是有别的事相商。” 顾西不大耐烦,她就算急着接单子,却也不想沾惹麻烦人物,更不愿卑躬屈膝、随传随到,便说:“你们家姑娘若真有心,就让她想好所托的事,详细写成书信让人带给我便是。若真想当面跟我相商,就让她明日巳时正到麓水亭来。” 说完,顾西不顾小环为难且惶恐的神情,直接飞奔着回家。 她最近都会忙碌,得筹划司才贤的事,没时间跟孙慕穆那样的人纠缠。 顾西跑远,在原地瞎着急的小环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双目阴沉的望向顾西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 才十岁的丫头,竟能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也是本事。 顾西全然不知道身后的事,她只知道今日的柚子林有些诡异,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背脊生寒,一刻不敢在林子里逗留。 谁知顾西前脚刚回到家,贺铭后脚也跟着来了。 顾西抓着一个大鸡腿愣在厨房门口,咬了满嘴的鸡肉含糊的问:“你来干嘛?” 贺铭忍俊不禁,晃了晃双手拿着的东西,说:“我爹托人送了不少东西回来,我捡了些送来给你们尝尝。” 顾西一听有吃的,什么仇恨都忘了,问道:“贺大将军已经单独送了我们一份,难道你不知道?” 贺铭摇头,边进厨房边说:“自然知晓。我看你很喜欢肉干,就又收拾了些送来。再就是那边的大枣跟葡萄干也好得很,我另托了人捎来的,刚刚才送达。” 好嘛,大枣跟葡萄干确实是好东西。顾西表示这家伙算是送到她心坎上来了。 “说吧,你变着法儿的讨我们一家子欢心所为何求?”顾西想不明白。 贺铭偷瞄了一眼那边正在忙着做晚饭的蓝氏婆媳,小声逗道:“为博美人一笑。” “哦豁,古人诚不欺我也。原来英雄真的难过美人关。那么宁姑娘是笑了还是没笑呢?”顾西也跟着小声揶揄。 贺铭耸耸肩,混不在意道:“不知。不过我的美人倒是笑了。” “你还有别的美人?”顾西音量不自觉飙升。 这一声,终于将蓝氏婆媳给吸引了过来。 蓝氏客气的招呼贺铭去饭厅,说是顾史等人都在那,让他先过去喝杯茶。 席氏暗掐了顾西一把,骂道:“你个孩子,这么咋咋呼呼的像个什么样。我们之前的警告你全忘啦?” 顾西懵了,忙问:“你们之前警告什么了?” 席氏一看顾西这样,就知道顾西根本没将大家的话听进去,便狠拍了她后背几下,骂道:“你跟铭儿都这么大了,得注意分寸,必须避嫌。避嫌知道不?瞧你刚刚跟他那样亲密,万一被外人瞧见了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顾西无所谓道:“不就是说两句话嘛。娘你怕是还没听说,贺铭那家伙今天还从南苑一路抱我下山呢,许多人都瞧见了,也没听到什么闲话。” “什么?”蓝氏婆媳异口同声。 蓝氏惊得连火都不看了,拉着顾西问了事情的经过。 席氏气得对顾西是又打又掐的,嚷着自己当初就不该生顾西,后又骂顾西不自爱什么的。 顾西不躲不闪,将手中的鸡腿吃完才乖乖的认错,并一再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反正席氏下手不重,比起扎针还要轻点。 蓝氏唉声叹气,问道:“你真瞧不上铭儿那小子?” 第二百五十章 这年头,。没点文化都不敢随便敲别人家的门,不然连自己为什么吃了闭门羹都不知道。 顾西表示自己很委屈,要不是有这个好看的小哥哥帮忙,她别说是借菊花了,怕是连门都进不得。 她不禁抱怨:“先生设这种门禁,不是欺负我们这种音痴嘛,本以为是个良善的好先生,没成想却是个腹黑的。” 才敲开了门的小哥哥以为自己听错,转头问顾西说了什么。 顾西笑得好不天真,让小哥哥的随从将马车赶进院,这才颠颠跟进去,对并肩而行的小哥哥说:“那什么,自古大家(此大家非彼大家,相当于大师的意思,指那些在某一领域成就斐然之人)多怪癖。想必能敲开先生门的,只能是小哥哥这样的人才呀。” 小哥哥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作揖道:“小生陆陶然。” 额~,这是在委婉的告诉顾西,不能称呼他小哥哥,因为不合规矩么? 顾西欣然接受小哥哥的提醒,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陆公子,你跟陆先生是一家子吧。该不会是先生的儿子吧?” 陆陶然笑看这个自来熟,又热情得可怕的姑娘,神情依旧道:“姑娘来找叔父有何事?适才见姑娘着急得很呀?” 没有正面回答,很好,非常好,特别棒。 顾西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脆声道:“我来找陆先生借点菊花,就先进去啦。我顺便帮你传个话,就说他侄子来了。” 说完,顾西一溜烟跑了。 她担心自己再跟陆陶然聊下去,她得动手揍人。 你说这人呀,好好的对话不行么,非得九转十八弯的。若非顾西问的都是一些浅显的问题,她只怕一个字都听不懂。 或者说她有听没有懂。那些字分开来说,顾西绝对都能听懂,但被陆陶然组成句子后,顾西发誓她肯定听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陆陶然看着明显落荒而逃的顾西,狐疑的问他的小书童:“公子我这是怎么惹到她啦?还是哪儿吓人啦?”竟能让一个热情似火的人逃之夭夭。 小书童斜了陆陶然一眼,面无表情的说:“话不投机。” 陆陶然无奈的以折扇敲了小书童脑袋一下,摇头道:“公子我是那种对牛弹琴之人么?” 小书童摸着被敲疼的额头,嘟着嘴嘀咕:“公子不弹琴,公子是牛,那姑娘才是对牛弹琴之人。” “公子全听见了,”陆陶然阴仄仄的瞥向小书童,“今夜你去马棚弹琴。” “公子!”小书童委屈呀,“我去找叔老爷,我跟老爷告状去。”他说的都是实话,公子竟然欺负孩子。 陆陶然愕然看着憋了一泡泪水跑向内院的小书童,很是无辜的问随从还有车夫:“公子我这般悉心教养他,难道还错啦?” 车夫转过头拍了拍马背,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见。 随从一号扯着车帘,很是认真的清点车内的物品。 随从二号捂着耳朵哇哇大叫:“公子,这地方有蜜蜂。公子你瞧,小的这耳朵都被蛰肿了,不知道会不会聋。公子,小的不想当聋子。” 得,陆陶然算是看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了。 难怪他当初要来书院之时,家中之人一点不反对,还积极的为他挑选人手。原来是嫌这些个人在家难管教,全丢给他让他头疼来了。 陆陶然也不生气,特别惬意的煽动折扇,笑道:“没事,你们既不喜这里的蜜蜂,那就打道回府吧。我瞧你们几人也不累,把东西卸下赶紧走,还能赶得上出城。” 顾西跟着陆先生走出来时,见到的正是陆陶然被人抱大腿哭嚎的场景。 她看着跪在地上哭得像是死了亲爹一样的三人,很是不解的问旁边的小书童:“你们家公子把你们卖窑子里去啦?” 十一二岁的小书童似乎什么都懂,很是生气的哼了一声,纠正顾西的话:“我们公子确实想把我们卖了,不过他不会把我们卖给别人,只想把我们全送回陆府。” “陆府?”顾西就更不明白了,“送你们回家?那你们哭什么?” 小书童紧紧贴在陆先生身边,没好气的告诉顾西:“你知道什么呀。我们是受了老爷夫人的命前来照顾保护公子的。要是我们被送回去,也就是说公子不需要我们了,对我们不满意,那我们可没了活路。夫人说了,要是照顾不好公子,我们就等着被杖毙。老爷还让我们千万要提醒公子,不让他惹事,更不能得罪人。” 好嘛,这差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顾西冲小书童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你们果然都是能人,在下佩服佩服。” 小书童被赞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开头,却撞进了陆陶然的眼底。“完了!”小书童哀嚎一声,然后也跑过去抱大腿嚎哭。 顾西瞥了一眼很是小人得志的陆陶然,心想她刚刚肯定是被屎糊了眼,才误以为陆陶然是个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 “无赖啊无赖。”顾西连连摇头,“陆先生,那孩子真是你侄子?亲生的?” 陆先生也头疼得很,直接指着东屋跟西厢两间房说:“这就是你们今后住的地儿,闹够了就自己动手收拾,我可没那闲工夫看你们瞎闹。” 顾西屁颠颠的跟在陆先生身后,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自己的计划,以及她想要借的菊花品种跟数量什么的。 “你想也别想。这书院里谁都知道,我院中的菊花全都是我的命,你居然要借我的命?”陆先生再三拒绝。 正在两人争执着走进后院之时,哐啷之声接二连三传来。 顾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是好奇的寻找声音的来源,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先生却是一蹦三尺高,嘴里大喊着:“我的菊花呀!”接着如同疾风一般从顾西身旁卷进了园子里。 能被陆先生单独种在花盆里的菊花,多是一些名贵的品种。那哐啷之声,怕是花盆被人碰碎。 盆碎花毁,怎叫人不着急呢。 顾西站在廊上找了找,竟然看到了贺铭跟温骏正在打群架。 好吧,其实是他们两人被一群人打。 第二百五十一章 顾西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宫竟会是被人帮着,还是在夜间,她连观赏皇宫的机会都没有。 进宫嘛,作为穿越人士而言,不都是一种炫耀的资本么,她怎么就没有一条能符合穿越定律的条件呢。 穿越成奴这是套路,可她上边没有所谓的主家少爷什么的,也没遇见生命中的白马王子,一天到晚围着她打转,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也没有各种白莲花心机女女配,一天到晚围着她就为了陷害她,抢她爱的人。更甚者,她身上那是半点主角光环都没有,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倒霉事。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之中得罪了衰神,才会枉死穿越,享受衰神大人的至尊套餐。 “衰神大人呀,求你行行好,别再整我的成不,我知道错了,就让我过一天安稳的小日子吧。我保证,今后一定天天供奉你,好吃好喝的,绝不缺勤。”顾西忍不住叨叨。 押着顾西的小兵一听大惑,也嘀咕道:“衰神大人?我们这里可没有衰神大人这号人,钟神大人倒是有。” 顾西一听,觉得这个小家伙有趣,遂套话:“钟神大人哪有衰神大人好呀,人家衰神大人能让人活不下去,你们家钟神大人有那本事?” 小家伙一听不干了,较劲道:“我们钟神大人可是禁军的武习教头,是个冷面无情的家伙,简直比罗刹还要可怕,在他手下活不下去逃跑的禁军不计其数。” “再怎么可怕,也不能越过你们家易大人,把你们都逼走吧。”顾西表示不相信。 小兵切了一声,鄙夷道:“一看你就不懂了,我们易大人都还是钟神大人教出来的。” 好嘛,那么那个钟神大人确实有那么点意思,顾西真想见一见他,看他跟她前世的教官宋珅比较起来,谁更无情。 那家伙就算是听到她牺牲的消息,也都不会皱一下眉毛。就算两人在血缘上是堂兄妹的关系。 他们古家,也就剩下这两天血脉啦。不对,现在只剩下他那一条而已。 想到那个冰冷无情的家伙,顾西不知为何有些鼻酸,为那家伙犯愁。那样的人,肯定找不到女朋友,更别说成家了。 “你们钟神大人成亲了么?”顾西忍不住问道。 若是这个钟神大人能成亲,说不定古江那家伙也能结婚。 那小兵听了这么个问题后,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说:“钟神大人早就成亲了。不过他还夫纲不振,在夫人面前就跟小奶狗似的,叫都不叫一声,可神奇了。” 啊,忠犬、奶狗!原来硬汉柔情起来,会变得这么萌啊。不知道古江那家伙会不会也能这样。 想到这,顾西不得不问:“那个大人的夫人是不是特别的彪悍,长得跟母夜叉似的,家世也比你们那个大人强多了?” 那个小兵又笑了,说:“姑娘真爱说笑,我们大人的夫人是个娇滴滴的江南女子,特别的温柔小意,家世也没我们大人好,就是个小富之家的闺女。当初我们大人为了娶夫人,不知闹了多少的笑话,被我们这些人传为佳话来着。” 是吧是吧,能降服那种冷硬的汉子的女人,肯定是那种柔情似水的女人。 顾西放心了些,觉得古江肯定能娶到老婆,为古家延续血脉。 “古江是谁?”贺铭不知何时蹭到顾西身边,小声的问道。 顾西从刚刚就一直念叨这个名字,脸上还表现得那样的担忧,让他有些吃味。 看着行动自如的贺铭,顾西惊奇的问道:“他们为什么不绑你?” “绑不绑我都要进宫见皇上,反正也不会逃,他们何必白费那瞎功夫呢。”贺铭耸耸肩,“你还没说那个古江是谁呢?” 顾西敷衍道:“不是谁,是我哥,一个冰冷无情的家伙。对了,我为什么要进宫呀?” 她觉得今晚的事有些玄妙,就好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木偶绳子一般,所有的剧情发展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可是她在其中好像也不是多重要的角色,完全没必要把她带进宫来嘛。 贺铭神秘一笑,说:“等着吧,待会你就知道了。”说完,他就亲自动手为顾西解了绳子。 得了自由,顾西才记起那个逃掉的应承焕来。 “该不会跟那个短命鬼有关吧?”顾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应承焕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呀。 贺铭呵呵的笑,给了顾西一个“你懂的”眼神,然后牵起顾西的手,漫步般的往前走。“要是白日里来,你就能看看这皇宫有多辉煌。”他惋惜的说。 顾西就是这么想的。她抱怨道:“皇上他老人家该不会是不想让我看到皇宫里的雄大宏伟,才故意在晚上把我弄来的吧。真小气,我看一下也不少一片瓦,瞧他紧张的。” 前边的易骋北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辩解道:“顾姑娘想错了,皇上他~老人家(加重语气)是担心你嫌弃他这个皇宫寒酸,这才让我大半夜的闯女牢,把姑娘从火海中带来。” 得,这又是一个闷骚的汉子,都喜欢讲冷笑话。 闲聊间,一行人就到了皇帝跟前。这时,顾西才明白为何易骋北等人听到她称皇上为老人家会那样诧异。 这个皇帝,怎么看怎么年轻,也就二十才出头,只比叶夕潮年长个几岁罢了。 见皇帝嘛,自然要跪拜山呼万岁。不对,是叩拜,然后…… 然后顾西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上打量着传说中的顾西,为她那一脸才蠢萌感到好笑,同时也对她的大胆行径大家赞许。 要不是顾西脸上还残留着那些污渍,皇帝还以为顾西是出门游玩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想要提醒顾西不要东张西望,结果顾西竟好奇的盯着他打量起来。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总管见状,赶紧低声呵斥道:“大胆,不可直视天颜。” 顾西吓了一跳(主要是被太监那奸细娘气的嗓音吓的),赶紧垂下了脑袋,悄悄的吐了吐舌头,以缓解自己的糗状。 皇帝瞧着可爱,故意出声道:“朕宣你们来,是为了通知你们一声,朕已经下令削去贺大将军的兵权,贺家马上就倒了,你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第二百五十二章 顾西的超长反应,再次引起皇帝的兴趣。他之前想见顾西,不过是听说六弟公然把她从公堂上带走罢了。 如今看来,六弟会做出那样的事是有道理的。贺铭为了顾西不惜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劳,也要拼死赶回来救人也是能理解的。 哪怕他这个皇帝一再保证会保护好顾家的人。 好吧,事实上到目前为止,顾家的人还真没享受过他这个皇帝的带去的便利,只有无穷不尽的遭罪。 想到这,皇帝还真有些愧疚。 他漾开一抹和煦的笑,对顾西说:“朕想见姑娘一面,从很久以前就想见一面,刚巧这次机会合适,这才请来了姑娘。朕想跟你们一家人致歉,没能护得你们周全,一直也没那面目。姑娘,不知你们一家人可否接受朕的道歉?” 顾西觉得这个皇帝果然是大猪蹄子,居然问这么愚蠢多余的问题。他是皇帝,还不是说什么是什么。她就算说了不接受道歉,那又能改变什么事实。 “皇上这不是嫌我们一家子活得太久么。皇上啊,若是您真为了我们一家好,不知道能不能把我们一家流放到海外有山有水的岛上独自生活呀?”顾西期待着,只想看到皇帝感激的点头。 谁知皇帝一听反而恼了。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也让顾家吃了这许多的苦,不过是为了让顾家能忠于他一人,为他所用罢了。 可是顾西居然求他把顾家流放到无人岛,这不是变着法子的违抗他么? 这可是对帝王最大的不敬,他得让顾西明白清楚明白的了解什么是王权。 他说变脸就变脸,肃然道:“顾姑娘有所不知,凡是不能任为己用的人才,身为帝王,那必是要毁去的,免得那些人才落入敌方之手。 顾西闻言大惊,再也憋不住抬头看向皇帝,毫无意外的看到了皇帝那张严肃得吓死人的脸。 这一刻,她毫不怀疑皇帝那话的真假,赶紧投降。 “皇上千万别把我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的话当真,我的话都是说着玩的。皇上啊,那什么,您之前想让我配合什么来着?我这个人笨得很,您要是不解释清楚,我肯定得犯错的。”论变脸哪家强,快到顾家找顾西。 皇帝这才满意的笑了,挥退大殿上多余的人,只留下顾西贺铭还有易骋北,几人一直商量到大天亮,这才让人送他们出宫。 出了宫的贺铭也没能见上顾家的人一面,便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岗位。 顾西,也被易骋北再次送回顺天府女牢。 由于昨夜的事影响,顾西这天就没再被提审,刑部也重新往上递交了文书,要把顾西讨回去。 毕竟应承焕出现在顺天府劫牢的事已经被证实,顾西一案又恢复为通敌,必须移交刑部才成。 顺天府府尹黑着脸看着那一大叠的诉状,干脆让师爷一把火全烧了,让他去转告那些还要闹事的死者亲属,让他们到刑部去闹。顾西不是他顺天府这座小庙能管的。 于是,才回到顺天府没坐稳屁股的顾西,就回到了家人的怀抱。 见到顾西,一家子都激动得不行,席氏那是又哭又笑的,惹得顾晟跟顾南两个小不点也跟着哭哭滴滴。 顾西看着嫌烦,干脆告诉他们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 “我见到皇上了,就在昨晚。那个皇宫真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光是一个大殿都比得上我们那片柚子林了。”顾西夸张道。 提到柚子林,顾西就特别的遗憾。 她连个新鲜的优质柚子都没吃上呢,亏得顾家还有那么大的一片柚子林。 顾晟砸吧嘴,跟顾西一样惋惜。“我们家那一大片的柚子全坏了,我一个都没吃上。”他扁着小嘴说。 顾西使劲的揉着他的小脑瓜,跟一直询问她的家人说起了昨夜见到皇上的某些细节。 说到最后,顾史等人终于听出了不对劲来。 顾旭激动的问道:“你是说你贺伯父兵权被削,贺家军将不复存在?” 顾西知道顾旭这是害怕,怕是顾家连累了贺家。这对顾家的男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件能承受的事。 “爹,你别着急。我贺伯父那事,就算不是这一次倒霉,以后也还是得倒霉。功高震主,贺伯父不能一直立功不犯错呀。”顾西劝道。 这话,听得顾老爷子大惊,黑着脸训了顾西一顿,这才问起皇上对顾家的决定。 顾西这下是再也笑不出来了,说:“我们家死罪难免,活罪难饶,过几天就要被发卖呢。谁让我们是奴才呢。” “发卖?”席氏跟蓝氏大叫,“谁发卖我们?皇上?还是官府?” 顾西也接受不来啊,只是事实没法改变,他们一家是真的要被发卖了,还是由官府出面发卖,下场不会太好。 得知是由官府做主发卖,顾家的人都慌得不行。 “完了完了,这下我们是掉进狼窝了。官府卖人,那不就是谁权势大卖给谁么?”席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那些个看不惯顾家的官宦世家实在不少,他们要是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买回去,那岂不是只能无穷无尽的手折磨么。 顾西也很苦逼呀,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被谁买走,迎接她的将是个什么样的未来。 好在他们在京城也有几家想好的,顾西只能安慰家人道:“你们别着急呀,我二舅舅不是当了镇北将军嘛,到时候让我外祖母把我们买回去呗,相信皇上不会管这事。再不济,不还有贺伯伯跟别的交好的人家嘛。” 话是这么说。 蓝氏担忧道:“与我们交好的人也不会买我们回去的吧。万一买了回去,他们既不敢使唤我们,还惹了麻烦,我们也不忍心不是。还不如就让那些人给买看回去呢。” 顾西却嘟嘟嘴,敷衍道:“再看吧,说不定还真有那喜欢把我们买回去供着的奇葩人呢。有皇上盯着,就算落到不怀好意的人手中,我们也不会出多大事。” 两天后,顾家的通敌之罪因查来的消息不够,只能作罢。只是顾西杀人这事不能饶恕,顾家抱有原先的奴籍,由官府负责发卖。 从这一天起,顾西才深刻体会到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第二百五十三章 应承焕在顾西被拉离的时候,很识相的举起双手,不想再招致无妄之灾。 不对,就算挨揍也是他自己讨来的。 他万不该忘了,即便他对名花楼了如指掌,如今也易了主,新主人能力不容小觑。 “两位公子冷静些,在下是真喜欢顾姑娘,才一时忘了形。你们若真为顾姑娘好,还请劝她别这样招人。要么就看好了她,否则这样的事还是时有发生。”应承焕不是个露怯的人。 贺铭一把将顾西拉至身后,闻言只是轻轻的瞥了应承焕一眼,便带着顾西退到了院外,让温骏看着顾西。 楼梯间出,应承焕面对突然出现的两个高手后悔莫及。 他敢肯定,若是刚刚他真做出过分之事,那他必定会横尸当场。 这两人只把他困在楼道里,应该是贺铭下的命令。说实话,他还真期待跟贺铭好好的干一架。 两人都是大将之子,一直被人拿来比较。贺铭比他还要小上两岁,但风评却比他好,就是自己的父亲,也一再夸赞贺铭,这让应承焕特别不是滋味。 贺铭不就是在边疆待了三年嘛,他单枪匹马潜伏在新南都已经七年之久。当年他来新南,也才十二,正是贺铭偷偷跑去边疆的年岁。 同样是闯祸的年纪,做一样的蠢事,为何那些人只赞贺铭,对他却只字不提。 他在战场上也立了不少战功,帮泰越击退了到泰越烧杀抢掠的马甸人,把泰越的国界往马甸延伸了数千里,难道就一点苦劳也没有。 应承焕越想,心中就越是不平。这时,顾西那张倔强不逊的小脸浮现在他脑海之中,应承焕不自觉笑了,笑得极其内涵。 贺铭进来,刚巧见到那一抹笑,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挥退那两人,跟应承焕相对而立。 “应少将军不是订了亲,早该成亲了么?怎么,难道应少将军还想在新南另外成家?”贺铭抱臂闲懒的问。 应承焕同样抱臂,却靠在楼梯栏杆之上,笔直的大长腿交叠,看着比贺铭还要慵懒。 他勾起唇角,玩味道:“在下定亲的姑娘四年前出了疹子,不治而亡,以致在下至今未娶。不过在下现在有了成亲的想法。” 两人相貌一样出众,气场都同样霸道强硬,煞气也重,出身跟经历也神奇的相似,就连眼光…… 才想到这,贺铭便及时打住念头。他甩了甩头,看着眼窝红肿,嘴角有刮痕,耳垂上有不少指甲印的应承焕,眼角不自觉抽了抽,目光怎么也不能从应承焕的耳垂上移开。 “应少将军……”他艰难的开口,“你这……”贺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跟耳垂。 应承焕一点不在意,指着自己的左胸,邪笑道:“贺公子一定猜不到在下这块地方还有几个牙印吧。” 贺铭决定不去问那牙印是谁的,他不敢想象自己得知真相后,会疯狂成什么样。 应承焕却不打算停下,继续道:“公子想的没错,在下这一头一脸的伤,包括这胸口的牙印,以及双小腿上的瘀伤,腰间的掐痕,全拜顾姑娘所赐。” 贺铭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心中咆哮不止,决心要好好教育顾西一顿,好让她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至于眼前这个特别欠揍的家伙,就不需要再等,此时不动手难道还要请人睡一觉,等休息够了再打么。 两人都不是简单人物,动手也没那许多的花把式,全下了狠劲,想压对方一头。 狭窄的楼梯间,并没造成两人的困扰,行动仍旧自如,招招到肉,听得外边的顾西都忍不住揉了揉胸口。 她问温骏:“他们那样打,不会内出血而死?” 温骏虽不懂内出血是什么意思,但大致可以理解为内伤,便说:“没事,那两人都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的。就是两人只怕都要躺床上好些天。” “那什么,就不能断了那人一手一脚?反正也要不了命,只是把人打残罢了。”顾西更想把人打傻。 但这年头,真想把人打傻也需要技巧的。一个不好那就是人命。 顾西放弃了那个念头,却不愿让应承焕全须全尾离去。这不,她只能退一步,只要把人打残就成。 听了顾西的话,温骏汗颜。他想到了这么一个说法: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还有一句:最毒妇人心。 他发誓,今生绝不招惹顾西。 顾西得不到温骏的答复,只当他已经默认,便让人去喊话。 “你们站在门口把这话喊三遍,喊完就回来,甭管里边怎么样。”顾西不怀好意道。 她就是故意的,不管那两人谁受伤较重,对她而言都是好事。 当然,她还是有良心的。万一贺铭倒霉,那她就更有理由把那人废了,无需过多顾忌。 温骏再次刷新自己对顾西的认识,无奈的任由她胡闹,问:“你就不怕贺铭那家伙被打残?” 顾西摊摊手,无辜的说:“那我可就帮不上了,全怪他技不如人。不过那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把那人脊椎折了?” 温骏捂眼,自动屏蔽顾西的声音,深怕再受刺激,他这颗稚嫩的小心脏会提前衰老。 且说正在你死我活打成一团的两人,听到外边的喊声之后,俱都愣了一下。 他们反应如出一辙,全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听岔了。 当第三遍喊声响起,两人终于不再纠结,把看家本事全使了出来,就怕自己一不留神真成了废人。 光是行动还不够,两人还上了嘴。 应承焕喘着气大笑,道:“怎么办,我越来越欣赏顾姑娘,非把人带回泰越去不可。” 贺铭也不甘示弱,笑道:“放心,你就算把整个泰越的大军都叫来,也带不走她。她只能成为我们贺家的人。” “那可说不定。顾姑娘对你并不上心。我们二人究竟谁能入了顾姑娘的眼,那还难说得很。”应承焕接着刺激。 贺铭一想可不是这样。他有些气馁,却不能输阵,忆及之前见到顾西依偎在(其实是被应承焕强行抱住)应承焕怀中的模样,一股醋意冲了脑门,咬牙回敬应承焕一顿连环腿后,才道:“放心,顾西就算瞧不上我,她也不会跟了你。她恨你。” 第二百五十四章 若真能将奸细揪出来,还能证明人是常家庇护的,那么常家才是真正的通敌之人。 这样一来顾家就能摆脱嫌疑,还解决掉了一大强敌。只要顾家从此归隐,那么就不会再受人利用了吧。 只是事情想得是好,却不想过程是那样的艰难。 顾西现在还不知她今后得经历多少风雨,但眼前之事一定要解决的。 想要引蛇出洞,就得制定个完美的计划。首先顾西出场是必要的。所有的顾家人员,只有她一人至今下落不明。 顾西出场又不能随意,免得还没跟敌国的人接洽,就被官府的人拿了,岂不是白费力气嘛。 再就是接洽到人后,顾西该怎么将人引到指定的地点,并套出来人跟常家的联系。 最后嘛,自然是要把人抓住。 问题是顾西并不想将那所谓的奸细抓了。给顾家留一条退路没什么不好的。 她自问穿越以来,对这个所谓的新南王朝没多好的印象,每天活在被人利用跟算计之中。 若是能逃离新南王朝,她是一百个愿意。就怕顾家长辈们不答应。 其实顾西最担心的是,顾家就算真去了泰越新国,隐于市井,也难以摆脱遭人利用的命运。 越是这么想,顾西就越是拿不定主意。 不管顾西怎么想的,她总得先答应了眼前的事,跟温腾他们合计,先把人找出来再说。 当晚,顾西跟敌国大将之子出现在邕州府城,与抓捕他们的钱师爷等人斗了一场,把钱师爷下巴废掉,还把总督府护院长打成重伤的消息就传遍了邕州。 那之后,不断有人到府衙提供线索,说是在哪哪哪见过顾西。 顾西则是淡定的待在席芯芫身边,每天除了陪两个弟弟谈心玩耍,就是跟席芯芫逗心眼。 虽说顾西每次都没能在席芯芫身上占便宜,奈何她拳头硬,死猪不怕开水烫,席芯芫就算占了上风也没什么成就感。 贺铭也认命的在这里养伤,却碍于席芯芫的身份没能进后院,跟顾西自然没多少机会相处。 难得两人在院中相遇,却总因各种莫名其妙的小事不欢而散。 说是不欢而散,那是外人的想法。其实顾西跟贺铭倒是觉得他们相处得不错,每次都相谈甚欢。 比如现在。 顾西看着不知好歹拦在自己跟前的贺铭,就特别友好的问道:“贺公子怎么有脸赖在人家家中不走呀,人家宁姑娘在书院久等不到你,该担心了吧。” 贺铭也特别友好的回到:“你没事吃什么味呀,我人就在你跟前,每天为了见你一面不知多费心,你就不能不提宁姑娘吗?人家宁姑娘已经跟山长启程进京了。” “原来如此啊!”顾西了然点头,“那你岂不是心急得很,要不要我跟常老先生说个情,让他放了你走,好赶上人家宁陵。” 贺铭笑眯眯的不说话,却把顾西堵回原先的位置,不让顾西绕行。 他在顾西爆发之前开口,问她:“你是不是不想跟敌国的人闹掰?” 他观察顾西两天,终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来。顾西,怕是想要为多灾多难的顾家找退路呀。 至于这么大的事为何由顾西一人决定,贺铭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顾西抱有这样的想法,还很可能会破坏他们的所有计划。 顾西也没想隐瞒贺铭,直截了当的说:“顾家这样尴尬的身份,只怕是到了泰越新国也不得安宁,我最想找个无人小岛躲着,跟家人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不过佑弟他们长大了还得成亲生子,这是个问题。” 贺铭闻言,不得不提醒顾西:“你们一家人现在都是奴籍,只怕没法过上自在的日子。要是皇上一个不高兴,真把你们给弃了,那你们只有居于人下的命,哪来的隐居避世可言。” 好吧,是最近日子过得太精彩,顾西都忘了自己一家的身份了。 奴才呢,自然是主人让干嘛干嘛,不能随自己心意做事。 “这该死的奴籍,真不知是谁给出的馊主意,还不如一开始就被下狱服刑来得实在。”顾西恨死了这个封建社会的奴役制度啦。 奴才,是真的生死不由人呀,全凭主子喜好。没有自由身,也就没有户籍,到哪都不好过,说不定还会被驱逐打杀。 贺铭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心想要不是把你们一家贬为奴才,你们早在服劳役的时候被人害死一百遍啊一百遍。 顾西是真不知道。她只想知道出主意的人是谁,万一日后遇上,她总得感谢那人一二才是。 贺铭一看顾西那神情,就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赶紧转移话题,问她是否做好当诱饵的准备。 “我还有的选择么?你们就说我该怎么做吧。不过是被人操控的奴才,我自当听令行事。” 贺铭不忍看顾西这么消极,便说:“你大可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只要不违背上头的命令就成。要不我先去帮你探探?” 顾西白眼一翻,问:“就你这样的?就你这身份?只怕你才见到人,你这小命也没了。” 贺铭很无奈,心想顾西出面也不一定成事,毕竟顾西是他们几人从名花楼带走的,想必那些人也都知道顾西跟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我跟你一起去。”贺铭下定决心。 “别”顾西赶紧阻止,“你去肯定要坏事。你也知道我要跟那些人谈些什么,你要是在场,他们还能信了我?” 贺铭急了,问:“你还真有那打算?就不怕被两国都舍弃,彻底变成废棋?” 顾西鼻子一皱,脑瓜一仰,强硬道:“我们家的事你少管,还是好好当你的少主子去的好,要是闲得慌就回边疆找你爹去。” 说完,顾西转身就走。 当晚,顾西哄了两个弟弟睡下,就捡起自己的小包袱,偷偷的摸了出去。她坚信出其不意的效果更好。 钻狗洞的顾西却没料到有人早已洞悉了她的想法。 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贺铭,顾西有些苦恼。她很想说,默契这种东西要是出现的时机不对,那就是负累。 第二百五十五章 顾西的脑子确实不好使。她应该就是世人所说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一类人。 前一世,她就因自己懒得动脑,也动不好脑子而一次次错过高升的机会。 但她享受被人安排的人生。因为那样的人生简单而明了,只需按章办事,努力完成任务就成。 只是这一世跟前世不同啊,她在这个时空有了亲人,多了牵挂,更没什么人安排她的人生,她可不就抓瞎了嘛。 好在她这一世遇到的全是贵人,顾家的人缘也很不错,她就算是脑子不好使,顾家的人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这人吧,就有这么点毛病,自己的缺点自己知道就好,被别人点出来绝对不成。 陆陶然鄙夷的眼神过于明显,顾西就算再迟钝,也能猜到他嫌弃自己的原因。 说实话,顾西也不怎么看好陆陶然,总觉得这个少年特别的不靠谱,就抗议道:“我要是比你们都聪明,那你们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啦?行啦,我现在浑身都疼,被名花楼那些人恶心得都好些天没睡个好觉了,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赶紧说,我脑瓜疼。” 只要顾家的人没有生命危险,顾西自然一点问题没有。虽说她被绑期间特别的淡定从容,其实内心是十分紧张的。 青楼呢,又不是什么刑房之类的,对付人的手法变态着呢,能让人死了也要跳起来报仇三百回。 顾西就怕自己被人无情蹂躏,所以每次睡觉都不怎么安稳。 士可杀,不可辱。 唉~这该死的军人气节! 陆陶然原以为顾西真缺根弦,在青楼里好吃好喝好睡好些天,一点不担心呢,谁知她也在戒备。 既然她也担心自己的处境,为什么还能跳得出那种魅惑的舞蹈来? 这个问题,郑霆跟温骏也很想知道,便都竖起耳朵听。才醒过来的顾佑兄弟只好奇顾西什么时候学会了跳舞,又是在什么地方跳的舞。 陆陶然迎着四道纯真无比的目光,一时间生出罪恶感来,特别心虚的赶顾佑兄弟:“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瞎打听什么。天都快亮了,你们再不睡肯定长不高。走走走,赶紧回房睡觉去。” 顾佑终究是个十二岁的小少年,眼色也不错,当即看出陆陶然他们并不想让他们兄弟知道内情,便乖乖的带顾晟回房。 顾晟才六岁不到,还受了惊吓,肯定不愿走。若非刚刚醒来时看到身边全是自己认识的人,还都是对他好的人,他必定是要哭闹的。 这不,顾晟小可怜就死死的拉着顾西,说什么都不走,泪眼汪汪的,求顾西:“我害怕,姐姐你陪我跟哥哥回去吧。要不然我跟哥哥留下,我们乖乖的,一定不说话,行不?” 弟弟这么萌,还做出这么个可怜样,顾西招架不住,把顾晟捞到怀中,小声的安慰他。 她还拉过顾佑,同样安抚他。 末了,顾西让两兄弟回到之前的小榻之上躺着,还给两人盖好了被子。 “温公子,你且忍忍,这两个家伙胆小,你担待着点。”顾西对一直躺在榻上的温骏歉意道。 温骏往外移了移,尽量给兄弟二人让出更大的空间,闻言笑道:“无妨,孩子没事就好。” 顾西投给温骏一个感激的笑,便坐回她原先的位置。虽说她肋骨还好好的没断,但旧伤还是被牵动,如今五脏六腑都疼。 加之担心身在牢中亲人们的安危,她自然要跟陆陶然他们一起等候消息才是。 这一夜,终究是个漫长的夜晚。顾西等人在厅中等得眼皮都睁不开,腰也酸胀得很,外边仍旧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西躺在摇椅上,除了眼皮重些,期间不小心打了两次酣,状态比陆陶然他们要好得多。 顾西所不知道的是,陆陶然等人其实也很久没能睡个好觉了。顾家一出事,他们就加紧布防,深怕别有用心的人趁机作乱。 这期间,他们暗地里解决了多少的麻烦,外人可以不知道,但顾西身为当事人,陆陶然自然要告诉她。 只是顾西对陆陶然的辩解不予采纳。 为嘛? 因为那些事本就该陆陶然他们去处理,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管。既然是他们本就该做的事,那还有什么好邀功的。 温骏终于憋不住笑,干脆让郑霆将他扶起来,兴味盎然的看着吃瘪的陆陶然,揶揄他:“没想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的克星。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在麓水书院进学?” 陆陶然阴仄仄的瞟了温骏一眼,凉凉的问:“本~我看你是欠缺调教,要不要我跟温大学士说一声,让你那五个表妹也来麓水书院?” 温骏瞬间蔫吧,讪讪的清嗓子,让郑霆给他倒水喝,就这么混了过去。 室内其乐融融,客栈外边却暗潮汹涌。原本以为不会有人自不量力前来找麻烦,谁知人还是来了。 陆陶然收到消息的时候还真不敢相信,反复问了三次,最后还是郑霆看不过眼询问报信的人具体情况,陆陶然这才接受了现实。 “怕是狗急了要跳墙。”陆陶然感慨道。 顾西现在就听不得狗字,不爽的骂道:“别什么都往狗子身上推,狗子好着呢。可恶的是养狗的人。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狗。” 陆陶然傻眼,为自己失言道歉。他居然忘了绿儿在顾西眼前被恶犬啃咬的事。 顾西哼了一声,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之中。 待得知那些人打算火攻的时候,顾西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她问:“你们可有善于攀爬的人手?要是有,我们应该能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陆陶然三个大男人一听来劲,都挤到她身边等她往下说。 贺铭从外头进来之时,刚巧见到了这么一幕,那心情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 所幸顾晟小可爱是个喜欢助人为乐的家伙,一见到贺铭就悄悄跟他说:“姐姐他们要去打狗,正在商量馊主意。” 贺铭一听哭笑不得,拍了拍顾晟的小屁屁,让他赶紧再睡会。 那边陆陶然也看到了贺铭,便问他怎么来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隔壁院子,接到顾佑兄弟的顾西也见到了贺铭的人。他们被温腾的人钳制,正带往这边来。 她赶紧去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求救道:“顾姑娘快让他们住手,我是来为少主子传话的。少主子需要你们帮忙,不然这件事没法收场啊。” 顾西让温腾放人,然后一行人进屋,进行下一步磋商。 客栈里,常亮大呼人进来收拾贺铭。 贺铭笑得不可一世,坐到郑霆另一边,呲着牙揉自己的下巴,抱怨道:“那些人真不挑地方,本公子好好一张脸都被他们给废了。” 郑霆白了贺铭一眼,问他:“外边怎么样啦?” 贺铭摊手摊脚靠在椅背,一边享用郑霆的热茶,一边含糊答道:“总得给总督府留点面子,不能让他们太难看。对了,钱师爷跟常护院这是来抓什么人的?追捕逃犯不应该是知府衙门的捕快该干的事么?” 常亮性子急,脾气暴,直接站起来嚷道:“贺铭,你小子劫囚不成反被擒,现在这是公然跟朝廷做对啦?” “劫囚?”贺铭夸张的反问,“本公子当时是怎么跟你们说的?难不成钱师爷跟常护院老成这样,竟聋得听不见本公子的话?” 温骏接茬:“总督府的护院跟师爷竟然出现在知府衙门的大牢,难道知府大牢是总督府的后院?” 这话说得有点重。哪怕是一府总督,也不能横加干涉地方官员办事,插手地方政务。 总督指责虽是一州一府只能最大的官位,但其作用只在督导。 像常家这样,把知府大牢当做自家后花园的行为,若被人弹劾弄不好是要吃大亏的。 常家近些年树敌不少,要是再被人弹劾在驻地称霸,那后果可想而知。 常亮有些慌。他没有功名在身,不过是个私人护院,这样横加涉政,确实会给常家招祸。 他一急就忘了钱师爷之前交代的话,跳脚大骂:“贺铭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居然敢诬赖我们总督大人。明明是你劫囚被围,府衙人手不够才跟总督府借的人手。” “借人手?跟总督府?”郑霆大感意外,不解的问。“知府衙门要借人手,不该是跟郡守府借么?郡守总管邕州府驻军,知府衙门不应该借兵么?” 于是,常亮作茧自缚,竟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钱师爷见状叹息,语重心长道:“几位公子别嫌老夫多事,这件事可不是几位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顾家的事,那是朝廷大事,你们几位没有官职在身,还是少插手为好。这事老夫就不上报总督大人,贺公子的事也不会追究,也请几位公子不要再横加干涉。” 这是打算双方妥协,互不干涉。 贺铭眼皮一掀,特别不快的问道:“钱师爷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真以为本公子劫囚?钱师爷莫不是忘了,那监牢里边根本没有一个顾家的人。本公子之所以会潜进大牢,就是为了将那想要冲顾家动手脚的人揪出来,结果本公子只等到了师爷跟常护院,还好酒好菜的招待那些替换了顾家的人。本公子很想知道,顾家的人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当真?” “真有这种事?” 郑霆跟温骏异口同声问道。 贺铭闲闲的瞟了眼神有些飘忽的钱师爷,还有已经进入戒备状态的常亮,期待的对钱师爷道:“还请师爷告知我们一声,顾家的人如今可安好?要知道私自转移朝廷重犯是得先上告朝廷的。” 这事,钱师爷还真没法自圆其说。他虽怀疑顾家的人就在这件客栈里边,但不敢声张。 毕竟顾佑兄弟是被他们私下交给名花楼的。 但若让他就这么噤声,钱师爷也是不愿的,只得硬着头皮道:“几位公子这么说,该不是你们换了人吧?老夫还是那句话,这事可是大事,几位公子还是少插手为妙。若人真是你们换走的,还是赶紧送回牢房去吧,免得钦差大臣到来之时动怒,将你们一并给抓了。” 得,这是硬将所有的事都安到他们几人身上来啦? 郑霆虽没出声,但他最喜欢暗地里动手。温骏看似吊儿郎当,却不是什么善茬。 贺铭作为骁勇大将军府的后人,那可不是白占名头的。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特别大气的让钱师爷等人搜查客栈。贺铭还说:“二位应该知道本公子手中有皇上御旨,若真要插手这事也不无可能。既然两位坚信人是本公子换的,那就请自便。不过后果你们得承担。” 两个没权插手顾家一案的人,却在这里质问完全有权利全然接手这件案子的人,这场对弈本不需要继续。 然贺铭他们需要一个名分,一个迫使常家不再插手顾家一案的名分。 就这样,钱师爷跟常亮再次进退维谷,看着已经停止了打斗的人手艰难抉择。 贺铭他们的人已经退出了客栈,如今整间客栈都在总督府护卫围着,是动手还是灰溜溜撤退,这是个难题。 贺铭三人闲适的站在屋檐下,等钱师爷做决定。 不知是钱师爷他们的求生意志过于强烈呢,还是事情的进展就是这么巧。钱师爷还没做出抉择,就有人来报,说是顾家的人又出现在牢房。 “当真?一个不少?”钱师爷意外。 常亮大嗓门特别高亢:“那俩小杂种也在牢里?” 俩小杂种? 靠墙偷听的顾西表示自己记仇,超记仇。 骑在墙头上的陆陶然眼神也很玩味,期待的看着面色不善的顾西。他想,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只怕出不了客栈的门。 真不是陆陶然多想,顾西确实有这个打算。她冲温腾刚刚派给她的两个人招了招手,跟他们耳语几句后,便悄咪咪的从墙吓得狗洞钻到了隔壁客栈。 陆陶然好奇心被勾起,也悄咪咪的跟了过去。 那边,常亮很是失望。因为顾佑兄弟并没跟顾家的人一同被送回牢房。那样一来,他们还是得提心吊胆。 顾西就在常亮心不在焉出门之时,在两个高手的帮助之下飞到了他跟前,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大锤子过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郑霆望着温骏的背影失笑,末了叹息望天,满眼的迷茫。 且说隔壁院子,顾西虽说是去捣乱,但她还真没找到什么好借口才不显得突兀。 刚巧她跟陆陶然走到那院门前时,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被一群婆子丫鬟簇拥而来,在门口处下了轿子。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陆陶然亦是。 顾西计从心来,上前一巴掌掴到陆陶然背上,掐着腰骂他没良心、不知廉耻,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在世陈世美。 陆陶然被打了一个趔趄,紧接着又被顾西骂得抬不起头来,骨子里的王霸之气按不住,直接跟顾西杠上。 顾西竟敢让他在美人面前出糗,那不是坏他了他堂堂六皇子的英明嘛。 他梗着脖子问顾西:“这位姑娘,咱们好像不认识吧?你凭什么骂在下不知廉耻?陈世美又是何人?” 顾西不过是随口胡诌,自然不会去考虑那陈世美究竟是不是这个时空应该存在的人。但她骂陆陶然不知廉耻是有根据的。 陆陶然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美人,差点闹了水(口水)灾嘛。就这么个人,肯定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处处留情不说,还特别的薄情寡义。 闹大一件事,可不是顾西他们单方面演戏就能成的。这不,顾西就很自觉的将就要进门的美人拉下了水。 她也不直接去拉美人,只是大声的嚷道:“你还有脸说你不该骂?你说你刚刚是不是盯着人家姑娘不放啦。快擦擦你那口水吧,这条街就快被淹了。当初你就是这样盯着我表姐来着。” 事情说来就是好大一盆狗血。 故事的开端是这样的: 陆陶然那个色痞某天路遇顾西的表姐董美人,被董美人色相迷倒,从此茶饭不思,下定了决心要据为己有。 故事的过程是这样的: 陆陶然得知董美人已然订了亲,马上就要成亲,便使坏让董美人未婚夫婿一家子受难,致使董美人成了望门寡妇。之后,陆陶然更是各种花言巧语、挖空心思骗取董美人芳心,将生米煮成熟饭,达到了占有董美人的目的。 事情的结果是: 占有了董美人的陆陶然已然有了妻妾,家中美婢更是多不胜数。董美人先失身于人,也只能认命给陆陶然当了个不受待见的侍妾。结果,董美人自然是倍遭冷落,死于残酷的妻妾相争。 就算家中美人云集,陆陶然依然不改风流本色,无时无刻不在施展猎艳本能。 “我表姐心伤成疾,苦苦为你孕育子女,不过是想见你一面,你不见就算了,还让人打她板子,你那恶毒娘亲罚她隆冬腊月跪在雪水浸泡的泥地里时,你却在跟你刚刚买回家的两个美婢厮混。就你这样的,是不是特别的没良心?想你不折手段强占我表姐的时候,你……”顾西说不下去了,直接动起手来。 当然,顾西绝不不会单枪匹马动手,她把那被迫停下瞧热闹的美人身边的人全拉上。 被迫帮忙的婆子丫鬟惊叫连连,惊动了院中的家丁,事情就这么闹大。 陆陶然面色阴沉的站在下属们身后,一瞬不瞬的看着时不时冲他挤眼的顾西,背在身后的手有些痒痒。 他怀疑顾西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更是连坊间关于他的传闻也都听了个遍,这才编出那么个故事来。 这与他们之前所商讨的完全不同。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顾西是个碰瓷的,在这个院门前跟人纠缠不清,并趁机混进院内。 谁知 顾西很有胆识嘛。陆陶然,不,是六皇子叶夕潮恶狠狠的想。 之前说顾西没脑子的话,他觉得很有必要收回。 顾西不是没脑子,不过是没把脑子用在正途上罢了。 院门洞开,原本被迫站在门外的美人趁机回避,进了门就想走。 顾西可不能让这场戏惨淡收场,遂咋咋呼呼的跟了进去,期间将前来阻拦的几个家丁全推出了门外。 那些家丁寻常得很,看着不像是练家子。 看来这个院子里的人防备工作做得挺好。顾西赞赏过后,就开始有目的的观察起院中的情况来。 那位美人进了院,找了个外边人瞧不见的地方站着,就冷眼看顾西蹦跶,唇角上扬的弧度不是那么友好。 顾西故作不知,依然跟个二愣子似的站在美人跟前,告诫她一定要小心陆陶然,让她能躲多远走多远。 “那个混账的势力可不一般,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占有姑娘,姑娘势必提防才是,免得步了我表姐的后尘。”顾西这大嗓门,足以让外边那些看热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谁知美人竟柔柔一笑,用软萌甜美的嗓音问顾西:“丫头啊,你就不能长点记性?不过几年没见,真连表姐我都给忘啦?所以说啊,祖母才会放心不下,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啊。话说,表姐我何时遭人算计啦?外边那人……” 美人笑得别有深意。 顾西心思全部在美人身上,只管敷衍道:“对啊,不正是我表姐嘛,被人算计了,含恨而终,我们全家都……等等,表姐?” 顾西惊叫。 计划赶不上变化,顾西一下没了声,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美人,差点没夹着尾巴逃跑。 顾西的表姐在她记忆里就是个噩梦,都是当年在外祖家经历过的悲惨事例,一件好事都没有。 尤其是这个表姐为了让顾西学游泳,将才六岁不到的顾西丢进湖里的记忆。那时备受惊吓的顾西孤立无援,还被表姐威胁不好好学就把她种在湖里当花赏。 那一次,顾西非但没能学会游泳,还病了好些天。 再后来,为了让不愿练武的顾西加强体力,那个表姐还放狗追得顾西满山跑。 顾西记忆中所有的表姐形象——恶魔! 至于眼前这个…… “这位美人,乱认亲戚可不是什么好事呀。你可得想清楚啦,你真是我表姐?”顾西心噗噗直跳。 美人叹息一声,作西子捧心状,神情哀伤的说:“顾西表妹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待见表姐,难怪会编出那样的谎话来。表姐自认待妹妹不薄,妹妹怎么能……” 美人就这么哭了,梨花带雨的,特别养眼。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叶夕潮记起跟前这个人,正是那个自请外放高中三元的状元郎,遂问他来意何为。 县令抹了一把汗,大胆凑近叶夕潮小声道:“本县令是送顾沄父子三人而来。” 叶夕潮不解的问:“为何要送来,我们上京也要经过全林县。”直接等在那不就好啦。 那县令一听就知道送信的人遇上了麻烦,赶紧将全林县发生的事给说了,末了再次跪下请罪。 “起来吧,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只管回去好好治下,那些事本王派人替你善后。”叶夕潮不耐烦的挥手。 他还得进山打猎,没空管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 温骏觉得自己就是个免费的劳工,先是借了纸笔将县令的话全录了,又得给叶夕潮跑腿,将顾沄跟那几个纵火的人送到府衙。 至于接着还得跟叶夕潮进山的事,他就当是去游山啦。 这边身为钦差的叶夕潮放着正事不管,一意想要进山狩猎,还真让暗中跟着小县令而来的人大惑不解。 常明堂得到消息后,震惊之余更是气得发狂,狠砸书房的东西之后,便去了修建在总督府小花园底下的暗牢,在那发泄了一通这才洗漱歇下。 总督府灯息之后,聚在温腾书房的人这才满意的笑了。 席芯芫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顾西,好心的告诉她:“总督大人这是在放诱饵,想引我们上当呢。放心,他的底子我们早摸透,现在就看他接下来演哪一出戏就成。” 顾西依然听不大明白,转头去看贺铭。这家伙被常先生狠狠折腾了一番,模样瞧着有些可笑,有损他往日的硬朗形象。 贺铭也很不爽,但他不敢违抗抗常先生呀。诚如常先生所言,他还年轻,没娶亲呢,要是留下一身的暗伤,那不是自毁终身嘛。 他很无奈,只能忽略顾西那揶揄的眼神,更为明白的解释道:“常总督在邕州扎根好几年,他的手伸得多远无从知晓。你们家的事,就足以证明常家势力不容小觑。尤其是那些通敌信笺,上边的敌国官员印鉴全是真的。” “常家通敌?”顾西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温腾等人全都摇头,贺铭给了顾西一个愚蠢的眼神之后,这才说:“这种事很难确定。常家应该不会糊涂到通敌,但他们跟敌国有联系却是事实。我们现在只想弄清楚常家想干嘛。” 顾西还给贺铭一个白痴的眼神,说:“还能干嘛,不就是为了除去我们顾家呗。我们顾家不就是管理了一个小书院,并顺应皇上的意改革学制嘛。顾家就是颗小棋子,我怎么觉得常家把我们当成了主事者。” 可不正是主事者嘛。 这话,温腾夫妇不敢说,贺铭则觉得没必要跟顾西解释。 于是,顾西就傻乎乎的更是想不通,将一切归结于常家的人都是精神病。 她最想不通的是:“为何常家的人一定要将我们顾家跟敌国扯上关系?敌国是哪个国家,地处何方?” 这下温腾倒是很愿意解释。他指着邕州府南面,说:“南面临海的一个国家,之前曾是新南王朝的一部分,前朝王族从都城出逃,占据了那一带与叶氏王朝对立,建立了泰越新国,沿用的旧国历。泰越新国的国姓是顾姓。” 顾西没把温腾最后那句话放在心上,反而关心叶氏为何不把前王族歼灭。 “前王族姓宁,顾氏是外戚。宁氏在跟叶氏斗争的过程中损伤过重,只得由当时的皇太后顾氏娘家,也就是宁氏王族的大军统帅顾家接管了王权。是顾氏建立的泰越新国。不过泰越新国的官员,以及所沿用的国历跟律法全都是宁氏王族之前定制的。若是宁氏一开始就肯将一切都交给顾氏,那么就没现在的叶氏王朝什么事了。”席芯芫懒懒的说。 席芯芫最后一句话听得温腾跟贺铭都出了一身冷汗,温腾冷声呵斥席芯芫:“祸从口出,等着抓我们把柄的大有人在,芫儿就不能为我们还没出世的孩子多想想么?” 然后顾西又没抓住温腾夫妻话中的重点,直接恭喜起这对夫妇来。她还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劝席芯芫回京养胎。 席芯芫给了温腾、贺铭一个就是如此的眼神,挖苦贺铭:“你若是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那家伙心眼大的没边,肯定没发觉你的心思,今后该怎么对你还怎么待你。” 贺铭苦笑,赶紧转移话题,问顾西为什么想不到顾家跟泰越新国皇室的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呀,天下姓顾的多了去,难不成都是泰越新国王室的亲戚呀。”顾西觉得自己想不到理所当然。 好吧,这事还是别追究的好,免得顾西恼羞成怒。 贺铭接着说:“你们这一族,跟前朝太后系出同一血脉,只不过你曾太祖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出,便淡出了顾氏,到这南面当了个教书匠。” 事情到这无需再解释,顾西也能想到其中的关窍。那些人是想借用顾家跟敌国王室的关系,把顾家一网打尽。 既然顾家都跟狗屁王族扯上了关系,那么宁家是否就是那个前朝宁氏的后人呢。 温腾摇头,说:“那倒不是。你们书院的宁家世代都生活在邕州府,算是个耕读世家。前朝宁氏退出新南王朝后,书院的宁氏先祖才壮大了如今的宁氏一族,成了历任帝王指定的帝师人选。” 这才对嘛。顾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感觉自己被淋了好大的一盆狗血。 “所以你们让我知道这些事是想干嘛?”顾西听得云里雾里的。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最后由席芯芫出面,告诉顾西:“我们猜测常家能跟敌国联系,必定是发现了潜伏在邕州城里的敌国之人。极有可能是那个大将军之子,就活动在书院周边。” 如若不然,常永林就算是再混账,也未必能编出顾西跟敌国之人私奔的戏码来。 “所以你们怀疑那些人就藏在总督府,或是被总督府藏了起来?你们究竟想让我干嘛?”顾西还是想不通。 贺铭清了清嗓子,说:“想让你配合揪出敌国奸细,顺便为你们顾家洗清嫌疑。”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新南王朝太历九年八月,位处新南国南面,邕州省府城邕城郊外麓山的麓水书院,迎来了新学潮改革失败后的首次新生报到庆典。 位于麓水湖湖畔的麓水书院人潮汹涌,各路名仕大儒摩肩接踵,儒雅书生跟端庄佳人谈笑风生,书院的入学典礼盛况空前。 书院对面湖畔的农庄上,顾西站在自己精心伺候即将收获的稻田边上,一时间成就感满满。 她的左手边,一个才刚刚留头的小丫鬟睁着圆咕噜的大眼睛,狐疑的看着粗糙豪迈的顾西,不知该不该将手中的信笺交给她。 顾西自顾扛着锄把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检阅了自己负责的五亩新田之后,这才一把将那封粉色的花溪信笺抢过来,伸手朝小丫头勾了勾。 小丫头纠结的看着那只沾着污泥的手,有些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蝶恋花的荷包,犹犹豫豫不敢交给顾西。 顾西不耐烦的再次抢过来,小手一挥嚷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我肯定能完成任务,让她赶紧准备好报酬,我晚上就带着回信去找她。”说完见小丫头依然扭着小手指站在原处,她又拍着胸脯保证:“快回去吧,我顾西办事你放心。你家小姐要是不相信我,肯定不会让你来找我。安啦安啦!” 小丫头踢了踢脚下的地面,这才不情不愿的说:“我就相信你这一回,你要是办不好这事,我就在书院里边说你的坏话,让你永远接不到活计。哼!”小丫头说完,这才跺跺脚跑走。 顾西半张着嘴看着跑远的小丫头,这才挠着头小声反驳:“我顾西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肯定办不坏你们的事,瞧你那小心眼子。” 话虽这么说,顾西还是抬脚往书院的方向走去。这大中午的,她该回去吃饭了。 说来也真是倒霉,想她一个新世纪的青葱少女,居然一穿来就从书香世家的闺秀变成了一介女奴,还是个只会种地的女奴。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她依然不能适应这种变故。既然再也回不去,那她也只能努力改变自己,来迎合这个令人寒心的世道啊。 于是,她哼起歌来。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歌声唱得那是豪情万丈,中气十足,将路边的野鸳鸯都给惊得四处奔逃。就如刚刚从她眼前飘过的,还不忘回头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的,书院山长家的长孙女宁陵。还有这个跟着从湖边的柳树林追出来的锦衣男子,正用冰冷的双眼紧紧的逼视着她,威胁性十足的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这个人眼神实在过于锐利,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压跟凛然气势,就是粗枝大叶的顾西看着都有些胆颤。 只是这个人也太好看了点吧,居然长得人模人样的,让顾西移不开眼。恰到好处的丹凤眼、浓密适中的剑眉、高且挺直的鼻梁、薄厚到位的双唇,将一张小麦色的脸修饰得极尽风骨俊美。 当然,若是能将那犀利的眼神,以及那紧抿不悦的双唇忽略,这个人真真就是个画中的美男子。 一切美好的事物不是带刺就是有毒,顾西早已经了悟。 然画风突转,贺铭调皮的朝顾西眨眨眼,很是亲切的问:“小西西啊,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呀?本公子好不容易才约到佳人,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被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声给吓跑了。你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呢,还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呢?这两个选择,你任选其一吧。要不然……” 顾西闻言一囧,吊儿郎当的上前拍了拍贺铭的肩膀,很是仗义的说:“哎哟我说小铭铭啊,就凭你这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狂浪不羁、英勇不凡的形象,加上你那过人的才能,以及你大将军之子的身份,哪个女子能拒绝得了贺大公子的情意呀?” 闻言,贺铭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毫不留情的甩开万秀秀放在肩膀上的手,凉凉的说:“许是因为本公子过于优秀,才会招来那许许多多的狂蜂浪蝶。只是,本公子最讨厌的也是那些俗不可耐、自以为是的女子。幸好这世间还有宁陵那样清丽脱俗的人。好巧不巧的,你这个俗物竟然坏了我的好事,你说你该怎么负责好呢?” 顾西嘿嘿一笑,努力压制住体内那股自己差点没降住的洪荒之力,忽略自己一脸吃屎的表情,问:“小铭铭是想让我为你们搭桥牵线?” 再次听到小铭铭这个称呼,贺铭再也无法忍受,黑着脸喝到:“本公子姓贺,你一介女奴也敢直呼本公子小名,是嫌活太久啦?” 额~这变脸的速度。顾西正了正脸色,说:“贺公子,强扭的瓜不甜,你身在书院两年,难道就没看出来?人家宁陵……啊,应该是宁大姑娘根本就对你无意,你就是再纠缠也没用。” “纠缠?”贺铭警告性的上前一步逼近顾西,一字一句道,“事是你坏的,你就该全权负责。反正你在书院里做的也是这样的事,不差这一桩。只是本公子要提醒你一句,若是事情最后办砸了,那你们一家子就等着世代为奴,永世不能赎身吧。” 若是不提赎身这件事,顾西或许还能忍一忍。然代替顾西活了两个月,为全族赎身这件事已经成了顾西的执念,也是顾西的痛脚。 想来贺铭很了解这一点,这才挑了她的痛脚踩。 积攒了两个月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顾西甩下锄头,面无表情的仰视贺铭,将眸中的怒火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他眼前,沉声问道:“这就是所谓的世交?顾家风光之时,你们极尽所能结交,因为那时候顾家对你们有帮助。顾家一旦落难,你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撇清关系,还一再落井下石。塑料交情都没你们这样令人心寒。既然你决意吊死在宁陵那棵树上,那我尽力便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跟顾家的事沦为一谈,顾家不欠你的,也不欠大将军府的。” 贺铭拧眉看着顾西,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小心脏一阵阵的揪紧。 第二百九十章 走在书院的林荫小道上,顾西觉得自己很可笑。贺铭分明不是她的菜,也不是她的初恋,可每次面对贺铭之时,她总是控制不住前身留下的洪荒之力。 或许前身真的对贺铭用情至深,才会在得知作为世交的贺家,在顾家落难之时拒绝相助后,绝望自缢了吧。 前身对那段懵懂纯真的感情投入过深,以至于留下了她无法控制的怨怒与愤恨。 越想,顾西就越是气愤。 “贺铭那家伙简直太过分了,明明从未将追在他身后的顾西放在眼中,却没明确的拒绝过顾西,分明就是人渣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顾西也是个小笨蛋,跟了人家两年,看着贺铭跟宁陵眉来眼去两年,难道没看出人家就只是在利用她?真是个大蠢蛋,为了个人渣,竟然闹气自尽,真是没用!”顾西忍不住嘀咕咒骂。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自言自语。”顾西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 无需回头,顾西就知道那是书院山长家大孙子宁祁。是个很令人讨厌的人,非常的讨厌,简直讨厌至极。明知她那样讨厌他,他还要装作无知无觉的靠近她。 顾西停下脚步,放下锄头回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宁大公子。”态度端正疏离且冷漠。 宁家跟顾家,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不和。只是两家人都是麓水书院的创始人,在书院里边的地位都是相当的。 直到两个月前,顾家成了新学改革失败的牺牲品,举族被贬为奴,宁家才成了麓水书院唯一的主人。 宁祁温润的笑凝在脸上,顾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伤了他的心。 虽说两家不和几十年,但他们孩子之间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两族中的子弟仍会自由往来。 然一切的美好都停留在两个月前。如今的顾氏,只是书院的仆从,相当于宁氏的仆从。 这样的两族人之间的恩怨,就是再解个一百年,只怕也难以解开。 看着宁祁温和的笑僵在脸上,顾西冷笑一声站好,淡漠的问:“宁大公子有什么吩咐?若是没事,那奴婢就退下啦。” “奴婢”二字在宁祁脑中炸开,原本歉疚的神情泛起悲痛,他努力的撑着笑,很想说他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想跟以前一样,听她说一些书院里外的趣事。 只是那些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也只得看着顾西留下嘲讽一笑后潇洒离去。 前方的课院,不知为何聚集了许多的人,还有不少的书生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似乎是课院里边有什么热闹可瞧。 顾西收好刚刚到手的回信,决定先去凑个热闹。 今日是新生入学首日,若说有什么能够吸引众书生的事,那一定是某位大儒开讲,或是儒士们凑到一起论道。 “顾佑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来凑热闹的,他可是个好学的呆子呢。”顾西一想到自己那个学痴弟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前边的热闹似乎不是那么回事,那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嘲弄。大伙似乎是在聚众奚落某人。 然后顾西听到了“顾佑”、“不知死活的贱奴”等话。 顾西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大伙之前都没见识过。现在大伙倒真真是见识了一番。 她属于拳头永远动得比脑子快的那一种人。这一点原主一直保持得很好。 许是前生逍遥任性惯了,顾西从未想过克制自己这一继承自前身的本能。人都被迫穿越了,还成了奴才,那还不如更随性的活着。 不过古溪有一大原则,那便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就是个能屈能伸的“勇士”。 比如现在,面对那个从地上费劲的爬起来,恼羞成怒的命身边的随侍对他们姐弟拳脚相加的常公子,古溪,也就是顾西只得认怂。 “原来是常公子啊,都怪我最近精神不济,以至于鬼上身伤了你老人家,还望常公子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个无辜的受害者一回吧。”顾西护着顾佑左躲右闪,脸上笑嘻嘻,心中马买笔。 围观的书生们被顾西滑稽的行为,以及她蹩脚的借口逗笑。深受孔孟教条的约束,绝大多数的书生都很包容,也愿意对顾西姐弟网开一面。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顾旭,也就是顾西的父亲,曾是整个书院学子的武习教头,教授过他们武艺骑射,是他们的授业先师。 哪怕现在顾家落难,大多数书生依然对顾家的人敬重有加。 当然,除去那些有良心的学子之外,还有常永林这样人模人样,却长了副烂心肠的世家子弟。 “打了本公子,冒犯了本公子,你一个鬼上身就想蒙混过关?别忘了本公子家是干什么的。”常永林擦掉流进嘴里的鼻血,命随身的护卫将顾西姐弟绑到校场的旗杆上。 “听说黑狗的血、粪水都能驱邪,你们多弄些来,顺便去请几个道士,本公子今儿就办件好事,为这两个贱奴才驱鬼。”常永林目露凶光道。 顾西苦笑,歉意的对顾佑道:“佑弟,姐姐又连累你啦。” 顾佑苍白的小脸严峻得很,强忍着泪意道歉:“都是弟弟的错,若是弟弟不来这里偷听先生讲学,姐姐也不会遭此羞辱。” 常永林见状哈哈大笑,辱骂道:“居然当众上演姐弟情深来,怕不是什么不伦之类的吧?”他还吆喝他的拥护者们对顾西姐弟极尽嘲讽,甚至冲他们吐口水,就这样一路到了学院的校场。 顾西怒火中烧,却又无能为力,只得一忍再忍。她若是拼上一拼也能挣脱,只是身体病弱的顾佑不行,他自小就跟病重中的林妹妹一般娇弱。 眼看那粪水就要泼向姐弟俩,一声大喝及时在空中炸响。书院的先生们拥着宁祁快速朝这边走来,刚刚爆喝的是宁祁。 “赶快将顾佑姐弟放下来。”书院的医药房掌事常先生沉着脸命令。 常永林不可置信的看着宁祁,气愤的大吼:“你是不是疯了?这件事谁都能管,唯有你们宁家的人不该管。” “那要是本公子呢?本公子可能管上一管?”贺铭皮笑肉不笑的从众书生中走出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看到贺铭,常永林立即放下怒火,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同样长身玉立的背手而站,与贺铭隔空相望。目光相触那一刻火光四溅。 同为世家子弟,常家虽世代皆是文官,不过作为年轻的纨绔子弟,常永林那种不羁的气势倒也不输给贺铭的豪迈。 然上过战场的贺铭终究比常永林多了一丝干练与狠厉。 才被放下,顾西就背起顾佑挤出人群,对宁祁的关切置之不理,只顾着叫常先生跟紧了她。 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此时已经意识混沌。他自小就这样,受点惊吓就能病好几天。 常先生紧张的跟在姐弟俩身后,建议道:“回你们那个草舍太远,不如先到老夫家中,等你弟弟病情稳定了再回去也不迟。” 顾西一想也是,当即转了个方向,往书院先生的宿舍区走去。 与其说那是宿舍区,还不如说是一个古风别墅区。书院的北角,有一群大小相当、布局一致的独立三进大院。 常先生家就在最后一排右手边的第一间。 顾西背着顾佑跟着常先生离去之后,常永林终究是没忍住预先开口。 “你这是在为老相好说情?怎么,心疼啦?若真舍不得那丫头,干脆纳了当妾算了。她要真成了你的人,那本公子定不会动她一根毫毛。”常永林牵起一边唇角,笑得极其阴险。 贺铭不甚在意的扬扬眉,抱着手臂摸着下巴啧啧两声,缓步走向常永林,边走边说:“人呀,就是养条狗都会生出感情来,除非养狗的人连畜生都不如。更别说我们贺家本就与顾家是故交,即便我对那丫头没有想法,但她之于本公子就是妹妹。你说你刚刚那样羞辱了本公子弟弟妹妹,本公子是该报复回去呢,还是你跪下来求饶呢?” “故交?妹妹?”常永林纵声大笑,嚣张的问,“贺大公子可真是个铁骨铮铮的君子,在人人都急着跟顾家撇清关系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你们贺家跟顾家的关系,着实是令人钦佩呀。” 贺铭微微笑着,原本狠厉的神情变得温暖和煦,待常永林停了笑,他才慢悠悠的问:“故交就是故交,难道急着撇清,跟着你们一起落井下石,就能抹去那些交好的过往,别的人就能忘了两家曾经的关系啦?也就是傻子才急着做那等子掩耳盗铃之事,成了笑话而不自知。” “所以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护着那些卑贱奴才咯?”常永林气得差点吐血,却仍要保持风度。 贺铭气定神闲,理所当然的点头,指着宁祁说:“比起一定要将人踩在脚下的某些人,自认为把人贬做奴才就能高人一等的傻子,我贺铭自然要做聪明人啦。都从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中淌了过来,难道还怕了你们几个纨绔不成?” 常永林再次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了来,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问贺铭:“宁陵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才问完他又自顾点头答话,“自然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拒你于千里之外。宁陵果然眼力过人。” 许是听到宁陵这个名字,贺铭那无懈可击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嘴角抽了抽,突然戏谑的说:“要不我们打个赌,宁陵肯定会在今年之内接受本公子的情意,如若不然本公子就退出书院。相同的,若是宁陵同样没看上你,那你就与本公子一同走吧。” 常永林听了这话之后精神大振,刚想回应贺铭的赌约,宁祁就气得大喝:“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不要扯上陵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常永林,让你的狗腿子们都滚出书院,要不然你也收拾包袱跟着他们走。书院可不是你们这些纨绔的斗狗场。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宁祁,你敢这么对我?”常永林终于绷不住。 宁祁警告性的瞥了贺铭一眼,温润俊雅的脸上扬起一抹清冷的笑,淡淡的回到:“你倒是试试我敢不敢。”说完,宁祁便转身朝顾西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 贺铭看了一眼几近疯狂的常永林,也笑着快步跟上宁祁。 常永林在众书生面前丢了丑,一时间没找到对象发泄,干脆朝身边的护卫跟家丁拳打脚踢,叫他们快滚。 看着三个家世样貌都大相径庭的名门公子干了一场不见血的架,众书生心满意足的离去。 一个红衣书生跟无骨的软虫一般,挂在另一个身着湖蓝色短褐的书生身上,不断的追问刚刚究竟是哪一方略胜一筹。 短褐书生无奈的笑笑,眼神却幽深得很。 去往常先生家的青石板路上,宁祁问:“常永林是不是说中了你的心事,你对顾西真的有意?” 贺铭扯开嘴角,反问:“对顾西动情的,难道不是你宁祁吗?” 本以为宁祁会否认,没成想他竟爽快的承认:“没错,我对她有意。本来我是不知道的,直到顾家出事后我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哼哼,”贺铭抿着嘴笑出声,“你大概是忘了,顾家之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究竟是谁背地里下的手?不过也请你放心,顾家很快便能翻身。风水轮流转,谁知道下一个当书院仆从的是哪一家呢。” 宁祁对贺铭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依然固执的问:“所以你是真的对顾西有意?” “没有,绝对没有!”顾西抱着一坛酒,从音律先生陆先生院中出来,气鼓鼓的申明,“贺铭被你妹妹迷得神魂颠倒,绝不可能对我生情,这点你比谁都清楚。放心,我对你们也都没有情意。我与你们所有的情意,早在自缢的时候就已经全断了。” 宁祁看着突然出现的顾西一时间有些羞窘,支支吾吾的问:“你、你怎么会在、在这里?刚刚的话,你、你……” “你们刚刚还说了我什么坏话?”顾西鼓着眼犀利的反问。 贺铭看着炸毛的顾西,原本沉重的心情突然就明朗了起来。他轻快的迈着四方步,揶揄道:“刚刚那小子说对你…… 第二百六十二章 是啊,他道什么歉。温润如玉的宁祁第一次被问倒,一时间手足无措,窘迫极了。 贺铭在一边哈哈大笑,刚刚跟常永林斗气,与宁祁斗智的坏心情全都消散殆尽。 顾西放慢脚步看着前边性格迥异的两人。 一个如火球般炽热刚毅,表里都一样火热透亮,若靠得太近会被灼伤,离得远了又冷。 另一个外表如春风般温暖和煦,内里却紧紧的闭锁着,没人能走得进去。但能站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暖和。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年少无知的少女顾西那情窦初开的青葱岁月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宁祁是个合格的邻家大哥哥,从不嫌弃顾西粗莽无知,会耐心的教她认字念书,提点她各种礼仪规矩。 与宁祁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顾西都如沐浴春风一般快活。 贺铭之于顾西,就是一团能灼烧她所有激情的火。 初见贺铭,是在两年前的初春。那时候才十五岁的贺铭被大将军贺章从战场上绑了回来,亲手交到顾旭手中。 那时候的贺铭,就跟只困兽一般不甘,却又无法违抗父命,整日用那笨拙的抗议手段伤害自己。 顾西实在看不过去眼,便想方设法帮助贺铭逃离书院,还跟他一起上山下湖,胡作非为了大半年。 直到贺铭认识了宁陵。 自那之后,顾西品尝到了所谓情酒的苦涩。也正是那时,顾西发现待在宁祁身边虽然温暖舒适,但她却没有半点悸动。 只是被宁陵的美色迷了眼,不对,是陷入纯情的某个少年被所谓的爱迷了眼,渐渐的疏离了与他几乎连为一体的顾西。 顾西那个孩子,该怎么说呢,自小被顾家的长辈们教育得很好,让她相信这世间有所谓的精诚所至那样的事。 顾家就是这样的人家,只要不是与人有害的事或物,在不违背王法、纲常伦理的前提之下,都可以去争一争。 只是那争抢要站得住理,一定要光明磊落。 然长辈们却忘了,情感这一物,绝非人力能争取得来的。尤其是对方早已经心有所属,并且非卿不可之时,所有的努力与争取都是徒劳的。 也正因如此,思想简单且固执的顾西,才会在顾家败落,宁家一夜之间成了她无法逾越的壕沟,贺铭也在那时消失之后,绝望的引颈自缢。 古溪替代顾西醒来的那一刻,她仍清晰的感受到顾西的那些愤怒与悲伤。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爱慕之人与别的人一样袖手旁观,家门不幸举族成奴遭人非议。 所有的变故压得顾西喘不过气来。 “小西西,你在想什么?”贺铭站在常先生家院门前,看着顾西目光呆滞的从他眼前走过,忍不住问道。 顾西如行尸走肉般依然向前,压根就没听到贺铭的话,也没发现她已经错过了常先生家的院门。 宁祁眼看不对劲,干脆上前拉住顾西。“常先生家在这边,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贺铭挥开宁祁的手,担忧的问:“你这是犯病啦?还是又想起了什么?” 顾西看着同样目露关怀的两俊逸少年,自嘲一笑,说:“我大概真忘了,我与你们二人早已经不是当初那种能并肩而行的身份了。两位公子,奴婢在此谢过你们啦,佑弟好得很,你们也不用进去看了。常先生说他需要静养。” 两人呆立当场。一个是有口无言,一个是千万言语说不出口。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那是因为它不能经由当事者之口说给另一个当事人听。贺铭觉得这个苦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宁祁很想解释,还想告诉顾西他的苦衷。只可惜他没有说那些话的立场。只要他一天姓宁,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只是笑话罢了。 但这样的两人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能为自己不合理的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 比如现在。 “我是来拜访常先生的。”贺铭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 宁祁耸耸肩,说:“我是来借医书的。” 顾西还能说什么,只得装作跟那两人不认识,抱着酒坛子也进了院,直奔顾佑的病室。 至于那两个不自觉抬脚跟进来的人,顾西就当是游魂啦。 常先生接了酒,一把将封泥拍开,闻了闻之后用银勺勾出一勺,尝了一口后冲顾西点点头。 顾西这才松了一口气,拿起早就备在一边的碗跟棉团,倒了酒用那棉团帮高烧不退的顾佑擦起额头跟颈项等处。 常先生也没闲着,同样为顾佑擦拭咯吱窝、腿窝以及脚底板。 一刻钟之后,顾佑的体温终于逐渐回落。顾西虚脱了一般瘫在脚踏上,强撑着的意志力终于溃败,两汪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洒落。 这是顾西在这个世间醒来之后第一次落泪。 见到顾西落泪,安静的等在一边的贺铭和宁祁终于有了动静。 宁祁依然温暖如初,柔声劝道:“别哭,顾佑这不是没事了吗。放心,常先生说过,顾佑再好好养两年就能痊愈了。” 贺铭依然渣得让人恨不得咬他一口,刺道:“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哭有什么用。你要是能在动手之前先动动脑,顾佑也不止于此。” 经两人一冷一热这么劝,顾西嘴巴一扁,眉毛一竖,指着两人吼道:“滚滚滚,我们家的事不要你们管。一个个的猫哭耗子,真当自己是圣人呢。” 这话算是说中了宁祁的心事。他在顾西面前本就心虚气短,如今更是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贺铭理直气壮得很,依然发扬着他的人渣本质,先是跟常先生问候一通,问明了顾佑的情况后,这才讥笑顾西:“你要真是耗子,那我当只猫又如何。难道我的话错啦?你弟弟哪一次生病是跟你无关的?” 顾西颓废的意志力终于成功被贺铭激活,战斗力十足的站起来拉了他就往外走,边走边咬牙切齿的说:“有种的我们到外边去分辨,别在佑弟跟前火上浇油。” 贺铭很是配合,乖乖的跟着顾西往外走。宁祁担心顾西吃亏,自然要跟上。 第二百六十五章 院外,顾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拉着贺铭往前身以前常跟贺铭待的那个小山窝走去,宁祁一步不落的跟着。 贺铭不知是真的不敢反抗顾西呢,还是真不在意顾西牵着自己的手。总之他现在很乖,乖巧得跟个讨到糖吃的孩子一般。 当然,贺铭的乖巧并不是刺了宁祁的眼的原因。刺眼的,是贺铭偶尔偷瞄顾西时,那一脸春心萌动的表情。 不不不,不能用春心萌来动形容那笑意。贺铭怎么会对顾西春心萌动,他一定是在讽笑、奸笑、贼笑、讪笑、纯(淫)笑。 宁祁跟了一路,那情绪就起伏了一路,胸口闷得慌。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将贺铭那被顾西紧握着的手腕换成自己的。 三人所经的一个山涧处,一男一女在顾西三人走远之后,才从隐身处出来。 男子面色很是不悦,女子脸上也不好看。两人相顾无言许久,女子突然转身头也不回的下山,。 女子身后,男子紧张的追了两步就停下,转而面向顾西等人离去的方向露出阴仄仄的表情。 若是顾西他们肯回头望一望,肯定会认出那对男女来。 男的,正是之前羞辱了顾西姐弟后,反被宁祁跟贺铭下了面子的常公子常永林。而已经离去的女子,正是宁祁的亲妹妹宁陵。 且说终于爬到山窝处的顾西三人,除了宁祁是个货真价实的书生有些喘之外,顾西跟贺铭的呼吸都平稳得很。 看着山窝里那些石头垒砌起来的城堡跟战壕,顾西就控制不住自己体内更加躁动的洪荒之力。 那些战壕跟城堡是昔日的顾西跟贺铭亲手垒砌的,两人时常在这里玩攻城与被攻城的游戏。 正所谓触景生情。顾西看着这个充满了昔日的顾西跟贺铭欢快笑声的山窝,竟鬼使神差般生出了个可怕的念头。 似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极力蛊惑:“全毁了吧!毁了之后,那两人的情意也就断了,今后也不必再为那过往伤神了。” “毁了!”顾西甩开贺铭的手,当真直冲冲的朝那些城堡走去。 同样沉浸在昔日回忆里的贺铭,被顾西那一声“毁了”惊醒,出于本能追了上去。 只有宁祁站在原处,看着那壮观精致的城堡跟战壕发呆。 他不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他从未来过。他只知道顾西跟贺铭经常进山,一去就是一整天。 原来,他们并非进山打猎,而是躲在这里建造属于他们的乐园。 这里,是属于贺铭跟顾西的私人领地,是外人无法介入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宁祁嫉妒,也生出了毁掉这里的想法。 顾西的目标,是那座她自己垒起来的小城堡,那是个少女幻想中的城堡。为了搭起那座城堡,她可没少挨罚。 那时候,顾西几乎每天都往山上跑,到处找合用的石头。为了城堡上的圆顶,她差点被雨后松动坍塌的泥石给埋了。 那一次,她被困在那块大圆石上边一夜,才被人给找了回去。 她还曾带着顾佑来过这里,让他欣赏她跟贺铭的战果。结果那一次顾佑受了寒,顾西又一次被家法伺候。 即便顾西为了这个地方受了几次家法,她仍觉得自豪。毕竟这里是她跟贺铭的秘密基地,也是她能跟贺铭私下相处,安慰他、陪着他、理解他的地方。 但她现在却要毁了这里。 因为她不再是那个顾西,前身也不愿再留恋这个地方。刚刚那个蛊惑她毁掉这里的声音,应该就是前身的意识。 贺铭看着冲向城堡的顾西,心下大感不妙。结合刚刚顾西喊的那两个字,贺铭急了。 他紧追两步,想要抓住已经朝城堡抬脚的顾西。只可惜他终究是迟了一步,那个小城堡被顾西一脚踹塌。 贺铭拉住还要再踹的顾西,大声吼道:“顾西你疯啦?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把它搭起来的?” 顾西使劲甩手,沉着脸说:“我没疯,也没忘。但我现在必须忘记!这里不属于我,只要毁了这里,我们之间也算是彻底的清了。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你也不必再在人前维护我们一家。” 贺铭愕然,双手箍着顾西的肩使劲的摇,质问:“毁了这里真能撇清我们两家的关系么?你怎么跟那些人一样无知?” 顾西嘲讽一笑,问:“是我急着撇清么?当初是谁看着事败就从我们家出走,之后两个月都不回书院的?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今儿非得毁了这里不可。放心,我只毁我自己搭起来的东西,你的东西,我一块石子都不碰。” 贺铭气结,想要解释又什么都不能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西将东西毁掉大半。 东西毁了,顾西那郁结在心口的闷气消了不少,这才气喘吁吁的跟贺铭说起道理来。 “好啦,我的事办完了,现在该说清楚我们之间的事了。”她朝宁祁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她可没那闲工夫一个个的交代。 宁祁心思复杂的走向顾西跟贺铭,总觉得今日的一切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待宁祁走到近前,顾西这才掐着腰申明:“正如我刚刚说的,我们顾家现在已经不再是往日那个风光的顾家,我们现在是书院的奴仆。” “你们这两个人,一个是将我们顾家打压到这个境地的人家的孩子,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之子。按理,你们确实不能跟我们家再有牵扯。所以今后,还请你们见到我们一家子的时候,全当不认识吧。只有那样,才是对我们一家最后的尊重。” “别跟我扯什么昔日情谊,那东西在我上吊的时候就已经全断了。今儿我毁了这里,也算是跟你贺铭两清了。之前我对你确实有些怨怪,不过今后不会了。” “从此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啦,求你们千万别再跟今日一样插手我的事,我可不想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可行?” “不行!”贺铭义正言辞的拒绝。 宁祁深深的看着顾西,并不开口。 顾西头疼的朝两人挥挥手,就当那两人答应下了。她对贺铭说:“你那件事我没忘,放心好了。” 说完,顾西便踏着夕阳下山。 第二百六十六章 山窝处,宁祁迎着夕阳看向背对晚霞的贺铭,问:“那件事是什么事?” 贺铭耸耸肩,心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嘴上却不肯承认,戏谑道:“怕是携手白头之类的山盟海誓吧。” 宁祁狭长的双眼轻轻一眨,斜了贺铭一眼,说:“你忘了顾西刚刚的话啦?她刚刚跟我们撇清了关系。” 贺铭转向那被顾西毁了的战壕跟城堡,朗声道:“难道你真听了她的话,今后再不管她?就算这里毁了,难道就真能断了我跟她昔日的情谊?” 宁祁背起双手,仰望天边火烧一般云朵,也笑了,说:“我们两家早有不和,但长辈从未阻止我们小辈私下相处。从前是那样,今后也必定是那样。” “你们不一样。别忘了你姓宁。”贺铭兜头浇了宁祁一盆冷水。 宁祁紧抿着唇,看着正在修复城堡的贺铭,坚定的说:“一样的,只要顾家东山再起,我们两家还是一样能自在相处的。” 这话,像是在说服贺铭,其实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贺铭失笑摇头,不再搭理宁祁。他仔细回想城堡原来的模样,竟发觉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且说顾西急冲冲的下了山,回了常先生的院子,就被气势汹汹的顾旭给拎回了草舍。 草舍处在书院的东北角,跟书院先生们的宿舍区隔了一个柚子林。 这片柚子林,原先是顾家的产业,所有的柚子树,都是顾家的人一代代种出来的。 只是现在这片柚子林属于书院。 顾西被顾旭拎着穿过柚子林,心想这一顿家法怕是比往时任何一次都要重。她有些后悔,但不害怕。 她后悔没替顾佑考虑,害得顾佑受了惊吓生病。所以对接下来的责罚是一点异议都没有。 顾旭一路上半个字都不说,面对幼子跟祖父母的询问也不予以解释,直接将顾西往安放祖先牌位的屋子一扔,抄起灵台上供着的藤条就抽。 这根藤条每两年换一次,足够坚韧。这一次顾旭是真没手下留情,足足抽了顾西十鞭子,直将她后背抽出血印子才收了手。 收了手之后,他便命顾西跪在祖先牌位前认错。 “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顾家的处境,再想想你今儿办的傻事,想通之后,你就自己跟祖先求饶吧。”顾旭终于开口。 等在门外的顾家两位老祖宗,还有顾旭幼子顾晟有心想要为顾西求情,但看着顾旭那黑沉沉的面容,他们竟开不了口。 顾家老爷子拄着拐杖,问顾旭:“那丫头又闯了什么祸啦?难道是将五亩田里的稻子全拔啦?” 顾旭运了运气,柔和了脸色之后便上前扶着两老往堂屋走,边走边说:“她今儿打了常总督家的大公子,连累佑儿发病,现在还昏迷不醒。” 顾家老太太赶紧追问是怎么一回事。 “孙儿也没来得及打听,只听那些书生说都是顾西那丫头打了常公子惹的。”顾旭这才发觉他好像没问过事情缘由,“祖父祖母也知道,顾西那丫头办事不过脑,就算问清楚了缘由,也定是她的错。” 老太太终究心疼小辈,叹息着让顾旭先去查个清楚。 “我们顾西虽冲动了些,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打人。虽说我们现在身份低贱,但也不能任人冤枉欺压。”老太太劝道。 老爷子瞪了顾旭一眼,说:“她还是个孩子,从小就那样,没坏心眼。我看你还是先去问究竟是个怎么回事,等弄清楚了咱们再罚孩子。” 老爷子心中苦啊,顾家落得这个下场,他责无旁贷,总觉得亏欠了子孙。 顾旭却坚持让顾西跪着,说:“我罚她,是因为她身为长姐,却不能好好的照顾弟弟,还害的弟弟差点丧命。祖父祖母就别为她说话了。你们先别着急,孙儿这就去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旭说完,便转身走了。顾晟追着顾旭到了门边,看得顾旭消失在柚子林里边才颠颠儿的去了顾西那里。 他矮小的身子紧紧的贴着门框,探出个脑袋看着跪直了身子的顾西,小声的叫到:“大姐,你疼不疼?我这就去老祖宗那里讨药来,你等等哦。” 顾西没有回头,却舒心的笑了,大声的交代顾晟:“大姐好得很,你还是好好的守着两位老祖宗吧。别忘了,这可是爹娘交给你的任务,让你照顾好两位老祖宗。” 顾晟一听,也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些重,当即让顾西先忍忍。而他,则责任心爆棚的回去照顾两个老人。 晚间,顾家的人全回来,也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更是对顾西不假辞色。 顾家祖母最疼护顾佑,想也没想就断了顾西的晚饭,还强硬的驳回了两位老人的说情,让顾西跪一个晚上。 这样的家法,顾西自小经历无数次,十次有九次是因顾佑而起。只是以前几乎没被荆条抽打过,跪得最久的一次不到两个时辰,还是跪在的垫子上。 可这一次,顾西跪在冰冷硬实的地面上,摸着空了一天的肚子,忍受着背后那火辣辣的疼痛,总觉得这屋里阴风四起,煎熬得很。 不知何时,总之顾西觉得膝盖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时候,屋里突然多了个人。 随着那个人而来的,还有一股子新麦馒头跟烧鸡的香味。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贺铭将一个包了一层棉垫子的蒲团丢到顾西面前,掏出火折子点了灵台上的蜡烛。 顾西总觉得恍惚间做了个梦,梦见贺铭那讨厌鬼竟然半夜三更的摸进了顾家的祠堂。 “真是阴魂不散,连梦都不放过。贺铭你滚,滚出我们顾家的祠堂。也不看看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就敢进来。”顾西迷糊着双眼嘀咕。 贺铭觉得不对劲,便蹲下伸手探了探顾西的额头,然后他发现顾西只是困迷糊罢了。 他轻声问道:“你跪了多久啦?”他总觉得心揪揪的,有些怪异。 顺着顾西微颤的双肩,贺铭心惊的看到了那一道道的血痕。“你挨揍啦?”他紧张的问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顾西只知道自己现在有些神志不清,膝盖的刺痛,以及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正在交替折磨着她。 她只感觉到自己一脸一脖子的汗水正在哗啦啦的往下掉。 好在贺铭那温热的掌心覆到她额上之时,她有了片刻的清醒,然后痛苦的回到:“下山回到家之后就一直跪着。你怎么进来的?” 贺铭感受着顾西浑身的颤栗,当机立断扶起她,让她坐到蒲团上,这才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受罚,这才带了吃的来找你。瞧我,是不是很仗义,随时随地的为兄弟着想。” “兄弟?”顾西噗嗤一笑,“你的兄弟可真是随处可见,无关性别。” 行动间,顾西已经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回想起贺铭刚刚说的那一声兄弟,忍不住刺了一句。 正是那两个字,让深陷情网的顾西痛苦纠结,还得小心翼翼,深怕一个不好两人连兄弟都做不成。 那样卑微的恋慕,若是换成现在的顾西,肯定会直接否决,当机立断。 只可惜那时候的顾西就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贺铭不知是没听懂顾西的话呢,还是完全没在意,总之将顾西放在蒲团上之后,他便狗腿的给顾西端茶送水,还好心的给她撕烤鸡。 面对吃的,顾西很想有骨气的拒绝。可是吃饭天大的事,猫狗都知道要护食,作为有思想的人类怎么能拒绝得了食物的诱惑呢。 “那什么,”她厚着脸皮说,“这可不是我求你拿来的,也不是我闹着跟你要吃的,是你硬塞给我,我才吃的,你千万别本末倒置了哦。” 贺铭闻言微微一愣,当即吃吃的笑了起来,心想顾西这个性子还真是百年不变,即便她自那次上吊醒来之后遗失了一部分的记忆。 他把馒头跟烤鸡直接交到顾西手中,会心的说:“快吃吧,都是我硬塞给你的,你一点错也没有,更没伸手跟我要吃的。” 说完,他就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打算给顾西清理伤口。 那一道道的抽痕,印在贺铭的眼中,就跟抽在他身上一般,他都能感受到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 顾西没发现贺铭正对着她的背发呆,边吃便问:“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我们家的祠堂,就不怕被我爹娘他们发现?” 贺铭伸在半空中的手来回几次之后,终于泄气的垂在身子两侧,心不在焉的回到:“你爹娘他们不会发现的,你爹娘还有你祖父母都去了常先生家,你曾祖父母还有你小弟现在睡得可香了,只怕你把这屋顶掀翻,他们都醒不过来。” 顾西咽下口中的食物,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父母跟祖父母去常先生家中照顾顾佑她知道,不过曾祖父母跟顾晟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睡死过去。 “你下药啦?”她不得不怀疑贺铭。 贺铭耸耸肩,一屁股坐到顾西身边的地上,淡然道:“是别人动的手,想必是打算在你家搜出什么东西来。对了,你家有什么家宝之类的东西?” “家宝个毛线,我们家就那一片柚子林值点银子。不过现在那片柚子林是书院的,那些人还想找到藏宝不成?”顾西吃了半个馒头,喝了一大碗的热姜茶,感觉浑身充满了能量。 贺铭看着粗枝大叶的顾西,本想忽略掉她那一背的伤,但总也忍不住往她背上瞟。 听顾西这么一说,他只是含糊的说:“怕是想找点有价值的线索,比如能将你们一家子推进深渊的东西。或者直接给你们加点东西,让你们从此万劫不复。” 他这么说许是无意,但顾西却真真切切的听了进去,再也吃不下东西,当即站起来就想出去。 贺铭眼明手快的将顾西拉住,劝道:“你现在出去就是添乱,那些人既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进来,只怕是早有准备。你若不想让你家人受到伤害,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他既然知道有人进了顾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顾西却没往那方面想,她只想着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她定要将顾家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只是要搜出什么东西,她一点底都没有,不得不跟贺铭打听:“他们会放点什么东西在我们家?” 贺铭摇头。他也说不准,建议顾西好好的找找书房,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信件或是画啊什么的。 顾西白眼一翻,拿起馒头又吃开了。等饭饱水足,她就踮脚走到门边细细聆听。 院中寂静得很,除了山中传来的猫头鹰跟虫子的叫声,她就只能听到外边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跟自己的呼吸声。 等等,好像不止一道呼吸声,就连心跳声都杂乱得不像是一个人的。 顾西转头一看,果真见到贺铭那大脑袋正搁在她左边肩膀之上,就差那么一点,就真的靠上她的肩膀。 她第一次见到离自己这么近的贺铭,差点没尖叫出声。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在这么寂静的夜里,还是在这个阴风阵阵的祠堂里边,这样的行为能将人吓死么? 她伸手推了贺铭一把,小声警告道:“离我远点,你那呼吸声差点没把我吓尿。还有,你赶紧走,免得被人发现了,要传你闲话,到时候我可没工夫解释。” “那就别解释呀。”贺铭理所当然的说。 他又瞟了一眼顾西的背,嫌弃得直摇头,别扭的劝道:“趁家中没人,你赶紧去洗一洗,你那一身的味能呛死个人。洗好了赶紧上药,免得你病倒了,没人给我搭桥牵线。” 闻言,顾西终于回神,找到了贺铭深夜造访的原因。 “放心吧,我这个人体质出奇的好,轻易不会生病。至于那点伤就更好办了,等过两天痂掉了就没事了。你走吧,三天后我会让宁陵到麓水亭等你。她若是不愿见你,我也会给你带信的。”顾西无语至极。 她现在根本就没精力去管自己身上臭不臭,更没觉得那一点伤会让她生病。 贺铭一听就知道顾西误会了什么,也不急着解释,反而劝顾西快去洗漱。 “别烦我,我还得翻找那些人留下的东西呢,待会还会出汗。你要受不了就麻溜的走。”顾西一脸的不耐烦。 第二百六十八章 贺铭最终也没走,跟在顾西身后,将顾家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搜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后,这才走了。 贺铭走后,一个身着灰褐色短打的蒙面人,从顾家的茅房出来,深深的望了一眼灯火刚刚熄灭的顾家祠堂,一翻身出了顾家的院子。 出了顾家之后,那人迅速闪身进了柚子林。 贺铭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顾西放下心来之后,又跟之前一样乖乖的跪在祖宗牌位前。那个蒲团,还有吃剩下的鸡骨头,全被她丢了。 天将亮,顾旭夫妇终于回来,站在门外叹息了一阵之后,才解放了顾西。至于他们有没有发现两老跟顾晟的异状,那顾西就不知道了。 得到解放的顾西困倦至极,原想着趁早先将昨日的回信送到麓水书院南苑的女子学院去。 可是她现在不仅眼皮打架、浑身乏力,就是双腿也都痛得很,便选择先洗洗睡下。 顾西睡觉期间,书院里又出了事。 顾母席氏跟顾家祖母蓝氏所在的书院针线房丢了东西,全都是贵重的锦缎,总共十数匹之多。 几经调查之后,有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顾家婆媳。只有这两个人有那个能力拿走那些锦缎,也只有她们懂得什么样的锦缎价位高。 重要的是,最后接触那些贵重锦缎的人,正是顾家婆媳。 都说祸不单行,身在锅炉房的顾家祖父,以及身在马棚的顾旭也都出了事。 顾家祖父顾史一时疏忽,不仅将书院的饭全烧糊了,还失手烧了大半个厨房。当然,这都是小事,有人告发顾史拿了库房的鲍鱼跟燕窝。 至于顾旭,问题就简单一些。他负责的那一片马场里的马不但全病了,还有几匹良驹丧命。 其中一匹还是先帝御赐给书院的西域汗血宝马。光是养死那一匹,就够顾家诛三族的。 更别说其中还有一匹马是常永林的。 常永林仗着自己是邕州总督常明堂之子,没经书院山长的同意,直接让人从城里调来了官兵,将顾家的人全都绑了。 顾西是在半梦半醒之中被人吵醒的,那些人叫嚣着顾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在大肆搜刮。 顾家两老护着才五岁多点的顾晟,坚守在顾西房门外。 顾西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胡乱穿上衣服,扒拉了自己的一些私有物品,用一个特质的布包绑在腰上之后,这才开了门出去。 门外,常永林阴仄仄的背着手看向她,指着她的屋子吼道:“给本公子进去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广场当众检查,一件也别落下。” 早就候在他身后的人一哄而上,不顾顾家两老的阻拦,直接进了屋。 顾西是没什么想法的,反正她的东西没问题。 然顾家两老跟常永林却不那么认为。 闺房女子的东西,尤其是她常穿戴在身上的贴身亵衣裤什么的,哪能曝于人前。 那是对一个女子极大的侮辱,失了名节的女子,在这个封建时代难以生存。 顾家两老誓死捍卫顾西的名声,不惧那些人的拳脚,在屋里抢夺顾西的贴身衣物。 顾晟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还是帮忙拖那些人的后腿。 顾西在屋外摩拳擦掌,计算着该怎么出力才能出奇制胜,将常永林抓为人质。 许是常永林早已经下了死伤不计的命令,屋里的人很凶残,对顾家两老以及顾晟那是半点不留手,很快就打晕了顾家老祖母,把顾家老祖父一边腿打断,还将幼小的顾晟从窗里砸了出来。 顾晟被砸出来之时,顾西也动了手,直接以蛮力硬碰硬,从常永林的随身护卫们手中将常永林揪了出来。 作为硬碰硬的代价,顾西的肋骨怕是断了好几根,左肩上也多了个大窟窿,脸上更是多了两道划痕。 常永林没想到自己会栽在顾西手中,因此这一刻也是懵的。等他从懵逼中回神,他的那些手下早已经被迫停手。 可是面对晕过去的两老跟蜷缩在一边小声哼哼的顾晟,顾西的怒火可想而知。 她知道常永林这人心狠手辣,既然盯上了顾家,定会将顾家整得家破人亡,再也缓不过劲来为止。 在顾家之前,常永林已经在京城毁了两个地方提拔上去的寒门官员。 这个年月最可怕的一点,便是犯错的人永远有理,绝不会受罚。被害的人永远活该,就算真相大白,也没人会去怪罪那些身处高位的始作俑者。 这个天下的法则,只是为平民设立的。无权无势也无财的人,才会受到律法的约制。 如今的顾家,举族为奴,根本就没法跟常家那样的权势大户为敌,唯有一再被打击迫害。 顾西被家人的惨状激得失去了理智,想也没想就废了常永林一边胳膊,这才胁迫他下令让人给顾家两老还有顾晟请大夫。 “你现在就是杀了本公子也没用,你们全家都犯了死罪,谁也救不了你们。你若想多活几天,最好放了本公子,乖乖的带着那两个老不死还有那个小孽障去广场,说不定本公子心情好,还能赏你们个痛快。”常永林强忍左臂的疼痛,残忍的说到。 把先帝御赐的宝马养死,就是先帝再生,也不会轻饶了顾家。那可是大不敬,若是往深里追究,便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越想常永林就越是得意,心想这根眼中刺总算是被拔掉了。接下来只需把文渊阁大学士一党一一拔除,那就差不多了。 顾西不知道自己一家怎么就犯了死罪,她以为那些人是仗着昨夜潜入顾家投放了东西,才整出来的事。 因此她质问:“你们凭什么说我们犯了死罪?难不成我们家有什么禁物?” 常永林一听便知道顾西还不知道书院里的事,便好心的让紧张的围在一边的护卫告诉顾西实情。 顾西得知实情后,第一反应就是拧断常永林一根肋骨。这件事铁定跟常家脱不开关系。 一心折磨常永林的顾西,完全没察觉到那一枚朝自己射来的毒镖。 第二百六十九章 此时的顾西只知道,她曾祖父母跟幼弟正被人跟破布一样拖拽着,扔在了她面前。 “你要是不让人请大夫来,不对我家人好些,你就会死在我手上。你是知道的,我们家现在没有了活路,我这个大力无穷的人,唯一的想法就是杀一个赚一个,灭一双是一双。”顾西威胁道。 只是她的威胁最终没能兑现,才刚刚折了常永林三根肋骨,就被毒镖射中颈部,鲜血如柱般喷涌。 常永林捂着胸口,一个反手将中毒无力的顾西掀倒在地,一脚踏在她脸上,抢了护卫的刀举手一挥。 千钧一发之际,常永林被一个红衣男子踹翻在地,顾西也被人从地上抱起,常先生适时出现在顾家,在混乱之中为顾西止血解毒,还为顾家两老跟顾晟治伤。 顾西醒来之时已经身在广场,书院武生们正严阵以待,护在顾家人跟前。 武生的对面,是带领官兵的常永林一行人。常永林身边,是总督大人的御用师爷。 广场的中央,书院的先生们正在激烈的争论,山长宁惑面色黑沉的看着争执的两方人马,并不发言。 广场四周,被书院的学子重重包围。就连南苑的女学生也都在场。 顾西转动沉重的脑袋看了一圈,见到家人们都还算好,便关注起场上的形势来。 常永林一如既往的嚣张得意,哪怕伤了肋骨跟胳膊,也傲然的站在人前。顾西不得不怀疑自己下手轻了。 宁祁站在宁惑身后,一脸的焦急与乞求,似乎正在努力说服山长什么事。 武生的最前端,是一红一蓝两个少年。顾西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恍惚记起她中毒镖之后的事。 好像就是那两个少年带着武生们去顾家救了他们一命。 如今的广场之上,站在顾家这一边的学子不少。他们似乎正在跟常永林为首的那些人分庭抗礼,不让常永林草率下定论。 顾西觉得很奇怪,不知那些学子为何要维护已经被贬为奴的顾家。难道这个书院里边还有什么特权不成? 如若不然,那些学子怎么可能那样胆大,敢跟官府叫板。 顾旭跟顾史义不容辞,站在己方首位,不仅为自家辩驳,也据实回答那些人的提问。 顾西睃了场上两圈之后,一点不意外的笑了。贺铭果然又玩起了失踪,只怕这事不了,他势必不会出现。 亏她昨晚有那么一刻觉得贺铭人还不错,之前的事怕是前身误会了他。事实却是前身没看错,是她眼力不行。 见到顾西醒来,仍在病中的顾佑虚弱的靠过来,无需顾西开口,他便将前因后果简明扼要的说了出来。 “书院里的书生们有自主裁决是非对错的权力,无需经由官府插管。只需查出事情的前因后果,证据确凿后,就能让山长上书朝廷处决当事者。这一权力,是在成立书院之初,太祖皇帝亲赐的。是郑公子跟温公子发动了书生们去救的你们。” 顾西点头表示明白,问:“曾祖父他们怎么样啦?顾晟呢?” 顾佑细声细气道:“他们都没事,伤得不重,只要好好养上一阵就能好。倒是姐姐你,现在不仅受了伤,还中了毒,比较麻烦。” 顾佑一句都没提事件本身。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自己也说不清。他也是被人从常先生家直接绑来的。 顾西看着场中僵持的场面,以及常永林那阴险的笑颜,问道:“山长他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吧?” 顾佑点点头,很是善解人意道:“山长可为难了,既不相信那些事是我们家的人干的,又不好对抗官府。那个常公子已经让人把书院全围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万秀秀好奇的问道:“针线房里边是不是落下了我们祖母或是我们娘的东西?马场里边是不是有人在马料里边下了药?厨房的库房里少的东西,是不是都在我们家的厨房里呢?” 顾佑惊奇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问:“姐姐是怎么知道的?死掉的那匹马的肚子被刨开,说是吃了竹节虫才死的。前儿的时候,爹不是在马场外边捡了两只竹节虫嘛。有人就说一定是爹故意找来喂的马。因为他对皇上的裁决不满。” 果然是这样。顾西了然的点头。难怪她跟贺铭将顾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可疑物品。 那些人不是为了栽赃投放东西而去的顾家,而是为了从顾家拿到罪证。至于顾家厨房里边的鲍鱼燕窝,以及一些贵价的补品,全都是贺铭给的。 “那些锦缎找到啦?”顾西问道。 如今唯一没出现的罪证,只剩下那十几匹锦缎了。 顾佑摇头,说:“就算没有那十几匹锦缎,我们也很难洗去罪名。温公子他们正在为我们争取时间,好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查清楚。不过书院学子想要获取自主调查的权力,需得山长首肯才成。以前书院有两个山长,只需一方首肯就成,如今嘛……”很难。 顾西不抱任何的希望,忍痛坐起来看着三十几个先生分成两派,正围着宁惑各说纷纭。 这件事分明是某人有计划设计的,挑的时间也正好。再过半个月就是太祖皇帝的诞辰,新皇要在那天拜祭太庙的事早已经昭告天下。 这个时候,要是爆出顾家的人犯了大不敬,将先帝御赐的宝马毒死了,后果可想而知。 顾旭父子更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这才不得不借助书院学子们的力量,想要逼宁惑交出那个权力,好让顾家能为自己正名。 本来被贬为奴就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要是再被诛九族,那岂不是冤枉得很。 那些人的手段不可谓不阴毒,完全没打算给顾家活路。就是那些跟顾家沾亲带故的人,他们也不曾放过。 顾史凄然的看着默不作声的宁惑,沉声道:“我们顾家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自信天理昭昭,总能还我们顾家一个公道。即便我们顾家此次惨遭不测。” 顾旭凛然接口:“小人长戚戚,君子坦荡荡。若真无愧于心,就是让学子们查一查又如何。” 第二百七十章 不得不说,顾家父子这招先声夺人走得很高明,逼迫得宁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能。 宁惑一党,应该是常永林为首一党的先生们强词夺理,质问顾家父子哪来的颜面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意图模糊事件的本质。 宁惑面上的为难与担忧非常的应景,并不直接拒绝,也没有正面答应。他在思量,想等站在他一边的书院先生败阵再出面。 宁祁最是了解宁惑,一看就知道宁惑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他失望伤心,又不能拆自家祖父的台。 身为宁惑的孙子,他要是当着众学子先生的面揭底,那他就是大不孝。 哪怕站在了正义的一边,也没人会赞他一声好,反而会拿他的不孝当说辞。孝道至上的年代,不孝的人到哪里都会被人指点。 但他的良心不容许他坐视不理,他的情感驱使他无论如何不能让顾家的人无辜受害。 他站出来主张:“若是书院里的学子过半人数认同顾家的主张,那么就请山长点头答应吧。” 红衣温骏跟蓝衣郑霆随声附和,一时间站在顾家这一边的学子也都起哄,要求将决定权交到学子们手中。 宁惑面色不变,但眼神却有些幽深,看向常永林。他这是在给常永林传递信息。 事情是常永林惹下的,该怎么收尾就看常永林自己的了。 身为书院的山长,宁惑深知学子们的影响。这件事一个办不好,别说他这个书院山长了,就是他们背后的张相爷等人也别想好过。 这件事办得并不高明,宁惑做出了抉择,不打算蹚这趟浑水。常永林惹出来的乱子,就由他本人自行承担。 于是宁惑在常永林意外的注视之下,全了书院书生们的请求,让书生们投票裁决。 常永林一看就知道宁惑不会站在他这一边,当即豁了出去,嚷道:“那就当场决定。在场的学子若是愿意由书院自行调查此次事件的,就站到顾家那一边。反之,则站到本公子身后。” 书院派首领,书院的经论先生(相当于现在的训导主任)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紧接着就是学子代表(也就是那时候的学生会主席),书院的斋长宁祁代学子们出面反对。 “在场的学子并非书院的全部学子,常公子莫不是忘了,为了进京参加科举,顺便代表书院跟着新皇去太庙祭拜,有两百多学子正在进京的路上。”宁祁觉得这一下足以拖延好几天,足够新帝得知顾家的情况,并作出决策。 顾家该何去何从,光指望他们书院里的学子远远不够。 郑霆嘲讽的看着宁祁,眼神无比的幽深阴翳。但他却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宁祁,顺道拉了温骏一把。 红色绸衣的温骏是那样的扎眼,俊雅无双的温骏面上是一贯的邪魅之笑,魅惑的朝常永林眨了眨眼,风流不羁道:“常公子既答应了让书院的学子们自行决定,那就不要过多干涉为好。常公子虽是总督大人的儿子,却没有功名在身,私自调派官兵似乎不妥呀。” 常永林原本绷着脸的立即黑沉,射向温骏的眸光无比狠厉,惊得温骏夸张的后退两步,捧着小心脏向郑霆撒娇,惹得众书生轰然大笑。 顾旭等学子们笑声停歇一阵,这才问宁惑:“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们一家是不是还能住在草舍?我祖父母还有幼子以及我长女的伤,能否请大夫医治?” 宁惑终于说了第一句话:“自然是能请大夫医治的。只不过所有事情全指向你们顾家,你们暂时住到执法堂去吧。等到真相大白之日,老夫再亲自送你们一家子回去。这之前,也只能先得罪了。” 他语气谦和,态度恭谨而真诚,适时的向众学子们传达他的刚正与谦恭,并不因顾家如今沦落为奴而故意为难他们。 至于有多少人相信他的表演,那就只有在场的学子自己心里清楚啦。 常永林对宁惑的安排有意义,靠在师爷身上勉力大声反对:“他们一家子全都是重犯,怎能关押在执法堂。就算现在事情仍未查清楚,但他们作为嫌犯,就该被收押到知府衙门的大牢里。” 扶着常永林的师爷终于发挥了他的作用,以身份施压:“我们公子没有功名在身,但小人是受了我们总督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犯事之人。就算你们书院学子有权自行审理案子,但人犯却不能留在书院。” 宁惑闻言再次恢复原先的为难本色,低下头故作深沉,像是在思考对策一般。 一边的宁祁大感不妙。祖父这样的态度算是默认了常永林他们的做法,并不打算插手阻拦。 他虽是书院的斋长,然权力只是帮书院里的先生们管理学子们的日常,并对违反书院院规的学子们做出相对应的责罚。顾家的事,他也只能帮到这份上。 顾旭父子一看宁惑,便知他们无法留在书院。宁惑之前迫于形势允许书院学子们自行选择,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如今他们顾家的人,也只能迫于形势落到常永林手中。 顾西看到这里,不禁无力的躺了回去,失望的喃喃:“完了完了,本以为破了死局,原来还是没能逃出黑寡妇的毒网。” 顾佑虽然社会阅历不多,但他这个年岁的少年,该懂的事还是懂得的。他同样虚弱的躺在顾西一侧,伤心自责道:“全都怪我,若不是我到课院偷听先生讲学,姐姐就不会得罪常公子,我们家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席氏蓝氏在一边听着,有心想要劝慰顾佑几句,但又不知从何劝起。 席氏性子爆,一巴掌拍在顾佑瘦弱的肩膀上,骂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脑袋上扣,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就算你姐姐没揍那小子,我们家也会有今天。我们家的人一日不死,某些人就一日睡不安寝。” 蓝氏心疼的摸着顾佑的脑袋,温声道:“你娘话粗理不粗,这件事跟你无关,都是长辈们的错,连累了你们。” 落到常永林等人手中,顾家的活路只怕断了。哪怕侥幸存活,有死伤也是在所难免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郑霆跟温骏两人对这样的结果还挺满意。比起原先的死路一条,现在多了一条渺茫的生路,也算是件好事。 郑霆面带歉意,不无遗憾的冲顾旭父子施礼,保证道:“虽没能让你们留在书院,但学生一定会在那之前将你们救出来的。” 顾史表示理解,也很难感激他二人能在这时候仗义出手,组织了这一次学生运动,为顾家争取了一个能查清真相的机会。 “能有这样的结果,老夫就很感激啦。等顾家从这监牢中出去,证了清白,我顾家定会摆宴道谢。众位的恩情,我们顾家没齿难忘。”顾史带着顾旭朝站在顾家这边的先生学子们作揖。 蓝氏带着苏氏也上前,跟着屈膝。 常先生见大势已去,干脆耍赖说是要跟着顾家的人到牢中去。 “老夫当年从太医院出来之时,曾跟先皇求了道令牌。只要那道令牌在手,就算是新皇在这,都得答应老夫三个条件。如今老夫就用了第一个条件,那便是到牢中为顾家人疗伤治病。”常先生将常年挂在腰间那块不起眼的铜牌取下道。 常永林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强打的就精神也开始涣散。如今听到常先生这么一说,他便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钱师爷见状,赶紧让人将常永林扶到躺椅之上,恳切的求常先生:“二老爷,我们公子可是二老爷的亲侄孙,您可不能光顾着外人,不管我们公子的死活呀。” 常先生胡子打颤,瞥了一眼神色痛苦,脸上满是冷汗的常永林,冷冷道:“这一点伤死不了人的。你们总督府上不是养了三五个大夫嘛,让那些人来给他治就成。老夫现在不得闲,还得给顾家丫头配药解毒呢。” 说完,常先生便甩袖离去。他还得回家收拾用得上的药草,顺便将那两个小学徒带上。 顾旭父子,还有蓝氏婆媳对常先生那是感激不尽,除了不停的作揖道谢,还真就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啦。 常先生背着手受了那四人的礼后,这才一本正经道:“当年若非你们家老太爷,老夫只怕就死在那深宫里面了。如今,就当老夫报答你们顾家了吧。” 顾旭忙道:“先生说的什么话,自该是我们顾家欠您老的。老先生在书院三十几年,不知为书院做了多少贡献,早就报答了曾祖父的恩情了。” 顾史跟着附和,再次真诚的双手抱拳,行了个武生礼,这才歉意道:“本不该麻烦先生的。只是我父母年岁大了,还受了伤,我那三个孙儿更是受伤的受伤,受惊的受惊。监牢中阴暗潮湿,也只能厚着脸请先生帮忙啦。” 常先生随意的挥了挥手,说了句客气,就带着人先回了医药房。 钱师爷担心常永林,当即也不管常先生说要跟着一起去府衙的事,直接让人将顾家的人锁了带走。 郑霆看着官兵气势汹汹朝顾家的人奔去,当即率领武生们护在顾家人身边,冲着宁惑的方向大吼:“宁山长,既然我们学子有自主权,那人也该由我们学子负责押送看管。学生愿带着十数学子前往府衙大牢看管顾家人。” 宁惑看了钱师爷一眼,见钱师爷早迫不及待要回城,闻言只是挣扎一下也就冲他点头。他扮演老好人,让郑霆他们要好好照顾顾家的人。 然他点出来的人,大半都是站在常永林那一边的学子。 事到如今,郑霆跟顾旭父子也没指望事事如意。只要有自己的人在,那就什么都好。 当即,学子们便自主抬了顾家两老,还有顾西三姐弟,夹在官兵之中进城。 府衙的监牢,比想象中的还要阴暗潮湿,脏乱不堪。才一进监牢的大门,顾西就闻到了一股子腐臭的气息。 那些味道很杂,有屎尿的气味,也有因潮湿而沤出来的霉味,更有肉体腐烂的尸臭味。 越是往里走,气味就越是分明。新鲜血液的铁锈之气扑面而来,关在牢房中的人更是姿态万千。 顾家所犯的事是极重的罪,被收押在监牢最底的死囚间。也不知是官府故意安排呢,还是没有男女分押的条件,顾家九口人全关在了一处。 才在霉腐之气丰盈的牢房中安置妥当,一直昏睡着的顾晟就被一声声的怪叫惊醒,哭着喊着要娘。 郑霆站在牢房门外,看着将就着躺在新换的干稻草上的顾家人,眼神不自觉幽深。 他盯着正在点头哈腰,一个劲的跟顾史父子请罪的牢头,双拳捏得死紧。 也正是这时,温骏如郊游一般带着几个学子进来,命令牢头将牢房的门打开。 “这知府衙门还真穷,连张破被子都没有,寒酸得很。亏得知府大人还整天上秀华楼吃酒听曲,也不留点银子整整这牢房。”温骏嫌弃的环顾四周。 许是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过于滑稽,要么就是他说的话幽默,原本正争相着扒着栅栏喊冤的犯人们居然哄堂大笑。 郑霆无奈的看着温骏,问道:“你怎么来啦?” 温骏跟只无骨虫般挂在郑霆身上,毫无形象的说:“本公子这不是闲着没事,听说这监牢日子精彩得很,便让人带了些东西来,打算在这牢中体验一番。” 说完,他便让跟在他身后的人,将带来的东西拿进刚刚被打开的顾家的牢房之中。 郑霆看着那些足够顾家的人用上一年半载的好东西,差点没憋住笑出声,伸手推了推温骏搁在他右边肩膀上的脑袋,骂道:“体验什么不好,非得来坐牢。既然你愿意,那就赶紧滚进去。” 温骏嘟着棱角分明的双唇缠着郑霆一阵撒娇,惹得牢中的汉子们再次大笑,甚至起哄之后,这才大摇大摆的进了刚刚被他指挥人装饰一新的牢房之中。 不久之后,常先生也到了,见到堪比红楼小阁的牢间,那原本板着的脸竟不自觉抽了抽。 牢头恭敬的站在牢门外,跟常先生解释道:“这都是温公子的手笔,跟小的无关。二老爷,总督大人已经让人跟小的打过招呼了,委屈您老人家这期间跟小的在外边的监房挤挤。” 常先生充耳不闻,背着药箱命令:“给老夫开门。” 第二百七十二章 监狱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然也是极其凶险的。对于顾西而言,她才在牢里待了一夜兼大半天,就已经将这一辈子所有的惊吓都受了一遍。 “都是酷吏!那些冤死在狱中的无辜百姓,难道都不会变成厉鬼回来讨公道?”顾西被尖叫声闹得整晚都没能合眼。 倒是顾佑兄弟吃了常先生的药之后,睡得挺好。然在顾西看来,他们在睡梦中定是做了很可怕的梦,整晚都不安稳。 常先生自进了这里之后,几乎没说几句话。他那黑沉的脸,以及眼中流露出来的狠厉,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和蔼包容的老先生。 听了顾西的话之后,常先生难得的叹息了一声,艰难的说:“冤死的人也怕夺命阎王。对于那些厉鬼来说,这些酷吏比黑白无常更可怕。相比起流连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一次次的回想自己的惨痛经历,他们更愿意跟了黑白无常去阴间,喝了那孟婆汤投胎来得实在。” 这是个相当沉重的话题,顾西觉得自己有点明白,又有些听不懂。 然她注定是要大彻大悟的,因为夺命阎王已经气场全开的来了。 常永林就像是个涅槃重生的火鸟,坐在抬椅上,被人抬了进来,在顾家等人跟前晃了一圈之后,傲然冷笑着离去。 不久后,便有官兵到牢里提人。 顾西,身为奴仆,却以下犯上,差点将贵公子常永林弄死,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这罪是没法免除的。 书院学子们投票还没出结果,官府没法动顾家的人。然顾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伤的人,常永林若是不对她下手,那他就不配当反派。 于是顾西毫无意外的享受了一把被上刑的滋味。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狱卒,顾西总算是明白了常先生的话。 常永林捧着肋骨,不带一丝情绪命令那两个拳头上缠了厚厚一层布带的狱卒:“有多大力就给本公子打多大力,照着她的肋条子打,一定要将她的肋条子全给本公子折了。” 你以为这就是命令的全部? 不不不,你还是不够了解人的阴暗面。 “她要是在本公子解气之前断气,那你们两个就做好替她受罚的准备吧。”常永林凉凉的说完,就一脸期待的看向顾西。 顾西朝常永林露出一抹特别诡异的笑,咬着牙等待那些拳头落下。 第一拳,顾西理解为那个年轻的狱卒还带点良心,肋骨虽没断,但内脏肯定受到了打击。 第二拳,好吧,真特么的疼。顾西差点没嚎叫出声。她听到了刚刚被接回去的肋骨再次断裂的声音。 幸运的是,那恐怖的第三拳没能落下。 郑霆将那两个狱卒全都打倒在地,抬脚就去踹常永林。 若非常永林学乖了些,身边带了不少护卫,这才没被踹到。 郑霆言简意赅警告道:“你够了,别把后路全断了,将来后悔。人我带走了,你有什么不满只管冲我来。” 常永林岂是那种受人威胁之人,尤其是现在,这里是他的天下。他让人将郑霆团团包围,反过来警告:“本公子好心提醒你,你可是我们这一边的,别在那里装好人。你若真想给你家里人留条后路,那就给本公子把那丫头全身的骨头全拧断。” 双手难敌四掌,郑霆发现他没法将顾西带走。但他能护住顾西一阵,说不定能坚持到有人来救他们。 怎么说呢,世间有许多事就是这么的神奇而微妙。正在常永林打算不顾郑家的交情硬上的时候,宁祁兄妹来了。 宁祁疯了似的扑到顾西面前,跟着郑霆一同对阵常永林等人。 常永林却看着朝这边款款而来的宁陵发痴,连郑霆将顾西从刑架上解救下来,跟宁祁扶着从他二人身边走过,常永林也没发现。 宁陵暗自得意。常永林的表现取悦了她,故此对顾西被救下的事视而不见。但她却是要表明立场,在外人面前装个样子的。 这不,在顾西被扶着经过她跟前的时候,她还是面带担忧的问了一句:“顾姑娘没事吧?”然后才转对常永林嗔他,“常公子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对女子下这么重的手。顾家就算是落了势,那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话到后面,无疑是给常永林提了个醒,顺道火上浇了油。 常永林这才反应过来,指着几经昏厥的顾西命令他的人:“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伤了你们公子的狗奴才被人带走了么?还不给本公子抓回来好好伺候一番?” “确实是她故意伤了你么?” “是她故意下的手!”常永林想也没想答道。话才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宁陵却跟只蹁跹的蝴蝶一般,面露惊喜的朝来人喊道:“贺公子,你可算来啦。你若是再不来,顾姑娘只怕会更怨我们宁家啦。” 这是什么话?顾西表示她有听没有懂。但她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让郑霆将她扶回牢房。 贺铭只看了顾西一眼,并未过来询问,转而走到宁陵身边,冲她微微一笑,这才质问常永林:“你打她啦?” “她?”常永林怪叫,“莫非你指的是顾西那小贱货?本公子还真就打她啦。她一介奴仆,居然敢伤官家子弟,就是当场杖毙都不为过。” 贺铭招来书院的武生,让他们拦住常永林的人,从容的掏出来一沓纸张,递给常永林道:“这是上京的书生,还有书院超半数书生的请愿书,他们都愿意为顾家作保,同意书院学子自行调查那些事。这里还有皇上的圣谕,说是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本公子处理。不知本公子是否能凭这封圣谕,将顾家的人从你总督府下辖的知府牢房带走?” 不得不说,贺铭投出的石子过大,用力过猛,将常永林那本就晃动不安的心湖激起了惊涛骇浪。 他本想趁机缴了那些请愿书,对贺铭的话充耳不闻,忽略掉那所谓的圣谕。 然皇帝的圣旨,岂是他一介州府总督之子能违抗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最终,常永林不得不带着人含恨的咬牙离去。 宁陵巧目盼兮,乖乖巧巧的跟在贺铭身后,往顾家的监牢走去。 贺铭脸色不怎么好,也没怎么多留意宁陵。他沉着脸走到顾家的监牢外,命令闻讯匆匆赶来的牢头赶紧将顾家放了,并要求道:“人来时是你们当成犯人押解来的。如今本公子却是要你们八抬大轿将人全给送回书院去。相信你们家大人已经收到消息,赶紧下去准备吧。” 牢头叫苦连天,觉得他一下子得罪了两方势力,有些得不偿失。常家是地头蛇,他得罪不起。贺铭是皇帝的人,更是他不能无视的人。 跟牢头一样苦恼的,还有邕州知府连青松。他本就对常总督有所不满,认为总督大人不该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没有功名的常永林。 只可惜总督是他的直属上官,不仅有管辖他们这些地方文官的权力,还能调动地方的驻军,相当于这邕州省的大王,他也只能听从调派。 如今收到皇帝的亲笔密信,连青松可谓是大松了一口气,当下让人为顾家准备好轿辇,一路喜气洋洋的将顾家的人送回书院。 至于那份放在他案桌之上的学子请愿书,他只命人打包好,直接走明道,送去京城。 至于那些请愿书最后能不能顺利到达皇帝手中,就得看天意啦。 总督府里边,常永林气得将屋中的东西全摔了,还愤然的让人抬他到总督府衙找常明堂。 常明堂看着肝火大动的常永林,只是微抬眼皮,斥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屁大点事就把你恼成这样,本官还能指望你什么?顾家的事,本就是你操之过急。别担心,爹早已经为你安排好后路啦,你只管等着便是。” 常永林一听当即换上一副好奇的容颜,笑意满满的询问常总督有什么安排。 “爹总不会害你就是了。你这几天先好好养伤,等好些了,便带着聘礼回京到郑家提亲去。”常总督邪气的笑着,儒雅的脸上满是算计。 还不到不惑之年的常明堂,看着俊逸非凡,是个特别有气质的帅大叔。只可惜那眉眼之间的奸猾,将原本的好形象损了大半。 常永林却怀疑自己听到的内容,狐疑的问常明堂:“爹是让我去郑家提亲?跟谁?” 常明堂威严无比的瞥了常永林一眼,不容反驳道:“我明白你的心思。放心吧,宁家那丫头你若真喜欢,只管纳了当二房便是。你现在就去郑家提亲,对象是郑家长房嫡次女,郑霆他亲妹子。只有跟郑家联姻,郑家才能帮你收拾顾家跟温家。” “可是爹……”常永林还是很疑惑。 常明堂冷哼一声,直接打断常永林道:“宁家即将大祸临头而不自知,即就要步入顾家的后尘。你且等宁家落败,纳了那宁家丫头便是。”知子莫若父,常明堂怎会不知儿子担心什么。 常永林听了父亲的话后神情有些微妙,似有不甘,但又很解气。 此时的监牢里边,顾西的肋骨重新被正好。常先生气得直骂:“有其父必有其子,都不是省心的主。常家出了他们两父子,还真是有损祖宗名声。我说顾西丫头啊,你也该消停消停,你这一身的伤要是养不好,说不定今后就只能恶疾缠身,再不能随意跑动干活咯。” 席氏在一边抹泪,原本硬气豪爽的她现在跟个泪人似的,拉着常先生问起顾西的伤情来。 顾旭父子唉声叹气,既为所发生的事犯愁,又觉得对不起家人。他们拉着贺铭问起了他的来意。 “晚辈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过去,所以早早就请了圣谕,全权接手这件事,没成想还真就被晚辈料中。圣谕还没到,顾家就出了事。放心吧,皇上让晚辈告诉两位,说是他不会放弃顾家,不会任人踩踏顾家的。”贺铭交给顾史一封信,说到。 顾史看到信封上那个皇帝私鉴,当下拉着顾旭朝着京城的方向叩拜。 至于那信笺上的内容,也就只有顾史父子才清楚。 事情终于有了转圜的余地,顾家的人不再绝望,难得的露出了笑颜,跟郑霆等学子说起了趣事来。 宁祁兄妹被遗忘在角落,神情都颇为落寞。 不同于宁祁的心虚歉意,宁陵只是觉得她不受重视,颇为不甘,也特别的烦躁。 她发现贺铭在进了监牢之后,就再没望她一眼,似乎早已经忘了她的存在一般。 这让一向是众人焦点,还被贺铭苦追两年的宁陵很不是滋味。 不得不说,十四五岁的少女,尤其是宁陵这种纤纤弱质的貌美女子,若是作一副欲言又止、欲语先泪的模样朝你款款而来,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那种魅力。 贺铭被宁陵凄美的模样晃花了眼,竟忘了目前的处境,露出姨母笑,看着宁陵在顾家长辈面前低语认错,担忧问询,眼中的欣赏之意更胜从前。 顾西将一切都看在眼中,除了赞许宁陵演技惊人之外,还真就只能承认她会装。她更是对席氏还有蓝氏一本正经敷衍宁家兄妹的行为叹为观止。 原来这世间还有她母亲跟祖母这样的人,总能将违心的话说出圣人的高度,让宁陵那伪善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极为顺眼。 顾西忍不住善心大发,笑着对贺铭说:“小铭铭啊,宁姑娘跟宁公子好心前来探望我们,刚巧我们不方便送人,还请小铭铭替我们一家子送送他们吧。在这死牢里边,也不能请他们兄妹坐下吃杯茶,挺不好意思的。” 经顾西这么一提醒,顾旭等人这才反应过来,不无遗憾的起身送宁祁兄妹。 顾旭还很上道的拜托贺铭:“贤侄就再辛苦一次,代我们送宁公子他们回去吧。贤侄这些日子奔波也辛苦得很,先一步回书院好好洗漱歇息吧。” 蓝氏难为情的拉住宁陵的手,歉意道:“等我们回了书院,再请你们兄妹到草舍吃杯茶。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实在是不方便得很。” 于是贺铭神情微妙的带着宁祁兄妹离去,留给顾家一个风尘仆仆的背影。 第二百七十四章 也不知是舟车劳顿的原因呢,还是本就不大高兴。送宁陵上了马车之后,贺铭便板起了脸。 若是认真看的话,就会发现贺铭的脸不是一般的黑,而是极其阴沉,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宁祁骑马走在贺铭一侧,忽视贺铭的沉默问道:“你早在事发之时就已经开始计划了这一切了对不对?” 贺铭给了宁祁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继续赶他的马,不作任何的回应。 顾家出事之前,他就收到了父亲送来的信。本以为父亲跟文渊阁的人能压得下郑祭酒那一党,结果还是没能算计过那些人。 在战场上打拼几年,贺铭深知未雨绸缪之理,便亲自上京,觐见皇帝求了一道赦令跟一封御令。 赦令是用他那几年在战场上的军功换来的,为的是在关键时刻能保顾氏全族的命。 御令就是刚刚他说的,将顾家的事全权握在自己手中,亲自上手彻查相关事宜。 宁祁也不指望贺铭能回答他,只是继续说自己的话:“顾西受了很重的伤,怕是得好好养上一阵才能痊愈。常永林那厮下了重手,就是顾家两老也都遭到了毒手。” 贺铭一听说顾家两老也受了伤,这才有了些别的反应,勒住缰绳转头厉声问道:“你们宁家就任由常永林那狗东西为所欲为?亏得当初顾家为了能保你们宁家,甘愿承受这样不公平的责罚。若非顾家留手,只怕这世间早就没有了你们宁家。” 这些话他本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宁家一再对顾家打压,却忘了新学潮改革一事是新皇上任的第一把火,在幕后推动了所有的进展。 若非顾家当时念旧情,不想看着宁家被郑祭酒一党舍弃,沦为牺牲品,现如今哪还有宁家的存在。 只可惜有些人并不把这样的恩情当一回事,反而对甘愿隐忍的顾家多加打压,还真是白瞎了顾家的好意。 贺铭进京觐见新帝的时候,才得知顾家为何非得在关键时刻放手,甘愿为奴的真相。 新帝给他看了顾家老爷子的信,说是顾家可以忍辱几年,等新帝羽翼再丰满一些,到时再一举将改革的事拿下。 有了此次改革的动静当前锋,相信过几年之后,人们对新学制度就不会再那样排斥,接受起来也快一些。 那样一来,作为麓水书院创始人之一,在新南王朝的文学界颇具盛名的宁氏,就不会因在明面上逆了皇帝的心思而覆灭。 结果宁家却恩将仇报,不但没看到顾家的好意,反而一再算计打压顾家。 这样的宁家让贺铭有些胆寒。一路来他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便是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儿女,将会是什么样的品性。 若非之前在狱中意外撞见宁祁兄妹前去探监,他只怕真就断了对宁陵的念想。见到对顾家满怀关切歉意的宁陵,他心中是惊喜而激动的。 他贺铭看上的人,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纯善。 宁祁自贺铭那一番话之后就呆愣住,神情颇为凄惶。他潜意识里不愿相信贺铭的话。 然他无法自欺。因为他从长辈那得到不少相关信息,多少能猜到一些。 这正是为何他总是对顾家的人存有歉疚之心,一再劝祖父跟父亲叔父他们别为难顾家的原因。 “我该怎么做才好?”宁祁无力的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赎去宁家造下的孽,让一切恢复如初?” 贺铭再次白了宁祁一眼,依旧阴沉着脸催马前行。此时书院里边并不宁静,他需得早一步回去为顾家开好路,免得顾家的人回到书院后不得安生。 马车上,宁陵心情尤为复杂。她总觉得贺铭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越是想到贺铭进到狱中后看向顾西的眼神,她心中就越是不安。 她虽不喜欢贺铭那样的武夫,也不认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武将世家能有多大的出息。 然她的虚荣心不容许自己被倾慕之人忽视,从而移情别恋离她而去。 “就算是我宁陵不要的东西,也得我宁陵亲手毁掉,绝不容许别人抢夺了去。”宁陵喃喃自语,马车靠垫被她生生抠出一个大洞来。 书院里边,表决是否由书生自行调查顾家一事的票选,一大早就出了结果。郑霆趁反对派还没来得及动手脚的时候,便将那超半数人签名按手印的请愿书取了,急匆匆去了知府大牢。 也正因如此,他才凑巧救下了被常永林折磨的顾西。 将请愿书交给贺铭之后,郑霆便先行一步回了书院,收拾了一些东西,留了一封书信给温骏便匆匆离去。 郑霆才出了书院,原本平静祥和的书院便炸开了锅。不少支持顾家的学子被宁氏族中子弟,还有常永林等人的拥护者围在食斋(饭堂)。 宁氏族中一个比较离经叛道的学子跳上食斋的桌面,指着七八个正凛然站着的寒门子弟,骂道:“真不是东西,亏得老子以前那样看重你们,让我那山长世叔对你们恩惠有加,结果你们竟然在背后戳我们宁氏的脊梁骨?就你们这样的白眼狼,有什么资格在我们宁氏的书院进学?” “本公子奉劝你们这些书院的蛀虫好好想想,若是离了麓水书院,你们还能上哪儿求学去?要知道这新南王朝,也就我们麓水书院愿意免费收留你们这些个贫贱人家的寒酸学子。想想你们学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本公子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对是不对?”常永林亲表哥,也就是常永林大舅舅的儿子孙沄阴仄仄的说到。 他们表兄弟不论是气质上,还是相貌上都有些相似之处,性子更是一致的阴狠毒辣。 只不过孙沄比常永林城府深,喜欢藏在人群之中指使他人挑唆搅闹,低调得很。 不得不说,孙沄的话直中要害,许多寒门子弟开始动摇。 宁氏一党趁机威逼利诱,游说了一番之后,遂搬出山长宁惑,说是若这一次宁家遭受打击,麓水书院将不再为贫寒学子免费提供教学跟食宿。 这一下,心思动摇的学子更多了。那些商人子弟更是忧心,深怕没有麓水书院的举荐,他们商贾子弟无权涉足科考。 第二百七十六箱 贺铭是否懊悔,顾西不知道。她只知道贺铭最近的疏忽,让某些人心慌了。 一大早上的,顾家的人都还没活动开,宁陵就带着人,拿了不少的东西敲开了柴门。 开门的是蓝氏,见到宁陵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又是来找茬的。 结果宁陵却欢笑着上前挽住蓝氏的胳膊,热情的说:“顾祖母,陵儿代长辈们探望你们来啦。这几天事儿多,我们就没来。如今这情况,若是家中长辈亲自来了,又怕有的人要胡乱传话了。陵儿看着长辈心忧,便自告奋勇,带了长辈的心意来啦。不知两位老祖宗可还好?” 宁陵一大段话,听得蓝氏面皮微抽,赶紧将人迎进院中。 顾家一向以礼待人,面对宁陵这样的大笑脸,蓝氏还真就挑不出理来。 她虚应着:“这关头的,你们家的人确实不好出面,免得被人指点,道是假惺惺。你能来,我们顾家就已经承了你们宁家的大人情啦。回去告诉你们家长辈,就说这样的人情,我们顾家终生难忘。” 这话宁陵听着不大对劲,但又不知该怎么回。长辈能对你明嘲暗讽,可你若是顺着顶嘴,那便是没规矩,不知礼节。 她宁陵在外人眼目中,一直都是那种乖巧可人、知书达理的模样,可不想被人传出什么不像样的话来。 她堆叠起最甜美的笑颜,温温柔柔的跟蓝氏进了屋,让人将带来的补品等物亲自交到蓝氏手中,接着找借口去跟顾家两老请了安、问了好,这才奔了主题。 “听说顾西妹妹也伤得挺重的,陵儿之前就一直想来看她,只是担心她没那精气神,反倒扰了她。不知她现在可能跟人说上两句话啦?”宁陵状似无意问道,。 蓝氏看向宁陵的眼神就更是诡异啦。早在顾宁两家还没闹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宁陵就不曾将顾西放在眼中。 两人若是遇上一面,要是不挑唆得顾西当众责难她,激得顾西被众人所指之后委屈得落荒而逃,那都不是她宁陵的作风。 蓝氏可不想让宁陵在这个时候去见顾西,就怕顾西激动了从床上蹦起来,将受了二次伤害的肋骨再折了,那就没法再正回去咯。 可是宁陵不肯呀,她殷切且诚挚的向蓝氏保证:“顾祖母,陵儿知道以前不懂事,总惹顾西妹妹生气。那不是以前咱们两家都好好的嘛。如今这状况,若是陵儿还那样不懂事,岂不是白长了这么大年纪了嘛。祖母放心,陵儿只是帮人传个话,绝不惹顾西妹妹。若是祖母担心,只管在一旁看着,陵儿保证不惹事。” 席氏从顾佑兄弟房中出来,刚巧听到这句话,便警觉的问:“宁姑娘帮谁传的话?为的又是什么事?” 她们婆媳不得不防着宁家的人。就是放在桌上的那些礼品,她们也得找几个见证人,当着那些人的面拆开看清楚了,才敢收下。 这不,蓝氏就将温骏留在顾家的那个小子打发去叫人了。 顾家的事直到现在也没个眉目,书院里的学子们如今也都心慌气躁得很,原本一面倒支持顾家的学子,被宁常两家的族中子弟动摇得差不多了,大有倒戈的势头。 宁陵这个时候上门,还特别声明是帮人传话给顾西,说不得也是那些人的手段呢。 宁陵见顾家婆媳似乎不打算让她去见顾西,便编了个话,说:“陵儿是替贺公子来传的话。他说是需要顾西妹妹帮着找点什么东西,那东西只有顾西妹妹知道在哪儿,是个什么模样。” 她之所以敢借用贺铭的名头,那是因为她有自信,贺铭绝不会为了这事怪她,甚至都不会过问这点小事。 一听说是跟贺铭有关的事,顾家婆媳就不得不重新下定义。他们一家子都知道贺铭心仪宁陵,有事托宁陵前来传话,那也属正常。 只是宁家跟顾家的微妙关系,加上这一次事件的调查,贺铭是掌控了主导权的。他若是被宁陵鼓动,转过来害了顾家,那该怎么办才好? 也不是说顾家的人不相信贺铭,而是她们不相信陷在情网中的贺铭罢了。 男人为情所困之时,总会不经意间就做了许多的蠢事。 蓝氏试探着问道:“铭儿让你带的什么话,说来让我们也听听,说不定我们就知道那东西在哪里,都不用麻烦顾西那丫头。宁姑娘是知道的,我们顾西被那常公子伤了两次肋骨,若是这一次再伤着,那她这辈子就只能缠绵病榻啦。” 被一个长着言辞恳切这么问话,若是换成顾西,她只怕就编不下去了。 可宁陵是什么人,那是书香世家的后院教出来的名门闺秀,某些手段还是过得去的。 只见她眼珠一转,唇角上扬,张嘴就道:“祖母,陵儿若知道那是个什么物件,哪还会这时候就登门,还非得劳烦躺在床上养病的顾西妹妹呢。实在是贺公子也没明说是什么东西呀。” 蓝氏婆媳无法,踌躇了一阵,还是将宁陵带到了顾西房中, 见到宁陵,顾西很是意外,但也没多震惊。贺铭最近为了顾家的事,只怕很少去骚扰宁陵。 女人就这一点不好。总在你身边转悠的人,突然有一阵不出现,就会莫名的失落心慌。 若那个人还是你比较喜欢的人,那就更是会坐立不安,总要想办法打听清楚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才成。 蓝氏让席氏先去伺候两老,她则留在顾西房中,在顾西还没说话前就抢道:“人家宁姑娘说是受了铭儿所托,前来跟你讨东西的。宁姑娘说了,那东西只有你跟铭儿知道是什么。” 顾西到了嘴边的话被哽回去,狐疑的看向笑容像是僵在脸上的宁陵,清了清嗓子,弱弱的问:“真是小铭铭让你来的?他可有别的提示?” 顾西的记忆里边,贺铭跟她所有的秘密,大概就只是那个石头堆砌的城堡战壕,跟两人私底下谈论宁陵的话题。 所谓的什么东西,顾西翻遍了脑子也没找出来。难不成那所谓的重要的东西,被以前的顾西遗忘啦? 第二百七十六章 宁陵呵呵干笑两声,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关切的问了顾西的身体状况。 得知顾西现在状况挺好之后,便动手帮顾西倒了一杯温水,端到床边打算亲自喂服,被婉拒之后这才柔柔的说:“陵儿哪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物件是什么呀。贺公子就只是说,那东西顾西妹妹肯定能想起来,还能帮着找出来。”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一股子酸味来。 说完,她又蹙眉深思一阵,这才断断续续道:“贺公子自语之时,似乎曾提到了什么邕府山水客栈,什么顾家老二、顾乐、顾福、顾廷之类的。当时他面色很是沉重,又为难纠结得很。” 这话,让蓝氏呆愣当场。 宁陵的话外音,刚刚醒来的顾西或许还听不出来,但站在一边的蓝氏却听了个清楚明白。 这下蓝氏站不住了,强笑着对宁陵说:“瞧我这老糊涂的,还没给宁姑娘上茶呢。我这就去给姑娘沏一杯茶。”说完,蓝氏便急匆匆地走了。 这时候,顾西也反应了过来,躺在床上幽幽的望着居高临下的宁陵,暗想这家伙就是来捣乱的。 宁陵也正等着这个机会呢,当下拉下笑脸,微微叹息着说:“真为你们一家子着急呀。你说你亲二叔都回到城里将近一个月,都不愿回来看你们一眼。就是你们在府衙大牢里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抱怨你们光会闯祸。不知你那两个躺在床上的曾祖父母知道后,还能不能挨得过去呀?” 顾西看着宁陵那故作姿态的欠揍模样,双手痒痒得很。以前她就算是骂人不在行,但动手能力足够强啊。 只是现在她轻易不敢动手,害怕这辈子都跟只病猪似的,再也离不开这张床,出不了那扇房门。 没法子,顾西也只好动起她十八辈子都懒得动的脑子,勉强回道:“我替全家谢谢你的好意咧。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呀。我就说嘛,小铭铭怎么可能会让你给我带话,我跟他昨……”顾西差点没将昨夜贺铭造访的事说了,吓得她在着急刹住话头的时候咬到了舌尖。 “你跟贺公子怎么啦?”顾西好好的话才说一半就停下,宁陵有些着急,便问。 她就是为了贺铭的事来的,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定要问个清楚才成。 “听说贺公子托了你撮合我跟他二人,不知他答应了你什么条件,你才答应下来的?你心系贺公子,这件事整个书院的人都知道。难道你就不怕人说闲话?”她又接着问道。 顾西正为说漏了嘴着恼,没想宁陵自己就转移了话题,她便欣然回到:“小铭铭可是我的好兄弟,我帮帮他怎么啦?再说了,我对小铭铭那可是光明正大的喜欢,如今也断了念头,相信大伙都能看得出来。不过小铭铭心仪你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哦。既然你提到了那件事,不如给我句准话,我好明确的回了小铭铭。” “小铭铭?”这个亲昵的称呼宁陵听着扎心,嫌弃的质问,“你都这把年纪了,难道不晓得男女授受不亲,到了该避嫌的时候么。首先你就不该再叫贺公子昵称。” “那我该叫什么?贺铭哥哥?铭哥哥?铭铭哥哥?”顾西故意将那三个称呼叫得甜甜腻腻、婉转动听。 宁陵终于面露怒色,直接怼道:“果真是个野丫头,没规没距就算了,还这么不知廉耻。我可不管你怎么叫人,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贺公子那我自会跟他说清楚,该怎么跟他相处是我们之间的事,你最好别管我们的事,离贺公子越远越好。你们一家人都是累赘,要是还有点良知,就别拖累了人家贺大将军。”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啊。顾西啧啧两声,暗自嘀咕:“原来宁陵并不是看不上贺铭,只是在欲擒故纵呀。那她一大早上就来警告我,难不成是知道了贺铭昨夜来我房里的事啦?” 就算心里有疑惑,顾西也没当着宁陵的面问,反而大咧咧的说:“我跟小铭铭同吃同住了两年,在一屋檐下跟亲兄妹一样生活,他让我帮他,我肯定义不容辞。你的话我还给你,该不该远离小铭铭,我们一家自会看着办。行啦,你话也带到了,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昨晚被贼闹了许久,我现在还困着呢。” 宁陵听到“被贼闹”这三个字后,整个人气压都变了,看向顾西的眼神凌厉非常。 她总觉得就算是自己再不喜欢的玩偶被人觊觎,心里必定是不很舒服的。 人就是这样,身边总有许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物件。那些东西一旦被他人觊觎,占有欲便会搅闹的人心情烦闷。 她宁陵身边的人,就算她百般看不上,那也不能便宜了顾西这个野丫头。 这是宁陵为自己现在心中的躁郁解脱的唯一借口。 “谁都能跟了贺铭,就是她顾西不行。顾西就该终生为奴为婢,至多配个庄稼人,一辈子悲苦凄凉。”宁陵恶狠狠的想着。 她轻轻的瞟了顾西一眼道:“我只是好心来提醒你,免得你们一家子连累了贺公子一家,闹得两家反目成仇,得不偿失。既然你不把我的好心当回事,就当我多管闲事吧。贺公子托你的事,你别管了,我今后不会见你的。你让贺公子有事当面问我,别再半夜偷摸着什么人的闺房都敢进。” 原来是知道了贺铭昨夜来了顾家,进了她顾西的房间,特地前来警告她的呀。顾西不得不重新审视贺铭跟宁陵二人的事来。 可是宁陵是怎么知道的?顾西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看来小铭铭并非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呀。”顾西嘀咕道,“就不知宁姑娘是接受了小铭铭的心意呢,还是打算留着备用呢?” 宁陵一听略囧,但还是神情倨傲道:“我本是为了你们二人好,特地前来提醒你一句,顺便将你二叔,还有你那些堂叔伯们早回到城里的消息告诉你而已。既然话已经带到,你听不听就由不得我操心啦,我这就走。” 说完,宁陵果真带着人出了顾西的房间。 第二百七十七章 席氏这几日也不出门,对外边的情况并不了解。她只知道学子们查到的所有的线索,都对顾家不利。 “说是不但将我们的罪名证实,还找到了不少的反诗跟禁画什么的。你爹说,过几天怕是连通敌的书信都能找出来。”席氏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并未有任何的担忧气恼,反而很是嘲讽。 顾西听着可笑,很想问那些伪造证据的人,为什么都不实际一些,非得整这些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伪造的东西出来。 她问席氏:“娘,我二叔他们都回到了城里,我爹他知道不?” “知道,”席氏笃定道,“是你爹让他们住在的城里,还让他们没事千万别跟我们联系,让他们尽量想法子跟我们脱了关系。” “那我爷爷他们呢?”顾西又问。 席氏这一回倒是没直接回答,沉思了片刻之后才叹息着说:“你爷爷就是个心里清楚的,哪会一点看不出来。他既然什么都没问你爹,怕也是同意了你爹的做法。就是你那曾祖父跟你曾祖母,我们是不敢让他们知道的。就是你祖母,我们也不敢跟她说。” “可是我奶奶已经知道了。”顾西跟着叹息,“刚刚宁陵那家伙说的。” 席氏听了不自觉低咒一句,便慌忙着走了。顾西想,她一定是去找顾旭回来救场的。 席氏一走,顾西又苦闷得不行。她现在不敢自己使力。席氏原本是要来伺候她洗漱跟解决生理问题的。 可席氏人走了,她就只能跟之前一样继续躺在床上,任凭那一波又一波的生理冲击摧残着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西打算豁出去,直接尿床上的时候,贺铭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她房里。 青天白日的,他竟然一点不避嫌。 顾西见到贺铭的时候,莫名的就觉得欣喜。她从未觉得贺铭如此顺眼过,便笑嘻嘻的将贺铭招呼至前,大咧咧的说:“你来的正好,我现在特别想见到活人。那什么,你把我扶起来,带到屏风后面就能走了,” 贺铭脸上的喜色变得有些怪异,看着那山水屏风,不知在想什么,就是不将顾西扶起来。 顾西急得很,恨不得现在就脱下裤子拉个痛快,见到那样的贺铭就很是不耐烦的催道:“赶紧的呀,我快憋不住了,你要是再磨蹭,我都要憋死啦。” 贺铭这才正视顾西,见她面色确实很不好,这才微抽着脸轻轻将顾西扶起,掀去她身上的盖被,小心的抱起后往屏风那走去。 顾西不经意抬头,见到贺铭一脸便秘的模样,便嫌弃的说:“放心,我绝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你那卿卿佳人宁陵。还有,我这也是没别的办法,刚好你来了才让你帮忙的,绝没别的意思。” 闻言,贺铭脚步顿了顿,抱着顾西的双手一僵,紧接着就往自己身上缩了缩,吓得顾西赶紧制止:“你别那么大劲儿,我骨头都快被你勒断了。” 贺铭这才放松了力道,一大跨步转进屏风后。看着顾西眉眼之间的隐忍跟焦急,他的心口总觉有些揪揪的,麻痛难忍。 若是以前,顾西就是身上多个伤口,顾家也有许多得用的下人照顾她,绝不会让顾西面对这样的窘境。 “你放心,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过不久你们就能洗得清白。等皇上坐稳江山,到时候你们就能脱去这奴籍啦。”贺铭安慰道。 顾西现在是急得汗水直往外冒,哪会有心思去分析贺铭话中的意思,只一个劲催道:“把我放在这里就成,你赶紧出去。你要是再磨蹭,我可真被憋坏了。” 贺铭一脸的抽抽,心想他刚刚一定是中了邪,才会觉得顾西可人疼。他赶紧将顾西放在马桶边上,好心的帮忙掀了马桶盖,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临出门前,他还不忘交代一声:“我去找伯母来,你千万别勉强自己站起来。” 门关上的那一刻,顾西放心的扶墙坐下一泻千里,身心都舒爽不已,这才有了心思回想刚刚的事来。 想到自己居然让贺铭撞见了这么窘迫的事,她就羞恼哀嚎,低声骂道:“什么时候来不好,非得在这个时候来。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女的刚刚来警告了我,男的就来验收成果。这两个人果然是绝配,等我伤好了,马上把他们送做堆,也好报答了他们二人的好意。” 且说贺铭出了顾西的屋子,那脸上就止不住的火烧,嗓子眼干涩得不行。他使劲的咽了咽唾沫,抹了一把脸就去找蓝氏等人。 他没找到蓝氏,刚巧碰上了从外边走进来的席氏,便将顾西的状况说给她听,末了还道:“我这就去给你们找两个小丫头来,免得今后再有这样的事,顾西身边没个人照应。” 席氏早已经震惊得呆愣在当场,不敢相信贺铭不但擅闯顾西的闺房,还毫不避忌的…… 她不敢往下想,干脆尬笑着感谢贺铭,对他说:“铭儿真是有心了,能这么关心照顾妹妹,我们全家都感谢你嘞。不过妹妹长大了,你们今后还是别跟以前一样黏糊,免得被人说闲话。” 贺铭对宁陵的心思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身为母亲,席氏可不愿顾西在死了一次之后,仍旧陷在贺铭跟宁陵之间,继续以前的痛苦挣扎。 她也对贺铭有所不满,又因顾贺两家的关系,不好斥责贺铭,只能旁敲侧击。 贺铭也不知听懂了席氏的暗示没有。他前后左右望了一圈,没见到顾家其他人后,便让席氏赶紧去照顾顾西。 他似乎没意识到,他最近总是将顾西放在所有事的第一位。他只知道,自从上次顾西一再声明跟他撇清关系后,他总是会不经意间想到顾西,回想起他们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现在顾西的变化来。 及至顾西受伤,顾家被人栽赃嫁祸,他就更是担心顾西,甚至生出了永远照顾顾西的想法来。 这个想法非常危险,贺铭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就算是见到倾慕的宁陵,他都没有了往日的欣喜与激动。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宁陵同样盯着湖面,余光观察贺铭,无法理解贺铭话中的深意。如今的天,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哪能说下雨就下雨。 既说的不是天气,那自然指的是另一件事。 “可是顾家的事查出什么眉目啦?”宁陵试探一问。 贺铭神情有些呆滞,没有即刻回答宁陵的问话,反而又说了一句令人深思的话来。 “雨下得越大,待停下之后,才好拨开云雾,放出真正的青天明日。如今的霞光再美,那也是假的。”他目光幽深道。 亭子另一侧,不知何时走来几个书生。领头的温骏在贺铭这句话落下之后,便带头拍掌称赞。 “这话说得好,”温骏大声赞许,“如今阴云蔽日,世道乌烟瘴气,是时候拨开云雾见青天啦。宁姑娘” 话末,温骏冲宁陵行了个书生礼。 宁陵略微尴尬,神情有些僵硬紧张。她好像选错了地方等人。至于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何时避倒湖岸边,她竟一点没发觉。 正在她四顾寻人之时,她等的人才缩头缩脑的从湖对面的柳树林走出来,犹豫着是否还要来见宁陵。 宁陵见状施施然回了温骏等人一礼,不胜娇弱道:“几位公子想必有话要说,小女才疏学浅,参不透你们话中的玄机,就不再打扰,先行告辞了。还请几位公子继续。” 说完,宁陵给了贺铭一个秋波氤氲的眸光,才袅袅婷婷的出了亭子,往岸上走去。 不得不说,这麓水亭真真就建在了湖中,亭子跟两岸之间先前以浮木索桥连接。人走在索桥之上,一个不注意就会让桥身左右摇晃,使得桥上之人站立不稳。 后因有太多学子在桥上不慎落水,书院这才让人在索桥两边打下了木桩固定住桥身,还在桥上多搭了一层枕木,好使得人走在桥上不被湖水打湿了鞋。 宁陵才踏上索桥,温骏便别有深意的问贺铭:“可是我们这几个没眼力见的扰了你跟宁姑娘相处啦?” 贺铭微有些愠怒的瞪了温骏一眼,问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温骏指着身着灰色布衫的学子,说:“是这个人要来找你,说是有重要线索。不过你倒是听说了没有,郑霆的二妹妹就要跟常永林那厮定亲了。” “原来如此。”贺铭了然的点头,看向灰色粗布书生儒服的学子,问:“你的事可需要私下跟我交代?” 灰衣男子摇头,淡然道:“不过是说个寻常事,无需那般谨慎。贺公子,事情是这样的,顾家出事前一天,我曾受了常公子身边管事的指派,扛了好几袋子的小麦去了顾旭先生所管的马鹏草料间。后来我们再去查的时候,那几袋小麦全都不见了。” 这似乎真是个不错的线索,若是这人所言能当真的话。 接下来,贺铭便细细问了事情的原委,还得了那几个学子口头许诺,说是届时会出面,在整个书院学子先生们面前如实诉说。 这就相当于有了证人,贺铭觉得事情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不禁有些怀疑。 温骏似乎看出了贺铭的疑惑,遂道:“你想的没错,的确是弃卒保帅。我爹来信,说是七皇子妃宁馨月初的时候犯了错,被罚去了皇庙。宁家正是下一个顾家。” 贺铭却不赞同这个说法,道:“宁氏是被舍弃,顾家是逼不得已蛰伏,两者不同,不能沦为一谈。” 温骏似笑非笑的看着贺铭,又问了个跟刚刚宁陵一样的问题:“你当真只是站在故交的立场上帮的顾家,绝非出于某种私情?” 贺铭明显有些震惊,不愿去深究其中的缘由,立场坚定道:“此时无关故交与私情,本公子一向站在正义的一方。” 温骏笑意悠远,不再追问下去,反而跟贺铭说起了郑霆的事来。 “他之前也曾时不时的出走一阵,回来时身上都是伤。任凭我怎么追问,他都不曾透露半句。每一次回来,人就会阴郁几分。我担心他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惹出大乱子来。”温骏一脸的担忧。 他、贺铭、郑霆,还有常永林,曾并称京城四少,是京中这一代最为出众的才俊。 只可惜常永林的手段过于狠辣,特别的绝,从懂事起,就跟他们三人鲜少来往。 郑霆也是在入了国子监之后,有一段时间跟温骏断了来往。刚巧那时候贺铭瞒着贺府上下,去了边关找贺大将军。 直到两年多前,新学改革的口风在新南王朝各处吹起,郑霆才私自到了麓水书院,隐瞒家世当起了个普通的书生来。 温骏是在次年初才追了过来的。 也是那时起,温骏发现郑霆多了许多的秘密,那清冷的外表下,不知藏了多少的心事。 贺铭也曾跟郑霆是莫逆,只是再见,他也跟温骏一样,再也看不透越来越忧郁的郑霆。 他唯一的解释是:“我们终究要走不同的路,既然他不肯与我们诉说,那便当作不知吧。平时多关心他些就是了。” 贺铭说完,便转身离去。他还得去追查那些小麦的去处。 贺铭走后,温骏目光幽转,颇为冷峻的警告那几个书生:“你们千万别忘了,当初郑公子是怎样舍命救下的你们,后来又是怎样帮扶的你们,你们千万别以怨报德,忘了他的嘱咐才好。” 几个书生闻言肃然站直,朝着书院的孔孟太庙方向起誓,保证不辱圣人的教诲。 温骏仅是摇了摇头,也转身出了麓水亭。 且说宁陵出了麓水亭,面色阴沉的小声训斥了婆子丫鬟们几句后,便步履匆匆的往麓水湖西面的那片芦苇荡走去。 芦苇荡中间,也修了不少的枕木栈道。人一旦走进芦苇丛间,外边的人都不会发现里边还有人。 这一次,那几个丫鬟婆子识相了些,步步跟紧了宁陵,没再自作聪明保持距离。 对岸那个人远远看到宁陵进了芦苇荡,他也飞奔而来,不久之后便在一处较为隐秘的栈道上,见到了宁陵。 第二百七十九章 惊叫过后的宁陵,双眼迅速蓄满了泪水,只是不停的晃动脑袋,喃喃自语:“我不信,他不会那样对我的,他一定是被逼的。不行,我要去见他,我要亲耳听他解释。” 说完,宁陵便失魂落魄的跑出芦苇荡,步履蹒跚的朝城的方向奔去。 丫鬟婆子们呼啦啦的跟上去,有的劝,有的拉,还有的赶紧跑回宁家找救兵。 那个前来送消息的小厮惊慌失措,跟在宁陵身后苦口婆心的安慰哀求。 “宁大姑娘,我们公子定是被逼的,您千万别着急啊。要是让我们家大人知道小的私下里前来报信,那小的就没命了。宁大姑娘,还请您行行好,千万别跟我们家大人提起小人,可成?”小厮的哀求声,跟婆子丫鬟们的劝慰之声混成一片,一行人可谓热闹非凡。 书院方向的湖岸边,刚刚上了岸的温骏看着这一幕,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魅惑的笑容,将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学子都看痴了。 温骏的皮囊,还真就是雌雄莫辨的那种,特别的邪魅妖娆。然温骏虽美艳,他的行事作风却是极为大男子的。 且说贺铭上了岸之后,便去了斋长办事的那个小院,见了正在那儿忙碌着筛选调查情报的学子们,将刚刚得来的线索说了,让他们派人前去调查个一二。 交代了学子们,贺铭无视宁祁,背手出了斋长小院,打算再去顾家一趟。 今天若不能再见顾西,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他要以找顾史父子当借口,再去顾家试上一试。 至于刚刚在麓水亭见到宁陵一事,竟被他抛之脑后。 顾史父子正被蓝氏堵在常先生院中,被质问得进退不得,见到贺铭,赶紧向他投来求救的信号。 贺铭虽不知是什么事,但他跟顾家相处两年多,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状况。 “顾祖母,您怎么在这呀?刚刚我去你们家,见到院中没人,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动手扶顾西去解手呢。”贺铭大大咧咧的说到。 蓝氏一听不得了,赶紧回身质问贺铭:“顾西她娘没在?你这个憨小子,怎么就不知道叫人呢。你们都这么大了,难道就不懂得避嫌?行啦,我这就回去,你赶紧帮祖母把你顾家祖父还有你伯父带回去,我还有事要跟他们计较。” 说完,蓝氏便又急匆匆的跑了,正如她一阵风似的来到常家一样。 常先生站在院门处送顾史父子,神情颇为怪异的盯着贺铭看了一阵,这才劝顾史:“这件事你还是别瞒着,顾兄弟(顾家老爷子)可没你想的那样没用,就是你娘,她也是个有主意的,能顶事。” 顾史赶忙应下,心急火燎的告辞,拉着顾旭匆匆追着蓝氏回去。 路过贺铭身边之时,父子二人不约而同的瞪了他一眼,那眼中的含义有些复杂,使得贺铭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常先生在一边阴阳怪气道:“臭小子,这回捅了马蜂窝了吧,老夫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贺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我就是说了个大实话,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才是。” 常先生微微笑着摇头,幸灾乐祸道:“为难倒不至于,防备那是必然的。总不能好好的白菜让猪给拱了,才知道后悔不是。你既无心于顾西,还是别再去招惹她为好。” 贺铭瞬间哭丧了脸,待要想说他没去招惹,只当顾西是兄弟。可话到了嘴边,他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常先生不再搭理贺铭,转身进屋去做他的事情。 贺铭心情微妙,慢慢的往顾家的方向走去。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之中变了。 他刚拐过柚子林方向,一群人就大呼小叫的往常先生家而来。远远的,他都能听到有人在喊他。 贺铭定睛一看,发现那个正朝他招手的丫鬟,不就是宁陵身边的大丫鬟么。 难道是宁陵出了事? 那还得了。 贺铭慌忙转身,朝那群人跑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脚步异常的沉重,一不留神就不自觉的往柚子林的方向拐。 看到贺铭过去,那丫鬟叫得更大声:“贺公子,我们姑娘晕过去了。” 晕倒?那岂不是在麓水亭之时,宁陵身体就已经不适? 贺铭大跨两步,直接把宁陵从那些婆子丫鬟手中抢过,打横抱着朝常先生家跑去。 这一刻,他似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要是此时有人再问,他绝对能笃定的告诉那人,他对顾西绝没有非分之想。 可惜没人听到他的心声,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宁陵身上。被惊动而来的人还多了个话题,那便是贺铭赫然当众抱着宁陵。 所谓关心则乱,贺铭完全没想到,他这一出于本能的行动,将会招致今后毫无休止的麻烦。 此时的贺铭,一心二眼全系在了宁陵身上,边跑便问那丫鬟:“你们姑娘为何晕倒?” 那丫鬟支支吾吾的,眼神游移,半天说不出个原因来。 倒是宁陵身边的婆子鬼点子多,当即嚷道:“还不都是常公子。” “常公子”三字,将丫鬟惊了一跳,就要张嘴制止。 婆子视而不见,抢着继续说:“常公子就要跟人家郑二姑娘定亲了,却对外放话,说是要把顾姑娘收了房,让她当通房丫头。我们姑娘心善,这不就急上了火,一激动便倒了。” 贺铭没有怀疑婆子的话。因为他把顾家从知府大牢里强行带回来的当天,常永林就已经对外这样宣言。 宁陵直到现在才知道,一定是没人跟她搬嘴。想来也是有人借着常永林即将定亲的事,添油加醋跟宁陵提起来的。 常先生没想到,刚刚还纠结窘迫的贺铭,这会竟一脸担忧心痛的抱着别的女子进了他的院。 身为医者,自然将病人放在第一位。常先生当即让贺铭把宁陵抱进第二进院子的正房东屋,只留下宁陵的小丫鬟之后才慢吞吞的诊脉施针。 一刻钟后,常先生才捻着胡子出来,面色寻常得很。 贺铭抢在所有人之前,上前一把掺住常先生,问:“宁姑娘没事吧?” 第二百八十章 宁祁对贺铭的乌龟之说并不在意,反而大方的承认:“龟没有什么不好,既是瑞兽,又知分寸,从不与人相争。” “真不争?”贺铭不赞同的摇头,“怕是争得低调,没被人发觉罢了。行啦,既然你在这,那我也就能放心去查顾家的事了,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真能护得住顾家不再受欺辱。” 宁祁不明白贺铭为何总是针对他,但他现在确实很担心宁陵,又被顾家的事闹得心焦气燥,便跟常先生告辞进去。 宁祁走后,常先生这才恨铁不成钢的拍了贺铭一下,叨叨道:“臭小子,分明就很明白自己的心意,还要故弄玄虚,真是让人生气。” 说完,常先生也进了屋。 贺铭撇撇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听不懂你个老糊涂说什么,兄弟之间互相关照不是应该的么?” 话落,贺铭也背着双手,脚步轻盈的出了常家院,往斋长院走去。 屋内,宁陵在宁家大夫人到来之时竟然转醒了,痴痴的望着母亲,一个劲的落泪。 宁祁在外安排好了各项事宜,这才进了屋,催母亲赶紧扶了宁陵快走。他担心宁陵继续待在这里,定会将她跟常永林的私情暴露出去。 面对亲妹妹那泪水横流的眼,委屈得让人于心不忍的神情,贺铭更是烦躁,难得的训斥一句:“我早劝你别跟常永林走得太近,你偏不听。好在没多少人知晓你们之间的事,倒也好办。你现在该做的,便是断情死心,选个对的人。” 宁母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冲宁祁低吼:“身为长兄,这是你该对妹妹说的话么?你早知她有这样的心思,怎么不跟我们说。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你也别再怪你妹妹,一切都是你的责任。” 宁祁无奈叹息,望了咬唇呜咽的宁陵一眼,果断的转身出了屋,在外让宁母赶紧把人带出去。 且不说书院这一天过得多么的精彩,就是城里常总督府上也热闹非凡。 常总督面色绯红,一边亲自指挥管事将下边上供的南边特产宝物装箱,一边提点心不在焉的常永林,指着各色箱子,告知他哪个箱子要送去哪些人的府上。 常永林一边嗯嗯啊啊的点头应和,一边朝刚刚回到府中的贴身小厮使眼色,让他先去院中等着。 那小厮神情慌张,一副常永林现在不跟他走,他就要当着总督大人的面和盘托出的模样。 常永林也知道自己贴身小厮尿性,当即找了个借口,从库房出来,闷头回了自家的院子。 才踏进院门,他就劈头说到:“你要是不能说出个天大的事来,本公子直接让人煮了你。” 小厮赶忙擦了一把汗,小声而急促的回道:“公子,咱们往那草料间添料的事被人捅了出来,贺公子已经让人在查了。还有,贺公子还让书院里那些客居的大儒辨认笔迹,那些书信跟诗画全都废了。再就是,新南有名的驭马匠人,已经陆陆续续进入到了邕州府境内,不日就能进城。最后就是,宁姑娘得知了公子即将进京定亲之事,当场就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醒来。” 常永林表情变换得极快,眉宇间的阴毒之色越来越浓郁。 待听完小厮的回报,他才冷声说道:“让盯着顾家的人回来。至于那几个搬麦子的学子,本公子希望入夜之后能在西耳房见到他们。如果可以,你们直接让他们消失在这世间。至于宁陵那,待会你想个法子为本公子传封信就成。” 说完,常永林目光微红的走进了他院中的西耳房。不久之后,那耳房里边就传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之声。 天色渐暗,一老一少一幼被秘密从那耳房抬了出来,扔在一辆残破的独轮车之上,被一层稻草覆盖着从总督府后门运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常永林满足的拍了拍手,从耳房出来,舒爽的转动着脖子,对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厮笑道:“你若不想让你父母姐妹落得这样的下场,千万别跟常七一样犯蠢。现在去把常七叫来,说本公子有赏。” 小厮咽了咽唾沫,晃动着打颤的双腿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往关押给宁陵传消息的常七的柴房滚去。 即便跟在常永林身边十年,小厮依然无法适应常永林的阴狠残暴。 刚刚他可是亲眼见到了的,常七那才六岁的闺女,是被常永林下了药的常七的亲父活活祸害死的。常七的妻子,是被常永林养的那两只豺狗掏了肚肠,眼睁睁看着自己闺女被蹂躏而暴毙的。至于那个毁了自己亲孙女的老汉,则是自己撞柱死的。 那老汉也狠,不仅将自己脑门撞得粉碎,往里凹进去了半个脑门,还生生将脖子给撞断。 不知常七知道他仅仅是多嘴传了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就害得亲人惨死,他会不会当场疯掉。 小厮走后,常永林这才阴沉着脸回了房,招来替他办事的能人,问:“那些麦子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进来的两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个小眼睛的高壮男子回道:“全倒进了顾家的粪坑,还搅了粪池,没人知晓。” 另一人补充:“我们办事的时候,没人发现,更没留下痕迹。” 常永林阴翳的点了点头,又道:“顾家那里,还得麻烦两位再走一趟,我希望明早上京之前,能听到顾家传来的哭声。” 那两人再次对望,咬牙应下后,在常永林冷肃的眸光之中,悄无声息的隐没在夜色之中。 且说贺铭去了斋长院,跟那些学子交代了一些事项,让温骏代为跟进之后,便匆匆往顾家而去。 他得出城去接人,这一去只怕要个两三天的,有些事必须解释清楚,也要交代完全,免得顾家的人没个防备再遭算计。 进了柚子林,贺铭便招来皇帝派给他的隐卫,问了麦子的动向。 “全被销毁了,就在顾家的粪池里。”隐卫甲小声道。 贺铭又问:“麦子可有问题?” “麦子很正常,御马的死因需得等兽医到了才说得清楚。”隐卫乙道。 第二百八十一章 顾家这一天也过得非常的热闹。顾西在贺铭走了之后,一度陷入自责羞恼之中,把忙进忙出的席氏吓得不轻。 蓝氏忧心忡忡的回了家,跟着席氏一同忙里忙外,每次见到顾西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倒是顾史父子,在两老的房中焦灼得很,两老的表现让他们感到忐忑。 “爹,娘,儿子这不是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才任由旭儿他自作主张嘛。老二老三他们根本没参与其中,那些人照理不会过于为难他们才是。”顾史苦着脸小心的说。 顾家老爷子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顾家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嗔道:“就你会当好人。难道我们身为祖父母的,还会害了孩子不成。瞧你们父子俩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呀。说不得别人在背地里怎么骂云儿照儿呢。” 不得不说,身为武夫,顾家的男人确实不会玩心眼,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连兵不厌诈这样的战略都不会用。 顾史父子只想着,能让顾云跟顾家老三顾照避开这段时间,等顾家东山再起之时,他们依然能过着以前的日子。 结果他们却忽略了人心,将这两人陷于不孝不仁不义之地。 “是孙儿的错,孙儿没想得那样多。”顾旭乖乖跪下,低头认错。 他当初是上过战场的,却因为凡事太过于追求光明磊落,几次被敌军算计,差点全军覆没,这才负疚回了书院当了武习教头。 说白了,顾旭就是个缺心眼的傻大汉。 顾史倒是会耍些心眼。可他没有野心,特别的安于现状,一直以来就没出过书院,对外边所谓的人心险恶了解得并不如顾旭多。 顾老爷子看着这对父子,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叫顾旭起来。 “也是老头我没教导好你们,才让你们看不透这世间的勾心斗角。等这事过去,你们父子俩就分开到各处游历去吧。去多见见世面,看看世态炎凉,开拓你们的眼界。”老爷子最终下了这么个决定。 老太太一听下意识就想反对。可她看着跟前颓头耷脑的独子,跟跪在地上懊丧不已的长孙,最终还是强忍心疼不语。 若非当初她不舍得唯一的儿子离了他们身边,顾史也不可能这么中庸,毫无野心。 顾旭作为长孙,自然要继承顾家书院掌事的职位,即便上了战场,却因没在外历练过险而铸成大错。 这么想着,老太太只能狠下心,不去管被他们护在身边几十年的儿孙。 顾史父子心中憋闷得很,问起躲在城里的族人该怎么安置。 老爷子想也没想就说:“让他们负荆回来吧,先在书院门前跪个一天。你们父子俩也去,毕竟事情皆因你们而起。” “儿子知道了。” “孙儿这就去通知他们。” 父子俩退出两老房间,对望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吐了一口憋屈的气。 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奉命出门游历,简直能让这两父子憋屈死。 贺铭到达顾家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副画面。他以为顾家又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前表示关切。 顾旭不自在的挥挥手,无奈道:“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你家二叔他们的事。” 顾史催顾旭赶紧进城,而他则拉着贺铭去了前院书房,拿出两本简单装订的白皮书册,放在贺铭跟前说:“这是皇上让我们重新修订的新学守则,你帮我们上书给皇上,让皇上批阅一二,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订的地方。” 贺铭小心的拿过那两本册子,粗略的翻看了下,这才将册子装进顾史给他的锦盒里边,小心的夹在腰侧,保证会完完整整的送到皇上手中。 “顾祖父,小子这几天得出城去接几个人,祖父最好警惕些。我们刚刚查到不少证据,就怕那些人狗急跳墙,对你们一家不利。”贺铭提醒道。 顾史闻言一愣,很是担忧的点头道:“那些人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他突然想起躲在城中的族人,随即展眉道,“铭儿放心,顾家也有会玩心眼的人。你伯父的两个堂伯伯不是善茬,倒能帮上点忙。” 贺铭想到查来的资料,当即笑道:“也是,有那两位爷爷在,顾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那小子我就先告辞啦。”才说完这话,贺铭突然想起他还没见过顾西,便别扭的问道:“顾祖父,小子其实是有点事要跟顾西说,不过顾伯母不让小子去见她。不知小子临走前能不能见顾西一面?” 顾史幽幽的瞥了贺铭一眼,微转身不悦的说:“若不是非说不可的事,还是等你回来再说。那时西儿她身体更好些,也能到外间坐上一阵。” 就算顾史不会玩心眼,为人中庸,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再让贺铭进顾西的闺房。 在顾西的事上,他对贺铭也不甚满意。觉得贺铭这小子太可恶,既瞧不上顾西,又总是来招惹她,简直渣得让人恨不得咬他一口。 若非两家人的关系,贺铭一早就被顾家当作拒绝往来的对象。 贺铭尴尬得摸摸鼻子,很不自在的解释道:“顾祖父,小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亲口跟顾西解释一下今早的事罢了。既然你们大家觉得不该,那小子等顾西身体好些再来见她。” 说完,贺铭便告辞离去。 晚间,顾家再次陷入宁静,该入睡的人都已经沉沉睡去。就是顾西房中,席氏也小心的躺在顾西外侧,进入了浅眠。 贺铭从房梁上看到这状况,不得不绝望的带着遗憾离去。这一次,他马不停蹄、昼夜不分,终于在第三日凌晨接到了人。 来人看着风尘仆仆的贺铭,戏谑道:“贺大公子的诚心日月可鉴,比起我们这些长途跋涉从京城来的人,贺公子瞧着更像是从老远的京都来的。” 贺铭闻言朗声大笑,上前规矩的抱了拳作揖,一把将右手臂搭在说话的人肩上,眨眼道:“本公子这不是急着来见几位嘛。若是换成别的人,本公子才不会吃这份苦头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 贺铭不在书院,顾西倒是自在了好些天。诚如顾史所言,顾西已经能下地走上一会,坐着发呆。 闲下来这几天,顾西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尽快挣大钱,然后抛开这个恼人的奴仆身份,远离书院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钱不好挣,她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蓝氏正心疼的为几个儿子儿媳炖补品。他们在书院外负荆跪了两天,眼看憔悴得都快不成形了。 见到坐在院中愁眉不展的顾西,蓝氏不满的喝了一声,骂道:“瞧你才多大,就整天唉声叹气的,把好好的气运都给赶跑了。说吧,你这又是为了那一着。” 顾西嘟嘟嘴,抱怨道:“奶奶啊,你说咱们挣点银子怎么就那么难呢。要是咱家银子多,早早赎了身,远离这里,肯定不会发生这些事。” 蓝氏闻言微愣,旋即慌张骂道:“是哪个多嘴的跟你说,我们家能赎身的?你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皇上贬我们一家为奴,那就得为书院鞠躬尽瘁,不能抱怨,知道了么?” 她深怕顾西这番话被人添油加醋传到皇帝耳中,反而惹恼了皇帝,顾家从此再无出头之日。 顾西却是想的另一件事,反问蓝氏:“奶奶,咱们真不能自行赎身,远离这是非纷争,去过我们自在的日子?” 蓝氏听了这话之后,久久叹息不语。就在顾西以为蓝氏不会回答她的话时,蓝氏说了:“你曾祖母以前就劝过你曾祖父,只是顾家的男人都是拗性子,不将这件事办成,怕是不会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决定权在顾家的男人们手中。赎身与否,离不离开书院,其实跟皇帝没多大的关联。 顾西面色更是愁苦,觉得顾家的几个爷儿们跟她一样死心眼。 她一心想要翻身做主人,远离这一切,到另一个地方去作威作福。 顾家的爷们却只想要完成新学改革。至于完成之后该怎么办,似乎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奶奶,你说,要是这一次事件了结,我们一家子能不能离了这书院,不再管这件事,找个风水宝地当大地主去呀?”顾西还是心存希望问道。 蓝氏眼露迷茫,神情颇为向往道:“若真能那样,我跟你娘再是乐意不过的了。就怕到时候,书院的重担都会压在顾家身上,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成。” 烦! 顾西翻翻白眼,鄙夷的朝天竖起了中指,暗骂:“贼老天,你这不是让顾家当那拉磨的笨驴,眼看着吊在跟前水嫩鲜甜的胡萝卜,结果拉了一天的磨还是吃不到。” 不过那都是今后的事,如今最为紧要的,便是事情查清之后,顾家的奴仆身份还得保持到什么时候。 就算宁家倒了,那些反对新学改革的人妥协,顾家好像也不好恢复身份吧。 毕竟当初将顾家贬为奴仆是皇帝亲自下的圣旨。总不能让皇帝食言,失信于天下百姓吧。 既是如此,那顾家还是得想法子自行赎身。 “你个小妮子瞎操什么心。除了赎身,我们家不还是能立功抵过嘛。”席氏从两老屋里出来,将盆里的水一泼,嗔道。 顾西吐吐舌头,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小声的说:“我就等着你们大伙赶紧立功。要不然等我好了,还得去割稻子。” 说完,顾西就慢悠悠的回了房,躺在床上继续做白日梦。 梦中,她挣了好多好多的钱,金山银山珠宝山一座连着一座。她站在其中一座金山之上,挥动手中的旗子,指点下人们将刚刚送来的银子金子堆成新山峦。 正在她志得意满之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苍蝇,一直围着她嗡嗡直叫,害得她不得不挥手赶苍蝇。 赶苍蝇的时候,她不小心脚下一滑,从金山之上滚落,摔了个狗吃屎。 要不是前方有一双脚及时拦住她,只怕她就滚到金银山之外的泥潭里去。 顾西艰难的昂起脑袋,顺着那双腿往上望,意外的看到了贺铭笑得极其猥琐的脸。 贺铭俯身,将顾西一把扯起来,伸手指着那些金山银山,问:“可还满意我给你弄来的这些东西?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保证都能给你弄来。” 顾西眼角抽抽,刚想反驳,一个娇柔的声音便自贺铭身后响起:“妾身满足得很,夫君不必为妾身再做什么,妾身只要有夫君就足够了。” 贺铭闻言笑得张扬恣意,一把甩开顾西,回身轻轻拥住说话的女子,朝顾西刚刚滑落的金山走去。 两人走远,女子缓缓回头,抛给顾西一个挑衅的眼神。 顾西坚挺着脑袋,想看清楚那个女子的模样。 紧要关头顾西却醒了。 醒来的顾西闭眼划拉四肢,嘴里吼道:“我的,那都是我的银子,你们这两个奸夫**,那都是本姑娘的财产。” 蓝氏深怕顾西动作太大,再把肋骨给拧了,当即扭着顾西的耳朵大声喊道:“死丫头,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快醒醒,太阳都落山了,该吃晚饭啦。” 顾西只觉耳朵一阵刺痛,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才发现一切不过都是南柯一梦,这才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醒神。 顾西做白日梦的时候,贺铭正带着人回城。他归心似箭,有好消息分享。 两日后,他将接到的人安置在城中,便疾马回了书院。才进了书院,贺铭就纠结为难了。 他是先去顾家传递好消息呢,还是先去宁家探望病中的宁陵,顺道告知她这个好消息呢? 若是以往,贺铭一定会选择后者。 只不知为何自那一早上过后,他竟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许是那一天没能见到顾西,不能跟她解释清楚闹的。”贺铭叹息一声,调转马头朝顾家的草舍而去。 贺铭才进到书院,一直守候在书院门口的宁家家丁也飞速朝宁家跑去。 宁家的家丁走后,常永林的贴身小厮这才慢悠悠的从书院门房里出来,冷哼一声解了马回城里。 此时的顾家正哭声一片。原本已经能自如走动的顾佑,此时正紧闭双目,面色乌青的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 第二百八十三章 虽说顾家的哭声比预计的晚了几天,不过身在进京路上的常永林还是比较满意的。 至于那几个学子,常永林即便有心想找他们麻烦,却也不敢在这时候造次,免得坏了常总督的大计。 只是才出了邕州地界,就有人来跟常永林禀报,说是贺铭居然说动了皇帝往书院派秘使,反新学改革一党的人全被蒙在了骨力。 常永林气得一脚踹在刚刚还骑的马腿上,惊得马儿慌乱的奔进了一旁的林子里,惹得随行人员呼啦啦追了进去。 常永林面色沉沉的盯着前来报信的人,狠厉的问:“我爹就没别的交代?宫中那些人都是吃什么的,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打探到,看来那些人养尊处优太久,是时候出来见见世面了。” 说完,常永林也不管那人回没回答,直接交代随行护卫,让他赶紧想法子给他准备一匹更好的马。 “定亲之前,本公子要将那些秘使全都解决了。”常永林抽出护卫的剑,朝刚刚被人拉回来的马斩去。 当晚,顾家可谓是哭声阵阵,灯火通明,常先生更是带着所有医药房的人住进了顾家。 与此同时,顾西也陷入了迷糊之中。原本还没清除干净的毒,不明原因被诱发。她跟顾佑一样,成了仅吊着一口气活着的人。 贺铭焦急的在顾家逼仄的小院中来回走动,时不时问常先生顾西姐弟的状况,还得抽了空安慰蓝氏婆媳等人。 经这么一闹,原本想要分享好消息的贺铭顿时忘了来意,被顾西姐弟搅乱了心神。 比起刚进书院时的纠结,此时的贺铭满心满眼的都是顾西,将宁陵忘了个干净。 顾西迷迷糊糊之间只有一个念头。等她毒彻底解了,第一个要做的,就是远离贺铭,并坚决的跟他划清界限,免得梦境成真。 常先生为顾佑引了一部分毒血,将毒控制住之后,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时间有点站不住脚。 贺铭赶紧抢上前扶住常先生,关切的问:“常老头,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去歇息一下?” 常先生嫌弃的推开贺铭,稳了稳心神,骂道:“去去去,边上去,别碍着老头我解毒。老头的年纪虽大,倒也能撑得住。那啥,顾西丫头现在必须药蒸,才能彻底去了毒,你赶紧烧水煎药去。” 贺铭一听赶忙转身去厨房,才走了两步又回头问:“要怎么熬制药水,该注意些什么,有什么禁忌?” 常先生见到这样的贺铭才略微满意的哼了声,指着身边一个才八九岁的小药童说:“这小子什么都懂,你带着他一起去。剩下的,只管交给你席伯母。” 说完,常先生再次坐回顾佑床边,一边研磨药材,一边时不时的为顾佑诊脉。 天渐明,一直徘徊在柚子林里边的宁祁终于顶着一头雾水出来,站在顾家的篱笆院墙外往里看。 他很是担忧顾家姐弟,但更为那三个没了踪迹的学子感到担心。 他不知是现在就进去跟贺铭讲明呢,还是等贺铭出了顾家再跟他提那三个学子的事。 没等宁祁想明白呢,柚子林里的小道上就走出来一群人,领头的赫然是他那还在病中的亲妹妹。 话说起来,那一大群人里边,除了宁陵,其他的全都是宁家的下人。 那些人闹出来的动静,不仅引起了宁祁的注意,还将那些半昏沉的人也吵醒。 贺铭揉着眼从厨房出来,原本比较干净的米色衣袍上边沾满了锅灰。他冷着一张俊彦,拧眉看向院外浩浩荡荡的十几人,神情有些微妙。 宁祁见状眉峰一挑,暗道不妙,正待要阻止宁陵跟那些下人闯进顾家,宁陵就捂嘴嚎哭起来。 变化来得突然,使得宁祁始料未及,看着跌跌撞撞从人群中冲出去,巴着顾家的柴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宁陵,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还不快闭嘴,赶紧把姑娘带回去,吵吵嚷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外人看着还以为这是来哭丧的呢。 宁家下人被态度突然冷硬的宁祁吓了一跳,当即唯唯诺诺的站住脚,在原地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虽说宁祁兄妹都是主子,宁祁还可能是宁家未来的当家人,可他们都是宁陵院中的人。 宁陵可不管宁祁,自顾在那哭得天昏地暗的,眼看着马上就能倒下。 贺铭眉头直跳,不知为何突然烦闷,想要对宁陵视而不见。可他终究是心疼宁陵的,当即上前一把掺住她,轻声劝慰,问她因何而来。 “贺公子,西儿妹妹跟顾佑弟弟怎么样啦?为何不幸总是降临在他们身上?我该做点什么,才能替他们受那些罪呀?”宁陵声音虚飘,呜咽得几次出不来声音。 看着这样懂事的宁陵,贺铭心间就更是复杂了,不知为何有种将宁陵丢到门外的想法。 可他毕竟是恋慕过宁陵的,就是现在依然对宁陵痴心不改。 “都没事了,毒也全解了,过个两天就能好,你别忧心,还是回去安心养病吧。”贺铭柔声劝道。 “真的么?”宁陵睁大朦胧的泪眼,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个消息显然跟她得到的情报不大一样。 贺铭笃定的点头,说:“我们还抓到了下毒的人,正在加紧审问,说不定这一会已经将指使的人给审出来了呢。” 听到这话,宁陵两眼一翻,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贺铭跟宁祁赶紧一左一右扶住宁陵,一个要将人抱进顾家,一个招呼人将宁陵带回宁家。 眼看贺铭占了上风,宁祁赶紧说明来意:“陵儿的事我这个当兄长的会看着办,你现在最该担心的是那几个被人绑走的学子。若是我没料错,他们应该是被顾家牵连才遭此横祸。” 贺铭一听不得了,当即转身去了厨房,叫来隐卫问询详情。 隐卫知无不言,听得贺铭眉头深锁,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捏紧,手背的青筋眼看一碰就断。 “留下两人守着顾家,其余的人跟本公子去营救那几个学子。”贺铭沉声交代,转身出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顾西姐弟醒来之时,贺铭也将那三个学子救了回来。同时,他跟常永林的梁子结得更大了。 以顾西的理解,那两人是不死不休。 最直接的表现在对待宁陵的态度之上。常永林居然跟在贺铭身后返城,直接去了宁家拜访。 至于拜访的内容,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常永林这一出戏对贺铭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顾西看不透。她只知道贺铭根本就没去关注那件事,只是带着那个娘气傲娇的所谓密使,跟几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在书院进进出出。 顾史父子也跟在那些人身后,每日早出晚归的。 若非顾史父子每日回来,脸上的笑颜渐日张扬,顾西都以为他们是被那些人使唤去打杂了呢。 正在顾西以为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的时候,麻烦终于来了。 顾家终于摆脱了嫌疑人的身份,只是真正嫌疑人的出现有些耐人寻味。 那是一对孤寡老夫妇,曾在顾家当了近五十年的下人,对顾家的事可谓是知之甚祥。他们加害顾家的原因也非常的充分。 “庆叔跟六婶怪祖父当年见死不救,害得他们唯一的儿子死在恶霸棍棒之下,还累得六婶伤心过度流了孩子再不能生育。总之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报复我们顾家,也想让我们顾家断子绝孙。”顾旭无语的摇头道。 顾家从未薄待庆叔六婶夫妇,还怜惜他们孤寡,为他们做主认了一对儿女。那一儿一女如今过得不错,顾家也早就除了庆叔六婶的奴籍。 只是那两人感念顾家的恩惠,仍留在顾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谁知顾家竟然养虎为患,被这样一对无害的夫妇在背后插了一刀。 顾家老太太叹息道:“他们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自我们一家子被贬为奴,他们就被刘良接了回去,当中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老爷子赞同,摸着胡子说:“那两人老夫最是了解不过,绝不可能无缘无故陷害顾家。当初老夫过路仗义出手之时,他们儿子早就已经断了气,六婶也因伤心惊吓过度流了孩子。他们也都清楚事情的经过跟真相。” 顾史沉着脸,问:“庆叔跟六婶定是被人逼迫的。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让庆叔跟六婶背了这个锅。” 顾家三父子,跟顾家老太太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们当然知道那对夫妇这时候站出来揽了所有的事绝对蹊跷。只是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还真不是顾家说了算的。 贺铭踏着这个点进了顾家,见到大伙坐着发呆,便问是怎么一回事。 顾旭心直口快,回道:“是庆叔跟六婶的事情。我们在想该怎么帮他们洗脱罪名。” 贺铭闻言若有所思,坐在顾旭下首,略略想了一下,说:“只怕这件事有些麻烦。先不说那些事真是他们动的手,就说他们在这种时候出来诬赖顾家,就足以把所有的罪名定下。至于他们身后的人,很快也能水落石出。” “可他们也不是出于本心……”老太太还要为那两人说好话,就被贺铭打断。 他直言不讳道:“老祖母,我就不再隐瞒你们实话实说吧,那两个人其实都是细作。之所以潜伏在顾家几十年,不过是为了能一举击垮顾家。至于谁才是他们背后真正的主人,还需再查查。如今得来的一些线索显示,他们跟国相府老夫人的陪房有所来往。” “这这这……”老太太难以接受。 老爷子见状直言让贺铭自己看着办,说自己累了,让顾史父子赶紧送他们两老回屋休息。 顾西晃晃悠悠的从外头进来,就见贺铭面色阴晴不定的从屋里出来。 这一次见面,都不在两人的预期之内。 顾西性子虽大大咧咧,但在某些事上她也别扭得很。她发觉自己没法正常面对贺铭,便尬笑着转身,大声嚷道:“竟然忘了吃药,瞧我这记性。” 贺铭半张着嘴,看着从他跟前笨拙逃走的顾西,竟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顾西瞧着挺顺眼的,略可爱。 想到那天早上顾西大胆且直率的行为,贺铭忍不住笑出声,三两步追上去,一把拉住顾西的胳膊,忍笑问道:“你这是好啦?” 他曾想象过无数次两人相见的场景,却没想最该无所谓的顾西竟然这么的不自在,还用这种僵硬的借口避开他。 顾西干笑两声,很是汉子气的回身,眨着大眼惊奇的问道:“哎呀,原来真的是小铭铭你呀,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看岔了呢。” 贺铭两眼一眯,微勾唇角逗道:“你就这么想见我,想到都能看岔?” 顾西闻言一噎,差点没将中午吃的那两碗粥吐出来。她有些着急,略微夸张的挥动双手道:“瞧小铭铭说的什么话呀,我这不是知道小铭铭你贵人事忙,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我们家嘛。怎么,今儿是有什么好消息?” 贺铭强忍住心间的荡漾,上前半步靠近顾西,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这件事我只告诉小西西你,你可千万别大舌头跟别的人说啊。是这样的,我是来告诉你爹他们,你们一家子已经摆脱了嫌疑,等皇上的圣旨下来,你们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真是这样的么? 顾西表示怀疑。 “若真能这么简单就摆脱一切,你们又何须整日愁眉不展的忙进忙出。说吧,这一次又是什么事?”顾西追问道。 贺铭讪笑着摸鼻子,惋惜道:“该说你笨呢,还是赞你聪明好呢。你们一家摆脱了嫌疑这事已经传开了,就是一时半会还不能收拾陷害你们一家的人。” 顾西这才满意的点头,清了清嗓子说:“得亏小铭铭肯出手相帮呢。今后需要我做牛做马尽管说,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在所不辞。”顾西再次汉子附身,差点没将肋骨再拍断。 “当真?”贺铭笑得好不荡漾,一颗心激动得砰砰直跳,差点没从嗓子眼蹦出来。 顾西看着表现诡异的贺铭,按捺住心口那怪怪的酥麻感,笃定道:“那是自然,我顾西的话绝对当真。除了以身相许,我什么都敢做。” 第二百八十五章 辞学,对所有的学子来说都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整个新南王朝,能免费为平民子女提供教学的,只一个麓水书院。若从麓水书院辞学,那么出去的绝大多数学子都不能继续进学。 寒门子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为的不就是在科考的时候出人头地、光大门楣嘛。 贺铭的表现跟宁祁一样严肃。他沉默良久,才出声问道:“本公子就不问你们辞学的原因了。本公子只问一句,你们真要放弃这个机会?” 这三人明年就能上场,以他们的学问造诣,取中秀才是不在话下的。 新南王朝的科考制度是三年一考。第一年童生试,考中了就是秀才;第二年秋闱,各地秀才考取举人;第三年春闱,取进士及第。 第三年的春闱结束之后,紧接着又是各地的童生试,如此一年年的延续下去。 今年秋闱在即,麓水书院极有可能出三十几个寒门举子。去年的举子们都已经结伴进京,等待来年二月的春闱。 当然,若是今年考中的举子想要再接再厉,趁早成为进士,那也是可以的。 可是麓水书院的学子们都比较耐得住性子,考了举人之后,还会在书院潜修一年,才去考进士。 这正是为何麓水书院每次都能在科场上独占鳌头的原因。也是那些人为何坚决反对书院进行学制改革的缘故。 若是学制改革一旦被推进,那今后朝堂之上的寒门子弟就会更多,名门世家大族的子弟们,就不再有家族优势。 那些家族在新南王朝挣扎许多年,才有了今日的辉煌。试问,他们又怎么可能让世代先祖的努力成空呢。 即便贺铭动摇了三个学子的心,但他们的初衷不变,坚决辞学。 “能在书院学了这么多年,我等已经感恩戴德。如今我等自觉再占用书院的教学,亦不能再学得什么,不若回乡等候来年科考,看看下一步如何行动吧。家中长辈为了我等,已经吃了许多年的苦头。”黑娃言明。 贺铭没法子,也只能看着宁祁为那几个学子签了辞学书,让他们去找直属的先生辞别。 等人走后,宁祁才遗憾的说:“这几个学子资质都好,可惜了。” “穷人家的孩子都这样。他们应是打算中了秀才之后,就在家乡找个私塾挣点束脩,好贴补家用。”贺铭说完,便潇洒离去。 他本来是想找宁祁问一下宁陵的情况,顺便打听宁家对待常家的看法。 如今,他觉得有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在等他,宁陵的事便只能往后靠了。 才出了斋长院,温骏便带着人迎面而来。他步履匆匆,面色焦躁急切。 “你这又是怎么啦?”贺铭蹙眉问道。 温骏挥手让那些人进院,自己则拉着贺铭躲到一棵樟树下,沉重的说:“明州常大儒遇刺,就在两天前。我担心……” 贺铭打断温骏的话,不经意的往四周一撇,才小声道:“郑霆若是回了书院,还请你将他看好,顺便着人通知我一声。至于明州大儒的事,自有朝廷的人做主,与我们无关。常大儒不是书院先生,我们管不着。” 温骏一听也觉得自己关心则乱,当即郑重点头,转而问起顾家的事来。 “我们手中掌握的种种证据,都足以证明顾家清白,不知何时去衙门申诉此案?”好让顾家早日从泥淖中走出。 贺铭不自觉伸手捻了捻挂在腰侧的一块黑曜石玉环,不确定道:“不是明天就是后日。这件事必须尽快了结,免得再出别的岔子。” “那……”温骏还想问关于幕后黑手的事,就有人大老远呼嚎着跑来,听着颇为急切。 待得那些人跑近,温骏跟贺铭这才听出来,是书院的寒门学子全在申请辞学,不少的名门之后,也在其中起哄。 贺铭拉住斋长的副手,质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书生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盖喘了好久,才咽着唾沫说:“说来,这事跟顾家的事有关。当初顾家被带到知府衙门之后,常宁两家为首的不少学子便带头攻击寒门学子们,甚至进行羞辱。后来顾家族人全都回到了书院,跪在书院大门两天一夜,更是令那些寒门学子们揪心,认为是他们拖累了顾家。这不,听说顾家没事后,那些尚带良心的学子就都被煽动着辞学了。” “寒门学子遭羞辱挤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们辞学大伙都理解。倒是那些名门子弟又是怎么一回事?”宁祁从院内出来,慌张的问道。 那副手小心的瞟了贺铭跟温骏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当着这两人的面回答之时,跟着过来的另一个学子抢先一步回到:“那些学子说,皇上包庇书院里的人,声明新学制度毁人子弟,说若是新学制度被施行,他们将不再科考入仕。他们还说,新学制度定要在麓水书院试行,因此必须走。” 闻言,贺铭跟温骏的面色略微精彩。这跟当初新学改革才被提出来时,各地学子大儒们逼迫新帝时的情形一样。 眼看中秋将至,新帝就要去祭拜太庙,那些人便坐不住了,深怕新帝在祭太庙之时,将新学改革强制推行。 宁祁面色也沉郁得很,盯着不远处的校场,不知在想什么。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顾家,顾史父子得知缘由之后,都自责极了,全在那转磨磨,已经慌乱得语无伦次。 顾家族人闻讯聚到顾家的草舍,全围着顾旭父子,询问应对之法。 “这一次若我们再退让,那全族的人命就都没了啊。”顾三太爷拄着拐杖,颤着缺了牙的唇悲怆道。 族人们闻声无不哀戚。 除了顾家的人,其余顾氏族人全都看向顾旭父子。 顾西被挤到台阶的角落看着这一切,心想这事许是到了决胜负的时候,胜败在此一举,不知顾家可有应对之法。 顾西边上,顾云的妻儿沉默着相拥而立,眼神呆滞而仇怨。 顾西伸手拍了拍二婶唐氏的肩膀,宽慰道:“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今正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 第二百八十六章 跟顾西一样,原本已经接受被贬为奴的顾氏族人这一刻乱成了一锅粥。比起为奴为仆,失去性命才是他们最害怕的。 顾氏在新南王朝苦苦挣扎这么多年,族人涉及各行各业。如今能回到书院的族人,都是顾家老爷子一脉的五服至亲,也是这一次事件遭到连累的全部族人。 三太爷的次子激动的上前拉住坐在椅子上的顾家老爷子,含泪道:“三哥,你可不能让我们的子孙无辜送命呀。当初我那样反对你们搞什么新学制,你们死活不听。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你们不能看着我们这些没参与其中的人白白送死呀。你们得讲点良心。” 这话,正好说中顾家三个当家人的心事,当下气氛更不好了,原本忧心哀伤的族人,全都怨愤的看着顾家父子三人。 不得不说,顾旭父子心虚得很,被亲族逼得差点没跪下领罪。 顾家老爷子更是被亲人们教训的抬不起头,终于开始后悔,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慎重些,以至于局面变成了这样。 他深恶痛绝,就差提头谢罪了。 蓝氏跟席氏性子说来很是相近,属于比较易燃易爆的类型。这一点很好的遗传给了顾西。 她们拦在两老跟前,掐着腰对阵族人。蓝氏指着三太爷的次子,骂道:“现在怪我们老爷子的你们也算讲良心?当初我们带着你们红红火火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回报我们来着?像你们这样只会共富贵,不能同患难的白眼狼,等事过了,就各自相安吧。” 席氏再接再厉:“得亏了这一次的事,让我们认清了你们大家的真面目。想我公公跟我家相公还想着怎么把你们摘出去。还真是患难见真情,今后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顾家老太太等婆媳两人都发泄一通后,这才叫住她们,柔声劝道:“旭儿娘,顾西娘,你们不能怪他们。错在我们身上,又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人总是会有所怨言不满,大家相互谅解就成。”说完两婆媳,老太太又看向族人,“你们担心的事也正是我们一家都在担心的。放心吧,这事牵连不到你们身上。早在我们家老头子下定决心要搞改革的时候,我们一家子就已经从顾家族谱上除了名。也就是说,我们一家子现在已经不是顾氏一族的人,你们都不会有事的。都回去吧,你们也不需要继续在书院为奴为仆。之前不说,那是因为想着要是事成,你们至少能共享荣誉。如今……” 如今也只能选择对族人最有利的条件。 顾老爷子看着族人一声连着一声的叹息,然后让顾史去将出族时跟几个族中长老签的契书拿来,展示给众人看。 看到那白字黑字的出族契书,族人们无措了。 那些眼皮子浅的人又跳脚指着老爷子骂:“既然早已经出族,你们怎么不早跟我们说呢。什么?共享富贵?就你们一家子这样没出息的人,能给我们什么富贵?” 有人跟着起哄:“你们就是不安好心,就想害得我们全族给你们陪葬。说什么想要共享富贵。既然这么好心,为什么要等我们全都自认为奴,在书院受了这么多的苦,在外看了那么久的眼色才说明?都是一家黑心烂肺的。” …… 不得不说,这世间有好人,就必定有自私且缺心眼的人。顾家面对这样的指责,全都无言以对。 顾史父子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早已经出族,还真是震惊得忘了目前的处境。 在这个年代,出族跟大不孝差不多,都是为世人所不待见的。被逐族的人,若是族人们闹大,他所享有的功名财产什么的,都要被剥夺。 蓝氏婆媳联手族中比较有良心的妇人,将那些闹哄哄的族人全赶出草舍后,这才带头问起两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是什么事?”老太太笑看着坚持到最后的族人,温声细语道,“其实这事是皇上给顾家做的主。先帝亲自给各位老爷子写的陈情书,新帝当了见证人。就算我们真的出了族,那也没错。如今就看事态该如何发展啦。” 老爷子还是颇为遗憾的,说:“老头我也是顾念族中的人过得不易,这才想着坚持到事情不可挽回之时才说明。没想到那些人这么沉不住气。” 这事,到这时本也算是暂告一段落。谁知唐氏却带着孩子们上前跪下,磕头请求:“还请两老为孙媳妇做主,让我们当家的休了妇人,让妇人带着孩子走吧。” 得,这事还真是没玩没了。原先还在庆幸一家子团结的顾西,忍不住坐在角落冷笑连连。 蓝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向乖巧的二儿媳,问她:“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跟那些人一样,戳我们长辈的脊梁骨?” 席氏低头站在顾旭身边不语,但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席氏是在强忍怒火。 顾旭欣慰的握住席氏的手,暗自庆幸他三生有幸娶了个好媳妇,对他不离不弃,对顾家勤恳忠诚。 席氏白了顾旭一眼,朝顾云使了个眼色。 此时的顾云,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唐氏,双眸沉得跟古井水一样毫无波澜,谁都看不出他对唐氏自请下堂有什么想法。 倒是顾云的一双儿女较为慌乱。八岁的女儿紧紧的依在唐氏身边,但双眼却是渴求的看着顾云。 十二岁的儿子性子成熟稳重,是所有长辈所赞扬的对象。可他此时也面露慌乱,对母亲自请下堂的行为感到震撼,同时也对父亲的表现感到失望。 但两个孩子眼中流露得最多的,是畏惧。 顾西看着使劲磕头的唐氏,再看那一对开始惊慌失措的弟妹,不知哪儿来的一把火,直接将她整个人引爆。 “二婶你够了。你非得在这时候逼迫长辈,让弟弟妹妹们担惊受怕,让顾家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安宁被破坏才满意么?”她上前揪住唐氏,不让她继续磕头,却无视唐氏额上沁出的血水往下淌。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招中第,贺铭捂着鼻子蹲在一边发懵。他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了顾西,竟让她手下不留情。 这是两人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动手,还是从不对他动粗的顾西先动的手,这很令人费解。 顾西也不管顾云那件事贺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只是在为自己的怒火找一个发泄的对象罢了。 一拳之后,顾西似乎冷静了些,便站着冷冷的问贺铭:“你知道我二叔的事,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你知道我二婶差点被我二叔打死么?” 贺铭意外的从地上站起来,顾不得鼻子的刺痛跟酸涩弄得他涕泪横流。他拉住面色苍白的顾西,询问道:“你说你二叔打了你二婶?为什么?” “为什么?”顾西反问,“我二叔说你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让我们问你呢,你怎么来问我?” 贺铭觉得他有些反应不良,只得细细梳理事情的原委,末了才笃定的告诉顾西:“你二叔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所以才伤了你二婶。这件事必须当面解释清楚,免得你二婶白白受了冤屈。” 顾西一听当中有误会,便拉着贺铭问起来。这件事若不说清楚,她心有不安,不敢再给长辈们任何刺激。 贺铭很顺手的扶着依然虚弱的顾西,边走边说:“我收到消息,说是你二婶的父亲唐知府最近跟袁相府的外管家来往甚密,还帮那个管家处理了他女婿犯下的杀人大罪。唐家的人还对外高调宣称,要将唐氏母子接走,不再跟顾家来往。” “就为这个?”顾西不相信。 贺铭也觉得不可思议,追问其顾云打人的过程来。 “我二叔什么都不肯说,坚持让我们问你。”顾西疑惑得很。 单从表面上看,唐家确实有投靠袁相党的可能性。但顾云不是个没脑子的,应该不会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动手才是。 顾西认为,所有的动静,应该都是袁相一党为了分化顾家人脉,挑拨顾家跟各个世家之间联系的手段罢了。 贺铭点头赞同,说:“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并不觉得是件大事,因此没跟你们说。可你二叔他……” “这件事一定有别情。”顾西说完,便率先进了院。 院中,顾云正跪在正屋的台阶之下,一头的倔强。两个孩子跪在唐氏身处的那间屋子外边,屋里偶有喁喁之声传来。 顾西性子急,拉着贺铭走到顾云身前,很是担忧的问道:“二叔,你肯定是因为别的事才打了人,对不对?贺铭将他知道的情况都说了,是不是还有人跟你胡说了些什么?” 顾云眼神凝重,疑惑的看向贺铭,问:“不是你让人跟我说,唐家已经为唐氏母女找好了关系,只待她们回到唐家,就为她们各自定亲么?” “什么?”顾西跟贺铭异口同声。 顾西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二叔你果然傻,这么傻的话也能当真。我二婶年华正好,就是改嫁也正常。可我那堂妹才几岁,就是定亲也不赶趟呀。还有,你就为了这么点事打人,值得么?你就不能信任我二婶?” 贺铭却锁紧眉头,沉声问道:“你是说,是我派人跟你说了那些事?” 顾云点头,还说:“跟你之前派去客栈的是同一个人,还带了我岳丈给唐氏的书信。其中有一封和离书。”说完,顾云才郑重告诉顾西,“你二婶亲口告诉我,她要带着两个孩子走,不让他们跟着顾家受苦。她还说,她受够了顾家。” “所以你打她?”顾西并不认为顾云这么没胸襟。 顾云咬紧牙关,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顾西站在一旁都能感受到顾云全身的颤动。 “二叔,你冷静冷静,我相信一切都是那些人搞的鬼。你一定中计了。”顾西赶紧按住顾云的肩膀劝道。 贺铭也按住顾云另一边肩膀,面色阴沉得很。他从不知道自己身边会有叛徒。 顾云却坚称自己没有错,哽着脖子嚷着就应该打死那个贱人之类的。 顾西跟贺铭听着不对劲,赶紧捂住顾云嘴巴,让他冷静些,大家一起分析事情的经过。 顾史父子从屋里出来,见状加入到讨论阵营。问清贺铭情况之后,都觉得事情不简单,转而逼问起顾云来。 顾云被家人这么一闹,当即稳了稳气息,一再深呼吸之后才咬牙说到:“唐氏那个贱人说她要跟我和离,还说一开始就该走这条路。我还…还…”话到这,顾云两眼血红鼓瞪,额上颈间青筋立现,鼻尖喷着粗气。 贺铭见状赶紧从身后抱住顾云,劝道:“顾二叔,这件事定有内情,咱们不正在梳理嘛,你别激动,有什么事说清楚了,才能将一切查到头绪呀。” 顾旭也死死按住顾云,说他不相信唐氏是那样的人,问顾云究竟看到了什么。 顾云看向顾史,见到顾史鼓励的点头之后,他才强挤出几个字:“那贱人跟奸夫幽会……” 得,狗血的事情一箩筐,正事没几件。顾西觉得顾家的男人脑子不是很好,轻易就被人给带沟里去了。 她一把拍在顾云后背,嚷道:“二叔你真傻,居然信了那些人的鬼把戏。我二婶肯定是被人威胁了,一定有什么把柄落人家手中被利用了呗。还有啊,我二婶肯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才跟你说的那些话。” 顾史父子三人意外的看着大咧咧的顾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这种事怎么能嚷得这么大声呢,真不愧是顾家的孩子。 贺铭嫌弃的扯了顾西一下,小声骂道:“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这样大声嚷嚷是怕别人知道得太少么?” 唐氏被人拿抓了把柄利用本身没什么错,就怕她被利用得太彻底,贞洁不保。如若不然,好好一个人为什么非得抱着必死的决心和离呢? 就算唐氏没被人毁清白,这样的话传出去,也会被人利用攻击,届时她就是真清白也说不清啊。 顾西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瞪着大眼睛无辜的问:“这种事不是越多人知道,对我二叔二婶越有利么?” 第二百八十八章 顾西摸摸脑袋,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看向两个不明所以靠在一起的两个孩子,上前一手一个拉起来,骂道:“你们两个也是笨的,大人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跪着有什么用啊。走,姐姐带你们吃东西去。” 好吧,事实证明顾家缺心眼的人不多,大概只有顾老爷子这一脉比较傻缺罢了。 这种傻缺,会随着另一道血液的混入而变淡。正如唐氏的两个孩子。 大儿子顾冕坚定的拉着妹妹的手跪回原地,对顾西的提议不当一回事,反而问道:“大姐,我娘跟我爹一定会没事的吧?” 顾西笃定的点头,说:“放心,你爹娘就是被人给黑了,误会解开了也就没事了。” 真的会没事么? 家庭内部或许会没事,不过来自外界的压力,那还真难说。 顾西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些事,只想将两个孩子带走。大人之间的事,本来就不该让孩子来承担。 只可惜顾冕这小子懂事早,坚决拉着妹妹跪着,一副跟父母共生死的模样。 顾西无奈,只能转身回屋。她本就不怎么精神,闹了这一通也累得很。 贺铭从屋里窜出来,一把拉住顾西,问她:“你身体究竟怎么样?最近可能会有人来闹事,你得照顾着家人些。” 不知为何,贺铭就是觉得顾西有照顾家人的能力。这种感觉,是上次顾西在石头城堡坚决跟他划清界限时就一直存在的。 不得不说,贺铭的直觉很准。前生的古溪是一个动手能力特别强,脑子相对简单的人。 她的能力,体现在绝对武力上。能用拳头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不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想法子也要通过拳头解决。 说白了,前世的古溪就是一个单纯依靠武力值被选进特战部的队员。一个身处现代军队却不会使用现代型武器的武术高手。 刚刚穿过来的古溪还不能很好的适应这具压抑了本能的身体,因此表现得很平常。如今两个多月过去,古溪已经很好的融合到身体之中,前世的身手多少能使得上。 只是顾西从没跟她人展示过自己的能力,为何贺铭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你觉得我一个肋骨断了好几根的人,有那个本事护住家人?”顾西不得不试探一番。 贺铭笑笑,并不回答,只是拉住顾西交代:“书院是第一战场,那些人会以各种卑鄙的手段逼迫你们,让你们在书院待不下去。最恶的程度就是逼你们全家自尽。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厚着脸皮,对那些人的攻击置之不理。若是可以,直接动手将他们全部解决。是这样么?”顾西接话道。 贺铭笑得有些勉强,摸了摸顾西的脑袋委婉道:“你们真要对那些人动手,那可就真活不下去咯。我是说……” 顾西嫌恶的挥开贺铭的手,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腹部,不满道:“你是说,若是有人胆敢在暗中动手脚,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全部干掉?” 贺铭被自己的口水噎得直咳,不明白为何以前那个虽然粗莽,却言行得体的顾西会变成这样。 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样的顾西,显得特别的豪迈真性情。“别夸张,我是让你想法子护住你家人,不是让你双手染血。那种事,交给我们男人就是了。” 说完,贺铭满意的撸了顾西脑袋一把,在顾西爆发之前迅速转身进了堂屋,跟顾史父子梳理收集到的资料。 顾西回房倒在床上,动用自己少得可怜的脑子想了想,只想出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好法子。 好吧,她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那边贺铭跟顾家父子梳理了一遍之后,一致得出这么个结论,顾云被人利用,意在让顾家跟唐家反目。 顾云自责不已,跪在地上使劲的捶打地面,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眼中悔恨的泪水不断往下流。 趴在门框边听了这一切的顾云长子顾冕喜极而泣,终于露出了回到书院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拉着妹妹进去抱住顾云捶地的胳膊。 另一边屋内,唐氏听着顾云的低吼,终于放声痛哭。这些日子所忍受的所有苦痛找到了出口,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蓝氏被席氏扶到床边,啜泣着拉住唐氏的手不停的抚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席氏站在一边抹泪,恨恨的说:“再温顺的老虎,这个时候也得吼出威风来才是。娘,我们不能再任那些人欺辱了。” 蓝氏安抚性的拍了拍唐氏的手,咬牙道:“是时候给那些人点颜色看看了。” 说完,婆媳二人出了屋子,去堂屋找顾家三父子商讨该如何还以颜色。 贺铭看着终于强硬起来的顾家人,内心竟跟着激动不已。他在顾家乖乖接受被贬为奴之时,就一直憋屈得很。 “既然长辈们已经决定好了,那小子我这就去准备准备,待会咱们就去知府衙门申述。得先将你们之前的罪名洗脱,才好找那些人算账不是。”贺铭笑得好不兴奋。 他就知道,这次危机也是顾家的契机,说不定里边还有圣上的手笔。这么好的机会,他们理应好好利用才是。 顾史三父子面面相觑,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这件事算是告了一段落,接下来便是皇上跟反对派之间的博弈。 依照新皇目前的形势,反对派只怕得妥协。宁家,眼看是保不住咯。 贺铭带着顾家父子三人,踏着夕阳出书院之时,宁家也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宁惑烦躁的在书房来回走动,闹得宁祁父子、以及几个族中管事也跟着惶惶不安。 宁陵不顾书房外看守之人的阻拦,大嚷大叫着闯了进来,拉住宁惑大声质问:“祖父,这件事真的无可挽回?我们就不能再给顾家的人找点麻烦?祖父,你赶紧找常总督去呀,常永林说了,常家会保住我们宁家的。” 宁惑看着执迷不悟的宁陵,原本就闹心的他被气得给了她一巴掌,直将宁陵扇倒在地,才指着她骂道:“真是没用的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竟还执迷不悟。我们早被常家抛弃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好吧,对方手中有人质,这个时候顾西该怎么办才好? 若是换成别的人,一定会纠结为难,甚至失去主导权。 可惜那些人错估了顾西。顾西这个人吧,是拳头比脑子更快的人。正如现在,那人刚掐上唐氏的脖子,还想要挟顾西一番呢,就被彪悍霸气的顾西一竹杠子敲晕了过去,那双眼圆瞪着怎么都不甘闭上。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敲晕的。 敲晕了人的顾西却没闲心跟惊在身后的人解释什么,直接给了他脖子一棒,将两人绑做一团之后,才转身出去。 外边,刘公公等人已经出了柚子林,顾史父子三人正跟蓝氏婆媳解释着什么,惹得两人掩嘴啜泣。 刘公公跟宁惑等人站在顾家院外不知在说些什么,刘公公面色看着颇为不屑,眉眼间隐隐有火苗闪动。 跟随宁惑而来的学子们突然放下灯笼火把,撩袍席地坐在顾家院外的空地上。 神奇的是,席地静坐的学子们越来越多,也不知他们从哪个角落涌来,就那样黑压压一片,将顾家三面不靠墙的篱笆围栏给围了个透。 刘公公冷眼看着抱手闭眼默许学子们这一行径的宁惑,再一次失望的叹了口气,不快的问:“宁山长这是打算做什么?” 宁惑微微睁眼,不卑不亢道:“公公算是问错了人。这些学子今日都已经退学,不再是书院的学生,老朽管束不得。” 闻言,刘公公跟随行人员俱都了然大悟,不得不暗赞宁惑这一着棋走得妙。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学子是在举行静默抗议活动,既抗议顾家即将得以翻身,又对将要正式推进的新学制度表示抵制。 刘公公看着装模作样的宁惑,忍不住问道:“山长这是将书院当成了大杂院,这些人即便不是书院的学子,依然能在书院内为所欲为?” 这话,算是问到了顾家三父子的心坎里边去了。他们安慰了蓝氏跟席氏几句,便站在刘公公身后,等宁惑回答。 即便早已经料到学子们会有所行动,但他们没想到,宁惑会在这个时候,利用那些学子闹事。 没有什么比在刚刚获得清白的顾家院子周围抗议,更能让顾家人泄气闹心的事了。 面对刘公公的质疑跟挖苦,宁惑全然不放在心中,冲族中子弟递了个眼色后,他老神在在的指着那些学子说:“老朽是真管不住这些孩子。当初建立书院之时,宁顾两家先祖就跟圣祖帝请过旨,凡在书院就读或是曾经就读的学子,都享有在书院自由走动的权力。如今这情况,老朽还真是无能为力呀。” 宁惑终究是个老狐狸,背着手无奈的说着。若非他的笑意过于明显,旁人看着还就相信了他是真的爱莫能助。 刘公公斜眼看了宁惑身后那些松了一口气的族人,意味深长的笑了,说:“这事就先这样吧。反正这些人就算坐死在这,也与顾家无关。正如众位所知,顾家所有的行动,皆因遵从皇上亲谕。顾家,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 说完,刘公公转身,拍了拍顾史的肩膀,大声宣告:“即日起,顾家便不再是书院的奴仆。其奴仆的身份不变,却只能是皇上一人的奴仆,也只有皇上能驱使顾家。这是皇上的圣谕,各位可听清楚啦?” 顾西提着竹杠僵在院中,那一腔火气不知怎的越燃越旺,恨不得将那个所谓的圣祖帝鞭打一万遍啊一万遍。 不对,是将出了这样一个主意的人吊打一万遍。 静坐? 当这里是寺院呢,大伙一起坐着参禅。 你说这些人要是乖乖的接受改革不就好了么,非得闹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的。难道这才真是对天下学子好? 不管顾西怎么想的,外边的学子已经进入了静坐状态,将顾家围得水泄不通。看这情况,明日起将会有更多的学子前来静坐。 那些进不来书院的人,定会将整个麓山给挤满。届时,顾家可真就进退维谷。若坚持,那就等同于逼死那些静坐的学子;若放弃,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个笑话,顾家再也不能起复。 不论是出于那一种选择,最后下不来台的只有顾家而已。 顾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这么好用。她转身回去,将被绑做一团的两个不知名人物拉出来,丢到院门前空地上,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再次转身,将那两个已经转醒的学子一并揪出去。 经过祠堂之时,顾西意外的瞟到一个似乎失了去意识,看着绝非泛泛之辈的暗红色劲装男子,趴在祠堂的房梁上摇摇欲坠。 若非凭着他失去意识前的强大意志力,那双抱着房梁的手只怕早就松了。 那个身影看着莫名的熟悉,顾西将人丢出去之后,只是简单说明是今夜前来偷袭顾家之人,就飞奔着回了祠堂。 才摆脱宁陵赶到现场的贺铭见状,也飞身跟了进去。 即便早已经料到学子们会趁机逼迫顾家,却不成想他们选择了这样的一种方式。 比起静坐的学子们,贺铭更担心那些浑水摸鱼的人。顾家现在可不能再出乱子,否则就真被人打击得一蹶不振啦。 祠堂内,暗红劲装的男子在顾西推门而入之时,终于坚持不住,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顾西不敢冒险上前,深怕这又是某些人的陷阱,便伸出竹杠去捅。三五下过后,也不见那人有反应,顾西这才大着胆子慢慢逼近。 正待要伸手将趴在地上的人翻过来,贺铭就进了来,直接将祠堂的门掩上,抢在顾西之前将人翻了过来。 “郑霆!”贺铭小声惊呼。 顾西看着一反常态,紧张的为晕死过去的郑霆检查身体的贺铭,自己也莫名的感到紧张。 郑霆于顾家有恩,顾西对他的伤势也很关心。 贺铭沉默的给郑霆大致检查了一遍,问顾西可有创伤药。 顾西看着依然躺在地上的郑霆,提议道:“这旁边有草垫子跟被褥,你看着铺一下将人扶上去,我去拿药。” 贺铭应了一声,却警告顾西:“这件事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刘公公看着来人,也没出面制止。他很好奇这些人的来意,也想知道顾家的应变能力如何。 作为皇上亲选来担大任的人,要是连这么些杂兵都对付不了,那他必须谏言让皇上换个对象。 说实话,顾家落得这样的下场,在刘公公看来,一定是顾家的人能力不足的原因。 若换成宁家,说不定会是另一种结果。 只可惜宁家站在了皇上的对立面,终究不能委以重任。 眼下,他就等着看顾家的表现,以及宁家接下来的动作,好传消息让皇上做出正确的选择来。 面对突如其来,气势汹汹直闯草舍的官兵,顾家三父子第一反应就是拦,拼了命也要拦下。 顾家眼下伤的伤,病的病,可经不起第二次牢狱之灾。就算这些官兵的目标不是顾家的人,若被这些官兵一顿折腾,顾家两老跟顾佑兄弟肯定又得受到惊吓,说不定病情会加重。 顾西被突兀出现的官兵吓了一跳,原以为又是什么阴谋。直到贺铭全身戒备,不自觉瞄了祠堂小屋一眼,顾西才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人,是冲郑霆而来的。 至于郑霆因何惹到这些官兵,顾西暂时没顾得上好奇。她只知道,若是官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郑霆找出来,那顾家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 她悄悄靠近贺铭,伏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这该不会是某些人耍的手段,故意将郑霆逼到我们家,然后……”顾西指了指围着顾家静坐的学子。 贺铭面色阴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冷冷的说:“是不是阴谋待会就知道了。能想出这么个计谋,那人也算是个带脑的。”这一步步走的,时机拿捏得这么的精确,绝非常人布局。 说完,贺铭便举步走到刘公公身边。他也很想知道顾家三父子要怎么应对这件事。 顾史挡在带队的人跟前,沉声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光临草舍所为何事?按说我们顾家的案件,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 那个带队之人面无表情,嗜血的眼盯着顾家几间草房,指挥部下:“你们进去搜,一尺一寸都不能落下。”下完命令,那人才淡漠的跟顾史说,“我们追着刺客而来,刺客躲进了你们家。若是不能及时将人抓住,恐会害了你们一家。” 顾史父子对视一眼,都不相信那人的话。顾旭兄弟拦在院门口,不让官兵进院。 顾史态度极其强硬问道:“请问你们是哪位大人麾下,所缉捕的刺客又是什么人?” 那人眼神凌厉的瞟了顾史一眼,狠厉的冲下属喝到:“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给老子进去拿人?这是命令!” 这边话落,那边官兵便动了手。顾史父子就算是武夫,却也不是彻底的武夫。比起这些训练有素的三十几个官兵,他们真真是没有还手之力。 那些官兵很快就踏倒篱笆墙,眼看就要闯入顾家草舍。 顾西看得目眦欲裂,想也没想加入到了阻拦的队伍之中。 比起顾史父子的君子风度,以及对官兵的仁慈,顾西是真真下手无情。作为特战部的打手,她对人的死穴跟痛点了如指掌。 她竹杠所到之处,那些官兵都会应声倒下。至于有没有死的,顾西暂且顾不上。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尽办法将人拦住。 刘公公看着冲动的顾西,再观察束手束脚的顾家三父子,心中有些失望。 顾家,还真担不起重任。 那边宁惑等人看着意想不到的场面,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只要顾家撑不住,宁家自然也就安全了。 正当大伙提着一口气等待顾家被踏平之时,那边顾西就徒手将带队的官兵给劈倒,正打算骑坐在他身上一顿胖揍。 这样彪悍的顾西,令刘公公等人叹为观止。原以为她是毫无目的纯打人,结果她是冲着擒贼先擒王而去。 至于顾西舍了竹杠而徒手对付带队人,还那样…… 众人表示没眼看,深怕看到顾西跟个红尘女子般跨坐在男子身上。那个画面实在是太美了,让人不忍直视呀。 贺铭担心顾西的身体,在顾西行动之时,就一直护在她周围。 如今看到顾西那羞耻的动作倾向,他简直气疯了。 “顾西,你个没脸没皮的死女人。”贺铭一把抱住顾西,边将她拖出战圈边骂道。 眼看那些官兵就要扑进院内,贺铭直接命令刘公公身边的人动手帮忙。 刘公公暗暗为顾西捏了一把汗,冲侍卫长点了点头。顾西已经将王撂倒,肯定能制止官兵闯入,那他就勉强当一回好人吧。 宁惑察言观色,当即让书院的护卫们也去帮忙。 不明身份的人闯入书院,还对书院的人动了手,身为书院山长,他若不表现一下,那岂不是失职了么。 宁祁看着被贺铭从身后拎小鸡一样抱着,双脚还在乱蹬的顾西,不知为何觉得特别碍眼。 人多力量大,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那些官兵很快被拦下,被顾西几招撂倒的带队人也被扶到了一边。 刘公公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过去,慢条斯理的问:“说吧,你们是哪位大人手下,所缉捕的又是什么人?” 这话,刚刚顾史就问过,结果被这人给忽略了。 如今刘公公亲自问话,那人不得不开口:“我们是明州刺史衙门的人,奉命前来缉拿刺杀明州大儒常致远的刺客。” “这样啊…”刘公公摸着下巴打量那人,很是客气道,“既是如此,那就说明一下,你们为何不经同意硬闯书院,还针对顾家吧。” 那人不卑不亢,肃立着说:“我们一路循着刺客的踪迹而来,进书院的时候并没受到任何阻拦。所有的迹象表明,刺客就躲在这草舍里边。我们并不知道这里居住何人。” 是不知道住着谁,不是不知道指的是哪一个顾家。 这情形,怎么看着有那么点意思呢。 宁惑激动得胡子都忍不住打颤。他撩起眼皮看了顾家父子一眼,很是好心的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如何肯定,刺客一定藏在草舍之中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与顾西的反应不同,贺铭倒是老神在在,散漫的看着蠢蠢欲动的宁惑一党。 宁祁却没贺铭那种定力。之前他就一直在关注顾西,看到她几次进出顾家祠堂,最后一次还抱了东西进去。 当然,他也没忽略温骏那火红的身影。 整个书院的书生都知道,温骏绝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也不会轻易闯入他人的屋子。 可他刚刚分明心急得很,甚至忘了跟刘公公等人打招呼。 温骏的异常反应,很难不令人怀疑。宁祁深怕刺客真会出现在顾家,还跟温骏等人有所牵连。 那样一来…… 宁祁不敢往下想。他抢在宁惑前面,指着地上的两个黑衣人转移话题。 “该不会就是这两个人吧。刺客嘛,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你们赶紧将人泼醒审问审问。”他边说,边不着痕迹的对顾西使眼色。 顾西对宁祁的表现感到意外。一般这个时候,作为宁家的子孙,宁祁应该站在宁家阵营,不管怎么样,都得以压制顾家,保住宁家为先才是。 也幸好宁祁提醒,顾西在一旁推了推贺铭,冲地上的黑衣人挑了挑眉。 贺铭也乖觉,当场让人将那两个黑衣人泼醒,对官兵头领说:“若你们真是追着刺客而来,那肯定就是这两个人无疑啦。他们身上不仅带了凶器,还有不少的药物。” 那头领这才发现,顾家院外的地上确实有那么两个黑衣人。只是他怎么看,都觉得真正的刺客还躲在顾家院内。 他没来得及跟先行追着刺客的人接头,没法确定这两人是否是真正的刺客,遂道:“我们追的刺客并没穿黑衣,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这两人……” 贺铭却不给那个头领辩解的机会,直截了当道:“是不是这两人,你们先审问一番再说。顾家周围坐着那么多的人,难道里边进了刺客,他们会没发现么?” 说完,贺铭便上前踢了踢那两个仍处在错乱中的黑衣人,问:“你们是不是被人追捕的刺客,慌不择路之下才躲进的顾家?你们若不是刺客,那又为何潜进顾家?” 那两个黑衣人挣扎几下坐起来。本以为只有顾家的人在场,结果看到了一大片的人之后,两人全都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他们被人算计啦? 不对,是他们的主子被人利用了。 想到这,两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吞毒自尽。总不能因他们两人情敌疏忽,而让主子露于人前呀。 这么想着,两人还真就试图去咬牙齿上的药囊。 遗憾的是,不管他们怎么磨牙,那所谓的毒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们该不会以为牙齿上的那东西还在吧?放心吧,你们就算是死士,也得等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才能死,别白费劲了。”顾西得意洋洋的看着两个似乎吓懵了的人说。 顾西的话一出,贺铭跟宁祁都感到惊异。这样的顾西,还真不是他们过去所认识的顾西。 就连他们都没想到那两个黑衣人是死士,更想不到那两人嘴里藏了毒囊。 可是顾西全都想到了,还能在这种时候出面诱导众人,好让那官兵头领没了搜查顾家的借口。 刘公公看向装傻的宁惑,觉得这些巧合莫名的腻味。他清了清嗓子,对那个头领命令道:“杂家是皇上派来为顾家翻案的特使,正要当众宣读圣旨,你们来得也巧,就在一旁当个见证人吧。” 说完,刘公公朝跟在自己身边的内侍伸手,内侍恭敬的将一直捧在怀中的圣旨交到刘公公手中。 刘公公双手举起明黄色的圣绢,高声喊道:“圣旨到!” 顾家三父子,以及蓝氏婆媳没料到有这样的逆转,当即傻愣愣的跪倒在刘公公跟前。 顾西看着虔诚跪地的顾家人,感到稀奇得很。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古人跪接圣旨,心情莫名微妙,总觉得有那么点搞笑。 贺铭悄悄扯了扯顾西的袖子,意外的发现她不是因为惊喜而忘了下跪,她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外人,不过是来看个热闹的。 面对这样的顾西,贺铭既觉得好笑,又无奈得很。 他冲顾西的腿弯踢了一脚,小心的将顾西按下去,小声的提醒:“这是给顾家的圣旨,你也是顾家的人。” 额~ 顾西停止爬起来的动作,囧囧的跪在顾家人后面,心想她好像没融入到顾家女的角色之中,这一点必须改正。 一纸圣书,就在顾西神游之时念完。那些拗口的八股文,顾西是有听没有懂。但她能猜到一部分。 皇帝在圣旨中,将顾家彻底贬为了书院的奴仆,再也不能插手书院内的任何事。至于新学改革的推进,皇上已经择了更适合的人来接手。皇帝还说了,不管顾家今后发生什么事,外人都无权接管。哪怕顾家真的谋反。 这样一来,那些因为追着刺客而来的官兵,还真就没法再搜查顾家。那些静坐表示抗议的学子们,哪怕将顾家周边的地面坐穿,也将毫无意义。 宁惑气得浑身打颤,被这意料之外的圣旨震慑得心神不安。 从此以后,顾家就算还是奴籍,身份却比一般官宦人家还要尊贵。 皇上这是在向世人宣告,他就是要袒护顾家,还表明了他推进新学改革的决心。 宁祁听完圣旨总算是大松了一口气。顾家从新学改革这件事中脱身,也就能安生的过日子啦。 如今,他只需要全力以赴去解决宁家的事便可。 贺铭对这突如其来的圣旨也感到意外。但他很高兴。顾家得了这圣旨之后,就能安稳无忧啦。 至于奴籍的事,他再想法子就是了。 顾史父子高兴的接了圣旨,对着皇城的方向山呼万岁。蓝氏婆媳捂着嘴呜咽,明显是喜极而泣。 因新学改革而吃了几个月苦的顾家,也算是因祸得福,不需再卷入到政治斗争之中,也不用面对来自各界人士的为难。 围绕着顾家闹的这一出出大戏,在刘公公宣读圣旨之后,总算是落了幕。 顾西无语的坐在地上,暗骂皇帝的荒唐。这一场场的笑话,不过是帝王的权衡之术罢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刘公公霸道的将顾家的灾劫挡在了事态更严重之前,让原本做了完美计划的人们全都乱了方寸。 那些针对顾家的计划,还没来得及现世就这么流了产,怎让那些人不愤恨慌张呢。 贺铭意味莫名的看着已经恢复常态的宁祁,让刘公公的人带走地上的黑衣人。 之后,他又跟顾史父子送刘公公一行人去了客院,这才重新回到顾家。 顾家外边,原本下定决心静坐的学子们,突然之间没了主张。他们即便还坐着,但心绪躁动得很。 贺铭好笑的看着那些失去方向的学子们,呵呵笑着进了顾家。 顾家堂屋内,原本已经歇息的两老跟唐氏,正翘首期盼着。 顾史父子才踏进堂屋门口,顾家老爷子就迫不及待的撑起上半身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刘公公有别的交代没有?” 顾史神情凝重的摇头,回到:“没有,刘公公让我们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问,就跟以前一样过日子。” “跟以前一样?那我们是不是能搬回原来的顾家大院?”顾西最在意的是这一点。 顾旭叹息着点了顾西脑门一下,让她千万别再说话。“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咱们现在是奴才,能住大院么?”这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让顾西有些囧。 她还真忘了,身为奴才的他们确实没法跟主子一样住高宅大院。可是顾家终究不是真正的奴才呀。 越想,顾西就越是想要摆脱现在的一切,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好难得才来到这个异时空,她总想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才不枉重活一世呀。 只可惜奴仆的身份限制了顾西的一切,她现在就跟不小心掉进井底的青蛙一般,看得到那片天空,知道外边的精彩,却怎么也出不去。 贺铭强忍笑意站在一边看着顾西失望出去后,这才跟顾家几位长辈交代几句,让他们稍安勿躁。 “皇上保留你们的奴籍,也是为了护着你们。相信过了这阵后,皇上肯定会恢复你们的身份。麓水书院,还是得交给顾家的人才成。”贺铭笃定的说完,这才出去找顾西。 他知道顾西现在担心什么。 院外,原本围着顾家的人已经坐立不安。他们总觉得自己没了用武之地,坐在原地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顾西就站在院门边上,看着那些明显动摇了心性的学子们,感叹他们的傻气。 见到贺铭也跟了出来,顾西便叹息问道:“你说书呆子们为什么就这么蠢呢。难道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主见么。怎么他们就这么听话,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就好像改革这事对他们真有害处一样。” 贺铭没法回答顾西的问题。文人们凑到一处,总能做出许多令人费解的事情。 书生酸腐,不仅体现在他们的日常习惯上,还体现在他们坚持的许多事上边。 “许是几千年来的奴性使然吧。门第之见压迫得平常老百姓在面对权贵之时,总是习惯性的服从。”得不到贺铭的回答,顾西只能自答。 贺铭原本想要敷衍两句,听到顾西这话,不知为何无从反驳。他总觉得顾西说的是真理,而他,很想改变这一状况。 服从性强的百姓固然可贵,但他们过于卑微,很容易屈服于别的权势。 这正是为何,在外敌入侵之时,百姓都不反抗,任由侵略者肆意杀掠一般。 贺铭看着那些无所适从的学子,脱口道:“这样的现象必须改变。我们的百姓绝不是谁的奴才。” 顾西听后大感意外。贺铭作为权贵子弟,又是这封建社会土生土长的人,怎么就认同了她的话,还打算改变这种思想呢? 面对顾西惊诧且疑惑的眼神,贺铭索性一眨眼,暧昧的说:“我这不是听你的话嘛。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特别的感动?” 顾西听了这话后,更是瞪圆了双眼。她很自觉的将手按到贺铭额头,关切的问:“你是不是病糊涂啦?还是你中了迷药?” 按说正常的贺铭,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肉麻的表情,还说得出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手脚发痒的话来呢。 贺铭和煦的笑容,随着顾西的话僵在脸上。他不满的白了顾西一眼,嫌弃道:“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行啦,赶紧进去吧,你需要好好休息。” 说完,贺铭便牵着顾西进院。 顾西感受着两人手上的触感以及温度,不知怎么的心跳突突的越跳越快,脸上也有些烧。 她不自在的甩开了贺铭的手,一把捧住自己发热的脸嘀咕道:“原来发烧的是我,难怪总觉得不对劲呢。” 贺铭闻言差点没摔倒。他早在牵到顾西的手时,就觉得心口怪怪的,就好像重新认识了顾西一般,特别的新奇悸动。 顾西甩开他手的时候,贺铭明显感觉到失落。他刚想再牵回来,就听到了顾西的话。 “你不舒服?是不是触动了旧伤?那你赶紧回去躺着,我这就去找常老头。”贺铭说完,还不忘朝顾家堂屋叫了一声,看到有人出来,才放心的跑了出去。 顾西一个脑袋两个大。她健康得很呢,身上的伤虽然有些痛,也不至于到看大夫的地步呀。 可是贺铭那傻子居然跑了,连最喜欢使唤人的他都忘了找跑腿的,那她还能怎么办。 席氏紧张的扶着顾西,关切的问:“你是不是真的碰到旧伤啦?”说完,她扶着顾西回房,“你说你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顾家的人都不是废人,你曾祖父母能着呢。以后呀……” 席氏唠叨个没完,顾西就只听到一个重点:顾家两老不简单。 正分神呢,席氏的话又让顾西错愕。 “你以为你抓到的那几个人就是全部?你都不知道,你曾祖父他们早就收拾了不少的人。最后两个厉害的,我们刚刚全在外边的时候,就被你曾祖母收拾了,现在都关地窖里边呢。” 席氏这些话,让顾西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第二百九十五章 顾西究竟有没有烧,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席氏的话让她如步云端,没有脚踏实地的真切感。 哪怕躺在床上,她仍觉像是躺在棉花堆上一般。 席氏推门而出,就看到贺铭跟常先生正等在门外,贺铭正焦急的来回走动。 他们早就到了顾家,不过是听到席氏正跟顾西正说着什么悄悄话,这才没敲门进去。 席氏向常先生道歉,说是顾西好像真病糊涂了,忘了许多事,她刚刚不过是提醒顾西罢了。 常先生大方挥手,不甚在意道:“我先进去看看,别的事待会再说。” 席氏请常先生进屋,留贺铭一人待在原地,差点没将他急死。 顾旭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贺铭正在顾西房门口左顾右盼,遂走上前去问:“这是怎么啦?” 贺铭敷衍的行了个礼,这才担忧的说:“顾西似乎是病了,我担心是牵动旧伤所致。” 顾旭闻言眉峰一挤,关切的往屋内望了一眼。但他更好奇贺铭这般焦心是为了哪般。 “贤侄,”顾旭叫到,“有劳你为小女操心啦。过去你们俩还小,两家又是世交,你们胡闹我们也就没干涉。可如今,你们二人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伯父希望贤侄能明白。” 顾旭早就想跟贺铭这么说了,只可惜那时候他忙着新学改革之事,没顾得上。再后来,顾家就成了这样,他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醒贺铭。 刚好,顾家的事已经得到解决,也是时候让这两个孩子认清现状,今后少些来往,别再做出让人闲话的出格事来。 贺铭听懂了顾旭的话,先是急着解释。但在他张嘴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确实没把握好分寸。 “伯父,侄儿知道了,今后会注意的。之前是侄儿不好,心急之下忘了规矩,侄儿道歉。”贺铭真诚歉意道。 顾旭慈爱的笑着拍了拍贺铭的肩膀,举步进了顾西的屋子。 贺铭泄气的站在原地一阵,最终还是叹着气走了。他有些沮丧,跟顾家长辈辞别之后,心事重重的出了顾家。 且说顾西还真有些烧。常先生开了药,交代几句就无奈的出了屋子。 屋外,顾史跟顾云正等着。 见到常先生,顾云直接拉了他就要往厢房带。 顾史气得一脚踹过去,骂道:“没规矩的东西,有你这么办事的么?现在知道紧张了,当初下手的时候怎么不先动动脑。” 顾云被骂得惭愧不已,依然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好在还知道跟常先生道歉。 唐氏的伤势表面上看着不重,但常先生之前诊断时发现,唐氏似乎是动了胎气。 没错,唐氏有了身孕,不过孕期尚短,一般大夫诊不出来,他也就没说。 听说唐氏今晚受了惊,说不定胎儿保不住。若是出了意外,说不准这些个人会将小产当成月事,疏忽了唐氏的身子,没给她好好调养,那就不美了。 也幸好常先生留了心,唐氏这一胎才算是暂时保下。 顾云跟唐氏都吃惊不已,他们从未料到会在这个时候怀上孩子。自生了闺女之后,两人也曾盼过孩子,结果几年都没怀上。 谁知 顾云惊喜过后便是懊悔,悔自己粗莽,没闹清楚事情真相就对唐氏动粗,害得唐氏伤成这样,差点失去两人的孩子。 他歉意的揉了揉唐氏的手,在唐氏疏离淡漠的视线中跪下给常先生磕头,求他无论如何要治好唐氏。 至于孩子 “若是孩子留着,对唐氏身体有损,那就…那就以唐氏的身子为先。我们都年轻,孩子还会再有。”顾云痛苦而艰难的说到。 唐氏没想到顾云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当即气得大吼:“顾云,你敢!孩子是我的,我说了算。”唐氏强忍腹部的抽痛,半坐起来求常先生:“先生,我知你是个好大夫,定能保住孩子对不对?我的身体我知道,我能撑得住。” 顾云失了方寸,扶住唐氏,柔声劝道:“玉儿,你先躺好,这事我们再商量。你的身体……也是我不好,都怪我。你要是心里有气,只管冲着我来,我全担着。你别激动,养好了身体,才能好好孕育孩子呀。” 常先生刚刚说了,若是唐氏这时候小产,今后很难再孕。都怪顾云失去理智时踹在唐氏小腹的那一脚。 顾云想到当时他那奋力的一脚,现在别提多悔痛了。 唐氏却看也不看顾云,冲刚刚进来的蓝氏喊道:“娘,我不想看到这个人,我肚子疼得很,看到这个人一来气就更痛了。” 蓝氏怎会不明白唐氏的心情。她气得上前连拍了顾云好几下,没好气的将人赶了出去,这才坐在床边抚慰起唐氏来。 常先生交代了随后进来的席氏几句,这才收拾东西出去。 得知唐氏的情况,顾家上下都很难过。他们跟顾云一样,都以唐氏的身体为先,认为两人还年轻,还能再生。 就算不能再生,顾云跟唐氏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人生也算完满。 遗憾的是,顾家上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唐氏都不曾松口,坚决要生下孩子,还坚称要跟孩子共存亡。 唐氏都这么说了,顾家的人还能怎么办。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唐氏提供最好的条件,对她有求必应。 至于顾云,每天都活在煎熬之中,每天缠着常先生问东问西,就差长在常家了。 顾西看着同样煎熬的唐氏,很是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若非两人有情,又何须互相伤害。 这样的氛围,让顾西觉得憋闷,她趁机溜出了草舍,打算到麓水湖边走走,顺便看看她那四亩田。 中秋将至,草长莺飞,秋水格外的清蓝。顾西看着湛蓝的湖面,听着秋风吹动芦苇的声响,看着天上成行的大雁,那沉闷的思绪才算是消散了去。 许是心境不同,也或是顾家的事不再严峻,顾西发现这麓水书院跟周边的景色意外的撩人。 惬意间,耳边突然有人问到:“听说你病得不轻,怎么跑出来啦?难不成是病入膏肓,想要来投湖自尽?” 这话,从不同的人嘴中说出,会有不同的意思。 第二百九十六章 顾西的反击自然令宁陵感到不快,但她的目的不是来找气受,是为了气人而来的。 要知道刚刚见到顾西心情抑郁的往湖边走来,宁陵有多激动。 她从未想到,顾西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湖边,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呀。她要让顾西跟她一样痛苦煎熬才行。 她冷笑一声,假意问道:“你们一家不是正名了么,怎么没搬回你们家大院?” 顾西耸耸肩,斜眼笑道:“明知故问!我们有没有正名,你们一家子难道真不知道?行啦,我就是来散散闷,没闲心管你的事,你该干嘛干嘛去。” 好不容易转换了心情,顾西可不想跟宁陵瞎扯皮,免得将原本的好心情给磨灭殆尽。 宁陵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机会,岂会容许顾西溜走。她挡在顾西跟前,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麓水亭,笑道:“你该不会是打听到我要跟贺公子在这里见面才来的吧?” “怎么会?”顾西快嘴接道,“我就没想来这里,不过是前路被你挡着,你家奴才好死不死的站在我的后路上,我懒得跟你们计较,才往麓水亭走的。” 她话说得顺溜,但心口莫名的酸涩。她觉得定是被宁陵这恼人的苍蝇给烦的。 宁陵被顾西这话顶得差点绷不住,却意外发现了顾西投向亭子那火光四射的眼神,瞬间就来了精神。 顾家顺力脱身当晚,她本来不再对贺铭抱有希望,结果贺铭次日一早就登了门,不仅跟祖父他们商量起宁家的事,还托人转告她,让她只管放心等待消息便是,顺便将那天中午的邀约延迟到了今天。 好巧不巧的,顾西这个时候来到了湖边。这一切,若说不是上天的安排,说什么宁陵都不相信。 她把随行之人全都叫到身后,将通往亭子的路封死,挑衅的问顾西:“如今路给你让了出来,你只管去你想去的地方。这个亭子,原是我跟贺公子约好见面的地方。” “约好啦?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私下相约?你什么时候变的心?”顾西知道自己这时候就该潇洒转身离去的,可是双脚不听使唤,眼睛也不像自己的。 她艰难的举步,却无论如何也转不了身。眼睛所到之处,见到的正是贺铭那冷肃颀长的身影。 宁陵对顾西的表现很是满意,添油加醋道:“早在几天前就约好了,至于是什么事,那就无可奉告了。我与贺公子,本就相互倾慕,难道你就不看好我们?听说你还跟贺公子达成了协议,要促成我跟贺公子的好事呢。” 啊 顾西如遭雷击,站在原地被雷得外焦里嫩。 她怎么就忘了那件事了呢。 “你说得对,那就预祝你们好事成双咯。”顾西呆板的说。 原本出口的应该是华丽的祝词,结果却说出了这种冷嘲热讽的话来,根本就不是往昔顾西的风格。 顾西很是恼恨,死死的瞪向亭子里某个人的背影,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去。 宁陵却不打算这样放顾西离去。宁家的事,哪怕有贺铭相帮,也未必能顺利脱身。 她叫住故意踏重脚步的顾西,笑嘻嘻的说:“我们家的事,贺公子说了会肝脑涂地,就跟当初他费尽心力帮你们一样。毕竟你们是世交,而我们……” 顾西没有回头,脚步也没停,但步伐有些许凌乱。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陷入沉思的某人的注意。他回头望向动静的来源,以为是宁陵到了。 结果他意外的看到了狼狈离去的某人的背影。 强忍着三天没去顾家,贺铭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为了更快的弄明白自己的心意,贺铭才下定决心,顺应自己最开始的想法,对宁陵全身心付出。 结果嘛 好像一点效果也没有。 贺铭异常懊恼,盯着离去的顾西的身影,双脚不自禁的跟了过去,连刚刚踏上亭子台阶,羞怯的笑着跟他打招呼的宁陵都没瞧见。 望着就这么跟她错身而过的贺铭,宁陵的甜笑瞬间凝在脸上,揪着小帕子的手不自觉的扭到了一起。 若换做以前,宁陵一定会自嘲着任由贺铭追上去,顺便若无其事的在心底将那两人鄙夷个透。 只可惜现在不是宁陵清高的时候,她必须留住贺铭,抓住他的心才成。 “贺公子~”宁陵提高音量,柔肠千转的唤道,“公子就打算这样离去,不给陵儿一个解释?” 她声音微微颤抖着。 若是贺铭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这么追过去,她该怎么办? 若贺铭直截了当告诉她,他对宁家的事也爱莫能助该怎么办? 越想,宁陵脸色就越白,本不该在这清爽的天气出汗的她,脸上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没有了贺铭的支持,她该怎么跟常家谈条件。常永林不能娶别人,她宁陵必须是常永林的正妻。 贺铭被宁陵叫得浑身一颤,没来由的想逃。他强撑着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回头歉意的对宁陵道:“先跟宁姑娘道个歉,在下突然想起有件急事需要解决,必须先行一步。宁姑娘若有什么事,等在下晚些时候去宁家,你再托人传话便是。” 说完,贺铭没等宁陵回复,便脚步匆匆的离去。 宁陵气得面部扭曲,眼睁睁看着贺铭迅速消失在芦苇丛中,这才脱力倒下。 “本姑娘不会放过你们的,一定不会。等着,本姑娘一定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宁陵暗暗发誓。 那边,贺铭在芦苇从中转悠了几圈,才看到了已经走到对岸柳树林的顾西,这才奋力追了过去。 看到意外出现在眼前的贺铭,顾西的第一反应是:“宁陵让你来跟我示威的?还是你想要跟我分享好消息?” 贺铭莫名其妙,却关切的问道:“你怎么出门啦?病好啦?家里的事都了了?” 顾西疏离的笑道:“托你们的福,我们家好得很。祖父他们正商量着该怎么答谢你们才好呢。对了,之前跟你签订的契约,不知现在还有效么?” “契约?”贺铭更是莫名其奇妙,问道,“什么契约。” 第二百九十七章 现在不想,那该什么时候想? 顾西觉得贺铭应该是脑子不大清醒,遂问:“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想要毁约?” 就算感激贺铭为顾家付出了许多,顾西仍想借助贺铭,为顾家解决奴籍的事。 好吧,顾西不得不承认,她在贺铭跟宁陵这两人的事上,确实没出多少力,还真没脸要求贺铭按契约办事。 听着顾西不解风情的问话,看着她沮丧的小表情,贺铭不知为何竟笑了出来。 他宠溺的点了点顾西的额头,无奈的望了一眼逐渐萧条的柳林,很是无力的问道:“顾西,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契约的事咱们先放放,你先说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吧。” 他怀疑有人故意在顾西跟前嚼舌根,好让她撞见自己跟宁陵私下见面。 可是顾西的表现让他有些看不明。 顾西对贺铭的无奈表示不理解。她就是心血来潮出来走一走,并没有特别的目的。 至于撞见这俩人私会这事,那还真是意外。 “我就是在家里待闷了,想出来走一走罢了。对了,你怎么跑过来啦?宁陵这下只怕真要埋了我呀。”她说。 贺铭一听也觉得刚刚疏忽了,宁陵说不定会气恼误会。他心下顿生歉意,便道:“没事,待我晚些时候登门道歉就好。你身体还没好呢,怎么跑出来啦?” 顾西看向湖心麓水亭,没看到有什么动静,这才一屁股坐在湖岸石墩上,郁闷的说:“还不是家里那些理不清的糊涂账。我呀,要是再不出门散散闷,只怕真会一病不起咯。” 贺铭也知道顾云跟唐氏之间的事,同样感到惋惜。他问道:“你二婶没事吧?” 顾西摇头,道:“还说不好。常先生都没把握保住孩子。要是强行将孩子留下,只怕我二婶熬不住。” 常先生根据唐氏这几天的状况下了最终诊断,那就是最好不保孩子,将大人调养好才是正事。 可惜唐氏死活不答应,说是就算最后她跟孩子一起丧命,她也要留着孩子。 为了这事,顾史父子都快急上房了。 “祖父亲自写信给唐家祖父,让他们想法子劝劝二婶。我爹跟我二叔正打算出门找神医呢。”顾西哀伤的说。 在她看来,顾云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唐氏就算不再生,在顾家的地位也没人能撼动。 出了这样的事,顾云今后要是有异心,顾史等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顾家的人都重情义,顾云肯定不会做出对不起唐氏的事。 可是唐氏…… “你二婶的心思我大约能明白。当初我娘也是拖着病体,想要为我爹再生个孩子,结果……”贺铭回想起了往事,也莫名的伤感。 这个年代女人的心思,就是一心为夫君开枝散叶、相夫教子。哪怕在夫家备受委屈,女人依然坚信多生孩子才能稳住自己在夫家的地位。 有了孩子作为保障,女人才能活得理直气壮。 这样卑微的女权,让顾西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 她看着开始聚敛乌云的天空,坚定的说:“若换成我,我肯定不会委屈了自己。又不是没有孩子,为什么非得冒险。没了娘的孩子难道就不可怜,她们怎么不能为已经生出来,特别需要她们照顾的孩子多着想。” 贺铭目光柔柔的看着仰望天际的顾西,第一次觉得她的侧脸这么精致顺眼。风拂弱柳,一缕调皮的发刮过顾西的眼,惹得她长睫扑闪两下,琥珀色的眼瞳格外的澄澈。 他不自觉伸手将那缕调皮的发拉住,轻柔的别到顾西耳后。 这一刻,贺铭觉得岁月尤其静好。 “静女其姝,不外如是。你若能时刻如此,只怕顾家门槛早被人踏破了吧。”他喃道。 顾西心不在焉,听得不真切,遂转头问道:“你说什么?”她担心自己错过什么重要内容。 贺铭抿唇微笑,眼神闪烁着摇了摇头,指着天边说:“我是说今夜只怕要下秋雨,你那四亩田今年收成怕不得好。” 若贺铭不提,顾西都忘了,她是来看自己伺候了两个多月的田来着。 她惊呼一声弹起身,粗鲁的拍了拍屁股,抱怨道:“都怪你,好好的非得在我出门的时候跟人私会,白瞎了我的好心情跟时间。” 说完顾西抬脚就要跑。 贺铭及时拉住她,担忧的瞟了顾西受伤的胸口一眼,责道:“你呀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说你这一惊一乍的,要是肋骨再岔了怎么办?走吧,我陪你走过去。” 顾西不自在的抽回手,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讶异的看着贺铭问:“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该不会是表错了情,把我当成某人了吧?” 贺铭被顾西那看傻子的眼神打击得溃不成军,瞬间恢复往常那个清冷孤傲的贵公子形象,射出肃杀的视线,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背手大步走在顾西前边。 他,好像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心。 顾西被突然变脸的贺铭吓了一跳,见他已经走远赶紧追了上去,很是诚心的问道:“你该不会是中了什么毒,弄得精神错乱,控制不住自己吧?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去找常先生,让他好好给你检查检查。人有的时候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生病……” “你才有病!”贺铭忍无可忍,停脚猛然转身喝道,“你当本公子是你啊,病了还不自知。你……” 最后那个你字还没出口,顾西就跟只瞎眼鹿一样,直直撞向了贺铭的胸口。 顾西这一撞不轻,要不是贺铭及时伸手拉住她,她只怕就要往后摔去。 她哎呀一声,捂着额头质问:“你好好的停下来干嘛?” 贺铭看着反咬一口的顾西,既好气又觉好笑。他伸手抬起顾西的下巴,唇角微扬,看到顾西只是额间跟鼻头红了一片,这才放心道:“就说你有病嘛。瞧吧,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跟前,你都能撞成这样。” 顾西不服气,鼓着脸辩驳:“那还不是你突然发疯,跟匹疯马一样走得飞快,我不得闷头追赶,这才撞上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顾西甩开贺铭的手,有些呆滞的往前走,拒绝道:“你只管走你的,别靠我太近,免得被人闲话。” 她就算不排斥贺铭的亲密接触,却也不想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宁陵那种女人,顾西表示自己惹不起。 贺铭看着发烫的手心,心情颇有些微妙。他似乎领会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相信。 看着跟逃兵似的走远的顾西,贺铭傻笑着追过去。 “闲话是闲人说的,如今书院的人都忙得很,没人会说闲话。行啦,你赶紧去看你的宝贝稻子,再晚些就该下雨了。”贺铭背着手,脚步异常轻快。 芦苇荡里边,宁陵捂着胸口,红着眼咬牙交代身边的丫鬟:“赶紧把常宁给找来。” 常宁是常永林临走前留给宁陵使唤的人,是他对宁承诺的唯一维系者。 顾家院内,顾云将儿女亲手交到蓝氏跟席氏手中,神情哀婉的看了唐氏所处的厢房一眼,就头也不回的牵马离去。 黄昏的天色异常的阴沉,大风吹得柚子林里病弱的柚子掉了一地。 一声震天动地的雷鸣,伴随天边一道足以劈开远山的闪电而来,吓得站在院中的几个孩子连连惊呼。 蓝氏看着顾云远去的方向,略有不满道:“怎么就这么急呢,非得赶在这个时候出门。你说你爹娘怎么都一样死硬,亲人的好话赖话全听不进去,别人随意挑唆几句就当了真。” 身为母亲,蓝氏绝对袒护自己的儿子。她认为在这件事上,唐氏有些过分了,竟敢以自己跟腹中胎儿的安危为倚仗,硬闹的顾家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实在是不可理喻。 最让蓝氏气恼的是,这件事顾云也错的离谱,离谱到顾家的人在唐氏面前都气短得很。 可是 不疼护自己子女的父母,这天下怕没几个。 不能冲唐氏抱怨,蓝氏憋屈得很,只能在顾冕兄妹跟前叨几句。 顾冕早熟,大概能听出蓝氏的不满。他虽对顾云冲唐氏下手的事耿耿于怀,但他终究是顾云的儿子。 看着黑沉沉的天际,他也露出了符合其年纪的担忧与慌张。那一道道的闪电,看着就像是劈在顾云身上一般。 他很怕顾云再也回不来。 “我去追爹。”顾冕抿紧了唇,闷头往外跑去。 蓝氏跟席氏阻拦不及,只得看着顾冕跑进了柚子林。席氏把顾云闺女顾南往蓝氏怀中一推,也赶紧追了出去。 “我去找孩子。”她回头喊道。 厢房内,一直憋着气的唐氏得知顾云连夜出门找名医后,竟有些微的后悔。 她只是不愿轻易妥协,想要顾云为这次冲动行为付出代价,让顾家的人跟她一样不好过罢了,却没想让顾云在这种天气出门。 雷雨天出门本就危险,更遑论这时已经接近傍晚。 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直到听说顾冕追了顾云出去,唐氏这才慌了,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 只是这个时候没人想起她来,所有人都在为顾云父子担忧。 正疾步往家里赶的顾西也很后悔,她就不该浪费时间跟贺铭磨嘴皮子,看过稻田之后该直接回家才是。 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贺铭从山门那借了两把伞,急切的追赶顾西,却在柚子林外边看到差点被马撞到的顾西。 那一刻,贺铭感觉自己神魂出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顾西打了几个滚,那匹疾驰的马儿也因被强行勒止,差点将马背上的人甩下。 贺铭从地上爬起来,先是问了顾西的情况,得知她还好之后,才朝刚刚被安抚好的马儿走去。 顾云从马背上下来,惊慌的朝倒地的两人走去,意外的发现他差点撞到的人是顾西。 他一把推开气势汹汹的贺铭,单膝跪地颤着声问道:“西儿,你哪儿伤着啦,快起来,二叔带你去看大夫。” 顾西将全身上下摸了一遍,确认自己被贺铭保护得很好之后,这才说:“我没事,不需要看大夫。对了,二叔你这么急,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么?” 顾云松了一口气,把顾西从地上扶起来,这才回到:“我打算出城找圣医,听说他最近在灵山一带出现过。” “这个时候出门?”顾西不解,“天晚了,眼看暴雨就来了。难道就不能等雨停了再去?” 贺铭也表示疑惑。“顾二叔,这时候出门确不是明智之举。小侄已经派了人打听圣医,且再等等吧。” 顾云神色痛苦,感谢顾西跟贺铭的好意之后,便牵着马道:“早些动身,我就少些痛苦。你二婶也不想看到我。” 好嘛,感情这种事,确实折磨人。 贺铭伸手拉住缰绳,劝道:“顾二叔不若先到我院中等一晚,天亮后再动身。这大晚上的,你总得为担心你的人着想不是。” 贺铭的话才落下,顾冕跟席氏一前一后从柚子林跑出来。 顾冕直接爬上马背,上气不接下气的宣布:“我跟爹一起去。” 席氏头疼的看着正大眼瞪小眼的父子,气喘吁吁的摇头冲顾西说:“你要是有办法,赶紧把你二叔打晕了拖回家,免得你祖母跟你曾祖母受不了厥过去。” 顾西一听这话就发窘。她像是那种以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么。 “人呀,还是多讲道理。”顾西干巴巴的呵呵两声。 席氏白眼一翻,揭短:“道理是人说的,你这样的只要动手就好。” 贺铭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自然而然的上前搂住顾西的肩膀,道:“顾伯母,西儿刚刚差点被马撞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呢。” 席氏一听也颇为担心,但她对贺铭的小动作更诧异。 “铭儿怎么在这儿?”席氏不着痕迹的将顾西拉到身边,小声的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贺铭明白席氏的用意,同时有些无措。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家的人才好。 “顾伯母先带西儿回家,顾二叔交给小侄。晚些时候,小侄再登门请罪。”他讪讪的说。 席氏伸手狠狠的拧了顾西腰侧一下,这才客气的说:“他二叔的事,就有劳铭儿啦。” 第二百九十九章 母女二人才走几步,黄豆粒大小的雨滴便哗啦啦的往下撒。 贺铭这才想起之前被自己随手一扔的油纸伞,赶紧过起拾起屁颠颠送了过去。 席氏看着小心讨好的贺铭,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有些事,她需得跟家中人商量才成。 她不是不满意贺铭,而是不相信贺铭的真心。 身为母亲,不论在任何时候,都以子女为先。若是贺铭不能真心待顾西,席氏定不给贺铭任何机会。 哪怕双方长辈都同意。 贺铭也知道自己此时有些好笑,当下赶紧为席氏跟顾西撑好其中一把伞,让她们赶紧趁雨更大之前回去。 席氏抓了伞,望了一眼仍在僵持的顾云父子,终还是狠下心不管,拉了顾西回去。 顾西坠入贺铭态度转变的迷云里边,恍恍惚惚的跟着席氏漫无目的的走着。 突然,顾西啊的一声,一拍手掌叫到:“娘,我知道贺铭那家伙为什么变得这么别扭了,他一定是吃错了药。娘,你没听说这世间有一种毒,叫做蛊毒。这种东西能让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席氏被顾西的反应吓了一跳,待听到顾西的话后,她那复杂的心情瞬间明朗不少。 至少现在的顾西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要贺铭心情好朝她勾勾手指,她就义无反顾的朝他飞奔而去的顾西。 “你不喜欢铭儿这样待你?”席氏试探着问道。 喜欢? 顾西想也没想一连摇头:“简直是惊吓好不好。娘啊,我觉得贺铭这样很惊悚,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娘,他该不会鬼上身到了吧?” 席氏一听气得一巴掌打过去,骂道:“你个死孩子,怎么什么胡话都说。铭儿正常得很,你呀……” 席氏很想说换了个人的是顾西,但转念一想当初顾西确实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没往下说。 鬼上身? 亏得顾西想得出来。 席氏为自家闺女迟钝的反应感到头疼的同时,也觉得解气。她再也不用看着闺女为了一个心有所属的人伤心。 至于贺铭,席氏表示爱莫能助。 天色比往常任何一天黑得都快,贺铭看着僵持在雨中的父子,叹息着走过去,将另一把伞递给他。 “顾二叔,如今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你就算是为了顾冕着想,也该先找个地方避避雨才是。”他变着法劝道。 顾云选择在这样的天气出门,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跟唐氏赌气,剩下的便是自己那一口硬气撑着。 可他所有的坚持,在顾冕爬上马背,坚称要跟他一起走的时候,就全都萎了。 看着越长越像自己的长子,顾云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为自己过去的行为感到惭愧。 他冲唐氏动手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在场。当时气昏了头的他,还怀疑过两个孩子非亲生,毒舌程度可想而知。 就这样,他的儿子还是原谅了他,愿意跟他一起共患难。这应该就是血浓于水吧。 顾云心底一片柔软,跨上马背对站在马下的贺铭道:“多谢贤侄,二叔这就带孩子回去,你也赶紧回去换下湿衣裳,别生病了。” 顾云说完,便护着身前的儿子策马进了柚子林。 他找到了唐氏跟顾家人僵持的原因。他得回去认错,他要承担自己犯下的罪过。 顾冕感受父亲发自内心的柔情与悔意,那纠结的小眉头终于舒展了些,唇角微微上扬。 贺铭看着一下子消失在柚子林深处的顾家人,自嘲的笑了笑,甩了甩脑袋上的雨水抬脚往身处的院子走去。 除了贺铭,这个院里还住了好几个武生,其中就有郑霆。作为郑霆的跟班,温骏自然而然也混了进来。 只不过身为文生,温骏在这个院里并不多受待见。 温骏也不在意,他只为郑霆一人而来。 那晚在顾家见到危在旦夕的郑霆,温骏几乎疯了。他早知道郑霆会闯祸,可真见到奄奄一息的郑霆,那心情简直无法形容。 好不容易请常先生将郑霆的命保住,结果书院里就出了这么个传闻,说是刺杀明州大儒常致远的刺客,其实就是麓水书院的学子。 官府还张贴了通缉文书,将刺客受了伤,伤在何处交代得清清楚楚。 在顾家的事上吃了瘪的常家拥护者们以此为借口,每天围着宁祁要求对书院的学子们进行体检。 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宁惑觉得此事可利用,能有效转移外界的注意力,便让书院斋会的人着手这件事。 他的理由很正当,说是为了洗清书院学子们的嫌疑。 作为斋会斋长的宁祁正为宁家的事烦忧,自然没多少心思去管那件事。于是学子们便自行组成了纠察队,在书院挨个宿舍进行检查。 纠察队这天下午刚好检查到了贺铭所在的宿舍,却被温骏挡在的院门外。 纠察队的人自然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地方,就这么跟温骏耗上。双方人一来一往的,天就黑了,雨也越下越大。 贺铭回到院中之时,正好是温骏被纠察队的人围着,受院中别的武生数落,却还坚持挡在郑霆房门外之时。 他边走边褪衣裳,光裸着上身走到众人身后,好奇的问道:“不知各位在聊什么这么热闹?可否加上在下一人?” 见到贺铭,温骏那单薄的身板终于不再僵硬,如见到救星般嚷道:“贺铭,你怎么才回来?这些人说是要找什么刺客,非得进郑霆那家伙屋里搜。可郑霆他回京城都好些日子了,我哪敢让他们随意进去翻东西呀。” 贺铭嗯嗯两声,漠不关心的抖了抖手中湿衣服的水珠,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难的,你把门打开,只让一人跟你进去,一样样东西翻找便是。这些人我负责挡着。” 说完,贺铭一反常态,恢复战场上才有的肃杀之气,不知从哪拿来一杆长枪,很是随意的站在郑霆房门前。 贺铭上过战场,杀过人,那气场可不是书院里边这些温室里的书生可比。哪怕同为武生,也没人敢挑战贺铭的权威。 第三百章 那些强行进屋的人愣住了,同住一院的人疑惑了,温骏却担忧不已。 所有人都停止了骚动。 贺铭觉察不对劲,回头望了一眼,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郑霆不在屋内,想要找茬的人便没了办法。 诚如刚刚贺铭所说,温骏带着自己选中的人,在屋内一寸寸的翻查,最终毫无所获,一行人不得不冒雨离去。 同住一院的学子们堵住温骏,质问郑霆在哪。 “郑霆请假回京,这不是整个书院都知道的事么?”温骏耸肩笑道。 贺铭锐眼一扫,一屁股坐到屋檐下的栏杆上,长腿搭在台阶边沿,冷声问道:“本公子倒是很想知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为了摆脱书院的嫌疑。”一名学子不满的喊道。 另一个学子显然很生气,站在贺铭跟前居高临下问:“郑霆可是祭酒大人的家的公子,跟我们不是一路的,贺公子凭什么袒护他?” “本公子怎么袒护他啦?”贺铭唇角一翘,眉峰一挑问道,“祭酒大人是朝廷官员,我们不过是还没科举入仕的书生,自然不属一路。这与本公子袒护郑霆又有何相关。” 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几个学子心有千千结,恨不得毒打贺铭一顿,逼她将话说清楚。 可是他们不敢,只得继续逼问郑霆的下落。 “你们这么笃定郑霆就在院中,这倒是可疑的很。莫不是你们将人藏在院中,故意贼喊捉贼?你们跟郑霆究竟在谋算些什么?”贺铭长枪一指,问叫嚣得最大声的学子。 那学子看着离自己鼻尖不到半寸的枪头,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反驳:“我们没有,别诬陷我们。倒是你们,为什么包庇郑霆,莫非他就是官府正在通缉的刺客?” 温骏往没了灯光,又恢复一片漆黑的郑霆的房间忘了一眼,叹息着将门关好之后,这才移步到贺铭身边,温和的笑着。 温骏一来,贺铭便将长枪丢到他手中,长腿一扫站起身,肃杀之气一放,如鹰凖般锐利的眸瞥了几个书生一眼,轻描淡写的对温骏说:“这里交给你。” 看着早已经进房,余威仍令在场书生大气不敢出的贺铭的房门,温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是个温润书生,风流不羁,比不得武生粗莽豪放,却也洒脱狂浪。 “既然你们疑心郑霆是刺客,还藏在院中,不若咱们趁热,把院中所有角落都翻一遍。就先从他房中开始搜,如何?”温骏指着被贺铭长枪吓得双腿直打抖的学子问。 那学子正在平复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闻言愣住。 “温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房间……”刚刚好像没搜过。那人总觉得若真让人去搜肯定会出问题。 然温骏可不是武生,他虽文弱,身份却高。他将那些滞留在门口躲雨仍未离去的纠察队叫回来,说是要跟他们再搜查一遍。 之前他们一心吵着要搜郑霆的屋子,这些人的屋子连门都没打开,温骏的提议自然正中他们的下怀。 于是乎,原本该恢复平静的小院再次热闹。 贺铭看着面色苍白躺在自己床上的郑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赶紧动手给他倒了杯温水。 “什么时候醒的?”喂水时,贺铭问道。 郑霆一脸的隐忍,汗水更是浸湿贺铭的枕头。他喝了水,痛苦的喘了几口气后,这才虚弱的说:“在你回来之前醒的。我腹部的伤口好像裂了,你看着给我包扎下。” 说完,郑霆便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贺铭早就闻到那一股子血腥气,当下认命的为郑霆处理起那些再度裂开的伤口。 外边热闹依旧,却没人敢闯贺铭的房间。 为何? 因为贺铭手中有皇帝的亲笔御书,还是兵马大元帅的儿子,更是支持新学改革的一份子。 这样的人,就算真窝藏刺客,说出去也没几人相信。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顾云带着儿子先顾西母女一步回到顾家草舍。 他将浑身湿漉漉的儿子交给蓝氏,便一头扎进了唐氏的房里。 唐氏正蜷缩在床上哭泣。她现在身不由己,就算急着去追回儿子跟丈夫也无能为力。 之前是为了斗气保孩子,现在她是真想放弃孩子保自己也没了权力。若她妄动掉了孩子伤了身,也得不到世人的同情。 为此,她只能等。 等顾家的人想起她,来个人听她的意见。 可是没人来,她恐惧后悔绝望。 顾云看着裹挟在被子里颤抖的身子,心疼的同时更是悔悟。他跪倒在床前,第一次流下悔恨的泪水。 “玉儿,是为夫不对,为夫错了,错得离谱,为夫……”顾云哽咽的忏悔。 唐氏心丧若死,忽然听到顾云的声音,想也没想便掀开被子,猛然坐起看向床边。 顾云一身的雨水,好几天不曾刮面,整个人看着不是一般的狼狈。 唐氏张了张嘴,指责的话就要出口,却在见到顾云那赤红的双眸后哽在喉间,只能发出破碎的啜泣之声。 顾云看着才几天就已经憔悴不堪的唐氏,堂堂的硬汉再也绷不住,扑到床边捧着唐氏的手哽咽出声。 许是顾云的表现取悦了唐氏,也或许是顾云那洒在唐氏后背温热的泪水感动了她。 总之这一晚,唐氏原谅了顾云,还跟长辈们认了错,却仍坚持尽所能保孩子。 顾西看着重归于好的顾云夫妇,很是松了一口气。 在她看来,这对夫妻实在是太作了,闹得一家子人都跟着受罪。 却不知这一想法,最后竟回报到她自己身上。 次日午后,暴雨初歇,清朗的天空湛蓝如洗,一丝云都没有。耀眼的阳光照耀着水洗的大地,一切看起来都这么美好。 贺铭提了礼盒,行走在湿哒哒的柚子林小径上,脸上的神情有些诡异。 他时而傻笑自嘲,跟林子里那些被惊飞的鸟儿诉苦;时而懊恼,低声骂自己。但他脸上更多的是犹豫。 为何? 因为今早去宁家时,宁祁明确的告诉他,他跟顾西绝不会有结果。 第三百零一章 现实比贺铭想的还要精彩,他算是见识到了所谓的门第之见,跟…… 神一般的反转, 顾史跟顾旭各一句话。 顾史:“铭儿的好意我们顾家上下都懂,铭儿的付出我们顾家也都看在眼里。但西儿的婚事却不能草率。如今顾家是奴籍,西儿决不能给人当妾。” 顾旭:“贤侄还是回去再好好想想。宁家眼看着是倒了,但根基在那,想必不会与顾家一样糟糕。宁姑娘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话,顾史说得合理且委婉。顾旭的话就比较直接伤人。 不久之前,贺铭还跟个愣头青一般,对宁陵沉迷不已,如今却堂而皇之上门求顾西。 身为合格的父亲,顾旭并不认为贺铭出于真心。 那么,贺铭就不能得偿所愿。 顾家两个当家人反对,其他的人自然没有异议。 蓝氏很喜欢贺铭,却不认为他跟顾西是良配。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贺铭的动机很可疑。 席氏对顾西多少有些了解,尤其是昨夜一起淋雨回家之时,顾西对贺铭态度转变的反应,令她很是满意。 见贺铭垂头丧气,仍强笑这应对顾家的人,席氏表示同情之余,还好心劝道:“铭儿,你现在定是出于怜悯才误以为对我们顾西动了心思。不是伯母想要为难你,要不咱先不提这一茬,等改革的事落定,两家再无烦忧,届时铭儿依然对西儿有心,咱两家再坐下来商讨这事,如何?” 如何? 贺铭表示自己很受伤。他是那种冲动行事,看不清自己真心的人么。 顾家长辈却不给贺铭表明真心的机会。在他们眼中,贺铭看着并非真心。年轻人嘛,对感情懵懂且混淆,往往分不清怜惜跟爱慕。 之前贺铭对宁陵的痴迷,是整个书院的人都看在眼中的。若那都不算真心,那么贺铭对顾西就更是够不上真心啦。 这回包括两老在内,都赞同席氏的说法。 贺铭心苦,只得强撑笑颜,不再提及跟顾西的事,转而说起了那两个在唐氏房中被顾西抓住的黑衣人来。 “不是别的人派来的,正是常永林进京前下的一个套子。不过那个被撞见跟唐氏在一起的男子,是唐家派来的。也是唐母心疼闺女。”贺铭不明说,但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顾云面沉如水。他作为女婿,还受唐家关照这么些年,自然不能指责唐母做事太过。 他只恨常永林那只臭虫,竟然阴险成这样。常永林手段越是卑劣,就越是显得他无脑。 就这么的,顾云算是记恨上了常永林、 他一掌将手边的茶几拍裂,喘着气问贺铭:“之前唐家传出的,说是要让唐氏跟我和离,给她另寻好人家的事是怎么一回事?”总该不会还是常永林搞的鬼吧。 “那个……”贺铭有些不确定,“也不能说全是常永林的手段,唐家也不怎么安生,后院失火。常永林不过是抓住了某些人的把柄罢了。” 这下,顾家的人算是想明白所有事的源头来。 “常永林那孩子年纪轻轻的,真是没想到啊。”顾老爷子无比惋惜道。 蓝氏为仍小心翼翼的观察大人的顾南理了理前额的碎发,恨声道:“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整出这么大的事端,绝非他一人所为。只可怜了我这两个孙儿。” 贺铭又跟顾家人说了一些关于宁家的事后,就到了晚饭时间。 顾西从两个弟弟房中出来,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顾佑身体确实有了很大的好转,就跟常先生说的一样,只要再养一段,让他好好锻炼,最好把胆子练大一些,他肯定不会再犯病。 至于顾晟。这小家伙被人踹得不轻,却因祸得福,激发了他对武学的热情。 顾家曾经是武学世家,顾史这一脉,长子顾旭的三个孩子,顾西是女孩,虽天生神力,却不是继承祖业的人选。 顾佑自小体弱,又热衷于文学,对武道是半点兴趣也没有。顾家长辈对他不抱任何希望。 至于顾晟,才六岁的孩子。哪怕顾旭在顾晟三岁时就有意诱导他习武,但小顾晟特别的娇气,吃不了苦嘴又甜,竟说服了两老护着他不再习武。 经了这一次,小顾晟竟然坚定了习武的心,这对顾家人而言,简直就是个意外惊喜。 顾家的事暂时是了了,顾西觉得是时候督导两个弟弟管理身体。这不,刚刚跟两个弟弟谈完心,她高兴得不行。 一出门就见到在院中闲晃的贺铭,她便好心的赏了他个甜美的笑颜,特别和气的打了个招呼。 这是自上吊之后,顾西对贺铭态度最友好的一次。贺铭被顾西那出自于内心的笑颜迷花了眼,也被她和暖的问话酥了筋骨,当下动情的问:“你怎么不在房中休息?身体怎么样?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帮你找来。” 顾西被贺铭这苏得能拧出蜜来的声音,跟他那过于柔情的眸子吓了一跳,浑身鸡皮疙瘩抖了一地,赶紧一蹦三尺,离得贺铭远远的,惊恐的问他:“贺铭,你是不是真中了蛊毒,还是被人下了药?你这样很吓人,知道不?” 好吧,贺铭表示自己最难翻越的,应该是顾西这座山才对。 比起顾家长辈来,他觉得他跟顾西之间最大的障碍便是顾西自己。 不知何时起,顾西再也不是那个整天围着他转的女孩,对他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面对这么不解风情的顾西,贺铭只想笑,大声的笑,放纵的笑。他好像变成了以前的顾西。 顾西可不管贺铭憋笑憋得面部扭曲,一连声惊呼着进了饭厅,嘴里嚷着:“娘啊,你怎么还不跟常先生说贺铭的事啊,我看他越来越不正常了,万一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就完了。强抢民女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西的大嗓门简直惊天动地,把正在哀叹自己追妻路漫漫的贺铭气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院中泥地上。 也不知顾家的人是怎么训斥的顾西,贺铭只依稀听到她那隐忍 第三百零二章 天放晴,阴云消散。顾家目前只剩下一个烦恼,那便是唐氏的身体跟她腹中的胎儿。 比起顾家,宁家可谓是愁云惨淡。 宁陵横眉立目,看着跪在她跟前的常宁,恨声问道:“之前你家公子交代的事可办好啦?” 常宁不敢抬头,伏地回道:“全都办好了,就等姑娘一声令下。” 宁陵这才满意的点头,望着顾家草舍的方向状似癫狂的笑道:“等着吧,本姑娘倒要看看你会有什么好下场。贺铭,你既敢弃本姑娘而去,就该承受得起后果。本姑娘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随你戏弄。” 宁陵身边的人被宁陵这一反常表现吓了一跳,却大气不敢出。常永林是个惹不得的人,宁陵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姑娘。 原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宁家,如今看来,宁陵从来都是为了自己。 以前贺铭心系于她之时,她是得那样的嫌恶厌弃,在他们跟前抱怨连连。如今人家贺铭心中另有所属,宁陵竟…… 所以说啊,人心,还真是深沉如海。 宁惑此时做了个决定。 “把陵儿送去京城吧。六皇子侧妃不是病故了么,陵儿刚好及笄,正是嫁人的好时候。”宁惑不容拒绝的说到。 宁祁大惊,站出来阻止。 “祖父,”他语带乞求,“六皇子那人不可靠。之前的六皇子侧妃不也是咱们宁家的姑娘,可我们……”不仅什么便宜也没占到,反而毁了个好好的姑娘。 宁陵是他亲生的妹妹,也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绝不允许家人用妹妹一生的幸福去换取利益。 遗憾的是宁家的人早已经没了主张,送走宁陵是不得已的一着棋。 宁惑看着年轻气盛的长孙,恨铁不成钢之余,还嘲讽道:“若想留下陵儿也成,你明儿就去常家求亲,将常永林那被休弃回家的二姐给娶了?” 宁祁震惊不已,对家人一再失望。 他气极哀笑,质问家人:“难道我们就没了别的法子?六皇子侧妃真是病故的?常二姑娘为何被休?你们心知肚明,却还要逼着你们的孙子孙女入虎穴?” 宁惑压制住躁动的族人们,冷声对宁祁道:“身为宁家的人,这就是你们的命。你既不愿陵儿受罪,那明儿就去总督府提亲。宁家养得活外人的孩子。” 宁可被世人取笑,也决不能失势。 宁祁第一次意识到身为宁家人的悲哀,为宁家人的无耻感到羞愧,忍不住爆发大吼:“陵儿不会进京,我也不会去提亲。宁家毁了就毁了,或许遭此一难,你们才懂思过改新。” 吼完,宁祁便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宁家。 一路上,他悲哀的发觉自己没有可去之处,也没有能听他倾诉之人。 漫无目的间,他竟扎进了柚子林。待顾家草舍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瞬间恢复了理智。 不知在草舍外站了多久,待得贺铭吃过晚饭,被顾家的人送出门时,宁祁这才转身离去。 贺铭捕捉到宁祁离去的背影,转身瞟了落在人后的顾西一眼,心口一阵酸楚。 他贺铭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转天,贺铭将刘公公等人送进城,跟知府连青松交接清楚顾家的事之后,就听连青松说了个笑话。 “连大人,这种笑话可不能乱说,宁祁算是新南王朝数一数二的公子,怎会拾人牙慧。常家……”贺铭怀疑这是有人在故意黑宁家。 谁知连青松身旁的师爷一脸的笃定,认真道:“贺公子,这事城里有些门道的人都知道。你嘴里那个数一数二的公子,一早带了聘礼,由你们山长亲自带着进了总督府。这事啊,总督府的下人都传开了。” 贺铭微愣,没料到宁祁竟会从了宁惑等人的意。难怪他昨日会跟失了魂一般在顾家院外站了那许久。 贺铭所不知道的是,宁祁不是被宁惑跟父母所逼,而是被宁陵闹的。 宁陵得知自己要被送去六皇子府当侧室,当场就疯了。 真的疯了。 他从没想到,一向端庄温婉、娴静雅致的宁陵,居然变成了那样。 她不但对父母下手,还往家中的水井水缸投毒,当着宁惑的面将宁惑新宠的丫鬟生生打死。 当然,这只是宁陵疯狂的冰山一角。昨夜的宁家,就跟进了百八十个悍匪强盗一般,不仅财物有损,更有死伤。 若非宁祁及时出现阻止,答应去常家提亲,只怕宁陵真跟宁家所有的人玉石俱焚。 贺铭被宁祁的事搅得心绪不宁,便从知府衙门告辞,打算回书院探探情况。 还没踏出城门,贺铭就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缠住, “贺公子,求你救救小女,救救宁家。兄长他一表人才,风华正茂,不能……”哭声一顿。 “贺公子,求你收了小女吧。反正都是给人当妾,小女只愿留在公子身边。哪怕为奴为婢,小女也不愿进六皇子府。” 贺铭呆呆的看着一身狼狈跪在跟前的宁陵,不知为何一阵心酸。曾几何时,宁陵可是他昼思夜想却求而不得的闺秀,如今怎的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不期然的,他竟想到了顾西。 当初顾家落难,顾西虽绝望伤心,求助无门,她也不曾这么狼狈失智。 哪怕痛苦煎熬而选择上吊,顾西的形象也还是他所认识的顾西。 然宁陵如今却跟疯子一般无二。 “宁姑娘,”贺铭往边上站了站,示意身边的随从挡住宁陵,还让宁陵的随行人员把她扶好。“像个什么样?你们姑娘受了刺激没了理智,难不成你们也傻啦?你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找不到你们家别的主子?”他不得不怀疑这是宁惑的指示。 宁陵没想到贺铭居然会在这当口避嫌,跟她的设想南辕北辙,当即傻了。 她都悲惨成这样都得不到贺铭的怜惜,那今后还怎么利用贺铭对她的情。 这么想着,宁陵凄然一笑,如花容颜跟落了霜的梅花一般娇弱妍丽,看得围观的人惊叹不止。 她优雅的理了理自己的仪容,睁着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端庄傲气的昂起头,一步步风情无限的朝贺铭走去。 第三百零三章 狼狈的宁陵看着有种说不出的凄美。贺铭承认,他眼光一向很好,当初迷恋宁陵是有原因的。 只可惜他现在对宁陵早已经没了那种心思,即便心生怜惜,也仅是想将人送回去,免得她被人指点罢了。 他说:“宁姑娘,宁家不会轻易倒下,你无需这般绝望。进京未必是坏事,六皇子跟你许是一个心思呢。” 六皇子的野心,是众所周知的事。可他也是个极有眼见、手段狠绝之人。那样的人,绝不会任由自己被人利用。 宁家,就算真想将宁陵送进六皇子府,六皇子也不一定会收。 如今的宁家已经没了多少利用价值,甚至身陷泥沼,六皇子只怕是避之唯恐不及。 宁陵对贺铭的反应很是气恼,却没更好的办法,只能增添自己的凄美。 不论何时,一个貌美女子未语先泪,欲言又止,伤心欲绝的模样,是最能激发男人保护欲她人。 贺铭确实招架不住这样的宁陵,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他也要回书院,便顺道送宁陵一程。 看着成功吸引一大堆男子视线的宁陵,贺铭一个闪身将宁陵挡在身侧,让宁陵身边的婆子将人扶好,这才说:“走吧,本公子刚好有事跟山长说,咱们一起回书院。” 宁陵闻言惊喜不已。她是跑到这来找贺铭的,故意带着人从书院步行而来。若能跟贺铭一道回去,那必定是要跟贺铭共乘一辆马车才行。 岂料贺铭当街拦了一辆马车,以高价租下,命婆子将宁陵扶上车后,他便骑上随从牵来的马,带头出城。 宁陵从车窗往外望了一眼,心中的怒火上升到无可抑制的地步。 她按捺不住大吼一声,就要从车窗跳下,打算将疯狂进行到底。 宁陵闹事之时,顾家迎来了两个小丫头,看装束正是南书院女子学院里的丫鬟。 其中一个丫头,正是顾西姐弟被常永林欺辱那日,让顾西代为传信的丫头小婵。 见到顾西,那小婵很是不满的闹了一番,掐着腰瞪着大眼指责道:“我就说你这个人不可靠,我们姑娘还非得将东西交给你。说吧,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 顾西都忘了那件事。当即一蹦三尺高,回房东翻西找的,最终在装旧衣裳的衣篓里找到了那封早已经皱巴巴失了原貌的信笺。 看着这封信,顾西突然找到了自己接下来的人生目标。 “喏,这是司公子的回信。不过司公子是否还在书院,那我就不清楚了。最近不是有学子辞学嘛。”顾西耸耸肩,将信交到小婵手中。 小婵看着手中的东西,嫌恶道:“顾西,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弄成了这样?还有,司公子分明有回信,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拿出来?” 是她不愿送信的么? 顾西表示很委屈。 “孩子呀,你也不看看顾家最近碰到的都是什么事。你说,若换成你,你有心思撮合别人?”顾西气得大叫。 小婵被顾西突然放大的音量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努力的平复心跳,白了顾西一眼道:“行啦,我们姑娘就是看你们家事多,这才没找你算账。既然顾家现在没事了,那你总该……” “该,自然要将你们姑娘的事办妥才是。我明儿就去打听司公子是何方人士,是否还在书院,可成?”顾西拍着胸口保证。 小婵嫌弃的哼了一声,大眼一转贼兮兮道:“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得按之前的计划行事。你千万不能涨价哦?” 若是司公子不在书院,按照原先顾西的作风,必定是要追加费用的。 顾西被小婵的精灵取悦,很是大方的说:“放心,契约订下之时,我们双方就已经达成了协议,价格绝不会变更。” 小婵这才满意的笑了,两眼弯成月牙,掏出一个玫瑰色的荷包,很是干脆的交给顾西,说:“这是说好的定金,你点个数呗。” 顾西掂了掂荷包,左眼一眨,笑道:“我相信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姑娘,让她且放宽心等着便是。” 事情交代好,顾西便让两人走。 这时,那个一直一言不出的丫鬟终于正视顾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小声的支吾:“顾姑娘,我们、我们姑娘想、想见你。她…他…” 顾西疑惑的看向那个年纪较大,却胆怯得多的丫鬟,发现她好像没见过这个丫鬟,便问:“你也是书院里的丫头?我怎么不认得你呢?” 这个书院里的人,除了那些书生跟求学的姑娘,别的人顾西都认得。 怎么说顾家都是书院的管理者之一,顾西还是那种特别喜欢惹事的,对书院里的人手自然熟知得很。 丫鬟像是被吓着一般,瑟缩着往小婵身后躲了躲,小声的回:“奴婢两年前进的书院,刚来的时候特别瘦小,头发还……现在长开了,李嬷嬷是这么说的。” 小婵恨铁不成钢的扯了丫鬟一把,很是大方的跟顾西介绍道:“这是小环,刚来书院的时候惨不忍睹,几乎不成人形。她吧,胆子小的很,有人走过她身边时脚步重一些,她都能被吓哭。好在这半个月来变了不少,还得到了孙姑娘的赏识,如今跟在孙姑娘身边伺候。” 原来是这样啊。 顾西表示明白,问被小婵推出来的小环:“你们姑娘也想让我帮她递信搭线?” 小环愣了一下,偷望了顾西一眼,这才盯着手指小声的说:“我们、我们姑娘有、有这个心思,所以想见、见顾姑娘一面。” 顾西点头,答应下来。“你让你们姑娘明日未时在南苑大树脚等着。” 就这样,顾西算是重拾过去的差事,恢复初到这个世界的生活。 傍晚,顾西从族中一个堂婶口中得知了宁祁兄妹的事,很是唏嘘了一阵。 待得知宁陵在城中闹了那么一出事之后,她一点也不意外,摇着头说:“她也就这点本事啦。只可惜了宁公子,好好的名声就这么毁了。” 那堂婶也摇头,却神秘说到:“宁公子名声好着呢,都说他孝顺,顾大局。失了名声的,是山长跟宁陵,” 第三百零四章 一个女子最大的福气,便是有个不在乎她名声,并守护她的好男人。 贺铭虽然在顾西这事上渣了一些,但他对宁陵绝对真心。 堂婶看着一脸不在意的顾西,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吞了回去,关心的问道:“你真觉得贺公子会护着宁姑娘?” “他一定会。”顾西想也没想答道。 贺铭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也是个好面子的男人。他倾慕的女子肯定不能出事,就算他变了心,也铁定会保宁陵安稳。 “他就算不去宁家提亲,至少会阻止宁陵进京。至于宁祁的事,他乐见其成。”顾西又道。 那堂婶狐疑的看了顾西一眼,就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她今天是来找顾家两老说事的。 皇帝的圣旨中,顾氏一族如今就只有顾老爷子这一脉还是奴仆,别的族人都恢复了平民的身份。 她是来问老爷子,其他的族人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的。 顾西等堂婶进了屋,这才带着心口那莫名刺麻的诡异感受出了宁家的院子。 秋光正好,被暴雨打落的柚子中,有些还能吃。 她要选些好的回来,酿成蜂蜜柚子茶,免得浪费了大好的柚子。 已经能下床走几步的顾佑兄弟也跟着一起,三姐弟在林子边缘挑挑拣拣,没多久就捡了两大筐柚子。 贺铭派来的婆子跟小丫鬟负责往家里抬。 顾晟年岁小,对顾西所言很是怀疑,问题直中要害。 “姐姐,你捡那么多柚子,去哪里找蜂蜜呀?”他圆润且白嫩的脸上满是天真。 顾西被问住,看着延绵数十里的柚子林,惋惜的说:“都是好东西,全因条件限制被浪费了。等着,等我有了本金,这就养蜜蜂,将所有被打落的柚子全做成蜂蜜柚子茶,卖给达官贵人,挣个钵满盆满的。” 到时候真能为自家人赎身也说不定呢。 顾佑在一边偷笑,并不相信顾西能养得成蜜蜂。他推了推顾晟,让他接着问。 顾晟是个好学的孩子,当即遵从兄长的指示,再问:“姐姐啊,养蜂那是以后的事啦,我只想知道你刚刚捡回去的那些柚子,去哪找蜂蜜酿呢?” 是啊 顾西觉得自己疯了,竟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古代的蜂蜜全靠野生,也没专门进山打蜂蜜的人。能不能遇上卖蜂蜜的人,纯靠运气。 她想了想,最终决定道:“这事交给贺铭,他人脉广,又都是一些野蛮人,肯定能找到足够的蜂蜜。” 不知为何,顾西就是觉得贺铭能办到。 顾佑兄弟愕然站在原地,对视一眼俱都摇头。顾佑知道以前顾西的心思,觉得顾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变成贺铭的跟屁虫。 顾晟太小,之所以摇头,是因为他觉得顾西肯定不能得偿所愿。 贺铭那个高冷的家伙,以前就对顾西爱搭不理的,对他们兄弟虽友好却客气得很。 那种人,怎会答应顾西野蛮的要求呢。 于是,这件事很快就被兄弟二人抛到脑后。他们只想着尽量多吃些柚子,免得真跟顾西说的,好好的柚子全浪费了。 顾家子弟全是勤俭的人,尤其是对食物类的东西尤为珍惜。往年,这片柚子林的出产,大多都是送给附近百姓跟佃户的中秋礼。 可是今年,这些柚子怕是得烂在树上。 书院里没人有权处置柚子,顾家的财产也都被皇帝没收,更没人敢管柚子的事。 除非皇帝能想起这片小小的柚子林。 顾佑兄弟认为,皇帝怕是等柚子再结一茬,也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件事来。 于是他们很是为那一片柚子林担心呀。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多吃一些。 顾西并不知道两个弟弟的想法。她下了决定就要实施,当下将贺铭留在顾家院中的小厮派了出去。 “就说我需要许多的蜂蜜,有多少要多少,让他尽快给我找来。就说到时候少不了他好处的。”顾西很是大方的说。 她会把一半的好处给贺铭,绝不占他便宜。 小厮听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顾西的态度变得不一样了,对自家公子也随意得很。 可他并不拒绝,只想着待会看看自家公子的反应再做决定。怎么说他都是个机灵的家伙。 当晚,贺铭听了小厮如实的汇报后,竟忍不住爆笑出声。 他让小厮给城里管事传信着手蜂蜜的事后,便躺在床上回想顾西跟宁陵截然相反的作为。 送宁陵回宁家的一路,贺铭只觉得煎熬难耐。 为何 因为宁陵的手段层出不穷,还特别的高明。他好几次都被宁陵往沟里拐,差点没忍住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得不说,宁陵绝对能成为合格的大户人家的当家祖母,把后院治理得妥妥当当的,肯定是夫君的贤内助。 若是从前,贺铭一定会配合宁陵的表演,顺势而为答应了她,直接上宁家提亲。 可是怎么办,他现在总不自觉拿顾西跟宁陵比较。 贺家的后院说来不简单,却也没多复杂。贺家几任祖母都是武将世家的闺女,性子跟顾西差不多,应该能相处得来才对。 想到这,贺铭莫名就笑了。他竟然连两人成婚后的生活都幻想上了,可他跟顾西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贺铭突然想起刚刚那小厮汇报的,说他跟宁陵是良配的事。 他表示反对。他现在有些害怕宁陵那些手段。 要是宁陵婚后跟他这样闹,他一定受不了。还不如顾西,他总觉得顾西会给他带来各种惊喜。 他也有很多秘密想要跟顾西分享。 “我跟你才是天生的良配。”贺铭喃喃自语,“你想要蜂蜜,那我就为你将这天下的蜂蜜全找来。你若想看我跟别的女子成婚,那我……”只怕办不到。 既办不到,那我便让你却了那可怕的念头,从此眼中心中只有我。 贺铭越想,就越是觉得这个办法好。 当下,他出了院子,前往下人们住的地方,命他的护卫赶紧前往边关,去军营里边搜刮蜂蜜。 身为军人,会有许多的机会接触山林,找到蜂蜜的机会比寻常百姓多。士兵们找到蜂蜜都不舍得吃,总想着往家里带。 第三百零五章 过往的一切,如幻灯片般在顾西脑海里闪现。她深陷梦境不可自拔,时而笑语,时而泪流不止。 好在梦醒之时,她是带着笑颜流的泪。 天明,顾西装束整齐,先去常先生院里确认了顾家人的身体状况之后,这才慢悠悠的往南苑走去。 南苑在麓山半山腰,与麓山书院北苑隔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若是从宁家所在的小山包穿过,能省下一刻钟的时间。顾西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自然会选择捷径。 家里没有马车轿辇,顾西除了自己苦苦爬山,并没别的办法。 路过宁家大院之时,碰巧遇上了替宁陵办事的常宁从宁家出来,她只是好奇的望了一眼就绕过常宁往小路走去。 常宁也跟没见到顾西一般,继续下山。只是在顾西没看见的地方,常宁笑得异常嘚瑟。 宁家侧门,宁陵正在训斥两个婆子。 见到顾西路过,她立刻精神抖擞,命两个婆子跪着,而她则带人拦住小路,趾高气昂的看着顾西。 顾西一点也不想跟宁陵有所交集,直接拐了个弯,打算从小路一旁的石头上绕过。 却没想到宁陵决了心要为难顾西,就没想让顾西避开。 被人拉住,顾西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这些讨人厌的东西扔下小坡,让他们躺在床上三个月都起不来。 念头刚起,拉着顾西的人就骨碌碌滚下了小坡,跟离了藤的地瓜一般。 两个家丁共一个婆子,哀叫声不绝于耳,看得顾西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不是我干的。”顾西举起双手否认。 宁陵同样被吓得直往丫鬟身后躲,指着顾西“呀呀”叫着说不出话来。 宁陵身边的婆子指着顾西,骂道:“你个没规矩的野丫头,你个黑心烂肺、毫无人性的东西。我要去报官,告你害人性命。” 婆子叫嚣着,就让家丁快马加鞭去衙门报案。 顾西看着滚落到坡底,还有力气叫嚷挣扎的人,很是无辜的举着双手,坚决否认道:“不管我的事,我好好的走着路,也没碍着谁,就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非得自己站到我脚前,害得我的脚无辜受了冤枉。” “喝~”宁陵觉得自己的精神深受打击,差点真摔倒在地,艰难的扶着婆子的肩膀,错愕的看着理直气壮的顾西。 其余的婆子家丁也都很意外,顾西的无赖程度超乎他们的想象。 顾西干脆不走了,直接蹲在原地叫冤,其作为比起市井无赖还要入木三分。 被吸引过来的人都叹为观止。 其中一些本是被从顾家买来的人更是不敢置信,那个完全抛弃形象的人竟然是他们服侍了多年的姑娘。 顾西见人足够多,其中有些还是宁家的客人,便见好就收,指着小路辩解:“你说我好好的,要去南苑找人,不过是走了个捷径,这些人都能挡在我跟前。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就掉下去了。我身上还带了伤呢,哪能一下对付他们三个人呀。还有这些……”顾西指着宁陵身边五六个人,“这么多人,我一个伤员真敢动手?” 于是舆论导向变了,顾家的老仆人们都相信顾西的话。没见到现场的人,也都觉得顾西绝对没那个本事,到宁家做客的人,都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宁家仗势欺人。 因顾家得以置身事外,还把宁家拖下了水,宁陵便嫉恨顾家的人,趁顾西落单时欺辱冤枉她。 宁陵迎着众人异样的目光,一下乱了心神,连连摆手否认,还拉着当时亲眼见到顾西踹人的下人们作证。 “本姑娘身边的人若是袒护本姑娘,那你们问这两个婆子,她们原是顾家的下人,刚刚犯了错被本姑娘训斥,她们也全都看见了。”宁陵指着跪在一边的两个婆子吼道。 那两个婆子本来已经尽量缩到角落,降低存在感的,没成想竟然被宁陵拉了出来,她们都后悔没趁乱离去。 宁家现在是她们的主家,她们就算想要袒护顾西都不成。但真要实话实说,那她们今后就再也回不了顾家了。 如今宁家的下人们都人心惶惶,深怕受宁家连累,被罚去苦窑服役。宁家可不是顾家,就算落难也会为下人们寻好出路。 可这两个婆子担心的是,万一宁家这一次没事,那她们该怎么办? 正左右为难之时,宁惑背着手威严喝到:“你们还不快说出实情。别忘了,你们现在是谁家的人?” 这话,成功打消了两个婆子袒护顾西的想法,还让那些本就怀疑这事真假的人更是怀疑宁陵。 顾西看着精明的宁惑刚正不阿的模样,很是暗笑了一把,跟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一般,揪着衣角认错。 “你们别怪宁姑娘,人确实是我踹下去的。谁让他们好好的挡了我的路不说,还不让我绕过他们走自己的路,非得上手抓我呢。再怎么是奴才,我们顾家的人也只是皇上一人的奴才,宁姑娘这样做不是要犯大不敬么。我这不是为了宁姑娘好在,这才……”顾西委屈巴巴的,“书院可不是他们宁家的,路也不是他们宁家的路。” 得,这白莲花当的,宁陵表示自己一直以来都看错了顾西。 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捂着嘴一个劲的哭。 比委屈,没人比她更拿手。她这是自小耳濡目染,精练无数次了的。 宁陵闭嘴,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可不是哑巴,自然要为自家姑娘喊冤。 顾西自愧不如,她也没想怎么样,不过是为了能闹上一场罢了。 见好就收一直是顾西的原则,她当着众人小声的问:“山长大人,宁姑娘,那什么我还有急事要去南苑,不知道你们是让我走呢,还是继续追究呢。反正吧,这件事我也赖不掉,见到的人可多了。” 言外之意就是,反正你们不能拿我怎么样,就干脆的放我走吧。 这种事闹下去,最终受罪的都是宁陵。 宁惑确实不愿深究。宁陵昨日追着贺铭大闹的事,如今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第三百零六章 打了一场胜仗,顾西神清气爽,就连原本隐隐作痛的胸腔。都感不到任何的不适。 只要一想到那些人惊讶的神情,她就特别的有劲,一路爬山不带喘气的(当然会喘)。 才离了宁家范围的顾西并不知道,贺铭在她走后也来到了宁家。 宁陵阻止不及,贺铭就听到了关于顾西闹的事。 宁陵颇为歉疚,替多嘴的下人道:“贺公子,顾姑娘跟我们宁家有误会,我们宁家不会怪罪她,但也希望能解开误会?” “误会?”贺铭点头,笑道:“确实是误会了。顾西她身体还是很虚呀,没将人踢坏。希望你们派人告知她一声,就说那三人都好得很。” 就贺铭对顾西的了解,没把人踢坏那是因为她还有良心。若换成他贺铭,必定是要废掉那些人身体某一部分的。 下人嘛,尤其是没什么良心的下人,死了就死了呗。这就是当权者的好处。 也是为何顾西一心想要脱离奴籍的原因。 宁陵听了贺铭的话之后,竟然一时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这话不对劲。 直到应下贺铭的话之后,宁陵这才反应过来。贺铭竟然担心顾西误会自己伤了人,而不是人被顾西伤到。 “贺公子真疼顾西妹妹,羡慕顾西妹妹有你这么一个竹马。”宁陵干巴巴的笑道。 贺铭也笑,微微颔首之后,这才招呼站在外边的宁惑等人进院。 “一件小事罢了,何须劳师动众。进去吧,山长不是有事找在下么?”他说。 于是众人这才反身进院,将宁陵一行人留在外边不知所措。 宁陵气得浑身发抖,不甘的冲着头也不回进院的贺铭的背影跺脚,还不忘冲南苑方向诅咒顾西。 才踏进宁府的外书房,贺铭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酒味。再一看,宁祁正东倒西歪的坐在方席之上,他跟前还放了两个酒坛子,看样子其中一个已经喝空。 见到贺铭等人进来,宁祁歪歪扭扭起身,醉意十足的行礼问候。 末了,他竟直走到贺铭跟前,神情不敢且哀怨,醉意熏熏的问贺铭:“这回你满意啦,放心啦?宁家被逼到这份上,我被迫跟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订了婚,你一定很痛快吧?” 贺铭看着这样的宁祁,原本冷肃的神情现出一丝不耐,清冷道:“宁大公子若醉了,不如下去歇息吧。宁家的事,宁公子确实居功至伟。放心,宁家绝非贺某一人之力能撼动。宁家会有今日,也是出于因果。至于宁大公子定亲之事,贺某也深感意外。” 宁惑看着最出息的孙儿变成这样,面子有些挂不住。但在定亲这事上,确实是他理亏,也教训不起宁祁来,只得跟来客告罪,让人把宁祁弄走。 贺铭看着面无愧色的宁惑,那压抑在心底的蔑视就这么浮现在眸中。若非宁惑正想方设法为宁祁的婚事辩解,定能看到贺铭那满眼的轻视。 这一上午,宁家这事算是找到了突破口。当然,这个突破口需要贺铭配合。 有句话怎么说的,该配合宁家演出的贺铭,却对宁惑等人的暗示视而不见。 他把玩挂在腰间的荷包,里边有他跟顾西签订的,撮合他跟宁陵的契书。 刚刚,宁惑曾提到这一茬,意思是若贺铭肯明媒正娶宁陵,他们宁家现在就愿意跟贺家结亲。 半天等不到贺铭回话,宁惑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在发呆,还以为贺铭因定亲的事喜昏了头。 却不想贺铭在来客的恭喜中正色道:“宁山长,学生父亲前几日来信,说是顾家的事一日未了,学生的终身大事就一日不能提。” 不得不说,贺铭这拒绝的理由非常的充分,还霸道,暗示的意味也特别的明显。 顾家的事能不能了,那还真是个迷。贺铭将自己的婚事跟顾家的事绑在一起,就意味着他心系顾家,也就是看上顾西的意思。 人家贺铭都明说了,难道宁惑等人还要强逼不成? 于是来客沉默了,都说这关头确实要以正事为重。 宁惑等人则认为这事只能出奇招。宁陵跟贺铭之间的纠葛,贺铭之前对宁陵的心思,知道的人不少。 只要稍加利用,贺铭总不能不负责任不是。毕竟宁陵曾被贺铭当众抱过。肌肤之亲嘛。 贺铭宁家人的想法不甚在意。他现在只想知道顾西去南苑是为了什么,会不会遇上什么事。 最近书院的学子都不安生,南苑的女学生也乱的很。那些名门闺秀闹起事来,并不比男子差。 他深怕有人给顾西下套。 贺铭所担心的顾西终于到达了南苑大树脚,也就是麓水书院南苑里最大的一棵凤凰树的树根下。 这棵凤凰树树根被一圈石砖围着,树上挂满了红绸黄纸。红绸上多是刺了一些吉祥的字样。至于黄纸之上书写的,许是情书之类的吧。 由于年代久远,备受风吹日晒雨淋的原因,不管是红绸或是黄纸之上的字样,都模糊得很。 书院有个传说,便是在七夕取巧这一天,要是能将亲手绣的荷包挂到凤凰树上,神兽凤凰就能实现荷包里装的愿望。 荷包挂得越高,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就越高。 因此,这凤凰树一年四季都特别的华美,五颜六色的。 顾西围着凤凰树走了一圈,心想那些轻易相信所谓传说的人,都抱的是什么心态。 就她而言,哪怕不可思议的穿越重活一回,她还是不相信所谓的传说。 “顾姑娘?”一声娇唤将顾西从神游中扯回。 她定了定神,细辨走到跟前的女子。女子的身后,跟着昨日跟小婵去顾家的小环。 顾西露出职业性的笑容,好整以暇道:“想必这位就是孙姑娘吧,瞧着有些面善,许是以前见过。不知姑娘有什么事找我。” 孙姑娘没料到顾西竟会这样直截了当,只是微微愣了愣,便牵起得体的笑颜,说:“小女有事求姑娘。听说姑娘跟贺公子两小无猜,两家还是世交,便想让姑娘帮忙引荐。” 额 竟是奔着贺铭而来。 第三百零七章 孙姑娘似乎料到顾西会拒绝,当即道:“顾姑娘只管引荐便是。小女只想认识贺公子,并没别的打算。不过小女倒是很想跟顾姑娘交个朋友。” 交朋友? 顾西表示她并没这个想法。 这个孙姑娘越看越眼熟,就像她认识的某个人一般。她并不觉得交朋友是件好事。 女人的直觉莫名的精准,顾西总觉得孙姑娘来意不善,她必须戒备。 她呵呵两声,委婉道:“孙姑娘这话说的。我不过是个奴才,哪能跟孙姑娘交朋友呢。请问姑娘是哪家闺秀?” 这书院里用得起小丫头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只要知道这姑娘是哪家的孩子,她就能弄清楚顾家跟这家人有没有什么过节。 孙姑娘了然一笑,大方的承认:“太常寺少卿孙如海之女,孙沄之妹,常永林二舅之女,孙慕穆。” 得,这关系一扯出来,顾西还真就不想搭理孙姑娘。 但凡跟常家有联系的人,顾西都不想沾惹。 “抱歉,”顾西非常直接的说,“孙姑娘只怕得找别的人为您牵线了。你是常永林亲表妹,而我跟常永林之间结怨甚深。” 孙慕穆闻言大笑,眉峰一挑问:“顾姑娘原来也是个常人。小女虽是常永林表妹,却跟他不一样。你跟表哥有仇,但跟小女却是初相识。小女很想交你这个友人。” “别!”顾西拒绝,“我愿意跟所有人结交,只除了跟常家有交情的人。常永林那人变态,心理扭曲,特别可怕。” 变态?心理扭曲? “姑娘用词倒是新鲜,却不知是何意?”孙慕穆表示听不大懂。 顾西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姑娘,你的事我帮不上忙,这就先回去了。爬了半天的山,我饿得很。”还跟人动了手呢。 孙慕穆也不勉强顾西,只说:“既然顾姑娘需要时间考虑,那就先回去吧。你若不放心小女,只管让人查一查便是。” 说完,孙慕穆便率先告辞。顾西看着孙慕穆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她被人涮了一把。 明知她身体带伤,却还让她爬了这么高的山,结果却是摆脱她做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很ojbk。”顾西使劲的点头,强忍冲过去暴揍孙慕穆一顿的想法,果断转头下山。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饿。上山容易下山难啊,她感觉自己饿得双腿打颤。 正后悔自己没带点吃的防身之时,贺铭竟跟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顾西跟前。 顾西吓了一跳,还以为遇上拦道的。待看清是贺铭之后,她便豪爽的赏了他一蹄子。 贺铭轻巧一闪,讪笑道:“听说你动手打了人,我害怕你触动旧伤。如今看来,你真跟那些人说的一扬生龙活虎。” 顾西斜眼,刺道:“你就说你为什么来吧。该不会是为了你的宁姑娘讨说法来的?” 贺铭学顾西,斜眼笑笑道:“本公子刚刚为了某位出手都上不了人的人讨了公道而来,本想给她一个说法,结果她倒打一耙,你说本公子该怎么办?” 顾西不吃这一套,依然不冷不热道:“别岔开话题,说你的目的。” 贺铭认真道:“担心你。” “担心什么?” “怕你受伤。” 得,这话题若是再追究下去,就是琼瑶式肉麻情话。 于是顾西很无赖的说:“我饿了,走不动道。” 贺铭瞬间精神大振,竟蹲在顾西身前,摇着小尾巴欢呼:“正好,我在宁家吃饱了,有力气背你。快上来。” 顾西双眸一眯,抱着手臂气不打一处来,照着贺铭那微撅的臀就是一蹄子。 贺铭毫无防备,差点没摔个狗吃屎,急得跳脚质问:“你踢我干嘛?不是饿了么,怎么力气还这样大?” 顾西摊摊手,回到:“帮不了你,你要是真有力气,不如想想怎么帮我们家脱籍吧。你跟宁陵的事,我一定能撮合成功。” 贺铭一听愕然。怎么话题一下就跳跃到他跟宁陵身上了呢。 “你放弃那份契约吧,你们家的奴籍除了皇上,没人能除。你若不稀罕这个身份,不如嫁人。嫁给良人的奴才,都能除去原先的奴籍。”贺铭背着手侠气的说。 顾西一听傻眼。她是想为全家脱籍,不是为了自己啊。再说了,顾家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能嫁给谁去? 良人? 想也别想! 就是奴才都不一定看得上她。 为何? 因为她并不想嫁人。 不愿嫁人的人,有的是办法让别人看不上她。 看贺铭那一副不想多管闲事的模样,顾西总觉得自己看穿了什么,当即小手一挥,嫌弃道:“行啦,我就不为难你了。你跟宁陵之间的事我也不管了。反正有我没我你们一样能成。那什么,我回去了。” 说完,顾西没等贺铭回话,就加快步伐往山下走。 贺铭莫名其妙被嫌弃,赶紧追了上去,问:“你生气?就因为我不让你撮合我跟宁姑娘?” 顾西小白眼翻得贼溜,不耐烦道:“你怕是忘了,我肚子饿的时候就这么个脾气。还有啊,你倒是赶紧娶宁陵去呀。要知道前儿我娘还说,你看上我了呢。”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误会,顾西觉得贺铭应该今早定下亲事才对。 贺铭气得倒仰,心想他是真看上了顾西,怎么听顾西这么说就好像是别人误会他心悦顾西似的。 难不成他配不上顾西? “我不会娶宁姑娘的,”他拦在顾西身前,反身郑重的说,“我早已经心有所属,只不过以前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罢了。” “你移情别恋啦?别不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姑娘孙慕穆吧。”顾西表示惊讶。 她有限的记忆跟理解里边,贺铭在麓水书院两年,唯一看上的只有宁陵一人吧。 难道是她看错了人,贺铭跟别的左拥右抱的男子一样? 贺铭被顾西那怀疑的眼神看得一愣,当即问道:“孙姑娘是谁?” “你不认识?”顾西意外,“看来你人气挺旺,书院里不少姑娘都关注你呢。要不你精心挑一挑,一成亲便能作用齐人之福。” 第三百零八章 顾西很郁闷,特别的郁闷。 “你们还不如把我送进大牢,让我跟家里人待一块得了。我现在跟坐牢没差。”她说。 贺铭失笑,冲温腾摇头,眼中宠溺满溢。 温腾也不接顾西的话,只等顾西吃饱喝足,这才劝道:“最近外边不太平,你的事须得缓缓。待得时机合适了,钦差大人自会安排你出门。” “那我就真的只能待在这个院子里边,哪儿也去不成?”顾西是能闲得住的人么? “我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稻子都还没能验收成果。书院里边的柚子,要是再不采摘,就过了最佳的时节。我腌制的那些蜂蜜柚子茶,更没吃上一口。还有啊……” 她点着手指一一细数。点到柚子茶时,突然想起总督府的人把草舍里该毁的东西都毁了,她只怕真吃不上那些东西。 贺铭无奈叹息,对温腾道:“瞧吧,她就是这样。明明说的是一件事,但她总能扯到别的事上。不是我说,真让她跟那个人见面,怕是只有坏事的份。” 谁知温腾却满意得很,笑道:“我瞧顾西妹妹挺好。我倒是觉得由她出面,成事的可能性大些。那些人潜伏这么久不露马脚,想来定是狡猾多端,我们这样一本正经跟他们交锋,不一定比西儿妹妹乱拳打出来的效果好。” 贺铭闻言沉默,看着冲他眨眼挑衅的顾西若有所思。他站起来跟温腾告辞,催顾西赶紧回去休息。 有些事他得重新思虑部署,没多余的时间跟顾西逗闹。 顾西也困倦了,便打着哈欠回了后院。 待得顾西跟贺铭走后,温腾这才让早就等在外边的人进来,询问今夜城中的情况。 来人不是别的人,正是顾家老三顾超。 他也不客气,承了温腾的礼,坐到温腾刚刚的位置上,让温腾在另一边坐好,才说:“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不该来的人也来了不少。依我看,他们是真的想挑起两国的纷争,好趁机掌权。” 温腾咬牙切齿,气道:“那些人还真敢想,以为新南国不稳,他们就能效仿顾氏王族接替了叶氏王族。他们也不想想叶氏手底下有多少得用的人才。” “人心不足。”顾超放下茶杯,“也是先皇对那些人过于纵容,放权太大,才养大了他们的野心。” “且先看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吧。不知贺大将军那边怎么样了。”温腾神情肃然。 朝堂不稳,新帝又操之过急,妄图利用新学制改革的机会,拔除朝中那些势力。 结果连累了无辜的顾家。 所幸新南王朝能盛大至今,不单靠那些人管制。除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叶氏王族还有许多忠心不二的有能之人追随。 原本那些人还没这么大的动静,都在伺机而动,却不想常永林跟宁陵策划了这么一出戏,误打误撞给了所有人机会。 是危机,也是契机。风险与机遇并存。温腾等人,还有新帝都觉得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打算拼上一把,给那些人一些教训,好叫他们收敛。 这正是温腾提前受命前来,并暗中关注守护顾家的原因。至于顾超,他不过是最近才得的消息。 之前他一直与世隔绝,跟新帝的摄龙卫一起受训,才出来就得知了顾家的一切。 他这次带人前来,并不是为顾家,而是带了任务前来。他只希望在护顾家进京之前能完成任务。 才跟温腾商量好接下来的部署,顾超就被人急招而去。来人说是城外有人叫门,说是遇上了山贼。 “这个时候竟然有山贼不知死活出来闹事?我怎么不相信呢?”席芯芫瞪着乌溜的眼俏皮的说。 温腾把半干的头发盘好,倒躺在床把席芯芫捞到怀中,笑道:“是不是山贼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不愿宁家进京。” “为何?”席芯芫秀气的打了个哈欠问。 温腾温香软玉在怀,同样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回到:“常家刚跟郑家结了亲,可不能让某些人去破坏。两家正是该抱成一团的时候,决不能生了嫌隙。” 席芯芫一听咯咯的笑,自语道:“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说完,她也闭上了眼。 抱着席芯芫的温腾已经发出浅浅的呼噜声。 此时的城门外,之前大张旗鼓进京领赏的宁惑一行人,此时正跟跟难民似的相互搀扶着,等候城门守将前来认人,才能放了他们进城。 很不幸,才调整好部署,刚想等烧饼摊开市,好买上热乎乎的饼子跟豆浆回去哄顾佑兄弟的贺铭,让前去城门的守将逮了个正着,被强拉着去帮忙认人。 “公子是书院的人,自然比我们更熟悉宁山长跟宁姑娘。只要你去,我等就不担心认错人。”那守将悬着的心在见到贺铭后落到了实处。 贺铭很是无奈,也担心有人设计,就勉强跟了去。 城门外,狼狈不堪的宁陵见到城墙上的贺铭那一刻热泪盈眶,一路所受的委屈瞬间倾泻而出,不自主叫道:“贺公子,你怎么才来?” 这声音,这身形,贺铭就算离得不近,亦能肯定那人就是宁陵。 想他初见宁陵,她就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宁陵的一举一动,受委屈时该有的神情,他闭着眼也能想象得出。 他曾那样倾慕宁陵,见宁陵如此狼狈,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赶紧奔下城墙让人开门放人。 宁陵受了贺铭感染,也急切的敲着厚重的城门,恨不得此刻就投进贺铭的怀抱。 贺铭让她感到踏实,潜意识就想依靠他,只要跟在他身边一切都好。 宁惑老来成精,怎会看不出孙女的心思。他精明的双眸在奔向彼此的两个孩子之间来回看了几眼,便做了个决定。 他这么些年的山长可不是白当的,这次的山贼事件来的蹊跷,他必须给宁家找条明道。 贺家,就是宁家的退路。而这条路,须得交给宁陵来走。 看着不着痕迹避过宁陵,前来跟自己问好的贺铭,宁惑欣慰的说:“若非有你在这,老夫跟陵儿只怕得站在这冷风中等到天亮。老夫跟陵儿一路担惊受怕,早支持不住了。” 第三百零九章 贺铭将宁惑祖孙安置在了顾西隔壁,也就是那间客栈。 至于他为何没将宁惑二人送回出院,那是因为山贼的事还没弄清楚,跟着两人一路逃回来的随行人员必须查清楚才成。 顾西是在午饭时醒来听到的这事。当时她只是淡漠的“哦”了一声,并没过多的表现。 这让等着看好戏的温腾夫妇很是失望。温腾甚至有些心疼贺铭,觉得他比自己可怜得多。 至于没能回来吃午饭的贺铭,此时正贴心的为宁惑祖孙安排午膳,还陪两人饱饱的吃了一顿,直到两人都洗漱歇下,他才放心离去。 但他没回隔壁满足温腾夫妇的好奇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知府衙门大堂上,那些跟着宁惑一路逃回来的人正在录口供,提供所遇山贼的线索。他们的说辞特别的完美,就好像事先背好了故事模板一般。 若非宁陵确确实实受了不小的惊吓,身上还带了不少仓皇而逃时受的伤,贺铭都要怀疑所谓的山贼事件,不过是宁惑设下的苦肉计。 当然,宁陵遭遇的一切或许也是苦肉计的一部分。然宁惑此行是为了进京避祸,绝不会傻到再次返城。 至于还留在书院里的宁家人,他们也都在寻找出路。宁祁不就被宁惑事先调走,让他跟随他宁父宁母去了徐州府,也就是他外祖家喝喜酒。 宁惑等人半道而返,那必定是遇上了大麻烦。或许真是“山贼”也说不定呢。 邕州府通往京城的道路,以及跟邻国泰越新国的交界处,不知潜藏了多少股化身为山贼的势力。 宁家,怕是遇上了阻挠他们进京的人,却不能直言他们是谁的人手,这才编了山贼一说。 贺铭看完那些状词,笑道:“连大人的想法应该跟在下一致。若想找到真正的山贼,还得往前再找。他们所说的遇上山贼的地方,潜藏的人绝不是他们遇到的人。” 连青松单手支着脑袋,苦恼的说:“本知府真要演上一场官匪大戏么?那些山贼若真存在还好,就怕本知府派人去了不过就是捅马蜂窝,反惹一身骚。” 贺铭闷笑,赶紧顺毛:“连大人想多了,剿匪的事自有驻军统领去烦恼。大人现在只管照顾好牢中的人,让你底下的捕快勤些,多找找那些可疑之人的麻烦便成。” 这个任务连青松喜欢,他精明的眼珠一转,不动声色问道:“不知那些人若往我知府府送礼,那些礼是上缴呢,还是……” 贺铭心领神会,一本正经道:“大人辛苦,下边的人更辛苦。那些人既然肯送礼,大人只管收下,好好犒赏为你卖命的人才是。” 连青松一听,心道贺铭确实大有前途。但他仍有顾虑,遂含糊道:“这事是否要等钦差大人来了再做决定?” 贺铭白了连青松一眼,暗骂一句老狐狸,站起来告辞,顺口道:“钦差大人体恤下属。尤其是连大人这样的。” 连青松满意了,大笑着送贺铭出去,回身就交代下边的人上街抓奸细。 “所有可疑人员,或是最近才出现的新面孔,以及那些来历不甚明了,或是户籍模糊之人,都要着重调查。” 下边的人就等这么个机会名正言顺的捞油水,当即群情激昂,撸了袖子呼呼喝喝蜂拥去巡街。 当晚,相同的命令被快马加鞭传到下边郡县,各地县令胥吏都快乐疯了,积极响应知府大人的号召,当下便行动了起来。 整个邕州,一夜之间躁动不安,人人自危。无辜受罪的人们对官府的怨气,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那个说是进山打猎的叶夕潮,听了温骏的汇报后,笑得周边的山石都跟着震颤,方圆五里内野兽竞相奔走,野物四处藏匿。 温骏不自觉的掏了掏被震得发疼的双耳,向天祷告朝廷赶紧送个靠谱的人来接替他手中的事。 他不过是个风流学子,一个不思进取、整天只想风花雪月的人,跟这位非同寻常的年轻皇子很不对盘。 叶夕潮笑出了泪,直到嗓子干哑,这才渐渐止了笑,往后靠在青松上,喃喃道:“贺铭那家伙有点意思,本王就欣赏他那样的人。” 温骏撇撇嘴,将手中的信件递给叶夕潮,说:“这是我们跟在官府身后的人查出的可疑窝点,和可疑人员名单。宁山长遇上的那股山贼,确实是常家的人。他们不过是守在外围的看门狗。那座山头上潜藏的,极有可能是常家养的死士。” 叶夕潮闻言,看了一眼正在溪边操练的人,笑道:“这事我们不插手,让贺铭那小子自己看着办。交代你堂兄控制好局面,免得水太浑反而看不见大鱼。” 温骏认命应下,重新上马回城。他心想今晚定要去名花楼好好听一晚上小曲。 是的,名花楼并未关张,不过是换了个东家,楼里的姑娘也由之前的逼迫转成了自愿。能留下的姑娘,都是没了去处的可怜人。 没错,名花楼的新东家就是陆陶然(叶夕潮),管理姑娘们的妈妈是沐兰姑娘。 温骏把温腾跟贺铭都邀到了名花楼,传达了叶夕潮的命令后,就让沐兰上好酒菜,找人歌舞伺候着,一时间无比惬意。 贺铭兴致勃勃的坐下,跟温骏一起欣赏歌舞,品尝酒菜。 温腾却为贺铭捏了一把汗,瞟了一眼站在门边的随从,好心提醒道:“贺公子单吃酒听曲便好,千万别干出格的事。眠花宿柳可不是对公子而言还不是时候。” 贺铭听这话说得怪异,便看了温腾一眼,却意外瞧见了门外那个青衣小厮有点熟悉。 那家伙,此时正趴在门前过道的栏杆上冲楼下吹口哨,还大咧咧的跟过往的姑娘调笑,与嫖客们一起讲荤笑话。 贺铭瞬间炸毛,忙扔下筷子跳出去抓人。 温腾对贺铭的反应很是满意,喝下杯中的酒后不顾温骏挽留摆手离去。他是个有家室的人,无心流连风月场所。 那边逮了人的贺铭也没留下,直接扛了人就走,看得温骏摇头不已。 第四百章 贺铭没有力气反驳顾西,他疼到抽搐,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张脸皱成了一团。 温骏见状,赶紧帮顾西扶好贺铭,劝道:“先把人送回去,找常先生看看,说不定伤到了骨头。” 顾西一听有理,赶紧让人架上贺铭,就要跑回去。 温骏同情贺铭三秒钟,即刻拦住仍在努力把贺铭薅起来的顾西,说:“姑娘放着,我让人来抬。姑娘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那断骨得扎进脏器里边啦。” 好吧,顾西承认自己确实是紧张过度,乱了心神,竟然连这么个简单的常识都忘了。 她把这一切反常都归结为被贺铭他们气昏了头,绝不承认是太过担心贺铭所致。 温骏帮着顾西小心翼翼的将贺铭交到别人手中,这才险险的抹了一把同情汗。 “顾姑娘不是有一身好力气么,怎么刚刚连那家伙都扶不动啦?”温骏一早就想问了。 顾西一听大囧,心想她自己都忘了,当时除了抱起贺铭,她什么想法都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 按理说就算这样,她也不可能扶不动贺铭才是。然怪就怪在顾西浑身都吓软了,赴贺铭的时候根本找不到着力点,最后还是薅着头发才勉强把人拉起来半跪在地上。 她可不能据实回答,只得含糊道:“我那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那人好过。我回想让你们也尝一尝那滋味呢。”她指的是薅头发。 温骏突然觉得头皮发麻,惊惧的往边上跳开一步,心有余悸道:“姑娘千万别开这种玩笑,我们并非一开始就在算计姑娘,是姑娘自己送上门来的。” 是啊,顾西心中特别的不是滋味。 “全怪我心眼太少,一点看不出你们的小把戏,都是我太笨,才活该被你们利用。是不是这样?”顾西吸气再吸气。 温骏呵呵赔笑,不敢再说话,就怕那一句刺激到顾西,令她心情更糟。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温家小院,贺铭的痛症也缓和了些,经常先生检查后并无大碍,顾西这才真真松了一口气,悬在喉间的心落回原处。 放松下来的顾西发觉自己是真的双腿发软,浑身都在轻颤。 但她仅是在外院书房坐着歇息了下,并没回房睡觉,就自觉的帮贺铭熬药捣药去。 直至贺铭外敷内服妥帖之后,她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房。 中午醒来,温腾已经收拾好了残局,刚从知府衙门回来。他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皇上定下了顾家进京的日子,就在明日。他派来的人也已经到了城外,就等明日接到人直接拔营回走。”温腾面色不怎么好。 席芯芫柳眉一皱,问:“之前不是说让顾家三叔亲自送人进京么,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温腾摇头,正色道:“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谁也猜不到下一刻会有什么事发生。顾三叔刚刚被卸了权,虎头令牌让刘公公给收了,他人也一并被关押进了大牢。” “什么?”顾西震惊的站了起来。 温骏跟贺铭也特别的惊讶。 一切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也不受他们控制。皇上打什么主意他们不敢揣测,然能让皇上做出这样决定的人肯定不简单就是了。 “这是谁出的主意?”贺铭拧眉问道。 温腾摇头,说:“刘公公才醒来,就得了皇上的密信。来接人的,是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 “袁相的妹婿。”温骏沉声道。 贺铭脸色沉沉道:“也是六皇子的娘舅。” “那我们接下来……”席芯芫再也没法跟之前一样笑。 顾西感受到紧张的氛围,知道事态严重,顿时担忧不已,问:“那我爹娘他们是不是有危险?我该怎么办?要不你们把我也关进大牢去吧?” 只要温腾他们肯把顾佑兄弟保护好,她更愿意跟家人们共患难。 谁知顾西话才说完,那边温腾却变脸了,气道:“别说是顾西妹妹你,就是两个表弟,我们也得送回牢房去。” “不成!”顾西再次激动得弹跳而起,“顾佑跟顾晟是那些人自己送出来的,他们找不回去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得自家担这个责任。人,我们坚决不能送回去。” “你也是潜逃在外的人,你让我们怎么把你送进大牢?”贺铭问。 顾西答:“不用你们送,我自己去自首就好。只要你们答应我保护好佑弟他们就成。” “自首?”温骏摇头,“顾家有没真犯事,你去自首不正合了那些人的意,可以大做文章了嘛?” 那她还能怎么办? 温腾他们就算也在苦恼。有眼之人都知道顾西姐弟就在他们身边,不送回去又不成,会被当成共犯。 然就这么送回去更糟,不仅会被人当成共犯,还会说他们见风使舵、落井下石。 席芯芫捧着下巴想了一阵,突然开口:“都这样了,就别送回去了吧。顾西妹妹既然有心跟家人共患难,不如去找那个谁吧。那个跟你私奔的人。” 顾西一头雾水,问:“表姐这是让我真跟那人私奔,去泰越?” 席芯芫摇头,嫌弃的瞥了顾西一眼,骂道:“你个榆木疙瘩,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笨呢。我是让你找那个人,然后跟他做个交易。我们可以放他们离开新南,不过他们也的出面帮帮你们。比如让他们想办法将佑弟他们被官府的人亲自送给那人的事传出去,然后让他们引导舆论,让外人知道真正跟奸细接触的是官府的人,而不是顾家。” 顾西艰难的点头,失神道:“就怕那些人不会答应啊。我们昨晚才刚刚不欢而散,我还……” 顾西不敢想象应承焕见到自己后的神情。他只怕会狠狠咬自己一口,吸干自己的血吧。 贺铭显然也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但他更担心顾西真被那些人直接带走,便反对道:“不成,不能让他们见面。不如让我去。” “还是我去吧。”顾西决定了,“这是顾家的事,由我出面才显诚意。” 贺铭多次反对无效,全被温腾夫妇驳回。 就这样,顾西跟应承焕就又双叒见了面。 第四百零一章 相比起第一次的无奈也记恨,第二次见面时报仇的实爽,这一次再见应承焕,顾西是真的很不情愿又忐忑得很。 不得不说,应承焕接到顾西想要见自己的消息时,很是惊讶了一阵,害怕又是顾西想不通又要折磨他。 直到再见顾西,他还是放心不下,哪怕他已经弄清楚顾西急着求见他的原因。 是的,顾西求着要见她,态度跟之前的两次会面大相径庭。哪怕她身陷名花楼时见到他,顾西都没这么卑微过。 这让应承焕心生不忍,明知不该蹚浑水,却还是放心不下选择见她。一个愿为亲人放低身段,肯委屈求全的姑娘,还真是让人心生怜惜呀。 应承焕的贴身护卫忍不住劝道:“少将军,那姑娘见不得,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回泰越去吧。” 应承焕身份暴露,再不离去就怕会落入新南手中。即便新南现在正在全力抵抗金人,却不代表他们对泰越没有想法。 尤其是他们还主动送上了门,若是不以这事做文章,那还真白瞎了这大好的机会。 他们得趁新南的朝廷有所动作之前撤离才成。 应承焕也知道自己有些冒险。即便他们现在撤离也不一定能出了新南,但留下就一定会被捕,那还不如尽早离去得好。 哪怕一路被人阻截,他相信下属们一定会为他杀出一条死路来。若是再晚一些,只怕杀出来的不仅是死路,还极有可能是通往阴间的大道。 但是他无法拒绝顾西的要求。 若说之前是出于好奇,只因想利用,还因为顾西确实很有趣,每每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他才会关注顾西。 然现在,他是真的心动了,觉得顾西这样的女子正是他想要的。他这一生过得太压抑沉闷,有了顾西的陪伴,他定能过得比现在好,每天都有惊喜。 于是他决定冒个险,走之前见一见顾西,想知道她要怎么跟自己谈条件。 若是能一举劝得顾西跟他回泰越,那就最好不过了。 顾西可没想到应承焕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竟能想了那许多。她只知道,她得让应承焕答应帮忙,但她绝不会受要挟。 想到自己出门前贺铭千叮咛万嘱咐的话,顾西竟有些想笑。她怎么觉着贺铭就像那送闺女出门的老父亲呢。 然见到应承焕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应承焕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正可怜巴巴的躺在床上,露在外边的皮肤上淤青看见,她故意打肿的双眼红肿消退了些,却青紫得可怕。 就算他已经很努力睁大双眼,顾西见到的依然只是两条不怎么明显的眼缝。 这样的应承焕极其搞笑,顾西一时间憋得痛苦不已。她这一笑,只会把家人推向悬崖。 应承焕似乎看穿了顾西的隐忍,竟恶意的让自己看起来更搞笑,一直扮可怜,想要试探她的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顾西很无奈,尽量想些悲伤气愤的事,才勉强把那笑意憋了回去。 应承焕咬定了顾西一定会求他,自然要抓住机会扳回一局。“我口干,麻烦姑娘倒杯水。”他也不自称在下、爷什么的。 顾西悄悄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转身去桌上倒水。一看到应承焕,她就想起当初在名花楼的遭遇,想到红儿姐妹被残忍杀害的事,想起那些绝望挣扎在被调教的床上的无数少女们。 可是她现在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她得救顾家的人。 水倒过来,顾西强堆起一个自以为自然的笑脸,,咬牙双手递了过去,自以为轻柔的说:“应少将军喝水。” “我……姑娘,我一个人做不起来,麻烦姑娘扶我一把。”应承焕扭动了一下,很是不好意思的说。 顾西笑容消退大半,僵硬俯下身,强忍住趁机拧断应承焕脖子的冲动,右手从他脖子下穿过,抓着他肩膀就想单手把人捞起来。 “啊啊啊……脖子,我脖子要断了,”应承焕痛苦的叫唤,“也不知是谁砸的鞋子,差点没把我脖子砸断,现在动都动不得。” 顾西吸气吸气再吸气,把装满水的水杯放在床边,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来一张被子斜放着,这才一手扶着应承焕的脖子,一手扶了他的肩膀,小心的把他扶起来,让他舒服的靠在床头的被子上。 “喝吧。”做好一切,顾西才又把水杯递过去。 应承焕憋气使劲,双手也只是微微抬起,根本不听使唤。他憋红了脸,还是不得不歉意道:“姑娘,我昨夜为了逃亡,不仅用尽了力气,双手双脚也落下了伤,如今难以动弹。” 都这样了也没死,可见这人的求生欲多么强烈。 顾西很想说:“既然你活得这么艰难,不如我帮你一把,让你现在就能见到阎王。” 可是这话不能说。 她僵着小脸,粗鲁的把水杯递到应承焕嘴边,咬牙道:“少将军请喝水。” 应承焕眯着双眼(其实已经尽力的睁开了,为了能看清顾西的一神一情)咧嘴一笑,结果却扯痛了受伤的唇角,痛得他倒抽了一口气,头部不自觉前倾,撞到了水杯,杯里的水就这么撒了出来。 顾西冷眼看着,还恶意倒了大半杯水在应承焕身上,完全没有为应承焕擦水的想法。 应承焕一看就知道顾西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当下加了一把火。 “姑娘,在下抱歉,给姑娘惹麻烦了。在下行动不方便,这一身衣裳也湿了,不知姑娘能不能帮在下换一下……” “应承焕你够了,就这么点伤,你就真动弹不得啦?”顾西直接打断了应承焕的话,“你别忘了,你在战场上受的伤更重,不还是活蹦乱跳的?” 应承焕看着暴跳如雷的顾西,终于满意的笑了,自己走下床拿了帕子擦拭身上的水,不怀好意道:“这就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西嘛。” “能好好说话啦?”顾西也不装了,没好气道。 应承焕哈哈大笑,依然睁不开的双眼里满是精光,问:“姑娘有何事?” 明知故问,顾西腹诽。“少将军心知肚明,我就问少将军有什么想法?”她问。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管怎么样,顾西还是完成了任务,跟应承焕达成了共识,顺利的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顾家的人全被锁在囚车里,被那个所谓的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押送进京。 顾西姐弟最终没被交出去,跟着乔装的贺铭一行人,一路随着押送队伍进京。 “你还在生气呢?”贺铭凑到顾西身边,舔着脸问道。 顾西扭开头,装作没听到贺铭的话。 她一想起昨晚的事,那就新仇旧恨凑一起,挤得她胸口疼,恨不得一口咬断贺铭的脖子。 “你消消气,你说,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消气?”贺铭又转到顾西面前,摇着尾巴问。 顾西闭眼深呼吸,尽量忽视贺铭的存在。 “是我错了,我就不该瞒着你吗,更不该在关键时刻突然冒出来,坏了你跟应少将军的好事。”不知为何,贺铭的语气有些冲。 顾西甚至嗅到了炸药味。但她还是不为所动,干脆钻进马车,跟两个弟弟一起睡大觉。 贺铭泄气的靠在车辕上,气呼呼的看着天边的飞雁不再说话。 昨晚的事,他依旧耿耿于怀。 他本就不放心顾西,一直暗中跟着她,看着她被应承焕各种使唤折腾,他当时差点没忍住给应承焕一刀。 顾西都没那样迁就照顾过他。 好在顾西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才没两下就现了原形,毫不拐弯直切主题。 听了顾西的话后,应承焕竟一改常态,变得极其正经。他也着急,不想浪费时间。 “姑娘,你的话能代表你身边那些人么?”他必须问清楚,免得最后那些人不认账,他岂不是自掘坟墓。 顾西非常郑重的点头,说:“少将军想必知道,我表姐夫是御前侍卫长,也是皇上亲派来帮我们家的人,他的话算数。贺铭那家伙手中有圣旨,说了有办法送你们处境,就一定能办到。他可是将门之子,对边境部署有所了解。还有我三叔,他就更不必说了。” 顾超入伍七年,前两年时不时还有消息捎回家,后来的五年,他就只活在别人嘴中。 顾家的人一直为他挂心,还曾怀疑他命丧战场。 可他这一次手握重拳回来,让大家意识到一件事,这些年顾超怕是在暗中帮皇上办事,大概把这整个新南都摸了个透吧。 如若不然,皇上也不可能给他虎头令牌。 应承焕略思考了下,便开了这么个条件:“不如姑娘送我们一程,待我们安全出了新南边境,就放姑娘回来。” 他不敢再冒险。 顾超等人的权力越大,能力越强,他就越是不安。万一那些人联手挖坑,那他们这些人必定尸骨无存,死得透透的。 顾西早猜到应承焕会有类似的要求,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舍身当人质。只要顾家的人能顺利去了京城,得人照应就成。 只是她并不能就这么轻易就答应,总得讨价还价一番。她说:“少将军处境只需两三天,而我家人进京却要走上进两个月,难道少将军还担心我们耍花招么?” 应承焕一听也是。可他还是不放心,怎么也得让顾西跟他们的人走一程。 “少将军就不怕我反而成为你们的毒牙,跟我三叔他们里应外合,直接把你们都埋了?”顾西做最后的挣扎。 不得不说,应承焕确实被顾西说动,陷入了思考。他相信顾西绝对有那个能力。 可他必须有个保证才成。 “姑娘可否事先喝下我们准备的迷药,就是姑娘之前在名花楼吃的那药。”他问。 顾西听到名花楼三个字,那把应承焕乱棍打死的想法就再也摁不住,直接冲了脑门。 她说:“少将军还是别回去了,不如留在新南,我让皇上给你个光荣的死法,然后制成人干,挂在南陵关当个人旗,绝对能流芳百世。” 顾西怒火中烧,应承焕知道自己闯了祸。但听了顾西的话后,他却有了主意,换了个要求:“既然姑娘不答应,那只能换个法子。待我们出了桂南,进了泰越的地界,再来完成你们的事,可成?” 当然不成。都回到老窝的人了,难道还能受他们控制? 顾西摇头,沉着小脸问:“少将军这是嫌命长,打算死在我手上么?放心,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杀人的手法一溜,绝对让少将军一点痛苦都感受不到。” 她不想继续扯犊子。 谁知应承焕听了顾西的威胁之后,竟笑得直抽抽(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还不忘问顾西:“在下是真的很喜欢姑娘呀,不知姑娘有没有前去泰越的想法。若有,不如与在下同情。若暂时没有,那在下愿意带姑娘去见识见识。” 他才说完这话,就朝顾西的门面扫了一袖子。 一股异香钻进顾西鼻子里,惹得她打了好些喷嚏,直到泪水跟鼻涕把那些异味全都冲刷殆尽,她才终于止住了喷嚏。 打了这么些喷嚏,顾西只觉得头昏眼花,离她这么近的连应承焕都能糊成一片。 她刚想让应承焕开窗散味,应承焕就哎哟惊呼一声,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而她,也浑身虚软的趴在了桌上。 这感觉顾西再熟悉不过了。 她真的中了迷药。 看来应承焕是真的不敢再相信他们呀。 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顾西是一点不知道了。她这一次中药比之前严重,基本上属于意识模糊的状态,对外界的动静一无所知。 再次醒来,她就躺在了行驶中的马车上,身边躺着两个熟睡中的弟弟。 见到弟弟,顾西还发了懵,差点没跳车跟人拼命。她还以为两个弟弟跟她一并被应承焕所掳,正行驶在去泰越的路上。 好在顾晟紧随着她醒来,告诉他们是在进京的马车上,赶车的是贺铭的人,顾西这才安心下来,爬出去询问昨晚跟应承焕见面的后续事宜。 贺铭板着一张脸赶马,目不斜视道:“敢当着我的面给你下药,那人除了被大卸八块,我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新鲜的死法。” 顾西急了,问:“那我昨晚事儿是办成了呢,还是砸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贺铭冷哼一声,不满的瞪顾西,那铜铃般的眼差点没瞪出火来。 顾西一看暗叫一声糟,苦着小脸给了自己两巴掌,骂道:“真是不成器,连件小事都办不成,生快叉烧都比你强。” 贺铭本来只是想吓吓顾西,想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并吸取教训,没想顾西竟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那两巴掌打在顾西脸上,听得他心中生疼。 他赶紧拦下顾西还要掴下去的手,制止道:“够了,你就是再失望也不能打自己啊。你这张脸还是你父母给的,你打了自己的脸,不是在说你对父母不满么。”万一打坏了,他今后还怎么看呀。 这话也不是说贺铭就是个看脸的人。他只不过是怜惜顾西罢了,不想顾西伤害自己。 顾西却没听贺铭的,干脆以头撞车壁,自责不已。 贺铭再不能装下去,只得将实情告知顾西:“你别担心,应承焕家混蛋已经答应了会帮我们。我们出发之时,他的人已经行动,你放心吧。” 就算是这样,顾西依然自责。她没办成事是事实,还差点被人掳走。她还是欠缺考虑了,没了前世那种警觉。 或许是她小看了古人,也或许她其实真是这么成事不足,才会横死。 贺铭见她依旧咬唇撞头,还以为她生气,气自己没实话实说,只得认错。 “你别生气,我们现在不是跟在你父母他们身后嘛,真要发生什么事,我们马上就能出手,放心吧。” 顾西不管贺铭说了什么,问:“你们是不是一直都跟着我?就为了看我出丑?” 顾西会自省,也会改错,却不能容忍人忽悠她。她觉得被人欺耍,就跟被人背叛是一样的性质。 贺铭有些不自在,心说他们是担心顾西,才会暗中跟着她。若非跟着她,也不能及时将她从应承焕手中抢回来。 但这话却不能直说,毕竟他们之前就说好了的,一切都听顾西的,相信她一个人去也能办成事。 他反问顾西:“若我们不跟着你,你被应承焕他们带走,那该怎么办才好?” 届时别说是跟应承焕谈条件了,就是想要跟应承焕来硬的也不成。他第一个就得疯掉,说不定就把应承焕给灭了。 顾西也知道自己当初没跟贺铭等人说清楚,让他们担心很不应该。可她知道,她要是全说了,席芯芫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席芯芫不答应,温腾就得拦着她。贺铭自然无需说,肯定大力支持席芯芫。至于原因,顾西不愿去深想。 然事到如今,她就算说了,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便道:“当初我就做好了会被带走的准备,也想好了被带走后该做的。我想着,他们要是不配合,我就把他们全留在南陵关当镇关人旗。” 她被从名花楼解救出来之后,就跟常先生要了许多的解毒药丸,同时身上也备有不少的毒药。只要她还能动嘴,就有能力杀人。 就算相信顾西又那能力,贺铭依然不愿冒险,便强硬道:“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我们都不允许你去冒险。我们这么些人呢,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需要你舍身取义啦?” 顾西不服气,语气同样强硬:“你们终究不姓顾,我们顾家难道就没人啦,还得依靠你们到什么时候?我们顾家的事,今后顾家的人能解决的,就不劳烦你们动手了。总给你们添麻烦,这人情我们顾家还真没法还。” 顾西早就有这样的想法,能自家人解决的事,就自己去办。欠下的人情越多,就越是麻烦。 先不说能不能还上,万一人家有求上门,却是你无法违背道义帮忙的事,你届时是帮忙呢,还是拒绝的好呢? 所以说啊,这人情是能不欠就不欠的好。 温腾是席家女婿,也是顾家的亲戚之一。他肯出手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贺铭跟郑霆等人,就不该太过麻烦他们,免得人家有事自己又帮不上忙的时候,只能歉疚羞愧。 贺铭却不乐意顾西跟他分得这么清楚,气道:“我们两家是世交,跟一家人也没什么两样。你这么说,岂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么?” 顾西的生疏,让贺铭气恼。他现在就怕顾西跟他客气,搞得好像两人之间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一般。 顾西坚持:“就算是世交,那也是两个不想关的人家。我们现在或许能依赖你们贺家。然哪天我们两家没法联系上,届时也让我们指望你们贺家,自己反而什么都做不了么?我们顾家,总得先自行解决麻烦才是。我们自己实在解决不来,才能厚着脸皮向你们大家求救才是。” 贺铭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他竟一时无法反驳。若换成他,他必定也会跟顾西所说的,会先自行想法子解决。 可他就是不愿顾西跟他这么见外。 “可是你们家的事,现在不是自己没法解决么。”他假装忽略顾西话中的意思。 顾西却不管,只是瞟了贺铭一眼,让他自行领会,然后就偏头看着一路的风景不说话。 贺铭见状,便知顾西生气了。 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开口哄人。结果顾西竟鸟也不鸟他,直接钻进了马车里,跟顾佑兄弟一起睡大觉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顾西就没再搭理过贺铭。她一旦睡醒,确认了家人的安危之后,便满心关注起一路的风情来。 新南的民俗风情,其实跟古代中国没什么两样。不同的地狱,不一样的传统,吃食跟风俗也相差甚远。 其中顾西最喜欢的,便是路经一个叫做埠县的地方,那里的食物跟景色一样怡人。 顾西最喜欢他们烘得脆脆酥酥的牛肉饼,跟他们用羊杂跟羊骨熬出来的一种浓汤。汤里有一股子药膳的味道,然而里边并没有任何中药材,不过是一些去膻味的植物香料。 除了正食,顾西还喜欢这里的奶茶。 与其说是奶茶,其实那还是羊奶。只不过是为了去掉羊奶的膻味,加了一些带有香味的花茶煮的奶罢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临走的时候,顾西捎了许多的牛肉干跟杏仁。至于羊奶,她只是带了两天的量。 这个时代的牛肉绝对是稀罕物,就算是关外养的专门食用的肉牛,也因为其运输的不便尤为难得。 顾西穿越到这三个多月,都没能吃上过一顿新鲜的牛肉呢。 喝着奶茶,就着这里盛产的杏仁酥,顾西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享受了。 “要是把杏仁磨碎,加到奶里边煮,加点蜂蜜,那味道就绝了。”顾西回想起前世的杏仁奶,很是回味了一番。 贺铭最是吃不惯那杏仁的味道,无法苟同顾西的说法。然他却不会去打击顾西,只问她:“佑弟他们也喜欢喝杏仁奶?” 顾西不搭理贺铭,只跟身边的两个弟弟宣传吃杏仁的好处,以及杏仁奶对他们身体的功效,决口不提生磨杏仁粉煮出来的味道。 事实上这个年代的人极少食用杏仁。杏仁一般都是用来入药,真正用作吃食的很少。 埠县的人之所以会用食用杏仁,不过是因为这里盛产杏仁,人们吃惯了,也就开发出许多的吃法来。 顾佑兄弟自然也是吃不惯杏仁的味道的。但他们却不想看顾西失望伤心,才一直配合顾西,强忍那难闻的气味吃了。 如今听顾西说了那么多吃杏仁的好处,顾晟自不必说,身体一直病恹恹的顾佑都自觉吃起了杏仁来。 顾西就知道两个弟弟都会听她的,还在埠县之时,就让店家帮忙炒了不少的干货杏仁,封装在罐子里。 顾晟抓了一把杏仁在手中,一边吃一边问:“姐姐,我每天吃杏仁,是不是就能跟你似的,有一身的大力气?” 顾西点头,说:“二弟今后肯定比姐姐出息,力气也比姐姐大。”顾晟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气力大。 顾佑却不怎么说话。他心想,他这破身体若是能调养好些,家里人就不需要在为他操心了。 贺铭看着相亲相爱的三姐弟,而他则像个外人一般,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他为了插入话题,便逗顾晟:“顾晟,你肯定跟大哥一样,觉得那杏仁味道特别难闻,一点不想吃,对不对?” 谁知顾晟也不买他的账,直接拆台道:“贺铭哥哥,我觉得杏仁很好吃呢。姐姐让人加了甘草茴香炒的,味道很咸香咸香的,吃了还回甘,特别棒。贺铭哥哥也尝尝呗。”顾晟很是大气的把手中的杏仁分了贺铭一半。 贺铭一张脸马上就垮了。他是真的不喜欢杏仁的味道啊,就连看都不想看。可他现在却没法拒绝顾晟小可爱。 因为顾西正虎视眈眈的在一边看着呢。 他觉得,倘若他表现出一丝丝的不情愿,那么顾西就可能真的不搭理他了。 “行,大哥相信我们小晟儿。”贺铭笑得比哭还难看,接了顾晟递过来的杏仁,一口气全塞嘴里使劲叫了起来。 他都想好了,只要比起直接吞下去,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想得倒是好,顾晟却没有这种体贴的想法,直接反驳道:“贺铭哥哥不能叫我小晟儿,我哪里剩啦?姐姐说,要么叫我顾晟,要么叫我阿晟。晟儿晟儿的,听着就跟狗剩儿似的。” 贺铭一个憋不住,被咀嚼中的杏仁狠狠的呛了一口,喉间充斥着杏仁的味道。他差点没被呛晕。 更让他难受的是,他的气候里落了些杏仁粉末,那股子杏仁味就一直堵在那,整整三天都没消散,成了他一生的阴影。 看着贺铭被呛,并且生无可恋的模样,顾西的气终于消了不少。 出了埠县,就算是走了一半的路程。 一路走来都风平浪静的,顾西总觉得不大对劲。难道真没人想要阻止顾家进京的脚步么? 事实上那些人确实不安分,也动了不少的手脚,却一次都没有成功。 有些手脚还没开始,就被无情的扼杀在摇篮之中。还有的人能顺利的动手,眼看就能给顾家的人临门一脚,结果被人横插一脚,才竖起来的大旗就倒了。 至于坏了那些人事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人自己都搞不清楚。 顾西也不清楚。她这一路走得可顺畅了,一直都没听到对顾家人不利的消息。 一开始顾西还以为那是因为贺铭故意交代人这么说,结果她自己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贺铭并没有隐瞒她。 直到出了埠县,顾西才察觉到不对劲。她怎么感觉这一路都在绕,围着大江南北饶了好大一圈。 “这真是进京的必经之路?”顾西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顾西终于肯跟自己说话,贺铭欣喜不已,赶紧答道:“不是的,这是新南的西北,再走上半个月就能到我爹驻扎的地方了。不过我瞧着,那些人应该是为了绕过江南才走的这条路。” “他们为什么绕路?”顾西更迷糊了。 江南盛世繁华,肯定比这些个穷乡僻壤有看头。走江南那条道,他们押送顾家人的人不是更便利么。 贺铭不知该怎么跟顾西解释,只道:“怕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引来更大的麻烦吧。” 掩人耳目? “难道我们顾家在江南还有别的势力?”顾西误以为的问。 贺铭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日子,贺铭就变得越来越严肃,不再亲自赶马车,也经常的离了队伍不知去向。 顾西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贺铭似乎是去办什么大事,每次都筋疲力尽的回来,也不再跟他们姐弟三人闹腾。 或者说贺铭开始躲着他们三姐弟。 顾西实在不安,便找了个机会去逼问贺铭。 贺铭却不跟她说正事,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下问顾西一路上花的银子哪儿来的,一下又跟她说顾家人的情况。 顾西问不出答案,只能自行想法子。 她钻了个空子,乔装后混在贺铭的队伍里,跟贺铭跑了一趟后,终于知道贺铭都去干了些什么。 原来从西北去往京城,得经过连接京城的湖西走廊,也就是一座横跨了三个州府的大山脉——苍山。 第三百一十五章 这个年代,但凡是大型的山脉里头,就必定会有山匪扎寨,拦道打劫。 出了埠县开始,押送顾家人的队伍就开始行走在大山脉边沿。贺铭也开始带人一路清缴山匪。 只是这些山匪已经扎寨许久,贺铭的人有时候根本就应付不来。为了免去调兵剿匪的麻烦关节,贺铭一半会出面提醒那些山匪,不让他们去拦截押运顾家人的队伍。 对此,大多数山匪都很愿意配合,甚至有些山匪还主动向贺铭投诚,想要回归正道。 也有难缠的山匪,表面上是答应了贺铭,一转身就反悔,还真就去劫了押送顾家人的队伍。 那些山匪无非就两个下场。第一是当场就被灭了,第二是被押送的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调来的官兵剿了山寨。 这样一来,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就没了门道,只能选择在押送队伍投宿的时候下手。 选择这样下手的人,一般会假扮成店家的人,或是混进店里当个小二什么的。要么就是藏在店里伺机而动。 而他们选择的下手方式应该是下药。 不过这一路易骋北警觉得很,投宿也特别的小心,许多时候宁愿露宿野外,也不会进到县镇投宿。 然进入到苍山山脉以来,易骋北就不敢再露宿。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日午后,押送队伍在一处小山洼里碰上了土匪,被土匪三面夹击,加之地形的局限,他们竟进退不得,被打得极其狼狈。 顾家人的囚车成为了土匪们最主要的攻击对象。若非贺铭带着人及时从后面杀进去,只怕顾家的人就都没了。 当时贺铭是真的吓出了一身的汗水来,不敢相信押运队伍三百来人,竟连一百多号的土匪也对付不了,甚至抽不出人手来护着顾家的人。 他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当即不再藏拙,把自己的人手编到了易骋北的队伍之中,美其名曰支援。 易骋北神情极其复杂,看着贺铭欲言又止,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他最终叹息着让人继续赶路,算是默认了贺铭的做法。 只是顾家的人多少都受了伤,易骋北却不答应贺铭找大夫。 他说:“那点小伤死不了人。顾家都是朝廷重犯,能不让他们跟外人接触,就尽量不让他们见外人。” 贺铭气得跳脚,指着顾家两老跟顾沄的小闺女顾南,问:“两位老人家跟那个小丫头都受伤不轻。他们有两个上了年纪,一个年岁尚幼,折腾了这一路来,本就煎熬难耐,如今再受伤,他们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熬不到京城。左指挥使大人莫不是忘了,两老早在邕州就已经负伤,至今都没养好。” 谁知易骋北仍旧不为所动,端着架子道:“少将军别太意气用事。顾家的人是否负伤,又能熬多久,可不是我等该管的。少将军既然肯出手支援,那就只管护着我们一行人安全抵达京城便是。我等押送的犯人,自然是本指挥使说了算。” 贺铭终于闭嘴。她知道就算再跟易骋北纠缠下去,也不能说服他。他好不如回去找顾西想个法子呢。 他不再过问顾家的事,却问起了刘公公来。“当时混乱得很,不知刘公公是否也受了伤?刘公公这一路也吃够了苦头,本公子想去探望他。” 刘公公身边有个懂得医理的小太监,入宫以前曾是前太医院院正所开的药方的掌柜孙子。 后来那家人被卷入到宫廷斗争之中,那个才八岁不到的小孙子就被净身送进了宫。 那小子天资聪颖,对医药方面特别的敏感,几乎一点就通,被内务府送到御药房学习五年,后被皇上拨给了刘公公。 贺铭是想跟刘公公借人给顾家的人诊治。加上刘公公才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身上不仅有圣旨,还有密令,易骋北总得给刘公公几分面子。 易骋北那双鹰眼一眯,不着痕迹的盯着贺铭看了小半刻钟,这才缓缓的说:“刘公公这一路确实辛苦得很,今儿又受了惊吓,这会吃了药正睡着,少将军若真想见他得改明儿了。” 贺铭无话可说,总不能硬闯易骋北的防线,去见刘公公。那样一来,他就留下了话柄,对顾家无益。 既然都不成,那他也只能先撤退,找顾西好好琢磨个法子去了。 却不想贺铭告辞时,易骋北却让人把他带去了他房间隔壁,说是住在一起能互相有个照应。 贺铭还能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就在贺铭跟易骋北斗智斗勇之时,顾西已经得了顾家人被攻击差点丧命的消息,当下是怎么也坐不住。 她磨来磨去好半天,也没等到贺铭,就只能单独行动。 好不容易打听到易骋北他们投宿的地方,顾西这才收拾了东西大摇大摆的进去要了一间房。 她打扮得有些寒酸,要的房间也不怎么好,刚巧就在顾家人被关押的对面房间。 进了房间后,顾西就等客栈给她送水来,那样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对面房的人下药。 当然,她药的是那些守着房间的人,不是顾家的人。 热水很快就送到,整整三大痛,倒了房间里的浴桶大半桶,热气蒸腾,袅袅的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顾西探了探水的温度,用旁边的水盆装起来小半湓,往里边倒了一整瓶无色的药水后,从小包袱里掏出一节竹筒灌了进去,封好了口后,这才脱衣美美的泡了一澡,换上一身带着干净的阳光味跟皂角味的旧衣裳。 挽好微湿的头发,顾西便捧着那竹筒出了门。才出了门,顾西就大大生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随着她的喷嚏响起,她的怀中竹筒里的液体也洒落在地。顾西一看心疼不已,哎哎哟哟的惋惜。末了,她还特别珍惜的喝了两小口液体,到第三口的时候,她竟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大气喷嚏来。 守在顾家人房门外的禁卫军们闪避不及,竟都被喷到了些,头脸之上,手背以及衣裳都沾染了不少雾水。 第三百一十六章 他们哪里会让顾西靠近他们,直接跟赶苍蝇似的,把顾西给轰走,这才打开房间的门检查了个彻底。 索性他们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可他们也不大放心,还是抽了个人去禀告易骋北。 易骋北听了之后,也觉得有蹊跷,干脆派出大半人手,直接把关押顾家人的单独二层小楼全围了,尤其是顾家人所在的房间,里里外外将近三十人。 顾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来的人越多,越是齐全,顾西就越是喜欢。 待得人都各司其职之后,顾西也从前堂吃了面回来。她先是对那些围楼之人感到害怕,战战兢兢的在楼外来回走动,愣是不敢进去。 曾见过顾西的人见状过来,想要询问顾西在害怕什么,结果顾西又是一连几个喷嚏。 那人嫌弃的避开了去,远远看着顾西红着鼻头涕泪横流,很是狼狈,这才又放松了警戒,慢慢靠过来请顾西进去。 谁知顾西却在这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黑褐色的药粉,大老远就能闻到药味的那一种。 顾西举起药粉就要吃下,却憋不住打了喷嚏,药粉霎时被吹得到处都是,随飒飒作响的秋风消散在她周围。 那人见状大惊,一边用沾了水的帕子捂住鼻子,一边伸手抢了顾西手中的药粉包,还让人把顾西拿下。 这下顾西不打喷嚏了,被吓得瑟瑟发抖,嘤嘤哭着抱头坐在地上,啜泣着求饶。 顾西这样的表现并未消除那些人的疑心。他们把顾西团团围住,五六把刀剑全架在她细小的脖子之上。 顾西吓得瑟瑟发抖,唇色泛白蜷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鼻涕很泪水糊了一脸,还在源源不断往外冒。 顾西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有多骇人,她只是后悔自己用药过猛,致使她想不流泪都不成。 这样一来,那讨厌的鼻涕也停不下来,糊得她既难受又恶心的。 那些人围着顾西好半天依然没发觉有什么异状,不得不去回报易骋北,让他拿主意。 易骋北听了之后,想了半天,便让人去找大夫,顺道将刘公公身边的那个懂得医理的小太监也请了来。 说请,那是因为刘公公在皇上面前比他更能说得上话。 顾西其实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但她却有些不大高兴。 因为贺铭并没及时出现。 这是不是代表贺铭已经被她之前的话给说服,只要她不主动请求帮忙,他就绝不会自作主张。 这样也好,顾西心想。她也不是真的没有脑子,只不过是有人依靠的时候绝不动脑罢了。 她现在就等大夫前来,到时候就能给顾家的人诊治一番。 不仅是顾家的人,现在在场的人也都得诊脉用药,不然他们绝好不过今晚。 最先到来的,是刘公公身边的小太监,那个十七岁的俊秀少年。他远远看着顾西就觉得熟悉,待得走进了一瞧,眼底的惊讶之色是怎么都抹不去。 好在他还知轻重,怎么都是在皇宫那个大熔炉你待过的,并没表明顾西的身份,而是在听了那些人的说明之后,狐疑的为顾西把脉。 这一摸脉门,小太监又受到了惊吓。他佩服的看着顾西,为她的舌头哀叹的同时,也为她身上还没痊愈的伤担忧不已。 给顾西检查完之后,小太监又检查了下被那些人抢了去的药粉包,跟那个还残余了不少药液的竹筒。 药包里的药粉,小太监倒是闻出来了,就是一般的治伤寒的药。至于竹筒里的药液,他还分析不出是什么效用。 但有一点他敢肯定的,那就是竹筒里的药液成分,跟药粉里的某味药材相冲,能使人致幻。 若果顾西的目的仅只是让人产生幻觉,那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怕顾西的药没这么简单啊。 他又回神检查了顾西一遍,还是没什么大问题,这才跟易骋北如实回报。 易骋北没见过顾西,因此并不怀疑顾西的身份,只问:“那她现在这样,是因为精神错乱?” 若是个正常人,绝不会像顾西这样,在这种状况之下还能发呆,涕泪糊了一脸不擦不说,对他的出现无动于衷。 正常的人见到他,第一个反应不是跪着喊冤求饶么。 小太监看了顾西一眼,并不能肯定顾西有没有致幻。但他敢肯定顾西现在不好受就是了。 顾西现在的舌头怕是不大好使,就是说话,那也是大舌头,嗓音特别的沙哑。 “她现在状况不好,需得及时服药,不然就难治了。”小太监实话实说。 顾西的舌头跟喉咙若是不及时用药,那就再不能回复如常,今后会一直大舌头。 还有个更可怕的事,便是她的双眼会因泪流不止而导致失明。 易骋北并没这么容易忽悠,他追问:“是这两种药让她变成这样的?”若真是这样,那他宁可错杀了眼前的人,也不能放她离去。 小太监只是摇头,多余的话一个字没说。 易骋北见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命令人将顾西关回她的房间,才让小太监给他的人一一检查了一番。 检查那些人的时候,小和尚的表情特别的严肃。待检查到最后,他竟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来。 难道他真的学艺不精,连脉象都摸不出来来了么? “这些人都很好,没有任何的异常。”他才说完,就见守在顾家人屋里的人一脸焦急的跑出来。 那人禀告给易骋北,说:“顾家那两个老人都相继发热,迷糊不醒,之前还能说胡话,现在是连声音都出不得。还有那个小的,脖子上跟手背都出了疹子,听说身上的红疹更多。” 易骋北一听,神情即刻凝重。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那些症状他在哪见过。 “听着像是天花,不知能否让小的进去看看。若不是天花,那小的就开几张方子,把那病治好就成。若真是……”小太监跟易骋北一样严肃。 天花可是无药可解的疫症,一个闹不好,这些人都可能被感染而丧命。 “赶紧进行诊治,快马送信去京城,让皇上派太医来。”贺铭不知从哪窜出来,命令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顾西姐弟在山中待了三天,跟亲人们黏黏腻腻三天,最终还是得面对接下来的分离。 贺铭是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回来的,还带回了一个半生不死的郑霆。 相比起之前那个虽然心事重重,却不失生气的郑霆,此时的郑霆给人的感觉那是万念俱灰,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欲(和谐)望。 顾西没见过这样的郑霆,也想知道他那一身的伤从何而来,便私下里找贺铭问了问。 贺铭有些疲累的靠在树干上,叹息道:“忠孝不能两全,他为了匡扶正义背叛了家族,违背了孝义。现如今,不仅是郑氏族人骂他驱逐他,就是世人也都不容他,甚至朝堂还有人攻讦他。他那一身伤,还是族中之人开祠堂给打的。如今,他已经被郑氏给出了族。” 顾西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个时候的孝道,还真是令人害怕。 “那些人还真是不识好人心,人家郑霆那样做,就是为了救那些无辜的族人,那些族人竟然这么绝情。还真是薄情寡义,郑霆出族未必是坏事。若是我,就选择出族,不用那些人威逼。我倒要看看,没有了郑霆,那些人能活成什么样来。”顾西气得不行。 郑霆出卖父兄,举报族中之人跟着袁相出卖国情,就是为了不让这件事牵扯到那些族人,谁知那些人不领情呢。 就是世人,他们凭什么不接受所谓的大义灭亲,牺牲少数人拯救大多数人的事。 况且那少数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罪有应得。 贺铭也为那些人的凉薄大为不齿,目光幽森道:“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不过郑霆那家伙看着像是钻了牛角尖。” 意思是让顾西想办法帮忙劝一劝。 顾西能有什么好法子,只是想到了当初郑霆在邕州府时,对名花楼那个沐兰有些不同。 或许被人亲人所伤后,郑霆能在爱情上找补。 “让他回书院吧,那里有个沐兰,沐兰对郑霆挺好的。”顾西提议道。 说到木看,贺铭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他悄悄打量了顾西一眼,没一开目光,小声道:“沐兰进京了,住进了鲁王府。” “啊?”顾西以为自己听错,赶紧掏了掏耳朵,“沐兰姑娘竟然勾搭上人家鲁王啦?啊呸,不是,人家沐兰姑娘怎么可能会进鲁王府。” 顾西就算不了解沐兰,但她多少听说了一些郑霆跟沐兰之间的事。那两人分明爱惨了对方,沐兰怎么就做了这么个决定呢。 贺铭瞧顾西激动,全因沐兰无缘无故进了鲁王府,而非鲁王收了沐兰,当下就放心不少。 “我们猜那沐兰进鲁王府怕,是为了给他们穆家平反昭雪。穆家,可是前一任宰辅,一直兢兢业业的为先帝效命,却不想吐糟横祸,被人告发买通人给皇帝以及后宫嫔妃下毒,被抄家问斩。沐兰正是穆家目前唯一还活着的血脉,在流放途中被人掳走后流落青楼。”贺铭道。 顾西砸吧嘴,心想她认识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不过她倒是没细问,只想着这一下郑霆怕是更受打击。难道就不能让人家沐兰出来说明一下,劝一劝郑霆? “别想了,”贺铭说着有些气愤,“沐兰到达京城那天,郑霆那家伙就去缠着人家,也表明看自己的心意跟决心,奈何人家沐兰当场就拒绝,还很果断的让人给鲁王传了口信,当晚就被接进了鲁王府。” 顾西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只能说郑霆倒霉。“许是他最近水逆,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这里边正适合养伤。”顾西无奈道。 贺铭也不是非得让顾西给出个法子,当即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问起她回城后的打算。 顾西撇撇嘴,幽怨的说:“还能有毛线的打算呀,不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嘛。我倒要看看那个皇帝能做到哪一步。他要是真敢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就能让他得不偿失。” 顾西是早想好了要回去毁了那些书籍跟手稿图纸,以及那些无形之中被他们姐弟三人改变的地下道阵型。 贺铭挑眉,看着这么鲜活的顾西,总是满心的欢喜。只是这样的顾西却不能继续自在鲜活的生活,还得回去面对那腥风血雨。 这个皇帝还是太过于急躁,实在是对权势看得太重,一心只想着独揽大权,号令天下,却忘了安抚民心臣心,只怕这帝王之路还多有坎坷。 此次的地震,那常大儒不就是抓了这么个借口作为攻讦的理由,游说皇帝名不副实,连上天都看不下去才降了天罚。 京城周边不少地方受灾严重,大量灾民涌进了京都,受人蛊惑一通,竟然有造反闹事的倾向。 若是这个时候皇帝还不放下那私心,仍旧执着的铲除异己,只怕国就要乱了。 “乱了好啊,乱了我们一家子就能趁机逃走,远离这些是非之地。”顾西不以为然道。 这天下谁当皇帝不是当,只要能给百姓安居乐业的稳定社会,那就是好皇帝。 贺铭张张嘴,本想说点什么,结果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我不想再跟你分离,不愿再为你牵肠挂肚,我们一起走吧。” 顾西双颊发热,心口砰砰直跳,有些不自在的骂道:“混蛋,现在说的事这件事么,我们不是在商量该怎么劝说郑霆那家伙么?对了,那温骏呢,那家伙不是郑霆的跟屁虫么?” 顾西转移话题的方式相当的拙劣,贺铭也不介意,看着她染上粉红的双颊与耳根,呵呵的笑着。 顾西一听这低沉的笑声,那心就跳得更快更大声,就连脑袋都有些运转不动。 她暗骂自己一句“废物”,慌乱的嚷道:“笑什么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以美色误人,你这是嫌我日子过得还不够惨呢。” “美色误人?”贺铭笑得胸腔震颤不止,低沉而略哑的嗓音似是从头顶传来,将顾西整个人都拢在那魔音之中。 “确实是美色误人!”说完,他抬起顾西的小下巴,眉眼都在笑。 第三百一十八章 顾西目光闪躲,一时忘了顾西,再次骂自己蠢蛋后,这才挥开贺铭的手,跺跺脚就要跑。 贺铭岂会让顾西就这么跑了,他们之间还有许多事没说清楚呢。 他长腿跨步向前,一手拉住顾西的胳膊,整个人就站在了顾西面前,盯着顾西的脑袋顶说:“我们好好谈谈,把所有的心事说开,好不好?” 不好! 顾西呐喊,却也不想继续跟贺铭暧昧下去。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是个勇于面对自己真心的人,自然不会矫情。 可是她就是别扭,不自在得很啊,这是一种奇妙的心理,她根本就没法避免。 “说就说,你别动手动脚的,好好说话成不成?”顾西为了掩饰自己的别扭,便不满的挣开了很的手。 贺铭看着不自在的顾西,满心满眼都在高兴。他从未觉得女子害羞是这般的可爱。 “行,我不动手动脚,但你得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贺铭要求道。 他得通过眼神,确定顾西是否真能听进自己的话。 顾西咬咬牙,豁出去般昂起脑袋,看着不知何时已经高了这么多的贺铭,再次为自己这五短的身材感到自卑。 她才刚刚高到贺铭的肩膀,要看着贺铭的眼睛就得使劲的昂起脑袋,那样她脖子会累断。 于是顾西提议道:“找个地方坐下面对面谈,这样站着我脖子怕会断。” 贺铭也是不忍让顾西一直仰着脑袋。之前他跟顾西说郑霆的事,他是歪着身子靠在树上,而顾西是站在山石之上,因此没觉得两人站着谈话有什么不妥。 此时两人站在一起,贺铭才惊觉自己竟然比顾西高了这许多,当即牵起顾西的手去找个能吹风远眺的地方。 顾西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再看贺铭那线条分明的俊朗侧颜,不知为何竟没甩开他的手,默默的跟在了他身后。 贺铭边走,还边说:“本以为此生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再牵着你的手,告诉你我的心声,没想上天还是很公平的,硬是让我们能再次相守。” 贺铭的声音里边是无法掩饰的喜悦,声调甚至有些微颤,想来是极激动的。顾西感受到两人交叠的手心微潮,就知道贺铭的心里也不平静。 贺铭很会挑地方,这里不仅能窥得整个山谷的全貌,还能巧妙的隐藏他们的踪迹。 他们两人就坐在横穿小山谷的小溪便,听着小溪水从高处潺潺往下流的声音,感受温暖的山风吹拂在身上的柔软。 顾西觉得自己似乎醉了,整个人轻飘飘的,脑子一片空白,有些期待,有些紧张。 贺铭就靠着顾西坐在同一块大石上,敏感的感受到顾西那杂乱的星跳,那好看的眉毛又不自觉挑了挑,眼中只剩下低垂着脑袋的顾西。 “我从未想过要娶福源郡主,哪怕那天我们已经到了拜堂的最后一步,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能跟她完成婚礼。索性当时有人先我的人一步出来,倒省了我们许多的事。我跟爹早就查到福源郡主背后还有人。”贺铭解释着要跟福源郡主假成亲的原因。 “就非得成亲不可?”顾西哼哼道,“你们这么能耐,肯定有别的办法。” 看顾西嘟着小嘴,巴掌脸上尽是介怀,贺铭竟开心得笑了,说:“本也无需成亲,不过那福源郡主似乎跟廉郡王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牵扯,似乎对你们一家子不利,加上当时福清王又被强行架空了权力,没人能逼福源郡主道出实情。我们就想着假成亲,在拜堂的时候激怒福源郡主,让她口不择言自己说漏嘴。” 顾西依旧鼓着脸哼哼,却没再出声。 贺铭继续道:“你知道福源郡主那个人的,她不像表面看的那样简单。她的心理防备绝不是人能三言两语引出来的。” 唯有在盛怒之下,在受到极致羞辱的情况之下,才能让福源郡主真正失去理智,那时候再引导她说话,方能打破她的心理防线。 谁知应承焕那蠢蛋留在京城的人手比他还蠢,竟在那个时候出手,不但毁了福源郡主好好的计划,甚至连累得她成了阶下囚,加之被捕之前受了贺老夫人那般挤兑,心里防线倒是有所松懈。 因此,进了大牢当晚,被严刑逼供的时候福源郡主就说漏了嘴。 接下来的好几天,福源郡主再受不了那些刁钻的刑罚,也断断续续招供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线索。 就这样也能让皇帝抓住了不少的重点,顺藤摸瓜清理掉不少的人,还能将廉郡王一党一网打尽,甚至拿到了袁相勾结外敌只为逼皇帝放权的证据。 顾西依然哼哼,并不觉得这些东西跟她想知道的内容有什么联系。 “我这不是告诉你,我之所以答应福源郡主,还给她准备婚事,就是为了大事,绝非出自于真心嘛。”贺铭有些委屈。 听到贺铭近乎撒娇的声音,顾西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说法,当下板着脸说:“福源郡主这个你或许只是出于利用,那么宁陵呢?想当初你可是非卿不娶呢。”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么不可理喻。本就不该在意的事,到了某些特定的时刻就越是介怀。 顾西就是没法忘却前身有关于贺铭跟宁陵之间的事,更是对前身眼睁睁看着贺铭向宁陵示好的心酸感同身受。 这种心理,大概就是现任介意所有前任的心理吧。 这下贺铭语塞。他没法否认当初对宁陵动心,甚至生出要跟宁陵共度一生的想法。 看着顾西那嫌弃恼怒的小脸,贺铭磕磕巴巴道:“想你以前是个憋闷的丫头,又总是黏我黏得紧,我那时候就是觉得我们两人是兄弟,这才……” “这才什么?反正我觉得我们现在也算是兄弟。我可不是那些温婉柔顺的大家闺秀。”顾西气得差点跳脚。 贺铭突然咧嘴一笑,转过半身对着顾西,郑重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就爱你为点小事跟我争,跟我闹小脾气。当初你总是迁就我,我瞧着心里憋闷得很,恨不得惹你大吵大闹一场。” 毛病! 顾西幽幽抬眼,却撞进贺铭晶亮的双眼,瞬间忘了反驳。 第三百一十九章 顾西突然抬头,刘海擦过贺铭的下巴,贺铭瞬间觉得那头发挠进了自己的心中。 他觉得痒痒,却没法去抓,再看眼前因之前因抿唇而红润润的唇,他的大闹就嗡的一声变得空白,遵循本能迅速的朝那红唇扑去。 顾西本是想跟贺铭分辨前身的性子,结果竟被他这么生猛直接啃了过来,当下也愣了一阵,直到唇被对方轻轻啃咬才回了神。 她气得伸手推,结果反被贺铭紧紧的锁在怀中。她急得张嘴要骂人,没想却给某人提供了便利。 男人,就算是没经历过的事,总能循着本能无师自通。 贺铭就是觉得两唇相贴之时,他喉间是那般的干涸,唇角心头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可他不满于之时添咬顾西的唇,那样不解渴。 直到顾西张嘴,他才知道该如何解渴。于是顾西被按着脑袋,让贺铭狠狠的吮吸挑逗了一番,直到她整个人晕乎乎,缺氧导致浑身绵软,贺铭才算是放过了她。 贺铭将顾西的脸靠在自己的颈窝,喘着气说:“知道么,我在小坡之上见到你的那一刻,就想这么抱着你,亲吻你,告诉你我有多担心,有多恐惧,有多爱你。” 顾西只觉得舌根有些疼,嘴唇有些麻,大恼缺氧得比较严重,根本就没法思考,只是羞怯得不敢动,也不敢看贺铭。 这种想法很微妙,微妙道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心间那股雀跃是那般的不容忽视。 两人就这么拥靠着,直到呼吸平缓,直到心跳没再那样急促,贺铭才轻轻的摇着顾西的肩膀,问:“我们定亲吧。” 顾西闷着脑袋不出声。她觉得自己怂爆了,竟然被一个古人少年调戏成这样。都怪自己前世一心戒备所有的人,从未谈过恋爱,以至于白活了那二十几年。 得不到回应,贺铭又道:“我回京后,就让老祖宗跟爹爹准备,等京中的事情顺好,我们贺家也从那纷乱中抽身,就跟你们一起离开。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定亲成亲,再也不分离,可好?” 顾西还是不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声音沙哑,暴露了自己的情动。 贺铭也不在意,继续说:“我恨不得将你绑在身边,好时时都能看见你,告诉你我心中有多欢喜,让你感受我心跳有多急促,跟你说我每次想你有多痛。” 说到这,贺铭竟然狠狠的抽了一口气,抱着顾西的手紧了紧,恨不得将顾西融进他的身子里边。 顾西可不是什么纯情少女,当然知道贺铭这一举动是出于何种原因。所以她就更是不敢动,不敢出声。 她却不知,她靠在贺铭颈窝里的皮肤触感与热度,跟她喷在贺铭颈间的呼吸,让贺铭原本就没有的心思突然膨胀。 随着顾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贴着贺铭颈窝的脸颊越来越热,贺铭就越是痛苦。 贺铭哀嚎一声,不舍的将呼吸轻轻推离,看着顾西那无辜闪躲的双眼,干脆张口又扑了过去。 顾西这一下没再妥协,就怕贺铭一个忍不住差枪走火,凭她现在的体力和身手根本就没法反抗。 感受到顾西挣扎,贺铭本能的收紧怀抱,一条腿搭在顾西双腿之上,将她整个人困住,更是不留情的吸取顾西口中的甘甜。 顾西唔唔的骂贺铭,结果反倒让贺铭更深入了些。眼看贺铭已经忘情的把手伸向衣襟下摆,顾西这才吓得朝贺铭那游龙一般的舍咬了一口。 舌头一疼,贺铭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从顾西的下摆伸了进去。 “对不起,是我孟浪了。谁让你总是让我这般患得患失,好不容易才能跟你这般亲近,我就……”贺铭越说越是尴尬。 他大喘气站起来背对顾西,努力平复自己的燥热。他突然喜欢上了这一次地震。若没有这次天灾,他跟顾西也不会这么快就互通了心意。 “要不然我们先成亲吧,成亲后我们再回去。”不知不觉,贺铭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西又羞又气,瞪着贺铭那挺拔的背影,骂道:“混蛋,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还敢提成亲。还有,我之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竟然就轻薄起人来了。难不成你就是这般迷惑那福源郡主跟宁陵的?” 问题?什么问题? 他们两人之前好像已经说开了所有的问题了吧。 贺铭很是迷惘,怀疑自己一时情迷,漏听了顾西的话。可他现在也不敢问是什么问题,就怕惹怒了顾西。 他平复好了心情,这才转身拉起气鼓鼓的顾西,抓着顾西的双手保证道:“我知道自己心急了些,但这也不怪我。我只是太爱你,不愿再跟你分开。你若是生气只管打我骂我,千万别拒绝我,我会受不了。” 顾西看着贺铭那应挺的五官上竟然浮上委屈之色,原本别扭的心竟然奇迹般的好了,抽出手照着贺铭的胸膛狠狠的锤了一番,这才哼哼两声转身跑开。 贺铭不敢反抗,又担心顾西打疼了双手,竟是一脸的不忍与憋闷,看得顾西唇角上扬。 才转过身,顾西就再也不能压下笑意,脚步轻快的朝山谷下跑去。 贺铭看着顾西逃走的身影,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不确定。他还没得到顾西的任何回应呢,当下急哄哄的追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山坳上下来,一个闷头往屋里钻,一个声声叫唤又不敢声张,看得顾家的那些人眼神怪异。 有些自以为了解了什么情况的人更是笑得暧昧。 三房的二嫂子对席氏道:“婶子,咱们西儿的好事要近了吧,要不咱们趁着还没离开京城就把事办了,也免得一路上没个好机会。” 席氏皱着眉头看着有些忐忑朝他们走来的贺铭,不知为何心生不悦。她其实很看好贺铭跟顾西,只是两人不能再孝期这般胡闹。 他们大房,可是在一个月内连失两个老人呀。 其他人见席氏婆媳面上的神情,自然也想到了那被葬在京城荒郊的两老,当即叹息出声。 第三百二十章 新南王朝太历九年八月,位处新南国南面,邕州省府城邕城郊外麓山的麓水书院,迎来了新学潮改革失败后的首次新生报到庆典。 位于麓水湖湖畔的麓水书院人潮汹涌,各路名仕大儒摩肩接踵,儒雅书生跟端庄佳人谈笑风生,书院的入学典礼盛况空前。 书院对面湖畔的农庄上,顾西站在自己精心伺候即将收获的稻田边上,一时间成就感满满。 她的左手边,一个才刚刚留头的小丫鬟睁着圆咕噜的大眼睛,狐疑的看着粗糙豪迈的顾西,不知该不该将手中的信笺交给她。 顾西自顾扛着锄把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检阅了自己负责的五亩新田之后,这才一把将那封粉色的花溪信笺抢过来,伸手朝小丫头勾了勾。 小丫头纠结的看着那只沾着污泥的手,有些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蝶恋花的荷包,犹犹豫豫不敢交给顾西。 顾西不耐烦的再次抢过来,小手一挥嚷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我肯定能完成任务,让她赶紧准备好报酬,我晚上就带着回信去找她。”说完见小丫头依然扭着小手指站在原处,她又拍着胸脯保证:“快回去吧,我顾西办事你放心。你家小姐要是不相信我,肯定不会让你来找我。安啦安啦!” 小丫头踢了踢脚下的地面,这才不情不愿的说:“我就相信你这一回,你要是办不好这事,我就在书院里边说你的坏话,让你永远接不到活计。哼!”小丫头说完,这才跺跺脚跑走。 顾西半张着嘴看着跑远的小丫头,这才挠着头小声反驳:“我顾西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肯定办不坏你们的事,瞧你那小心眼子。” 话虽这么说,顾西还是抬脚往书院的方向走去。这大中午的,她该回去吃饭了。 说来也真是倒霉,想她一个新世纪的青葱少女,居然一穿来就从书香世家的闺秀变成了一介女奴,还是个只会种地的女奴。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她依然不能适应这种变故。既然再也回不去,那她也只能努力改变自己,来迎合这个令人寒心的世道啊。 于是,她哼起歌来。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歌声唱得那是豪情万丈,中气十足,将路边的野鸳鸯都给惊得四处奔逃。就如刚刚从她眼前飘过的,还不忘回头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的,书院山长家的长孙女宁陵。还有这个跟着从湖边的柳树林追出来的锦衣男子,正用冰冷的双眼紧紧的逼视着她,威胁性十足的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这个人眼神实在过于锐利,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压跟凛然气势,就是粗枝大叶的顾西看着都有些胆颤。 只是这个人也太好看了点吧,居然长得人模人样的,让顾西移不开眼。恰到好处的丹凤眼、浓密适中的剑眉、高且挺直的鼻梁、薄厚到位的双唇,将一张小麦色的脸修饰得极尽风骨俊美。 当然,若是能将那犀利的眼神,以及那紧抿不悦的双唇忽略,这个人真真就是个画中的美男子。 一切美好的事物不是带刺就是有毒,顾西早已经了悟。 然画风突转,贺铭调皮的朝顾西眨眨眼,很是亲切的问:“小西西啊,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呀?本公子好不容易才约到佳人,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被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声给吓跑了。你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呢,还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呢?这两个选择,你任选其一吧。要不然……” 顾西闻言一囧,吊儿郎当的上前拍了拍贺铭的肩膀,很是仗义的说:“哎哟我说小铭铭啊,就凭你这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狂浪不羁、英勇不凡的形象,加上你那过人的才能,以及你大将军之子的身份,哪个女子能拒绝得了贺大公子的情意呀?” 闻言,贺铭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毫不留情的甩开万秀秀放在肩膀上的手,凉凉的说:“许是因为本公子过于优秀,才会招来那许许多多的狂蜂浪蝶。只是,本公子最讨厌的也是那些俗不可耐、自以为是的女子。幸好这世间还有宁陵那样清丽脱俗的人。好巧不巧的,你这个俗物竟然坏了我的好事,你说你该怎么负责好呢?” 顾西嘿嘿一笑,努力压制住体内那股自己差点没降住的洪荒之力,忽略自己一脸吃屎的表情,问:“小铭铭是想让我为你们搭桥牵线?” 再次听到小铭铭这个称呼,贺铭再也无法忍受,黑着脸喝到:“本公子姓贺,你一介女奴也敢直呼本公子小名,是嫌活太久啦?” 额~这变脸的速度。顾西正了正脸色,说:“贺公子,强扭的瓜不甜,你身在书院两年,难道就没看出来?人家宁陵……啊,应该是宁大姑娘根本就对你无意,你就是再纠缠也没用。” “纠缠?”贺铭警告性的上前一步逼近顾西,一字一句道,“事是你坏的,你就该全权负责。反正你在书院里做的也是这样的事,不差这一桩。只是本公子要提醒你一句,若是事情最后办砸了,那你们一家子就等着世代为奴,永世不能赎身吧。” 若是不提赎身这件事,顾西或许还能忍一忍。然代替顾西活了两个月,为全族赎身这件事已经成了顾西的执念,也是顾西的痛脚。 想来贺铭很了解这一点,这才挑了她的痛脚踩。 积攒了两个月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顾西甩下锄头,面无表情的仰视贺铭,将眸中的怒火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他眼前,沉声问道:“这就是所谓的世交?顾家风光之时,你们极尽所能结交,因为那时候顾家对你们有帮助。顾家一旦落难,你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撇清关系,还一再落井下石。塑料交情都没你们这样令人心寒。既然你决意吊死在宁陵那棵树上,那我尽力便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跟顾家的事沦为一谈,顾家不欠你的,也不欠大将军府的。” 贺铭拧眉看着顾西,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小心脏一阵阵的揪紧。 第三百二十一章 走在书院的林荫小道上,顾西觉得自己很可笑。贺铭分明不是她的菜,也不是她的初恋,可每次面对贺铭之时,她总是控制不住前身留下的洪荒之力。 或许前身真的对贺铭用情至深,才会在得知作为世交的贺家,在顾家落难之时拒绝相助后,绝望自缢了吧。 前身对那段懵懂纯真的感情投入过深,以至于留下了她无法控制的怨怒与愤恨。 越想,顾西就越是气愤。 “贺铭那家伙简直太过分了,明明从未将追在他身后的顾西放在眼中,却没明确的拒绝过顾西,分明就是人渣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顾西也是个小笨蛋,跟了人家两年,看着贺铭跟宁陵眉来眼去两年,难道没看出人家就只是在利用她?真是个大蠢蛋,为了个人渣,竟然闹气自尽,真是没用!”顾西忍不住嘀咕咒骂。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自言自语。”顾西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 无需回头,顾西就知道那是书院山长家大孙子宁祁。是个很令人讨厌的人,非常的讨厌,简直讨厌至极。明知她那样讨厌他,他还要装作无知无觉的靠近她。 顾西停下脚步,放下锄头回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宁大公子。”态度端正疏离且冷漠。 宁家跟顾家,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不和。只是两家人都是麓水书院的创始人,在书院里边的地位都是相当的。 直到两个月前,顾家成了新学改革失败的牺牲品,举族被贬为奴,宁家才成了麓水书院唯一的主人。 宁祁温润的笑凝在脸上,顾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伤了他的心。 虽说两家不和几十年,但他们孩子之间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两族中的子弟仍会自由往来。 然一切的美好都停留在两个月前。如今的顾氏,只是书院的仆从,相当于宁氏的仆从。 这样的两族人之间的恩怨,就是再解个一百年,只怕也难以解开。 看着宁祁温和的笑僵在脸上,顾西冷笑一声站好,淡漠的问:“宁大公子有什么吩咐?若是没事,那奴婢就退下啦。” “奴婢”二字在宁祁脑中炸开,原本歉疚的神情泛起悲痛,他努力的撑着笑,很想说他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想跟以前一样,听她说一些书院里外的趣事。 只是那些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也只得看着顾西留下嘲讽一笑后潇洒离去。 前方的课院,不知为何聚集了许多的人,还有不少的书生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似乎是课院里边有什么热闹可瞧。 顾西收好刚刚到手的回信,决定先去凑个热闹。 今日是新生入学首日,若说有什么能够吸引众书生的事,那一定是某位大儒开讲,或是儒士们凑到一起论道。 “顾佑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来凑热闹的,他可是个好学的呆子呢。”顾西一想到自己那个学痴弟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前边的热闹似乎不是那么回事,那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嘲弄。大伙似乎是在聚众奚落某人。 然后顾西听到了“顾佑”、“不知死活的贱奴”等话。 顾西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大伙之前都没见识过。现在大伙倒真真是见识了一番。 她属于拳头永远动得比脑子快的那一种人。这一点原主一直保持得很好。 许是前生逍遥任性惯了,顾西从未想过克制自己这一继承自前身的本能。人都被迫穿越了,还成了奴才,那还不如更随性的活着。 不过古溪有一大原则,那便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就是个能屈能伸的“勇士”。 比如现在,面对那个从地上费劲的爬起来,恼羞成怒的命身边的随侍对他们姐弟拳脚相加的常公子,古溪,也就是顾西只得认怂。 “原来是常公子啊,都怪我最近精神不济,以至于鬼上身伤了你老人家,还望常公子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个无辜的受害者一回吧。”顾西护着顾佑左躲右闪,脸上笑嘻嘻,心中马买笔。 围观的书生们被顾西滑稽的行为,以及她蹩脚的借口逗笑。深受孔孟教条的约束,绝大多数的书生都很包容,也愿意对顾西姐弟网开一面。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顾旭,也就是顾西的父亲,曾是整个书院学子的武习教头,教授过他们武艺骑射,是他们的授业先师。 哪怕现在顾家落难,大多数书生依然对顾家的人敬重有加。 当然,除去那些有良心的学子之外,还有常永林这样人模人样,却长了副烂心肠的世家子弟。 “打了本公子,冒犯了本公子,你一个鬼上身就想蒙混过关?别忘了本公子家是干什么的。”常永林擦掉流进嘴里的鼻血,命随身的护卫将顾西姐弟绑到校场的旗杆上。 “听说黑狗的血、粪水都能驱邪,你们多弄些来,顺便去请几个道士,本公子今儿就办件好事,为这两个贱奴才驱鬼。”常永林目露凶光道。 顾西苦笑,歉意的对顾佑道:“佑弟,姐姐又连累你啦。” 顾佑苍白的小脸严峻得很,强忍着泪意道歉:“都是弟弟的错,若是弟弟不来这里偷听先生讲学,姐姐也不会遭此羞辱。” 常永林见状哈哈大笑,辱骂道:“居然当众上演姐弟情深来,怕不是什么不伦之类的吧?”他还吆喝他的拥护者们对顾西姐弟极尽嘲讽,甚至冲他们吐口水,就这样一路到了学院的校场。 顾西怒火中烧,却又无能为力,只得一忍再忍。她若是拼上一拼也能挣脱,只是身体病弱的顾佑不行,他自小就跟病重中的林妹妹一般娇弱。 眼看那粪水就要泼向姐弟俩,一声大喝及时在空中炸响。书院的先生们拥着宁祁快速朝这边走来,刚刚爆喝的是宁祁。 “赶快将顾佑姐弟放下来。”书院的医药房掌事常先生沉着脸命令。 常永林不可置信的看着宁祁,气愤的大吼:“你是不是疯了?这件事谁都能管,唯有你们宁家的人不该管。” “那要是本公子呢?本公子可能管上一管?”贺铭皮笑肉不笑的从众书生中走出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看到贺铭,常永林立即放下怒火,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同样长身玉立的背手而站,与贺铭隔空相望。目光相触那一刻火光四溅。 同为世家子弟,常家虽世代皆是文官,不过作为年轻的纨绔子弟,常永林那种不羁的气势倒也不输给贺铭的豪迈。 然上过战场的贺铭终究比常永林多了一丝干练与狠厉。 才被放下,顾西就背起顾佑挤出人群,对宁祁的关切置之不理,只顾着叫常先生跟紧了她。 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此时已经意识混沌。他自小就这样,受点惊吓就能病好几天。 常先生紧张的跟在姐弟俩身后,建议道:“回你们那个草舍太远,不如先到老夫家中,等你弟弟病情稳定了再回去也不迟。” 顾西一想也是,当即转了个方向,往书院先生的宿舍区走去。 与其说那是宿舍区,还不如说是一个古风别墅区。书院的北角,有一群大小相当、布局一致的独立三进大院。 常先生家就在最后一排右手边的第一间。 顾西背着顾佑跟着常先生离去之后,常永林终究是没忍住预先开口。 “你这是在为老相好说情?怎么,心疼啦?若真舍不得那丫头,干脆纳了当妾算了。她要真成了你的人,那本公子定不会动她一根毫毛。”常永林牵起一边唇角,笑得极其阴险。 贺铭不甚在意的扬扬眉,抱着手臂摸着下巴啧啧两声,缓步走向常永林,边走边说:“人呀,就是养条狗都会生出感情来,除非养狗的人连畜生都不如。更别说我们贺家本就与顾家是故交,即便我对那丫头没有想法,但她之于本公子就是妹妹。你说你刚刚那样羞辱了本公子弟弟妹妹,本公子是该报复回去呢,还是你跪下来求饶呢?” “故交?妹妹?”常永林纵声大笑,嚣张的问,“贺大公子可真是个铁骨铮铮的君子,在人人都急着跟顾家撇清关系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你们贺家跟顾家的关系,着实是令人钦佩呀。” 贺铭微微笑着,原本狠厉的神情变得温暖和煦,待常永林停了笑,他才慢悠悠的问:“故交就是故交,难道急着撇清,跟着你们一起落井下石,就能抹去那些交好的过往,别的人就能忘了两家曾经的关系啦?也就是傻子才急着做那等子掩耳盗铃之事,成了笑话而不自知。” “所以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护着那些卑贱奴才咯?”常永林气得差点吐血,却仍要保持风度。 贺铭气定神闲,理所当然的点头,指着宁祁说:“比起一定要将人踩在脚下的某些人,自认为把人贬做奴才就能高人一等的傻子,我贺铭自然要做聪明人啦。都从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中淌了过来,难道还怕了你们几个纨绔不成?” 常永林再次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了来,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问贺铭:“宁陵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才问完他又自顾点头答话,“自然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拒你于千里之外。宁陵果然眼力过人。” 许是听到宁陵这个名字,贺铭那无懈可击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嘴角抽了抽,突然戏谑的说:“要不我们打个赌,宁陵肯定会在今年之内接受本公子的情意,如若不然本公子就退出书院。相同的,若是宁陵同样没看上你,那你就与本公子一同走吧。” 常永林听了这话之后精神大振,刚想回应贺铭的赌约,宁祁就气得大喝:“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不要扯上陵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常永林,让你的狗腿子们都滚出书院,要不然你也收拾包袱跟着他们走。书院可不是你们这些纨绔的斗狗场。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宁祁,你敢这么对我?”常永林终于绷不住。 宁祁警告性的瞥了贺铭一眼,温润俊雅的脸上扬起一抹清冷的笑,淡淡的回到:“你倒是试试我敢不敢。”说完,宁祁便转身朝顾西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 贺铭看了一眼几近疯狂的常永林,也笑着快步跟上宁祁。 常永林在众书生面前丢了丑,一时间没找到对象发泄,干脆朝身边的护卫跟家丁拳打脚踢,叫他们快滚。 看着三个家世样貌都大相径庭的名门公子干了一场不见血的架,众书生心满意足的离去。 一个红衣书生跟无骨的软虫一般,挂在另一个身着湖蓝色短褐的书生身上,不断的追问刚刚究竟是哪一方略胜一筹。 短褐书生无奈的笑笑,眼神却幽深得很。 去往常先生家的青石板路上,宁祁问:“常永林是不是说中了你的心事,你对顾西真的有意?” 贺铭扯开嘴角,反问:“对顾西动情的,难道不是你宁祁吗?” 本以为宁祁会否认,没成想他竟爽快的承认:“没错,我对她有意。本来我是不知道的,直到顾家出事后我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哼哼,”贺铭抿着嘴笑出声,“你大概是忘了,顾家之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究竟是谁背地里下的手?不过也请你放心,顾家很快便能翻身。风水轮流转,谁知道下一个当书院仆从的是哪一家呢。” 宁祁对贺铭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依然固执的问:“所以你是真的对顾西有意?” “没有,绝对没有!”顾西抱着一坛酒,从音律先生陆先生院中出来,气鼓鼓的申明,“贺铭被你妹妹迷得神魂颠倒,绝不可能对我生情,这点你比谁都清楚。放心,我对你们也都没有情意。我与你们所有的情意,早在自缢的时候就已经全断了。” 宁祁看着突然出现的顾西一时间有些羞窘,支支吾吾的问:“你、你怎么会在、在这里?刚刚的话,你、你……” “你们刚刚还说了我什么坏话?”顾西鼓着眼犀利的反问。 贺铭看着炸毛的顾西,原本沉重的心情突然就明朗了起来。他轻快的迈着四方步,揶揄道:“刚刚那小子说对你……” 第三百二十三章 是啊,他道什么歉。温润如玉的宁祁第一次被问倒,一时间手足无措,窘迫极了。 贺铭在一边哈哈大笑,刚刚跟常永林斗气,与宁祁斗智的坏心情全都消散殆尽。 顾西放慢脚步看着前边性格迥异的两人。 一个如火球般炽热刚毅,表里都一样火热透亮,若靠得太近会被灼伤,离得远了又冷。 另一个外表如春风般温暖和煦,内里却紧紧的闭锁着,没人能走得进去。但能站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暖和。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年少无知的少女顾西那情窦初开的青葱岁月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宁祁是个合格的邻家大哥哥,从不嫌弃顾西粗莽无知,会耐心的教她认字念书,提点她各种礼仪规矩。 与宁祁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顾西都如沐浴春风一般快活。 贺铭之于顾西,就是一团能灼烧她所有激情的火。 初见贺铭,是在两年前的初春。那时候才十五岁的贺铭被大将军贺章从战场上绑了回来,亲手交到顾旭手中。 那时候的贺铭,就跟只困兽一般不甘,却又无法违抗父命,整日用那笨拙的抗议手段伤害自己。 顾西实在看不过去眼,便想方设法帮助贺铭逃离书院,还跟他一起上山下湖,胡作非为了大半年。 直到贺铭认识了宁陵。 自那之后,顾西品尝到了所谓情酒的苦涩。也正是那时,顾西发现待在宁祁身边虽然温暖舒适,但她却没有半点悸动。 只是被宁陵的美色迷了眼,不对,是陷入纯情的某个少年被所谓的爱迷了眼,渐渐的疏离了与他几乎连为一体的顾西。 顾西那个孩子,该怎么说呢,自小被顾家的长辈们教育得很好,让她相信这世间有所谓的精诚所至那样的事。 顾家就是这样的人家,只要不是与人有害的事或物,在不违背王法、纲常伦理的前提之下,都可以去争一争。 只是那争抢要站得住理,一定要光明磊落。 然长辈们却忘了,情感这一物,绝非人力能争取得来的。尤其是对方早已经心有所属,并且非卿不可之时,所有的努力与争取都是徒劳的。 也正因如此,思想简单且固执的顾西,才会在顾家败落,宁家一夜之间成了她无法逾越的壕沟,贺铭也在那时消失之后,绝望的引颈自缢。 古溪替代顾西醒来的那一刻,她仍清晰的感受到顾西的那些愤怒与悲伤。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爱慕之人与别的人一样袖手旁观,家门不幸举族成奴遭人非议。 所有的变故压得顾西喘不过气来。 “小西西,你在想什么?”贺铭站在常先生家院门前,看着顾西目光呆滞的从他眼前走过,忍不住问道。 顾西如行尸走肉般依然向前,压根就没听到贺铭的话,也没发现她已经错过了常先生家的院门。 宁祁眼看不对劲,干脆上前拉住顾西。“常先生家在这边,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贺铭挥开宁祁的手,担忧的问:“你这是犯病啦?还是又想起了什么?” 顾西看着同样目露关怀的两俊逸少年,自嘲一笑,说:“我大概真忘了,我与你们二人早已经不是当初那种能并肩而行的身份了。两位公子,奴婢在此谢过你们啦,佑弟好得很,你们也不用进去看了。常先生说他需要静养。” 两人呆立当场。一个是有口无言,一个是千万言语说不出口。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那是因为它不能经由当事者之口说给另一个当事人听。贺铭觉得这个苦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宁祁很想解释,还想告诉顾西他的苦衷。只可惜他没有说那些话的立场。只要他一天姓宁,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只是笑话罢了。 但这样的两人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能为自己不合理的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 比如现在。 “我是来拜访常先生的。”贺铭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 宁祁耸耸肩,说:“我是来借医书的。” 顾西还能说什么,只得装作跟那两人不认识,抱着酒坛子也进了院,直奔顾佑的病室。 至于那两个不自觉抬脚跟进来的人,顾西就当是游魂啦。 常先生接了酒,一把将封泥拍开,闻了闻之后用银勺勾出一勺,尝了一口后冲顾西点点头。 顾西这才松了一口气,拿起早就备在一边的碗跟棉团,倒了酒用那棉团帮高烧不退的顾佑擦起额头跟颈项等处。 常先生也没闲着,同样为顾佑擦拭咯吱窝、腿窝以及脚底板。 一刻钟之后,顾佑的体温终于逐渐回落。顾西虚脱了一般瘫在脚踏上,强撑着的意志力终于溃败,两汪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洒落。 这是顾西在这个世间醒来之后第一次落泪。 见到顾西落泪,安静的等在一边的贺铭和宁祁终于有了动静。 宁祁依然温暖如初,柔声劝道:“别哭,顾佑这不是没事了吗。放心,常先生说过,顾佑再好好养两年就能痊愈了。” 贺铭依然渣得让人恨不得咬他一口,刺道:“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哭有什么用。你要是能在动手之前先动动脑,顾佑也不止于此。” 经两人一冷一热这么劝,顾西嘴巴一扁,眉毛一竖,指着两人吼道:“滚滚滚,我们家的事不要你们管。一个个的猫哭耗子,真当自己是圣人呢。” 这话算是说中了宁祁的心事。他在顾西面前本就心虚气短,如今更是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贺铭理直气壮得很,依然发扬着他的人渣本质,先是跟常先生问候一通,问明了顾佑的情况后,这才讥笑顾西:“你要真是耗子,那我当只猫又如何。难道我的话错啦?你弟弟哪一次生病是跟你无关的?” 顾西颓废的意志力终于成功被贺铭激活,战斗力十足的站起来拉了他就往外走,边走边咬牙切齿的说:“有种的我们到外边去分辨,别在佑弟跟前火上浇油。” 贺铭很是配合,乖乖的跟着顾西往外走。宁祁担心顾西吃亏,自然要跟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院外,顾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拉着贺铭往前身以前常跟贺铭待的那个小山窝走去,宁祁一步不落的跟着。 贺铭不知是真的不敢反抗顾西呢,还是真不在意顾西牵着自己的手。总之他现在很乖,乖巧得跟个讨到糖吃的孩子一般。 当然,贺铭的乖巧并不是刺了宁祁的眼的原因。刺眼的,是贺铭偶尔偷瞄顾西时,那一脸春心萌动的表情。 不不不,不能用春心萌来动形容那笑意。贺铭怎么会对顾西春心萌动,他一定是在讽笑、奸笑、贼笑、讪笑、纯(淫)笑。 宁祁跟了一路,那情绪就起伏了一路,胸口闷得慌。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将贺铭那被顾西紧握着的手腕换成自己的。 三人所经的一个山涧处,一男一女在顾西三人走远之后,才从隐身处出来。 男子面色很是不悦,女子脸上也不好看。两人相顾无言许久,女子突然转身头也不回的下山,。 女子身后,男子紧张的追了两步就停下,转而面向顾西等人离去的方向露出阴仄仄的表情。 若是顾西他们肯回头望一望,肯定会认出那对男女来。 男的,正是之前羞辱了顾西姐弟后,反被宁祁跟贺铭下了面子的常公子常永林。而已经离去的女子,正是宁祁的亲妹妹宁陵。 且说终于爬到山窝处的顾西三人,除了宁祁是个货真价实的书生有些喘之外,顾西跟贺铭的呼吸都平稳得很。 看着山窝里那些石头垒砌起来的城堡跟战壕,顾西就控制不住自己体内更加躁动的洪荒之力。 那些战壕跟城堡是昔日的顾西跟贺铭亲手垒砌的,两人时常在这里玩攻城与被攻城的游戏。 正所谓触景生情。顾西看着这个充满了昔日的顾西跟贺铭欢快笑声的山窝,竟鬼使神差般生出了个可怕的念头。 似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极力蛊惑:“全毁了吧!毁了之后,那两人的情意也就断了,今后也不必再为那过往伤神了。” “毁了!”顾西甩开贺铭的手,当真直冲冲的朝那些城堡走去。 同样沉浸在昔日回忆里的贺铭,被顾西那一声“毁了”惊醒,出于本能追了上去。 只有宁祁站在原处,看着那壮观精致的城堡跟战壕发呆。 他不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他从未来过。他只知道顾西跟贺铭经常进山,一去就是一整天。 原来,他们并非进山打猎,而是躲在这里建造属于他们的乐园。 这里,是属于贺铭跟顾西的私人领地,是外人无法介入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宁祁嫉妒,也生出了毁掉这里的想法。 顾西的目标,是那座她自己垒起来的小城堡,那是个少女幻想中的城堡。为了搭起那座城堡,她可没少挨罚。 那时候,顾西几乎每天都往山上跑,到处找合用的石头。为了城堡上的圆顶,她差点被雨后松动坍塌的泥石给埋了。 那一次,她被困在那块大圆石上边一夜,才被人给找了回去。 她还曾带着顾佑来过这里,让他欣赏她跟贺铭的战果。结果那一次顾佑受了寒,顾西又一次被家法伺候。 即便顾西为了这个地方受了几次家法,她仍觉得自豪。毕竟这里是她跟贺铭的秘密基地,也是她能跟贺铭私下相处,安慰他、陪着他、理解他的地方。 但她现在却要毁了这里。 因为她不再是那个顾西,前身也不愿再留恋这个地方。刚刚那个蛊惑她毁掉这里的声音,应该就是前身的意识。 贺铭看着冲向城堡的顾西,心下大感不妙。结合刚刚顾西喊的那两个字,贺铭急了。 他紧追两步,想要抓住已经朝城堡抬脚的顾西。只可惜他终究是迟了一步,那个小城堡被顾西一脚踹塌。 贺铭拉住还要再踹的顾西,大声吼道:“顾西你疯啦?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把它搭起来的?” 顾西使劲甩手,沉着脸说:“我没疯,也没忘。但我现在必须忘记!这里不属于我,只要毁了这里,我们之间也算是彻底的清了。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你也不必再在人前维护我们一家。” 贺铭愕然,双手箍着顾西的肩使劲的摇,质问:“毁了这里真能撇清我们两家的关系么?你怎么跟那些人一样无知?” 顾西嘲讽一笑,问:“是我急着撇清么?当初是谁看着事败就从我们家出走,之后两个月都不回书院的?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今儿非得毁了这里不可。放心,我只毁我自己搭起来的东西,你的东西,我一块石子都不碰。” 贺铭气结,想要解释又什么都不能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西将东西毁掉大半。 东西毁了,顾西那郁结在心口的闷气消了不少,这才气喘吁吁的跟贺铭说起道理来。 “好啦,我的事办完了,现在该说清楚我们之间的事了。”她朝宁祁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她可没那闲工夫一个个的交代。 宁祁心思复杂的走向顾西跟贺铭,总觉得今日的一切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待宁祁走到近前,顾西这才掐着腰申明:“正如我刚刚说的,我们顾家现在已经不再是往日那个风光的顾家,我们现在是书院的奴仆。” “你们这两个人,一个是将我们顾家打压到这个境地的人家的孩子,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之子。按理,你们确实不能跟我们家再有牵扯。所以今后,还请你们见到我们一家子的时候,全当不认识吧。只有那样,才是对我们一家最后的尊重。” “别跟我扯什么昔日情谊,那东西在我上吊的时候就已经全断了。今儿我毁了这里,也算是跟你贺铭两清了。之前我对你确实有些怨怪,不过今后不会了。” “从此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啦,求你们千万别再跟今日一样插手我的事,我可不想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可行?” “不行!”贺铭义正言辞的拒绝。 宁祁深深的看着顾西,并不开口。 第三百二十五章 山窝处,宁祁迎着夕阳看向背对晚霞的贺铭,问:“那件事是什么事?” 贺铭耸耸肩,心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嘴上却不肯承认,戏谑道:“怕是携手白头之类的山盟海誓吧。” 宁祁狭长的双眼轻轻一眨,斜了贺铭一眼,说:“你忘了顾西刚刚的话啦?她刚刚跟我们撇清了关系。” 贺铭转向那被顾西毁了的战壕跟城堡,朗声道:“难道你真听了她的话,今后再不管她?就算这里毁了,难道就真能断了我跟她昔日的情谊?” 宁祁背起双手,仰望天边火烧一般云朵,也笑了,说:“我们两家早有不和,但长辈从未阻止我们小辈私下相处。从前是那样,今后也必定是那样。” “你们不一样。别忘了你姓宁。”贺铭兜头浇了宁祁一盆冷水。 宁祁紧抿着唇,看着正在修复城堡的贺铭,坚定的说:“一样的,只要顾家东山再起,我们两家还是一样能自在相处的。” 这话,像是在说服贺铭,其实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贺铭失笑摇头,不再搭理宁祁。他仔细回想城堡原来的模样,竟发觉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且说顾西急冲冲的下了山,回了常先生的院子,就被气势汹汹的顾旭给拎回了草舍。 草舍处在书院的东北角,跟书院先生们的宿舍区隔了一个柚子林。 这片柚子林,原先是顾家的产业,所有的柚子树,都是顾家的人一代代种出来的。 只是现在这片柚子林属于书院。 顾西被顾旭拎着穿过柚子林,心想这一顿家法怕是比往时任何一次都要重。她有些后悔,但不害怕。 她后悔没替顾佑考虑,害得顾佑受了惊吓生病。所以对接下来的责罚是一点异议都没有。 顾旭一路上半个字都不说,面对幼子跟祖父母的询问也不予以解释,直接将顾西往安放祖先牌位的屋子一扔,抄起灵台上供着的藤条就抽。 这根藤条每两年换一次,足够坚韧。这一次顾旭是真没手下留情,足足抽了顾西十鞭子,直将她后背抽出血印子才收了手。 收了手之后,他便命顾西跪在祖先牌位前认错。 “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顾家的处境,再想想你今儿办的傻事,想通之后,你就自己跟祖先求饶吧。”顾旭终于开口。 等在门外的顾家两位老祖宗,还有顾旭幼子顾晟有心想要为顾西求情,但看着顾旭那黑沉沉的面容,他们竟开不了口。 顾家老爷子拄着拐杖,问顾旭:“那丫头又闯了什么祸啦?难道是将五亩田里的稻子全拔啦?” 顾旭运了运气,柔和了脸色之后便上前扶着两老往堂屋走,边走边说:“她今儿打了常总督家的大公子,连累佑儿发病,现在还昏迷不醒。” 顾家老太太赶紧追问是怎么一回事。 “孙儿也没来得及打听,只听那些书生说都是顾西那丫头打了常公子惹的。”顾旭这才发觉他好像没问过事情缘由,“祖父祖母也知道,顾西那丫头办事不过脑,就算问清楚了缘由,也定是她的错。” 老太太终究心疼小辈,叹息着让顾旭先去查个清楚。 “我们顾西虽冲动了些,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打人。虽说我们现在身份低贱,但也不能任人冤枉欺压。”老太太劝道。 老爷子瞪了顾旭一眼,说:“她还是个孩子,从小就那样,没坏心眼。我看你还是先去问究竟是个怎么回事,等弄清楚了咱们再罚孩子。” 老爷子心中苦啊,顾家落得这个下场,他责无旁贷,总觉得亏欠了子孙。 顾旭却坚持让顾西跪着,说:“我罚她,是因为她身为长姐,却不能好好的照顾弟弟,还害的弟弟差点丧命。祖父祖母就别为她说话了。你们先别着急,孙儿这就去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旭说完,便转身走了。顾晟追着顾旭到了门边,看得顾旭消失在柚子林里边才颠颠儿的去了顾西那里。 他矮小的身子紧紧的贴着门框,探出个脑袋看着跪直了身子的顾西,小声的叫到:“大姐,你疼不疼?我这就去老祖宗那里讨药来,你等等哦。” 顾西没有回头,却舒心的笑了,大声的交代顾晟:“大姐好得很,你还是好好的守着两位老祖宗吧。别忘了,这可是爹娘交给你的任务,让你照顾好两位老祖宗。” 顾晟一听,也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些重,当即让顾西先忍忍。而他,则责任心爆棚的回去照顾两个老人。 晚间,顾家的人全回来,也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更是对顾西不假辞色。 顾家祖母最疼护顾佑,想也没想就断了顾西的晚饭,还强硬的驳回了两位老人的说情,让顾西跪一个晚上。 这样的家法,顾西自小经历无数次,十次有九次是因顾佑而起。只是以前几乎没被荆条抽打过,跪得最久的一次不到两个时辰,还是跪在的垫子上。 可这一次,顾西跪在冰冷硬实的地面上,摸着空了一天的肚子,忍受着背后那火辣辣的疼痛,总觉得这屋里阴风四起,煎熬得很。 不知何时,总之顾西觉得膝盖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时候,屋里突然多了个人。 随着那个人而来的,还有一股子新麦馒头跟烧鸡的香味。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贺铭将一个包了一层棉垫子的蒲团丢到顾西面前,掏出火折子点了灵台上的蜡烛。 顾西总觉得恍惚间做了个梦,梦见贺铭那讨厌鬼竟然半夜三更的摸进了顾家的祠堂。 “真是阴魂不散,连梦都不放过。贺铭你滚,滚出我们顾家的祠堂。也不看看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就敢进来。”顾西迷糊着双眼嘀咕。 贺铭觉得不对劲,便蹲下伸手探了探顾西的额头,然后他发现顾西只是困迷糊罢了。 他轻声问道:“你跪了多久啦?”他总觉得心揪揪的,有些怪异。 顺着顾西微颤的双肩,贺铭心惊的看到了那一道道的血痕。“你挨揍啦?”他紧张的问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 顾西只知道自己现在有些神志不清,膝盖的刺痛,以及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正在交替折磨着她。 她只感觉到自己一脸一脖子的汗水正在哗啦啦的往下掉。 好在贺铭那温热的掌心覆到她额上之时,她有了片刻的清醒,然后痛苦的回到:“下山回到家之后就一直跪着。你怎么进来的?” 贺铭感受着顾西浑身的颤栗,当机立断扶起她,让她坐到蒲团上,这才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受罚,这才带了吃的来找你。瞧我,是不是很仗义,随时随地的为兄弟着想。” “兄弟?”顾西噗嗤一笑,“你的兄弟可真是随处可见,无关性别。” 行动间,顾西已经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回想起贺铭刚刚说的那一声兄弟,忍不住刺了一句。 正是那两个字,让深陷情网的顾西痛苦纠结,还得小心翼翼,深怕一个不好两人连兄弟都做不成。 那样卑微的恋慕,若是换成现在的顾西,肯定会直接否决,当机立断。 只可惜那时候的顾西就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贺铭不知是没听懂顾西的话呢,还是完全没在意,总之将顾西放在蒲团上之后,他便狗腿的给顾西端茶送水,还好心的给她撕烤鸡。 面对吃的,顾西很想有骨气的拒绝。可是吃饭天大的事,猫狗都知道要护食,作为有思想的人类怎么能拒绝得了食物的诱惑呢。 “那什么,”她厚着脸皮说,“这可不是我求你拿来的,也不是我闹着跟你要吃的,是你硬塞给我,我才吃的,你千万别本末倒置了哦。” 贺铭闻言微微一愣,当即吃吃的笑了起来,心想顾西这个性子还真是百年不变,即便她自那次上吊醒来之后遗失了一部分的记忆。 他把馒头跟烤鸡直接交到顾西手中,会心的说:“快吃吧,都是我硬塞给你的,你一点错也没有,更没伸手跟我要吃的。” 说完,他就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打算给顾西清理伤口。 那一道道的抽痕,印在贺铭的眼中,就跟抽在他身上一般,他都能感受到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 顾西没发现贺铭正对着她的背发呆,边吃便问:“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我们家的祠堂,就不怕被我爹娘他们发现?” 贺铭伸在半空中的手来回几次之后,终于泄气的垂在身子两侧,心不在焉的回到:“你爹娘他们不会发现的,你爹娘还有你祖父母都去了常先生家,你曾祖父母还有你小弟现在睡得可香了,只怕你把这屋顶掀翻,他们都醒不过来。” 顾西咽下口中的食物,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父母跟祖父母去常先生家中照顾顾佑她知道,不过曾祖父母跟顾晟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睡死过去。 “你下药啦?”她不得不怀疑贺铭。 贺铭耸耸肩,一屁股坐到顾西身边的地上,淡然道:“是别人动的手,想必是打算在你家搜出什么东西来。对了,你家有什么家宝之类的东西?” “家宝个毛线,我们家就那一片柚子林值点银子。不过现在那片柚子林是书院的,那些人还想找到藏宝不成?”顾西吃了半个馒头,喝了一大碗的热姜茶,感觉浑身充满了能量。 贺铭看着粗枝大叶的顾西,本想忽略掉她那一背的伤,但总也忍不住往她背上瞟。 听顾西这么一说,他只是含糊的说:“怕是想找点有价值的线索,比如能将你们一家子推进深渊的东西。或者直接给你们加点东西,让你们从此万劫不复。” 他这么说许是无意,但顾西却真真切切的听了进去,再也吃不下东西,当即站起来就想出去。 贺铭眼明手快的将顾西拉住,劝道:“你现在出去就是添乱,那些人既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进来,只怕是早有准备。你若不想让你家人受到伤害,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他既然知道有人进了顾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顾西却没往那方面想,她只想着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她定要将顾家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只是要搜出什么东西,她一点底都没有,不得不跟贺铭打听:“他们会放点什么东西在我们家?” 贺铭摇头。他也说不准,建议顾西好好的找找书房,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信件或是画啊什么的。 顾西白眼一翻,拿起馒头又吃开了。等饭饱水足,她就踮脚走到门边细细聆听。 院中寂静得很,除了山中传来的猫头鹰跟虫子的叫声,她就只能听到外边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跟自己的呼吸声。 等等,好像不止一道呼吸声,就连心跳声都杂乱得不像是一个人的。 顾西转头一看,果真见到贺铭那大脑袋正搁在她左边肩膀之上,就差那么一点,就真的靠上她的肩膀。 她第一次见到离自己这么近的贺铭,差点没尖叫出声。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在这么寂静的夜里,还是在这个阴风阵阵的祠堂里边,这样的行为能将人吓死么? 她伸手推了贺铭一把,小声警告道:“离我远点,你那呼吸声差点没把我吓尿。还有,你赶紧走,免得被人发现了,要传你闲话,到时候我可没工夫解释。” “那就别解释呀。”贺铭理所当然的说。 他又瞟了一眼顾西的背,嫌弃得直摇头,别扭的劝道:“趁家中没人,你赶紧去洗一洗,你那一身的味能呛死个人。洗好了赶紧上药,免得你病倒了,没人给我搭桥牵线。” 闻言,顾西终于回神,找到了贺铭深夜造访的原因。 “放心吧,我这个人体质出奇的好,轻易不会生病。至于那点伤就更好办了,等过两天痂掉了就没事了。你走吧,三天后我会让宁陵到麓水亭等你。她若是不愿见你,我也会给你带信的。”顾西无语至极。 她现在根本就没精力去管自己身上臭不臭,更没觉得那一点伤会让她生病。 贺铭一听就知道顾西误会了什么,也不急着解释,反而劝顾西快去洗漱。 第三百二十七章 贺铭最终也没走,跟在顾西身后,将顾家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搜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后,这才走了。 贺铭走后,一个身着灰褐色短打的蒙面人,从顾家的茅房出来,深深的望了一眼灯火刚刚熄灭的顾家祠堂,一翻身出了顾家的院子。 出了顾家之后,那人迅速闪身进了柚子林。 贺铭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顾西放下心来之后,又跟之前一样乖乖的跪在祖宗牌位前。那个蒲团,还有吃剩下的鸡骨头,全被她丢了。 天将亮,顾旭夫妇终于回来,站在门外叹息了一阵之后,才解放了顾西。至于他们有没有发现两老跟顾晟的异状,那顾西就不知道了。 得到解放的顾西困倦至极,原想着趁早先将昨日的回信送到麓水书院南苑的女子学院去。 可是她现在不仅眼皮打架、浑身乏力,就是双腿也都痛得很,便选择先洗洗睡下。 顾西睡觉期间,书院里又出了事。 顾母席氏跟顾家祖母蓝氏所在的书院针线房丢了东西,全都是贵重的锦缎,总共十数匹之多。 几经调查之后,有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顾家婆媳。只有这两个人有那个能力拿走那些锦缎,也只有她们懂得什么样的锦缎价位高。 重要的是,最后接触那些贵重锦缎的人,正是顾家婆媳。 都说祸不单行,身在锅炉房的顾家祖父,以及身在马棚的顾旭也都出了事。 顾家祖父顾史一时疏忽,不仅将书院的饭全烧糊了,还失手烧了大半个厨房。当然,这都是小事,有人告发顾史拿了库房的鲍鱼跟燕窝。 至于顾旭,问题就简单一些。他负责的那一片马场里的马不但全病了,还有几匹良驹丧命。 其中一匹还是先帝御赐给书院的西域汗血宝马。光是养死那一匹,就够顾家诛三族的。 更别说其中还有一匹马是常永林的。 常永林仗着自己是邕州总督常明堂之子,没经书院山长的同意,直接让人从城里调来了官兵,将顾家的人全都绑了。 顾西是在半梦半醒之中被人吵醒的,那些人叫嚣着顾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在大肆搜刮。 顾家两老护着才五岁多点的顾晟,坚守在顾西房门外。 顾西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胡乱穿上衣服,扒拉了自己的一些私有物品,用一个特质的布包绑在腰上之后,这才开了门出去。 门外,常永林阴仄仄的背着手看向她,指着她的屋子吼道:“给本公子进去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广场当众检查,一件也别落下。” 早就候在他身后的人一哄而上,不顾顾家两老的阻拦,直接进了屋。 顾西是没什么想法的,反正她的东西没问题。 然顾家两老跟常永林却不那么认为。 闺房女子的东西,尤其是她常穿戴在身上的贴身亵衣裤什么的,哪能曝于人前。 那是对一个女子极大的侮辱,失了名节的女子,在这个封建时代难以生存。 顾家两老誓死捍卫顾西的名声,不惧那些人的拳脚,在屋里抢夺顾西的贴身衣物。 顾晟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还是帮忙拖那些人的后腿。 顾西在屋外摩拳擦掌,计算着该怎么出力才能出奇制胜,将常永林抓为人质。 许是常永林早已经下了死伤不计的命令,屋里的人很凶残,对顾家两老以及顾晟那是半点不留手,很快就打晕了顾家老祖母,把顾家老祖父一边腿打断,还将幼小的顾晟从窗里砸了出来。 顾晟被砸出来之时,顾西也动了手,直接以蛮力硬碰硬,从常永林的随身护卫们手中将常永林揪了出来。 作为硬碰硬的代价,顾西的肋骨怕是断了好几根,左肩上也多了个大窟窿,脸上更是多了两道划痕。 常永林没想到自己会栽在顾西手中,因此这一刻也是懵的。等他从懵逼中回神,他的那些手下早已经被迫停手。 可是面对晕过去的两老跟蜷缩在一边小声哼哼的顾晟,顾西的怒火可想而知。 她知道常永林这人心狠手辣,既然盯上了顾家,定会将顾家整得家破人亡,再也缓不过劲来为止。 在顾家之前,常永林已经在京城毁了两个地方提拔上去的寒门官员。 这个年月最可怕的一点,便是犯错的人永远有理,绝不会受罚。被害的人永远活该,就算真相大白,也没人会去怪罪那些身处高位的始作俑者。 这个天下的法则,只是为平民设立的。无权无势也无财的人,才会受到律法的约制。 如今的顾家,举族为奴,根本就没法跟常家那样的权势大户为敌,唯有一再被打击迫害。 顾西被家人的惨状激得失去了理智,想也没想就废了常永林一边胳膊,这才胁迫他下令让人给顾家两老还有顾晟请大夫。 “你现在就是杀了本公子也没用,你们全家都犯了死罪,谁也救不了你们。你若想多活几天,最好放了本公子,乖乖的带着那两个老不死还有那个小孽障去广场,说不定本公子心情好,还能赏你们个痛快。”常永林强忍左臂的疼痛,残忍的说到。 把先帝御赐的宝马养死,就是先帝再生,也不会轻饶了顾家。那可是大不敬,若是往深里追究,便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越想常永林就越是得意,心想这根眼中刺总算是被拔掉了。接下来只需把文渊阁大学士一党一一拔除,那就差不多了。 顾西不知道自己一家怎么就犯了死罪,她以为那些人是仗着昨夜潜入顾家投放了东西,才整出来的事。 因此她质问:“你们凭什么说我们犯了死罪?难不成我们家有什么禁物?” 常永林一听便知道顾西还不知道书院里的事,便好心的让紧张的围在一边的护卫告诉顾西实情。 顾西得知实情后,第一反应就是拧断常永林一根肋骨。这件事铁定跟常家脱不开关系。 一心折磨常永林的顾西,完全没察觉到那一枚朝自己射来的毒镖。 第三百二十八章 此时的顾西只知道,她曾祖父母跟幼弟正被人跟破布一样拖拽着,扔在了她面前。 “你要是不让人请大夫来,不对我家人好些,你就会死在我手上。你是知道的,我们家现在没有了活路,我这个大力无穷的人,唯一的想法就是杀一个赚一个,灭一双是一双。”顾西威胁道。 只是她的威胁最终没能兑现,才刚刚折了常永林三根肋骨,就被毒镖射中颈部,鲜血如柱般喷涌。 常永林捂着胸口,一个反手将中毒无力的顾西掀倒在地,一脚踏在她脸上,抢了护卫的刀举手一挥。 千钧一发之际,常永林被一个红衣男子踹翻在地,顾西也被人从地上抱起,常先生适时出现在顾家,在混乱之中为顾西止血解毒,还为顾家两老跟顾晟治伤。 顾西醒来之时已经身在广场,书院武生们正严阵以待,护在顾家人跟前。 武生的对面,是带领官兵的常永林一行人。常永林身边,是总督大人的御用师爷。 广场的中央,书院的先生们正在激烈的争论,山长宁惑面色黑沉的看着争执的两方人马,并不发言。 广场四周,被书院的学子重重包围。就连南苑的女学生也都在场。 顾西转动沉重的脑袋看了一圈,见到家人们都还算好,便关注起场上的形势来。 常永林一如既往的嚣张得意,哪怕伤了肋骨跟胳膊,也傲然的站在人前。顾西不得不怀疑自己下手轻了。 宁祁站在宁惑身后,一脸的焦急与乞求,似乎正在努力说服山长什么事。 武生的最前端,是一红一蓝两个少年。顾西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恍惚记起她中毒镖之后的事。 好像就是那两个少年带着武生们去顾家救了他们一命。 如今的广场之上,站在顾家这一边的学子不少。他们似乎正在跟常永林为首的那些人分庭抗礼,不让常永林草率下定论。 顾西觉得很奇怪,不知那些学子为何要维护已经被贬为奴的顾家。难道这个书院里边还有什么特权不成? 如若不然,那些学子怎么可能那样胆大,敢跟官府叫板。 顾旭跟顾史义不容辞,站在己方首位,不仅为自家辩驳,也据实回答那些人的提问。 顾西睃了场上两圈之后,一点不意外的笑了。贺铭果然又玩起了失踪,只怕这事不了,他势必不会出现。 亏她昨晚有那么一刻觉得贺铭人还不错,之前的事怕是前身误会了他。事实却是前身没看错,是她眼力不行。 见到顾西醒来,仍在病中的顾佑虚弱的靠过来,无需顾西开口,他便将前因后果简明扼要的说了出来。 “书院里的书生们有自主裁决是非对错的权力,无需经由官府插管。只需查出事情的前因后果,证据确凿后,就能让山长上书朝廷处决当事者。这一权力,是在成立书院之初,太祖皇帝亲赐的。是郑公子跟温公子发动了书生们去救的你们。” 顾西点头表示明白,问:“曾祖父他们怎么样啦?顾晟呢?” 顾佑细声细气道:“他们都没事,伤得不重,只要好好养上一阵就能好。倒是姐姐你,现在不仅受了伤,还中了毒,比较麻烦。” 顾佑一句都没提事件本身。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自己也说不清。他也是被人从常先生家直接绑来的。 顾西看着场中僵持的场面,以及常永林那阴险的笑颜,问道:“山长他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吧?” 顾佑点点头,很是善解人意道:“山长可为难了,既不相信那些事是我们家的人干的,又不好对抗官府。那个常公子已经让人把书院全围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万秀秀好奇的问道:“针线房里边是不是落下了我们祖母或是我们娘的东西?马场里边是不是有人在马料里边下了药?厨房的库房里少的东西,是不是都在我们家的厨房里呢?” 顾佑惊奇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问:“姐姐是怎么知道的?死掉的那匹马的肚子被刨开,说是吃了竹节虫才死的。前儿的时候,爹不是在马场外边捡了两只竹节虫嘛。有人就说一定是爹故意找来喂的马。因为他对皇上的裁决不满。” 果然是这样。顾西了然的点头。难怪她跟贺铭将顾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可疑物品。 那些人不是为了栽赃投放东西而去的顾家,而是为了从顾家拿到罪证。至于顾家厨房里边的鲍鱼燕窝,以及一些贵价的补品,全都是贺铭给的。 “那些锦缎找到啦?”顾西问道。 如今唯一没出现的罪证,只剩下那十几匹锦缎了。 顾佑摇头,说:“就算没有那十几匹锦缎,我们也很难洗去罪名。温公子他们正在为我们争取时间,好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查清楚。不过书院学子想要获取自主调查的权力,需得山长首肯才成。以前书院有两个山长,只需一方首肯就成,如今嘛……”很难。 顾西不抱任何的希望,忍痛坐起来看着三十几个先生分成两派,正围着宁惑各说纷纭。 这件事分明是某人有计划设计的,挑的时间也正好。再过半个月就是太祖皇帝的诞辰,新皇要在那天拜祭太庙的事早已经昭告天下。 这个时候,要是爆出顾家的人犯了大不敬,将先帝御赐的宝马毒死了,后果可想而知。 顾旭父子更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这才不得不借助书院学子们的力量,想要逼宁惑交出那个权力,好让顾家能为自己正名。 本来被贬为奴就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要是再被诛九族,那岂不是冤枉得很。 那些人的手段不可谓不阴毒,完全没打算给顾家活路。就是那些跟顾家沾亲带故的人,他们也不曾放过。 顾史凄然的看着默不作声的宁惑,沉声道:“我们顾家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自信天理昭昭,总能还我们顾家一个公道。即便我们顾家此次惨遭不测。” 顾旭凛然接口:“小人长戚戚,君子坦荡荡。若真无愧于心,就是让学子们查一查又如何。”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不得不说,顾家父子这招先声夺人走得很高明,逼迫得宁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能。 宁惑一党,应该是常永林为首一党的先生们强词夺理,质问顾家父子哪来的颜面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意图模糊事件的本质。 宁惑面上的为难与担忧非常的应景,并不直接拒绝,也没有正面答应。他在思量,想等站在他一边的书院先生败阵再出面。 宁祁最是了解宁惑,一看就知道宁惑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他失望伤心,又不能拆自家祖父的台。 身为宁惑的孙子,他要是当着众学子先生的面揭底,那他就是大不孝。 哪怕站在了正义的一边,也没人会赞他一声好,反而会拿他的不孝当说辞。孝道至上的年代,不孝的人到哪里都会被人指点。 但他的良心不容许他坐视不理,他的情感驱使他无论如何不能让顾家的人无辜受害。 他站出来主张:“若是书院里的学子过半人数认同顾家的主张,那么就请山长点头答应吧。” 红衣温骏跟蓝衣郑霆随声附和,一时间站在顾家这一边的学子也都起哄,要求将决定权交到学子们手中。 宁惑面色不变,但眼神却有些幽深,看向常永林。他这是在给常永林传递信息。 事情是常永林惹下的,该怎么收尾就看常永林自己的了。 身为书院的山长,宁惑深知学子们的影响。这件事一个办不好,别说他这个书院山长了,就是他们背后的张相爷等人也别想好过。 这件事办得并不高明,宁惑做出了抉择,不打算蹚这趟浑水。常永林惹出来的乱子,就由他本人自行承担。 于是宁惑在常永林意外的注视之下,全了书院书生们的请求,让书生们投票裁决。 常永林一看就知道宁惑不会站在他这一边,当即豁了出去,嚷道:“那就当场决定。在场的学子若是愿意由书院自行调查此次事件的,就站到顾家那一边。反之,则站到本公子身后。” 书院派首领,书院的经论先生(相当于现在的训导主任)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紧接着就是学子代表(也就是那时候的学生会主席),书院的斋长宁祁代学子们出面反对。 “在场的学子并非书院的全部学子,常公子莫不是忘了,为了进京参加科举,顺便代表书院跟着新皇去太庙祭拜,有两百多学子正在进京的路上。”宁祁觉得这一下足以拖延好几天,足够新帝得知顾家的情况,并作出决策。 顾家该何去何从,光指望他们书院里的学子远远不够。 郑霆嘲讽的看着宁祁,眼神无比的幽深阴翳。但他却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宁祁,顺道拉了温骏一把。 红色绸衣的温骏是那样的扎眼,俊雅无双的温骏面上是一贯的邪魅之笑,魅惑的朝常永林眨了眨眼,风流不羁道:“常公子既答应了让书院的学子们自行决定,那就不要过多干涉为好。常公子虽是总督大人的儿子,却没有功名在身,私自调派官兵似乎不妥呀。” 常永林原本绷着脸的立即黑沉,射向温骏的眸光无比狠厉,惊得温骏夸张的后退两步,捧着小心脏向郑霆撒娇,惹得众书生轰然大笑。 顾旭等学子们笑声停歇一阵,这才问宁惑:“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们一家是不是还能住在草舍?我祖父母还有幼子以及我长女的伤,能否请大夫医治?” 宁惑终于说了第一句话:“自然是能请大夫医治的。只不过所有事情全指向你们顾家,你们暂时住到执法堂去吧。等到真相大白之日,老夫再亲自送你们一家子回去。这之前,也只能先得罪了。” 他语气谦和,态度恭谨而真诚,适时的向众学子们传达他的刚正与谦恭,并不因顾家如今沦落为奴而故意为难他们。 至于有多少人相信他的表演,那就只有在场的学子自己心里清楚啦。 常永林对宁惑的安排有意义,靠在师爷身上勉力大声反对:“他们一家子全都是重犯,怎能关押在执法堂。就算现在事情仍未查清楚,但他们作为嫌犯,就该被收押到知府衙门的大牢里。” 扶着常永林的师爷终于发挥了他的作用,以身份施压:“我们公子没有功名在身,但小人是受了我们总督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犯事之人。就算你们书院学子有权自行审理案子,但人犯却不能留在书院。” 宁惑闻言再次恢复原先的为难本色,低下头故作深沉,像是在思考对策一般。 一边的宁祁大感不妙。祖父这样的态度算是默认了常永林他们的做法,并不打算插手阻拦。 他虽是书院的斋长,然权力只是帮书院里的先生们管理学子们的日常,并对违反书院院规的学子们做出相对应的责罚。顾家的事,他也只能帮到这份上。 顾旭父子一看宁惑,便知他们无法留在书院。宁惑之前迫于形势允许书院学子们自行选择,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如今他们顾家的人,也只能迫于形势落到常永林手中。 顾西看到这里,不禁无力的躺了回去,失望的喃喃:“完了完了,本以为破了死局,原来还是没能逃出黑寡妇的毒网。” 顾佑虽然社会阅历不多,但他这个年岁的少年,该懂的事还是懂得的。他同样虚弱的躺在顾西一侧,伤心自责道:“全都怪我,若不是我到课院偷听先生讲学,姐姐就不会得罪常公子,我们家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席氏蓝氏在一边听着,有心想要劝慰顾佑几句,但又不知从何劝起。 席氏性子爆,一巴掌拍在顾佑瘦弱的肩膀上,骂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脑袋上扣,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就算你姐姐没揍那小子,我们家也会有今天。我们家的人一日不死,某些人就一日睡不安寝。” 蓝氏心疼的摸着顾佑的脑袋,温声道:“你娘话粗理不粗,这件事跟你无关,都是长辈们的错,连累了你们。” 第三百三十章 郑霆跟温骏两人对这样的结果还挺满意。比起原先的死路一条,现在多了一条渺茫的生路,也算是件好事。 郑霆面带歉意,不无遗憾的冲顾旭父子施礼,保证道:“虽没能让你们留在书院,但学生一定会在那之前将你们救出来的。” 顾史表示理解,也很难感激他二人能在这时候仗义出手,组织了这一次学生运动,为顾家争取了一个能查清真相的机会。 “能有这样的结果,老夫就很感激啦。等顾家从这监牢中出去,证了清白,我顾家定会摆宴道谢。众位的恩情,我们顾家没齿难忘。”顾史带着顾旭朝站在顾家这边的先生学子们作揖。 蓝氏带着苏氏也上前,跟着屈膝。 常先生见大势已去,干脆耍赖说是要跟着顾家的人到牢中去。 “老夫当年从太医院出来之时,曾跟先皇求了道令牌。只要那道令牌在手,就算是新皇在这,都得答应老夫三个条件。如今老夫就用了第一个条件,那便是到牢中为顾家人疗伤治病。”常先生将常年挂在腰间那块不起眼的铜牌取下道。 常永林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强打的就精神也开始涣散。如今听到常先生这么一说,他便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钱师爷见状,赶紧让人将常永林扶到躺椅之上,恳切的求常先生:“二老爷,我们公子可是二老爷的亲侄孙,您可不能光顾着外人,不管我们公子的死活呀。” 常先生胡子打颤,瞥了一眼神色痛苦,脸上满是冷汗的常永林,冷冷道:“这一点伤死不了人的。你们总督府上不是养了三五个大夫嘛,让那些人来给他治就成。老夫现在不得闲,还得给顾家丫头配药解毒呢。” 说完,常先生便甩袖离去。他还得回家收拾用得上的药草,顺便将那两个小学徒带上。 顾旭父子,还有蓝氏婆媳对常先生那是感激不尽,除了不停的作揖道谢,还真就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啦。 常先生背着手受了那四人的礼后,这才一本正经道:“当年若非你们家老太爷,老夫只怕就死在那深宫里面了。如今,就当老夫报答你们顾家了吧。” 顾旭忙道:“先生说的什么话,自该是我们顾家欠您老的。老先生在书院三十几年,不知为书院做了多少贡献,早就报答了曾祖父的恩情了。” 顾史跟着附和,再次真诚的双手抱拳,行了个武生礼,这才歉意道:“本不该麻烦先生的。只是我父母年岁大了,还受了伤,我那三个孙儿更是受伤的受伤,受惊的受惊。监牢中阴暗潮湿,也只能厚着脸请先生帮忙啦。” 常先生随意的挥了挥手,说了句客气,就带着人先回了医药房。 钱师爷担心常永林,当即也不管常先生说要跟着一起去府衙的事,直接让人将顾家的人锁了带走。 郑霆看着官兵气势汹汹朝顾家的人奔去,当即率领武生们护在顾家人身边,冲着宁惑的方向大吼:“宁山长,既然我们学子有自主权,那人也该由我们学子负责押送看管。学生愿带着十数学子前往府衙大牢看管顾家人。” 宁惑看了钱师爷一眼,见钱师爷早迫不及待要回城,闻言只是挣扎一下也就冲他点头。他扮演老好人,让郑霆他们要好好照顾顾家的人。 然他点出来的人,大半都是站在常永林那一边的学子。 事到如今,郑霆跟顾旭父子也没指望事事如意。只要有自己的人在,那就什么都好。 当即,学子们便自主抬了顾家两老,还有顾西三姐弟,夹在官兵之中进城。 府衙的监牢,比想象中的还要阴暗潮湿,脏乱不堪。才一进监牢的大门,顾西就闻到了一股子腐臭的气息。 那些味道很杂,有屎尿的气味,也有因潮湿而沤出来的霉味,更有肉体腐烂的尸臭味。 越是往里走,气味就越是分明。新鲜血液的铁锈之气扑面而来,关在牢房中的人更是姿态万千。 顾家所犯的事是极重的罪,被收押在监牢最底的死囚间。也不知是官府故意安排呢,还是没有男女分押的条件,顾家九口人全关在了一处。 才在霉腐之气丰盈的牢房中安置妥当,一直昏睡着的顾晟就被一声声的怪叫惊醒,哭着喊着要娘。 郑霆站在牢房门外,看着将就着躺在新换的干稻草上的顾家人,眼神不自觉幽深。 他盯着正在点头哈腰,一个劲的跟顾史父子请罪的牢头,双拳捏得死紧。 也正是这时,温骏如郊游一般带着几个学子进来,命令牢头将牢房的门打开。 “这知府衙门还真穷,连张破被子都没有,寒酸得很。亏得知府大人还整天上秀华楼吃酒听曲,也不留点银子整整这牢房。”温骏嫌弃的环顾四周。 许是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过于滑稽,要么就是他说的话幽默,原本正争相着扒着栅栏喊冤的犯人们居然哄堂大笑。 郑霆无奈的看着温骏,问道:“你怎么来啦?” 温骏跟只无骨虫般挂在郑霆身上,毫无形象的说:“本公子这不是闲着没事,听说这监牢日子精彩得很,便让人带了些东西来,打算在这牢中体验一番。” 说完,他便让跟在他身后的人,将带来的东西拿进刚刚被打开的顾家的牢房之中。 郑霆看着那些足够顾家的人用上一年半载的好东西,差点没憋住笑出声,伸手推了推温骏搁在他右边肩膀上的脑袋,骂道:“体验什么不好,非得来坐牢。既然你愿意,那就赶紧滚进去。” 温骏嘟着棱角分明的双唇缠着郑霆一阵撒娇,惹得牢中的汉子们再次大笑,甚至起哄之后,这才大摇大摆的进了刚刚被他指挥人装饰一新的牢房之中。 不久之后,常先生也到了,见到堪比红楼小阁的牢间,那原本板着的脸竟不自觉抽了抽。 牢头恭敬的站在牢门外,跟常先生解释道:“这都是温公子的手笔,跟小的无关。二老爷,总督大人已经让人跟小的打过招呼了,委屈您老人家这期间跟小的在外边的监房挤挤。” 第三百三十一章 监狱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然也是极其凶险的。对于顾西而言,她才在牢里待了一夜兼大半天,就已经将这一辈子所有的惊吓都受了一遍。 “都是酷吏!那些冤死在狱中的无辜百姓,难道都不会变成厉鬼回来讨公道?”顾西被尖叫声闹得整晚都没能合眼。 倒是顾佑兄弟吃了常先生的药之后,睡得挺好。然在顾西看来,他们在睡梦中定是做了很可怕的梦,整晚都不安稳。 常先生自进了这里之后,几乎没说几句话。他那黑沉的脸,以及眼中流露出来的狠厉,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和蔼包容的老先生。 听了顾西的话之后,常先生难得的叹息了一声,艰难的说:“冤死的人也怕夺命阎王。对于那些厉鬼来说,这些酷吏比黑白无常更可怕。相比起流连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一次次的回想自己的惨痛经历,他们更愿意跟了黑白无常去阴间,喝了那孟婆汤投胎来得实在。” 这是个相当沉重的话题,顾西觉得自己有点明白,又有些听不懂。 然她注定是要大彻大悟的,因为夺命阎王已经气场全开的来了。 常永林就像是个涅槃重生的火鸟,坐在抬椅上,被人抬了进来,在顾家等人跟前晃了一圈之后,傲然冷笑着离去。 不久后,便有官兵到牢里提人。 顾西,身为奴仆,却以下犯上,差点将贵公子常永林弄死,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这罪是没法免除的。 书院学子们投票还没出结果,官府没法动顾家的人。然顾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伤的人,常永林若是不对她下手,那他就不配当反派。 于是顾西毫无意外的享受了一把被上刑的滋味。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狱卒,顾西总算是明白了常先生的话。 常永林捧着肋骨,不带一丝情绪命令那两个拳头上缠了厚厚一层布带的狱卒:“有多大力就给本公子打多大力,照着她的肋条子打,一定要将她的肋条子全给本公子折了。” 你以为这就是命令的全部? 不不不,你还是不够了解人的阴暗面。 “她要是在本公子解气之前断气,那你们两个就做好替她受罚的准备吧。”常永林凉凉的说完,就一脸期待的看向顾西。 顾西朝常永林露出一抹特别诡异的笑,咬着牙等待那些拳头落下。 第一拳,顾西理解为那个年轻的狱卒还带点良心,肋骨虽没断,但内脏肯定受到了打击。 第二拳,好吧,真特么的疼。顾西差点没嚎叫出声。她听到了刚刚被接回去的肋骨再次断裂的声音。 幸运的是,那恐怖的第三拳没能落下。 郑霆将那两个狱卒全都打倒在地,抬脚就去踹常永林。 若非常永林学乖了些,身边带了不少护卫,这才没被踹到。 郑霆言简意赅警告道:“你够了,别把后路全断了,将来后悔。人我带走了,你有什么不满只管冲我来。” 常永林岂是那种受人威胁之人,尤其是现在,这里是他的天下。他让人将郑霆团团包围,反过来警告:“本公子好心提醒你,你可是我们这一边的,别在那里装好人。你若真想给你家里人留条后路,那就给本公子把那丫头全身的骨头全拧断。” 双手难敌四掌,郑霆发现他没法将顾西带走。但他能护住顾西一阵,说不定能坚持到有人来救他们。 怎么说呢,世间有许多事就是这么的神奇而微妙。正在常永林打算不顾郑家的交情硬上的时候,宁祁兄妹来了。 宁祁疯了似的扑到顾西面前,跟着郑霆一同对阵常永林等人。 常永林却看着朝这边款款而来的宁陵发痴,连郑霆将顾西从刑架上解救下来,跟宁祁扶着从他二人身边走过,常永林也没发现。 宁陵暗自得意。常永林的表现取悦了她,故此对顾西被救下的事视而不见。但她却是要表明立场,在外人面前装个样子的。 这不,在顾西被扶着经过她跟前的时候,她还是面带担忧的问了一句:“顾姑娘没事吧?”然后才转对常永林嗔他,“常公子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对女子下这么重的手。顾家就算是落了势,那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话到后面,无疑是给常永林提了个醒,顺道火上浇了油。 常永林这才反应过来,指着几经昏厥的顾西命令他的人:“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伤了你们公子的狗奴才被人带走了么?还不给本公子抓回来好好伺候一番?” “确实是她故意伤了你么?” “是她故意下的手!”常永林想也没想答道。话才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宁陵却跟只蹁跹的蝴蝶一般,面露惊喜的朝来人喊道:“贺公子,你可算来啦。你若是再不来,顾姑娘只怕会更怨我们宁家啦。” 这是什么话?顾西表示她有听没有懂。但她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让郑霆将她扶回牢房。 贺铭只看了顾西一眼,并未过来询问,转而走到宁陵身边,冲她微微一笑,这才质问常永林:“你打她啦?” “她?”常永林怪叫,“莫非你指的是顾西那小贱货?本公子还真就打她啦。她一介奴仆,居然敢伤官家子弟,就是当场杖毙都不为过。” 贺铭招来书院的武生,让他们拦住常永林的人,从容的掏出来一沓纸张,递给常永林道:“这是上京的书生,还有书院超半数书生的请愿书,他们都愿意为顾家作保,同意书院学子自行调查那些事。这里还有皇上的圣谕,说是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本公子处理。不知本公子是否能凭这封圣谕,将顾家的人从你总督府下辖的知府牢房带走?” 不得不说,贺铭投出的石子过大,用力过猛,将常永林那本就晃动不安的心湖激起了惊涛骇浪。 他本想趁机缴了那些请愿书,对贺铭的话充耳不闻,忽略掉那所谓的圣谕。 然皇帝的圣旨,岂是他一介州府总督之子能违抗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最终,常永林不得不带着人含恨的咬牙离去。 宁陵巧目盼兮,乖乖巧巧的跟在贺铭身后,往顾家的监牢走去。 贺铭脸色不怎么好,也没怎么多留意宁陵。他沉着脸走到顾家的监牢外,命令闻讯匆匆赶来的牢头赶紧将顾家放了,并要求道:“人来时是你们当成犯人押解来的。如今本公子却是要你们八抬大轿将人全给送回书院去。相信你们家大人已经收到消息,赶紧下去准备吧。” 牢头叫苦连天,觉得他一下子得罪了两方势力,有些得不偿失。常家是地头蛇,他得罪不起。贺铭是皇帝的人,更是他不能无视的人。 跟牢头一样苦恼的,还有邕州知府连青松。他本就对常总督有所不满,认为总督大人不该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没有功名的常永林。 只可惜总督是他的直属上官,不仅有管辖他们这些地方文官的权力,还能调动地方的驻军,相当于这邕州省的大王,他也只能听从调派。 如今收到皇帝的亲笔密信,连青松可谓是大松了一口气,当下让人为顾家准备好轿辇,一路喜气洋洋的将顾家的人送回书院。 至于那份放在他案桌之上的学子请愿书,他只命人打包好,直接走明道,送去京城。 至于那些请愿书最后能不能顺利到达皇帝手中,就得看天意啦。 总督府里边,常永林气得将屋中的东西全摔了,还愤然的让人抬他到总督府衙找常明堂。 常明堂看着肝火大动的常永林,只是微抬眼皮,斥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屁大点事就把你恼成这样,本官还能指望你什么?顾家的事,本就是你操之过急。别担心,爹早已经为你安排好后路啦,你只管等着便是。” 常永林一听当即换上一副好奇的容颜,笑意满满的询问常总督有什么安排。 “爹总不会害你就是了。你这几天先好好养伤,等好些了,便带着聘礼回京到郑家提亲去。”常总督邪气的笑着,儒雅的脸上满是算计。 还不到不惑之年的常明堂,看着俊逸非凡,是个特别有气质的帅大叔。只可惜那眉眼之间的奸猾,将原本的好形象损了大半。 常永林却怀疑自己听到的内容,狐疑的问常明堂:“爹是让我去郑家提亲?跟谁?” 常明堂威严无比的瞥了常永林一眼,不容反驳道:“我明白你的心思。放心吧,宁家那丫头你若真喜欢,只管纳了当二房便是。你现在就去郑家提亲,对象是郑家长房嫡次女,郑霆他亲妹子。只有跟郑家联姻,郑家才能帮你收拾顾家跟温家。” “可是爹……”常永林还是很疑惑。 常明堂冷哼一声,直接打断常永林道:“宁家即将大祸临头而不自知,即就要步入顾家的后尘。你且等宁家落败,纳了那宁家丫头便是。”知子莫若父,常明堂怎会不知儿子担心什么。 常永林听了父亲的话后神情有些微妙,似有不甘,但又很解气。 此时的监牢里边,顾西的肋骨重新被正好。常先生气得直骂:“有其父必有其子,都不是省心的主。常家出了他们两父子,还真是有损祖宗名声。我说顾西丫头啊,你也该消停消停,你这一身的伤要是养不好,说不定今后就只能恶疾缠身,再不能随意跑动干活咯。” 席氏在一边抹泪,原本硬气豪爽的她现在跟个泪人似的,拉着常先生问起顾西的伤情来。 顾旭父子唉声叹气,既为所发生的事犯愁,又觉得对不起家人。他们拉着贺铭问起了他的来意。 “晚辈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过去,所以早早就请了圣谕,全权接手这件事,没成想还真就被晚辈料中。圣谕还没到,顾家就出了事。放心吧,皇上让晚辈告诉两位,说是他不会放弃顾家,不会任人踩踏顾家的。”贺铭交给顾史一封信,说到。 顾史看到信封上那个皇帝私鉴,当下拉着顾旭朝着京城的方向叩拜。 至于那信笺上的内容,也就只有顾史父子才清楚。 事情终于有了转圜的余地,顾家的人不再绝望,难得的露出了笑颜,跟郑霆等学子说起了趣事来。 宁祁兄妹被遗忘在角落,神情都颇为落寞。 不同于宁祁的心虚歉意,宁陵只是觉得她不受重视,颇为不甘,也特别的烦躁。 她发现贺铭在进了监牢之后,就再没望她一眼,似乎早已经忘了她的存在一般。 这让一向是众人焦点,还被贺铭苦追两年的宁陵很不是滋味。 不得不说,十四五岁的少女,尤其是宁陵这种纤纤弱质的貌美女子,若是作一副欲言又止、欲语先泪的模样朝你款款而来,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那种魅力。 贺铭被宁陵凄美的模样晃花了眼,竟忘了目前的处境,露出姨母笑,看着宁陵在顾家长辈面前低语认错,担忧问询,眼中的欣赏之意更胜从前。 顾西将一切都看在眼中,除了赞许宁陵演技惊人之外,还真就只能承认她会装。她更是对席氏还有蓝氏一本正经敷衍宁家兄妹的行为叹为观止。 原来这世间还有她母亲跟祖母这样的人,总能将违心的话说出圣人的高度,让宁陵那伪善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极为顺眼。 顾西忍不住善心大发,笑着对贺铭说:“小西西啊,宁姑娘跟宁公子好心前来探望我们,刚巧我们不方便送人,还请小西西替我们一家子送送他们吧。在这死牢里边,也不能请他们兄妹坐下吃杯茶,挺不好意思的。” 经顾西这么一提醒,顾旭等人这才反应过来,不无遗憾的起身送宁祁兄妹。 顾旭还很上道的拜托贺铭:“贤侄就再辛苦一次,代我们送宁公子他们回去吧。贤侄这些日子奔波也辛苦得很,先一步回书院好好洗漱歇息吧。” 蓝氏难为情的拉住宁陵的手,歉意道:“等我们回了书院,再请你们兄妹到草舍吃杯茶。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实在是不方便得很。” 第三百三十三章 也不知是舟车劳顿的原因呢,还是本就不大高兴。送宁陵上了马车之后,贺铭便板起了脸。 若是认真看的话,就会发现贺铭的脸不是一般的黑,而是极其阴沉,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宁祁骑马走在贺铭一侧,忽视贺铭的沉默问道:“你早在事发之时就已经开始计划了这一切了对不对?” 贺铭给了宁祁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继续赶他的马,不作任何的回应。 顾家出事之前,他就收到了父亲送来的信。本以为父亲跟文渊阁的人能压得下郑祭酒那一党,结果还是没能算计过那些人。 在战场上打拼几年,贺铭深知未雨绸缪之理,便亲自上京,觐见皇帝求了一道赦令跟一封御令。 赦令是用他那几年在战场上的军功换来的,为的是在关键时刻能保顾氏全族的命。 御令就是刚刚他说的,将顾家的事全权握在自己手中,亲自上手彻查相关事宜。 宁祁也不指望贺铭能回答他,只是继续说自己的话:“顾西受了很重的伤,怕是得好好养上一阵才能痊愈。常永林那厮下了重手,就是顾家两老也都遭到了毒手。” 贺铭一听说顾家两老也受了伤,这才有了些别的反应,勒住缰绳转头厉声问道:“你们宁家就任由常永林那狗东西为所欲为?亏得当初顾家为了能保你们宁家,甘愿承受这样不公平的责罚。若非顾家留手,只怕这世间早就没有了你们宁家。” 这些话他本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宁家一再对顾家打压,却忘了新学潮改革一事是新皇上任的第一把火,在幕后推动了所有的进展。 若非顾家当时念旧情,不想看着宁家被郑祭酒一党舍弃,沦为牺牲品,现如今哪还有宁家的存在。 只可惜有些人并不把这样的恩情当一回事,反而对甘愿隐忍的顾家多加打压,还真是白瞎了顾家的好意。 贺铭进京觐见新帝的时候,才得知顾家为何非得在关键时刻放手,甘愿为奴的真相。 新帝给他看了顾家老爷子的信,说是顾家可以忍辱几年,等新帝羽翼再丰满一些,到时再一举将改革的事拿下。 有了此次改革的动静当前锋,相信过几年之后,人们对新学制度就不会再那样排斥,接受起来也快一些。 那样一来,作为麓水书院创始人之一,在新南王朝的文学界颇具盛名的宁氏,就不会因在明面上逆了皇帝的心思而覆灭。 结果宁家却恩将仇报,不但没看到顾家的好意,反而一再算计打压顾家。 这样的宁家让贺铭有些胆寒。一路来他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便是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儿女,将会是什么样的品性。 若非之前在狱中意外撞见宁祁兄妹前去探监,他只怕真就断了对宁陵的念想。见到对顾家满怀关切歉意的宁陵,他心中是惊喜而激动的。 他贺铭看上的人,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纯善。 宁祁自贺铭那一番话之后就呆愣住,神情颇为凄惶。他潜意识里不愿相信贺铭的话。 然他无法自欺。因为他从长辈那得到不少相关信息,多少能猜到一些。 这正是为何他总是对顾家的人存有歉疚之心,一再劝祖父跟父亲叔父他们别为难顾家的原因。 “我该怎么做才好?”宁祁无力的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赎去宁家造下的孽,让一切恢复如初?” 贺铭再次白了宁祁一眼,依旧阴沉着脸催马前行。此时书院里边并不宁静,他需得早一步回去为顾家开好路,免得顾家的人回到书院后不得安生。 马车上,宁陵心情尤为复杂。她总觉得贺铭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越是想到贺铭进到狱中后看向顾西的眼神,她心中就越是不安。 她虽不喜欢贺铭那样的武夫,也不认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武将世家能有多大的出息。 然她的虚荣心不容许自己被倾慕之人忽视,从而移情别恋离她而去。 “就算是我宁陵不要的东西,也得我宁陵亲手毁掉,绝不容许别人抢夺了去。”宁陵喃喃自语,马车靠垫被她生生抠出一个大洞来。 书院里边,表决是否由书生自行调查顾家一事的票选,一大早就出了结果。郑霆趁反对派还没来得及动手脚的时候,便将那超半数人签名按手印的请愿书取了,急匆匆去了知府大牢。 也正因如此,他才凑巧救下了被常永林折磨的顾西。 将请愿书交给贺铭之后,郑霆便先行一步回了书院,收拾了一些东西,留了一封书信给温骏便匆匆离去。 郑霆才出了书院,原本平静祥和的书院便炸开了锅。不少支持顾家的学子被宁氏族中子弟,还有常永林等人的拥护者围在食斋(饭堂)。 宁氏族中一个比较离经叛道的学子跳上食斋的桌面,指着七八个正凛然站着的寒门子弟,骂道:“真不是东西,亏得老子以前那样看重你们,让我那山长世叔对你们恩惠有加,结果你们竟然在背后戳我们宁氏的脊梁骨?就你们这样的白眼狼,有什么资格在我们宁氏的书院进学?” “本公子奉劝你们这些书院的蛀虫好好想想,若是离了麓水书院,你们还能上哪儿求学去?要知道这新南王朝,也就我们麓水书院愿意免费收留你们这些个贫贱人家的寒酸学子。想想你们学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本公子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对是不对?”常永林亲表哥,也就是常永林大舅舅的儿子孙沄阴仄仄的说到。 他们表兄弟不论是气质上,还是相貌上都有些相似之处,性子更是一致的阴狠毒辣。 只不过孙沄比常永林城府深,喜欢藏在人群之中指使他人挑唆搅闹,低调得很。 不得不说,孙沄的话直中要害,许多寒门子弟开始动摇。 宁氏一党趁机威逼利诱,游说了一番之后,遂搬出山长宁惑,说是若这一次宁家遭受打击,麓水书院将不再为贫寒学子免费提供教学跟食宿。 第三百三十四章 贺铭才下马,就有人急慌慌的来找他,跟他说了食斋里的事,让他赶紧想办法。 “贺公子若是任由那些人胡闹,只怕请愿书要重改啦。”说话的,是跟顾旭最好的音律先生陆无期。 贺铭对这位年轻的才俊先生很是尊敬,难得见他露出这样的焦急神色,贺铭倍感疑惑。 他上前行礼,询问其详细的事宜后,这才安慰陆无期:“先生且放宽心,那事不会有什么影响。你莫忘了,皇上才是这次事件的主导者。那些跳梁小丑现在跳得越欢,将来他们受的罪也就越重。就算请愿书改了,顾家的事也只能是学生说了算。学生有皇上的亲笔书信为证。” 得知贺铭手中有皇帝亲笔书信,陆无期这才微微放心。不过他对那个尚且稚嫩的皇帝的能力颇为怀疑。 “皇上现如今只怕自己就一身骚,还能顾得来顾家的事么?”陆无期闷闷的问道。 说来,他对那个刚刚登上高位的年轻帝王印象很是不错,两人曾携手游过滇山。 若是可以,他希望那个小皇帝能掌控全局,将当初跟他说过的话全实现。 贺铭看着眼鼻像是跟新皇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陆无期,微微叹息道:“先皇当初太过信任郑氏跟相爷,皇上若想马上专权只怕有些困难。不过学潮改革是皇上登基后烧的第一把火,不管怎么样都要成功。先生只管放心便是。” 陆无期也明白这些道理,只不过是担心那些手抱大权的人被逼急了豁出去,反而伤了新帝的元气罢了。 “顾家的事,皇上是怎么说的?难道就任由他们被宁氏那些人作贱?听说顾姑娘还受了伤,不知她今后该怎么办才好?”陆无期不自觉就说到了顾西。 贺铭意味莫名的瞟了陆无期一眼,状似无意问:“先生这么关心顾西,莫非是属意于她?” 被贺铭这么一问,陆无期既不否认,也不解释,转而说:“陆姑娘烂漫纯真,性子直且善良,虽做事冲动却只针对该怼之人。那样的姑娘,很值得交往。” 陆无期的话,深得贺铭的赞同。只不过他总觉得胸口有些怪异,就好似是自己很稀罕的东西被人觊觎,又没资格占为己有时的那种感受。 陆无期不同于宁祁,贺铭一时半会还真是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他支支吾吾半响,这才笑道:“小西西那丫头确实够傻,很是癫狂。不过她都是很正直的一人儿,义气得很,几可称兄道弟。” 陆无期微微笑着,并不深入展开这个话题,问起顾西在狱中的情况来。 “顾家的人随后就能回来了,学生担心书院有人会作乱,才先行了一步。陆先生,不知书院这两天可有什么不对劲之处?”贺铭总觉得这两天太过于平静,一点都不符合那些人的作风。 想当初,新学制度改革的口风才刚刚漏出去,书院里的那些人蹦跶得可欢了。顾家那一片即将收获的柚子林,一夜之间就全成了废果。 原先顾家所在的那处田园风大院,不仅被人以粪泼门,还有人将被分尸的动物尸体砸进院内,甚至将涂了动物血液的布偶挂在顾家院周围的树上或是门前。 再后来,就是各地学子发动了抵制改革的运动,声称若是真按照新制度执行,学子们将会放弃读书。 到了最后,就是那些贩夫走卒,地里刨食的小老百姓,也都举起他们吃饭的家伙,围在府衙外示威。 当时,不管新帝跟大学士等人怎么想折子,将所有的道理跟那些人掰碎揉开了解释,那些人都不愿接受。 大伙都知道是什么人在幕后策动了学子跟百姓们抗议,然他们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谓的法不责众,若是被不法分子利用,就会导致新的好政策在实施之时功败垂成。 贺铭现在最担心的是,若是学院里的学子们再次被那些人利用,那么顾家这一次还真就不能跟之前一样幸运。 陆无期同样担忧,才会着急着来找贺铭。因此他说:“若是宁山长真放话,不愿再为贫寒学子免费提供教学,也不给商贾子弟提供举荐名额,只怕学子们还真会倒戈。” 贺铭一听气得一脚扫到拴马桩上,大腿粗的拴马桩应声而断,飞出去老远,把拴在另一根拴马桩上的马儿吓得扬蹄嘶鸣。 陆无期见状,赶紧安抚道:“贺公子之前不是跟鄙人说得了皇上的手谕么,这东西倒是有点用。咱们先以手谕安抚众学子,抓紧工夫查清楚顾家的事才是正理。” 贺铭一想也是,当即让陆无期代为传话,让他想法子将学子们全都聚到书院的校场。他则追上宁家兄妹,找宁惑说事去。 许是因为有皇帝亲笔书信的原因,宁惑果真没再管顾家的事。但他却没出面压制那些闹事的学子。 宁氏族中子弟许是得了宁惑的话,还真就收敛了不少,凡事都由常永林的人出面。 遗憾的是那些事终究过去好几天,查起来不仅费劲得很,被人动的手脚痕迹也全被抹了去,得到的结果依然跟当初没多大的差别。 常永林躺了两天,便带着伤体回了书院,揪着顾旭养死先帝御赐汗血宝马的事不放。 顾旭当初在马棚外捡的两只竹节虫放去了哪儿,他自己都说不清。贺铭带着人查了两天,一点收获也没有。 那个晚上,书院里所有的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并且得到了证实。 唯有顾家的人,各种说辞都有问题。 顾佑生病住在常先生院内,顾旭夫妇跟顾史夫妇也都没在草舍。当晚除了那四人相互作证外,就只有常先生一人能证他们的清白。 好巧不巧的,当晚常先生去了陆无期院中吃了小酒,入夜之后便被宁家请去给宁家老太太瞧病。 因此,顾旭父子,以及蓝氏婆媳这四人,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顾家厨房里搜出来的鲍鱼燕窝,虽是贺铭送的,然数量上却不对,也证实了顾史偷拿库房东西。 第三百三十五章 在那十几匹锦缎的存放处,他们还找出了不少禁物,其中题了禁词的书信跟画作,隐隐透了这么一层意思:顾家对先帝极其不满。 至于不满的原因,不少书院的学子猜测可能跟宁家有关。因为先帝极其信任宁家,大有抬举宁家,打压顾家的势头。 先帝重文轻武,对顾家这样的武夫世家,还真就不怎么看重。他更喜欢宁家那样的书香世家。 传言出来之后,贺铭就让人查找源头,期望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结果他的人,却在城里找到了不知何时回到城里的顾云一家。 顾云是顾旭的亲二弟,六年前跟着岳父唐涟源去了滇州,在知府岳父的提拔之下,当上了一州通判。 眼看今年,唐涟源就要升迁,顾云势必也能得到更好的发展。结果顾家在紧要关头出了事,作为亲家,唐家也受到了打压。 顾云一家子被贬为奴,就算唐涟源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将女婿一家捞起来。 被贬为奴的顾氏一族的族人,按皇令必须全部回到麓水书院当差。只是三个月过去,也没见伸出外地的人回来。 谁知贺铭追究流言动向的时候,却意外在城郊一处山水客栈里边,找到了不少顾氏族人。 那些人将整间客栈包了下来,在那好吃好喝的住着,一点回书院跟顾史一家同甘共苦的打算也没有。 贺铭有些纠结,不知该不该将这件事告知顾家的长辈。现如今查出来的种种证据,对顾家而言都是极为不利的。 若非了解顾家的为人,贺铭相信自己也会怀疑顾家。 可他要是不管顾云等人,只怕他们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最后反而害了他们自己。 贺铭想着最新得到的消息,眉头差点没拧成麻花。皇帝拨给他的五个隐卫高手,居然也没查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顾家这一次想要脱身,看来还得费很大的劲。他若没料错的话,只怕这次事件,将会是某些人用以试探皇帝实力的一个狠招。 顾西见到贺铭失神,以为他是在想宁陵的事,遂揶揄道:“你现在若是去找宁陵,她肯定愿意见你。之前在狱中,我看她对你也是属意的。” 贺铭听到声音回神,只来得及听到话尾,想也没想就问:“你说你属意我?你之前不是跟我划清界限了么,是不是又被我的帅气迷倒啦?” 他的笑有些牵强,顾西看着都有些尴尬,暗道:“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嘴上却说:“小铭铭帅气不帅气的,我还真没瞧出来,不过你傻气倒是真的。” “能有你傻?”贺铭怪叫一声瞪向顾西,指着她仍在隐隐作痛的胸骨问,“你说你明知常永林那狗东西惯会折腾人,你还往他跟前钻,你倒是傻不傻呀?” 顾西小眼神一翻,迅速的转移话题,问:“我们家又出了什么事么?我怎么看着你好像很为难,难不成是宁陵刁难你啦?” “你为什么非得什么事都往宁陵身上扯?”贺铭发现,自他出现之后,顾西那是三句话都不离宁陵。 顾西幽幽的瞟了贺铭一眼,很是惋惜的说:“为情所困的人真可怜,连基本的规矩跟理智都没了。你说你个大男子,大半夜的出现在小姑娘的房中,难不成是为了跟我谈情说爱密会来的?你肯定是在宁陵那遇到了什么难题,才会在这样的时候摸进我房中找我出主意来着。” 贺铭经顾西这么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经是深夜,顾家的人早已经入睡。 家中伤的伤,病的病,顾家几个身体健全的人,全都在两老还有两个男孩那伺候着,顾西这里还真就没人会关注。 贺铭看着顾西屋中昏黄的小油灯,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疼起她来。 他走到顾西床前,微微倾身看了她露在薄被外的脸一眼,温声问道:“你这几日可觉得好些?你一个人这么躺着,要是有点什么事可有人来帮你?要不我给你找个小丫头吧?” 顾西被贺铭那深情款款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制止他那反常的关心行为,说:“我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只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我房中吧。” 贺铭眉头依旧拧着,只不过那眸中的内容转换了下,从之前的纠结犹豫,变成了现在的担忧心疼。 他没回答顾西,只是将顾西屋中的另一盏灯点上,拿到顾西床边,再次认真观察顾西的面色。 待见到顾西那张脸,在昏黄的灯光之下逐渐粉红,他这才微微放心,将灯移开之后小声的询问:“你肚子可饿啦?要不要起夜?” 顾西囧得很,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的贺铭,干脆大咧咧的骂道:“小铭铭你个大变态,我就算起夜,也不是你能帮的。还有,千万别装作很心疼我的样子,万一我当真,那你跟宁陵之间就完了。” 贺铭张嘴就想回完了就完了,然触碰到顾西那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他瞬间就怂了,可怜兮兮的投诉:“小西西啊,我这不是看见你受伤心疼,想照顾你嘛。其实我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最近查不到什么线索,心里烦闷,出来透透风,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你房中。” “走~进我的房中?”顾西将走字咬得很重,“你这走得挺不寻常的,不仅连门都没开,就是窗也都是关着的。你说说你是怎么走进来的?” 贺铭小声嘀咕:“自然是顺着房梁爬进来的,难不成是从地里边钻出来的?” 才嘀咕完这句话,贺铭便腾的站起来,一脸兴奋的捧着顾西的脑袋“啵唧”一声亲在了脑门上,激动的笑道:“我就知道来找你定能想出法子来。我谢谢你咧,这就让人去天上地下的查一遍。” 他还真就不相信了,那些人真能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 顾西傻愣愣的看着贺铭亲了自己一口,然后一脸兴奋的为自己掖好被子,将屋中的一切恢复原样后,乐呵呵的从来处爬出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贺铭是否懊悔,顾西不知道。她只知道贺铭最近的疏忽,让某些人心慌了。 一大早上的,顾家的人都还没活动开,宁陵就带着人,拿了不少的东西敲开了柴门。 开门的是蓝氏,见到宁陵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又是来找茬的。 结果宁陵却欢笑着上前挽住蓝氏的胳膊,热情的说:“顾祖母,陵儿代长辈们探望你们来啦。这几天事儿多,我们就没来。如今这情况,若是家中长辈亲自来了,又怕有的人要胡乱传话了。陵儿看着长辈心忧,便自告奋勇,带了长辈的心意来啦。不知两位老祖宗可还好?” 宁陵一大段话,听得蓝氏面皮微抽,赶紧将人迎进院中。 顾家一向以礼待人,面对宁陵这样的大笑脸,蓝氏还真就挑不出理来。 她虚应着:“这关头的,你们家的人确实不好出面,免得被人指点,道是假惺惺。你能来,我们顾家就已经承了你们宁家的大人情啦。回去告诉你们家长辈,就说这样的人情,我们顾家终生难忘。” 这话宁陵听着不大对劲,但又不知该怎么回。长辈能对你明嘲暗讽,可你若是顺着顶嘴,那便是没规矩,不知礼节。 她宁陵在外人眼目中,一直都是那种乖巧可人、知书达理的模样,可不想被人传出什么不像样的话来。 她堆叠起最甜美的笑颜,温温柔柔的跟蓝氏进了屋,让人将带来的补品等物亲自交到蓝氏手中,接着找借口去跟顾家两老请了安、问了好,这才奔了主题。 “听说顾西妹妹也伤得挺重的,陵儿之前就一直想来看她,只是担心她没那精气神,反倒扰了她。不知她现在可能跟人说上两句话啦?”宁陵状似无意问道,。 蓝氏看向宁陵的眼神就更是诡异啦。早在顾宁两家还没闹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宁陵就不曾将顾西放在眼中。 两人若是遇上一面,要是不挑唆得顾西当众责难她,激得顾西被众人所指之后委屈得落荒而逃,那都不是她宁陵的作风。 蓝氏可不想让宁陵在这个时候去见顾西,就怕顾西激动了从床上蹦起来,将受了二次伤害的肋骨再折了,那就没法再正回去咯。 可是宁陵不肯呀,她殷切且诚挚的向蓝氏保证:“顾祖母,陵儿知道以前不懂事,总惹顾西妹妹生气。那不是以前咱们两家都好好的嘛。如今这状况,若是陵儿还那样不懂事,岂不是白长了这么大年纪了嘛。祖母放心,陵儿只是帮人传个话,绝不惹顾西妹妹。若是祖母担心,只管在一旁看着,陵儿保证不惹事。” 席氏从顾佑兄弟房中出来,刚巧听到这句话,便警觉的问:“宁姑娘帮谁传的话?为的又是什么事?” 她们婆媳不得不防着宁家的人。就是放在桌上的那些礼品,她们也得找几个见证人,当着那些人的面拆开看清楚了,才敢收下。 这不,蓝氏就将温骏留在顾家的那个小子打发去叫人了。 顾家的事直到现在也没个眉目,书院里的学子们如今也都心慌气躁得很,原本一面倒支持顾家的学子,被宁常两家的族中子弟动摇得差不多了,大有倒戈的势头。 宁陵这个时候上门,还特别声明是帮人传话给顾西,说不得也是那些人的手段呢。 宁陵见顾家婆媳似乎不打算让她去见顾西,便编了个话,说:“陵儿是替贺公子来传的话。他说是需要顾西妹妹帮着找点什么东西,那东西只有顾西妹妹知道在哪儿,是个什么模样。” 她之所以敢借用贺铭的名头,那是因为她有自信,贺铭绝不会为了这事怪她,甚至都不会过问这点小事。 一听说是跟贺铭有关的事,顾家婆媳就不得不重新下定义。他们一家子都知道贺铭心仪宁陵,有事托宁陵前来传话,那也属正常。 只是宁家跟顾家的微妙关系,加上这一次事件的调查,贺铭是掌控了主导权的。他若是被宁陵鼓动,转过来害了顾家,那该怎么办才好? 也不是说顾家的人不相信贺铭,而是她们不相信陷在情网中的贺铭罢了。 男人为情所困之时,总会不经意间就做了许多的蠢事。 蓝氏试探着问道:“铭儿让你带的什么话,说来让我们也听听,说不定我们就知道那东西在哪里,都不用麻烦顾西那丫头。宁姑娘是知道的,我们顾西被那常公子伤了两次肋骨,若是这一次再伤着,那她这辈子就只能缠绵病榻啦。” 被一个长着言辞恳切这么问话,若是换成顾西,她只怕就编不下去了。 可宁陵是什么人,那是书香世家的后院教出来的名门闺秀,某些手段还是过得去的。 只见她眼珠一转,唇角上扬,张嘴就道:“祖母,陵儿若知道那是个什么物件,哪还会这时候就登门,还非得劳烦躺在床上养病的顾西妹妹呢。实在是贺公子也没明说是什么东西呀。” 蓝氏婆媳无法,踌躇了一阵,还是将宁陵带到了顾西房中, 见到宁陵,顾西很是意外,但也没多震惊。贺铭最近为了顾家的事,只怕很少去骚扰宁陵。 女人就这一点不好。总在你身边转悠的人,突然有一阵不出现,就会莫名的失落心慌。 若那个人还是你比较喜欢的人,那就更是会坐立不安,总要想办法打听清楚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才成。 蓝氏让席氏先去伺候两老,她则留在顾西房中,在顾西还没说话前就抢道:“人家宁姑娘说是受了铭儿所托,前来跟你讨东西的。宁姑娘说了,那东西只有你跟铭儿知道是什么。” 顾西到了嘴边的话被哽回去,狐疑的看向笑容像是僵在脸上的宁陵,清了清嗓子,弱弱的问:“真是小铭铭让你来的?他可有别的提示?” 顾西的记忆里边,贺铭跟她所有的秘密,大概就只是那个石头堆砌的城堡战壕,跟两人私底下谈论宁陵的话题。 所谓的什么东西,顾西翻遍了脑子也没找出来。难不成那所谓的重要的东西,被以前的顾西遗忘啦?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宁陵呵呵干笑两声,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关切的问了顾西的身体状况。 得知顾西现在状况挺好之后,便动手帮顾西倒了一杯温水,端到床边打算亲自喂服,被婉拒之后这才柔柔的说:“陵儿哪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物件是什么呀。贺公子就只是说,那东西顾西妹妹肯定能想起来,还能帮着找出来。”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一股子酸味来。 说完,她又蹙眉深思一阵,这才断断续续道:“贺公子自语之时,似乎曾提到了什么邕府山水客栈,什么顾家老二、顾乐、顾福、顾廷之类的。当时他面色很是沉重,又为难纠结得很。” 这话,让蓝氏呆愣当场。 宁陵的话外音,刚刚醒来的顾西或许还听不出来,但站在一边的蓝氏却听了个清楚明白。 这下蓝氏站不住了,强笑着对宁陵说:“瞧我这老糊涂的,还没给宁姑娘上茶呢。我这就去给姑娘沏一杯茶。”说完,蓝氏便急匆匆地走了。 这时候,顾西也反应了过来,躺在床上幽幽的望着居高临下的宁陵,暗想这家伙就是来捣乱的。 宁陵也正等着这个机会呢,当下拉下笑脸,微微叹息着说:“真为你们一家子着急呀。你说你亲二叔都回到城里将近一个月,都不愿回来看你们一眼。就是你们在府衙大牢里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抱怨你们光会闯祸。不知你那两个躺在床上的曾祖父母知道后,还能不能挨得过去呀?” 顾西看着宁陵那故作姿态的欠揍模样,双手痒痒得很。以前她就算是骂人不在行,但动手能力足够强啊。 只是现在她轻易不敢动手,害怕这辈子都跟只病猪似的,再也离不开这张床,出不了那扇房门。 没法子,顾西也只好动起她十八辈子都懒得动的脑子,勉强回道:“我替全家谢谢你的好意咧。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呀。我就说嘛,小铭铭怎么可能会让你给我带话,我跟他昨……”顾西差点没将昨夜贺铭造访的事说了,吓得她在着急刹住话头的时候咬到了舌尖。 “你跟贺公子怎么啦?”顾西好好的话才说一半就停下,宁陵有些着急,便问。 她就是为了贺铭的事来的,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定要问个清楚才成。 “听说贺公子托了你撮合我跟他二人,不知他答应了你什么条件,你才答应下来的?你心系贺公子,这件事整个书院的人都知道。难道你就不怕人说闲话?”她又接着问道。 顾西正为说漏了嘴着恼,没想宁陵自己就转移了话题,她便欣然回到:“小铭铭可是我的好兄弟,我帮帮他怎么啦?再说了,我对小铭铭那可是光明正大的喜欢,如今也断了念头,相信大伙都能看得出来。不过小铭铭心仪你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哦。既然你提到了那件事,不如给我句准话,我好明确的回了小铭铭。” “小铭铭?”这个亲昵的称呼宁陵听着扎心,嫌弃的质问,“你都这把年纪了,难道不晓得男女授受不亲,到了该避嫌的时候么。首先你就不该再叫贺公子昵称。” “那我该叫什么?贺铭哥哥?铭哥哥?铭铭哥哥?”顾西故意将那三个称呼叫得甜甜腻腻、婉转动听。 宁陵终于面露怒色,直接怼道:“果真是个野丫头,没规没距就算了,还这么不知廉耻。我可不管你怎么叫人,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贺公子那我自会跟他说清楚,该怎么跟他相处是我们之间的事,你最好别管我们的事,离贺公子越远越好。你们一家人都是累赘,要是还有点良知,就别拖累了人家贺大将军。”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啊。顾西啧啧两声,暗自嘀咕:“原来宁陵并不是看不上贺铭,只是在欲擒故纵呀。那她一大早上就来警告我,难不成是知道了贺铭昨夜来我房里的事啦?” 就算心里有疑惑,顾西也没当着宁陵的面问,反而大咧咧的说:“我跟小铭铭同吃同住了两年,在一屋檐下跟亲兄妹一样生活,他让我帮他,我肯定义不容辞。你的话我还给你,该不该远离小铭铭,我们一家自会看着办。行啦,你话也带到了,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昨晚被贼闹了许久,我现在还困着呢。” 宁陵听到“被贼闹”这三个字后,整个人气压都变了,看向顾西的眼神凌厉非常。 她总觉得就算是自己再不喜欢的玩偶被人觊觎,心里必定是不很舒服的。 人就是这样,身边总有许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物件。那些东西一旦被他人觊觎,占有欲便会搅闹的人心情烦闷。 她宁陵身边的人,就算她百般看不上,那也不能便宜了顾西这个野丫头。 这是宁陵为自己现在心中的躁郁解脱的唯一借口。 “谁都能跟了贺铭,就是她顾西不行。顾西就该终生为奴为婢,至多配个庄稼人,一辈子悲苦凄凉。”宁陵恶狠狠的想着。 她轻轻的瞟了顾西一眼道:“我只是好心来提醒你,免得你们一家子连累了贺公子一家,闹得两家反目成仇,得不偿失。既然你不把我的好心当回事,就当我多管闲事吧。贺公子托你的事,你别管了,我今后不会见你的。你让贺公子有事当面问我,别再半夜偷摸着什么人的闺房都敢进。” 原来是知道了贺铭昨夜来了顾家,进了她顾西的房间,特地前来警告她的呀。顾西不得不重新审视贺铭跟宁陵二人的事来。 可是宁陵是怎么知道的?顾西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看来小铭铭并非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呀。”顾西嘀咕道,“就不知宁姑娘是接受了小铭铭的心意呢,还是打算留着备用呢?” 宁陵一听略囧,但还是神情倨傲道:“我本是为了你们二人好,特地前来提醒你一句,顺便将你二叔,还有你那些堂叔伯们早回到城里的消息告诉你而已。既然话已经带到,你听不听就由不得我操心啦,我这就走。” 第三百三十八章 席氏这几日也不出门,对外边的情况并不了解。她只知道学子们查到的所有的线索,都对顾家不利。 “说是不但将我们的罪名证实,还找到了不少的反诗跟禁画什么的。你爹说,过几天怕是连通敌的书信都能找出来。”席氏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并未有任何的担忧气恼,反而很是嘲讽。 顾西听着可笑,很想问那些伪造证据的人,为什么都不实际一些,非得整这些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伪造的东西出来。 她问席氏:“娘,我二叔他们都回到了城里,我爹他知道不?” “知道,”席氏笃定道,“是你爹让他们住在的城里,还让他们没事千万别跟我们联系,让他们尽量想法子跟我们脱了关系。” “那我爷爷他们呢?”顾西又问。 席氏这一回倒是没直接回答,沉思了片刻之后才叹息着说:“你爷爷就是个心里清楚的,哪会一点看不出来。他既然什么都没问你爹,怕也是同意了你爹的做法。就是你那曾祖父跟你曾祖母,我们是不敢让他们知道的。就是你祖母,我们也不敢跟她说。” “可是我奶奶已经知道了。”顾西跟着叹息,“刚刚宁陵那家伙说的。” 席氏听了不自觉低咒一句,便慌忙着走了。顾西想,她一定是去找顾旭回来救场的。 席氏一走,顾西又苦闷得不行。她现在不敢自己使力。席氏原本是要来伺候她洗漱跟解决生理问题的。 可席氏人走了,她就只能跟之前一样继续躺在床上,任凭那一波又一波的生理冲击摧残着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西打算豁出去,直接尿床上的时候,贺铭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她房里。 青天白日的,他竟然一点不避嫌。 顾西见到贺铭的时候,莫名的就觉得欣喜。她从未觉得贺铭如此顺眼过,便笑嘻嘻的将贺铭招呼至前,大咧咧的说:“你来的正好,我现在特别想见到活人。那什么,你把我扶起来,带到屏风后面就能走了,” 贺铭脸上的喜色变得有些怪异,看着那山水屏风,不知在想什么,就是不将顾西扶起来。 顾西急得很,恨不得现在就脱下裤子拉个痛快,见到那样的贺铭就很是不耐烦的催道:“赶紧的呀,我快憋不住了,你要是再磨蹭,我都要憋死啦。” 贺铭这才正视顾西,见她面色确实很不好,这才微抽着脸轻轻将顾西扶起,掀去她身上的盖被,小心的抱起后往屏风那走去。 顾西不经意抬头,见到贺铭一脸便秘的模样,便嫌弃的说:“放心,我绝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你那卿卿佳人宁陵。还有,我这也是没别的办法,刚好你来了才让你帮忙的,绝没别的意思。” 闻言,贺铭脚步顿了顿,抱着顾西的双手一僵,紧接着就往自己身上缩了缩,吓得顾西赶紧制止:“你别那么大劲儿,我骨头都快被你勒断了。” 贺铭这才放松了力道,一大跨步转进屏风后。看着顾西眉眼之间的隐忍跟焦急,他的心口总觉有些揪揪的,麻痛难忍。 若是以前,顾西就是身上多个伤口,顾家也有许多得用的下人照顾她,绝不会让顾西面对这样的窘境。 “你放心,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过不久你们就能洗得清白。等皇上坐稳江山,到时候你们就能脱去这奴籍啦。”贺铭安慰道。 顾西现在是急得汗水直往外冒,哪会有心思去分析贺铭话中的意思,只一个劲催道:“把我放在这里就成,你赶紧出去。你要是再磨蹭,我可真被憋坏了。” 贺铭一脸的抽抽,心想他刚刚一定是中了邪,才会觉得顾西可人疼。他赶紧将顾西放在马桶边上,好心的帮忙掀了马桶盖,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临出门前,他还不忘交代一声:“我去找伯母来,你千万别勉强自己站起来。” 门关上的那一刻,顾西放心的扶墙坐下一泻千里,身心都舒爽不已,这才有了心思回想刚刚的事来。 想到自己居然让贺铭撞见了这么窘迫的事,她就羞恼哀嚎,低声骂道:“什么时候来不好,非得在这个时候来。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女的刚刚来警告了我,男的就来验收成果。这两个人果然是绝配,等我伤好了,马上把他们送做堆,也好报答了他们二人的好意。” 且说贺铭出了顾西的屋子,那脸上就止不住的火烧,嗓子眼干涩得不行。他使劲的咽了咽唾沫,抹了一把脸就去找蓝氏等人。 他没找到蓝氏,刚巧碰上了从外边走进来的席氏,便将顾西的状况说给她听,末了还道:“我这就去给你们找两个小丫头来,免得今后再有这样的事,顾西身边没个人照应。” 席氏早已经震惊得呆愣在当场,不敢相信贺铭不但擅闯顾西的闺房,还毫不避忌的…… 她不敢往下想,干脆尬笑着感谢贺铭,对他说:“铭儿真是有心了,能这么关心照顾妹妹,我们全家都感谢你嘞。不过妹妹长大了,你们今后还是别跟以前一样黏糊,免得被人说闲话。” 贺铭对宁陵的心思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身为母亲,席氏可不愿顾西在死了一次之后,仍旧陷在贺铭跟宁陵之间,继续以前的痛苦挣扎。 她也对贺铭有所不满,又因顾贺两家的关系,不好斥责贺铭,只能旁敲侧击。 贺铭也不知听懂了席氏的暗示没有。他前后左右望了一圈,没见到顾家其他人后,便让席氏赶紧去照顾顾西。 他似乎没意识到,他最近总是将顾西放在所有事的第一位。他只知道,自从上次顾西一再声明跟他撇清关系后,他总是会不经意间想到顾西,回想起他们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现在顾西的变化来。 及至顾西受伤,顾家被人栽赃嫁祸,他就更是担心顾西,甚至生出了永远照顾顾西的想法来。 这个想法非常危险,贺铭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就算是见到倾慕的宁陵,他都没有了往日的欣喜与激动。 第三百三十九章 屋里,顾西痛快的解决了生理需求之后,这才纠结的看着一碰就倒的屏风发呆。 她刚刚是扶着墙角才能坐到马桶之上,可如今再要站起来,光是一边手扶墙是不行的。 她的胸骨倒没什么影响,就是两个膝盖的伤严重了些,没东西拉一把还真就站不动。 她若是随意使劲,别说是两个膝盖骨会错位,就是肋骨都能再次裂开。 就在她绝望之时,席氏推门进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才上前从后头将她提起来,亲手为她整理好衣裤,这才扶了她上床,伺候她洗漱。 等一切完毕,席氏这才嗔怪道:“前两年你还小,跟铭儿进进出出,上山下河的,也没人说你,可你翻年就十五了,也到了说人家的年纪,该知道避嫌了。以后没大人在场,你跟铭儿千万别私下见面,知道了么?” 顾西囧,心想她就没想跟那家伙见面,是那个家伙全没把她当成女人,想见的时候总能出现在她身边罢了。 可她不敢这样跟席氏说,只得将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差点没将颈间那被毒镖打出来的伤口弄裂了。 席氏赶紧制止顾西这种自残的行为,骂骂咧咧道:“你说你这性子是随了谁呀,自己都不爱惜自个儿,还能指望你办点什么事呢。我都没问常老先生你这毒解了没有呢。光顾着忙我们家那些操心事去了。” 顾西喜笑颜开,要不是还动弹不得,她都要扑到席氏怀里撒娇求抱抱呢。原来有亲人疼护是这种感觉呀。 她拉着席氏的手,安慰道:“娘,我好得很,那毒也没真伤到我,都被血给冲掉了。常先生说我命硬,轻易死不了,跟猫一样有九条命。” “还九条命呢,”席氏气得一巴掌拍在顾西手背上,才拍完就又看着顾西那被拍了也没能红润起来的手背唉声叹气,“你说你流了那样多的血,得补多久才能补得回来呢。等着,娘这就去给你炖燕窝阿胶去。” 顾西心里暖融融的,跟席氏歪缠了两句,这才松了席氏的手,让她离去。 席氏才推开顾西房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贺铭,便委婉的问道:“铭儿有什么事么?要不你跟伯母说,伯母给你传个话就成。宁姑娘一早就来过了,说是你找西儿寻什么物件,伯母刚刚都忘了问了。伯母这就再进去问一问。” 席氏说完,转身就要进屋。 贺铭听得云里雾里的,根本就想不起自己何时让宁陵前来传话,还找顾西拿东西。有一点他算是看明白了,席氏不愿让他见顾西。 这可怎么行,他要是见不到顾西,那今后再遇到什么难题,他该怎么办?没有顾西在一旁捣乱,他根本想不到好法子。 “伯母,我其实是来告诉你们好消息的。要不是顾西,我也想不到那样的法子,查到了对你们有利的证据来。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再过个两天,你们就能从这件事中脱身了。”贺铭笑得一脸的喜气,但声调有点儿高,一直竖着耳朵听里屋的动静。 遗憾的是,里屋半点动静也没有,贺铭有些失望。 席氏看着这样的贺铭,暗自叹息一声,边请了贺铭到堂屋坐,边说:“那还真是件大喜事。不过我们西儿什么时候给你出的主意,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呢?” 自从顾西受了伤,中了毒之后,除了晚上睡觉外,白日里身边可没少了人看着。 要不是今儿宁陵来,将顾云等人在城里的事说出去,蓝氏也不会离家,贺铭也不能在不惊动顾家人的情况之下进了顾西的房间。 虽说这里就是个简陋的草舍,但顾西住的可是东次间,在顾家两老所住的东屋里侧。 也是他们顾家的人疏忽了。原以为贺铭心系宁陵,不会对顾西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更会跟顾西保持一定的距离。 毕竟两家的家族渊源在那,规矩礼仪什么的,那是自小就有人教的。 贺铭被席氏一问,顿时反应过来,面色窘迫得不行。他知道自己的逾矩行为,在顾家长辈看来是无法接受的。 可是他真把顾西当成了兄弟。兄弟之间,除了妻儿不能共有之外,别的东西不都是随意共享的么。 所以他半夜进出兄弟的房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种想法却不能对顾家长辈说,他只得支支吾吾解释道:“就是之前在牢里边,我跟顾西说了几句话,从她话中得了提示,才转变了调查方向。这不,昨晚我们就查到了不少线索,对你们家极为有利。我一时激动,想着早些告诉她,也免了她躺在床上还牵肠挂肚的,才贸然进了她的房。” 席氏微眯眼看向贺铭,试探一问:“宁姑娘今早来不是受你所托,那她前来是为了什么?” 贺铭不知话题怎么又转到了宁陵身上,遂问:“宁姑娘真的来过,还说是我让她来的?就是为了找顾西要东西?” 席氏点头,心中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只是她没说出来,等着看贺铭的反应。 贺铭心念急转,很是歉意道:“那许是我忘了之前曾托过宁姑娘。伯母,我话已经带到,就先去处理剩下的事情了。宁姑娘说的事,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今后若需要什么,会亲自前来讨要。” 说完,他便潇洒的离去,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席氏站在院中目送贺铭出了院子,这才转身去了两老的东屋,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顾家老祖母问道:“刚刚可是贺铭那小子来了?” 席氏点头,有些心不在焉道:“是来告知我们好消息的,说是查到了别的线索,能为我们一家证清白。” “既是好消息,我怎么瞧你好像不大高兴呢。”老祖母慧眼如炬,看出了席氏的不对劲来。 席氏心中躁郁得很,特别想将顾云等人在城里的事说了出来,让两老拿个主意,让那些人赶紧想办法脱身,免得真被人利用,反过来害了顾氏一族。 可她心里清楚,顾史父子之所以会瞒着两老还有蓝氏,怕的就是两老受不了 第三百四十章 既不能跟两老说顾云等人的事,那席氏也只能找别的话题搪塞。 她挑了她担忧顾西跟贺铭的事说:“铭儿那小子可以三妻四妾,我们家如今的状况,顾西只怕没法给人当正妻。虽然知道铭儿不会亏待了我们顾西,可我这不是担心我们顾西傻,明知铭儿心不在他身上,也要低头给人家作妾去嘛。” “这件事你算是瞎操心了。”顾家老祖父摸着胡子摇头说到,“铭儿那傻小子对我们西儿不会那样随意。我看他们两个小人一准儿能成。就怕铭儿那小子没看清楚自己的心,最后反被我们西儿给踹了。西儿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很是拿得起放得下。” 席氏还是不放心,喃道:“情之一字,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就想着,不如趁现在让他们两人尽量少碰面,说不定他们能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或许能看开也说不定呢。” “西儿她娘说得也没错,就这么办吧。”顾家老祖母说到,“西儿也快及笄了,若是我们家没遇到那件事,现在正是该帮她找好人家的时候。不管我们两家名份上有多好,西儿终究是个女娃子,该避嫌的时候还是避一避的好。” “那就这么办吧。”顾家老祖父望着窗外的白云,幽幽的说。 他坐在窗下的摇椅上,断了的腿搭在叠成垛子的被子上,看着很是惬意。只是他眼中的阴霾,从未向自家人展现过。 席氏出了两老的屋子,先是去了厨房,将贺铭前儿送来的大枣阿胶熬上,再给两老把药膳架上桌,这才从新去了顾西房间。 顾西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再的为刚刚的行为羞恼。她居然让一个陌生男子看到了她最窘迫的一面,还很理所当然的指使人。 越是想到那件事,她就越是脸红心跳,觉得今后再也不想见到贺铭,更没脸见贺铭。 另一边,贺铭出了顾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麓水亭。刚巧宁陵也在那,面带忧郁,楚楚可怜。 “陵儿,”贺铭高兴的走过去,轻声叫唤,“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缘分?” 宁陵幽幽转头,委屈巴巴的看着贺铭,婉转的叫道:“贺公子,你怎么来了?我刚刚从顾家出来,心中难受,便想着到这散散闷。顾西妹妹以前最喜欢在这湖上泛舟了。” “是啊,”贺铭踏进麓水亭,走到宁陵身边坐定,郁闷的说,“当年我跟她在这湖里胡作非为,畅快不已。可她现在不仅负伤在身,还一再疏离我,就是顾伯母也不让我见她。” 贺铭话中带着浓重的失落跟伤感,让宁陵一时间有些意外。她一直都知道贺铭对她的心意。可如今听来,怎么感觉贺铭心仪的对象是顾西呢。 “贺公子把顾西妹妹当成什么人?妹妹?知交?或是……”说到这,宁陵停顿了下,拉长音,“心上人?” 贺铭被问住,盯着波光嶙峋的湖面发呆。他甚至没敢回答宁陵,只是望着高爽清朗的天空,说:“这天儿只怕就要下雨了。” 既不能跟两老说顾云等人的事,那席氏也只能找别的话题搪塞。 她挑了她担忧顾西跟贺铭的事说:“铭儿那小子可以三妻四妾,我们家如今的状况,顾西只怕没法给人当正妻。虽然知道铭儿不会亏待了我们顾西,可我这不是担心我们顾西傻,明知铭儿心不在他身上,也要低头给人家作妾去嘛。” “这件事你算是瞎操心了。”顾家老祖父摸着胡子摇头说到,“铭儿那傻小子对我们西儿不会那样随意。我看他们两个小人一准儿能成。就怕铭儿那小子没看清楚自己的心,最后反被我们西儿给踹了。西儿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很是拿得起放得下。” 席氏还是不放心,喃道:“情之一字,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就想着,不如趁现在让他们两人尽量少碰面,说不定他们能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或许能看开也说不定呢。” “西儿她娘说得也没错,就这么办吧。”顾家老祖母说到,“西儿也快及笄了,若是我们家没遇到那件事,现在正是该帮她找好人家的时候。不管我们两家名份上有多好,西儿终究是个女娃子,该避嫌的时候还是避一避的好。” “那就这么办吧。”顾家老祖父望着窗外的白云,幽幽的说。 他坐在窗下的摇椅上,断了的腿搭在叠成垛子的被子上,看着很是惬意。只是他眼中的阴霾,从未向自家人展现过。 席氏出了两老的屋子,先是去了厨房,将贺铭前儿送来的大枣阿胶熬上,再给两老把药膳架上桌,这才从新去了顾西房间。 顾西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再的为刚刚的行为羞恼。她居然让一个陌生男子看到了她最窘迫的一面,还很理所当然的指使人。 越是想到那件事,她就越是脸红心跳,觉得今后再也不想见到贺铭,更没脸见贺铭。 另一边,贺铭出了顾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麓水亭。刚巧宁陵也在那,面带忧郁,楚楚可怜。 “陵儿,”贺铭高兴的走过去,轻声叫唤,“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缘分?” 宁陵幽幽转头,委屈巴巴的看着贺铭,婉转的叫道:“贺公子,你怎么来了?我刚刚从顾家出来,心中难受,便想着到这散散闷。顾西妹妹以前最喜欢在这湖上泛舟了。” “是啊,”贺铭踏进麓水亭,走到宁陵身边坐定,郁闷的说,“当年我跟她在这湖里胡作非为,畅快不已。可她现在不仅负伤在身,还一再疏离我,就是顾伯母也不让我见她。” 贺铭话中带着浓重的失落跟伤感,让宁陵一时间有些意外。她一直都知道贺铭对她的心意。可如今听来,怎么感觉贺铭心仪的对象是顾西呢。 贺铭话中带着浓重的失落跟伤感,让宁陵一时间有些意外。她一直都知道贺铭对她的心意。可如今听来,怎么感觉贺铭心仪的对象是顾西呢。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宁陵同样盯着湖面,余光观察贺铭,无法理解贺铭话中的深意。如今的天,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哪能说下雨就下雨。 既说的不是天气,那自然指的是另一件事。 “可是顾家的事查出什么眉目啦?”宁陵试探一问。 贺铭神情有些呆滞,没有即刻回答宁陵的问话,反而又说了一句令人深思的话来。 “雨下得越大,待停下之后,才好拨开云雾,放出真正的青天明日。如今的霞光再美,那也是假的。”他目光幽深道。 亭子另一侧,不知何时走来几个书生。领头的温骏在贺铭这句话落下之后,便带头拍掌称赞。 “这话说得好,”温骏大声赞许,“如今阴云蔽日,世道乌烟瘴气,是时候拨开云雾见青天啦。宁姑娘” 话末,温骏冲宁陵行了个书生礼。 宁陵略微尴尬,神情有些僵硬紧张。她好像选错了地方等人。至于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何时避倒湖岸边,她竟一点没发觉。 正在她四顾寻人之时,她等的人才缩头缩脑的从湖对面的柳树林走出来,犹豫着是否还要来见宁陵。 宁陵见状施施然回了温骏等人一礼,不胜娇弱道:“几位公子想必有话要说,小女才疏学浅,参不透你们话中的玄机,就不再打扰,先行告辞了。还请几位公子继续。” 说完,宁陵给了贺铭一个秋波氤氲的眸光,才袅袅婷婷的出了亭子,往岸上走去。 不得不说,这麓水亭真真就建在了湖中,亭子跟两岸之间先前以浮木索桥连接。人走在索桥之上,一个不注意就会让桥身左右摇晃,使得桥上之人站立不稳。 后因有太多学子在桥上不慎落水,书院这才让人在索桥两边打下了木桩固定住桥身,还在桥上多搭了一层枕木,好使得人走在桥上不被湖水打湿了鞋。 宁陵才踏上索桥,温骏便别有深意的问贺铭:“可是我们这几个没眼力见的扰了你跟宁姑娘相处啦?” 贺铭微有些愠怒的瞪了温骏一眼,问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温骏指着身着灰色布衫的学子,说:“是这个人要来找你,说是有重要线索。不过你倒是听说了没有,郑霆的二妹妹就要跟常永林那厮定亲了。” “原来如此。”贺铭了然的点头,看向灰色粗布书生儒服的学子,问:“你的事可需要私下跟我交代?” 灰衣男子摇头,淡然道:“不过是说个寻常事,无需那般谨慎。贺公子,事情是这样的,顾家出事前一天,我曾受了常公子身边管事的指派,扛了好几袋子的小麦去了顾旭先生所管的马鹏草料间。后来我们再去查的时候,那几袋小麦全都不见了。” 这似乎真是个不错的线索,若是这人所言能当真的话。 接下来,贺铭便细细问了事情的原委,还得了那几个学子口头许诺,说是届时会出面,在整个书院学子先生们面前如实诉说。 这就相当于有了证人,贺铭觉得事情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不禁有些怀疑。 温骏似乎看出了贺铭的疑惑,遂道:“你想的没错,的确是弃卒保帅。我爹来信,说是七皇子妃宁馨月初的时候犯了错,被罚去了皇庙。宁家正是下一个顾家。” 贺铭却不赞同这个说法,道:“宁氏是被舍弃,顾家是逼不得已蛰伏,两者不同,不能沦为一谈。” 温骏似笑非笑的看着贺铭,又问了个跟刚刚宁陵一样的问题:“你当真只是站在故交的立场上帮的顾家,绝非出于某种私情?” 贺铭明显有些震惊,不愿去深究其中的缘由,立场坚定道:“此时无关故交与私情,本公子一向站在正义的一方。” 温骏笑意悠远,不再追问下去,反而跟贺铭说起了郑霆的事来。 “他之前也曾时不时的出走一阵,回来时身上都是伤。任凭我怎么追问,他都不曾透露半句。每一次回来,人就会阴郁几分。我担心他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惹出大乱子来。”温骏一脸的担忧。 他、贺铭、郑霆,还有常永林,曾并称京城四少,是京中这一代最为出众的才俊。 只可惜常永林的手段过于狠辣,特别的绝,从懂事起,就跟他们三人鲜少来往。 郑霆也是在入了国子监之后,有一段时间跟温骏断了来往。刚巧那时候贺铭瞒着贺府上下,去了边关找贺大将军。 直到两年多前,新学改革的口风在新南王朝各处吹起,郑霆才私自到了麓水书院,隐瞒家世当起了个普通的书生来。 温骏是在次年初才追了过来的。 也是那时起,温骏发现郑霆多了许多的秘密,那清冷的外表下,不知藏了多少的心事。 贺铭也曾跟郑霆是莫逆,只是再见,他也跟温骏一样,再也看不透越来越忧郁的郑霆。 他唯一的解释是:“我们终究要走不同的路,既然他不肯与我们诉说,那便当作不知吧。平时多关心他些就是了。” 贺铭说完,便转身离去。他还得去追查那些小麦的去处。 贺铭走后,温骏目光幽转,颇为冷峻的警告那几个书生:“你们千万别忘了,当初郑公子是怎样舍命救下的你们,后来又是怎样帮扶的你们,你们千万别以怨报德,忘了他的嘱咐才好。” 几个书生闻言肃然站直,朝着书院的孔孟太庙方向起誓,保证不辱圣人的教诲。 温骏仅是摇了摇头,也转身出了麓水亭。 且说宁陵出了麓水亭,面色阴沉的小声训斥了婆子丫鬟们几句后,便步履匆匆的往麓水湖西面的那片芦苇荡走去。 芦苇荡中间,也修了不少的枕木栈道。人一旦走进芦苇丛间,外边的人都不会发现里边还有人。 这一次,那几个丫鬟婆子识相了些,步步跟紧了宁陵,没再自作聪明保持距离。 对岸那个人远远看到宁陵进了芦苇荡,他也飞奔而来,不久之后便在一处较为隐秘的栈道上,见到了宁陵。 第三百四十二章 惊叫过后的宁陵,双眼迅速蓄满了泪水,只是不停的晃动脑袋,喃喃自语:“我不信,他不会那样对我的,他一定是被逼的。不行,我要去见他,我要亲耳听他解释。” 说完,宁陵便失魂落魄的跑出芦苇荡,步履蹒跚的朝城的方向奔去。 丫鬟婆子们呼啦啦的跟上去,有的劝,有的拉,还有的赶紧跑回宁家找救兵。 那个前来送消息的小厮惊慌失措,跟在宁陵身后苦口婆心的安慰哀求。 “宁大姑娘,我们公子定是被逼的,您千万别着急啊。要是让我们家大人知道小的私下里前来报信,那小的就没命了。宁大姑娘,还请您行行好,千万别跟我们家大人提起小人,可成?”小厮的哀求声,跟婆子丫鬟们的劝慰之声混成一片,一行人可谓热闹非凡。 书院方向的湖岸边,刚刚上了岸的温骏看着这一幕,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魅惑的笑容,将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学子都看痴了。 温骏的皮囊,还真就是雌雄莫辨的那种,特别的邪魅妖娆。然温骏虽美艳,他的行事作风却是极为大男子的。 且说贺铭上了岸之后,便去了斋长办事的那个小院,见了正在那儿忙碌着筛选调查情报的学子们,将刚刚得来的线索说了,让他们派人前去调查个一二。 交代了学子们,贺铭无视宁祁,背手出了斋长小院,打算再去顾家一趟。 今天若不能再见顾西,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他要以找顾史父子当借口,再去顾家试上一试。 至于刚刚在麓水亭见到宁陵一事,竟被他抛之脑后。 顾史父子正被蓝氏堵在常先生院中,被质问得进退不得,见到贺铭,赶紧向他投来求救的信号。 贺铭虽不知是什么事,但他跟顾家相处两年多,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状况。 “顾祖母,您怎么在这呀?刚刚我去你们家,见到院中没人,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动手扶顾西去解手呢。”贺铭大大咧咧的说到。 蓝氏一听不得了,赶紧回身质问贺铭:“顾西她娘没在?你这个憨小子,怎么就不知道叫人呢。你们都这么大了,难道就不懂得避嫌?行啦,我这就回去,你赶紧帮祖母把你顾家祖父还有你伯父带回去,我还有事要跟他们计较。” 说完,蓝氏便又急匆匆的跑了,正如她一阵风似的来到常家一样。 常先生站在院门处送顾史父子,神情颇为怪异的盯着贺铭看了一阵,这才劝顾史:“这件事你还是别瞒着,顾兄弟(顾家老爷子)可没你想的那样没用,就是你娘,她也是个有主意的,能顶事。” 顾史赶忙应下,心急火燎的告辞,拉着顾旭匆匆追着蓝氏回去。 路过贺铭身边之时,父子二人不约而同的瞪了他一眼,那眼中的含义有些复杂,使得贺铭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常先生在一边阴阳怪气道:“臭小子,这回捅了马蜂窝了吧,老夫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贺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我就是说了个大实话,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才是。” 常先生微微笑着摇头,幸灾乐祸道:“为难倒不至于,防备那是必然的。总不能好好的白菜让猪给拱了,才知道后悔不是。你既无心于顾西,还是别再去招惹她为好。” 贺铭瞬间哭丧了脸,待要想说他没去招惹,只当顾西是兄弟。可话到了嘴边,他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常先生不再搭理贺铭,转身进屋去做他的事情。 贺铭心情微妙,慢慢的往顾家的方向走去。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之中变了。 他刚拐过柚子林方向,一群人就大呼小叫的往常先生家而来。远远的,他都能听到有人在喊他。 贺铭定睛一看,发现那个正朝他招手的丫鬟,不就是宁陵身边的大丫鬟么。 难道是宁陵出了事? 那还得了。 贺铭慌忙转身,朝那群人跑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脚步异常的沉重,一不留神就不自觉的往柚子林的方向拐。 看到贺铭过去,那丫鬟叫得更大声:“贺公子,我们姑娘晕过去了。” 晕倒?那岂不是在麓水亭之时,宁陵身体就已经不适? 贺铭大跨两步,直接把宁陵从那些婆子丫鬟手中抢过,打横抱着朝常先生家跑去。 这一刻,他似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要是此时有人再问,他绝对能笃定的告诉那人,他对顾西绝没有非分之想。 可惜没人听到他的心声,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宁陵身上。被惊动而来的人还多了个话题,那便是贺铭赫然当众抱着宁陵。 所谓关心则乱,贺铭完全没想到,他这一出于本能的行动,将会招致今后毫无休止的麻烦。 此时的贺铭,一心二眼全系在了宁陵身上,边跑便问那丫鬟:“你们姑娘为何晕倒?” 那丫鬟支支吾吾的,眼神游移,半天说不出个原因来。 倒是宁陵身边的婆子鬼点子多,当即嚷道:“还不都是常公子。” “常公子”三字,将丫鬟惊了一跳,就要张嘴制止。 婆子视而不见,抢着继续说:“常公子就要跟人家郑二姑娘定亲了,却对外放话,说是要把顾姑娘收了房,让她当通房丫头。我们姑娘心善,这不就急上了火,一激动便倒了。” 贺铭没有怀疑婆子的话。因为他把顾家从知府大牢里强行带回来的当天,常永林就已经对外这样宣言。 宁陵直到现在才知道,一定是没人跟她搬嘴。想来也是有人借着常永林即将定亲的事,添油加醋跟宁陵提起来的。 常先生没想到,刚刚还纠结窘迫的贺铭,这会竟一脸担忧心痛的抱着别的女子进了他的院。 身为医者,自然将病人放在第一位。常先生当即让贺铭把宁陵抱进第二进院子的正房东屋,只留下宁陵的小丫鬟之后才慢吞吞的诊脉施针。 一刻钟后,常先生才捻着胡子出来,面色寻常得很。 贺铭抢在所有人之前,上前一把掺住常先生,问:“宁姑娘没事吧?” 第三百四十三章 劳心过度? 贺铭稍微一想便心疼不已。 “你怎么这么傻呢?”他欣喜的小声嘀咕,“顾家的事不还有我们这么多人操心嘛,何须你个弱女子费心劳神。” 宁陵幽幽转醒,神智有片刻的模糊,竟将贺铭当成了常永林,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小拳头使劲的朝贺铭胸前捶打。 贺铭受宠若惊又心疼不已,赶紧抓住宁陵那纤纤小手,深怕自己坚实的胸膛把那小嫩葱给打坏了。 “别哭别哭……”贺铭轻声劝哄,语气柔和得能沁出水来。“顾家好得很,我们已经找到了有利的证据,过两天就能为顾家证了清白。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你周全,不让你们一家子步入顾家的后尘。” 宁陵嚎哭一通,理智已经逐渐回笼。再一听这声音,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当下是即羞恼,又痛恨贺铭的多管闲事。 本想甩给贺铭一个巴掌将人赶走,结果贺铭竟给了她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使得她再次急怒攻心,又晕了过去。 这一次晕倒,她已经气若游丝,明显跟之前不一样,把贺铭吓了一大跳,慌里慌张的叫唤刚刚走到门边的常先生。 常先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得,那胡子一翘一翘的,沉着脸走到床边,一把将贺铭给推到了一边,再次为宁陵扎针。 这一次,宁陵没能即刻清醒,整个人显得很是焦虑,即便还晕着,那眉眼之间还有神态,显得尤为担忧不安。 贺铭傻呆呆的问道:“常先生,宁姑娘她究竟怎么啦?她怎么又晕了呢?” 常先生给了贺铭一个看智障的眼神,很是淡漠的说:“宁姑娘遇人不淑,被个二愣子一激一吓的,原本有所劳损的心神再受打击,只怕得晕个一天半天的才能醒来。你也别过于挂心,这点小事死不了人,我待会开点药,每两个时辰喂一次,过两天这丫头就能下床了。” 候在一旁的丫鬟同样受了惊吓,得知宁陵身体没有大碍之后,这才抽出点精力来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刚刚宁陵抱着贺铭捶打的时候,她差点没尖叫出声,深怕宁陵弄混了情况,将贺铭给气走。 宁陵再次晕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小丫鬟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们这些随身伺候的人,只怕都不能侥幸活命。 这样的惊吓还没过去,常先生“遇人不淑”几个字又将她就快要沉到谷底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常先生所谓的那个不淑之人,不是那个让宁陵发狂之人。 一连串的惊吓使得小丫鬟浑身乏力,差点没软倒在地。她颤着双脚扑到床边,让常先生赶紧开方子抓药。 “贺公子,”小丫鬟心眼可不小,哀哀戚戚的趴在脚踏上紧紧的抓着宁陵的手,装作一副激动惊喜的模样笑道,“感谢贺公子能告诉我们家姑娘这个好消息。我们家姑娘为了顾家的事,这一阵可谓是食不下咽,寝不安眠的,整个人清减了不少,这不今儿就倒下了。刚刚我们姑娘是得了好消息激动惊喜过度,这才晕了的。” 贺铭一听,整个人都飘乎乎的。他看上的人就是这么心善。 劳心过度? 贺铭稍微一想便心疼不已。 “你怎么这么傻呢?”他欣喜的小声嘀咕,“顾家的事不还有我们这么多人操心嘛,何须你个弱女子费心劳神。” 宁陵幽幽转醒,神智有片刻的模糊,竟将贺铭当成了常永林,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小拳头使劲的朝贺铭胸前捶打。 贺铭受宠若惊又心疼不已,赶紧抓住宁陵那纤纤小手,深怕自己坚实的胸膛把那小嫩葱给打坏了。 “别哭别哭……”贺铭轻声劝哄,语气柔和得能沁出水来。“顾家好得很,我们已经找到了有利的证据,过两天就能为顾家证了清白。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你周全,不让你们一家子步入顾家的后尘。” 宁陵嚎哭一通,理智已经逐渐回笼。再一听这声音,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当下是即羞恼,又痛恨贺铭的多管闲事。 本想甩给贺铭一个巴掌将人赶走,结果贺铭竟给了她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使得她再次急怒攻心,又晕了过去。 这一次晕倒,她已经气若游丝,明显跟之前不一样,把贺铭吓了一大跳,慌里慌张的叫唤刚刚走到门边的常先生。 常先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得,那胡子一翘一翘的,沉着脸走到床边,一把将贺铭给推到了一边,再次为宁陵扎针。 这一次,宁陵没能即刻清醒,整个人显得很是焦虑,即便还晕着,那眉眼之间还有神态,显得尤为担忧不安。 贺铭傻呆呆的问道:“常先生,宁姑娘她究竟怎么啦?她怎么又晕了呢?” 常先生给了贺铭一个看智障的眼神,很是淡漠的说:“宁姑娘遇人不淑,被个二愣子一激一吓的,原本有所劳损的心神再受打击,只怕得晕个一天半天的才能醒来。你也别过于挂心,这点小事死不了人,我待会开点药,每两个时辰喂一次,过两天这丫头就能下床了。” 候在一旁的丫鬟同样受了惊吓,得知宁陵身体没有大碍之后,这才抽出点精力来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刚刚宁陵抱着贺铭捶打的时候,她差点没尖叫出声,深怕宁陵弄混了情况,将贺铭给气走。 宁陵再次晕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小丫鬟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们这些随身伺候的人,只怕都不能侥幸活命。 这样的惊吓还没过去,常先生“遇人不淑”几个字又将她就快要沉到谷底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常先生所谓的那个不淑之人,不是那个让宁陵发狂之人。 一连串的惊吓使得小丫鬟浑身乏力,差点没软倒在地。她颤着双脚扑到床边,让常先生赶紧开方子抓药。 “贺公子,”小丫鬟心眼可不小,哀哀戚戚的趴在脚踏上紧紧的抓着宁陵的手,装作一副激动惊喜的模样笑道,“感谢贺公子能告诉我们家姑娘这个好消息。” 第三百四十四章 贺铭飘忽了,丫鬟暂时安下心来,倒是仍旧昏迷着的宁陵半点不好过。她即便是处于丧失神智的状态,依然极度的不安。 待宁祁急匆匆赶到常先生家之时,宁陵已经喝下了第一碗药,原本的焦灼得到了些许的改善,只是仍睡得不怎么安详。 问明了宁陵的状况之后,宁祁便去外院找贺铭。 “多谢。”他轻声对正一脸得意的跟在常先生身后的贺铭道,“常先生,家妹麻烦您老人家了,待我娘来,这就接她回家。” 常先生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指着贺铭翘着胡子嚷道:“你既然知道麻烦了老头我,那赶紧给老头我把这家伙带走。这家伙得了失心疯,我这一年里都不想见到他。” “为什么?”贺铭跳脚,那个在外人眼中冷肃且刚硬的少将军,就好似是别的人一样,就连站在一边的宁祁也怀疑自己进错了门,见错了人。 常先生极度不耐烦的把伸到自己跟前的大脑袋拍开,抖着胡子骂道:“没用的傻小子,别缠着老头我瞎胡闹,赶紧给老头我滚,等哪天眼睛洗干净……不对,是哪天把那缺心眼补齐了,哪天再来找老头我喝酒。” 宁祁在一边看着一老一少亲密无间的互动,一时间羡慕不已,甚至开始嫉妒起贺铭来。 他温文尔雅的对常先生道:“先生不可厚此薄彼,您是看着小生长大的,可您却只疼爱刚来书院两年,每日只会捉弄您的贺公子。” 常先生被宁祁这副过于斯文的吃味模样唬得一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付这个可怜的孩子。 常先生一直都觉得宁祁这个孩子非常不错,只是宁家过于复杂,他对这个从小就知道戴着面具防备着所有人的孩子疼爱不起来。 唯有顾家的孩子跟贺铭。他们不管是在谁跟前,都是那样肆无忌惮,大大咧咧,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的心思。 那样的孩子,只要稍微对他撒个娇,他都能高兴一整天,对他们的要求,能力范围之内的他都会答应。 顾家的孩子,从来不是那种得寸进尺,心术不正之人。 贺铭更是人中豪杰。先不说他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立了不少的功劳。且说他的为人,以及来到书院之后,举荐提点了不少贫家子弟在军中立脚,就足以证明他是个热心好善之人。 像样既知进退,又懂得照顾陪护老人的孩子,常先生怎么能不爱呢。 要说常先生最喜欢的,其实是贺铭身上那闪着耀眼光芒的正义感。正如他对待顾家一事的态度一般。 久等不到常先生的回答,宁祁有些失望。他无视在一边抱着手臂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贺铭,笑着道歉:“先生千万别将小生的玩笑话当真。” 常先生叹息一声,抚着胡子摇头道:“老夫只是在想,为何总是对你疼爱不起来。现在终于懂了,是你这个家伙从来也没亲近过任何人,不让任何人疼爱与你。” “他就是一只带壳的龟,”贺铭嗤笑道,“想要见到他的真心,就得敲了壳。没了壳,龟也活不成了。” 贺铭飘忽了,丫鬟暂时安下心来,倒是仍旧昏迷着的宁陵半点不好过。她即便是处于丧失神智的状态,依然极度的不安。 待宁祁急匆匆赶到常先生家之时,宁陵已经喝下了第一碗药,原本的焦灼得到了些许的改善,只是仍睡得不怎么安详。 问明了宁陵的状况之后,宁祁便去外院找贺铭。 “多谢。”他轻声对正一脸得意的跟在常先生身后的贺铭道,“常先生,家妹麻烦您老人家了,待我娘来,这就接她回家。” 常先生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指着贺铭翘着胡子嚷道:“你既然知道麻烦了老头我,那赶紧给老头我把这家伙带走。这家伙得了失心疯,我这一年里都不想见到他。” “为什么?”贺铭跳脚,那个在外人眼中冷肃且刚硬的少将军,就好似是别的人一样,就连站在一边的宁祁也怀疑自己进错了门,见错了人。 常先生极度不耐烦的把伸到自己跟前的大脑袋拍开,抖着胡子骂道:“没用的傻小子,别缠着老头我瞎胡闹,赶紧给老头我滚,等哪天眼睛洗干净……不对,是哪天把那缺心眼补齐了,哪天再来找老头我喝酒。” 宁祁在一边看着一老一少亲密无间的互动,一时间羡慕不已,甚至开始嫉妒起贺铭来。 他温文尔雅的对常先生道:“先生不可厚此薄彼,您是看着小生长大的,可您却只疼爱刚来书院两年,每日只会捉弄您的贺公子。” 常先生被宁祁这副过于斯文的吃味模样唬得一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付这个可怜的孩子。 常先生一直都觉得宁祁这个孩子非常不错,只是宁家过于复杂,他对这个从小就知道戴着面具防备着所有人的孩子疼爱不起来。 唯有顾家的孩子跟贺铭。他们不管是在谁跟前,都是那样肆无忌惮,大大咧咧,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的心思。 那样的孩子,只要稍微对他撒个娇,他都能高兴一整天,对他们的要求,能力范围之内的他都会答应。 顾家的孩子,从来不是那种得寸进尺,心术不正之人。 贺铭更是人中豪杰。先不说他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立了不少的功劳。且说他的为人,以及来到书院之后,举荐提点了不少贫家子弟在军中立脚,就足以证明他是个热心好善之人。 像样既知进退,又懂得照顾陪护老人的孩子,常先生怎么能不爱呢。 要说常先生最喜欢的,其实是贺铭身上那闪着耀眼光芒的正义感。正如他对待顾家一事的态度一般。 久等不到常先生的回答,宁祁有些失望。他无视在一边抱着手臂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贺铭,笑着道歉:“先生千万别将小生的玩笑话当真。” 常先生叹息一声,抚着胡子摇头道:“老夫只是在想,为何总是对你疼爱不起来。现在终于懂了,是你这个家伙从来也没亲近过任何人,不让任何人疼爱与你。”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宁祁对贺铭的乌龟之说并不在意,反而大方的承认:“龟没有什么不好,既是瑞兽,又知分寸,从不与人相争。” “真不争?”贺铭不赞同的摇头,“怕是争得低调,没被人发觉罢了。行啦,既然你在这,那我也就能放心去查顾家的事了,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真能护得住顾家不再受欺辱。” 宁祁不明白贺铭为何总是针对他,但他现在确实很担心宁陵,又被顾家的事闹得心焦气燥,便跟常先生告辞进去。 宁祁走后,常先生这才恨铁不成钢的拍了贺铭一下,叨叨道:“臭小子,分明就很明白自己的心意,还要故弄玄虚,真是让人生气。” 说完,常先生也进了屋。 贺铭撇撇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听不懂你个老糊涂说什么,兄弟之间互相关照不是应该的么?” 话落,贺铭也背着双手,脚步轻盈的出了常家院,往斋长院走去。 屋内,宁陵在宁家大夫人到来之时竟然转醒了,痴痴的望着母亲,一个劲的落泪。 宁祁在外安排好了各项事宜,这才进了屋,催母亲赶紧扶了宁陵快走。他担心宁陵继续待在这里,定会将她跟常永林的私情暴露出去。 面对亲妹妹那泪水横流的眼,委屈得让人于心不忍的神情,贺铭更是烦躁,难得的训斥一句:“我早劝你别跟常永林走得太近,你偏不听。好在没多少人知晓你们之间的事,倒也好办。你现在该做的,便是断情死心,选个对的人。” 宁母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冲宁祁低吼:“身为长兄,这是你该对妹妹说的话么?你早知她有这样的心思,怎么不跟我们说。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你也别再怪你妹妹,一切都是你的责任。” 宁祁无奈叹息,望了咬唇呜咽的宁陵一眼,果断的转身出了屋,在外让宁母赶紧把人带出去。 且不说书院这一天过得多么的精彩,就是城里常总督府上也热闹非凡。 常总督面色绯红,一边亲自指挥管事将下边上供的南边特产宝物装箱,一边提点心不在焉的常永林,指着各色箱子,告知他哪个箱子要送去哪些人的府上。 常永林一边嗯嗯啊啊的点头应和,一边朝刚刚回到府中的贴身小厮使眼色,让他先去院中等着。 那小厮神情慌张,一副常永林现在不跟他走,他就要当着总督大人的面和盘托出的模样。 常永林也知道自己贴身小厮尿性,当即找了个借口,从库房出来,闷头回了自家的院子。 才踏进院门,他就劈头说到:“你要是不能说出个天大的事来,本公子直接让人煮了你。” 小厮赶忙擦了一把汗,小声而急促的回道:“公子,咱们往那草料间添料的事被人捅了出来,贺公子已经让人在查了。还有,贺公子还让书院里那些客居的大儒辨认笔迹,那些书信跟诗画全都废了。再就是,新南有名的驭马匠人,已经陆陆续续进入到了邕州府境内,不日就能进城。最后就是,宁姑娘得知了公子即将进京定亲之事,当场就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醒来。” 常永林表情变换得极快,眉宇间的阴毒之色越来越浓郁。 待听完小厮的回报,他才冷声说道:“让盯着顾家的人回来。至于那几个搬麦子的学子,本公子希望入夜之后能在西耳房见到他们。如果可以,你们直接让他们消失在这世间。至于宁陵那,待会你想个法子为本公子传封信就成。” 说完,常永林目光微红的走进了他院中的西耳房。不久之后,那耳房里边就传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之声。 天色渐暗,一老一少一幼被秘密从那耳房抬了出来,扔在一辆残破的独轮车之上,被一层稻草覆盖着从总督府后门运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常永林满足的拍了拍手,从耳房出来,舒爽的转动着脖子,对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厮笑道:“你若不想让你父母姐妹落得这样的下场,千万别跟常七一样犯蠢。现在去把常七叫来,说本公子有赏。” 小厮咽了咽唾沫,晃动着打颤的双腿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往关押给宁陵传消息的常七的柴房滚去。 即便跟在常永林身边十年,小厮依然无法适应常永林的阴狠残暴。 刚刚他可是亲眼见到了的,常七那才六岁的闺女,是被常永林下了药的常七的亲父活活祸害死的。常七的妻子,是被常永林养的那两只豺狗掏了肚肠,眼睁睁看着自己闺女被蹂躏而暴毙的。至于那个毁了自己亲孙女的老汉,则是自己撞柱死的。 那老汉也狠,不仅将自己脑门撞得粉碎,往里凹进去了半个脑门,还生生将脖子给撞断。 不知常七知道他仅仅是多嘴传了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就害得亲人惨死,他会不会当场疯掉。 小厮走后,常永林这才阴沉着脸回了房,招来替他办事的能人,问:“那些麦子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进来的两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个小眼睛的高壮男子回道:“全倒进了顾家的粪坑,还搅了粪池,没人知晓。” 另一人补充:“我们办事的时候,没人发现,更没留下痕迹。” 常永林阴翳的点了点头,又道:“顾家那里,还得麻烦两位再走一趟,我希望明早上京之前,能听到顾家传来的哭声。” 那两人再次对望,咬牙应下后,在常永林冷肃的眸光之中,悄无声息的隐没在夜色之中。 且说贺铭去了斋长院,跟那些学子交代了一些事项,让温骏代为跟进之后,便匆匆往顾家而去。 他得出城去接人,这一去只怕要个两三天的,有些事必须解释清楚,也要交代完全,免得顾家的人没个防备再遭算计。 进了柚子林,贺铭便招来皇帝派给他的隐卫,问了麦子的动向。 “全被销毁了,就在顾家的粪池里。”隐卫甲小声道。 贺铭又问:“麦子可有问题?” 第三百四十六章 顾家这一天也过得非常的热闹。顾西在贺铭走了之后,一度陷入自责羞恼之中,把忙进忙出的席氏吓得不轻。 蓝氏忧心忡忡的回了家,跟着席氏一同忙里忙外,每次见到顾西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倒是顾史父子,在两老的房中焦灼得很,两老的表现让他们感到忐忑。 “爹,娘,儿子这不是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才任由旭儿他自作主张嘛。老二老三他们根本没参与其中,那些人照理不会过于为难他们才是。”顾史苦着脸小心的说。 顾家老爷子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顾家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嗔道:“就你会当好人。难道我们身为祖父母的,还会害了孩子不成。瞧你们父子俩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呀。说不得别人在背地里怎么骂云儿照儿呢。” 不得不说,身为武夫,顾家的男人确实不会玩心眼,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连兵不厌诈这样的战略都不会用。 顾史父子只想着,能让顾云跟顾家老三顾照避开这段时间,等顾家东山再起之时,他们依然能过着以前的日子。 结果他们却忽略了人心,将这两人陷于不孝不仁不义之地。 “是孙儿的错,孙儿没想得那样多。”顾旭乖乖跪下,低头认错。 他当初是上过战场的,却因为凡事太过于追求光明磊落,几次被敌军算计,差点全军覆没,这才负疚回了书院当了武习教头。 说白了,顾旭就是个缺心眼的傻大汉。 顾史倒是会耍些心眼。可他没有野心,特别的安于现状,一直以来就没出过书院,对外边所谓的人心险恶了解得并不如顾旭多。 顾老爷子看着这对父子,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叫顾旭起来。 “也是老头我没教导好你们,才让你们看不透这世间的勾心斗角。等这事过去,你们父子俩就分开到各处游历去吧。去多见见世面,看看世态炎凉,开拓你们的眼界。”老爷子最终下了这么个决定。 老太太一听下意识就想反对。可她看着跟前颓头耷脑的独子,跟跪在地上懊丧不已的长孙,最终还是强忍心疼不语。 若非当初她不舍得唯一的儿子离了他们身边,顾史也不可能这么中庸,毫无野心。 顾旭作为长孙,自然要继承顾家书院掌事的职位,即便上了战场,却因没在外历练过险而铸成大错。 这么想着,老太太只能狠下心,不去管被他们护在身边几十年的儿孙。 顾史父子心中憋闷得很,问起躲在城里的族人该怎么安置。 老爷子想也没想就说:“让他们负荆回来吧,先在书院门前跪个一天。你们父子俩也去,毕竟事情皆因你们而起。” “儿子知道了。” “孙儿这就去通知他们。” 父子俩退出两老房间,对望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吐了一口憋屈的气。 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奉命出门游历,简直能让这两父子憋屈死。 贺铭到达顾家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副画面。他以为顾家又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前表示关切。 顾旭不自在的挥挥手,无奈道:“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你家二叔他们的事。” 顾史催顾旭赶紧进城,而他则拉着贺铭去了前院书房,拿出两本简单装订的白皮书册,放在贺铭跟前说:“这是皇上让我们重新修订的新学守则,你帮我们上书给皇上,让皇上批阅一二,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订的地方。” 贺铭小心的拿过那两本册子,粗略的翻看了下,这才将册子装进顾史给他的锦盒里边,小心的夹在腰侧,保证会完完整整的送到皇上手中。 “顾祖父,小子这几天得出城去接几个人,祖父最好警惕些。我们刚刚查到不少证据,就怕那些人狗急跳墙,对你们一家不利。”贺铭提醒道。 顾史闻言一愣,很是担忧的点头道:“那些人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他突然想起躲在城中的族人,随即展眉道,“铭儿放心,顾家也有会玩心眼的人。你伯父的两个堂伯伯不是善茬,倒能帮上点忙。” 贺铭想到查来的资料,当即笑道:“也是,有那两位爷爷在,顾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那小子我就先告辞啦。”才说完这话,贺铭突然想起他还没见过顾西,便别扭的问道:“顾祖父,小子其实是有点事要跟顾西说,不过顾伯母不让小子去见她。不知小子临走前能不能见顾西一面?” 顾史幽幽的瞥了贺铭一眼,微转身不悦的说:“若不是非说不可的事,还是等你回来再说。那时西儿她身体更好些,也能到外间坐上一阵。” 就算顾史不会玩心眼,为人中庸,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再让贺铭进顾西的闺房。 在顾西的事上,他对贺铭也不甚满意。觉得贺铭这小子太可恶,既瞧不上顾西,又总是来招惹她,简直渣得让人恨不得咬他一口。 若非两家人的关系,贺铭一早就被顾家当作拒绝往来的对象。 贺铭尴尬得摸摸鼻子,很不自在的解释道:“顾祖父,小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亲口跟顾西解释一下今早的事罢了。既然你们大家觉得不该,那小子等顾西身体好些再来见她。” 说完,贺铭便告辞离去。 晚间,顾家再次陷入宁静,该入睡的人都已经沉沉睡去。就是顾西房中,席氏也小心的躺在顾西外侧,进入了浅眠。 贺铭从房梁上看到这状况,不得不绝望的带着遗憾离去。这一次,他马不停蹄、昼夜不分,终于在第三日凌晨接到了人。 来人看着风尘仆仆的贺铭,戏谑道:“贺大公子的诚心日月可鉴,比起我们这些长途跋涉从京城来的人,贺公子瞧着更像是从老远的京都来的。” 贺铭闻言朗声大笑,上前规矩的抱了拳作揖,一把将右手臂搭在说话的人肩上,眨眼道:“本公子这不是急着来见几位嘛。若是换成别的人,本公子才不会吃这份苦头呢。” 第三百四十七章 贺铭不在书院,顾西倒是自在了好些天。诚如顾史所言,顾西已经能下地走上一会,坐着发呆。 闲下来这几天,顾西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尽快挣大钱,然后抛开这个恼人的奴仆身份,远离书院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钱不好挣,她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蓝氏正心疼的为几个儿子儿媳炖补品。他们在书院外负荆跪了两天,眼看憔悴得都快不成形了。 见到坐在院中愁眉不展的顾西,蓝氏不满的喝了一声,骂道:“瞧你才多大,就整天唉声叹气的,把好好的气运都给赶跑了。说吧,你这又是为了那一着。” 顾西嘟嘟嘴,抱怨道:“奶奶啊,你说咱们挣点银子怎么就那么难呢。要是咱家银子多,早早赎了身,远离这里,肯定不会发生这些事。” 蓝氏闻言微愣,旋即慌张骂道:“是哪个多嘴的跟你说,我们家能赎身的?你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皇上贬我们一家为奴,那就得为书院鞠躬尽瘁,不能抱怨,知道了么?” 她深怕顾西这番话被人添油加醋传到皇帝耳中,反而惹恼了皇帝,顾家从此再无出头之日。 顾西却是想的另一件事,反问蓝氏:“奶奶,咱们真不能自行赎身,远离这是非纷争,去过我们自在的日子?” 蓝氏听了这话之后,久久叹息不语。就在顾西以为蓝氏不会回答她的话时,蓝氏说了:“你曾祖母以前就劝过你曾祖父,只是顾家的男人都是拗性子,不将这件事办成,怕是不会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决定权在顾家的男人们手中。赎身与否,离不离开书院,其实跟皇帝没多大的关联。 顾西面色更是愁苦,觉得顾家的几个爷儿们跟她一样死心眼。 她一心想要翻身做主人,远离这一切,到另一个地方去作威作福。 顾家的爷们却只想要完成新学改革。至于完成之后该怎么办,似乎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奶奶,你说,要是这一次事件了结,我们一家子能不能离了这书院,不再管这件事,找个风水宝地当大地主去呀?”顾西还是心存希望问道。 蓝氏眼露迷茫,神情颇为向往道:“若真能那样,我跟你娘再是乐意不过的了。就怕到时候,书院的重担都会压在顾家身上,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成。” 烦! 顾西翻翻白眼,鄙夷的朝天竖起了中指,暗骂:“贼老天,你这不是让顾家当那拉磨的笨驴,眼看着吊在跟前水嫩鲜甜的胡萝卜,结果拉了一天的磨还是吃不到。” 不过那都是今后的事,如今最为紧要的,便是事情查清之后,顾家的奴仆身份还得保持到什么时候。 就算宁家倒了,那些反对新学改革的人妥协,顾家好像也不好恢复身份吧。 毕竟当初将顾家贬为奴仆是皇帝亲自下的圣旨。总不能让皇帝食言,失信于天下百姓吧。 既是如此,那顾家还是得想法子自行赎身。 “你个小妮子瞎操什么心。除了赎身,我们家不还是能立功抵过嘛。”席氏从两老屋里出来,将盆里的水一泼,嗔道。 顾西吐吐舌头,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小声的说:“我就等着你们大伙赶紧立功。要不然等我好了,还得去割稻子。” 说完,顾西就慢悠悠的回了房,躺在床上继续做白日梦。 梦中,她挣了好多好多的钱,金山银山珠宝山一座连着一座。她站在其中一座金山之上,挥动手中的旗子,指点下人们将刚刚送来的银子金子堆成新山峦。 正在她志得意满之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苍蝇,一直围着她嗡嗡直叫,害得她不得不挥手赶苍蝇。 赶苍蝇的时候,她不小心脚下一滑,从金山之上滚落,摔了个狗吃屎。 要不是前方有一双脚及时拦住她,只怕她就滚到金银山之外的泥潭里去。 顾西艰难的昂起脑袋,顺着那双腿往上望,意外的看到了贺铭笑得极其猥琐的脸。 贺铭俯身,将顾西一把扯起来,伸手指着那些金山银山,问:“可还满意我给你弄来的这些东西?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保证都能给你弄来。” 顾西眼角抽抽,刚想反驳,一个娇柔的声音便自贺铭身后响起:“妾身满足得很,夫君不必为妾身再做什么,妾身只要有夫君就足够了。” 贺铭闻言笑得张扬恣意,一把甩开顾西,回身轻轻拥住说话的女子,朝顾西刚刚滑落的金山走去。 两人走远,女子缓缓回头,抛给顾西一个挑衅的眼神。 顾西坚挺着脑袋,想看清楚那个女子的模样。 紧要关头顾西却醒了。 醒来的顾西闭眼划拉四肢,嘴里吼道:“我的,那都是我的银子,你们这两个奸夫**,那都是本姑娘的财产。” 蓝氏深怕顾西动作太大,再把肋骨给拧了,当即扭着顾西的耳朵大声喊道:“死丫头,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快醒醒,太阳都落山了,该吃晚饭啦。” 顾西只觉耳朵一阵刺痛,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才发现一切不过都是南柯一梦,这才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醒神。 顾西做白日梦的时候,贺铭正带着人回城。他归心似箭,有好消息分享。 两日后,他将接到的人安置在城中,便疾马回了书院。才进了书院,贺铭就纠结为难了。 他是先去顾家传递好消息呢,还是先去宁家探望病中的宁陵,顺道告知她这个好消息呢? 若是以往,贺铭一定会选择后者。 只不知为何自那一早上过后,他竟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许是那一天没能见到顾西,不能跟她解释清楚闹的。”贺铭叹息一声,调转马头朝顾家的草舍而去。 贺铭才进到书院,一直守候在书院门口的宁家家丁也飞速朝宁家跑去。 宁家的家丁走后,常永林的贴身小厮这才慢悠悠的从书院门房里出来,冷哼一声解了马回城里。 此时的顾家正哭声一片。原本已经能自如走动的顾佑,此时正紧闭双目,面色乌青的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 第三百四十八章 虽说顾家的哭声比预计的晚了几天,不过身在进京路上的常永林还是比较满意的。 至于那几个学子,常永林即便有心想找他们麻烦,却也不敢在这时候造次,免得坏了常总督的大计。 只是才出了邕州地界,就有人来跟常永林禀报,说是贺铭居然说动了皇帝往书院派秘使,反新学改革一党的人全被蒙在了骨力。 常永林气得一脚踹在刚刚还骑的马腿上,惊得马儿慌乱的奔进了一旁的林子里,惹得随行人员呼啦啦追了进去。 常永林面色沉沉的盯着前来报信的人,狠厉的问:“我爹就没别的交代?宫中那些人都是吃什么的,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打探到,看来那些人养尊处优太久,是时候出来见见世面了。” 说完,常永林也不管那人回没回答,直接交代随行护卫,让他赶紧想法子给他准备一匹更好的马。 “定亲之前,本公子要将那些秘使全都解决了。”常永林抽出护卫的剑,朝刚刚被人拉回来的马斩去。 当晚,顾家可谓是哭声阵阵,灯火通明,常先生更是带着所有医药房的人住进了顾家。 与此同时,顾西也陷入了迷糊之中。原本还没清除干净的毒,不明原因被诱发。她跟顾佑一样,成了仅吊着一口气活着的人。 贺铭焦急的在顾家逼仄的小院中来回走动,时不时问常先生顾西姐弟的状况,还得抽了空安慰蓝氏婆媳等人。 经这么一闹,原本想要分享好消息的贺铭顿时忘了来意,被顾西姐弟搅乱了心神。 比起刚进书院时的纠结,此时的贺铭满心满眼的都是顾西,将宁陵忘了个干净。 顾西迷迷糊糊之间只有一个念头。等她毒彻底解了,第一个要做的,就是远离贺铭,并坚决的跟他划清界限,免得梦境成真。 常先生为顾佑引了一部分毒血,将毒控制住之后,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时间有点站不住脚。 贺铭赶紧抢上前扶住常先生,关切的问:“常老头,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去歇息一下?” 常先生嫌弃的推开贺铭,稳了稳心神,骂道:“去去去,边上去,别碍着老头我解毒。老头的年纪虽大,倒也能撑得住。那啥,顾西丫头现在必须药蒸,才能彻底去了毒,你赶紧烧水煎药去。” 贺铭一听赶忙转身去厨房,才走了两步又回头问:“要怎么熬制药水,该注意些什么,有什么禁忌?” 常先生见到这样的贺铭才略微满意的哼了声,指着身边一个才八九岁的小药童说:“这小子什么都懂,你带着他一起去。剩下的,只管交给你席伯母。” 说完,常先生再次坐回顾佑床边,一边研磨药材,一边时不时的为顾佑诊脉。 天渐明,一直徘徊在柚子林里边的宁祁终于顶着一头雾水出来,站在顾家的篱笆院墙外往里看。 他很是担忧顾家姐弟,但更为那三个没了踪迹的学子感到担心。 他不知是现在就进去跟贺铭讲明呢,还是等贺铭出了顾家再跟他提那三个学子的事。 没等宁祁想明白呢,柚子林里的小道上就走出来一群人,领头的赫然是他那还在病中的亲妹妹。 话说起来,那一大群人里边,除了宁陵,其他的全都是宁家的下人。 那些人闹出来的动静,不仅引起了宁祁的注意,还将那些半昏沉的人也吵醒。 贺铭揉着眼从厨房出来,原本比较干净的米色衣袍上边沾满了锅灰。他冷着一张俊彦,拧眉看向院外浩浩荡荡的十几人,神情有些微妙。 宁祁见状眉峰一挑,暗道不妙,正待要阻止宁陵跟那些下人闯进顾家,宁陵就捂嘴嚎哭起来。 变化来得突然,使得宁祁始料未及,看着跌跌撞撞从人群中冲出去,巴着顾家的柴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宁陵,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还不快闭嘴,赶紧把姑娘带回去,吵吵嚷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外人看着还以为这是来哭丧的呢。 宁家下人被态度突然冷硬的宁祁吓了一跳,当即唯唯诺诺的站住脚,在原地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虽说宁祁兄妹都是主子,宁祁还可能是宁家未来的当家人,可他们都是宁陵院中的人。 宁陵可不管宁祁,自顾在那哭得天昏地暗的,眼看着马上就能倒下。 贺铭眉头直跳,不知为何突然烦闷,想要对宁陵视而不见。可他终究是心疼宁陵的,当即上前一把掺住她,轻声劝慰,问她因何而来。 “贺公子,西儿妹妹跟顾佑弟弟怎么样啦?为何不幸总是降临在他们身上?我该做点什么,才能替他们受那些罪呀?”宁陵声音虚飘,呜咽得几次出不来声音。 看着这样懂事的宁陵,贺铭心间就更是复杂了,不知为何有种将宁陵丢到门外的想法。 可他毕竟是恋慕过宁陵的,就是现在依然对宁陵痴心不改。 “都没事了,毒也全解了,过个两天就能好,你别忧心,还是回去安心养病吧。”贺铭柔声劝道。 “真的么?”宁陵睁大朦胧的泪眼,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个消息显然跟她得到的情报不大一样。 贺铭笃定的点头,说:“我们还抓到了下毒的人,正在加紧审问,说不定这一会已经将指使的人给审出来了呢。” 听到这话,宁陵两眼一翻,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贺铭跟宁祁赶紧一左一右扶住宁陵,一个要将人抱进顾家,一个招呼人将宁陵带回宁家。 眼看贺铭占了上风,宁祁赶紧说明来意:“陵儿的事我这个当兄长的会看着办,你现在最该担心的是那几个被人绑走的学子。若是我没料错,他们应该是被顾家牵连才遭此横祸。” 贺铭一听不得了,当即转身去了厨房,叫来隐卫问询详情。 隐卫知无不言,听得贺铭眉头深锁,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捏紧,手背的青筋眼看一碰就断。 “留下两人守着顾家,其余的人跟本公子去营救那几个学子。”贺铭沉声交代,转身出去。 第三百四十九章 顾西姐弟醒来之时,贺铭也将那三个学子救了回来。同时,他跟常永林的梁子结得更大了。 以顾西的理解,那两人是不死不休。 最直接的表现在对待宁陵的态度之上。常永林居然跟在贺铭身后返城,直接去了宁家拜访。 至于拜访的内容,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常永林这一出戏对贺铭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顾西看不透。她只知道贺铭根本就没去关注那件事,只是带着那个娘气傲娇的所谓密使,跟几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在书院进进出出。 顾史父子也跟在那些人身后,每日早出晚归的。 若非顾史父子每日回来,脸上的笑颜渐日张扬,顾西都以为他们是被那些人使唤去打杂了呢。 正在顾西以为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的时候,麻烦终于来了。 顾家终于摆脱了嫌疑人的身份,只是真正嫌疑人的出现有些耐人寻味。 那是一对孤寡老夫妇,曾在顾家当了近五十年的下人,对顾家的事可谓是知之甚祥。他们加害顾家的原因也非常的充分。 “庆叔跟六婶怪祖父当年见死不救,害得他们唯一的儿子死在恶霸棍棒之下,还累得六婶伤心过度流了孩子再不能生育。总之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报复我们顾家,也想让我们顾家断子绝孙。”顾旭无语的摇头道。 顾家从未薄待庆叔六婶夫妇,还怜惜他们孤寡,为他们做主认了一对儿女。那一儿一女如今过得不错,顾家也早就除了庆叔六婶的奴籍。 只是那两人感念顾家的恩惠,仍留在顾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谁知顾家竟然养虎为患,被这样一对无害的夫妇在背后插了一刀。 顾家老太太叹息道:“他们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自我们一家子被贬为奴,他们就被刘良接了回去,当中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老爷子赞同,摸着胡子说:“那两人老夫最是了解不过,绝不可能无缘无故陷害顾家。当初老夫过路仗义出手之时,他们儿子早就已经断了气,六婶也因伤心惊吓过度流了孩子。他们也都清楚事情的经过跟真相。” 顾史沉着脸,问:“庆叔跟六婶定是被人逼迫的。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让庆叔跟六婶背了这个锅。” 顾家三父子,跟顾家老太太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们当然知道那对夫妇这时候站出来揽了所有的事绝对蹊跷。只是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还真不是顾家说了算的。 贺铭踏着这个点进了顾家,见到大伙坐着发呆,便问是怎么一回事。 顾旭心直口快,回道:“是庆叔跟六婶的事情。我们在想该怎么帮他们洗脱罪名。” 贺铭闻言若有所思,坐在顾旭下首,略略想了一下,说:“只怕这件事有些麻烦。先不说那些事真是他们动的手,就说他们在这种时候出来诬赖顾家,就足以把所有的罪名定下。至于他们身后的人,很快也能水落石出。” “可他们也不是出于本心……”老太太还要为那两人说好话,就被贺铭打断。 他直言不讳道:“老祖母,我就不再隐瞒你们实话实说吧,那两个人其实都是细作。之所以潜伏在顾家几十年,不过是为了能一举击垮顾家。至于谁才是他们背后真正的主人,还需再查查。如今得来的一些线索显示,他们跟国相府老夫人的陪房有所来往。” “这这这……”老太太难以接受。 老爷子见状直言让贺铭自己看着办,说自己累了,让顾史父子赶紧送他们两老回屋休息。 顾西晃晃悠悠的从外头进来,就见贺铭面色阴晴不定的从屋里出来。 这一次见面,都不在两人的预期之内。 顾西性子虽大大咧咧,但在某些事上她也别扭得很。她发觉自己没法正常面对贺铭,便尬笑着转身,大声嚷道:“竟然忘了吃药,瞧我这记性。” 贺铭半张着嘴,看着从他跟前笨拙逃走的顾西,竟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顾西瞧着挺顺眼的,略可爱。 想到那天早上顾西大胆且直率的行为,贺铭忍不住笑出声,三两步追上去,一把拉住顾西的胳膊,忍笑问道:“你这是好啦?” 他曾想象过无数次两人相见的场景,却没想最该无所谓的顾西竟然这么的不自在,还用这种僵硬的借口避开他。 顾西干笑两声,很是汉子气的回身,眨着大眼惊奇的问道:“哎呀,原来真的是小铭铭你呀,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看岔了呢。” 贺铭两眼一眯,微勾唇角逗道:“你就这么想见我,想到都能看岔?” 顾西闻言一噎,差点没将中午吃的那两碗粥吐出来。她有些着急,略微夸张的挥动双手道:“瞧小铭铭说的什么话呀,我这不是知道小铭铭你贵人事忙,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我们家嘛。怎么,今儿是有什么好消息?” 贺铭强忍住心间的荡漾,上前半步靠近顾西,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这件事我只告诉小西西你,你可千万别大舌头跟别的人说啊。是这样的,我是来告诉你爹他们,你们一家子已经摆脱了嫌疑,等皇上的圣旨下来,你们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真是这样的么? 顾西表示怀疑。 “若真能这么简单就摆脱一切,你们又何须整日愁眉不展的忙进忙出。说吧,这一次又是什么事?”顾西追问道。 贺铭讪笑着摸鼻子,惋惜道:“该说你笨呢,还是赞你聪明好呢。你们一家摆脱了嫌疑这事已经传开了,就是一时半会还不能收拾陷害你们一家的人。” 顾西这才满意的点头,清了清嗓子说:“得亏小铭铭肯出手相帮呢。今后需要我做牛做马尽管说,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在所不辞。”顾西再次汉子附身,差点没将肋骨再拍断。 “当真?”贺铭笑得好不荡漾,一颗心激动得砰砰直跳,差点没从嗓子眼蹦出来。 顾西看着表现诡异的贺铭,按捺住心口那怪怪的酥麻感,笃定道:“那是自然,我顾西的话绝对当真。除了以身相许,我什么都敢做。” 第三百五十章 以身相许? 贺铭觉得这几个字敲进了他的脑海,在心中留下了不小的声响。 “你既然都愿意做任何事了,怎么还怕以身相许?”贺铭扬眉逗道。 顾西使劲的点头,大大咧咧的说:“终身大事自然要谨慎些。万一你坏心眼把我送给个又老又丑又暴力的人,那我的一生岂不是毁了?那我还怎么报答你的恩情。” 竟然是担心这个。 贺铭无奈摇头,宠溺的揉了揉顾西的脑瓜,笑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顾西愕然,心想她只是有那么一想,并没别的意思,便说:“我只是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比起被随便送给什么人当暖床的,我宁愿被人砍了四肢丢在猪圈。” 贺铭一脸的抽抽,恨不得撬开顾西的小脑瓜,看看里边都装了些什么。他问:“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你以身相许,而我刚好勉强接受了你。比起别的什么人,难道我还能毁了你?” 顾西一本正经点头道:“那当然。我这个人不会给人当妾,更不允许夫君纳妾。放心吧,我绝不可能死赖着你要以身相许。我呀,就是想告诉你,要是哪天你需要我帮忙了,我不会拒绝就是了,只除了……” “只除了以身相许!”贺铭气闷的接口,“行啦,就你这样的,我就是想找你帮忙,也得等你养好伤、长点脑子才行。” 顾西一听恼了,火气上头的后果非常的严重。她直接转身进了屋,不再搭理身后叫她的贺铭。 才关上房门,顾西就懊恼的以头撞门,自责道:“明明说好了要跟那家伙保持距离,结果怎么就说到了以身相许呢。顾西,你赶紧清醒清醒吧,别整得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就贺铭那样一棵小嫩葱,才不是她顾西想要的菜呢。 顾家院外,贺铭傻兮兮的笑着挠头,吹起口哨乐颠颠的离去。 才出了柚子林,贺铭就被等在外边的宁家家丁叫住。 家丁战战兢兢的说:“贺公子,我们家姑娘请您到麓水亭一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这是我们家姑娘的亲笔书信。” 贺铭恢复一派的冷峻,疑惑的拿过那封信,当着家丁的面启阅,然后让家丁回去告诉宁陵,说他一定准时赴约。 家丁心惊胆战的跑开,心想决不能让常永林的人知道是他传的信,免得他们一家子都要遭殃。 一想起常永林那天突然造访宁家的事,家丁就浑身打颤。那个守门的嚣张小厮,如今还不知被抛尸哪里。 且说贺铭直接去了斋长院,见到宁祁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刚被救回来的三个学子,不知之前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走过去,拍了拍那个被常永林虐得最惨的学子黑娃。 没错,进入书院之前,这个可怜的放牛娃就叫黑娃。 虽说书院的先生帮黑娃起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邱天孝,天生就是个孝顺的人。只是书院不少学生还是更喜欢叫他黑娃。 黑娃自己也不介意,说那是父母亲赐的名,叫着更为亲切。可见黑娃确实孝顺。 黑娃红着眼看向贺铭,运了一口气之后才颤着声说:“贺公子,我们三人是来辞学的。” 以身相许? 贺铭觉得这几个字敲进了他的脑海,在心中留下了不小的声响。 “你既然都愿意做任何事了,怎么还怕以身相许?”贺铭扬眉逗道。 顾西使劲的点头,大大咧咧的说:“终身大事自然要谨慎些。万一你坏心眼把我送给个又老又丑又暴力的人,那我的一生岂不是毁了?那我还怎么报答你的恩情。” 竟然是担心这个。 贺铭无奈摇头,宠溺的揉了揉顾西的脑瓜,笑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顾西愕然,心想她只是有那么一想,并没别的意思,便说:“我只是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比起被随便送给什么人当暖床的,我宁愿被人砍了四肢丢在猪圈。” 贺铭一脸的抽抽,恨不得撬开顾西的小脑瓜,看看里边都装了些什么。他问:“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你以身相许,而我刚好勉强接受了你。比起别的什么人,难道我还能毁了你?” 顾西一本正经点头道:“那当然。我这个人不会给人当妾,更不允许夫君纳妾。放心吧,我绝不可能死赖着你要以身相许。我呀,就是想告诉你,要是哪天你需要我帮忙了,我不会拒绝就是了,只除了……” “只除了以身相许!”贺铭气闷的接口,“行啦,就你这样的,我就是想找你帮忙,也得等你养好伤、长点脑子才行。” 顾西一听恼了,火气上头的后果非常的严重。她直接转身进了屋,不再搭理身后叫她的贺铭。 才关上房门,顾西就懊恼的以头撞门,自责道:“明明说好了要跟那家伙保持距离,结果怎么就说到了以身相许呢。顾西,你赶紧清醒清醒吧,别整得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就贺铭那样一棵小嫩葱,才不是她顾西想要的菜呢。 顾家院外,贺铭傻兮兮的笑着挠头,吹起口哨乐颠颠的离去。 才出了柚子林,贺铭就被等在外边的宁家家丁叫住。 家丁战战兢兢的说:“贺公子,我们家姑娘请您到麓水亭一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这是我们家姑娘的亲笔书信。” 贺铭恢复一派的冷峻,疑惑的拿过那封信,当着家丁的面启阅,然后让家丁回去告诉宁陵,说他一定准时赴约。 家丁心惊胆战的跑开,心想决不能让常永林的人知道是他传的信,免得他们一家子都要遭殃。 一想起常永林那天突然造访宁家的事,家丁就浑身打颤。那个守门的嚣张小厮,如今还不知被抛尸哪里。 且说贺铭直接去了斋长院,见到宁祁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刚被救回来的三个学子,不知之前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走过去,拍了拍那个被常永林虐得最惨的学子黑娃。 没错,进入书院之前,这个可怜的放牛娃就叫黑娃。 虽说书院的先生帮黑娃起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邱天孝,天生就是个孝顺的人。只是书院不少学生还是更喜欢叫他黑娃。 第三百五十一章 辞学,对所有的学子来说都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整个新南王朝,能免费为平民子女提供教学的,只一个麓水书院。若从麓水书院辞学,那么出去的绝大多数学子都不能继续进学。 寒门子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为的不就是在科考的时候出人头地、光大门楣嘛。 贺铭的表现跟宁祁一样严肃。他沉默良久,才出声问道:“本公子就不问你们辞学的原因了。本公子只问一句,你们真要放弃这个机会?” 这三人明年就能上场,以他们的学问造诣,取中秀才是不在话下的。 新南王朝的科考制度是三年一考。第一年童生试,考中了就是秀才;第二年秋闱,各地秀才考取举人;第三年春闱,取进士及第。 第三年的春闱结束之后,紧接着又是各地的童生试,如此一年年的延续下去。 今年秋闱在即,麓水书院极有可能出三十几个寒门举子。去年的举子们都已经结伴进京,等待来年二月的春闱。 当然,若是今年考中的举子想要再接再厉,趁早成为进士,那也是可以的。 可是麓水书院的学子们都比较耐得住性子,考了举人之后,还会在书院潜修一年,才去考进士。 这正是为何麓水书院每次都能在科场上独占鳌头的原因。也是那些人为何坚决反对书院进行学制改革的缘故。 若是学制改革一旦被推进,那今后朝堂之上的寒门子弟就会更多,名门世家大族的子弟们,就不再有家族优势。 那些家族在新南王朝挣扎许多年,才有了今日的辉煌。试问,他们又怎么可能让世代先祖的努力成空呢。 即便贺铭动摇了三个学子的心,但他们的初衷不变,坚决辞学。 “能在书院学了这么多年,我等已经感恩戴德。如今我等自觉再占用书院的教学,亦不能再学得什么,不若回乡等候来年科考,看看下一步如何行动吧。家中长辈为了我等,已经吃了许多年的苦头。”黑娃言明。 贺铭没法子,也只能看着宁祁为那几个学子签了辞学书,让他们去找直属的先生辞别。 等人走后,宁祁才遗憾的说:“这几个学子资质都好,可惜了。” “穷人家的孩子都这样。他们应是打算中了秀才之后,就在家乡找个私塾挣点束脩,好贴补家用。”贺铭说完,便潇洒离去。 他本来是想找宁祁问一下宁陵的情况,顺便打听宁家对待常家的看法。 如今,他觉得有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在等他,宁陵的事便只能往后靠了。 才出了斋长院,温骏便带着人迎面而来。他步履匆匆,面色焦躁急切。 “你这又是怎么啦?”贺铭蹙眉问道。 温骏挥手让那些人进院,自己则拉着贺铭躲到一棵樟树下,沉重的说:“明州常大儒遇刺,就在两天前。我担心……” 贺铭打断温骏的话,不经意的往四周一撇,才小声道:“郑霆若是回了书院,还请你将他看好,顺便着人通知我一声。至于明州大儒的事,自有朝廷的人做主,与我们无关。常大儒不是书院先生,我们管不着。” 温骏一听也觉得自己关心则乱,当即郑重点头,转而问起顾家的事来。 “我们手中掌握的种种证据,都足以证明顾家清白,不知何时去衙门申诉此案?”好让顾家早日从泥淖中走出。 贺铭不自觉伸手捻了捻挂在腰侧的一块黑曜石玉环,不确定道:“不是明天就是后日。这件事必须尽快了结,免得再出别的岔子。” “那……”温骏还想问关于幕后黑手的事,就有人大老远呼嚎着跑来,听着颇为急切。 待得那些人跑近,温骏跟贺铭这才听出来,是书院的寒门学子全在申请辞学,不少的名门之后,也在其中起哄。 贺铭拉住斋长的副手,质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书生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盖喘了好久,才咽着唾沫说:“说来,这事跟顾家的事有关。当初顾家被带到知府衙门之后,常宁两家为首的不少学子便带头攻击寒门学子们,甚至进行羞辱。后来顾家族人全都回到了书院,跪在书院大门两天一夜,更是令那些寒门学子们揪心,认为是他们拖累了顾家。这不,听说顾家没事后,那些尚带良心的学子就都被煽动着辞学了。” “寒门学子遭羞辱挤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们辞学大伙都理解。倒是那些名门子弟又是怎么一回事?”宁祁从院内出来,慌张的问道。 那副手小心的瞟了贺铭跟温骏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当着这两人的面回答之时,跟着过来的另一个学子抢先一步回到:“那些学子说,皇上包庇书院里的人,声明新学制度毁人子弟,说若是新学制度被施行,他们将不再科考入仕。他们还说,新学制度定要在麓水书院试行,因此必须走。” 闻言,贺铭跟温骏的面色略微精彩。这跟当初新学改革才被提出来时,各地学子大儒们逼迫新帝时的情形一样。 眼看中秋将至,新帝就要去祭拜太庙,那些人便坐不住了,深怕新帝在祭太庙之时,将新学改革强制推行。 宁祁面色也沉郁得很,盯着不远处的校场,不知在想什么。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顾家,顾史父子得知缘由之后,都自责极了,全在那转磨磨,已经慌乱得语无伦次。 顾家族人闻讯聚到顾家的草舍,全围着顾旭父子,询问应对之法。 “这一次若我们再退让,那全族的人命就都没了啊。”顾三太爷拄着拐杖,颤着缺了牙的唇悲怆道。 族人们闻声无不哀戚。 除了顾家的人,其余顾氏族人全都看向顾旭父子。 顾西被挤到台阶的角落看着这一切,心想这事许是到了决胜负的时候,胜败在此一举,不知顾家可有应对之法。 顾西边上,顾云的妻儿沉默着相拥而立,眼神呆滞而仇怨。 第三百五十二章 跟顾西一样,原本已经接受被贬为奴的顾氏族人这一刻乱成了一锅粥。比起为奴为仆,失去性命才是他们最害怕的。 顾氏在新南王朝苦苦挣扎这么多年,族人涉及各行各业。如今能回到书院的族人,都是顾家老爷子一脉的五服至亲,也是这一次事件遭到连累的全部族人。 三太爷的次子激动的上前拉住坐在椅子上的顾家老爷子,含泪道:“三哥,你可不能让我们的子孙无辜送命呀。当初我那样反对你们搞什么新学制,你们死活不听。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你们不能看着我们这些没参与其中的人白白送死呀。你们得讲点良心。” 这话,正好说中顾家三个当家人的心事,当下气氛更不好了,原本忧心哀伤的族人,全都怨愤的看着顾家父子三人。 不得不说,顾旭父子心虚得很,被亲族逼得差点没跪下领罪。 顾家老爷子更是被亲人们教训的抬不起头,终于开始后悔,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慎重些,以至于局面变成了这样。 他深恶痛绝,就差提头谢罪了。 蓝氏跟席氏性子说来很是相近,属于比较易燃易爆的类型。这一点很好的遗传给了顾西。 她们拦在两老跟前,掐着腰对阵族人。蓝氏指着三太爷的次子,骂道:“现在怪我们老爷子的你们也算讲良心?当初我们带着你们红红火火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回报我们来着?像你们这样只会共富贵,不能同患难的白眼狼,等事过了,就各自相安吧。” 席氏再接再厉:“得亏了这一次的事,让我们认清了你们大家的真面目。想我公公跟我家相公还想着怎么把你们摘出去。还真是患难见真情,今后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顾家老太太等婆媳两人都发泄一通后,这才叫住她们,柔声劝道:“旭儿娘,顾西娘,你们不能怪他们。错在我们身上,又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人总是会有所怨言不满,大家相互谅解就成。”说完两婆媳,老太太又看向族人,“你们担心的事也正是我们一家都在担心的。放心吧,这事牵连不到你们身上。早在我们家老头子下定决心要搞改革的时候,我们一家子就已经从顾家族谱上除了名。也就是说,我们一家子现在已经不是顾氏一族的人,你们都不会有事的。都回去吧,你们也不需要继续在书院为奴为仆。之前不说,那是因为想着要是事成,你们至少能共享荣誉。如今……” 如今也只能选择对族人最有利的条件。 顾老爷子看着族人一声连着一声的叹息,然后让顾史去将出族时跟几个族中长老签的契书拿来,展示给众人看。 看到那白字黑字的出族契书,族人们无措了。 那些眼皮子浅的人又跳脚指着老爷子骂:“既然早已经出族,你们怎么不早跟我们说呢。什么?共享富贵?就你们一家子这样没出息的人,能给我们什么富贵?” 有人跟着起哄:“你们就是不安好心,就想害得我们全族给你们陪葬。说什么想要共享富贵。既然这么好心,为什么要等我们全都自认为奴,在书院受了这么多的苦,在外看了那么久的眼色才说明?都是一家黑心烂肺的。” …… 不得不说,这世间有好人,就必定有自私且缺心眼的人。顾家面对这样的指责,全都无言以对。 顾史父子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早已经出族,还真是震惊得忘了目前的处境。 在这个年代,出族跟大不孝差不多,都是为世人所不待见的。被逐族的人,若是族人们闹大,他所享有的功名财产什么的,都要被剥夺。 蓝氏婆媳联手族中比较有良心的妇人,将那些闹哄哄的族人全赶出草舍后,这才带头问起两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是什么事?”老太太笑看着坚持到最后的族人,温声细语道,“其实这事是皇上给顾家做的主。先帝亲自给各位老爷子写的陈情书,新帝当了见证人。就算我们真的出了族,那也没错。如今就看事态该如何发展啦。” 老爷子还是颇为遗憾的,说:“老头我也是顾念族中的人过得不易,这才想着坚持到事情不可挽回之时才说明。没想到那些人这么沉不住气。” 这事,到这时本也算是暂告一段落。谁知唐氏却带着孩子们上前跪下,磕头请求:“还请两老为孙媳妇做主,让我们当家的休了妇人,让妇人带着孩子走吧。” 得,这事还真是没玩没了。原先还在庆幸一家子团结的顾西,忍不住坐在角落冷笑连连。 蓝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向乖巧的二儿媳,问她:“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跟那些人一样,戳我们长辈的脊梁骨?” 席氏低头站在顾旭身边不语,但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席氏是在强忍怒火。 顾旭欣慰的握住席氏的手,暗自庆幸他三生有幸娶了个好媳妇,对他不离不弃,对顾家勤恳忠诚。 席氏白了顾旭一眼,朝顾云使了个眼色。 此时的顾云,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唐氏,双眸沉得跟古井水一样毫无波澜,谁都看不出他对唐氏自请下堂有什么想法。 倒是顾云的一双儿女较为慌乱。八岁的女儿紧紧的依在唐氏身边,但双眼却是渴求的看着顾云。 十二岁的儿子性子成熟稳重,是所有长辈所赞扬的对象。可他此时也面露慌乱,对母亲自请下堂的行为感到震撼,同时也对父亲的表现感到失望。 但两个孩子眼中流露得最多的,是畏惧。 顾西看着使劲磕头的唐氏,再看那一对开始惊慌失措的弟妹,不知哪儿来的一把火,直接将她整个人引爆。 “二婶你够了。你非得在这时候逼迫长辈,让弟弟妹妹们担惊受怕,让顾家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安宁被破坏才满意么?”她上前揪住唐氏,不让她继续磕头,却无视唐氏额上沁出的血水往下淌。 第三百五十三章 跪在地上的唐氏母子三人都震惊不已,挤作一团惊恐的看向顾云,眼底的惧色暴露无遗。 顾家老爷子气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吓得一旁的顾史父子赶紧上前搀扶劝哄。 蓝是上前一把将唐氏扶起来,不管在场的有外人,就半遮半掩的撸起唐氏的袖子,翻开她的衣领检查。 席氏见状,忙领了两个媳妇上前帮忙遮掩。蓝氏不仅检查唐氏,还将两个孩子也一并检查。 最后得来的结果,是顾云真的动了手,只不过全打在了唐氏身上,两个孩子都还好。 所谓家丑不好外扬,蓝氏立即跟席氏将唐氏搀扶进屋,连同两个孩子一起。顾旭架上在一边当佛像的顾云随了进去。 顾史跟顾家老爷子没心思继续招呼剩下的族人,只是简单交代几句,就让他们先行回去。 那些族人也是知礼之人,当即纷纷告辞,留给顾家解决家庭问题的时间。 屋内,蓝氏心疼的将唐氏按在床上,交代席氏赶紧将常先生请来。而她,则抹着泪细致的检查了唐氏全身一遍,最后浑身虚软的滑坐到脚踏之上。 “这是造的什么孽呀,云儿这孩子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哎哟我的好儿媳妇呀,你怎么就不跟我们长辈说一声呢。”蓝氏是真的生气,气自己儿子不争气,竟做出这样的事来。同时她又伤心心疼。唐氏是三个儿媳当中,跟蓝氏最贴心的一个。 唐氏性子温吞,为人软和,属于特别听话的那一种,还很会关心照顾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媳妇,顾云居然将人打得身上一块好皮都没有,这让蓝氏怎么能不心疼生气。 听到外间顾史等人正在审顾云,蓝氏想也没想就爬起来,撑着一口气跑出去,一声不吭的把犟着脖子站着的顾云一顿猛揍。 拳头不够顾云骨头硬,蓝氏就用掐的、挠的、咬的,甚至抡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抽。 席氏交代了人去请常先生进来,见到这样激动的蓝氏有些发憷。再一看蓝氏的情形,她知道再任蓝氏打下去,只怕母子二人都得受伤。 “娘,别打了,还是先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二叔这人吧,虽然性子躁一些,却也不是随意动手的人。”席氏一把抱住蓝氏,将她连拖带抱的拉到椅子上坐好。 内间,两个孩子跪在床上,一个死死的拉着唐氏的手,一个抱住唐氏的脖子无声的落泪。 顾西头疼的看着这一双弟妹,正待要上前劝慰他们一番时,突然听到外间顾云提到了贺铭两字。 “贺家那小子惹起的祸事,你们问他最清楚不过了,我不想亲口说半个字。我每想到那件事一次,就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杀了。”顾云终于吼了一声。 这件事竟然跟贺铭有关,顾西真心是想给他一个魅惑众生的笑颜,当即转身出去,打算找贺铭算账。 贺铭还不知祸事将至,正唱着小曲穿行在柚子林的小道之上。书院里的事,令他心烦气躁,他必须找顾西转换一下心情,好能醒醒脑,想到解决的法子。 半道上,一心想要见面的两人对上。贺铭惊喜得扬起笑脸,却换来了顾西迎面一拳。 跪在地上的唐氏母子三人都震惊不已,挤作一团惊恐的看向顾云,眼底的惧色暴露无遗。 顾家老爷子气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吓得一旁的顾史父子赶紧上前搀扶劝哄。 蓝是上前一把将唐氏扶起来,不管在场的有外人,就半遮半掩的撸起唐氏的袖子,翻开她的衣领检查。 席氏见状,忙领了两个媳妇上前帮忙遮掩。蓝氏不仅检查唐氏,还将两个孩子也一并检查。 最后得来的结果,是顾云真的动了手,只不过全打在了唐氏身上,两个孩子都还好。 所谓家丑不好外扬,蓝氏立即跟席氏将唐氏搀扶进屋,连同两个孩子一起。顾旭架上在一边当佛像的顾云随了进去。 顾史跟顾家老爷子没心思继续招呼剩下的族人,只是简单交代几句,就让他们先行回去。 那些族人也是知礼之人,当即纷纷告辞,留给顾家解决家庭问题的时间。 屋内,蓝氏心疼的将唐氏按在床上,交代席氏赶紧将常先生请来。而她,则抹着泪细致的检查了唐氏全身一遍,最后浑身虚软的滑坐到脚踏之上。 “这是造的什么孽呀,云儿这孩子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哎哟我的好儿媳妇呀,你怎么就不跟我们长辈说一声呢。”蓝氏是真的生气,气自己儿子不争气,竟做出这样的事来。同时她又伤心心疼。唐氏是三个儿媳当中,跟蓝氏最贴心的一个。 唐氏性子温吞,为人软和,属于特别听话的那一种,还很会关心照顾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媳妇,顾云居然将人打得身上一块好皮都没有,这让蓝氏怎么能不心疼生气。 听到外间顾史等人正在审顾云,蓝氏想也没想就爬起来,撑着一口气跑出去,一声不吭的把犟着脖子站着的顾云一顿猛揍。 拳头不够顾云骨头硬,蓝氏就用掐的、挠的、咬的,甚至抡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抽。 席氏交代了人去请常先生进来,见到这样激动的蓝氏有些发憷。再一看蓝氏的情形,她知道再任蓝氏打下去,只怕母子二人都得受伤。 “娘,别打了,还是先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二叔这人吧,虽然性子躁一些,却也不是随意动手的人。”席氏一把抱住蓝氏,将她连拖带抱的拉到椅子上坐好。 内间,两个孩子跪在床上,一个死死的拉着唐氏的手,一个抱住唐氏的脖子无声的落泪。 顾西头疼的看着这一双弟妹,正待要上前劝慰他们一番时,突然听到外间顾云提到了贺铭两字。 “贺家那小子惹起的祸事,你们问他最清楚不过了,我不想亲口说半个字。我每想到那件事一次,就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杀了。”顾云终于吼了一声。 这件事竟然跟贺铭有关,顾西真心是想给他一个魅惑众生的笑颜,当即转身出去,打算找贺铭算账。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一招中第,贺铭捂着鼻子蹲在一边发懵。他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了顾西,竟让她手下不留情。 这是两人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动手,还是从不对他动粗的顾西先动的手,这很令人费解。 顾西也不管顾云那件事贺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只是在为自己的怒火找一个发泄的对象罢了。 一拳之后,顾西似乎冷静了些,便站着冷冷的问贺铭:“你知道我二叔的事,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你知道我二婶差点被我二叔打死么?” 贺铭意外的从地上站起来,顾不得鼻子的刺痛跟酸涩弄得他涕泪横流。他拉住面色苍白的顾西,询问道:“你说你二叔打了你二婶?为什么?” “为什么?”顾西反问,“我二叔说你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让我们问你呢,你怎么来问我?” 贺铭觉得他有些反应不良,只得细细梳理事情的原委,末了才笃定的告诉顾西:“你二叔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所以才伤了你二婶。这件事必须当面解释清楚,免得你二婶白白受了冤屈。” 顾西一听当中有误会,便拉着贺铭问起来。这件事若不说清楚,她心有不安,不敢再给长辈们任何刺激。 贺铭很顺手的扶着依然虚弱的顾西,边走边说:“我收到消息,说是你二婶的父亲唐知府最近跟袁相府的外管家来往甚密,还帮那个管家处理了他女婿犯下的杀人大罪。唐家的人还对外高调宣称,要将唐氏母子接走,不再跟顾家来往。” “就为这个?”顾西不相信。 贺铭也觉得不可思议,追问其顾云打人的过程来。 “我二叔什么都不肯说,坚持让我们问你。”顾西疑惑得很。 单从表面上看,唐家确实有投靠袁相党的可能性。但顾云不是个没脑子的,应该不会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动手才是。 顾西认为,所有的动静,应该都是袁相一党为了分化顾家人脉,挑拨顾家跟各个世家之间联系的手段罢了。 贺铭点头赞同,说:“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并不觉得是件大事,因此没跟你们说。可你二叔他……” “这件事一定有别情。”顾西说完,便率先进了院。 院中,顾云正跪在正屋的台阶之下,一头的倔强。两个孩子跪在唐氏身处的那间屋子外边,屋里偶有喁喁之声传来。 顾西性子急,拉着贺铭走到顾云身前,很是担忧的问道:“二叔,你肯定是因为别的事才打了人,对不对?贺铭将他知道的情况都说了,是不是还有人跟你胡说了些什么?” 顾云眼神凝重,疑惑的看向贺铭,问:“不是你让人跟我说,唐家已经为唐氏母女找好了关系,只待她们回到唐家,就为她们各自定亲么?” “什么?”顾西跟贺铭异口同声。 顾西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二叔你果然傻,这么傻的话也能当真。我二婶年华正好,就是改嫁也正常。可我那堂妹才几岁,就是定亲也不赶趟呀。还有,你就为了这么点事打人,值得么?你就不能信任我二婶?” 贺铭却锁紧眉头,沉声问道:“你是说,是我派人跟你说了那些事?” 顾云点头,还说:“跟你之前派去客栈的是同一个人,还带了我岳丈给唐氏的书信。其中有一封和离书。”说完,顾云才郑重告诉顾西,“你二婶亲口告诉我,她要带着两个孩子走,不让他们跟着顾家受苦。她还说,她受够了顾家。” “所以你打她?”顾西并不认为顾云这么没胸襟。 顾云咬紧牙关,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顾西站在一旁都能感受到顾云全身的颤动。 “二叔,你冷静冷静,我相信一切都是那些人搞的鬼。你一定中计了。”顾西赶紧按住顾云的肩膀劝道。 贺铭也按住顾云另一边肩膀,面色阴沉得很。他从不知道自己身边会有叛徒。 顾云却坚称自己没有错,哽着脖子嚷着就应该打死那个贱人之类的。 顾西跟贺铭听着不对劲,赶紧捂住顾云嘴巴,让他冷静些,大家一起分析事情的经过。 顾史父子从屋里出来,见状加入到讨论阵营。问清贺铭情况之后,都觉得事情不简单,转而逼问起顾云来。 顾云被家人这么一闹,当即稳了稳气息,一再深呼吸之后才咬牙说到:“唐氏那个贱人说她要跟我和离,还说一开始就该走这条路。我还…还…”话到这,顾云两眼血红鼓瞪,额上颈间青筋立现,鼻尖喷着粗气。 贺铭见状赶紧从身后抱住顾云,劝道:“顾二叔,这件事定有内情,咱们不正在梳理嘛,你别激动,有什么事说清楚了,才能将一切查到头绪呀。” 顾旭也死死按住顾云,说他不相信唐氏是那样的人,问顾云究竟看到了什么。 顾云看向顾史,见到顾史鼓励的点头之后,他才强挤出几个字:“那贱人跟奸夫幽会……” 得,狗血的事情一箩筐,正事没几件。顾西觉得顾家的男人脑子不是很好,轻易就被人给带沟里去了。 她一把拍在顾云后背,嚷道:“二叔你真傻,居然信了那些人的鬼把戏。我二婶肯定是被人威胁了,一定有什么把柄落人家手中被利用了呗。还有啊,我二婶肯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才跟你说的那些话。” 顾史父子三人意外的看着大咧咧的顾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这种事怎么能嚷得这么大声呢,真不愧是顾家的孩子。 贺铭嫌弃的扯了顾西一下,小声骂道:“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这样大声嚷嚷是怕别人知道得太少么?” 唐氏被人拿抓了把柄利用本身没什么错,就怕她被利用得太彻底,贞洁不保。如若不然,好好一个人为什么非得抱着必死的决心和离呢? 就算唐氏没被人毁清白,这样的话传出去,也会被人利用攻击,届时她就是真清白也说不清啊。 顾西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瞪着大眼睛无辜的问:“这种事不是越多人知道,对我二叔二婶越有利么?” 第三百五十五章 顾西摸摸脑袋,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看向两个不明所以靠在一起的两个孩子,上前一手一个拉起来,骂道:“你们两个也是笨的,大人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跪着有什么用啊。走,姐姐带你们吃东西去。” 好吧,事实证明顾家缺心眼的人不多,大概只有顾老爷子这一脉比较傻缺罢了。 这种傻缺,会随着另一道血液的混入而变淡。正如唐氏的两个孩子。 大儿子顾冕坚定的拉着妹妹的手跪回原地,对顾西的提议不当一回事,反而问道:“大姐,我娘跟我爹一定会没事的吧?” 顾西笃定的点头,说:“放心,你爹娘就是被人给黑了,误会解开了也就没事了。” 真的会没事么? 家庭内部或许会没事,不过来自外界的压力,那还真难说。 顾西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些事,只想将两个孩子带走。大人之间的事,本来就不该让孩子来承担。 只可惜顾冕这小子懂事早,坚决拉着妹妹跪着,一副跟父母共生死的模样。 顾西无奈,只能转身回屋。她本就不怎么精神,闹了这一通也累得很。 贺铭从屋里窜出来,一把拉住顾西,问她:“你身体究竟怎么样?最近可能会有人来闹事,你得照顾着家人些。” 不知为何,贺铭就是觉得顾西有照顾家人的能力。这种感觉,是上次顾西在石头城堡坚决跟他划清界限时就一直存在的。 不得不说,贺铭的直觉很准。前生的古溪是一个动手能力特别强,脑子相对简单的人。 她的能力,体现在绝对武力上。能用拳头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不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想法子也要通过拳头解决。 说白了,前世的古溪就是一个单纯依靠武力值被选进特战部的队员。一个身处现代军队却不会使用现代型武器的武术高手。 刚刚穿过来的古溪还不能很好的适应这具压抑了本能的身体,因此表现得很平常。如今两个多月过去,古溪已经很好的融合到身体之中,前世的身手多少能使得上。 只是顾西从没跟她人展示过自己的能力,为何贺铭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你觉得我一个肋骨断了好几根的人,有那个本事护住家人?”顾西不得不试探一番。 贺铭笑笑,并不回答,只是拉住顾西交代:“书院是第一战场,那些人会以各种卑鄙的手段逼迫你们,让你们在书院待不下去。最恶的程度就是逼你们全家自尽。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厚着脸皮,对那些人的攻击置之不理。若是可以,直接动手将他们全部解决。是这样么?”顾西接话道。 贺铭笑得有些勉强,摸了摸顾西的脑袋委婉道:“你们真要对那些人动手,那可就真活不下去咯。我是说……” 顾西嫌恶的挥开贺铭的手,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腹部,不满道:“你是说,若是有人胆敢在暗中动手脚,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全部干掉?” 贺铭被自己的口水噎得直咳,不明白为何以前那个虽然粗莽,却言行得体的顾西会变成这样。 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样的顾西,显得特别的豪迈真性情。“别夸张,我是让你想法子护住你家人,不是让你双手染血。那种事,交给我们男人就是了。” 说完,贺铭满意的撸了顾西脑袋一把,在顾西爆发之前迅速转身进了堂屋,跟顾史父子梳理收集到的资料。 顾西回房倒在床上,动用自己少得可怜的脑子想了想,只想出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好法子。 好吧,她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那边贺铭跟顾家父子梳理了一遍之后,一致得出这么个结论,顾云被人利用,意在让顾家跟唐家反目。 顾云自责不已,跪在地上使劲的捶打地面,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眼中悔恨的泪水不断往下流。 趴在门框边听了这一切的顾云长子顾冕喜极而泣,终于露出了回到书院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拉着妹妹进去抱住顾云捶地的胳膊。 另一边屋内,唐氏听着顾云的低吼,终于放声痛哭。这些日子所忍受的所有苦痛找到了出口,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蓝氏被席氏扶到床边,啜泣着拉住唐氏的手不停的抚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席氏站在一边抹泪,恨恨的说:“再温顺的老虎,这个时候也得吼出威风来才是。娘,我们不能再任那些人欺辱了。” 蓝氏安抚性的拍了拍唐氏的手,咬牙道:“是时候给那些人点颜色看看了。” 说完,婆媳二人出了屋子,去堂屋找顾家三父子商讨该如何还以颜色。 贺铭看着终于强硬起来的顾家人,内心竟跟着激动不已。他在顾家乖乖接受被贬为奴之时,就一直憋屈得很。 “既然长辈们已经决定好了,那小子我这就去准备准备,待会咱们就去知府衙门申述。得先将你们之前的罪名洗脱,才好找那些人算账不是。”贺铭笑得好不兴奋。 他就知道,这次危机也是顾家的契机,说不定里边还有圣上的手笔。这么好的机会,他们理应好好利用才是。 顾史三父子面面相觑,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这件事算是告了一段落,接下来便是皇上跟反对派之间的博弈。 依照新皇目前的形势,反对派只怕得妥协。宁家,眼看是保不住咯。 贺铭带着顾家父子三人,踏着夕阳出书院之时,宁家也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宁惑烦躁的在书房来回走动,闹得宁祁父子、以及几个族中管事也跟着惶惶不安。 宁陵不顾书房外看守之人的阻拦,大嚷大叫着闯了进来,拉住宁惑大声质问:“祖父,这件事真的无可挽回?我们就不能再给顾家的人找点麻烦?祖父,你赶紧找常总督去呀,常永林说了,常家会保住我们宁家的。” 宁惑看着执迷不悟的宁陵,原本就闹心的他被气得给了她一巴掌,直将宁陵扇倒在地,才指着她骂道:“真是没用的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竟还执迷不悟。我们早被常家抛弃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宁祁虽心疼妹妹,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袒护她的时候。宁陵这时候也该认清现实,对常永林那家伙死心才是。 宁陵在地上坐了一阵,发觉没人在意她,只是在低声的商量着他们的事,便绝望的离去。 出了书房,宁陵便让身边的嬷嬷去将上午送信给贺铭的小子找来。 一见到那个家丁,宁陵便激动的问道:“你今儿见到贺公子的时候,贺公子是什么表情?高兴?纠结?还是烦躁?” 家丁不明所以,当时他紧张得很,深怕被人发现他给贺铭送口信,又担心自己跟家人的小命,哪有心思去观察贺铭是个什么表情。 他只知道,贺铭似乎不是很上心,只是淡然的让他回话,说是定会按时赴约罢了。 宁陵一听大为光火,指着家丁嚷道:“你个死奴才就是这么办事的?本姑娘让你递个口信,你居然一问三不知。来人,把这个死奴才给本姑娘拉出去杖责三十。” 对宁陵而言,贺铭就是她一直以来的备胎,这两年以来,凡是常永林不愿插手,而她又非做不可的事,全是贺铭为她排忧解难。 如今不正是用人的最佳时候么。 以贺大将军府的能力,保住宁家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宁家所属的袁相党,跟贺大将军的忠君为国方针有所出入,就不知贺铭能否降住贺大将军。 一想到这,宁陵便待不住了,决定去找贺铭试一试。 比起宁家真跟顾家一样被贬为奴,她情愿利用贺家,保住自己书香世家闺秀的名分,才好跟常永林那混蛋拿乔。 那家伙既然跟她说,跟郑家定亲不过是形势所迫,那她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掉了身价,免得常永林真扶不起她这个落魄世家闺女来。 她宁陵,宁愿给人当继妻,也不能与人为妾。 若是旁人得知宁陵此刻的想法,必定要指着她大骂没人性。都已经家门不保,她却只想着自己的婚事。 可惜没人得知宁陵的想法,宁家的下人们看着平时端庄得体的宁陵,此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表现异常得很,都觉得宁陵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这个下人眼中的好姑娘也正如下人们所想,为了家族急于奔走。这不,从来循规蹈矩的宁陵,竟大张旗鼓的带着人去找贺铭。 被宁陵惦记着的贺铭此时已经带着顾家父子三人进了城门,直冲知府衙门而去。 邕州知府连青松早先一步接到了贺铭派人送的消息,此时正整装坐在大堂上等着。 他的左下方,师爷连城将所有诉状跟证据都检查了三遍,确认结果跟贺铭与刘公公等人所期待的方向一致后,才放心规矩的端坐着。 贺铭一行人畅通无阻,在衙门外跟特使刘公公等人汇合,浩浩荡荡的进了审案大厅。 按理,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常永林跟总督府的师爷在管,这时候两人也必须到场才是。 然常永林已经不在邕州,常总督当着刘公公的面移交了顾家所有案件,表示常家跟总督府避嫌,绝不参与其中。 于是乎,事情出奇的顺利。顾旭养死御马的事因那对老仆的出现而得以脱身。御马之死表面上算是真相大白,实际上成了悬案。 至于顾史跟蓝氏婆媳偷盗书院财物的事,也是子虚乌有的,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审。 比较麻烦的一点,便是那些叛国书信。 即便有大儒出面作证,那些书信并非出自顾家人的手笔,却也没法子证明有人恶意栽赃。 这个案件需得保留。 通敌叛国这样的大罪,历代王朝的主事者都谨慎重视得很。大多数帝王都宁可错杀一万,不愿错失一人。 就算顾家没有谋反的心思,却也不能不提防持有这种用心思的人,一直借用顾家的名义进行这种谋反勾当。 为此,顾家在拿出确凿证据表明清白之前,依然是嫌疑人。 好在顾家靠山够厚,就算有谋反的嫌疑,却无需承受嫌疑人待遇。 就这样,这一次书院事件算是得到了解决。接下来便是书院书生们闹出的事端啦。 连青松搓着手,笑着问刘公公:“不知这事可需下官效劳?下官早想着做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做起。” 刘公公傲娇的哼哼两声,兰花指指向贺铭,尖着嗓子说:“这事不归杂家管,连大人有事只管找贺公子。杂家就是端着圣谕狐假虎威来了。” 贺铭一脸抽抽的看着刘公公,暗骂一句老狐狸之后,才公事公办的跟连青松说:“连大人现在就做得很好,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若还有需要,小生自会请求支援。” “瞧少将军说的,下官随时候命就是了。”连青松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笔直的站着受了贺铭的礼。 贺铭就算是将军府少将军,然没继承将军大印之前,依然是个没有官职的人,自然得向有官阶的人行礼。 更何况连青松跟贺大将军是一辈,按辈分来说正是贺铭的长辈。 几人寒暄几句之后,贺铭等人便出了知府衙门。刘公公等人也一道去了书院。 此时已近黄昏,回到书院天已经全黑。宁惑带着族人等在书院大门的牌坊之下,点着火把灯笼夹道而立,阵营不是一般的壮大。 刘公公大老远望见灯火通明的书院正门,就嫌弃的问贺铭:“是你把杂家要来的消息告诉那老家伙的?” 贺铭意味深长一笑,道:“大人一直跟小子在一处,小子传没传信,难道大人心中没数么?” “哼”刘公公嫌恶的摇了摇头,嚷道,“杂家还能不知道。只怕那老小子早就在杂家身边安插了人手,杂家今儿上了几次茅房,咳了几声他都一清二楚。” 这话,惹得随行的人哈哈大笑。只有顾家父子仨脸色严肃得很,眉眼之间的愁绪挥之不去。 正在一行人放慢步伐,打算再拖点时间的时候,队伍前方突然跑出一行人,直奔马背上的贺铭扑过去。 即便随行护卫及时阻拦,宁陵依然顺利的跑到的贺铭脚下,这才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出于本能,贺铭伸手捞了一下,结果就顺理成章的将人抱在了怀中。 为何? 因为宁陵的随行人员全都跪在了地上,自顾着哭喊求饶,没人管宁陵。 刘公公看着这一出不算高明的闹剧,很是不快的嗤了两声,带着人先走,只留下贺铭跟他两个随身护卫处理宁陵的事。 顾家三父子经过贺铭身边之时,看向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无限的惋惜。 贺铭面对顾家几个长辈的注视,总想着解释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也只能目送刘公公等人离去。 待人走后,贺铭才将宁陵交到她随身嬷嬷手中,沉声问道:“谁能告诉本公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嬷嬷眼珠子转了一阵,这才含泪告诉贺铭:“贺公子,请您劝劝我们家姑娘吧。我们家姑娘得知宁家即将不保,受了刺激之后一直不对劲,已经这样找公子一天了。” 贺铭闻言除了蹙眉之外,还真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 按说,他是该第一时间去照顾宁陵,并为宁家想法子脱困才是。最起码要保证宁家在这件事上不再跟顾家一样被舍弃才是。 只可惜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顾家的事,完全忽略了宁家。 哪怕他爱慕宁陵,也没能将宁家当成首要关照的对象。这样的认知,令贺铭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向面色苍白,脸上泪痕未干的宁陵,即便心生恻隐,也没像得知顾西被常永林动私刑时有那种急迫且气恼的情绪。 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不论如何,贺铭对宁陵还是有怜爱之心的,遂命跟随宁陵而来的人将宁陵扶好,带回宁家。 至于宁陵急着找他的事,他想了想说:“宁家的事似乎用不上本公子,山长他们自会看着办。告诉你们家姑娘,让她别着急,本公子明日就去找山长,若是有用得上本公子,本公子又力所能及的事,本公子自当义不容辞。” 那嬷嬷一听急了。这可不是她跟宁陵想要的结果,宁陵必须得由贺铭亲自送回宁家,最好是贺铭再次将宁陵抱回宁家才成。 “贺公子,”嬷嬷夸张的叫到,“我们一路追着姑娘,今儿府上又乱糟糟的,大伙心绪不宁,也没吃上东西,甚至连水都么喝一口,实在扶不动我们家姑娘呀。要不公子您送我们姑娘一程?” 提到吃饭什么的,跟着宁陵潜伏了半下午,又跑了这么远的随从们也觉得自己双腿打颤,腹中空空,还真有脱力的倾向。 于是,贺铭第一次经历被人纠缠的场面。 宁家的随从们拉住贺铭,求他帮帮忙,亲自送宁陵回家。 “贺公子,求您把我们姑娘送回去吧。有您在,山长跟老爷才不会怪罪我们,也不会罚我们。我们就是听令行事,没办法为自己申辩呀。”宁陵身边的大丫鬟见机行事,直接跪在贺铭跟前磕头。 别的人见状,也跟着起哄。 宁陵便在这时候幽幽转醒,死死的拉着贺铭的衣襟泣不成声。这下贺铭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没法,贺铭只好蹲下轻声安慰宁陵,想着等宁陵情绪稳定些,就能自己走回家,免得他还得抱人, 这样的心态变化,贺铭自己倒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反倒是刚刚醒来的宁陵,跟那个眼色极好的丫鬟看了出来。 “贺公子,我们家该怎么办才好?贺公子,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对顾西妹妹,我也是出于好心。可是现在,现在我们家该怎么办才好呀。贺公子,我…我…我我我……”宁陵抓住贺铭的手腕,就差声嘶力竭了。 贺铭头大,直觉想逃。 出于本能,贺铭伸手捞了一下,结果就顺理成章的将人抱在了怀中。 为何? 因为宁陵的随行人员全都跪在了地上,自顾着哭喊求饶,没人管宁陵。 刘公公看着这一出不算高明的闹剧,很是不快的嗤了两声,带着人先走,只留下贺铭跟他两个随身护卫处理宁陵的事。 顾家三父子经过贺铭身边之时,看向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无限的惋惜。 贺铭面对顾家几个长辈的注视,总想着解释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也只能目送刘公公等人离去。 待人走后,贺铭才将宁陵交到她随身嬷嬷手中,沉声问道:“谁能告诉本公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嬷嬷眼珠子转了一阵,这才含泪告诉贺铭:“贺公子,请您劝劝我们家姑娘吧。我们家姑娘得知宁家即将不保,受了刺激之后一直不对劲,已经这样找公子一天了。” 贺铭闻言除了蹙眉之外,还真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 按说,他是该第一时间去照顾宁陵,并为宁家想法子脱困才是。最起码要保证宁家在这件事上不再跟顾家一样被舍弃才是。 只可惜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顾家的事,完全忽略了宁家。 哪怕他爱慕宁陵,也没能将宁家当成首要关照的对象。这样的认知,令贺铭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向面色苍白,脸上泪痕未干的宁陵,即便心生恻隐,也没像得知顾西被常永林动私刑时有那种急迫且气恼的情绪。 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不论如何,贺铭对宁陵还是有怜爱之心的,遂命跟随宁陵而来的人将宁陵扶好,带回宁家。 至于宁陵急着找他的事,他想了想说:“宁家的事似乎用不上本公子,山长他们自会看着办。告诉你们家姑娘,让她别着急,本公子明日就去找山长,若是有用得上本公子,本公子又力所能及的事,本公子自当义不容辞。” 那嬷嬷一听急了。这可不是她跟宁陵想要的结果,宁陵必须得由贺铭亲自送回宁家,最好是贺铭再次将宁陵抱回宁家才成。 “贺公子,”嬷嬷夸张的叫到,“我们一路追着姑娘,今儿府上又乱糟糟的,大伙心绪不宁,也没吃上东西,甚至连水都么喝一口,实在扶不动我们家姑娘呀。要不公子您送我们姑娘一程?” 第三百五十八章 宁陵看着心不在焉的贺铭,心中一阵苦闷,更是拉着他不放手。她现在就指望贺铭能帮宁家,就算用尽手段也在所不惜。 贺铭为难 怎么说宁陵都曾经是他所倾慕的女子,他不想在下人跟前下了宁陵的面子。 曾经? 好吧,贺铭觉得自己最近很是不对劲,一定是因为忙着顾家的事闹的。索性现在顾家的事已经得到了有效的解决,接下来他就能有闲心去处理他跟宁陵之间的事啦。 他将宁陵从地上扶起来,耐心的劝道:“如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事情最终发展到哪一步,如今还没人知晓。若是不管不顾轻举妄动,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你先回去安心的等着,最差不过是跟顾家一样。你也看到了,顾家说起来就起来了,你们家也是一样的。” 宁陵使劲摇头,憋着泪盯着贺铭不放。 贺铭若是不给她一个保证,她说什么都不能放手。宁家不能被贬为奴,她宁陵是名门闺秀尚且不被常家看重,若是…… 宁陵不敢往下想,双眼饱含期待,就那样盯着贺铭。 贺铭感到头疼,既不能给宁陵任何回应,出于怜香惜玉,又不忍心让她伤心难过。 只是这件事绝非他能力挽狂澜,将宁家逼到这个份上,其中有他的努力手笔在,他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而将大伙之前所有的努力给毁了。 宁家有自己的关系,想必不会被贬为奴,至多是全族退出书院,从此当个平常小老百姓罢了。 因此贺铭狠下心,将宁陵的手掰开,交到嬷嬷跟丫鬟手中,决然道:“你现在就是死在我跟前,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你还是先回家,待我将刘公公安置好,把顾家的事理清楚,再去你们家。” 说完,贺铭不顾宁陵绝望的眼神,强行将再次抓住自己袖口的纤纤素手拉开,迅速离去。 宁陵泣不成声,发自内心的绝望,眼中含着无限的嫉恨,盯着顾家的方向做了一个决定。 此时的书院正门,宁惑领着书院的部分师生将刘公公迎进了书院,第一次感到事情脱离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 这时候的宁惑万分后悔,悔在当初没能重视贺铭,悔他没将刘公公等人放在眼中,悔自己疏忽了学子们的力量,从而让宁家步入了顾家的后尘。 不,宁家所面临的境况比当初的顾家严峻得多。顾家就算被贬,在所有学子眼中依然神圣不可侵犯。 倘或宁家落势,只怕就成了过街老鼠,成了文坛的一大笑话,也成了众人眼中的卑劣小人。 宁惑勉力昂着头,端着四方步,小心的走在刘公公身侧,邀刘公公住进宁家。 “书院有客院,还是当初先帝亲临时住过的。杂家身为皇上亲派的特使,自然要去客院祭拜先帝,顺便在客院厢房住着,方才是规矩。”刘公公断然拒绝。 他们早在十天前就到了书院,也在书院进进出出好些天,可宁惑故作不知,端着架子等他找上门。 试问,受到慢待的刘公公,岂会给宁惑好脸色。 说白了,宁家就是狂妄过了头,才会被当成出头鸟整治。 宁惑好不容易堆起来的笑僵在脸上,心中怒火熊熊,却没法发泄,只得亲自送刘公公等人去客院。 他不尴不尬的问刘公公:“之前就听说公公到了邕州,也听闻有人在书院见过公公。只是当时顾家的事闹得太大,书院里的学子们也需要疏导,老朽实在无暇抽身,没法亲自去拜见公公,还望公公别怪老朽慢待才是。” 刘公公素手一挥,大声笑道:“瞧宁山长说的,杂家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只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书院了解实情罢了。山长忙,杂家很理解,这不就没上门给山长添麻烦嘛。” 说完,一行人转入柚子林。 当初先帝所住的小阁楼客院,处在顾家草舍的东北面,就在柚子林里边。 前去客院,需得绕过顾家草舍。 此时的顾家,顾西将刚刚削好的竹杠修理得滑溜溜的,掂在手中试了试手感,这才满意的收拾工具。 正收拾着,就听到柚子林里边传来动静,顾西顺着竹梯爬上屋顶,望向火龙移动的方向,嘴里啧啧有声。 “这些人怕不是闲得没事,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书院里喧闹,想必是被打击傻了。”顾西喃喃自语,摸着自己的胸骨,计算着用什么样的力度,以什么姿势跟角度,才能不再伤了自己。 顾家院中,蓝氏跟苏氏也稀罕的翘首期盼。她们是在等当家人回来。 动静越来越近,所有人都被那些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唯有顾西一直在严阵以待。 亏得她留了心,不然定不会见到那两个想要摸进顾家两老房中的鬼祟身影。 见到那两个黑影,顾西想也没想就跳下屋顶,抄起早就准备好的竹杠敲了过去。 那两人怕应该不是专业人士,竟被顾西打了个正着,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哀鸣。 顾西上前两脚将人踹翻,凑近仔细辨析,发现是两个熟面孔之后,才拄着竹杠站着质问:“你们这是打算下毒呢,还是来绑架呢,还是来凑热闹的?” 那两人顶着满眼的星星,竹杠敲在脑袋上的箜箜之声,还在脑海中回荡着,根本就没听清顾西的问话。 顾西也知道自己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便耐心的等那两人缓过近劲来。 只是这一夜注定不平静,这两个学子只不过是探路石。顾西发现她设下的小陷阱已经被人触碰,目标是唐氏所在的屋子。 顾西想也没想直接将那两个刚刚缓过来一些的学子敲晕,大摇大摆的朝唐氏的屋子走去。 草舍一角,两个隐在暗处的黑衣人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估摸着那竹杠若是敲在自己脑袋上会是什么样的酸爽感受。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真相信了贺铭的话:顾西绝对彪悍!不是平时见到的那个缺心眼。 彪悍的顾西,此时正霸气的扛着竹杠站在唐氏内屋的门口,看着堂皇不知所措的唐氏笑得贱兮兮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好吧,对方手中有人质,这个时候顾西该怎么办才好? 若是换成别的人,一定会纠结为难,甚至失去主导权。 可惜那些人错估了顾西。顾西这个人吧,是拳头比脑子更快的人。正如现在,那人刚掐上唐氏的脖子,还想要挟顾西一番呢,就被彪悍霸气的顾西一竹杠子敲晕了过去,那双眼圆瞪着怎么都不甘闭上。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敲晕的。 敲晕了人的顾西却没闲心跟惊在身后的人解释什么,直接给了他脖子一棒,将两人绑做一团之后,才转身出去。 外边,刘公公等人已经出了柚子林,顾史父子三人正跟蓝氏婆媳解释着什么,惹得两人掩嘴啜泣。 刘公公跟宁惑等人站在顾家院外不知在说些什么,刘公公面色看着颇为不屑,眉眼间隐隐有火苗闪动。 跟随宁惑而来的学子们突然放下灯笼火把,撩袍席地坐在顾家院外的空地上。 神奇的是,席地静坐的学子们越来越多,也不知他们从哪个角落涌来,就那样黑压压一片,将顾家三面不靠墙的篱笆围栏给围了个透。 刘公公冷眼看着抱手闭眼默许学子们这一行径的宁惑,再一次失望的叹了口气,不快的问:“宁山长这是打算做什么?” 宁惑微微睁眼,不卑不亢道:“公公算是问错了人。这些学子今日都已经退学,不再是书院的学生,老朽管束不得。” 闻言,刘公公跟随行人员俱都了然大悟,不得不暗赞宁惑这一着棋走得妙。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学子是在举行静默抗议活动,既抗议顾家即将得以翻身,又对将要正式推进的新学制度表示抵制。 刘公公看着装模作样的宁惑,忍不住问道:“山长这是将书院当成了大杂院,这些人即便不是书院的学子,依然能在书院内为所欲为?” 这话,算是问到了顾家三父子的心坎里边去了。他们安慰了蓝氏跟席氏几句,便站在刘公公身后,等宁惑回答。 即便早已经料到学子们会有所行动,但他们没想到,宁惑会在这个时候,利用那些学子闹事。 没有什么比在刚刚获得清白的顾家院子周围抗议,更能让顾家人泄气闹心的事了。 面对刘公公的质疑跟挖苦,宁惑全然不放在心中,冲族中子弟递了个眼色后,他老神在在的指着那些学子说:“老朽是真管不住这些孩子。当初建立书院之时,宁顾两家先祖就跟圣祖帝请过旨,凡在书院就读或是曾经就读的学子,都享有在书院自由走动的权力。如今这情况,老朽还真是无能为力呀。” 宁惑终究是个老狐狸,背着手无奈的说着。若非他的笑意过于明显,旁人看着还就相信了他是真的爱莫能助。 刘公公斜眼看了宁惑身后那些松了一口气的族人,意味深长的笑了,说:“这事就先这样吧。反正这些人就算坐死在这,也与顾家无关。正如众位所知,顾家所有的行动,皆因遵从皇上亲谕。顾家,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 说完,刘公公转身,拍了拍顾史的肩膀,大声宣告:“即日起,顾家便不再是书院的奴仆。其奴仆的身份不变,却只能是皇上一人的奴仆,也只有皇上能驱使顾家。这是皇上的圣谕,各位可听清楚啦?” 顾西提着竹杠僵在院中,那一腔火气不知怎的越燃越旺,恨不得将那个所谓的圣祖帝鞭打一万遍啊一万遍。 不对,是将出了这样一个主意的人吊打一万遍。 静坐? 当这里是寺院呢,大伙一起坐着参禅。 你说这些人要是乖乖的接受改革不就好了么,非得闹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的。难道这才真是对天下学子好? 不管顾西怎么想的,外边的学子已经进入了静坐状态,将顾家围得水泄不通。看这情况,明日起将会有更多的学子前来静坐。 那些进不来书院的人,定会将整个麓山给挤满。届时,顾家可真就进退维谷。若坚持,那就等同于逼死那些静坐的学子;若放弃,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个笑话,顾家再也不能起复。 不论是出于那一种选择,最后下不来台的只有顾家而已。 顾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这么好用。她转身回去,将被绑做一团的两个不知名人物拉出来,丢到院门前空地上,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再次转身,将那两个已经转醒的学子一并揪出去。 经过祠堂之时,顾西意外的瞟到一个似乎失了去意识,看着绝非泛泛之辈的暗红色劲装男子,趴在祠堂的房梁上摇摇欲坠。 若非凭着他失去意识前的强大意志力,那双抱着房梁的手只怕早就松了。 那个身影看着莫名的熟悉,顾西将人丢出去之后,只是简单说明是今夜前来偷袭顾家之人,就飞奔着回了祠堂。 才摆脱宁陵赶到现场的贺铭见状,也飞身跟了进去。 即便早已经料到学子们会趁机逼迫顾家,却不成想他们选择了这样的一种方式。 比起静坐的学子们,贺铭更担心那些浑水摸鱼的人。顾家现在可不能再出乱子,否则就真被人打击得一蹶不振啦。 祠堂内,暗红劲装的男子在顾西推门而入之时,终于坚持不住,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顾西不敢冒险上前,深怕这又是某些人的陷阱,便伸出竹杠去捅。三五下过后,也不见那人有反应,顾西这才大着胆子慢慢逼近。 正待要伸手将趴在地上的人翻过来,贺铭就进了来,直接将祠堂的门掩上,抢在顾西之前将人翻了过来。 “郑霆!”贺铭小声惊呼。 顾西看着一反常态,紧张的为晕死过去的郑霆检查身体的贺铭,自己也莫名的感到紧张。 郑霆于顾家有恩,顾西对他的伤势也很关心。 贺铭沉默的给郑霆大致检查了一遍,问顾西可有创伤药。 顾西看着依然躺在地上的郑霆,提议道:“这旁边有草垫子跟被褥,你看着铺一下将人扶上去,我去拿药。” 贺铭应了一声,却警告顾西:“这件事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 第三百六十章 贺铭下意识对自己的不信任,令顾西气恼非常。动手能力一流的顾西想也没想就照着贺铭的屁股,结结实实的一脚踹了过去。 踹完,顾西也不管贺铭是否受伤,有没有连累重伤昏迷的郑霆再次受害,直接溜出祠堂。 刚刚心急,顾西没顾得上外面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在她进来之前,分明见到了院外有许多人。 贺铭毫无防备之下被顾西踹得栽了个跟头,正待要跳起来找她理论,就被郑霆无意识的举动吓了一跳。 郑霆就算失去了意识,也还记得现在不能给顾家添麻烦。 他强逼自己从昏沉状态中清醒过来,拉住贺铭的衣襟,特别虚弱的说:“先带我离开这里,搜找我的人马上就能寻到顾家,顾家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贺铭艰难的听完这话,差点没气得直接掐断郑霆的脖子。他拍了拍郑霆的肩膀以示明了,这才从一旁找出草垫子跟被褥铺上,将再次失去意识的郑霆半拖半抱上去。 不久后,顾西果真带了伤药再次进来。 这一次,顾西已经弄清楚了外边是个什么情况。她蹲在一边问贺铭:“那些人该怎么办才好?我们家就一点对策也没有?” 贺铭正心烦呢,便敷衍道:“这件事,上头的人自会有对策,你们只管撑住,不被那些人给打击得自乱阵脚就成。” 顾西切了一声,眼看贺铭正艰难的给郑霆脱衣服,就自觉的动手帮忙。 贺铭原本还不在意,待得他伸手去扯郑霆裤带之时,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心惊肉跳的挡在郑霆跟前,双手捂住顾西的眼斥道:“我说你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怎么说都十四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竟敢动手脱男子的衣裳。你赶紧出去,顺便帮我守着点,免得这人被发现。哦,万一有人来搜什么嫌犯,你必须想法子挡着。” 顾西嫌弃的撇撇嘴,对贺铭的过激反应不当回事。这样的情况在前世就跟家常便饭似的。 男子的身体看看怎么啦,救急的时候哪还顾得上那些,就是上手摸一遍也是情有可原。 她扯下贺铭的双手,嘀咕道:“怕什么,这事你不说出去也没人知道。再且说了,都已经要死的人了,也没什么可看的。” 贺铭一听火冒三丈。“我说的是这个意思么?顾西,你是真不明白呢,还是故意气我呢。赶紧出去,再不出去我会忍不住戳瞎你的眼睛。”贺铭不快的推顾西。 顾西看着双眼都要跳出眼眶的贺铭,不明所以的往后退了退,不满的喊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能在意这些。行啦,你赶紧给人治伤去吧。我瞧着那家伙是进气少出气多,你再不抢救可就……” 顾西还要再说两句,就被处在暴跳边缘的贺铭一脚踹出了祠堂。 要不是顾西反应快,肯定会被贺铭踹个狗吃屎。 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手臂,跺脚骂道:“混蛋贺铭,你这一脚过来,我好不容易才接上的肋骨还能要么?” 本想抱怨这么一句就走的,没成想转身那一刻,顾西就被一把拉进屋内。 贺铭紧张兮兮的盯着她的胸口,颤着声问道:“踹到胸口上啦?你赶紧到那边躺下,我这就去找常老头。” 说完,贺铭竟真的把生死不明的郑霆一把扯出草垫子外,看得顾西目瞪口呆。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得顾西都反应不过来。 郑霆都伤成了那样,被贺铭这么粗鲁一扯,真的不会伤上添伤么? 缓过神的顾西正打算制止贺铭呢,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就卷了进来,疾风骤雨般的把郑霆抱上垫子,摸了脉门并检查伤情。 顾西再次惊呆在原地。 贺铭下意识对自己的不信任,令顾西气恼非常。动手能力一流的顾西想也没想就照着贺铭的屁股,结结实实的一脚踹了过去。 踹完,顾西也不管贺铭是否受伤,有没有连累重伤昏迷的郑霆再次受害,直接溜出祠堂。 刚刚心急,顾西没顾得上外面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在她进来之前,分明见到了院外有许多人。 贺铭毫无防备之下被顾西踹得栽了个跟头,正待要跳起来找她理论,就被郑霆无意识的举动吓了一跳。 郑霆就算失去了意识,也还记得现在不能给顾家添麻烦。 他强逼自己从昏沉状态中清醒过来,拉住贺铭的衣襟,特别虚弱的说:“先带我离开这里,搜找我的人马上就能寻到顾家,顾家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贺铭艰难的听完这话,差点没气得直接掐断郑霆的脖子。他拍了拍郑霆的肩膀以示明了,这才从一旁找出草垫子跟被褥铺上,将再次失去意识的郑霆半拖半抱上去。 不久后,顾西果真带了伤药再次进来。 这一次,顾西已经弄清楚了外边是个什么情况。她蹲在一边问贺铭:“那些人该怎么办才好?我们家就一点对策也没有?” 贺铭正心烦呢,便敷衍道:“这件事,上头的人自会有对策,你们只管撑住,不被那些人给打击得自乱阵脚就成。” 顾西切了一声,眼看贺铭正艰难的给郑霆脱衣服,就自觉的动手帮忙。 贺铭原本还不在意,待得他伸手去扯郑霆裤带之时,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心惊肉跳的挡在郑霆跟前,双手捂住顾西的眼斥道:“我说你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怎么说都十四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竟敢动手脱男子的衣裳。你赶紧出去,顺便帮我守着点,免得这人被发现。哦,万一有人来搜什么嫌犯,你必须想法子挡着。” 顾西嫌弃的撇撇嘴,对贺铭的过激反应不当回事。这样的情况在前世就跟家常便饭似的。 男子的身体看看怎么啦,救急的时候哪还顾得上那些,就是上手摸一遍也是情有可原。 她扯下贺铭的双手,嘀咕道:“怕什么,这事你不说出去也没人知道。再且说了,都已经要死的人了,也没什么可看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贺铭看到来人,很是松了一口气,拉着顾西就要出去。 顾西甩开贺铭的手,凑过去问突然出现的温骏:“温公子,你怎么来啦?还有郑公子,他遇上什么事儿啦?” 温骏急得满头大汗,连大气都不敢出,更没心情去回答顾西的问题,遂跟贺铭说:“这件事你简单点跟她说,我现在没那闲暇工夫。再就是,你们想法子将这件事瞒住,追他的人已经进了书院。” 贺铭一听当即如临大敌,想也没想直接抱了顾西就走。 顾西一时不查,竟被贺铭一个公主抱出了屋。若非蓝氏跟席氏惊慌的跑过来,顾西还处在迷糊之中呢。 席氏一把抢下顾西,一边不着痕迹的拉开顾西很贺铭的距离,掐了顾西一把问道:“你这又是闹哪样?刚刚丢出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你爹跟刘公公他们正找你呢。” 顾西被掐了一个激灵,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哎呀一声窜出去老远。她都忘了那件事了。 贺铭被蓝氏抓着,想要追上去又不好拉开蓝氏的手,这才慌忙对蓝氏说:“顾祖母,顾西刚刚被我踢了一脚,好像伤到了胸口,我正想带她去找常老头呢。” 贺铭这么一说,蓝氏跟席氏都担心不已,赶紧追顾西而去。 贺铭这才得了自由,也追了上去。 顾西那肋骨若是再伤着,她的身体这辈子还真就毁了。 顾西对身后发生的事全然不觉。她只是故意吓吓贺铭罢了。她现在只想着借用闯入顾家的人,去将宁惑那些人一军,好让围着顾家的人有所忌惮,免得他们过于理直气壮,让顾家的人无从下手。 外边,那两个学子已经被宁惑等人保护了起来,至于那两个身份不明的人,此时还没清醒。刘公公已经命人打来冷水,看着似乎是要强行泼醒。 顾西挤上前,直冲那两个躲在众多学子之中的闯入者,一手一个拉了出来,推到两个黑衣人身旁,指着他们质问:“你们潜入顾家有什么目的?是自己的意愿,还是有人指使?若不老实交代,那就不怪老娘手下不留情啦。” 出于职业习惯,顾西那句老娘自然而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她自己倒是没觉察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顾家三父子却惊异极了。顾西就算性子再糙,一直以来还是很规矩得体的,这样的粗话从未说过。 尤其是在这么多人,还都是身份尊贵的人跟前爆粗口。 刘公公却觉得这样的顾西特别有趣,当即细细观察起她来。 宁惑等人则是鄙夷嫌弃极了,心想顾家居然养出这么个闺女,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宁祁担忧得很,既想提醒顾西不得体的行为,又对顾西亲自揪人的行为感到震惊。 顾西,好像真的变了个人。以前的顾西,就算性子再急躁,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做出这种事来。 蓝氏跟席氏可不管刚刚顾西做了什么,她们只关心顾西的身体, 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拉住顾西,蓝氏歉意的跟刘公公告罪,说是顾西刚刚受了伤,要暂时带她去看大夫。 席氏则是稳稳的扶着顾西,颤着声骂她:“你个死孩子,伤都没好就惹事。顾家就只有你一个人啦,我们都是废物么?你有事就不能跟我们说,非得一再受伤,让我们担心才舒服?” 顾西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蓝氏婆媳这是在唱哪一出戏,而她又该怎么配合才好。 不过比起这出戏,她更想当众逼那两个学子揭露幕后之人。看到那两个学子再次躲回众学子中间,顾西心那个急呀。 她着急的拍了拍胸口,小声跟席氏保证:“娘啊,我好得很呢。还有啊,你快去跟爹说,那两个书生肯定是被人利用了,找到幕后之人对我们极为有利。至于那两个黑衣人,应该就是那个想要离间顾家跟唐家的人派来的。” 才说完,一队官兵呼啦啦从柚子林出来,不作任何解释就要硬闯顾家。 贺铭看到来人,很是松了一口气,拉着顾西就要出去。 顾西甩开贺铭的手,凑过去问突然出现的温骏:“温公子,你怎么来啦?还有郑公子,他遇上什么事儿啦?” 温骏急得满头大汗,连大气都不敢出,更没心情去回答顾西的问题,遂跟贺铭说:“这件事你简单点跟她说,我现在没那闲暇工夫。再就是,你们想法子将这件事瞒住,追他的人已经进了书院。” 贺铭一听当即如临大敌,想也没想直接抱了顾西就走。 顾西一时不查,竟被贺铭一个公主抱出了屋。若非蓝氏跟席氏惊慌的跑过来,顾西还处在迷糊之中呢。 席氏一把抢下顾西,一边不着痕迹的拉开顾西很贺铭的距离,掐了顾西一把问道:“你这又是闹哪样?刚刚丢出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你爹跟刘公公他们正找你呢。” 顾西被掐了一个激灵,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哎呀一声窜出去老远。她都忘了那件事了。 贺铭被蓝氏抓着,想要追上去又不好拉开蓝氏的手,这才慌忙对蓝氏说:“顾祖母,顾西刚刚被我踢了一脚,好像伤到了胸口,我正想带她去找常老头呢。” 贺铭这么一说,蓝氏跟席氏都担心不已,赶紧追顾西而去。 贺铭这才得了自由,也追了上去。 顾西那肋骨若是再伤着,她的身体这辈子还真就毁了。 顾西对身后发生的事全然不觉。她只是故意吓吓贺铭罢了。她现在只想着借用闯入顾家的人,去将宁惑那些人一军,好让围着顾家的人有所忌惮,免得他们过于理直气壮,让顾家的人无从下手。 外边,那两个学子已经被宁惑等人保护了起来,至于那两个身份不明的人,此时还没清醒。刘公公已经命人打来冷水,看着似乎是要强行泼醒。 顾西挤上前,直冲那两个躲在众多学子之中的闯入者,一手一个拉了出来,推到两个黑衣人身旁,指着他们质问:“你们潜入顾家有什么目的?是自己的意愿,还是有人指使?若不老实交代,那就不怪老娘手下不留情啦。” 第三百六十二章 刘公公看着来人,也没出面制止。他很好奇这些人的来意,也想知道顾家的应变能力如何。 作为皇上亲选来担大任的人,要是连这么些杂兵都对付不了,那他必须谏言让皇上换个对象。 说实话,顾家落得这样的下场,在刘公公看来,一定是顾家的人能力不足的原因。 若换成宁家,说不定会是另一种结果。 只可惜宁家站在了皇上的对立面,终究不能委以重任。 眼下,他就等着看顾家的表现,以及宁家接下来的动作,好传消息让皇上做出正确的选择来。 面对突如其来,气势汹汹直闯草舍的官兵,顾家三父子第一反应就是拦,拼了命也要拦下。 顾家眼下伤的伤,病的病,可经不起第二次牢狱之灾。就算这些官兵的目标不是顾家的人,若被这些官兵一顿折腾,顾家两老跟顾佑兄弟肯定又得受到惊吓,说不定病情会加重。 顾西被突兀出现的官兵吓了一跳,原以为又是什么阴谋。直到贺铭全身戒备,不自觉瞄了祠堂小屋一眼,顾西才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人,是冲郑霆而来的。 至于郑霆因何惹到这些官兵,顾西暂时没顾得上好奇。她只知道,若是官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郑霆找出来,那顾家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 她悄悄靠近贺铭,伏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这该不会是某些人耍的手段,故意将郑霆逼到我们家,然后……”顾西指了指围着顾家静坐的学子。 贺铭面色阴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冷冷的说:“是不是阴谋待会就知道了。能想出这么个计谋,那人也算是个带脑的。”这一步步走的,时机拿捏得这么的精确,绝非常人布局。 说完,贺铭便举步走到刘公公身边。他也很想知道顾家三父子要怎么应对这件事。 顾史挡在带队的人跟前,沉声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光临草舍所为何事?按说我们顾家的案件,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 那个带队之人面无表情,嗜血的眼盯着顾家几间草房,指挥部下:“你们进去搜,一尺一寸都不能落下。”下完命令,那人才淡漠的跟顾史说,“我们追着刺客而来,刺客躲进了你们家。若是不能及时将人抓住,恐会害了你们一家。” 顾史父子对视一眼,都不相信那人的话。顾旭兄弟拦在院门口,不让官兵进院。 顾史态度极其强硬问道:“请问你们是哪位大人麾下,所缉捕的刺客又是什么人?” 那人眼神凌厉的瞟了顾史一眼,狠厉的冲下属喝到:“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给老子进去拿人?这是命令!” 这边话落,那边官兵便动了手。顾史父子就算是武夫,却也不是彻底的武夫。比起这些训练有素的三十几个官兵,他们真真是没有还手之力。 那些官兵很快就踏倒篱笆墙,眼看就要闯入顾家草舍。 顾西看得目眦欲裂,想也没想加入到了阻拦的队伍之中。 比起顾史父子的君子风度,以及对官兵的仁慈,顾西是真真下手无情。作为特战部的打手,她对人的死穴跟痛点了如指掌。 她竹杠所到之处,那些官兵都会应声倒下。至于有没有死的,顾西暂且顾不上。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尽办法将人拦住。 刘公公看着冲动的顾西,再观察束手束脚的顾家三父子,心中有些失望。 顾家,还真担不起重任。 那边宁惑等人看着意想不到的场面,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只要顾家撑不住,宁家自然也就安全了。 正当大伙提着一口气等待顾家被踏平之时,那边顾西就徒手将带队的官兵给劈倒,正打算骑坐在他身上一顿胖揍。 这样彪悍的顾西,令刘公公等人叹为观止。原以为她是毫无目的纯打人,结果她是冲着擒贼先擒王而去。 至于顾西舍了竹杠而徒手对付带队人,还那样…… 众人表示没眼看,深怕看到顾西跟个红尘女子般跨坐在男子身上。那个画面实在是太美了,让人不忍直视呀。 贺铭担心顾西的身体,在顾西行动之时,就一直护在她周围。 如今看到顾西那羞耻的动作倾向,他简直气疯了。 “顾西,你个没脸没皮的死女人。”贺铭一把抱住顾西,边将她拖出战圈边骂道。 眼看那些官兵就要扑进院内,贺铭直接命令刘公公身边的人动手帮忙。 刘公公暗暗为顾西捏了一把汗,冲侍卫长点了点头。顾西已经将王撂倒,肯定能制止官兵闯入,那他就勉强当一回好人吧。 宁惑察言观色,当即让书院的护卫们也去帮忙。 不明身份的人闯入书院,还对书院的人动了手,身为书院山长,他若不表现一下,那岂不是失职了么。 宁祁看着被贺铭从身后拎小鸡一样抱着,双脚还在乱蹬的顾西,不知为何觉得特别碍眼。 人多力量大,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那些官兵很快被拦下,被顾西几招撂倒的带队人也被扶到了一边。 刘公公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过去,慢条斯理的问:“说吧,你们是哪位大人手下,所缉捕的又是什么人?” 这话,刚刚顾史就问过,结果被这人给忽略了。 如今刘公公亲自问话,那人不得不开口:“我们是明州刺史衙门的人,奉命前来缉拿刺杀明州大儒常致远的刺客。” “这样啊…”刘公公摸着下巴打量那人,很是客气道,“既是如此,那就说明一下,你们为何不经同意硬闯书院,还针对顾家吧。” 那人不卑不亢,肃立着说:“我们一路循着刺客的踪迹而来,进书院的时候并没受到任何阻拦。所有的迹象表明,刺客就躲在这草舍里边。我们并不知道这里居住何人。” 是不知道住着谁,不是不知道指的是哪一个顾家。 这情形,怎么看着有那么点意思呢。 宁惑激动得胡子都忍不住打颤。他撩起眼皮看了顾家父子一眼,很是好心的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如何肯定,刺客一定藏在草舍之中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与顾西的反应不同,贺铭倒是老神在在,散漫的看着蠢蠢欲动的宁惑一党。 宁祁却没贺铭那种定力。之前他就一直在关注顾西,看到她几次进出顾家祠堂,最后一次还抱了东西进去。 当然,他也没忽略温骏那火红的身影。 整个书院的书生都知道,温骏绝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也不会轻易闯入他人的屋子。 可他刚刚分明心急得很,甚至忘了跟刘公公等人打招呼。 温骏的异常反应,很难不令人怀疑。宁祁深怕刺客真会出现在顾家,还跟温骏等人有所牵连。 那样一来…… 宁祁不敢往下想。他抢在宁惑前面,指着地上的两个黑衣人转移话题。 “该不会就是这两个人吧。刺客嘛,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你们赶紧将人泼醒审问审问。”他边说,边不着痕迹的对顾西使眼色。 顾西对宁祁的表现感到意外。一般这个时候,作为宁家的子孙,宁祁应该站在宁家阵营,不管怎么样,都得以压制顾家,保住宁家为先才是。 也幸好宁祁提醒,顾西在一旁推了推贺铭,冲地上的黑衣人挑了挑眉。 贺铭也乖觉,当场让人将那两个黑衣人泼醒,对官兵头领说:“若你们真是追着刺客而来,那肯定就是这两个人无疑啦。他们身上不仅带了凶器,还有不少的药物。” 那头领这才发现,顾家院外的地上确实有那么两个黑衣人。只是他怎么看,都觉得真正的刺客还躲在顾家院内。 他没来得及跟先行追着刺客的人接头,没法确定这两人是否是真正的刺客,遂道:“我们追的刺客并没穿黑衣,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这两人……” 贺铭却不给那个头领辩解的机会,直截了当道:“是不是这两人,你们先审问一番再说。顾家周围坐着那么多的人,难道里边进了刺客,他们会没发现么?” 说完,贺铭便上前踢了踢那两个仍处在错乱中的黑衣人,问:“你们是不是被人追捕的刺客,慌不择路之下才躲进的顾家?你们若不是刺客,那又为何潜进顾家?” 那两个黑衣人挣扎几下坐起来。本以为只有顾家的人在场,结果看到了一大片的人之后,两人全都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他们被人算计啦? 不对,是他们的主子被人利用了。 想到这,两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吞毒自尽。总不能因他们两人情敌疏忽,而让主子露于人前呀。 这么想着,两人还真就试图去咬牙齿上的药囊。 遗憾的是,不管他们怎么磨牙,那所谓的毒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们该不会以为牙齿上的那东西还在吧?放心吧,你们就算是死士,也得等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才能死,别白费劲了。”顾西得意洋洋的看着两个似乎吓懵了的人说。 顾西的话一出,贺铭跟宁祁都感到惊异。这样的顾西,还真不是他们过去所认识的顾西。 就连他们都没想到那两个黑衣人是死士,更想不到那两人嘴里藏了毒囊。 可是顾西全都想到了,还能在这种时候出面诱导众人,好让那官兵头领没了搜查顾家的借口。 刘公公看向装傻的宁惑,觉得这些巧合莫名的腻味。他清了清嗓子,对那个头领命令道:“杂家是皇上派来为顾家翻案的特使,正要当众宣读圣旨,你们来得也巧,就在一旁当个见证人吧。” 说完,刘公公朝跟在自己身边的内侍伸手,内侍恭敬的将一直捧在怀中的圣旨交到刘公公手中。 刘公公双手举起明黄色的圣绢,高声喊道:“圣旨到!” 顾家三父子,以及蓝氏婆媳没料到有这样的逆转,当即傻愣愣的跪倒在刘公公跟前。 顾西看着虔诚跪地的顾家人,感到稀奇得很。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古人跪接圣旨,心情莫名微妙,总觉得有那么点搞笑。 贺铭悄悄扯了扯顾西的袖子,意外的发现她不是因为惊喜而忘了下跪,她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外人,不过是来看个热闹的。 面对这样的顾西,贺铭既觉得好笑,又无奈得很。 他冲顾西的腿弯踢了一脚,小心的将顾西按下去,小声的提醒:“这是给顾家的圣旨,你也是顾家的人。” 额~ 顾西停止爬起来的动作,囧囧的跪在顾家人后面,心想她好像没融入到顾家女的角色之中,这一点必须改正。 一纸圣书,就在顾西神游之时念完。那些拗口的八股文,顾西是有听没有懂。但她能猜到一部分。 皇帝在圣旨中,将顾家彻底贬为了书院的奴仆,再也不能插手书院内的任何事。至于新学改革的推进,皇上已经择了更适合的人来接手。皇帝还说了,不管顾家今后发生什么事,外人都无权接管。哪怕顾家真的谋反。 这样一来,那些因为追着刺客而来的官兵,还真就没法再搜查顾家。那些静坐表示抗议的学子们,哪怕将顾家周边的地面坐穿,也将毫无意义。 宁惑气得浑身打颤,被这意料之外的圣旨震慑得心神不安。 从此以后,顾家就算还是奴籍,身份却比一般官宦人家还要尊贵。 皇上这是在向世人宣告,他就是要袒护顾家,还表明了他推进新学改革的决心。 宁祁听完圣旨总算是大松了一口气。顾家从新学改革这件事中脱身,也就能安生的过日子啦。 如今,他只需要全力以赴去解决宁家的事便可。 贺铭对这突如其来的圣旨也感到意外。但他很高兴。顾家得了这圣旨之后,就能安稳无忧啦。 至于奴籍的事,他再想法子就是了。 顾史父子高兴的接了圣旨,对着皇城的方向山呼万岁。蓝氏婆媳捂着嘴呜咽,明显是喜极而泣。 因新学改革而吃了几个月苦的顾家,也算是因祸得福,不需再卷入到政治斗争之中,也不用面对来自各界人士的为难。 围绕着顾家闹的这一出出大戏,在刘公公宣读圣旨之后,总算是落了幕。 顾西无语的坐在地上,暗骂皇帝的荒唐。这一场场的笑话,不过是帝王的权衡之术罢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刘公公霸道的将顾家的灾劫挡在了事态更严重之前,让原本做了完美计划的人们全都乱了方寸。 那些针对顾家的计划,还没来得及现世就这么流了产,怎让那些人不愤恨慌张呢。 贺铭意味莫名的看着已经恢复常态的宁祁,让刘公公的人带走地上的黑衣人。 之后,他又跟顾史父子送刘公公一行人去了客院,这才重新回到顾家。 顾家外边,原本下定决心静坐的学子们,突然之间没了主张。他们即便还坐着,但心绪躁动得很。 贺铭好笑的看着那些失去方向的学子们,呵呵笑着进了顾家。 顾家堂屋内,原本已经歇息的两老跟唐氏,正翘首期盼着。 顾史父子才踏进堂屋门口,顾家老爷子就迫不及待的撑起上半身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刘公公有别的交代没有?” 顾史神情凝重的摇头,回到:“没有,刘公公让我们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问,就跟以前一样过日子。” “跟以前一样?那我们是不是能搬回原来的顾家大院?”顾西最在意的是这一点。 顾旭叹息着点了顾西脑门一下,让她千万别再说话。“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咱们现在是奴才,能住大院么?”这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让顾西有些囧。 她还真忘了,身为奴才的他们确实没法跟主子一样住高宅大院。可是顾家终究不是真正的奴才呀。 越想,顾西就越是想要摆脱现在的一切,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好难得才来到这个异时空,她总想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才不枉重活一世呀。 只可惜奴仆的身份限制了顾西的一切,她现在就跟不小心掉进井底的青蛙一般,看得到那片天空,知道外边的精彩,却怎么也出不去。 贺铭强忍笑意站在一边看着顾西失望出去后,这才跟顾家几位长辈交代几句,让他们稍安勿躁。 “皇上保留你们的奴籍,也是为了护着你们。相信过了这阵后,皇上肯定会恢复你们的身份。麓水书院,还是得交给顾家的人才成。”贺铭笃定的说完,这才出去找顾西。 他知道顾西现在担心什么。 院外,原本围着顾家的人已经坐立不安。他们总觉得自己没了用武之地,坐在原地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顾西就站在院门边上,看着那些明显动摇了心性的学子们,感叹他们的傻气。 见到贺铭也跟了出来,顾西便叹息问道:“你说书呆子们为什么就这么蠢呢。难道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主见么。怎么他们就这么听话,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就好像改革这事对他们真有害处一样。” 贺铭没法回答顾西的问题。文人们凑到一处,总能做出许多令人费解的事情。 书生酸腐,不仅体现在他们的日常习惯上,还体现在他们坚持的许多事上边。 “许是几千年来的奴性使然吧。门第之见压迫得平常老百姓在面对权贵之时,总是习惯性的服从。”得不到贺铭的回答,顾西只能自答。 贺铭原本想要敷衍两句,听到顾西这话,不知为何无从反驳。他总觉得顾西说的是真理,而他,很想改变这一状况。 服从性强的百姓固然可贵,但他们过于卑微,很容易屈服于别的权势。 这正是为何,在外敌入侵之时,百姓都不反抗,任由侵略者肆意杀掠一般。 贺铭看着那些无所适从的学子,脱口道:“这样的现象必须改变。我们的百姓绝不是谁的奴才。” 顾西听后大感意外。贺铭作为权贵子弟,又是这封建社会土生土长的人,怎么就认同了她的话,还打算改变这种思想呢? 面对顾西惊诧且疑惑的眼神,贺铭索性一眨眼,暧昧的说:“我这不是听你的话嘛。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特别的感动?” 顾西听了这话后,更是瞪圆了双眼。她很自觉的将手按到贺铭额头,关切的问:“你是不是病糊涂啦?还是你中了迷药?” 按说正常的贺铭,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肉麻的表情,还说得出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手脚发痒的话来呢。 贺铭和煦的笑容,随着顾西的话僵在脸上。他不满的白了顾西一眼,嫌弃道:“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行啦,赶紧进去吧,你需要好好休息。” 说完,贺铭便牵着顾西进院。 顾西感受着两人手上的触感以及温度,不知怎么的心跳突突的越跳越快,脸上也有些烧。 她不自在的甩开了贺铭的手,一把捧住自己发热的脸嘀咕道:“原来发烧的是我,难怪总觉得不对劲呢。” 贺铭闻言差点没摔倒。他早在牵到顾西的手时,就觉得心口怪怪的,就好像重新认识了顾西一般,特别的新奇悸动。 顾西甩开他手的时候,贺铭明显感觉到失落。他刚想再牵回来,就听到了顾西的话。 “你不舒服?是不是触动了旧伤?那你赶紧回去躺着,我这就去找常老头。”贺铭说完,还不忘朝顾家堂屋叫了一声,看到有人出来,才放心的跑了出去。 顾西一个脑袋两个大。她健康得很呢,身上的伤虽然有些痛,也不至于到看大夫的地步呀。 可是贺铭那傻子居然跑了,连最喜欢使唤人的他都忘了找跑腿的,那她还能怎么办。 席氏紧张的扶着顾西,关切的问:“你是不是真的碰到旧伤啦?”说完,她扶着顾西回房,“你说你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顾家的人都不是废人,你曾祖父母能着呢。以后呀……” 席氏唠叨个没完,顾西就只听到一个重点:顾家两老不简单。 正分神呢,席氏的话又让顾西错愕。 “你以为你抓到的那几个人就是全部?你都不知道,你曾祖父他们早就收拾了不少的人。最后两个厉害的,我们刚刚全在外边的时候,就被你曾祖母收拾了,现在都关地窖里边呢。” 席氏这些话,让顾西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娘,我是不是烧糊涂了,我怎么听你说,我曾祖母特别厉害呢?”顾西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一定烧过头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顾西究竟有没有烧,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席氏的话让她如步云端,没有脚踏实地的真切感。 哪怕躺在床上,她仍觉像是躺在棉花堆上一般。 席氏推门而出,就看到贺铭跟常先生正等在门外,贺铭正焦急的来回走动。 他们早就到了顾家,不过是听到席氏正跟顾西正说着什么悄悄话,这才没敲门进去。 席氏向常先生道歉,说是顾西好像真病糊涂了,忘了许多事,她刚刚不过是提醒顾西罢了。 常先生大方挥手,不甚在意道:“我先进去看看,别的事待会再说。” 席氏请常先生进屋,留贺铭一人待在原地,差点没将他急死。 顾旭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贺铭正在顾西房门口左顾右盼,遂走上前去问:“这是怎么啦?” 贺铭敷衍的行了个礼,这才担忧的说:“顾西似乎是病了,我担心是牵动旧伤所致。” 顾旭闻言眉峰一挤,关切的往屋内望了一眼。但他更好奇贺铭这般焦心是为了哪般。 “贤侄,”顾旭叫到,“有劳你为小女操心啦。过去你们俩还小,两家又是世交,你们胡闹我们也就没干涉。可如今,你们二人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伯父希望贤侄能明白。” 顾旭早就想跟贺铭这么说了,只可惜那时候他忙着新学改革之事,没顾得上。再后来,顾家就成了这样,他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醒贺铭。 刚好,顾家的事已经得到解决,也是时候让这两个孩子认清现状,今后少些来往,别再做出让人闲话的出格事来。 贺铭听懂了顾旭的话,先是急着解释。但在他张嘴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确实没把握好分寸。 “伯父,侄儿知道了,今后会注意的。之前是侄儿不好,心急之下忘了规矩,侄儿道歉。”贺铭真诚歉意道。 顾旭慈爱的笑着拍了拍贺铭的肩膀,举步进了顾西的屋子。 贺铭泄气的站在原地一阵,最终还是叹着气走了。他有些沮丧,跟顾家长辈辞别之后,心事重重的出了顾家。 且说顾西还真有些烧。常先生开了药,交代几句就无奈的出了屋子。 屋外,顾史跟顾云正等着。 见到常先生,顾云直接拉了他就要往厢房带。 顾史气得一脚踹过去,骂道:“没规矩的东西,有你这么办事的么?现在知道紧张了,当初下手的时候怎么不先动动脑。” 顾云被骂得惭愧不已,依然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好在还知道跟常先生道歉。 唐氏的伤势表面上看着不重,但常先生之前诊断时发现,唐氏似乎是动了胎气。 没错,唐氏有了身孕,不过孕期尚短,一般大夫诊不出来,他也就没说。 听说唐氏今晚受了惊,说不定胎儿保不住。若是出了意外,说不准这些个人会将小产当成月事,疏忽了唐氏的身子,没给她好好调养,那就不美了。 也幸好常先生留了心,唐氏这一胎才算是暂时保下。 顾云跟唐氏都吃惊不已,他们从未料到会在这个时候怀上孩子。自生了闺女之后,两人也曾盼过孩子,结果几年都没怀上。 谁知 顾云惊喜过后便是懊悔,悔自己粗莽,没闹清楚事情真相就对唐氏动粗,害得唐氏伤成这样,差点失去两人的孩子。 他歉意的揉了揉唐氏的手,在唐氏疏离淡漠的视线中跪下给常先生磕头,求他无论如何要治好唐氏。 至于孩子 “若是孩子留着,对唐氏身体有损,那就…那就以唐氏的身子为先。我们都年轻,孩子还会再有。”顾云痛苦而艰难的说到。 唐氏没想到顾云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当即气得大吼:“顾云,你敢!孩子是我的,我说了算。”唐氏强忍腹部的抽痛,半坐起来求常先生:“先生,我知你是个好大夫,定能保住孩子对不对?我的身体我知道,我能撑得住。” 顾云失了方寸,扶住唐氏,柔声劝道:“玉儿,你先躺好,这事我们再商量。你的身体……也是我不好,都怪我。你要是心里有气,只管冲着我来,我全担着。你别激动,养好了身体,才能好好孕育孩子呀。” 常先生刚刚说了,若是唐氏这时候小产,今后很难再孕。都怪顾云失去理智时踹在唐氏小腹的那一脚。 顾云想到当时他那奋力的一脚,现在别提多悔痛了。 唐氏却看也不看顾云,冲刚刚进来的蓝氏喊道:“娘,我不想看到这个人,我肚子疼得很,看到这个人一来气就更痛了。” 蓝氏怎会不明白唐氏的心情。她气得上前连拍了顾云好几下,没好气的将人赶了出去,这才坐在床边抚慰起唐氏来。 常先生交代了随后进来的席氏几句,这才收拾东西出去。 得知唐氏的情况,顾家上下都很难过。他们跟顾云一样,都以唐氏的身体为先,认为两人还年轻,还能再生。 就算不能再生,顾云跟唐氏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人生也算完满。 遗憾的是,顾家上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唐氏都不曾松口,坚决要生下孩子,还坚称要跟孩子共存亡。 唐氏都这么说了,顾家的人还能怎么办。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唐氏提供最好的条件,对她有求必应。 至于顾云,每天都活在煎熬之中,每天缠着常先生问东问西,就差长在常家了。 顾西看着同样煎熬的唐氏,很是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若非两人有情,又何须互相伤害。 这样的氛围,让顾西觉得憋闷,她趁机溜出了草舍,打算到麓水湖边走走,顺便看看她那四亩田。 中秋将至,草长莺飞,秋水格外的清蓝。顾西看着湛蓝的湖面,听着秋风吹动芦苇的声响,看着天上成行的大雁,那沉闷的思绪才算是消散了去。 许是心境不同,也或是顾家的事不再严峻,顾西发现这麓水书院跟周边的景色意外的撩人。 惬意间,耳边突然有人问到:“听说你病得不轻,怎么跑出来啦?难不成是病入膏肓,想要来投湖自尽?” 这话,从不同的人嘴中说出,会有不同的意思。 第三百六十六章 顾西的反击自然令宁陵感到不快,但她的目的不是来找气受,是为了气人而来的。 要知道刚刚见到顾西心情抑郁的往湖边走来,宁陵有多激动。 她从未想到,顾西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湖边,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呀。她要让顾西跟她一样痛苦煎熬才行。 她冷笑一声,假意问道:“你们一家不是正名了么,怎么没搬回你们家大院?” 顾西耸耸肩,斜眼笑道:“明知故问!我们有没有正名,你们一家子难道真不知道?行啦,我就是来散散闷,没闲心管你的事,你该干嘛干嘛去。” 好不容易转换了心情,顾西可不想跟宁陵瞎扯皮,免得将原本的好心情给磨灭殆尽。 宁陵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机会,岂会容许顾西溜走。她挡在顾西跟前,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麓水亭,笑道:“你该不会是打听到我要跟贺公子在这里见面才来的吧?” “怎么会?”顾西快嘴接道,“我就没想来这里,不过是前路被你挡着,你家奴才好死不死的站在我的后路上,我懒得跟你们计较,才往麓水亭走的。” 她话说得顺溜,但心口莫名的酸涩。她觉得定是被宁陵这恼人的苍蝇给烦的。 宁陵被顾西这话顶得差点绷不住,却意外发现了顾西投向亭子那火光四射的眼神,瞬间就来了精神。 顾家顺力脱身当晚,她本来不再对贺铭抱有希望,结果贺铭次日一早就登了门,不仅跟祖父他们商量起宁家的事,还托人转告她,让她只管放心等待消息便是,顺便将那天中午的邀约延迟到了今天。 好巧不巧的,顾西这个时候来到了湖边。这一切,若说不是上天的安排,说什么宁陵都不相信。 她把随行之人全都叫到身后,将通往亭子的路封死,挑衅的问顾西:“如今路给你让了出来,你只管去你想去的地方。这个亭子,原是我跟贺公子约好见面的地方。” “约好啦?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私下相约?你什么时候变的心?”顾西知道自己这时候就该潇洒转身离去的,可是双脚不听使唤,眼睛也不像自己的。 她艰难的举步,却无论如何也转不了身。眼睛所到之处,见到的正是贺铭那冷肃颀长的身影。 宁陵对顾西的表现很是满意,添油加醋道:“早在几天前就约好了,至于是什么事,那就无可奉告了。我与贺公子,本就相互倾慕,难道你就不看好我们?听说你还跟贺公子达成了协议,要促成我跟贺公子的好事呢。” 啊 顾西如遭雷击,站在原地被雷得外焦里嫩。 她怎么就忘了那件事了呢。 “你说得对,那就预祝你们好事成双咯。”顾西呆板的说。 原本出口的应该是华丽的祝词,结果却说出了这种冷嘲热讽的话来,根本就不是往昔顾西的风格。 顾西很是恼恨,死死的瞪向亭子里某个人的背影,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去。 宁陵却不打算这样放顾西离去。宁家的事,哪怕有贺铭相帮,也未必能顺利脱身。 她叫住故意踏重脚步的顾西,笑嘻嘻的说:“我们家的事,贺公子说了会肝脑涂地,就跟当初他费尽心力帮你们一样。毕竟你们是世交,而我们……” 顾西没有回头,脚步也没停,但步伐有些许凌乱。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陷入沉思的某人的注意。他回头望向动静的来源,以为是宁陵到了。 结果他意外的看到了狼狈离去的某人的背影。 强忍着三天没去顾家,贺铭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为了更快的弄明白自己的心意,贺铭才下定决心,顺应自己最开始的想法,对宁陵全身心付出。 结果嘛 好像一点效果也没有。 贺铭异常懊恼,盯着离去的顾西的身影,双脚不自禁的跟了过去,连刚刚踏上亭子台阶,羞怯的笑着跟他打招呼的宁陵都没瞧见。 望着就这么跟她错身而过的贺铭,宁陵的甜笑瞬间凝在脸上,揪着小帕子的手不自觉的扭到了一起。 若换做以前,宁陵一定会自嘲着任由贺铭追上去,顺便若无其事的在心底将那两人鄙夷个透。 只可惜现在不是宁陵清高的时候,她必须留住贺铭,抓住他的心才成。 “贺公子~”宁陵提高音量,柔肠千转的唤道,“公子就打算这样离去,不给陵儿一个解释?” 她声音微微颤抖着。 若是贺铭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这么追过去,她该怎么办? 若贺铭直截了当告诉她,他对宁家的事也爱莫能助该怎么办? 越想,宁陵脸色就越白,本不该在这清爽的天气出汗的她,脸上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没有了贺铭的支持,她该怎么跟常家谈条件。常永林不能娶别人,她宁陵必须是常永林的正妻。 贺铭被宁陵叫得浑身一颤,没来由的想逃。他强撑着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回头歉意的对宁陵道:“先跟宁姑娘道个歉,在下突然想起有件急事需要解决,必须先行一步。宁姑娘若有什么事,等在下晚些时候去宁家,你再托人传话便是。” 说完,贺铭没等宁陵回复,便脚步匆匆的离去。 宁陵气得面部扭曲,眼睁睁看着贺铭迅速消失在芦苇丛中,这才脱力倒下。 “本姑娘不会放过你们的,一定不会。等着,本姑娘一定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宁陵暗暗发誓。 那边,贺铭在芦苇从中转悠了几圈,才看到了已经走到对岸柳树林的顾西,这才奋力追了过去。 看到意外出现在眼前的贺铭,顾西的第一反应是:“宁陵让你来跟我示威的?还是你想要跟我分享好消息?” 贺铭莫名其妙,却关切的问道:“你怎么出门啦?病好啦?家里的事都了了?” 顾西疏离的笑道:“托你们的福,我们家好得很。祖父他们正商量着该怎么答谢你们才好呢。对了,之前跟你签订的契约,不知现在还有效么?” “契约?”贺铭更是莫名其奇妙,问道,“什么契约。” 看来他也忘了那一茬。 第三百六十七章 现在不想,那该什么时候想? 顾西觉得贺铭应该是脑子不大清醒,遂问:“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想要毁约?” 就算感激贺铭为顾家付出了许多,顾西仍想借助贺铭,为顾家解决奴籍的事。 好吧,顾西不得不承认,她在贺铭跟宁陵这两人的事上,确实没出多少力,还真没脸要求贺铭按契约办事。 听着顾西不解风情的问话,看着她沮丧的小表情,贺铭不知为何竟笑了出来。 他宠溺的点了点顾西的额头,无奈的望了一眼逐渐萧条的柳林,很是无力的问道:“顾西,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契约的事咱们先放放,你先说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吧。” 他怀疑有人故意在顾西跟前嚼舌根,好让她撞见自己跟宁陵私下见面。 可是顾西的表现让他有些看不明。 顾西对贺铭的无奈表示不理解。她就是心血来潮出来走一走,并没有特别的目的。 至于撞见这俩人私会这事,那还真是意外。 “我就是在家里待闷了,想出来走一走罢了。对了,你怎么跑过来啦?宁陵这下只怕真要埋了我呀。”她说。 贺铭一听也觉得刚刚疏忽了,宁陵说不定会气恼误会。他心下顿生歉意,便道:“没事,待我晚些时候登门道歉就好。你身体还没好呢,怎么跑出来啦?” 顾西看向湖心麓水亭,没看到有什么动静,这才一屁股坐在湖岸石墩上,郁闷的说:“还不是家里那些理不清的糊涂账。我呀,要是再不出门散散闷,只怕真会一病不起咯。” 贺铭也知道顾云跟唐氏之间的事,同样感到惋惜。他问道:“你二婶没事吧?” 顾西摇头,道:“还说不好。常先生都没把握保住孩子。要是强行将孩子留下,只怕我二婶熬不住。” 常先生根据唐氏这几天的状况下了最终诊断,那就是最好不保孩子,将大人调养好才是正事。 可惜唐氏死活不答应,说是就算最后她跟孩子一起丧命,她也要留着孩子。 为了这事,顾史父子都快急上房了。 “祖父亲自写信给唐家祖父,让他们想法子劝劝二婶。我爹跟我二叔正打算出门找神医呢。”顾西哀伤的说。 在她看来,顾云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唐氏就算不再生,在顾家的地位也没人能撼动。 出了这样的事,顾云今后要是有异心,顾史等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顾家的人都重情义,顾云肯定不会做出对不起唐氏的事。 可是唐氏…… “你二婶的心思我大约能明白。当初我娘也是拖着病体,想要为我爹再生个孩子,结果……”贺铭回想起了往事,也莫名的伤感。 这个年代女人的心思,就是一心为夫君开枝散叶、相夫教子。哪怕在夫家备受委屈,女人依然坚信多生孩子才能稳住自己在夫家的地位。 有了孩子作为保障,女人才能活得理直气壮。 这样卑微的女权,让顾西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 她看着开始聚敛乌云的天空,坚定的说:“若换成我,我肯定不会委屈了自己。又不是没有孩子,为什么非得冒险。没了娘的孩子难道就不可怜,她们怎么不能为已经生出来,特别需要她们照顾的孩子多着想。” 贺铭目光柔柔的看着仰望天际的顾西,第一次觉得她的侧脸这么精致顺眼。风拂弱柳,一缕调皮的发刮过顾西的眼,惹得她长睫扑闪两下,琥珀色的眼瞳格外的澄澈。 他不自觉伸手将那缕调皮的发拉住,轻柔的别到顾西耳后。 这一刻,贺铭觉得岁月尤其静好。 “静女其姝,不外如是。你若能时刻如此,只怕顾家门槛早被人踏破了吧。”他喃道。 顾西心不在焉,听得不真切,遂转头问道:“你说什么?”她担心自己错过什么重要内容。 贺铭抿唇微笑,眼神闪烁着摇了摇头,指着天边说:“我是说今夜只怕要下秋雨,你那四亩田今年收成怕不得好。” 若贺铭不提,顾西都忘了,她是来看自己伺候了两个多月的田来着。 她惊呼一声弹起身,粗鲁的拍了拍屁股,抱怨道:“都怪你,好好的非得在我出门的时候跟人私会,白瞎了我的好心情跟时间。” 说完顾西抬脚就要跑。 贺铭及时拉住她,担忧的瞟了顾西受伤的胸口一眼,责道:“你呀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说你这一惊一乍的,要是肋骨再岔了怎么办?走吧,我陪你走过去。” 顾西不自在的抽回手,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讶异的看着贺铭问:“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该不会是表错了情,把我当成某人了吧?” 贺铭被顾西那看傻子的眼神打击得溃不成军,瞬间恢复往常那个清冷孤傲的贵公子形象,射出肃杀的视线,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背手大步走在顾西前边。 他,好像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心。 顾西被突然变脸的贺铭吓了一跳,见他已经走远赶紧追了上去,很是诚心的问道:“你该不会是中了什么毒,弄得精神错乱,控制不住自己吧?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去找常先生,让他好好给你检查检查。人有的时候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生病……” “你才有病!”贺铭忍无可忍,停脚猛然转身喝道,“你当本公子是你啊,病了还不自知。你……” 最后那个你字还没出口,顾西就跟只瞎眼鹿一样,直直撞向了贺铭的胸口。 顾西这一撞不轻,要不是贺铭及时伸手拉住她,她只怕就要往后摔去。 她哎呀一声,捂着额头质问:“你好好的停下来干嘛?” 贺铭看着反咬一口的顾西,既好气又觉好笑。他伸手抬起顾西的下巴,唇角微扬,看到顾西只是额间跟鼻头红了一片,这才放心道:“就说你有病嘛。瞧吧,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跟前,你都能撞成这样。” 顾西不服气,鼓着脸辩驳:“那还不是你突然发疯,跟匹疯马一样走得飞快,我不得闷头追赶,这才撞上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第二百八十一章全神贯注 贺铭很想就这么亲下去,奈何他还记得场合不对,他们身边还有个碍眼的家伙,便顺势放开了顾西。 “咱们忘带工具了,只怕得无功而返。不过你若是闲得慌,不知能不能说一说你曾祖父为何非得让你们毁了那东西?”贺铭环顾一周,发现温骏不知何时已经退场,没了踪迹。 顾西也发现人家温骏不见了踪影,那脸上就爬满了羞怒。她咬咬牙,一脚跺在贺铭脚背。 “都怪你,什么笑话都让人给看了去。”这么羞人的事被人看了去,她今后还怎么面对温骏呀。 若说是在前世,就是在人前拥吻,顾西那是一点都不会在意的。奈何这里是个封建时代,别说是在人前拥抱了,就是牵个小手都算是犯忌讳。 贺铭见顾西恼羞成怒,当下也不追问毁东西的事,只得小意缱绻的哄起人来。 待得温骏终于扛了锄头铲子跟镐头到来时,顾西跟贺铭已经恢复正常,细细将那一片废墟上探查了两遍。 温骏身后带着顾晟兄弟。他们得知顾西要在这个地方寻宝,就自告奋勇的来帮忙。 这两个小家伙当时在这个草舍里里外外玩耍多时,没人比他们更了解草舍的角角落落。 别看顾晟小家伙年岁小,他是整个顾家最了解这个地方的人。谁让他正处在喜欢到处钻的年纪呢。 看着一地的残垣断壁,顾晟跟顾佑以自己的小脚丈量着,将草舍分毫不差的凭空复制了出来。 之后,几人便撸起袖子开挖。顾晟小朋友虽说比同龄人力气大,但他终究还小,就只是站在一边当个智慧。 顾西跟贺铭抡着镐头,将可以的地方都挖开,顾佑跟温骏便拿着铲子锄头把挖松的杂物弄走。 遗憾的是,草舍就是草舍,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夕阳下,几人对着被挖得面目全非的地基,都不自觉的叹气。 小顾晟叹完了气,这才好奇的问道:“姐姐,你们不是要重新挖开地基,然后重新把茅草屋建起来当新房的么?可我怎么瞧着不像呢?” “是谁跟你说我们要搭茅草房当新房的?”顾西差点没被口水呛到,双眼凉凉的瞟着温骏。 温骏那桃花脸神情讪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纯真善良的顾晟,暗想着现在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贺铭却大气的哈哈大笑,将镐头狠狠的砸进泥里,这才好心的回答顾晟:“反正这个书院本来就是你们顾家的,如今这里边的一切都是你们的,你们若是真在这里起个茅草房给我跟你姐姐当新房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我们现在是在找东西呢。你曾祖父留了遗言给你姐姐,说是他留了些好东西在书院里边,我们猜想应该是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顾晟半张嘴恍然大悟,圆乎乎的小脸上尽是嫌弃。 顾佑也低着头憋笑,很想告诉顾西三人,这世上最不易让人发现的藏东西的好地方,想必没有比书院的杂货房更完美的地方了。 他只是小声的劝道:“姐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顾晟小可爱赞同的点头,一张脸上满是“你们真笨”的字样。看得顾西手心痒痒。 她抬头望望天,想着她要是狠狠揍这两个小家伙一顿,父亲跟母亲会不会怪她。倒是祖母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还是慎重些,别逞这一时之气吧。 当下,几人又踏着晚霞去了书院的杂货房。 说起书院的杂货房,里边堆放的其实都是书院里的一应换下来的,或是废弃了的用品,之所以专门设了这么个地方存放,不过是那些东西都还没彻底报废,只需要加以修补或是整治,还是能用作别的用途。 这些东西,大多都会被书院散给底下的佃户,或是附近的贫苦人家,让他们物尽其用。 当然,书院里有不少的贫家子弟,他们进入书院之后,都要为书院做贡献,修缮书院替换下来的旧物,这便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所以,这个杂货房是真的很宽敞大气,只是里边的旧物废物也不少。 尤其是这些年,宁家压制着顾家,成了书院里的一言堂,这个杂货房就成了堆放废物旧物的场所,根本没人会接着修缮翻新再利用。 因此,几人推开杂货房的门时,着实被里边的荒败给吓了一跳。最外边的应该都是近几年替换下来的旧物,被人粗鲁随意的丢在了地上,堆成了一座废物山,将通往里边的路给封得死死的。 几人见状,便歇了趁夜摸排杂货房的心思,各自回去歇息,只等着明日全副武装后再来探险。 只是贺铭始终是没机会跟着顾西一起探险,他们才回到顾家大宅,就被前来抓人的郑霆给带走了。 田有幸见两人神神秘秘的,似乎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便找了温骏问。 温骏一张桃花脸有些阴霾,很是不悦的说:“我不知。那家伙自从郑家的事后,与我就不再是无所不谈。加上现在他得了沐兰相伴,就让不待见我了。” 原来是在吃人家沐兰姑娘的醋呀,顾西表示同情,不过却不认为这种醋吃得对。 “温大哥啊,人家那是夫妻俩,今后的几十年那是吃住睡觉生孩子都得在一起,你呢,就别怪郑大哥他见色忘友啊。再且说了,郑大哥他跟贺铭什么事不能让你知道的?你就为了吃那点子飞醋,就拧着小性子不去帮他们两人,这事不对滴。”顾西谆谆教导。 温骏俊颜都黑了,看着顾西那“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他决定今后再也不待见这个长得不讨喜,连人也不讨喜的顾西。 “哼!”他忍无可忍,“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与你这短视妇人一般见识。” 说着,他就叫来贴身小厮,让他赶紧给他收拾点东西,他要去追那两个不将他放在眼中的混蛋。 他不想承认,他之所以没凑过去帮忙,就因为他在闹小性子,想等郑霆那家伙来讨好他求他。 唉,顾西说得没错,他是在吃味呢。 顾西看着这人说风就是雨,她还什么都没问到呢,这人就都走了。 补上前面没法替换的内容 (章节感言不收费的哦) 第三百八十二章 好了,这下她该找谁问去。 当下顾西也不管了,干脆回去美美的睡上一觉,待得养足了精神,明儿好去找曾祖父留下的顾氏秘宝。 次一天,田有幸起来的时候又得了一个消息,说是她祖父跟父亲半夜的时候,被贺铭派人给接走了。 至于那些人如今在哪儿,又去办的什么事,顾西跟顾家的人,那是一点问不出来的。 倒是顾云还在家,哪儿也没去。 顾西观顾云的神色,觉得顾云是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她有心想向顾云打听,却顾左右而言他,全带了过去,她便不再问。 吃过早饭,本来席氏是叫顾西好好的待在家中,就算她嫁衣做不出来至少得做点针线什么的。 比如做那成亲时用来送人的小荷包帕子之类的,再给贺铭缝两身衣裳,纳一双鞋。 听到要做针线活,顾西那是一个头两个大,当下直接拉了两个弟弟,还有顾云家那一双儿女,直接去了等同于废弃的杂货房。 几个孩子有备而来,全副武装,花了大力气,用了一上午,终于把堵在道上门口的旧物全搬出外边摆放好,这才满意的回去吃午饭。 学院里还不肯散去的三三两两学子见顾家的人在杂货房忙活,就以为顾家打算重开杂货房,在顾西姐弟妹回去吃饭时,就动手把杂货房收拾了出来,还将那些蒙了尘的旧货擦洗干净,晒在杂货房外边那空旷宽敞的地上。 顾西姐弟再来时,见到的就是滞留在书院内的学子,正一派热火朝天的忙活的场面。 顾西觉得这些学子,是难得的好学生,便出言鼓励了一番,说是以前,也就是宁家还没接手书院前,书院是怎么运营的,今后还是继续那样操办。 “你们大可给你们的同窗带信,让他们若是愿意的话就回来,如今书院里边,留下的都是与朝廷无关的先生,你们只管放心的进学便是。”顾西如是说到。 那些学子一听便笑着应承。牵头过来帮忙的学子就道:“姑娘放心便是,我们早给那些归家的学子送了信,前些日子顾山长(顾史)也召集我们发了话,如今学院就等着寻个好日子开馆。我们这些贫寒学子,也去不了别的学院,麓水书院再开馆,可救了我们这些苦读十载的寒门子弟咯。” 田有幸深以为然。 整个新南王朝,也就麓水书院对学子有扶持优惠的措施,别的书院那是名气越高,收费就越是贵得没眼看,没银子你可千万别去。 田有幸听说自家祖父早已经跟这些学子交了底,也做了安排,便没再说什么,而是让那些学子不急着忙活,反正杂货房里东西太多太杂,他们每天抽空慢慢打理也就是了。 寒暄过后,姐弟妹几个这才进了杂货房,开始了妙趣横生的寻宝之旅。 杂货房,是真正意义上的杂货房,里边不但有书院退下来的各种桌椅笔墨纸砚等用具,还有许多学子们由于疏忽弄脏弄坏几页,或是抄书时因涂改而蒙上瑕疵的书籍画报等等。 初次之外,还有马房退下来的各种马辔头马鞍,甚至于食槽水槽都有。 加上针线房的各种碎布头,学子们打了补丁的旧书院服,各种针头线脑,或是被水淋坏,给老鼠祸祸了的布匹。 厨房里退役下来的各种锅碗瓢盆,没了盖子的坛子,缺了口的罐子,裂了的水缸等等。 总之杂货房了只有你想不到的东西,就没缺你见识过的家伙。 小顾南挖出来一致被扯了耳朵,还断了一边脚的布老虎,拎了一个断了两根翎羽的毽子,还看上了一对二有些破损的陶娃娃。 小顾晟倒是捡了两个有些松散的藤球,一柄剑头缺了一块的书院教学时用的木剑,一个不知谁带来的牛角号角。 顾佑则是好学的书呆子,自然是见了书就移不开眼,对着那些书就是各种怜惜,各种舍不得,打算全都收拾了带回去。 只有顾冕,他只是扛着镐头跟在顾西身后,对那些杂物没多加关注。见顾西去收拾身边的东西,或是有什么东西碍着顾西了,他才会动手收拾。 很自然的,这一天几姐弟妹一无所获,倒是弄得一身的灰尘回去。 家里人见了自然要问起,顾西几个孩子也不瞒着,还问顾云可知这书院里还有哪些藏了东西别人一定想不到的地方。 顾云细想了想,就说:“那怕就只能是宁家了。宁家的房子,宁家的祠堂,还有宁家的坟地。这些地方若藏了我们顾家的东西,只怕所有找东西的人都不会料到。” “可不是嘛。”席氏一拍大腿,“咱们光顾着找自家地界,倒忘了当年,顾家跟宁家可歃血为盟过的,说不定宁家的先祖真帮我们祖宗藏了东西呢。” 蓝氏摇摇头,有些精神不济的说:“这些事你们自己折腾就是了。不过你们千万别整出事来,咱们书院可好不容易才回到手上,可别砸在你们手中咯。” 顾西姐弟妹几人就举手保证,说是不会给书院添麻烦。 次一天,几姐弟妹就分了两拨,顾佑带着两个小的继续在杂货房里探险,顾西跟顾冕则去了宁家的大宅。 宁家是举族搬去了京城,之后受了宁陵的连累,又站错了队伍,想来是再也不能回来邕州。 加上京城周边那一次地震后,宁家的人就更是被困在了京城。 书院里的宁宅,里边连个留守的下人都没有,满上一把铁将军,被顾西一镐头砸开。 进了宁宅,顾西就察觉出异样来。这院子似乎少了许多的东西,好像连布局也不是她以前见的那样。 难道有人来收拾了这房子,打算搬进来住? “大姐,你看地上,再看廊檐的柱子,是不是都被人给挖开了呢?难不成早已经有人来这里找过?”顾冕忘了一眼,跑到前院正屋前查看了一番,惊恐的朝顾西喊道。 顾西也发现了些端倪。宁宅门房的地板全给撬得一团糟,就是那屋顶大亮柱子什么的,也被人开跑开看了。 她跟顾冕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还是决定再仔细的搜查一遍。有些东西所藏的位置,有时候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第三百六十九章 第三百八十三章 顾西几姐弟妹忙活了几天,都没能发现可疑的地方,也没找着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倒是将贺铭一行人给盼了回来。 这些人回来,带回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说是不知怎么的,那被下了狱的袁相爷,竟然跟已经残了的应承焕联手,加上锒铛入狱的福源郡主以及被逼到了墙角的福清王造了反。 这一反,皇帝才知道那些人的势力渗透得有多深,有多稳固,将他骇得再也不顾跟那些忠臣老臣打太极,连连发布诏书,将那些被他想方设法削了职夺了权的老臣元都诏回朝堂。 “你是说,皇帝又给了你们父子兵权,让你们父子带兵平乱?”顾西觉得很不可思议,“皇帝莫不是个傻子吧,怎么总是昏招频出呢?” 贺铭好笑的摇头,也不制止顾西这大逆不道的话,道:“皇帝嘛,不都是这样的么,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做什么都对,深怕他人别有用心,这个要防着,那个要盯好,总之是对谁也不放心,更不会信了任何人。只有大难临头了,才会想起他人的好他人善意的劝言来。” “忠言逆耳嘛。人家一张口便是金口玉言。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可是王,至高无上尊贵无比之人,不正该他说什么是什么,他怎么安排你们怎么听才对么。只是这世间的人呀,可不都是那些任人那些宰割的平庸之辈。”顾西觉得皇帝是真的被那皇权给蒙了双眼,总也看不明白这些个浅显的道理呢。 哪怕是那些圣君明君在位多年后,也难免会做下些昏聩事的。 贺铭听着顾西嘲讽的话,虽知不该,却还真是这么回事。他们贺家时代功勋,为叶氏江山抵挡了多少外敌内患,拳拳忠心日月可鉴,然也被那帝王猜忌逼迫自此。 他伸手替顾西捋了捋发,柔声道:“放心,这样的帝王,若是经此一时后还不长进,那他也没必要继续占着那个位置。咱们新南并不缺鲜明睿智之辈,定会有个强过他又能民心的人出来住持大局。” 不知为何,顾西想到了叶夕潮。那个人城府之深,就她这样的段位,想要跟他玩心眼,没过得半刻钟必死无疑。 若说叶夕潮是个睿智迎面且心怀天下之人,顾西又看不明他过去的种种作为及名声。倘或说叶夕潮不是个胸有大志心系百姓的人,他现在的作为又不值得推敲。 所以说啊,这人就该活得简单一些,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该怎么做就直接那样做得了,非得整那歪七扭八,差点没把个直接干脆不过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整得跟拧麻花一般闹得人脑子也跟着拧巴。 顾西想到这,就觉得脑袋嗡嗡的疼,整个人都有些晕乎,干脆就不去想了,只问贺铭接不接皇帝给出的兵权。 “接啊,怎么不接呢。贺家历代男丁,做的便是守卫这一方疆土,效忠的是那为国为民的又能之士。如今我们父子虽没遇到个贤明又能的君主,却也不能坏了祖宗留下的规矩啊。我爹跟我想着,得把江山稳下彻底拔除了那些奸佞后,再做他想。”贺铭到。 “嗯,”顾西点头,觉得贺家的人实在是不错,“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你们贺家的男子极重信守承诺,一旦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 顾西还为定亲时的那件事郁结,不知怎的话题就说到了这上边。 贺铭当初没对宁陵许过承诺,自然不用对宁陵负责。然贺铭跟福源郡主是拜了堂的,虽说只拜了一半,就差了个临门一脚。 然成亲本身就是一种许诺,自双方交换了庚帖,签下了婚书之日起,贺铭就得对福源郡主负责。 虽说福源郡主如今自作孽,马上就得自食恶果。但不否认贺铭名义上还是得为福源郡主负责呀。 顾西越想着,就越是觉得自己酸得可怕。她一直都说半点不介意,那就是一场戏,然每每想到就会气闷。 贺铭先是不知道顾西所指的是什么,跟她一再保证争论了一阵后,他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 “你很介意对不对?”贺铭双目炯炯发亮,紧盯着顾西有些闪躲的眸,“你介意我与别的女子接触对不对?你在吃味。” 贺铭很开心,比顾西答应跟他定亲时还要畅怀。他原以为顾西对他也就这样,还为顾西一点不在乎他与福源郡主的种种而郁闷良久。 如今看顾西的反应,顾西显然跟他是一样的,两人都爱惨了对方,容不得对方与别的异性有所牵扯。 “西儿,相信我,”贺铭一手环住顾西的肩,一手将顾西躲避的小脸抬起面对他,“此生除了你,再不会有别的女子走进我的心,靠近我身边,得我的青睐,乘我的诺言。这些,我只会对你说,给你用。” 顾西闻言噗嗤一声,唾弃自己刚刚那一刻的矫情,又满心欢喜的嗔道:“除了我,老祖宗就不是女子?天天妹妹就不是女子?将来我们的女儿,也走不进你的心,承不得你的许诺?你若真敢说个不字,我今儿就退了这门亲事。” 得,女人心海底针。他这真心话居然还说错了,顾西怼得他无法辩驳。 可他还是很高兴,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你刚刚说了我们的女儿,你竟然想到了那么久远的事情,你是不是早想嫁给我啦?”贺铭目光炽热无比,深情缱绻的问道。 这人,还真是…… 顾西有些羞恼,狠狠的瞪着笑不拢嘴的人,气得一脚跺下去,不愿再跟这人闲扯。 男人你思维方式跟女人确实不在一个频道上,他们的关注点永远不是女人所要表达的真正内容。 “西儿,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早想嫁我,为我生儿育女啦?”隔着意料的手滚烫灼人,顾西烧得一脸一脖子都红透了。 她实在不愿再跟这无赖待下去,当下恼羞成怒吼道:“贺铭,你够了,我明明只是打个比方,你怎么就这么不知羞,总往自己脸上贴金呢。谁早想嫁给你,给你生儿育女啦?告儿你,老娘今年才及笄,咱们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完婚呢,瞧你这蠢样。” 是啊,顾家如今在新南,就是皇家逃奴。她根本没法与人立下婚书。没有婚书的婚事,就跟前世没有结婚证的同居一样,没有一丝的保障。 继续补上 第二百八十四章 贺铭一听,那笑即刻僵在脸上,更是抓着顾西的手不放,有些慌乱的问:“那你是不是不愿嫁给我啦?” 顾西一听登时傻眼,他们俩似乎歪楼歪得很严重啊。两人刚刚不是在说的国家大事么,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个人问题,还是这么让人上火的问题。 她有说过不嫁给贺铭么? “你那只耳朵听到我说不嫁你的?我说的是我年岁还小,我们家的奴籍也还没销,眼下正是皇家逃奴,根本没法跟你完成婚礼事宜呀。瞧把你急的,你究竟是怎么听的话呀。”顾西再次感叹男女脑回路的差异。 贺铭一听这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异常坚持的拉着顾西的手,有些怏怏不乐的说:“西儿,你今后不许再说什么伤我心,让我着急上火的话,否则我会当真。你知道的,我这人万一犯起倔来,说不定真会伤了你。” “你敢伤我?”这下换成顾西上火。 贺铭慌忙摇头解释,说:“你若说不肯嫁我,我要是犯了拧,说不定会霸王硬上弓,先将生米煮成熟熟饭,绑了你成亲也说不定。不是说我要打你。我就是……就是太在乎你,连你拒绝的话都听不得半个字。你可明白啦?” 好嘛,这下可真是捅了醋篓子,还惹上了霸王。顾西傻眼,心想她现在后悔了,把亲事给退了还来不来得及? 显然是来不及了的,因为这霸道的家伙宣誓完心声,就宣示起主权来。眼看那俊颜盖到了脸上,微微嘟起的唇已然印在额际,顾西叹息了一声闭上眼。 爱情中的男女全都是傻子吧,要不然他们两人是怎么从严肃的国家大事上说到了醋味十足的话头,后来又衍生出了这一段有的没的,紧接着还差点引爆雷区,最后竟奇迹般的拥吻到了一起 经此一事,贺铭似乎有些着急,不但跟顾西承诺了会尽快解决顾家户籍的事,还磨着顾西答应早些成亲。 顾西一边看着好笑,心中偷着乐,另一边又装作不为所动,每天带着几个弟妹游走在书院里边,一心要把那所谓的至宝挖出来才罢休。 贺铭得不到顾西的应允,就更是黏顾西得紧。只要没事的时候,他就一定会围在顾西的身边。 哪怕顾西的身边带了好几个电灯泡,他也乐此不疲,常常充当几个孩子的下手,带着几个孩子在书院里到处乱窜。 顾西很是享受这样的状况,觉得两人的感情正急剧升温,恨不得将对方给烧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两情相悦竟是这般的美好,爱情竟真如诗词歌赋书写的那样浪漫激情。 然这样的状况却没能持续多久。皇帝再而三的下了圣旨来催,贺铭父子不得不收整行装回京。 临去前,顾西终究没舍得看贺铭带着哀怨与不安离去,答应了他若是户籍的事了了,待她明年十六岁的生辰过后,允他选个日子完婚。 贺铭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满腔的不舍与思念离去。 贺铭父子走后,顾超就回来邕州,从贺铭父子手中接了邕州的兵权,把个麓水书院护得跟铁桶一般坚实。 学子们也接二连三的回来了书院,顾史选了个比较好的日子,开了孔祠,带着身在书院的学子们祭拜了孔圣人,又做了一番宣誓,一场繁复的礼节过后,书院就又开始恢复了正常的授课。 书院的佃农们在秋收之前来了书院一趟,跟顾史父子讨了恩典,知道书院的佃农无需交税,只需将书院的佃租交上便可,大伙儿都兴匆匆的回去相走奔告。 要知道之前宁家住持书院的时候,佃农们交上去的佃租可都是含有赋税的,缴了佃租后,佃农们剩下的粮食,最多也就顶个半年。 那还是稠粥半饱三个月,糠米稀粥三分饱三个月,剩下的半年便只能指望那些瓜菜啦。 如今书院又归了顾家,顾家每年收的佃租都是按照年成收的。若是年成好大丰收,书院就三成的佃租。 若是年成不好或是绝收,书院就看着少收或是不收,甚至还会拿出粮食救济他们底下这些佃户呢。 说一说,宁家顾家想比,大伙会选谁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呀 佃农们热火朝天的秋收之时,顾西姐弟几人还是没有头绪。她想得脑仁都疼得快炸了,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干脆暂时放下寻宝的事,直接带着弟妹们到田间地头,跟佃户一起劳作。 不得不说,几天下来之后,顾西的脑子倒是清醒了许多,将之前的寻宝经过细细缕了一遍,竟发现他们就差一个地方没搜查过。 顾宅 当年太祖不过是在顾宅的基地上建了一个小一进的院子住着,后来孩子相继出生,又陆续长大,就在这里造了这么个大院子。 原先太祖住的那个小院,如今便是顾宅其中的一个小跨院。 顾西记得那个小跨院,是因为那院子很是朴素,房子用的砖瓦就不怎么好,院子前后院的布局也不紧凑精致。 尤其是后院,竟然在茅房前边栽了棵石榴树。据说那棵石榴树,是太祖住进那小院后亲手种下的,如今已有近八十岁了吧。 那样的一棵石榴树,活得了这么久就算了,还隔三差五的结一树果子,不单个儿够大,还皮薄粒大肉厚汁水多又甜。 这样好的一棵树,又是寓于极好的石榴树,本该种在前院才是,真不明白太祖他老人家为何偏偏要将石榴树种在后院,还是正正的立在离茅房半步之遥的地方。 一般人家最多在茅房前种些美人蕉跟茉莉熏味遮掩,种石榴这样的事还真少见。 想到那棵突兀的石榴树,顾西就再也坐不住,拿起家伙带着弟妹们就开挖。 “仔细小心些,千万别上了石榴树的跟,否则这树定会被折腾死,倒是咱们可没的石榴吃哦。”田有幸一边不停的挥动手中的小铲子小锄头,大声的交代几个弟妹。 几个弟妹一齐应了声,就各自忙活去。这一天的,几个孩子强忍着那股茅房味儿,也没得半点的收获。 次一天晌午,顾晟小可爱正挥动小药锄打算将碍事的石头挖出来时i,竟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大坛子。 第三百七十章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几人惊喜的将坛子取出来,入手沉甸甸的确实像藏了财宝的坛子。 怀着期待与惊疑打开一看,瞬间失望不已。这里边哪是什么宝贝啊,不过是埋藏着先祖对顾氏一族的深深怨念罢了。 坛子里装的,有先祖出族的文书,还有跟家人断绝关系的文书,以及书院建立进入正轨后,族长跟家主等人给他来的信件,全都是允许先祖重回顾氏,认回顾氏的内容。 其中最让顾西鄙夷的是,原先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甚至不问青红皂白,亲自请了族长家主让先祖出族,还给了先祖断绝书的先祖父亲,竟舔着脸写信来要求先祖尽孝,要求他回去跪求家主跟族长认祖归宗。 末了,那人还给先祖寄来五万两银票,说是他给的先祖的开创书院的资金,让先祖把书院记在那人名下。 除了那些书信,跟那五万两没法还回去的银票外,那坛子里边还有不少的金银玉器什么的,皆是顾氏族中的人见先祖开办了书院,得了先天士林的拥护与敬重,就都想着凑过来沾点便宜而送的礼。 所有东西都被随意的丢在了这个坛子里边,埋在了茅房前边的石榴树下,可见先祖的心中对那个家族的人都怨怪得很。 石榴树是一种非常吉祥的树,寓意多子多孙。先祖将东西埋在石榴树下,就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记着他当年所受的屈辱,定不要被顾氏的人哄骗,再步他后尘。 顾西跟几个弟妹抱着那个坛子回了正院,将东西给了顾史,就有些泄气的瘫在了床上。 他们都将整个书院都翻得里朝天了,竟然没能找出所谓的宝物来,难不成那所谓的宝物是假的? 那也不对呀,曾祖父咽气前的话岂会是假的。他当时语气之急切,目光之恳切,就是让她无论如何得将那东西找出来,然后另寻个地方藏好。 若是她也没法将那东西藏起来不被人发现,那就想法子将那东西给毁了。 这是当时曾祖父的原话。 既然那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也不是今儿挖出来的那口坛子,那么所谓的宝贝究竟是什么? 顾西想得头痛欲裂,干脆就不再想了,转而做起了针线来。 这日,顾西正在纳鞋底,席氏就拿着一件旧衣裳走进来,让顾西参照着给贺铭缝上一件。 “这是当年我跟你爹定亲的时候,我亲手给他做的。你爹跟贺铭的身量相当,你就照着给贺铭做上一套吧,里衣中衣外衣全给做了。至于裤子,倒也不拘什么,反正都是穿在长袍里边的,你就做成同色的就好。”席氏说着,又拿出顾西做好的一双鞋垫。 待见到顾西在那鞋垫子上绣了片不知名的四叶草后,她就嗔怪道:“瞧你,怎么就给绣这样的花色呢。你难道不知晓鞋垫跟布袜一样,是男人的门面。那些个男人在外边,就爱比较鞋子鞋垫什么的,说是家中的女人有多精致会照顾人,单看那人的鞋袜鞋垫就能窥之。所以呀,这男人最重要的门面,就是这……” 席氏叨叨还没完呢,之间顾西早扔了那鞋底,一阵风儿似的跑了,看得席氏又是跺脚又是咬唇的,气得恨不能抽顾西一顿才好呢。 想她当年,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是那些个温柔笑意的文官家的千金,但她的针线茶饭也是拿得出手的。 如今再看顾西,简直没得让她气出病来。针线做得粗糙就算了,还总喜欢弄那些个奇奇怪怪的花样。 唉,也怪这些年事情太多,他们根本就顾及不上教顾西那许多东西。 好在如今时间也够,她再多敦促些,想来顾西也能学会点针线,至少不用假他人之手。 此时被席氏惦记着的顾西,已经召集了家中的孩子,带上家伙,朝着书院的山门而去。 席氏提醒了她,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当年先祖花费了所有的心血创办了书院,将一生都贡献给了书院,为书院鞠躬尽瘁。 诚然,书院便是先祖最重要且最看重的地方。先祖既将一生都给了书院,自然也会把他认为最重要的宝物也给了书院。 书院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年创办书院的时候,先祖是求来了当时宁氏皇帝的恩典,接了圣旨,带着朝廷工部的人在这麓山先选址建的山门,山门前便是当时的皇帝给建的城楼牌坊。 所以说,对于先祖而言,书院里最重要的东西自然是书院的门面,也就是他亲自选址督建的山门。 露水书院的山门跟城楼牌坊,已经屹立了一百多年,就算几经沧桑,也不减当年的巍峨大气。 顾西带着弟妹们,来到山门前,围着山门转悠了一上午,对着山门感慨了一阵,又赞了当年先祖的目光及胸怀后,这才在顾西的指导下,开启了破坏山门的模式。 看着山门的大爷小子见状,都惊恐的跑来劝阻,那些跟随书院几十年的老人家,甚至都抹着泪跪下求顾西停手。 “姑娘啊,这山门可挖不得啊,这可是书院的气运与基奠,你这一挖,可不是破坏了书院的风水气运么。当年你家老祖宗不知请了多少人,才选的这个好地方亲自建起来的山门,你怎么能张口就要毁了这个山门呢。”老人家言情恳切,说得无比的悲壮,直把顾西看傻了眼。 她有些无措的将老人拉起来,也不知该怎么跟老人解释,只保证道:“大爷,我们不是要破坏山门,是想想找点东西。放心,这里的一砖一石我们都完好无损的保存着,等我们找过了东西后,就马上恢复原状,你看这样成么?” 老人家还是不肯答应,就连他身后的人也不相信顾西的话。 这一阵,顾西带着几个弟妹,几乎快将书院掀翻了,他们所到之处,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 老人家不愿让顾西他们胡乱破坏,也知道根本没法阻止这几个无法无天的孩子,只得软着声问:“不知姑娘公子们想找点什么东西,说不定我们这些书院的老人能知道点线索呢。” 第三百七十一章 第二百八十六章 也对哦,这几个看门的老大爷,全是书院的老人了。他们自出生就在书院,一生也没离开过书院,自然对书院了解甚深。 顾西看了顾佑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搞定这几个人。 顾佑鼓了鼓嘴,有些不齿姐姐这种推锅的行径,却也很想知道先祖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藏得这么好,也只得硬着头皮上阵。 他也不愿单枪匹马的去说服这些人,便拉上顾冕跟顾晟一起。 他先是儒雅的给几个老人家打了揖,和顾冕顾晟一起细数书院的种种好,还不忘抒发自己对书院的爱重与护持,末了还提起了当年那个英明睿智大公无私的先祖。 “我曾祖父去世时,曾与我们说过,先祖他老人家给后世子孙留了些东西,就藏在书院里边,说是我们这些子孙若是遇到了困难,便将那东西找出来,以解眼前之困。这不,我们顾家如今可不是落了难嘛,就想着……”顾佑无奈且悲苦的说到。 一个靠着觊觎先祖留下的东西脱困的子孙,可不是多有出息的人。顾家现在确实落了难,成了皇家逃奴,至今还被朝廷通缉着呢。 几位老人看向顾西几姐弟妹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他们是想护住这个山门,毕竟这个山门他们守了几十年。 只是他们也不能当着顾家的人寻求一条生路,这个书院,可是人家顾家的,别说顾家的人要挖开山找点东西,就算顾家的人将这山门给推了,他们也无权阻拦呀。 几人凑到一处叽叽咕咕一阵,这才转过来问道:“你们当真会将山门恢复原样,不破坏半分?” 顾西带着几个弟妹狠狠的点头,保证做了一套又一套的。 书院可是顾家的,若是有人要破坏书院的东西,顾西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灭了他。 “老大爷,不知你们可知晓山门的奠基埋在什么地方呀?我们也不乱挖,就挖开那买了奠基碑的地方就好。”顾西虚心的求问道。 先祖定然不会随意挖个地方将东西藏了,若是将东西埋在山门下边,那绝对是将东西跟那奠基碑埋在一处的。 几个老人家相互看看,又讨论了一下,最后不确定的指着山门东面立柱前的一块凸起的石块。 “应该是在这里,这块凸起的石板,便是那奠基碑的顶子。”那个代表发话的老人家不确定的说。 顾西带着几个弟妹绕着山门走了一圈,发现整个山门周围,也就那个地方有块突兀的高出地面的石板。 于是几个孩子即刻动手,先是将那石板周边的青石板撬起来搬到一边,清理出片足够宽敞的空地,这才挥动镐头锄子铁锨,快速的朝下挖着。 进出山门的学子见了,就凑过来看一阵热闹,问上一两句,待得知几个孩子是在玩寻宝的游戏后,有些倒也很感兴趣,就让几个孩子挖出来宝贝后与他们共赏之。 还有些觉得这些个孩子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就是没事找事干,当下笑了两声就走了。 当时的奠基埋得很深,一群孩子里边除了顾西,剩下的也就顾冕能顶半个大人用,其他的孩子怎么瞧着都像是来玩儿的。 因此几人挖了一整天,却没挖下去多深,倒把几人累得够呛,当晚都多吃了半碗饭,天才擦亮便个个都梳洗干净躺下就睡,看得顾史等人无奈的摇头。 虽说这些日子,顾西带着几个孩子也都是搬搬挪挪、敲敲挖挖,却都没今日疲累。 那奠基之所以是奠基,就因为那奠基必须埋得坚实稳固,就跟那第几一般。所以奠基石周围的泥土,可不是一般的坚硬难挖。 守门的几个老大爷看了被挖出来的泥块,就说那些泥是拌了糯米浆的,才会如此牢固。 顾西也不气馁,带着几个弟妹天天去挖,就算手心摸出了水泡,也不放弃。 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顾西都忙着跟那些坚硬如实的泥土做斗争,竟忘了贺铭这么个人。 直到第五天,他们几个孩子终于挖到了奠基石的根部,看到贺铭身边的小厮来书院送礼,她才记起了贺铭这么个人来。 贺铭父子回朝廷领兵平乱之都快一个月了,顾西还真想知道京都现在怎么样了,那个还没站稳脚跟就急着卸磨杀驴的蠢皇帝,有没有继续犯蠢。 总之,她现在也不急着往下挖了,就带着几个弟妹回了顾宅,想问问贺铭的小厮关于朝廷的事。 贺家送来的是冬至礼,其中就有贺铭单独送给顾西的首饰布料,以及一些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儿。 那些小东西,瞧着像是贺铭一路回京路上买的,还有些是跟人淘换来的,看着就很用心。 顾西看着那些东西,想着贺铭那个人,一时间竟也被思念淹没,恨不得马上启程去京城见他,亲口告诉他她想他了。 收完礼物,又独自幽怨怅惘了一阵,顾西才不舍的放下那些东西,到前边去找小厮问话。 那小厮名叫贺忠,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子,极是机灵,听说是顾西找他,便将贺铭交代他私下里给顾西的信塞在袖筒里去了小厅。 见了顾西,跟顾西见礼之后,贺忠才拿出了那封信,转达了贺铭的话。 “我们公子说了,姑娘一定很想知道那边的事,就写了信亲口说与姑娘听。还让小的现在顾家候着,若是姑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或是想要往细里打听的东西,就让小的解释给姑娘听。”贺忠始终垂头敛眉,很是规矩的站着。 顾西听了贺忠的话后,整个人那是熨帖无比,眉梢眼角都带了笑意,迫不及待的拆封取信,一目十行的看着。 才看了两句,顾西的脸就黑了。 这人还能要点脸么,不是说写的她最想知道的事么,怎么全都是贺铭他自己的事情呀。 瞧那话语之间,全都是他对自己自夸自赞,还不忘向顾西邀功,说他那般果敢睿智,办的事那样的完美,顾西是不是该给他一些赞赏礼物什么的。 顾西握着信纸的手就紧了紧,有心想要将这几页纸揉巴揉巴了丢进火盆里边,然她终究不舍得,还是强忍着满头的黑线,咬牙切齿的将信看完。 补 第二百八十七章 从贺铭那封废话连篇的信中,顾西了解到,如今京城的局势倒还不严重,毕竟顾西已经将那地道中该封死的地方全封了,那些人如今也没法再利用地道。 只是福清王的势力还是有一些的,加上袁相这些年在朝中经营的势力,和他暗中培养在全国各地的人手,倒真给朝廷惹了不少的麻烦。 其中最令皇帝头疼的便是前去救援应承焕的人。 那些人全都是死士,每个人都能以一当百,身手之高,手段之果决残酷,让皇帝身边的暗卫吃了很大的亏,还几次差点就让那些人成功的劫走应承焕。 就算应承焕现在已经成了废人,还昏迷不醒,但皇帝还是不敢让泰越新国的人将他带走。 那些死士对应承焕那般执着,让鲁王叶夕潮心生好奇,费了一些心思抓来个活口,用了些法子才从那个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死士口中得知,那应承焕入狱之后,竟然还给泰越去了信,说是他已经知道顾氏的藏宝是什么,还知道在哪里,只不过凭他的能力带不走,让泰越派人来接应。 只不过泰越前来接应应承焕的人还没进入京城,就碰上了那次地震。那次地震,让躲在地下等待时机混进京城的人手损失了大半。 如今这些人,是泰越派来的第二批。 又是顾家的藏宝,顾西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什么,只是那东西过得太快,她一时也没抓住,反而弄得她有些头疼,干脆不再去深究,继续研究起很的信来。 贺铭的信中还说,叶夕潮废了他的正妃,将袁氏关进了皇家太庙,又把那小侧妃扶正,如今跟那小侧妃恩爱得很,让顾西别再惦记叶夕潮。 好嘛,顾西嘴角抽抽得厉害。贺铭他究竟哪只眼看出来她惦记叶夕潮啦? 她之所以总提到叶夕潮,不过是因为她欠了叶夕潮许多人情,对他有些愧疚,不知该怎么还人家人情罢了。 毕竟叶夕潮不止一次救了顾西的性命。 心中还提到了一件事,关于宁家的事。据说宁祁留书出走,至今下落不明。据说跟那书信一同留下的,还有宁祁自请出族,以及跟宁家断绝关系的文书,上边不仅签了他的大名,还按了血手印。 贺铭提这件事,不过是为了警告顾西,让她若是遇到宁祁,千万别装着认识宁祁,否则他定会带兵削了宁祁的脑袋。 是的没错,宁家倒了,就在贺铭回京后的第三天,宁家就自己撞到了皇帝的枪口上,让皇帝气怒得直接下令斩了宁惑。把宁氏族人的男丁全充军流放到极寒之地的黑吉关。 女人跟孩子,直接流放到黑吉关内城的塔尔地区当军户,永不得再出那塔尔区。 那宁祁,实在宁家还没出事前半个月,跟家里人闹翻后几经劝说不通,才留书出走,侥幸逃过一劫。 皇帝知道宁祁跟宁家的人不一样,是跟难得的歹竹出的好笋子,也就不让人去追究宁祁身为宁家人的罪过。 看着贺铭那字里行间的生生警告,霸道宣言,顾西虽嫌弃得很,却也不自觉翘起了唇角,心里甜蜜蜜的。 信的最后一页,贺铭还说了一些关于他对未来的计划。他说他不放心老祖宗他们再待京城,就想着趁这一次平乱,将老祖宗他们全都送到书院来。 得知贺家老夫人就要来邕州,在书院待上一阵,蓝氏就打起精神来,亲自收拾出两个院子,只等着贺家的人入住。 前天,常先生带着他两个徒弟回归了书院。经过常先生精心调理两天,本来精气神一直不好的蓝氏状况有了好转,就连动不动就腹疼难忍的顾史,病情也得到了控制。 常先生说,顾史是胃部有磨损,需得精心调治才行,否则于性命有碍。 蓝氏是长期精神高度紧张,后又担惊受怕了好一阵,才生生把自己熬坏了的,只要今后好好休息,敞开心怀,不再去忧虑费神,那身子骨慢慢的也就好了。 蓝氏收拾院子的时候,顾西终于带着弟妹们,将那奠基石给掀了底,却没见着所谓的宝贝。 顾西不死心,又往下挖了一截。 幸好挖通了奠基石后,下边的泥土不再混有糯米浆,好挖得很,不多会就被顾西挖出来一个大坑。 待清理出坑里的浮土,顾西再下镐头的时候,就感觉镐头受到了阻碍,再下手的时候就小心了一些,很快就将地下的东西清理出一个面来。 那是一个大木箱子,非常好的木材打造的大木箱子。就算埋在地下百多年,那口箱子的木头依然坚硬解释,连点腐朽的痕迹也没有,就是整个木箱都是乌黑乌黑的。 顾西姐弟又费了两天,才把那口沉重的大木箱子挖了出来。在顾云顾旭兄弟的帮助下,将箱子抬出了地面。 挖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顾西也没忘记之前跟看山门的老人家的承诺,先是填了那个挖出木箱后留下的大坑,再把那奠基石按照原位安放回去,重新找来新土,混了糯米浆再封好被挖出来的大坑,把撬到一旁的青石板垫回去,清理了堆放在一边的旧土,这才算完。 那几个老人家见顾西姐弟真没乱来,也就放下了心,转而对顾西他们挖出开的箱子大感兴趣。 书院里的学子先生也都很感兴趣,好奇的问顾家的人,那箱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顾家的人自己都还没开箱看过呢,自然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就只是含糊应了两声,带着那大木箱子回了顾宅,迫不及待的找来东西撬开了那严丝合缝的大木箱子。 那箱子的木料确实好得出奇,经顾南顾晟仔细擦洗的箱子表面,有些地方竟然光滑柔亮得像是上了油漆似的。 只是整个箱子用的都是纯天然的原木木料,只怕是连最简单放防蛀桐油都没上过一层。 撬开箱子盖的那一刻,一股子香味扑鼻而来。被撬得出现了裂口的箱子盖的边,里头的木色更是乌黑。 香气,就是从那被撬损了的口子里传出来的。 “是沉香木。”顾云惊喜的叫到。 他之前跟在岳父身边办差,倒也见过不少的好木料。岳父所管辖的那个州府,就是新南木料的交易中心,他也经手过不少的好木料,自然就认出了眼前打成了箱子的极品沉香木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东西找了出来,顾西也将当时曾祖父的话还原说了一遍,警告所有人都不要往外透露半个字。 “有人问起来,你们只管说里边装的,是新租担心后世子孙败家,留给后世子孙傍身的一些金银什么的。”顾西交代道。 顾晟跟顾南两个孩子低头嘀嘀咕咕一阵,就咧着嘴跟顾西讨赏。 顾晟代表发言:“姐姐,要没我们,你肯定不能找到这东西。你说,你该赏我们点什么?” “讨赏啊,”顾西搞怪的笑了笑,“姐姐这里有祖传的大耳刮子,你们要不要啊?绝对能留下清晰高耸的五指山,三天都消不下去。这赏是不是够劲儿?” 顾晟跟顾南听了,呼哇哇叫着手牵手跑了。跑到门口的时候,两人还不忘回头跟顾西做鬼脸。 不得不说,顾南那小家伙,自从回到书院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已经学会了跟人交流,胆子也大了许多,最喜欢跟年岁相近的顾晟凑头一起捣蛋。 毛氏见女儿似乎去了心病,眼看一天比一天活泼,总算不再懊悔自责。闺女开朗了,连带着毛氏的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她噙笑看女儿的背影,泪水竟哗啦啦的落了下来,一时情难自禁痛哭起来,惹得熬不容易从军营抽身回来的顾超紧张不已。 “南南她娘,你这是怎么啦?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这就去给你请常先生来,你且先坐着等会啊。”顾超急切的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跑,到底还是不放心毛氏,便回头摆脱席氏,“大嫂,南南她娘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你先帮我照看着些,我找大夫去。” 席氏看着这一对聚少离多的叔子妯娌,也担心毛氏,便让顾超赶紧去找到大夫。 “人在我们这里你还不放心么。赶紧的,你再不去,南南她娘就该倒下了。”席氏揶揄道。 其实她瞧着毛氏并没什么大问题。她身为过来人,发觉毛氏这一阵是有点儿敏感,胃口也不好,便有了猜测。 顾西便趁机将大伙散了,自个儿抱着那口大木箱子回了自己房里。 顾家几房的人对着一箱子的东西那是半点不在意,他们只关注先祖真的藏了宝贝这么件事,对宝贝是什么,究竟有什么用途一概不过问。 就好似这些东西是顾西找到的,就该是她的一般。 顾西也知道,大伙儿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好奇,不是没有别的心思,不过是碍着曾祖父的遗言,还有先祖留下的书稿里边书写的叮嘱罢了。 这些个东西,只要是个脑子活的人都知道绝对是好东西,应用好了必是建功立业换取锦绣前程的捷径。 只是大家伙过去一年经历的种种,使得那有野心的人早已经对当今政权绝望死心,再提不起弄权的兴趣。 顾西就对着这些个杀伤力极强的(就这个时代而言)武器一声声的叹息,心想当年研制并造出了这些东西的顾氏先人,应是费了不老少的力气。 这时代的冶炼技术不怎么发达,能锻造出玄铁的工艺更是闻所未闻。可那口箱子里边的武器,就连手雷的金属部分,也都是玄铁所治。 正因为如此,顾西才更加舍不得毁了这些东西。她侥幸的想着,这些东西如今也就她知道该怎么用,若是她把东西收了,说不定哪一天还能派上用场救急呢。 没等顾西纠结好,外边就传来了喜悦的呼声。顾晟拉着顾南又巴巴儿的找来,张着明媚的小脸说:“姐姐,三婶儿要生弟弟了,娘让你赶紧到前面去,说是常老先生给你配了好的祛疤膏呢。” 顾西一听喜形于色,牵了两个小的往前边走去。 顾超跟毛氏自生了顾南,之后两人聚少离多不说,毛氏一家子又担惊受怕的,还被迫着给那些个暗卫奴役。 加上顾南当年受了那番惊吓后,就落下了阴影,这些年一直都让毛氏跟顾超有些自责,便再也没有消息。 如今,顾家的人算是脱离了那些个禁锢,毛氏半年多来好吃好喝,加上闺女也好转了,丈夫又无需再给那个人卖命,这不就养好了身子,如今再开怀就是大大的喜事呢。 常先生已经到客室去配药,前厅的小偏房里边如今只有自家的几个女人,蓝氏双眼红红的抓着毛氏的手,小声的跟她说着些什么。 毛氏的娘谭氏也在一边抹着泪。 席氏正招呼婆子给端了茶点进来,那脸色也是喜庆得很,可见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小娃也是很期待的。 唐氏也带着小奶娃子,坐在边上,时不时的凑上两句,跟着蓝氏一道劝着毛氏。 毛氏是真的喜极而泣,一时间根本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呜呜的抿嘴点头,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小腹上方。 顾超眼前不在家,不过顾旭已经派了人去通知他家来。 晚间,顾超风尘仆仆的回来,只是急匆匆跟顾史夫妇问了安,就急不可耐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南小短腿儿巴巴的跟在顾超身后喊了好几声爹,顾超才停下了脚步,转身笑得傻里傻气的抱起闺女,让顾西几姐弟各自散去。 顾晟嘟着嘴有些不开心的说:“姐姐,三叔他都不看我们一眼。你看他刚刚那傻样,我都没眼看。” 顾佑就喝止他,好笑的跟他说:“人家三叔那是高兴惨了,可不兴你这么说长辈的。三叔他都成亲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才盼来第二个孩子呢。” 并且还是在自己家中,再也不是那毫无未来,没有希望的环境下得的孩子。 顾晟虽小,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只所以有些不快,不过是想跟顾超亲近,顾超却顾不上他。顾超回来,还抢了他最好的玩伴顾南。 摆饭的时候,顾超小心翼翼的扶着毛氏出来,一路惹得毛氏嗔斥了几句,顾超依然故我,看得顾超怀中的小顾南止不住的抿嘴笑。 毛氏的两个兄长也跟着顾超一同回来,如今得见妹妹面色好得很,顾家的人对她也用心,就都放心许多。 他们之前也问过住在顾家的毛母谭氏,得知顾家是真的将毛氏当闺女一般看待,对顾家就更满意了些。 第三百七十四章 第二百九十一章 顾西还不知道他们几姐弟,不过是在自己的地盘上,高调的找点东西,竟然能引起这么个轩然大波。 她当时为了不泄露一家子已经找到了顾氏藏宝的事情,回信时都没跟贺铭提起这件事。 谁知书院里边仍有那些个不安分的,竟着急着把这件事上报了出去,以至于邕州府最近局势又紧张了不少,顾超那是半个月了都没能回家一趟。 就连书院也都不平静。 原先那些跟顾家保持关系的一些先生,如今倒是跟顾家熟络得很,不只是男人们经常找顾史等人喝酒,就是女人们也都借故上门找顾家的女人套话。 甚至于书院里某些学生,还借着上门探讨学问的名头,竟摸排起顾家大院来。 待顾家人察觉到异常,顾西也从贺铭那得知真相后,顾西就只想骂个天。她心想,他们顾家也不是什么香饽饽,为什么那些人非得盯着顾家不放呢。 就这样,顾家自以为能逍遥书院的日子总算结束。他们不得不让顾超派人回来防备,还谢绝了一切的拜访。 不过就是这般的无奈烦闷,毛家的两桩亲事倒是都定了下来。今儿,正是毛家毛大下定的日子。 常姑娘应承了毛家的亲事后,就从南院搬回了常先生的院子里住着。 毛家大郎早早就带着定礼到了顾家,请了蓝氏夫妇做大媒,加上他从城里请来的冰媒一道,带着厚厚的定礼去了常家。 两家事先已经换过了庚帖,如今不过是走个明路,将亲事昭告出去罢了。 顾西跟顾家另外两房的小女儿,被请到常家陪着常姑娘,席氏跟陆无期去年新娶的媳妇罗氏,也被请来帮忙张罗这件事。 顾西以前也见过常姑娘的,还曾是常姑娘那儿的常客。毕竟顾西不是个安分的主,经常弄伤自己,又不敢让家人知道,便时常去麻烦常姑娘,两人倒是熟稔得很。 常姑娘今儿穿了件淡紫色的妆花对襟小袄,下身是一袭粉白色的缠枝花百褶裙,衬得她更是肤白貌美,如出水芙蓉一般娇艳。 顾西几个女孩围着常姑娘一阵阵的惊叹,那不要钱的好话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上砸,惹得张姑娘一张精致的小脸愣是鲜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前边氛围热闹得很,再一次高(和谐)潮过后,席氏跟陆无期夫人笑得一派喜庆,进来带常姑娘去了前边。 顾西悄悄的跟到了前厅的侧门处,小心露出半颗脑袋偷看。 只见那常姑娘低垂了脑袋走到几位长辈跟前,落落大方的施了礼,就着丫鬟端上来的茶一一给长辈们添上,又笑着招呼大家吃差点,这才坐到毛母谭氏的下首,回答了谭氏几个问题,跟谭氏闲聊几句,便在席氏的示意下退了出来。 顾西看着常姑娘脑袋上,那根谭氏亲手插上去的风头金簪,心想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受到这样的待遇。 难不成真没将她当成外人,就把这种虚礼给免了? 不管怎么样,得了那根金簪的常姑娘真是喜得不得了,又不胜娇羞,真个人看着自有一番风情。 顾西心想,常姑娘定是很满意毛家大郎的。 她就问:“常姐姐,你满意这桩亲事么?”虽然她也觉得常姑娘跟毛家大郎都是很好的人。 然婚姻之事,人光好还不成,得两人看对了眼,性子也相辅相成才算佳偶。 常姑娘闻言先是羞怯的低了头,随即又若有所思的抬头望了望顾西,半响才狠狠的点头,说:“我自是很满意的。那人,是个非常好的人,他……我看着就很好。” 常姑娘说完,脸上就是一派的甜蜜娇羞,看得顾西止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声。 这个年代的女人呀,嫁人前好一些的,还能相看个一二,单靠个第一眼缘,以及家里人旁敲侧击的打听得来的信息,就断定了这人适不适合自己。 能自主相看的人,都是这个时代比较幸运的人。许多人,直到成亲后掀盖头那一刻,才见着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好在这个年代的人都习惯了盲婚哑嫁,也就没人想着打破这一切。 这样想的顾西却没想到,常姑娘跟毛家的老大有过两面之缘,还发生了些小插曲,两人也不是毫无感情基础。 这边毛家大郎才订了亲,婚期比较赶,就在腊月初六。毛家想的是两个孩子都不小了,最好能赶在年前娶上媳妇进门过年。 常先生倒也不反对。他也为这个命苦的侄孙女感到高兴,征求了常姑娘的意见之后,便让席氏婆媳跟陆无期媳妇帮忙准备婚事。 常姑娘的嫁妆都是早早就备好了的,当年常先生回家将人接来的时候,便强行将常姑娘的嫁妆也一并讨了来,顺便将原该属于常姑娘的家产也夺了。 这不,蓝氏跟席氏帮着清点常姑娘的嫁妆资产时,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下。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常姑娘,竟是身家不菲的小富婆呀,毛家真是捡了宝呢。 不过毛家也不差就是了,当年的毛家大家长,也就是毛家老爷子也曾是个小官,还是当地有名的乡绅,旗下产业也不少。 哪怕后来他们被皇帝强行掳到了顾超身边,毛家的产业依然在那,顾超每次出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回去关照一二,因此毛家的资产也没被人侵吞或许关张什么的。 毛家人自从到了邕州府地界,便着手整理了原先祖籍的一些生意,打算全搬到邕州府来重新开始。 这不,即将成亲的双方都资产不菲,婚事办起来也相当的有看头。 常姑娘的婚事定下了,接下来便是毛二郎跟唐家姑娘的婚事。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唐家那位办事雷厉风行的姑娘,在相看好了毛家二郎之后,便着手整理了手下的产业,带着所有身家,在唐氏父母等亲人的帮助下,也搬到了邕州城里边。 她一来,就住进了毛二郎事先在城里帮忙买下的大宅子里边,如今两个人,正合计着开一家大的带着绣庄的布店。 人家唐姑娘连手下得用的绣娘都带来了呢。 第三百七十五章 第二百九十二章 待得毛家二郎的亲事也定下,连婚期也放到了来年二月初五,毛家大郎的婚期也就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工夫。 这时候,贺铭又传来了消息,说是让顾西千万别将挖出来的东西暴露出去,还让顾家的人多加小心。 尤其是要当心有人会假借他们贺家的名义,会对顾家不利。再就是本来说好要送来顾家的贺家人,被皇帝扣在了京城,一时半会的也来不成了,让顾家的人千万别记挂着。 信的末尾,贺铭还跟顾西说了不少臭屁的悄悄情话,不过那话中的自豪劲与张狂,看得顾西直咬牙。 她真不知道贺铭哪儿来的自信,竟然将自己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言语之间总不忘让顾西有种捡到宝,千万不能错过的感觉。 而他,也一再对顾西承诺,说是很快就会整理好京城的事,顺便将顾家的事也一并解决了,好争取把她给娶进门。 “西儿,等着我回去娶你,千万别多看你们书院那些个无用的书生一眼,他们就算是插上了翅膀,也不及我这个你命中注定的未来夫婿好。” 这信的结尾陈词。 顾西看得无语问苍天,真想跑去京城,揪着贺铭的耳朵问他,他究竟是怎么看出自己好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好在这家伙的信,倒也解了顾西的一些相思之苦,带给她一些新的乐趣,顾西这才没急轰轰的写信回去斥责某人不要脸的行径。 这天,顾西才从常先生那儿回来,就见到温骏魂不守舍的在顾家前院晃荡的身影。 当初温骏不是追着郑霆等人回了京城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顾家呢。 “温公子,你这是怎么啦?”顾西迎上去问道。 温骏神情复杂的看着顾西,一抹同情闪过,义愤填膺的说:“贺铭那小子没跟你说,他就要纳妾了么?” “什么?”顾西如遭雷击,随后又笑着骂温骏。“温公子若是觉得无聊了,大可到南苑去给那些姑娘画跟画像什么的,何必寻我开心呀。对了,你不是回了京城么,怎么又回书院来了呢。” 温骏见顾西只当他的话是玩笑话,当下便有些着急道:“顾姑娘,我这说的都是真话,你怎么能不识好人心呢。皇上将福源郡主赐给了贺铭,贺铭已经将人接到了贺府。人家,现在温香软玉在怀,你就一点不担心?” “你说真的?”顾西还是不愿相信,“贺铭真将人给接进了贺府?难道皇上不介意福清王他们造反,还给福源郡主选夫婿?” 顾西是真的被恶心到了,即为皇帝的命令,也为贺铭接人的举动。贺铭他为什么就没跟她提起这件事。 难不成贺铭直到现在,也不愿让她介入他的人生么?这是没把她当自己人呢。 顾西失望不已,也很气恼,一时间竟然忘了福源郡主不过是个阶下囚,还是犯了绝对死罪的阶下囚,又怎么能说通皇帝,将她赐给了贺铭的。 她此时都被贺铭的不信任以及背叛给冲昏了头脑,当下也没听温骏细说,直接跑回了自己的院中。 看着桌上她给贺铭准备的东西,以及那一张长长的给贺家的年礼礼单,顾西只觉得嘲讽无比,当下将所有东西都抱上,想也不想全扔到了柴房里边。 既然人家都没把自己当一家人,什么事都不跟她说,那她又何必急着给人家当自己人。 顾西的异状,很快就让守在家中的唐氏跟毛氏发现。他们看着面色阴沉不已的顾西,都过来打探。 “是那温公子跟你说了什么事么?我怎么瞧着你把东西全丢进了柴房,就连回给贺家的年礼也不让人准备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啦?”唐氏抱着小儿子紧张的问道。 顾西这一年多来,可遭了大难了,本以为苦尽甘来,也不知是什么事惹到了她。 顾西正是火上头的时候,对家人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就将贺铭要纳妾的事给说了。 “人你们也都认识,就是那个福源郡主。那个曾经跟贺铭拜了堂的郡主。”顾西只记得两人拜了堂,还是从小就有口头婚约的人。 唐氏跟毛氏听后相视一眼,全都不相信这件事。 贺铭他们就算接触得不多,却也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一个人。当初贺铭之所以会跟福源郡主假成亲,那不是事出有因么。 如今他要纳了那福源郡主为妾,岂不是有内情? “不对呀,那福源郡主不是在天牢里边么,怎么就成了贺铭的妾了呢。难不成皇上把人给放啦?”毛氏直觉哪里不对劲。 “皇上亲自赏给贺铭的,贺铭也把人给接近了贺府,你们说这事是不是真的?”顾西就恼的这件事。 哪怕贺铭不是出于本意纳妾,但人进了贺府,还是皇帝亲自赏下的,福源郡主是贺铭的妾这个事实就算是定下了。 除非贺铭敢抗旨,贺家的人也都不接旨,也不承认福源郡主的身份。 听说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唐氏的神情就有些微妙,就连毛氏也都嗅到了当中的某些猫腻。 “难不成那皇帝被福清王府的人控制了不成?要不然他怎么会下这种荒谬的旨意。贺铭那孩子接了人进府,该不会是为了想法子救皇帝吧。”唐氏猜测道。 虽说一孕傻三年,但唐氏在某些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毛氏作为一名孕妇,在某些方面比寻常人敏感得多,也觉得那里边有事。 她劝顾西:“且别先记着生气,说不定里边有不得已呢。你现在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跟人家贺家闹得不可开交,岂不是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让仇者快么。乖啊,咱不动气,你先好言好语的写信去问问贺铭,我相信他一定会如实相告的。若是他……” 若是他怎么样,毛氏没有往下说,她相信顾西听得明白。 她本就不相信贺铭会是那样的一个人,也不愿说些中伤贺铭的话。 顾西一听也觉得自己特傻,还没搞清楚事情真相呢,就自己在这里闹腾,可见陷入爱情里的女人是个笨蛋,这个真理亘古不变呀。 她赶紧收起情绪,拍了拍脸,让人将她丢出去的东西找回来,又拿出纸笔准备写信。 第三百七十六章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只是握笔后竟是半个字都写不出来,总觉得温骏出现得有些蹊跷,当下理智也回拢了一些,便丢下笔跑到前院找温骏。 见到顾西去而复返,在外院焦急等候的温骏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真怕他这一多嘴,就坏了贺铭好好的安排。 顾西看温骏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直截了当的问道:“说吧,你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破坏我跟贺铭之间的信任,好让我们两家退亲吧?” 温骏见顾西已经没了之前的恼怒伤怀,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当即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 “你最好闹到京城去,打上贺家,让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到时候我们自会看着办。”末了温骏又恢复了一贯的纨绔形象。 让她去京城? 顾西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居然有人让她去送死,那人还是她牵肠挂肚,为他变成傻瓜的心上人。 她不得不跟温骏一再确认:“你确定真让我去京城闹?你们就不怕我人还没到京城,就被人给灭了?或者说我一旦出现在京城,那不正是我的死期到了么。” 温骏一脸的抽抽,也没法继续甩他的扇子,恨铁不成钢的举扇敲了顾西脑袋一下,嫌弃道:“你说你跟贺铭那小子怎么就笨成了这样呢。当初我跟郑霆为了劝他,不知费了多少的口水,甚至连那沐兰都上了阵,最后是贺家的老封君才说动了那小子用这个法子。你说你们怎么就这么般配呢。” 话虽是这么说,温骏却也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番,甚至将他们的计划事无巨细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顾西是真的听明白了,也知道他们顾家能否恢复身份,贺家是否能保住那祖上积累的功勋,就看这次计划的成败啦。 只是…… “我爹娘定不会让我去京城的。”顾西为难的说。 他们顾家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从那龙潭虎穴逃了出来,还没过上两天好日子呢,又怎会让顾西再去犯险。 温骏一听也没辙。他能劝动贺铭,游说顾西,却没法撼动顾家长辈的决定。 毕竟京城之于顾家人,绝不是什么好地方。住在那里的人,跟顾家似乎都相冲。 但他却是一定要让顾西去京城大闹的,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拿下顾家的长辈们。 “这件事我先试试,希望你们家的人都是明事、理辨是非、顾全大局之人。”温骏不忘给顾家的人强行带上高帽。 顾西听得牙痒痒,把双手掰得啪啪直响,不怀好意的看着温骏道:“温公子,咱们顾家不过斗都是莽夫粗人,对于那所谓的什么顾全大局什么的,跟咱们这种只想顾着小家,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的俗人一点不沾边哪。温公子若是想找那些个大公无私的人,千万还是别来找我们顾家的人为好。” 好嘛,自己不就是一句话,就捅了顾西这个马蜂窝。温骏一个头两个大,赶紧给顾西道了歉,硬着头皮重新说了一堆的好话,直将顾西哄得鼻孔朝天,这才捏了一把冷汗。 “那我就尽可能的去跟你家的长辈商量商量,肯定是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绝不忽悠丢高帽,可成?”温骏觉得这世间的女人,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真不如他们这种大老爷们办事干脆果断呢。 最重要的是,女人这种生物的心思,跟他们这些个糙老爷们永远不再一个调上,简直无法沟通嘛。 这个时候,温骏无比的想念郑霆。想他们两,自小到大的默契,那是无人能及的。 他只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抹笑意,郑霆就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并且会无条件支持他。 而他亦然。 他自问没人比他更了解郑霆。 这一晚,温骏饭后便去了顾家的大书房,找了顾史几父子把来意说明,并再三摆正顾西不会出任何意外,还将贺铭给搬了出来。 就算有贺铭的保证与亲笔书信,顾家的几个家长却是想也没想就反对了这个计划。 在他们看来,顾西在京城遭了那样多的劫难,如今身上还留着那些丑陋的疤痕,他们身为顾西的长辈,是断不会让顾西再去犯险的。 “温公子,不是我们顾家推脱,实在是我们家遭的罪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能再让任何人折损在京城那个破地方。我们家的两个老人,还埋骨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呢。”说到自己爹娘,顾史又是老泪纵横。 回到邕州府后,顾史就心心念念的想着,什么时候再去把父母的尸骸迁移回来就好了。 温骏还是不愿放弃,依旧滔滔不绝的游说着,直至众人散去,他嘴巴都说干了,也没得顾家人的一个“好”字。 这晚,顾家的男人们集体躺在床上烙煎饼,都没睡好。 他们虽说私心底不愿让顾西去京城犯险,诚如温骏所说,他们也没法看着新南王朝大乱,疆土被敌国瓜分,百姓被侵略者奴役。 可是他们顾家不过是个寻常的人家,根本就肩负不起安邦定国的重担呀。 次一天,顾西就感觉到来自全家男丁们的深情注视,所有人看着她的视线都带着一股子矛盾与心疼。 温骏一晚上也没阖眼,为的就是想听听顾家男人们的决定。 遗憾的是早饭吃完后,顾家的男人们似乎还是没坐下新的决定,仍旧坚持不让顾西去京城。 顾家的女人们都察觉到自家男人的不同,要不是温骏还眼巴巴的守着桌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家的女人们定是要揪着自家男人的耳朵,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 饭桌上的诡异气氛,以及顾家男人们集体的异常,让极有眼色的几个孩子都跟着紧张不安。 顾晟跟顾南自早饭后,就一直都跟在顾西身后,都从跟屁虫变成了狗皮膏药。 顾西先是还没察觉这两个小家伙的异常,不过是无意之中去了耳房多待了半刻钟,又蹲在那高大的浴桶后找东西,两个小家伙一时半会找不到人,急得两个小东西直哭喊,她才意识到了不同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顾西看着两个小的那一脸莫名的紧张与不安,心下有些酸涩暖融。她双臂以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两个小的脸上印了两个口水印。 “姐姐就最喜欢我们懂事乖巧晟儿,跟我们淑静善良的小南南啦。说吧,你们今儿到底是怎么啦?”顾西好笑的点了点两人的小鼻子问道。 顾晟鼓鼓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顾西,一双眼竟然有些通红,那眼底迅速的匍匐上泪光。 他紧抿着嘴什么也不说,嘴巴一扁一扁的,双手不自觉死死的揪着顾西的胳膊,那小模样瞧着好不可怜。 小顾南也学着顾晟,双稳稳的攥着顾西的衣袖,那澄澈清明的眼中满是孺慕与不舍。不过她倒是开了口。 她说:“大姐姐,我不让你走,我要姐姐跟我们一直住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这话,直将顾西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之后,顾西便是感动得差点没落泪。 这两个小家伙,竟然舍不得她去京城送死呢。 “你们两个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敢保证,温骏跟她说的那件事,家中的女人们肯定还不知情,连带着这些个小娃子也都不知晓才是。 可观两个小的的行径,又觉得这件事顾家的人全都知道了。 小顾南撇撇嘴想哭,但她看顾晟也没落泪,便也忍着泪水,哽咽着说:“我们昨晚躲猫猫,在书房里听到的。姐姐,你不去京城的对不对?” 小家伙不知为何这般依恋顾西,想来是因为顾西为了让顾南恢复过来,一路上变着招儿的跟她交流,引导她接触这个世界吧。 当初,那个苗人姑娘确实将顾南催眠成功,然顾南前边的几年都活得浑浑噩噩的,总是陷入各种噩梦里边,哪怕被催眠得忘了往事,依然没能改善她对世界的认知。 所以,小顾南就算忘了前尘,却也依然胆怯,尤其害怕跟外界的一切接触。 顾西当时看着一家人都在为顾南唉声叹气,以为催眠对顾南无效,毛氏也总是偷偷抹泪,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便亲自带着顾南,一遍遍不厌烦的引导她。 其中,顾晟这个年纪跟顾南最为相近的小家伙,自然就被顾西发展成了顾南的保护人跟小玩伴。 顾西带着两个孩子玩了一路,两个孩子对她的感情那自然不必说的,如今他们的表现,不正是他们对顾西的心意么。 顾西感动得一塌糊涂,紧紧的搂着两个小家伙,当下竟然下了决心,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两个小家伙经历乱世。 当下,顾西将两个小娃哄好,让他们去常先生家好好跟常先生学习,这才找到了已经聚到前院大书房的家长们。 “祖父,爹,二叔,我已经想好了,明儿就跟温公子进京。祖父,你们其实也很希望我去的吧。”顾西笑嘻嘻的说到,“你们放心,我这一次绝不会再吃亏的。那京城的地下道,没人能比我了解,我定能全身而退。” 顾西没说的一句话是,大不了她将人全诱进那绝地,跟他们同归于尽,倒也算帮上了贺铭他们的忙。 顾史父子三人神情复杂的看着顾西,那眉眼之间的纠结于焦急实在不容忽视。 他们看向了喜形于色的温骏,末了不得不叹息着交代了顾西许多注意事项,还逼着温骏发了毒誓,让他无论如何得抱拳顾西,他们才都神色凝重的各自散去。 温骏笑得跟捡到了金子一般,张嘴就催顾西赶紧去准备行囊,恨不得下一刻钟就带着顾西回京。 顾西凉凉的看了温骏一眼,贱兮兮的笑道:“温公子怕是忘了,我们家除了我爹几个大家长,还有我祖母跟我娘这几个当家人呢。你若是连她们都能搞定,我一准儿跟你日夜兼程,马上就随你进京去。” “当真?”温骏急得蹦了起来问道,“我若真能让她们点头,你今晚就跟我赶路回京?” 温骏的反应有些大,待得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讪讪然的端坐回去,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顾西。 顾西上了温骏一双白眼,冷哼一声道:“本姑娘是那种空口白牙的人么。既说了会跟你走,就不会食言。” 温骏这下算是信了,便站起来抱着折扇,团团的给顾西作揖,无比诚挚的说:“我温骏,代着天下的百姓,代那个一心护你,却不得不找你相助的贺铭,还代我们这些个想要长治久安的人感激姑娘,姑娘如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功德无量,相信定会有福报的。” 顾西就更是要甩白眼了。 这人呀,就不适合一本正经。瞧他刚刚郑重说的那些感激的话,怎么顾西听着就浑身掉疙瘩呢。 她制止住温骏还要往下细数她的种种功德,很是不爽道:“行啦行啦,我可没那么伟大。不过是不想亲身经历乱石,再去吃那份苦头罢了。” 这天下午,温骏便秉持着自己魅力无双的信条,忐忐忑忑的找蓝氏几人周旋。 而顾西,则是又去了柚子林那个阵法里边,将收好的手榴弹拿出来五个,打算随身带着进京,说不定这家伙能派上用场。 虽说她不愿让这些个可怕的东西面世,然先祖都造了出来,若是一直不用,还得看着这些个杀伤力极强的家伙,被那些个外人入侵者用在新南的百姓身上,顾西就觉得浑身都不好了。 当晚,顾西就将自己的一件较为宽松的夹袄给改装了下,把那几个手榴弹都塞到夹层里边,打算这一路都贴身带着那些东西。 温骏倒也没让顾西失望,晚间坐下来吃饭的时候,顾家的女人们就都知道了顾西此行进京的目的。 她们虽都不舍反对,甚至愤怒不已,却也没有多加阻拦,不让顾西进京。 只是饭桌上,几个女人都叹着气给顾西夹菜,却半个字都不多说。 席氏当晚还过来跟顾西睡了一晚上,在顾西耳边叨叨了许多的事情,其中就有当年她顶着顾家长孙女出生后的种种。 顾西感受到席氏浓浓的不舍与恐惧,当下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席氏,享受席氏温暖而舒适的怀抱。 第三百七十七章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兜兜转转的,顾西又回到的京城。只是她并不知道,她这次回来,不仅改变了整个新南的局势,还将会影响整个天下的局面。 她此时正忐忑的站在京郊的一处庄子里边,紧紧的抱着怀中的手榴弹,护着身边被粗麻布袋子套着的长枪跟五匣子的散弹。 她的前面,贺铭正一脸惊喜,一脸隐忍,一脸不舍担忧的呆立,怔怔的看着俏脸含霜的顾西不知所措。 他本就不同意这个计划的,是温骏几人一直不断的游说他,还请了老祖宗出来说项,还拿贺家祖上为国捐躯的祖宗们来压他,他才不得已应下。 只是当时他想的是,若是顾西真答应来了京城,那他届时再想法子将人藏起来,不让顾西出事就是了。 却不想,见到顾西的时候,他竟然无法言说。 他该怎么解释?说是自己不过是权宜之计?还是说他为了贺家,只能牺牲顾西?或者说,他对顾西的种种诺言不过是空谈。 不论贺铭怎么解说,也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 此时看着顾西那疏离且淡漠的神色,贺铭惊了、悔了,却也晚了,便只能撞着南墙前进。 顾西不来都来了,难不成他此刻说不需她出手,他会保护她的种种话哄人开心? 不不不,他是一个男人之前,还是这个国家的军人。军人从古自今都有那么一种自以为神圣的天职,便是将安邦定国,稳民护农为己任,认为自己肩上担负的,就是天下百姓的安危。 贺铭亦是如此,面对国之大义,他也只有妥协的份。 不过他不是那种只顾江山社稷,无视儿女情长的人。相反,他跟长情,也专情,更是个护短的、视亲朋高于一切的大男子。 为此,他妥协之时,倒也不会真将顾西给交出去任人踩踏。他相信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必定能护得顾西周全。 这也正是为何当初他迫于压力,不得不答应那个计划的原因。 顾西一路走来,那点子气怒与不甘早已经被消磨,倒是一种背叛之感日渐飙升。 此时见到那个让她多日来神不守舍、郁结于心的人就站在面前,她有多想上前揪着那人的衣领,质问那人凭什么这么做。 不不不,应是问那人,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不亲口告诉她,跟她商量,反而是转了他人之口,让她像个被人算计的小弃妇一般难受羞恼。 难不成她就那样不通情达理,不能理解他的做法? 所以说,爱情里的男女,其实都是胆小鬼,越是想让伤害降到最低,就越是让人往深里误会。 尤其是男女的思维模式还不再一个频道上,就更是加深了这种矛盾。 贺铭所想的只是他不愿利用顾西,却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因此只能犹豫不决,造就了顾西的深层误会。 顾西所想的是贺铭竟然不跟她明说,也没跟她商量,就是不把她当自己人,可见她在贺铭心中是真的没有什么地位。 就这样,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便心思百转的站在院子里打着眉眼官司。 也不知多久过去,就在顾西以为自己下一瞬开口便是退亲之时,贺铭终于迟迟张了口。 “对不起,西儿。”他万分愧疚,却似是下定了决心义无反顾的说到,“是我没能倾尽所能护着你,还让你以身犯险。不过这件事没有更好的办法,你怪我也好,气我也好,只求你别不理我。我任打任骂,诚心求你原谅,但我也求你能帮帮我们,可好?” 顾西一听这话,多少委屈,多少火气全都冲出了心口。 她红着眼眶颤着唇冷冷的问:“你求我?你求我帮你?你说让我帮帮你们?贺铭,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我们两之间,尽然还客气到需得说个求字,还得你求我帮忙?贺铭,你若是一直这么想的,那我们俩的事……” 顾西还没说完,便被贺铭急急的打断。他激动的上前抓住顾西的双臂,眼眶也赤红肿胀得很,眼底的青黑被衬得愈加明显。 “西儿,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是我错了,我认错,你只管打我骂我就是了,怎么能说出那么绝情伤人的话来呢。”他声音也带着轻颤,抓着顾西胳膊的手是那么的用力。 “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的。”他一把将顾西捞进怀中,“西儿,你不是帮我们,我也不求你。我想让你跟我们一起施行这个计划,可行?” 他总算是听出了症结所在,也为自己的瑟缩与胆怯不齿,竟然不相信顾西对他的情意,反而让温骏那小子上门游说。 他本该亲自写信去给顾西,不对,他该亲自去见顾西,跟她说明一切,然后征询她的意见,两人齐头并进才是。 顾西见贺铭终于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就闷着鼻子轻泣,多日来的郁气委屈倾泻而出,看得贺铭心痛不止。 顾西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她绝对不会动不动就哭。全是自己不好,总是轻易就将顾西给惹哭了。 贺铭深刻的自省着,也柔声的劝着顾西,更是趁机转移话题。 “我们找到了福清王一行人的老巢,不过那个地方易守难攻,那些人还掌控了皇宫四个大门的守卫,我们便不敢轻易行动。我们猜想着,皇上定是被那些人给控制了,否则不会将福源那东西放出来,还塞进了我贺府。”贺铭简洁的将京城的局势说了一遍。 顾西听着也毫无办法,只问他们能不能跟皇宫里的人联系。 “不拘什么人,哪怕是一个倒夜壶的小太监,或是在浆洗房做活的老宫女什么的。反正能跟其中与人取得联系,弄清楚皇宫里边的情况,你们不就好做出应对么。”顾西对这些人竟然打算先打开皇宫大门感到奇怪。 难不成那皇宫就真被福清王等人给握在了手中么? 贺铭一听,顿时茅塞顿开。之前一直都觉得自己似是被烟云遮眼,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却也无论如何找不出原因。 如今顾西一席话,倒是将让他脑子清明得很,原先那些无论如何都行不通的策略,现在倒是找到了突破口连接。 第三百九十六章 怪道当初他总觉得温骏他们这个完美的计划,怎么都不对劲,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西儿,你实在是我的福星,我该亲自接了你来才是,这样一来,我们也不至于闹成这样。西儿,有你真好。”贺铭双目清亮的盯着顾西,那眼珠子里边燃着火焰,看得顾西忍不住烧红了脸。 “小样,”顾西嗔了一句,那眉目之间的情意与羞涩,看得贺铭火气更胜,“我赶了一路,累惨了。你一定要让我一直站在院子里跟你说话?”顾西盯着贺铭那灼人的目光转移话题。 贺铭这才意识到,他光顾着纠结于该如何跟顾西解释,倒忘了她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早已经累坏,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他顺手帮顾西拿上东西,很自然的带着她往屋里走去。 这个庄子,是贺家的私产,记在一个跟贺家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小商户名下。庄子不大,却也五脏俱全。 虽说年初时的一场大地震,给这个庄子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好在这个庄子离山远,周边都是平缓且安全的地势,倒也没让这个庄子损了元气。 只不过是地震毁了庄子里边超半数的房屋,还造成了一处塌陷,将种在地里的粮食全都糟蹋了。 地震后,贺家就拨了足够的银钱跟物资,重新将这个庄子修整了一遍。这不,顾西的这个小院子就是当时新起的,还没人进来住过。 “你是第一个入住这里的人,是不是觉得很荣幸?”贺铭搞怪的笑了一声问道。 他将顾西藏在这里,颇有种金屋藏娇的意味。看着顾西那满意的神态,他也跟着放松了心神。 这一放松,他便觉得铺天盖地的疲倦席卷而来,当下不自觉打了个哈欠,行动也略有些迟缓,就是那精神头都有了些混沌。 顾西一回头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她自己现在就困倦难受的很,浑身的骨头都跟被人强拆重组了一般。 当下,她也不让那佃户家的闺女动手,亲自到小厨房打了水去耳房,命令贺铭好好的泡个热水澡后,便将他安顿在了偏厅的小暖阁里边。 看着贺铭无限信赖的在她的目光下沉睡过去,顾西的唇角也止不住的上扬。 此时她想,陷入爱情的男女总是无比的不可理喻吧。瞧她一路上,有好几次都想着若是贺铭敢说一句让她不高兴的话,她就当场退婚。 当然,她想得最多的便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贺铭,从此对他冷眼相待的。谁知见了面不过三言两语,两人竟然冰释前嫌,感情比以前更深刻了些。 贺铭睡前也才反应过来。 他之前纠结了近半个月,一直在懊恼自责与羞愧的思绪下煎熬了半个月,结果不过是跟顾西认了个错,所有的问题便都迎刃而解。 难道是他将事情想复杂啦?果然他还是被京城这个大染缸给搅浑了,尽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么? 越想贺铭的精神头就越是迷糊,便枕着这些个疑惑进入了梦想。 待贺铭饱睡一觉醒来之时,已经是半夜三更时分。彼时顾西正在酣睡。 她不必贺铭自律,哪怕再累再困,贺铭只需睡够三个时辰,便能精神饱满,活力十足。 她终究是个才及笄的女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下累狠了,不睡上五个时辰以上,那都是醒不过来的。 贺铭也没舍得叫醒顾西,匆匆吃了顾西让人温在小厨房里的饭菜,进房里呆呆的盯着顾西睡得红彤彤的脸看了一阵,这才匆忙离去。 既然顾西已经指明了他们疏忽的地方,那他就该抓紧时间去安排才是。 据他所知,那宫里的人各个都不简单,相信福清王那些人定不会过多关注那些个小人物。 史书上倒也记载了许多关于小人物的事迹。不少朝代的更替毁灭,似乎都跟那些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有关。 甚至有不少小人物翻身做主的事例。 当然,一代盛世毁于小人的事迹亦是不少。 贺铭还不知道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说法,他若是知道的话,定会给说出这句话的人一个大拇指。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若是皇宫是个大蚁穴,新南王朝是那千里堤坝,那么宫里的小宫女太监们,跟天下的百姓臣公一样,全都是筑修蚁穴的工蚁。 只不过宫里的工蚁更为接近蚁后罢了。 贺铭趁夜进了京城,回了贺府,便找了还在书房研究皇宫布防图的父亲,将他的想法写给了贺大将军看。 贺大将军看着那纸上的内容,眉头忍不住跳了跳,眼角有些飞扬,那一筹莫展的苦愁之色顿消,瞬间被惊喜与释然取代。 他将纸张丢进一旁的水盆,看着纸上的内容在水中晕染成墨团,纸张也融散开来,这才沉声说:“这事你们别管,我亲自去安排。倒是西儿那孩子,咱们还是亏欠了她,你千万别再让那孩子委屈,知道了么?” 这话说得贺铭有些不满,心说他也想亲自去找那皇宫里的人,但转念一想他后日还得应对顾西跟福源郡主,就只得偃旗息鼓。 从父亲书房出来,贺铭本想回了自己的院子再休息一阵,明日一早就去找温骏跟郑霆的。 却不想他还没出正院呢,就见到正院门口有人影闪动。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那门口处的人影,便是福源郡主身边的几个丫鬟之一。那几个人,似乎也是从宫里出来的。 贺铭看着那闪动的人影眸光暗了暗,随即一抹精光从眼底迸出,嘴角噙着笑意大步朝人影闪动的方向走去。 他倒要看看那个女人打的什么主意。 外边,一直关注着贺铭一切的丫鬟,见贺铭似是特意朝自己走来,就愣了愣。 她现在是福源郡主身边的人没错,也想着若是福源郡主承诺的都能实现,那她也会对福源郡主死心塌地。 只可惜才出了皇宫,她就察觉到福源郡主一行人不对劲。或者说福源郡主一直都不对劲,甚至好几次她都不小心撞见福源郡主焦躁的打杀那些个无辜的小婢女,甚至睡觉的时候也不安稳说梦话。 至于梦话里的内容,这个丫鬟自认她是一点都不信的。 第三百七十八章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为此,她不得不为自己谋个出路,以免自己被福源郡主那个无良之人给害死。 这不,之前前门的小厮找她传话,说是贺铭回了府,加上福源郡主也让她想法子将贺铭带去她的院子,她便忐忑不安的来了。 原以为贺铭绝不会对她假以辞色,却不想贺铭竟然直冲她走了来,脸上还带了笑,到了她面前还停下温声和气的问了几句。 那丫鬟心思百转,最后还是支支吾吾道:“将军,我们郡主请您到院中歇息,让奴婢亲自来迎将军。” 贺铭就是福源郡主的执念,这辈子就打算跟贺铭耗上了。身为福源郡主身边的人之一,这丫鬟自然知道那福源郡主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贺铭得到手不可。 丫鬟当着贺铭院里人的面这么跟贺铭说,一是为了想要探一探贺铭的态度,二则是想着若是贺铭真跟她走了,那路上她就有机会跟贺铭说一些有的没的。 所谓的有的没的,若是寻常人听来,也不过是当成一个笑话或是八卦罢了。若是贺铭能听进去,还信了她,那不定能听出她的弦外音。 贺铭其实打的就是从这个丫头身上入手的主意,便欣然应允,到让丫鬟有些无所适从。 “将军你……请跟奴婢来。”丫鬟心中忐忑,即为自己即将说的事情,也为她孤注一掷的这个决定。 贺府,没人比贺铭更了解。然这个丫鬟跟在福源郡主身边久了,霸道惯了,加上福源郡主是以贺府女主人的高调姿态进的贺府,因而她身边的人便以贺府主人自居。 丫鬟因心思全在别的地方,就没意识到她这是反客为主,居然在贺府为贺铭这个真正的主人指路带路。 贺铭本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兼顾,这不也忽略了自己本就是贺府主人这一事实。 路上,瞧着周边空寂无人,贺铭寻思着要不要自然的展开一些所谓的对话,就听丫鬟紧张且轻细的声音传来。 “将军,请将军去救救皇上,我们郡主,现在已经走火入魔,早打算好了若是王爷事成,就毁了贺府。还有,他们父女跟泰越新国的皇上合作,说是要平分新南王朝。他们心思狠毒,说是要屠杀邕州府所有的百姓,包括麓水书院的顾家跟学子。”丫头紧张得很,话语带着些颤抖,贺铭听得颇费劲。 不过他确实将话中的主旨给听出来了。 即便早已经知道福源郡主父女勾结了应承焕,想要颠覆新南王朝的政权,却没想泰越新国的皇室也卷了进来。 他压制住心底里的惊疑,神色不明的问道:“你这话可能当真?你当知这些话若是被人传了出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丫头早已经孤注一掷,左右看看发现没人,这个地方也比较巧妙,四周那是无比的空旷,连能藏人的花丛都没有一株。 他们二人若是小心些说话,那些想要探听谈话内容的人定听不清楚。 当下,丫鬟扑通往地上一跪,抬起在夜色中晦暗不明的面庞,眼神无比坚定道:“将军,我其实不是福清王府的人,也不是宫里的宫女,我先是混进了福清王府想要为家人报仇的,后来被福清王那混账看重,将我送去一个地方待了两年,就进了宫。这些年我探听了不少的消息,也掌握了不少福清王想要造反的证据。将军,我比你们更恨福清王父女。若非我还要报仇,还得养活我们家唯一的男丁,我早就跟那福清王府同归于尽啦。” 这是她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一直以来多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如今观天下局势,那福清王一党想要成事恐怕难如登天。 哪怕那袁相早已经为福清王铺设好了一切,还以身犯险试探了皇帝的实力,然帝王终究是帝王,哪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轻易就能倒覆的。 更合理皇帝还有鲁王这个黑马在一边相助,那福清王父女的一腔心血,只怕要付诸东流呀。 她找上贺铭,不过是刚刚知晓她那个堂弟,在地震中遇到了贺铭一行人,得了贺铭相助,如今已经跟在贺铭身边。 再就是,她进了贺府后,就意识到福源郡主这次定是那进了翁里的老鳖,再也没有了翻天的可能性。 贺铭没想到这么个丫头,竟也有这么凄惨的过去。 只是他做事一向谨慎,也没信那丫头的话,只是意味莫名的盯着她,直看着那丫头倔强的背脊渐渐发颤,却依然坚挺的跪着,他才松了口。 他淡然问:“你想让我怎么做?不对,你让我该怎么相信你你所言属实?” “证据!”丫头这时有些许的激动,声音不自觉飙升了几个调,吓得贺铭差点没出手捏断她的脖子。 丫鬟也知道自己有些过激,便做了几个深呼吸,待得心绪平稳了些,这才沉声低语:“将军,我手上有证据。那些东西,将军只要看了,就能相信我。” 就算她给福清王府当了半年的婢女,但她在那人吃人的地方待了两年,早就不将那所谓的身份贵贱当成一回事。 如今跟贺铭说起那些大事,她竟忘了自称奴婢,而直接说的我。 贺铭也不在意那丫鬟的称呼问题,而是在思考着丫鬟话中的可信度。 顾西才到了京城,刚将遮挡他耳目的迷雾驱散,正想从皇宫里的那些低等宫人入手,这里就来了这么个大惊喜。 你们说,贺铭此时此刻的心情,是不是也别的复杂难懂? 贺铭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但有一点他敢确定,那就是他一点也不相信这个丫头的话,但他似乎很想将计就计。 或许这丫头真如她所说的,是那样的一个人,手中掌握的也都是他们寻而不见的铁证,那他便是赚了。 当然,若是这丫头背后的人得知了顾西的到来,也听到了他跟股息的谈话内容,那么他这么将计就计,也算是一种防御反击。 这么想着,贺铭便叫丫鬟起来,却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转而问起了福源郡主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说话间,贺铭就被那丫鬟带进了福源郡主的小院子,一直守在院门口的嬷嬷远远见了人,早就跑回去禀报了福源郡主。 这不,贺铭甫一进门就看到福源郡主正披着斗篷,站在正厅的门口殷殷的盼着他来。 见到贺铭,福源郡主先是勾起一抹讽笑,随即又咧了嘴娇媚的喊了贺铭一声,那眉眼之间的冷意顷刻间转换成无限的柔情蜜意。 “相公总算肯来看妾身了,妾身、妾身……”话到了嘴边就哽咽不止。 看到福源郡主娇娇柔柔的迎过来,贺铭不自觉后退半步,那身形有些僵硬。听到福源郡主那一声“相公”后,贺铭那眉头愣是差点拧成死结。 他筋骨紧绷,那脚不自觉微微外翻,做出了一种随时夺门而出的姿态。 当然,福源郡主并未瞧见贺铭脚下的小动作,但她是看清了贺铭眉眼之间的拒绝,以及他下意识后退与不悦的表现。 那一刻,福源郡主恨不得将贺铭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但她不甘心,也还没到那一步,便只能捏断了指甲,却还得笑脸迎上贺铭。 “相公,”福源郡主似是没见到贺铭退缩一般,走过来伸手就想挽上贺铭的胳膊,“妾身日盼夜盼,一心就想着该如何跟相公解释,该怎么抚平相公的怒气。相公,妾身也是身不由己。如今妾身已是相公的人,还望相公能体谅妾身,多多疼惜妾身。” 这话,说得好不委屈,听得贺铭差点没一巴掌甩上福源郡主那一张楚楚可怜的做作脸庞。 他不动声色错开一步,躲过福源郡主的手,大踏步朝正厅走去。 进门那一刻,贺铭才冷冷的问道:“听说郡主有事找在下,不如有话直说。天就快亮了,在下好几夜没阖眼,乏得很。” “相公~”又一声绵长委屈,夹杂着些许恼怒的喊声,“相公若是累了,不如就在妾身这里歇下,妾身自进府之日起,便一直让人准备相公的一应事物,如今热水吃食什么的都是现成的,相公不如随妾身回房。” 那一声声的相公,叫得贺铭眸光森冷,若非福源郡主还有利用价值,他都想用手边的八仙桌将人砸死了事。 “不必!”贺铭冷冰冰的拒绝,“有事说事,若没事在下即刻就走,今后也请郡主别再让人到在下面前传话,在下不会再来。” 福源郡主一听,心中恨意差点破胸而出。她紧了紧手中的帕子,顾左右而言他:“相公,妾身既已是相公的妾,那就当不得郡主二字。相公不如叫妾身的名字,称妾身一声福源。当然,相公也不能老是在下在下那般见外,在妾身面前自称为夫即可。” 贺铭见这人其实并不是真的有事找他,不过是想要消遣折磨自己罢了。 当下,他紧抿着嘴起身,越过一脸惶惑的福源郡主往外走去,无视身后福源郡主生生喊着他,想要将他往房间引去。 他大跨步出了小院,叫来不知何时已经守在院外的三婶,以及老祖宗身边的管事嬷嬷。 “让人守着这个院子,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可随意进出。府上每日固定供应三餐,只要里边的人不饿死就好。若是里边的人硬要闯出来,不必回话给我,直接打死了事。”贺铭冷肃的交代完,也不管三婶跟老婆婆震惊的模样,便头也不回的往前院走去。 贺铭的声音不小,福源郡主一行人也追到了院门处,此时听了贺铭的话,个个都觉得遍体生寒。 福源郡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凄厉的喊叫道:“为何要这般对本郡主。贺铭,本郡主究竟哪儿不好,你非得这么作贱本郡主?难不成那顾西是狐狸精转世,就算毁了容也依然能将你迷得连别的人都看不到了么?” 福源郡主不提顾西还好,她一提起来,贺铭就想起当初在福清王府后院的荷塘里捞起奄奄一息的顾西的情景。 当时的顾西,早已经闭过了气去,浑身冰冷得跟冰棍一般,整张脸都是乌青的。 那时,他是无比的惊恐,深怕顾西就那样去了。 好在他按照当年顾氏流传下来的溺水急救法,给顾西口对口渡气,还给她按压胸口,这才将顾西给救了回来。 否则就凭叶夕潮手下的那些个庸医,也没法将一具死尸救活,还让溺水那么久的顾西彻底清醒过来不受任何的影响。 想到这,贺铭竟再也不愿忍让,直接转身走到福源郡主跟前,面无表情讽道:“这还多亏了郡主成全,才能让在下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为了表达对郡主的谢意,在下打算等府中的池塘结冰后,也让郡主下塘捞点塘泥来养花,好送给西儿当个聘礼。” 福源郡主一听简直就炸了,一把挥开扶着自己的人,癫狂的指着贺铭大叫:“贺铭,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账,你这么对本郡主,就不怕将你们贺家的人全灭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父王如今身在何处吧?还有你那个心心念念的顾西,跟那顾家所有的人,如今怕是早已经下落不明了呢。你们不是想要拨乱反正清君侧么?我倒要看看你们没了我叶福源护着,能不能踏出自家府门一步?” 福源郡主也是气坏了,也被贺铭的绝情狠厉伤了心,这才将一些暗中进行的计划给说了出来。 贺铭就只是想着来走个过场,必要时陪福源郡主演场戏,却不知将福源郡主惹急了,竟还得了这么些意外的收获。 或许,他就应该多刺激刺激福源郡主,好从她的气话当中收集有用的信息。 贺铭不为所动,甚至讽笑两声,朝福源郡主踏近了半步,嫌恶的盯着福源郡主那张因怒恨而扭曲的脸。 “郡主这又是何必呢?你们福清王府早饭,福清王还意图弑君篡位,这件事如今天下皆知。郡主一定不知道百姓都怎么评价你们父女二人的吧。”贺铭哼笑两声,把福源郡主当成小丑一般嘲弄。 福源郡主一听这话,先是混不在意的撇嘴,后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凝重与忧虑包围,幽怨的瞪贺铭。 第三百七十九章 第二百九十九章 收拾了福源郡主一番,贺铭神清气爽的回了外书房,坐在那案几后细细品味福源郡主跟她身边那个丫鬟的话语。 不得不说,贺铭是愿意相信那个丫鬟所言非虚,也是真的跟福清王父女有仇,还掌握了福清王与外敌勾结,在朝中结党营私的各种证据。 可是东西没到他手中之前,他依然不敢轻易下定论,便只当那个丫鬟实在给她下套子。 至于福源郡主气怒交加之下若口而出的话,可信度更是值得推敲。他不相信福源郡主会那般无脑,否则也不可能身陷囹圄,还能跟福清王里应外合,控制了整个皇宫,还能左右皇帝的一切决定。 他想,或许那主仆二人,都将他当成了个只会动手的莽夫,不过是皇帝手下的一条不得不用的狗罢了。 既然有这样的疑虑,贺铭便不打算再在这些事上下功夫,转而着手回来路上计划好的那些事。 想要办成那些事,他还得找个人帮忙。虽然他并不是很想去找那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鲁王叶夕潮。 虽说皇上忌讳叶夕潮,早在年中的时候,便找了名目将鲁王给派遣出了京城,去那西北边关平乱。 当时西北军中,好像有一个副将带着手底的兵,响应袁相等人发动的造反,失败后似乎躲进了深山。 皇帝让叶夕潮去剿匪,叶夕潮便一直都耗在了西北的深山老林之中,一再被那些个神出鬼没的匪徒拖着,时至今日没得皇帝的命令,都不敢撤兵归京。 当然,这都是表面上的消息。 其实叶夕潮早已经回了京城,就住在他的鲁王府。边关的鲁王,不过是个幌子。 叶夕潮归来之时,正是福清王动手之时。 贺铭想着,叶夕潮那人的人脉势力非同小可,定不会放着福清王这样的败类不管。 然他回京都两三个月了,也没见叶夕潮有任何的动静,甚至于鲁王府都没了存在感。 想到叶夕潮的诡诈,贺铭就忍不住想骂人。他终是下定了决心,为了能让这件事尽快了解,他也只能去找叶夕潮。 才做好了决定,外边的天就开始蒙蒙亮,贺铭精神抖擞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后,便去了他办公的衙门点卯。 点卯结束,贺铭就骑着马出了衙门,直接朝那福清王府疾奔而去。 福清王既是造反的人,那么他定是不会乖乖的守着他那个王府,好让人瓮中捉鳖。 如今的福清王府,其实就是一个空府,里边就是连只老鼠也都难见着。 早在贺铭父子归京之后,就领着皇帝的亲信跟贺家军围剿福清王的人,福清王府首当其冲,第一时间就给抄没了去。 贺铭去福清王府,没人会有所怀疑,全当他是在办案。 然贺铭去福清王府的目的,并非是办案,不过是为了福清王府隔壁的鲁王府。 他可不能光明正大的上鲁王府敲门,毕竟如今的鲁王府里只有女主人,他一个外男自然不好上门。 到了福清王府,贺铭也不让人开门,将马儿交给守在福清王府外的小兵,直接翻墙就近了王府。 在王府内书房的墙壁上,贺铭敲开了一个大瓷瓶,从瓷瓶底部露出了一个小口子钻进去,直接就去了鲁王府。 此时的鲁王府,鲁王也正想着,是不是该联系贺铭跟温骏郑霆等人。他手上有不少人没错,不过那些人都不好直接摆到明面上来,以免事后若是他没能出头,会有人报复那些急着为他办事的人。 贺铭那几个小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还是福清王等人明面上的敌手,更是皇帝找来应对造反这件事的人员。 这样的人,若是肯跟自己合作,那他的行动就方便了些。至少他想往那皇宫里伸手,就得借用贺铭搭桥牵线才成。 否则他只要一出手,那些人便能察觉他身在京城这件事。 要知道没有皇帝的圣旨诏回,他就私自回了京,那可是抗旨不尊的大罪呀。 贺铭从地道里边轻轻的敲了头顶的地砖。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头顶正是叶夕潮的四人御用书房。 若是叶夕潮正巧就在书房里边,听了他的暗号,就会给他打开地下道的出口门。 倘或叶夕潮不在,那他也只能自己想法子爬上去。 当初顾西跟他在这地底下三个月,可不是白待的,他知道该如何破了那机关,从里头打开门出去。 叶夕潮正在冥思苦想,就被那轻轻的敲击声给吓了一个激灵。 待得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便屏息凝神的细听,直至那底下的暗号传来三遍,他确认无误之后,便欣喜的将手下的案桌挪开,用椅子腿重重的敲了一块极其平凡的砖块上的一个裂口,那地上就裂开了一个口子,口子下边的木板门上还挂了一个机关锁。 叶夕潮将贺铭拉上来,又把书房恢复了原状,这才惊疑的问道:“你怎么来啦?” 贺铭在那窄小的通道下憋了许久,此时正伸展四肢,抻着腰,闻言便没好气道:“自然是找王爷有事想求。不对,是想跟王爷联手解救皇帝。” 叶夕潮眉头扬了扬,意味深长的问道:“你怎知本王已经回京?” 贺铭活动好了四肢,便往那椅子上一坐一靠,舒服的喟叹一声,这才回到:“王爷,我是怎么知道王爷回了京城这事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如何才能将皇帝给救下,把那些个歹人问罪处决,好安抚民心一致对敌,不让这个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叶夕潮饶有兴致的将双腿往身前的书案上一架,懒懒的问:“那你打算怎么跟本王联手?据本王所知,你回京也快三个月了,也没能摸到福清王的套路呢。” 贺铭兀自拿起几子上的冷茶倒了两杯灌下,这才打着水嗝说:“自然是有了更好的法子,只不过这法子需得王爷搭个手。王爷,不知你在宫里可有得用的人?不拘是个洗衣房的婆子,或是马房的小太监。” 叶夕潮轻轻的哦了一声,那搁在书案上的两只脚便不自觉的扭动,仔细的品味贺铭话中的意思。 第二百九十九章 收拾了福源郡主一番,贺铭神清气爽的回了外书房,坐在那案几后细细品味福源郡主跟她身边那个丫鬟的话语。 不得不说,贺铭是愿意相信那个丫鬟所言非虚,也是真的跟福清王父女有仇,还掌握了福清王与外敌勾结,在朝中结党营私的各种证据。 可是东西没到他手中之前,他依然不敢轻易下定论,便只当那个丫鬟实在给她下套子。 至于福源郡主气怒交加之下若口而出的话,可信度更是值得推敲。他不相信福源郡主会那般无脑,否则也不可能身陷囹圄,还能跟福清王里应外合,控制了整个皇宫,还能左右皇帝的一切决定。 他想,或许那主仆二人,都将他当成了个只会动手的莽夫,不过是皇帝手下的一条不得不用的狗罢了。 既然有这样的疑虑,贺铭便不打算再在这些事上下功夫,转而着手回来路上计划好的那些事。 想要办成那些事,他还得找个人帮忙。虽然他并不是很想去找那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鲁王叶夕潮。 虽说皇上忌讳叶夕潮,早在年中的时候,便找了名目将鲁王给派遣出了京城,去那西北边关平乱。 当时西北军中,好像有一个副将带着手底的兵,响应袁相等人发动的造反,失败后似乎躲进了深山。 皇帝让叶夕潮去剿匪,叶夕潮便一直都耗在了西北的深山老林之中,一再被那些个神出鬼没的匪徒拖着,时至今日没得皇帝的命令,都不敢撤兵归京。 当然,这都是表面上的消息。 其实叶夕潮早已经回了京城,就住在他的鲁王府。边关的鲁王,不过是个幌子。 叶夕潮归来之时,正是福清王动手之时。 贺铭想着,叶夕潮那人的人脉势力非同小可,定不会放着福清王这样的败类不管。 然他回京都两三个月了,也没见叶夕潮有任何的动静,甚至于鲁王府都没了存在感。 想到叶夕潮的诡诈,贺铭就忍不住想骂人。他终是下定了决心,为了能让这件事尽快了解,他也只能去找叶夕潮。 才做好了决定,外边的天就开始蒙蒙亮,贺铭精神抖擞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后,便去了他办公的衙门点卯。 点卯结束,贺铭就骑着马出了衙门,直接朝那福清王府疾奔而去。 福清王既是造反的人,那么他定是不会乖乖的守着他那个王府,好让人瓮中捉鳖。 如今的福清王府,其实就是一个空府,里边就是连只老鼠也都难见着。 早在贺铭父子归京之后,就领着皇帝的亲信跟贺家军围剿福清王的人,福清王府首当其冲,第一时间就给抄没了去。 贺铭去福清王府,没人会有所怀疑,全当他是在办案。 然贺铭去福清王府的目的,并非是办案,不过是为了福清王府隔壁的鲁王府。 他可不能光明正大的上鲁王府敲门,毕竟如今的鲁王府里只有女主人,他一个外男自然不好上门。 到了福清王府,贺铭也不让人开门,将马儿交给守在福清王府外的小兵,直接翻墙就近了王府。 在王府内书房的墙壁上,贺铭敲开了一个大瓷瓶,从瓷瓶底部露出了一个小口子钻进去,直接就去了鲁王府。 此时的鲁王府,鲁王也正想着,是不是该联系贺铭跟温骏郑霆等人。他手上有不少人没错,不过那些人都不好直接摆到明面上来,以免事后若是他没能出头,会有人报复那些急着为他办事的人。 贺铭那几个小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还是福清王等人明面上的敌手,更是皇帝找来应对造反这件事的人员。 这样的人,若是肯跟自己合作,那他的行动就方便了些。至少他想往那皇宫里伸手,就得借用贺铭搭桥牵线才成。 否则他只要一出手,那些人便能察觉他身在京城这件事。 要知道没有皇帝的圣旨诏回,他就私自回了京,那可是抗旨不尊的大罪呀。 贺铭从地道里边轻轻的敲了头顶的地砖。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头顶正是叶夕潮的四人御用书房。 若是叶夕潮正巧就在书房里边,听了他的暗号,就会给他打开地下道的出口门。 倘或叶夕潮不在,那他也只能自己想法子爬上去。 当初顾西跟他在这地底下三个月,可不是白待的,他知道该如何破了那机关,从里头打开门出去。 叶夕潮正在冥思苦想,就被那轻轻的敲击声给吓了一个激灵。 待得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便屏息凝神的细听,直至那底下的暗号传来三遍,他确认无误之后,便欣喜的将手下的案桌挪开,用椅子腿重重的敲了一块极其平凡的砖块上的一个裂口,那地上就裂开了一个口子,口子下边的木板门上还挂了一个机关锁。 叶夕潮将贺铭拉上来,又把书房恢复了原状,这才惊疑的问道:“你怎么来啦?” 贺铭在那窄小的通道下憋了许久,此时正伸展四肢,抻着腰,闻言便没好气道:“自然是找王爷有事想求。不对,是想跟王爷联手解救皇帝。” 叶夕潮眉头扬了扬,意味深长的问道:“你怎知本王已经回京?” 贺铭活动好了四肢,便往那椅子上一坐一靠,舒服的喟叹一声,这才回到:“王爷,我是怎么知道王爷回了京城这事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如何才能将皇帝给救下,把那些个歹人问罪处决,好安抚民心一致对敌,不让这个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叶夕潮饶有兴致的将双腿往身前的书案上一架,懒懒的问:“那你打算怎么跟本王联手?据本王所知,你回京也快三个月了,也没能摸到福清王的套路呢。” 贺铭兀自拿起几子上的冷茶倒了两杯灌下,这才打着水嗝说:“自然是有了更好的法子,只不过这法子需得王爷搭个手。王爷,不知你在宫里可有得用的人?不拘是个洗衣房的婆子,或是马房的小太监。” 叶夕潮轻轻的哦了一声,那搁在书案上的两只脚便不自觉的扭动,仔细的品味贺铭话中的意思。 第三百八十章 贺铭将宁惑祖孙安置在了顾西隔壁,也就是那间客栈。 至于他为何没将宁惑二人送回出院,那是因为山贼的事还没弄清楚,跟着两人一路逃回来的随行人员必须查清楚才成。 顾西是在午饭时醒来听到的这事。当时她只是淡漠的“哦”了一声,并没过多的表现。 这让等着看好戏的温腾夫妇很是失望。温腾甚至有些心疼贺铭,觉得他比自己可怜得多。 至于没能回来吃午饭的贺铭,此时正贴心的为宁惑祖孙安排午膳,还陪两人饱饱的吃了一顿,直到两人都洗漱歇下,他才放心离去。 但他没回隔壁满足温腾夫妇的好奇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知府衙门大堂上,那些跟着宁惑一路逃回来的人正在录口供,提供所遇山贼的线索。他们的说辞特别的完美,就好像事先背好了故事模板一般。 若非宁陵确确实实受了不小的惊吓,身上还带了不少仓皇而逃时受的伤,贺铭都要怀疑所谓的山贼事件,不过是宁惑设下的苦肉计。 当然,宁陵遭遇的一切或许也是苦肉计的一部分。然宁惑此行是为了进京避祸,绝不会傻到再次返城。 至于还留在书院里的宁家人,他们也都在寻找出路。宁祁不就被宁惑事先调走,让他跟随他宁父宁母去了徐州府,也就是他外祖家喝喜酒。 宁惑等人半道而返,那必定是遇上了大麻烦。或许真是“山贼”也说不定呢。 邕州府通往京城的道路,以及跟邻国泰越新国的交界处,不知潜藏了多少股化身为山贼的势力。 宁家,怕是遇上了阻挠他们进京的人,却不能直言他们是谁的人手,这才编了山贼一说。 贺铭看完那些状词,笑道:“连大人的想法应该跟在下一致。若想找到真正的山贼,还得往前再找。他们所说的遇上山贼的地方,潜藏的人绝不是他们遇到的人。” 连青松单手支着脑袋,苦恼的说:“本知府真要演上一场官匪大戏么?那些山贼若真存在还好,就怕本知府派人去了不过就是捅马蜂窝,反惹一身骚。” 贺铭闷笑,赶紧顺毛:“连大人想多了,剿匪的事自有驻军统领去烦恼。大人现在只管照顾好牢中的人,让你底下的捕快勤些,多找找那些可疑之人的麻烦便成。” 这个任务连青松喜欢,他精明的眼珠一转,不动声色问道:“不知那些人若往我知府府送礼,那些礼是上缴呢,还是……” 贺铭心领神会,一本正经道:“大人辛苦,下边的人更辛苦。那些人既然肯送礼,大人只管收下,好好犒赏为你卖命的人才是。” 连青松一听,心道贺铭确实大有前途。但他仍有顾虑,遂含糊道:“这事是否要等钦差大人来了再做决定?” 贺铭白了连青松一眼,暗骂一句老狐狸,站起来告辞,顺口道:“钦差大人体恤下属。尤其是连大人这样的。” 连青松满意了,大笑着送贺铭出去,回身就交代下边的人上街抓奸细。 “所有可疑人员,或是最近才出现的新面孔,以及那些来历不甚明了,或是户籍模糊之人,都要着重调查。” 下边的人就等这么个机会名正言顺的捞油水,当即群情激昂,撸了袖子呼呼喝喝蜂拥去巡街。 当晚,相同的命令被快马加鞭传到下边郡县,各地县令胥吏都快乐疯了,积极响应知府大人的号召,当下便行动了起来。 整个邕州,一夜之间躁动不安,人人自危。无辜受罪的人们对官府的怨气,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那个说是进山打猎的叶夕潮,听了温骏的汇报后,笑得周边的山石都跟着震颤,方圆五里内野兽竞相奔走,野物四处藏匿。 温骏不自觉的掏了掏被震得发疼的双耳,向天祷告朝廷赶紧送个靠谱的人来接替他手中的事。 他不过是个风流学子,一个不思进取、整天只想风花雪月的人,跟这位非同寻常的年轻皇子很不对盘。 叶夕潮笑出了泪,直到嗓子干哑,这才渐渐止了笑,往后靠在青松上,喃喃道:“贺铭那家伙有点意思,本王就欣赏他那样的人。” 温骏撇撇嘴,将手中的信件递给叶夕潮,说:“这是我们跟在官府身后的人查出的可疑窝点,和可疑人员名单。宁山长遇上的那股山贼,确实是常家的人。他们不过是守在外围的看门狗。那座山头上潜藏的,极有可能是常家养的死士。” 叶夕潮闻言,看了一眼正在溪边操练的人,笑道:“这事我们不插手,让贺铭那小子自己看着办。交代你堂兄控制好局面,免得水太浑反而看不见大鱼。” 温骏认命应下,重新上马回城。他心想今晚定要去名花楼好好听一晚上小曲。 是的,名花楼并未关张,不过是换了个东家,楼里的姑娘也由之前的逼迫转成了自愿。能留下的姑娘,都是没了去处的可怜人。 没错,名花楼的新东家就是陆陶然(叶夕潮),管理姑娘们的妈妈是沐兰姑娘。 温骏把温腾跟贺铭都邀到了名花楼,传达了叶夕潮的命令后,就让沐兰上好酒菜,找人歌舞伺候着,一时间无比惬意。 贺铭兴致勃勃的坐下,跟温骏一起欣赏歌舞,品尝酒菜。 温腾却为贺铭捏了一把汗,瞟了一眼站在门边的随从,好心提醒道:“贺公子单吃酒听曲便好,千万别干出格的事。眠花宿柳可不是对公子而言还不是时候。” 贺铭听这话说得怪异,便看了温腾一眼,却意外瞧见了门外那个青衣小厮有点熟悉。 那家伙,此时正趴在门前过道的栏杆上冲楼下吹口哨,还大咧咧的跟过往的姑娘调笑,与嫖客们一起讲荤笑话。 贺铭瞬间炸毛,忙扔下筷子跳出去抓人。 温腾对贺铭的反应很是满意,喝下杯中的酒后不顾温骏挽留摆手离去。他是个有家室的人,无心流连风月场所。 那边逮了人的贺铭也没留下,直接扛了人就走,看得温骏摇头不已。 他转头问正在焚香,准备弄琴的沐兰:“郑公子最近没来?” 贺铭将宁惑祖孙安置在了顾西隔壁,也就是那间客栈。 至于他为何没将宁惑二人送回出院,那是因为山贼的事还没弄清楚,跟着两人一路逃回来的随行人员必须查清楚才成。 顾西是在午饭时醒来听到的这事。当时她只是淡漠的“哦”了一声,并没过多的表现。 这让等着看好戏的温腾夫妇很是失望。温腾甚至有些心疼贺铭,觉得他比自己可怜得多。 至于没能回来吃午饭的贺铭,此时正贴心的为宁惑祖孙安排午膳,还陪两人饱饱的吃了一顿,直到两人都洗漱歇下,他才放心离去。 但他没回隔壁满足温腾夫妇的好奇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知府衙门大堂上,那些跟着宁惑一路逃回来的人正在录口供,提供所遇山贼的线索。他们的说辞特别的完美,就好像事先背好了故事模板一般。 若非宁陵确确实实受了不小的惊吓,身上还带了不少仓皇而逃时受的伤,贺铭都要怀疑所谓的山贼事件,不过是宁惑设下的苦肉计。 当然,宁陵遭遇的一切或许也是苦肉计的一部分。然宁惑此行是为了进京避祸,绝不会傻到再次返城。 至于还留在书院里的宁家人,他们也都在寻找出路。宁祁不就被宁惑事先调走,让他跟随他宁父宁母去了徐州府,也就是他外祖家喝喜酒。 宁惑等人半道而返,那必定是遇上了大麻烦。或许真是“山贼”也说不定呢。 邕州府通往京城的道路,以及跟邻国泰越新国的交界处,不知潜藏了多少股化身为山贼的势力。 宁家,怕是遇上了阻挠他们进京的人,却不能直言他们是谁的人手,这才编了山贼一说。 贺铭看完那些状词,笑道:“连大人的想法应该跟在下一致。若想找到真正的山贼,还得往前再找。他们所说的遇上山贼的地方,潜藏的人绝不是他们遇到的人。” 连青松单手支着脑袋,苦恼的说:“本知府真要演上一场官匪大戏么?那些山贼若真存在还好,就怕本知府派人去了不过就是捅马蜂窝,反惹一身骚。” 贺铭闷笑,赶紧顺毛:“连大人想多了,剿匪的事自有驻军统领去烦恼。大人现在只管照顾好牢中的人,让你底下的捕快勤些,多找找那些可疑之人的麻烦便成。” 这个任务连青松喜欢,他精明的眼珠一转,不动声色问道:“不知那些人若往我知府府送礼,那些礼是上缴呢,还是……” 贺铭心领神会,一本正经道:“大人辛苦,下边的人更辛苦。那些人既然肯送礼,大人只管收下,好好犒赏为你卖命的人才是。” 连青松一听,心道贺铭确实大有前途。但他仍有顾虑,遂含糊道:“这事是否要等钦差大人来了再做决定?” 贺铭白了连青松一眼,暗骂一句老狐狸,站起来告辞,顺口道:“钦差大人体恤下属。尤其是连大人这样的。” 连青松满意了,大笑着送贺铭出去,回身就交代下边的人上街抓奸细。 “所有可疑人员,或是最近才出现的新面孔,以及那些来历不甚明了,或是户籍模糊之人,都要着重调查。” 下边的人就等这么个机会名正言顺的捞油水,当即群情激昂,撸了袖子呼呼喝喝蜂拥去巡街。 当晚,相同的命令被快马加鞭传到下边郡县,各地县令胥吏都快乐疯了,积极响应知府大人的号召,当下便行动了起来。 整个邕州,一夜之间躁动不安,人人自危。无辜受罪的人们对官府的怨气,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那个说是进山打猎的叶夕潮,听了温骏的汇报后,笑得周边的山石都跟着震颤,方圆五里内野兽竞相奔走,野物四处藏匿。 温骏不自觉的掏了掏被震得发疼的双耳,向天祷告朝廷赶紧送个靠谱的人来接替他手中的事。 他不过是个风流学子,一个不思进取、整天只想风花雪月的人,跟这位非同寻常的年轻皇子很不对盘。 叶夕潮笑出了泪,直到嗓子干哑,这才渐渐止了笑,往后靠在青松上,喃喃道:“贺铭那家伙有点意思,本王就欣赏他那样的人。” 温骏撇撇嘴,将手中的信件递给叶夕潮,说:“这是我们跟在官府身后的人查出的可疑窝点,和可疑人员名单。宁山长遇上的那股山贼,确实是常家的人。他们不过是守在外围的看门狗。那座山头上潜藏的,极有可能是常家养的死士。” 叶夕潮闻言,看了一眼正在溪边操练的人,笑道:“这事我们不插手,让贺铭那小子自己看着办。交代你堂兄控制好局面,免得水太浑反而看不见大鱼。” 温骏认命应下,重新上马回城。他心想今晚定要去名花楼好好听一晚上小曲。 是的,名花楼并未关张,不过是换了个东家,楼里的姑娘也由之前的逼迫转成了自愿。能留下的姑娘,都是没了去处的可怜人。 没错,名花楼的新东家就是陆陶然(叶夕潮),管理姑娘们的妈妈是沐兰姑娘。 温骏把温腾跟贺铭都邀到了名花楼,传达了叶夕潮的命令后,就让沐兰上好酒菜,找人歌舞伺候着,一时间无比惬意。 贺铭兴致勃勃的坐下,跟温骏一起欣赏歌舞,品尝酒菜。 温腾却为贺铭捏了一把汗,瞟了一眼站在门边的随从,好心提醒道:“贺公子单吃酒听曲便好,千万别干出格的事。眠花宿柳可不是对公子而言还不是时候。” 贺铭听这话说得怪异,便看了温腾一眼,却意外瞧见了门外那个青衣小厮有点熟悉。 那家伙,此时正趴在门前过道的栏杆上冲楼下吹口哨,还大咧咧的跟过往的姑娘调笑,与嫖客们一起讲荤笑话。 贺铭瞬间炸毛,忙扔下筷子跳出去抓人。 温腾对贺铭的反应很是满意,喝下杯中的酒后不顾温骏挽留摆手离去。他是个有家室的人,无心流连风月场所。 那边逮了人的贺铭也没留下,直接扛了人就走,看得温骏摇头不已。 他转头问正在焚香,准备弄琴的沐兰:“郑公子最近没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贺铭没有力气反驳顾西,他疼到抽搐,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张脸皱成了一团。 温骏见状,赶紧帮顾西扶好贺铭,劝道:“先把人送回去,找常先生看看,说不定伤到了骨头。” 顾西一听有理,赶紧让人架上贺铭,就要跑回去。 温骏同情贺铭三秒钟,即刻拦住仍在努力把贺铭薅起来的顾西,说:“姑娘放着,我让人来抬。姑娘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那断骨得扎进脏器里边啦。” 好吧,顾西承认自己确实是紧张过度,乱了心神,竟然连这么个简单的常识都忘了。 她把这一切反常都归结为被贺铭他们气昏了头,绝不承认是太过担心贺铭所致。 温骏帮着顾西小心翼翼的将贺铭交到别人手中,这才险险的抹了一把同情汗。 “顾姑娘不是有一身好力气么,怎么刚刚连那家伙都扶不动啦?”温骏一早就想问了。 顾西一听大囧,心想她自己都忘了,当时除了抱起贺铭,她什么想法都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 按理说就算这样,她也不可能扶不动贺铭才是。然怪就怪在顾西浑身都吓软了,赴贺铭的时候根本找不到着力点,最后还是薅着头发才勉强把人拉起来半跪在地上。 她可不能据实回答,只得含糊道:“我那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那人好过。我回想让你们也尝一尝那滋味呢。”她指的是薅头发。 温骏突然觉得头皮发麻,惊惧的往边上跳开一步,心有余悸道:“姑娘千万别开这种玩笑,我们并非一开始就在算计姑娘,是姑娘自己送上门来的。” 是啊,顾西心中特别的不是滋味。 “全怪我心眼太少,一点看不出你们的小把戏,都是我太笨,才活该被你们利用。是不是这样?”顾西吸气再吸气。 温骏呵呵赔笑,不敢再说话,就怕那一句刺激到顾西,令她心情更糟。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温家小院,贺铭的痛症也缓和了些,经常先生检查后并无大碍,顾西这才真真松了一口气,悬在喉间的心落回原处。 放松下来的顾西发觉自己是真的双腿发软,浑身都在轻颤。 但她仅是在外院书房坐着歇息了下,并没回房睡觉,就自觉的帮贺铭熬药捣药去。 直至贺铭外敷内服妥帖之后,她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房。 中午醒来,温腾已经收拾好了残局,刚从知府衙门回来。他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皇上定下了顾家进京的日子,就在明日。他派来的人也已经到了城外,就等明日接到人直接拔营回走。”温腾面色不怎么好。 席芯芫柳眉一皱,问:“之前不是说让顾家三叔亲自送人进京么,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温腾摇头,正色道:“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谁也猜不到下一刻会有什么事发生。顾三叔刚刚被卸了权,虎头令牌让刘公公给收了,他人也一并被关押进了大牢。” “什么?”顾西震惊的站了起来。 温骏跟贺铭也特别的惊讶。 一切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也不受他们控制。皇上打什么主意他们不敢揣测,然能让皇上做出这样决定的人肯定不简单就是了。 “这是谁出的主意?”贺铭拧眉问道。 温腾摇头,说:“刘公公才醒来,就得了皇上的密信。来接人的,是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 “袁相的妹婿。”温骏沉声道。 贺铭脸色沉沉道:“也是六皇子的娘舅。” “那我们接下来……”席芯芫再也没法跟之前一样笑。 顾西感受到紧张的氛围,知道事态严重,顿时担忧不已,问:“那我爹娘他们是不是有危险?我该怎么办?要不你们把我也关进大牢去吧?” 只要温腾他们肯把顾佑兄弟保护好,她更愿意跟家人们共患难。 谁知顾西话才说完,那边温腾却变脸了,气道:“别说是顾西妹妹你,就是两个表弟,我们也得送回牢房去。” “不成!”顾西再次激动得弹跳而起,“顾佑跟顾晟是那些人自己送出来的,他们找不回去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得自家担这个责任。人,我们坚决不能送回去。” “你也是潜逃在外的人,你让我们怎么把你送进大牢?”贺铭问。 顾西答:“不用你们送,我自己去自首就好。只要你们答应我保护好佑弟他们就成。” “自首?”温骏摇头,“顾家有没真犯事,你去自首不正合了那些人的意,可以大做文章了嘛?” 那她还能怎么办? 温腾他们就算也在苦恼。有眼之人都知道顾西姐弟就在他们身边,不送回去又不成,会被当成共犯。 然就这么送回去更糟,不仅会被人当成共犯,还会说他们见风使舵、落井下石。 席芯芫捧着下巴想了一阵,突然开口:“都这样了,就别送回去了吧。顾西妹妹既然有心跟家人共患难,不如去找那个谁吧。那个跟你私奔的人。” 顾西一头雾水,问:“表姐这是让我真跟那人私奔,去泰越?” 席芯芫摇头,嫌弃的瞥了顾西一眼,骂道:“你个榆木疙瘩,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笨呢。我是让你找那个人,然后跟他做个交易。我们可以放他们离开新南,不过他们也的出面帮帮你们。比如让他们想办法将佑弟他们被官府的人亲自送给那人的事传出去,然后让他们引导舆论,让外人知道真正跟奸细接触的是官府的人,而不是顾家。” 顾西艰难的点头,失神道:“就怕那些人不会答应啊。我们昨晚才刚刚不欢而散,我还……” 顾西不敢想象应承焕见到自己后的神情。他只怕会狠狠咬自己一口,吸干自己的血吧。 贺铭显然也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但他更担心顾西真被那些人直接带走,便反对道:“不成,不能让他们见面。不如让我去。” “还是我去吧。”顾西决定了,“这是顾家的事,由我出面才显诚意。” 贺铭多次反对无效,全被温腾夫妇驳回。 就这样,顾西跟应承焕就又双叒见了面。 贺铭没有力气反驳顾西,他疼到抽搐,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张脸皱成了一团。 温骏见状,赶紧帮顾西扶好贺铭,劝道:“先把人送回去,找常先生看看,说不定伤到了骨头。” 顾西一听有理,赶紧让人架上贺铭,就要跑回去。 温骏同情贺铭三秒钟,即刻拦住仍在努力把贺铭薅起来的顾西,说:“姑娘放着,我让人来抬。姑娘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那断骨得扎进脏器里边啦。” 好吧,顾西承认自己确实是紧张过度,乱了心神,竟然连这么个简单的常识都忘了。 她把这一切反常都归结为被贺铭他们气昏了头,绝不承认是太过担心贺铭所致。 温骏帮着顾西小心翼翼的将贺铭交到别人手中,这才险险的抹了一把同情汗。 “顾姑娘不是有一身好力气么,怎么刚刚连那家伙都扶不动啦?”温骏一早就想问了。 顾西一听大囧,心想她自己都忘了,当时除了抱起贺铭,她什么想法都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 按理说就算这样,她也不可能扶不动贺铭才是。然怪就怪在顾西浑身都吓软了,赴贺铭的时候根本找不到着力点,最后还是薅着头发才勉强把人拉起来半跪在地上。 她可不能据实回答,只得含糊道:“我那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那人好过。我回想让你们也尝一尝那滋味呢。”她指的是薅头发。 温骏突然觉得头皮发麻,惊惧的往边上跳开一步,心有余悸道:“姑娘千万别开这种玩笑,我们并非一开始就在算计姑娘,是姑娘自己送上门来的。” 是啊,顾西心中特别的不是滋味。 “全怪我心眼太少,一点看不出你们的小把戏,都是我太笨,才活该被你们利用。是不是这样?”顾西吸气再吸气。 温骏呵呵赔笑,不敢再说话,就怕那一句刺激到顾西,令她心情更糟。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温家小院,贺铭的痛症也缓和了些,经常先生检查后并无大碍,顾西这才真真松了一口气,悬在喉间的心落回原处。 放松下来的顾西发觉自己是真的双腿发软,浑身都在轻颤。 但她仅是在外院书房坐着歇息了下,并没回房睡觉,就自觉的帮贺铭熬药捣药去。 直至贺铭外敷内服妥帖之后,她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房。 中午醒来,温腾已经收拾好了残局,刚从知府衙门回来。他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皇上定下了顾家进京的日子,就在明日。他派来的人也已经到了城外,就等明日接到人直接拔营回走。”温腾面色不怎么好。 席芯芫柳眉一皱,问:“之前不是说让顾家三叔亲自送人进京么,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温腾摇头,正色道:“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谁也猜不到下一刻会有什么事发生。顾三叔刚刚被卸了权,虎头令牌让刘公公给收了,他人也一并被关押进了大牢。” “什么?”顾西震惊的站了起来。 温骏跟贺铭也特别的惊讶。 一切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也不受他们控制。皇上打什么主意他们不敢揣测,然能让皇上做出这样决定的人肯定不简单就是了。 “这是谁出的主意?”贺铭拧眉问道。 温腾摇头,说:“刘公公才醒来,就得了皇上的密信。来接人的,是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 “袁相的妹婿。”温骏沉声道。 贺铭脸色沉沉道:“也是六皇子的娘舅。” “那我们接下来……”席芯芫再也没法跟之前一样笑。 顾西感受到紧张的氛围,知道事态严重,顿时担忧不已,问:“那我爹娘他们是不是有危险?我该怎么办?要不你们把我也关进大牢去吧?” 只要温腾他们肯把顾佑兄弟保护好,她更愿意跟家人们共患难。 谁知顾西话才说完,那边温腾却变脸了,气道:“别说是顾西妹妹你,就是两个表弟,我们也得送回牢房去。” “不成!”顾西再次激动得弹跳而起,“顾佑跟顾晟是那些人自己送出来的,他们找不回去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得自家担这个责任。人,我们坚决不能送回去。” “你也是潜逃在外的人,你让我们怎么把你送进大牢?”贺铭问。 顾西答:“不用你们送,我自己去自首就好。只要你们答应我保护好佑弟他们就成。” “自首?”温骏摇头,“顾家有没真犯事,你去自首不正合了那些人的意,可以大做文章了嘛?” 那她还能怎么办? 温腾他们就算也在苦恼。有眼之人都知道顾西姐弟就在他们身边,不送回去又不成,会被当成共犯。 然就这么送回去更糟,不仅会被人当成共犯,还会说他们见风使舵、落井下石。 席芯芫捧着下巴想了一阵,突然开口:“都这样了,就别送回去了吧。顾西妹妹既然有心跟家人共患难,不如去找那个谁吧。那个跟你私奔的人。” 顾西一头雾水,问:“表姐这是让我真跟那人私奔,去泰越?” 席芯芫摇头,嫌弃的瞥了顾西一眼,骂道:“你个榆木疙瘩,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笨呢。我是让你找那个人,然后跟他做个交易。我们可以放他们离开新南,不过他们也的出面帮帮你们。比如让他们想办法将佑弟他们被官府的人亲自送给那人的事传出去,然后让他们引导舆论,让外人知道真正跟奸细接触的是官府的人,而不是顾家。” 顾西艰难的点头,失神道:“就怕那些人不会答应啊。我们昨晚才刚刚不欢而散,我还……” 顾西不敢想象应承焕见到自己后的神情。他只怕会狠狠咬自己一口,吸干自己的血吧。 贺铭显然也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但他更担心顾西真被那些人直接带走,便反对道:“不成,不能让他们见面。不如让我去。” “还是我去吧。”顾西决定了,“这是顾家的事,由我出面才显诚意。” 贺铭多次反对无效,全被温腾夫妇驳回。 就这样,顾西跟应承焕就又双叒见了面。 第三百八十二章 相比起第一次的无奈也记恨,第二次见面时报仇的实爽,这一次再见应承焕,顾西是真的很不情愿又忐忑得很。 不得不说,应承焕接到顾西想要见自己的消息时,很是惊讶了一阵,害怕又是顾西想不通又要折磨他。 直到再见顾西,他还是放心不下,哪怕他已经弄清楚顾西急着求见他的原因。 是的,顾西求着要见她,态度跟之前的两次会面大相径庭。哪怕她身陷名花楼时见到他,顾西都没这么卑微过。 这让应承焕心生不忍,明知不该蹚浑水,却还是放心不下选择见她。一个愿为亲人放低身段,肯委屈求全的姑娘,还真是让人心生怜惜呀。 应承焕的贴身护卫忍不住劝道:“少将军,那姑娘见不得,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回泰越去吧。” 应承焕身份暴露,再不离去就怕会落入新南手中。即便新南现在正在全力抵抗金人,却不代表他们对泰越没有想法。 尤其是他们还主动送上了门,若是不以这事做文章,那还真白瞎了这大好的机会。 他们得趁新南的朝廷有所动作之前撤离才成。 应承焕也知道自己有些冒险。即便他们现在撤离也不一定能出了新南,但留下就一定会被捕,那还不如尽早离去得好。 哪怕一路被人阻截,他相信下属们一定会为他杀出一条死路来。若是再晚一些,只怕杀出来的不仅是死路,还极有可能是通往阴间的大道。 但是他无法拒绝顾西的要求。 若说之前是出于好奇,只因想利用,还因为顾西确实很有趣,每每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他才会关注顾西。 然现在,他是真的心动了,觉得顾西这样的女子正是他想要的。他这一生过得太压抑沉闷,有了顾西的陪伴,他定能过得比现在好,每天都有惊喜。 于是他决定冒个险,走之前见一见顾西,想知道她要怎么跟自己谈条件。 若是能一举劝得顾西跟他回泰越,那就最好不过了。 顾西可没想到应承焕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竟能想了那许多。她只知道,她得让应承焕答应帮忙,但她绝不会受要挟。 想到自己出门前贺铭千叮咛万嘱咐的话,顾西竟有些想笑。她怎么觉着贺铭就像那送闺女出门的老父亲呢。 然见到应承焕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应承焕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正可怜巴巴的躺在床上,露在外边的皮肤上淤青看见,她故意打肿的双眼红肿消退了些,却青紫得可怕。 就算他已经很努力睁大双眼,顾西见到的依然只是两条不怎么明显的眼缝。 这样的应承焕极其搞笑,顾西一时间憋得痛苦不已。她这一笑,只会把家人推向悬崖。 应承焕似乎看穿了顾西的隐忍,竟恶意的让自己看起来更搞笑,一直扮可怜,想要试探她的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顾西很无奈,尽量想些悲伤气愤的事,才勉强把那笑意憋了回去。 应承焕咬定了顾西一定会求他,自然要抓住机会扳回一局。“我口干,麻烦姑娘倒杯水。”他也不自称在下、爷什么的。 顾西悄悄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转身去桌上倒水。一看到应承焕,她就想起当初在名花楼的遭遇,想到红儿姐妹被残忍杀害的事,想起那些绝望挣扎在被调教的床上的无数少女们。 可是她现在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她得救顾家的人。 水倒过来,顾西强堆起一个自以为自然的笑脸,,咬牙双手递了过去,自以为轻柔的说:“应少将军喝水。” “我……姑娘,我一个人做不起来,麻烦姑娘扶我一把。”应承焕扭动了一下,很是不好意思的说。 顾西笑容消退大半,僵硬俯下身,强忍住趁机拧断应承焕脖子的冲动,右手从他脖子下穿过,抓着他肩膀就想单手把人捞起来。 “啊啊啊……脖子,我脖子要断了,”应承焕痛苦的叫唤,“也不知是谁砸的鞋子,差点没把我脖子砸断,现在动都动不得。” 顾西吸气吸气再吸气,把装满水的水杯放在床边,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来一张被子斜放着,这才一手扶着应承焕的脖子,一手扶了他的肩膀,小心的把他扶起来,让他舒服的靠在床头的被子上。 “喝吧。”做好一切,顾西才又把水杯递过去。 应承焕憋气使劲,双手也只是微微抬起,根本不听使唤。他憋红了脸,还是不得不歉意道:“姑娘,我昨夜为了逃亡,不仅用尽了力气,双手双脚也落下了伤,如今难以动弹。” 都这样了也没死,可见这人的求生欲多么强烈。 顾西很想说:“既然你活得这么艰难,不如我帮你一把,让你现在就能见到阎王。” 可是这话不能说。 她僵着小脸,粗鲁的把水杯递到应承焕嘴边,咬牙道:“少将军请喝水。” 应承焕眯着双眼(其实已经尽力的睁开了,为了能看清顾西的一神一情)咧嘴一笑,结果却扯痛了受伤的唇角,痛得他倒抽了一口气,头部不自觉前倾,撞到了水杯,杯里的水就这么撒了出来。 顾西冷眼看着,还恶意倒了大半杯水在应承焕身上,完全没有为应承焕擦水的想法。 应承焕一看就知道顾西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当下加了一把火。 “姑娘,在下抱歉,给姑娘惹麻烦了。在下行动不方便,这一身衣裳也湿了,不知姑娘能不能帮在下换一下……” “应承焕你够了,就这么点伤,你就真动弹不得啦?”顾西直接打断了应承焕的话,“你别忘了,你在战场上受的伤更重,不还是活蹦乱跳的?” 应承焕看着暴跳如雷的顾西,终于满意的笑了,自己走下床拿了帕子擦拭身上的水,不怀好意道:“这就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西嘛。” “能好好说话啦?”顾西也不装了,没好气道。 应承焕哈哈大笑,依然睁不开的双眼里满是精光,问:“姑娘有何事?” 明知故问,顾西腹诽。“少将军心知肚明,我就问少将军有什么想法?”她问。 相比起第一次的无奈也记恨,第二次见面时报仇的实爽,这一次再见应承焕,顾西是真的很不情愿又忐忑得很。 不得不说,应承焕接到顾西想要见自己的消息时,很是惊讶了一阵,害怕又是顾西想不通又要折磨他。 直到再见顾西,他还是放心不下,哪怕他已经弄清楚顾西急着求见他的原因。 是的,顾西求着要见她,态度跟之前的两次会面大相径庭。哪怕她身陷名花楼时见到他,顾西都没这么卑微过。 这让应承焕心生不忍,明知不该蹚浑水,却还是放心不下选择见她。一个愿为亲人放低身段,肯委屈求全的姑娘,还真是让人心生怜惜呀。 应承焕的贴身护卫忍不住劝道:“少将军,那姑娘见不得,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回泰越去吧。” 应承焕身份暴露,再不离去就怕会落入新南手中。即便新南现在正在全力抵抗金人,却不代表他们对泰越没有想法。 尤其是他们还主动送上了门,若是不以这事做文章,那还真白瞎了这大好的机会。 他们得趁新南的朝廷有所动作之前撤离才成。 应承焕也知道自己有些冒险。即便他们现在撤离也不一定能出了新南,但留下就一定会被捕,那还不如尽早离去得好。 哪怕一路被人阻截,他相信下属们一定会为他杀出一条死路来。若是再晚一些,只怕杀出来的不仅是死路,还极有可能是通往阴间的大道。 但是他无法拒绝顾西的要求。 若说之前是出于好奇,只因想利用,还因为顾西确实很有趣,每每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他才会关注顾西。 然现在,他是真的心动了,觉得顾西这样的女子正是他想要的。他这一生过得太压抑沉闷,有了顾西的陪伴,他定能过得比现在好,每天都有惊喜。 于是他决定冒个险,走之前见一见顾西,想知道她要怎么跟自己谈条件。 若是能一举劝得顾西跟他回泰越,那就最好不过了。 顾西可没想到应承焕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竟能想了那许多。她只知道,她得让应承焕答应帮忙,但她绝不会受要挟。 想到自己出门前贺铭千叮咛万嘱咐的话,顾西竟有些想笑。她怎么觉着贺铭就像那送闺女出门的老父亲呢。 然见到应承焕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应承焕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正可怜巴巴的躺在床上,露在外边的皮肤上淤青看见,她故意打肿的双眼红肿消退了些,却青紫得可怕。 就算他已经很努力睁大双眼,顾西见到的依然只是两条不怎么明显的眼缝。 这样的应承焕极其搞笑,顾西一时间憋得痛苦不已。她这一笑,只会把家人推向悬崖。 应承焕似乎看穿了顾西的隐忍,竟恶意的让自己看起来更搞笑,一直扮可怜,想要试探她的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顾西很无奈,尽量想些悲伤气愤的事,才勉强把那笑意憋了回去。 应承焕咬定了顾西一定会求他,自然要抓住机会扳回一局。“我口干,麻烦姑娘倒杯水。”他也不自称在下、爷什么的。 顾西悄悄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转身去桌上倒水。一看到应承焕,她就想起当初在名花楼的遭遇,想到红儿姐妹被残忍杀害的事,想起那些绝望挣扎在被调教的床上的无数少女们。 可是她现在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她得救顾家的人。 水倒过来,顾西强堆起一个自以为自然的笑脸,,咬牙双手递了过去,自以为轻柔的说:“应少将军喝水。” “我……姑娘,我一个人做不起来,麻烦姑娘扶我一把。”应承焕扭动了一下,很是不好意思的说。 顾西笑容消退大半,僵硬俯下身,强忍住趁机拧断应承焕脖子的冲动,右手从他脖子下穿过,抓着他肩膀就想单手把人捞起来。 “啊啊啊……脖子,我脖子要断了,”应承焕痛苦的叫唤,“也不知是谁砸的鞋子,差点没把我脖子砸断,现在动都动不得。” 顾西吸气吸气再吸气,把装满水的水杯放在床边,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来一张被子斜放着,这才一手扶着应承焕的脖子,一手扶了他的肩膀,小心的把他扶起来,让他舒服的靠在床头的被子上。 “喝吧。”做好一切,顾西才又把水杯递过去。 应承焕憋气使劲,双手也只是微微抬起,根本不听使唤。他憋红了脸,还是不得不歉意道:“姑娘,我昨夜为了逃亡,不仅用尽了力气,双手双脚也落下了伤,如今难以动弹。” 都这样了也没死,可见这人的求生欲多么强烈。 顾西很想说:“既然你活得这么艰难,不如我帮你一把,让你现在就能见到阎王。” 可是这话不能说。 她僵着小脸,粗鲁的把水杯递到应承焕嘴边,咬牙道:“少将军请喝水。” 应承焕眯着双眼(其实已经尽力的睁开了,为了能看清顾西的一神一情)咧嘴一笑,结果却扯痛了受伤的唇角,痛得他倒抽了一口气,头部不自觉前倾,撞到了水杯,杯里的水就这么撒了出来。 顾西冷眼看着,还恶意倒了大半杯水在应承焕身上,完全没有为应承焕擦水的想法。 应承焕一看就知道顾西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当下加了一把火。 “姑娘,在下抱歉,给姑娘惹麻烦了。在下行动不方便,这一身衣裳也湿了,不知姑娘能不能帮在下换一下……” “应承焕你够了,就这么点伤,你就真动弹不得啦?”顾西直接打断了应承焕的话,“你别忘了,你在战场上受的伤更重,不还是活蹦乱跳的?” 应承焕看着暴跳如雷的顾西,终于满意的笑了,自己走下床拿了帕子擦拭身上的水,不怀好意道:“这就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西嘛。” “能好好说话啦?”顾西也不装了,没好气道。 应承焕哈哈大笑,依然睁不开的双眼里满是精光,问:“姑娘有何事?” 明知故问,顾西腹诽。“少将军心知肚明,我就问少将军有什么想法?”她问。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管怎么样,顾西还是完成了任务,跟应承焕达成了共识,顺利的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顾家的人全被锁在囚车里,被那个所谓的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押送进京。 顾西姐弟最终没被交出去,跟着乔装的贺铭一行人,一路随着押送队伍进京。 “你还在生气呢?”贺铭凑到顾西身边,舔着脸问道。 顾西扭开头,装作没听到贺铭的话。 她一想起昨晚的事,那就新仇旧恨凑一起,挤得她胸口疼,恨不得一口咬断贺铭的脖子。 “你消消气,你说,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消气?”贺铭又转到顾西面前,摇着尾巴问。 顾西闭眼深呼吸,尽量忽视贺铭的存在。 “是我错了,我就不该瞒着你吗,更不该在关键时刻突然冒出来,坏了你跟应少将军的好事。”不知为何,贺铭的语气有些冲。 顾西甚至嗅到了炸药味。但她还是不为所动,干脆钻进马车,跟两个弟弟一起睡大觉。 贺铭泄气的靠在车辕上,气呼呼的看着天边的飞雁不再说话。 昨晚的事,他依旧耿耿于怀。 他本就不放心顾西,一直暗中跟着她,看着她被应承焕各种使唤折腾,他当时差点没忍住给应承焕一刀。 顾西都没那样迁就照顾过他。 好在顾西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才没两下就现了原形,毫不拐弯直切主题。 听了顾西的话后,应承焕竟一改常态,变得极其正经。他也着急,不想浪费时间。 “姑娘,你的话能代表你身边那些人么?”他必须问清楚,免得最后那些人不认账,他岂不是自掘坟墓。 顾西非常郑重的点头,说:“少将军想必知道,我表姐夫是御前侍卫长,也是皇上亲派来帮我们家的人,他的话算数。贺铭那家伙手中有圣旨,说了有办法送你们处境,就一定能办到。他可是将门之子,对边境部署有所了解。还有我三叔,他就更不必说了。” 顾超入伍七年,前两年时不时还有消息捎回家,后来的五年,他就只活在别人嘴中。 顾家的人一直为他挂心,还曾怀疑他命丧战场。 可他这一次手握重拳回来,让大家意识到一件事,这些年顾超怕是在暗中帮皇上办事,大概把这整个新南都摸了个透吧。 如若不然,皇上也不可能给他虎头令牌。 应承焕略思考了下,便开了这么个条件:“不如姑娘送我们一程,待我们安全出了新南边境,就放姑娘回来。” 他不敢再冒险。 顾超等人的权力越大,能力越强,他就越是不安。万一那些人联手挖坑,那他们这些人必定尸骨无存,死得透透的。 顾西早猜到应承焕会有类似的要求,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舍身当人质。只要顾家的人能顺利去了京城,得人照应就成。 只是她并不能就这么轻易就答应,总得讨价还价一番。她说:“少将军处境只需两三天,而我家人进京却要走上进两个月,难道少将军还担心我们耍花招么?” 应承焕一听也是。可他还是不放心,怎么也得让顾西跟他们的人走一程。 “少将军就不怕我反而成为你们的毒牙,跟我三叔他们里应外合,直接把你们都埋了?”顾西做最后的挣扎。 不得不说,应承焕确实被顾西说动,陷入了思考。他相信顾西绝对有那个能力。 可他必须有个保证才成。 “姑娘可否事先喝下我们准备的迷药,就是姑娘之前在名花楼吃的那药。”他问。 顾西听到名花楼三个字,那把应承焕乱棍打死的想法就再也摁不住,直接冲了脑门。 她说:“少将军还是别回去了,不如留在新南,我让皇上给你个光荣的死法,然后制成人干,挂在南陵关当个人旗,绝对能流芳百世。” 顾西怒火中烧,应承焕知道自己闯了祸。但听了顾西的话后,他却有了主意,换了个要求:“既然姑娘不答应,那只能换个法子。待我们出了桂南,进了泰越的地界,再来完成你们的事,可成?” 当然不成。都回到老窝的人了,难道还能受他们控制? 顾西摇头,沉着小脸问:“少将军这是嫌命长,打算死在我手上么?放心,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杀人的手法一溜,绝对让少将军一点痛苦都感受不到。” 她不想继续扯犊子。 谁知应承焕听了顾西的威胁之后,竟笑得直抽抽(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还不忘问顾西:“在下是真的很喜欢姑娘呀,不知姑娘有没有前去泰越的想法。若有,不如与在下同情。若暂时没有,那在下愿意带姑娘去见识见识。” 他才说完这话,就朝顾西的门面扫了一袖子。 一股异香钻进顾西鼻子里,惹得她打了好些喷嚏,直到泪水跟鼻涕把那些异味全都冲刷殆尽,她才终于止住了喷嚏。 打了这么些喷嚏,顾西只觉得头昏眼花,离她这么近的连应承焕都能糊成一片。 她刚想让应承焕开窗散味,应承焕就哎哟惊呼一声,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而她,也浑身虚软的趴在了桌上。 这感觉顾西再熟悉不过了。 她真的中了迷药。 看来应承焕是真的不敢再相信他们呀。 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顾西是一点不知道了。她这一次中药比之前严重,基本上属于意识模糊的状态,对外界的动静一无所知。 再次醒来,她就躺在了行驶中的马车上,身边躺着两个熟睡中的弟弟。 见到弟弟,顾西还发了懵,差点没跳车跟人拼命。她还以为两个弟弟跟她一并被应承焕所掳,正行驶在去泰越的路上。 好在顾晟紧随着她醒来,告诉他们是在进京的马车上,赶车的是贺铭的人,顾西这才安心下来,爬出去询问昨晚跟应承焕见面的后续事宜。 贺铭板着一张脸赶马,目不斜视道:“敢当着我的面给你下药,那人除了被大卸八块,我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新鲜的死法。” 顾西急了,问:“那我昨晚事儿是办成了呢,还是砸了?” 要是办砸了,那这一路顾家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畏罪自杀 不管怎么样,顾西还是完成了任务,跟应承焕达成了共识,顺利的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顾家的人全被锁在囚车里,被那个所谓的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押送进京。 顾西姐弟最终没被交出去,跟着乔装的贺铭一行人,一路随着押送队伍进京。 “你还在生气呢?”贺铭凑到顾西身边,舔着脸问道。 顾西扭开头,装作没听到贺铭的话。 她一想起昨晚的事,那就新仇旧恨凑一起,挤得她胸口疼,恨不得一口咬断贺铭的脖子。 “你消消气,你说,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消气?”贺铭又转到顾西面前,摇着尾巴问。 顾西闭眼深呼吸,尽量忽视贺铭的存在。 “是我错了,我就不该瞒着你吗,更不该在关键时刻突然冒出来,坏了你跟应少将军的好事。”不知为何,贺铭的语气有些冲。 顾西甚至嗅到了炸药味。但她还是不为所动,干脆钻进马车,跟两个弟弟一起睡大觉。 贺铭泄气的靠在车辕上,气呼呼的看着天边的飞雁不再说话。 昨晚的事,他依旧耿耿于怀。 他本就不放心顾西,一直暗中跟着她,看着她被应承焕各种使唤折腾,他当时差点没忍住给应承焕一刀。 顾西都没那样迁就照顾过他。 好在顾西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才没两下就现了原形,毫不拐弯直切主题。 听了顾西的话后,应承焕竟一改常态,变得极其正经。他也着急,不想浪费时间。 “姑娘,你的话能代表你身边那些人么?”他必须问清楚,免得最后那些人不认账,他岂不是自掘坟墓。 顾西非常郑重的点头,说:“少将军想必知道,我表姐夫是御前侍卫长,也是皇上亲派来帮我们家的人,他的话算数。贺铭那家伙手中有圣旨,说了有办法送你们处境,就一定能办到。他可是将门之子,对边境部署有所了解。还有我三叔,他就更不必说了。” 顾超入伍七年,前两年时不时还有消息捎回家,后来的五年,他就只活在别人嘴中。 顾家的人一直为他挂心,还曾怀疑他命丧战场。 可他这一次手握重拳回来,让大家意识到一件事,这些年顾超怕是在暗中帮皇上办事,大概把这整个新南都摸了个透吧。 如若不然,皇上也不可能给他虎头令牌。 应承焕略思考了下,便开了这么个条件:“不如姑娘送我们一程,待我们安全出了新南边境,就放姑娘回来。” 他不敢再冒险。 顾超等人的权力越大,能力越强,他就越是不安。万一那些人联手挖坑,那他们这些人必定尸骨无存,死得透透的。 顾西早猜到应承焕会有类似的要求,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舍身当人质。只要顾家的人能顺利去了京城,得人照应就成。 只是她并不能就这么轻易就答应,总得讨价还价一番。她说:“少将军处境只需两三天,而我家人进京却要走上进两个月,难道少将军还担心我们耍花招么?” 应承焕一听也是。可他还是不放心,怎么也得让顾西跟他们的人走一程。 “少将军就不怕我反而成为你们的毒牙,跟我三叔他们里应外合,直接把你们都埋了?”顾西做最后的挣扎。 不得不说,应承焕确实被顾西说动,陷入了思考。他相信顾西绝对有那个能力。 可他必须有个保证才成。 “姑娘可否事先喝下我们准备的迷药,就是姑娘之前在名花楼吃的那药。”他问。 顾西听到名花楼三个字,那把应承焕乱棍打死的想法就再也摁不住,直接冲了脑门。 她说:“少将军还是别回去了,不如留在新南,我让皇上给你个光荣的死法,然后制成人干,挂在南陵关当个人旗,绝对能流芳百世。” 顾西怒火中烧,应承焕知道自己闯了祸。但听了顾西的话后,他却有了主意,换了个要求:“既然姑娘不答应,那只能换个法子。待我们出了桂南,进了泰越的地界,再来完成你们的事,可成?” 当然不成。都回到老窝的人了,难道还能受他们控制? 顾西摇头,沉着小脸问:“少将军这是嫌命长,打算死在我手上么?放心,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杀人的手法一溜,绝对让少将军一点痛苦都感受不到。” 她不想继续扯犊子。 谁知应承焕听了顾西的威胁之后,竟笑得直抽抽(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还不忘问顾西:“在下是真的很喜欢姑娘呀,不知姑娘有没有前去泰越的想法。若有,不如与在下同情。若暂时没有,那在下愿意带姑娘去见识见识。” 他才说完这话,就朝顾西的门面扫了一袖子。 一股异香钻进顾西鼻子里,惹得她打了好些喷嚏,直到泪水跟鼻涕把那些异味全都冲刷殆尽,她才终于止住了喷嚏。 打了这么些喷嚏,顾西只觉得头昏眼花,离她这么近的连应承焕都能糊成一片。 她刚想让应承焕开窗散味,应承焕就哎哟惊呼一声,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而她,也浑身虚软的趴在了桌上。 这感觉顾西再熟悉不过了。 她真的中了迷药。 看来应承焕是真的不敢再相信他们呀。 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顾西是一点不知道了。她这一次中药比之前严重,基本上属于意识模糊的状态,对外界的动静一无所知。 再次醒来,她就躺在了行驶中的马车上,身边躺着两个熟睡中的弟弟。 见到弟弟,顾西还发了懵,差点没跳车跟人拼命。她还以为两个弟弟跟她一并被应承焕所掳,正行驶在去泰越的路上。 好在顾晟紧随着她醒来,告诉他们是在进京的马车上,赶车的是贺铭的人,顾西这才安心下来,爬出去询问昨晚跟应承焕见面的后续事宜。 贺铭板着一张脸赶马,目不斜视道:“敢当着我的面给你下药,那人除了被大卸八块,我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新鲜的死法。” 第三百八十四章 贺铭冷哼一声,不满的瞪顾西,那铜铃般的眼差点没瞪出火来。 顾西一看暗叫一声糟,苦着小脸给了自己两巴掌,骂道:“真是不成器,连件小事都办不成,生快叉烧都比你强。” 贺铭本来只是想吓吓顾西,想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并吸取教训,没想顾西竟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那两巴掌打在顾西脸上,听得他心中生疼。 他赶紧拦下顾西还要掴下去的手,制止道:“够了,你就是再失望也不能打自己啊。你这张脸还是你父母给的,你打了自己的脸,不是在说你对父母不满么。”万一打坏了,他今后还怎么看呀。 这话也不是说贺铭就是个看脸的人。他只不过是怜惜顾西罢了,不想顾西伤害自己。 顾西却没听贺铭的,干脆以头撞车壁,自责不已。 贺铭再不能装下去,只得将实情告知顾西:“你别担心,应承焕家混蛋已经答应了会帮我们。我们出发之时,他的人已经行动,你放心吧。” 就算是这样,顾西依然自责。她没办成事是事实,还差点被人掳走。她还是欠缺考虑了,没了前世那种警觉。 或许是她小看了古人,也或许她其实真是这么成事不足,才会横死。 贺铭见她依旧咬唇撞头,还以为她生气,气自己没实话实说,只得认错。 “你别生气,我们现在不是跟在你父母他们身后嘛,真要发生什么事,我们马上就能出手,放心吧。” 顾西不管贺铭说了什么,问:“你们是不是一直都跟着我?就为了看我出丑?” 顾西会自省,也会改错,却不能容忍人忽悠她。她觉得被人欺耍,就跟被人背叛是一样的性质。 贺铭有些不自在,心说他们是担心顾西,才会暗中跟着她。若非跟着她,也不能及时将她从应承焕手中抢回来。 但这话却不能直说,毕竟他们之前就说好了的,一切都听顾西的,相信她一个人去也能办成事。 他反问顾西:“若我们不跟着你,你被应承焕他们带走,那该怎么办才好?” 届时别说是跟应承焕谈条件了,就是想要跟应承焕来硬的也不成。他第一个就得疯掉,说不定就把应承焕给灭了。 顾西也知道自己当初没跟贺铭等人说清楚,让他们担心很不应该。可她知道,她要是全说了,席芯芫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席芯芫不答应,温腾就得拦着她。贺铭自然无需说,肯定大力支持席芯芫。至于原因,顾西不愿去深想。 然事到如今,她就算说了,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便道:“当初我就做好了会被带走的准备,也想好了被带走后该做的。我想着,他们要是不配合,我就把他们全留在南陵关当镇关人旗。” 她被从名花楼解救出来之后,就跟常先生要了许多的解毒药丸,同时身上也备有不少的毒药。只要她还能动嘴,就有能力杀人。 就算相信顾西又那能力,贺铭依然不愿冒险,便强硬道:“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我们都不允许你去冒险。我们这么些人呢,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需要你舍身取义啦?” 顾西不服气,语气同样强硬:“你们终究不姓顾,我们顾家难道就没人啦,还得依靠你们到什么时候?我们顾家的事,今后顾家的人能解决的,就不劳烦你们动手了。总给你们添麻烦,这人情我们顾家还真没法还。” 顾西早就有这样的想法,能自家人解决的事,就自己去办。欠下的人情越多,就越是麻烦。 先不说能不能还上,万一人家有求上门,却是你无法违背道义帮忙的事,你届时是帮忙呢,还是拒绝的好呢? 所以说啊,这人情是能不欠就不欠的好。 温腾是席家女婿,也是顾家的亲戚之一。他肯出手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贺铭跟郑霆等人,就不该太过麻烦他们,免得人家有事自己又帮不上忙的时候,只能歉疚羞愧。 贺铭却不乐意顾西跟他分得这么清楚,气道:“我们两家是世交,跟一家人也没什么两样。你这么说,岂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么?” 顾西的生疏,让贺铭气恼。他现在就怕顾西跟他客气,搞得好像两人之间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一般。 顾西坚持:“就算是世交,那也是两个不想关的人家。我们现在或许能依赖你们贺家。然哪天我们两家没法联系上,届时也让我们指望你们贺家,自己反而什么都做不了么?我们顾家,总得先自行解决麻烦才是。我们自己实在解决不来,才能厚着脸皮向你们大家求救才是。” 贺铭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他竟一时无法反驳。若换成他,他必定也会跟顾西所说的,会先自行想法子解决。 可他就是不愿顾西跟他这么见外。 “可是你们家的事,现在不是自己没法解决么。”他假装忽略顾西话中的意思。 顾西却不管,只是瞟了贺铭一眼,让他自行领会,然后就偏头看着一路的风景不说话。 贺铭见状,便知顾西生气了。 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开口哄人。结果顾西竟鸟也不鸟他,直接钻进了马车里,跟顾佑兄弟一起睡大觉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顾西就没再搭理过贺铭。她一旦睡醒,确认了家人的安危之后,便满心关注起一路的风情来。 新南的民俗风情,其实跟古代中国没什么两样。不同的地狱,不一样的传统,吃食跟风俗也相差甚远。 其中顾西最喜欢的,便是路经一个叫做埠县的地方,那里的食物跟景色一样怡人。 顾西最喜欢他们烘得脆脆酥酥的牛肉饼,跟他们用羊杂跟羊骨熬出来的一种浓汤。汤里有一股子药膳的味道,然而里边并没有任何中药材,不过是一些去膻味的植物香料。 除了正食,顾西还喜欢这里的奶茶。 与其说是奶茶,其实那还是羊奶。只不过是为了去掉羊奶的膻味,加了一些带有香味的花茶煮的奶罢了。 第一百零七章终于到了 临走的时候,顾西捎了许多的牛肉干跟杏仁。至于羊奶,她只是带了两天的量。 这个时代的牛肉绝对是稀罕物,就算是关外养的专门食用的肉牛,也因为其运输的不便尤为难得。 顾西穿越到这三个多月,都没能吃上过一顿新鲜的牛肉呢。 喝着奶茶,就着这里盛产的杏仁酥,顾西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享受了。 “要是把杏仁磨碎,加到奶里边煮,加点蜂蜜,那味道就绝了。”顾西回想起前世的杏仁奶,很是回味了一番。 贺铭最是吃不惯那杏仁的味道,无法苟同顾西的说法。然他却不会去打击顾西,只问她:“佑弟他们也喜欢喝杏仁奶?” 顾西不搭理贺铭,只跟身边的两个弟弟宣传吃杏仁的好处,以及杏仁奶对他们身体的功效,决口不提生磨杏仁粉煮出来的味道。 事实上这个年代的人极少食用杏仁。杏仁一般都是用来入药,真正用作吃食的很少。 埠县的人之所以会用食用杏仁,不过是因为这里盛产杏仁,人们吃惯了,也就开发出许多的吃法来。 顾佑兄弟自然也是吃不惯杏仁的味道的。但他们却不想看顾西失望伤心,才一直配合顾西,强忍那难闻的气味吃了。 如今听顾西说了那么多吃杏仁的好处,顾晟自不必说,身体一直病恹恹的顾佑都自觉吃起了杏仁来。 顾西就知道两个弟弟都会听她的,还在埠县之时,就让店家帮忙炒了不少的干货杏仁,封装在罐子里。 顾晟抓了一把杏仁在手中,一边吃一边问:“姐姐,我每天吃杏仁,是不是就能跟你似的,有一身的大力气?” 顾西点头,说:“二弟今后肯定比姐姐出息,力气也比姐姐大。”顾晟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气力大。 顾佑却不怎么说话。他心想,他这破身体若是能调养好些,家里人就不需要在为他操心了。 贺铭看着相亲相爱的三姐弟,而他则像个外人一般,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他为了插入话题,便逗顾晟:“顾晟,你肯定跟大哥一样,觉得那杏仁味道特别难闻,一点不想吃,对不对?” 谁知顾晟也不买他的账,直接拆台道:“贺铭哥哥,我觉得杏仁很好吃呢。姐姐让人加了甘草茴香炒的,味道很咸香咸香的,吃了还回甘,特别棒。贺铭哥哥也尝尝呗。”顾晟很是大气的把手中的杏仁分了贺铭一半。 贺铭一张脸马上就垮了。他是真的不喜欢杏仁的味道啊,就连看都不想看。可他现在却没法拒绝顾晟小可爱。 因为顾西正虎视眈眈的在一边看着呢。 他觉得,倘若他表现出一丝丝的不情愿,那么顾西就可能真的不搭理他了。 “行,大哥相信我们小晟儿。”贺铭笑得比哭还难看,接了顾晟递过来的杏仁,一口气全塞嘴里使劲叫了起来。 他都想好了,只要比起直接吞下去,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想得倒是好,顾晟却没有这种体贴的想法,直接反驳道:“贺铭哥哥不能叫我小晟儿,我哪里剩啦?姐姐说,要么叫我顾晟,要么叫我阿晟。晟儿晟儿的,听着就跟狗剩儿似的。” 贺铭一个憋不住,被咀嚼中的杏仁狠狠的呛了一口,喉间充斥着杏仁的味道。他差点没被呛晕。 更让他难受的是,他的气候里落了些杏仁粉末,那股子杏仁味就一直堵在那,整整三天都没消散,成了他一生的阴影。 看着贺铭被呛,并且生无可恋的模样,顾西的气终于消了不少。 出了埠县,就算是走了一半的路程。 一路走来都风平浪静的,顾西总觉得不大对劲。难道真没人想要阻止顾家进京的脚步么? 事实上那些人确实不安分,也动了不少的手脚,却一次都没有成功。 有些手脚还没开始,就被无情的扼杀在摇篮之中。还有的人能顺利的动手,眼看就能给顾家的人临门一脚,结果被人横插一脚,才竖起来的大旗就倒了。 至于坏了那些人事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人自己都搞不清楚。 顾西也不清楚。她这一路走得可顺畅了,一直都没听到对顾家人不利的消息。 一开始顾西还以为那是因为贺铭故意交代人这么说,结果她自己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贺铭并没有隐瞒她。 直到出了埠县,顾西才察觉到不对劲。她怎么感觉这一路都在绕,围着大江南北饶了好大一圈。 “这真是进京的必经之路?”顾西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顾西终于肯跟自己说话,贺铭欣喜不已,赶紧答道:“不是的,这是新南的西北,再走上半个月就能到我爹驻扎的地方了。不过我瞧着,那些人应该是为了绕过江南才走的这条路。” “他们为什么绕路?”顾西更迷糊了。 江南盛世繁华,肯定比这些个穷乡僻壤有看头。走江南那条道,他们押送顾家人的人不是更便利么。 贺铭不知该怎么跟顾西解释,只道:“怕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引来更大的麻烦吧。” 掩人耳目? “难道我们顾家在江南还有别的势力?”顾西误以为的问。 贺铭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日子,贺铭就变得越来越严肃,不再亲自赶马车,也经常的离了队伍不知去向。 顾西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贺铭似乎是去办什么大事,每次都筋疲力尽的回来,也不再跟他们姐弟三人闹腾。 或者说贺铭开始躲着他们三姐弟。 顾西实在不安,便找了个机会去逼问贺铭。 贺铭却不跟她说正事,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下问顾西一路上花的银子哪儿来的,一下又跟她说顾家人的情况。 顾西问不出答案,只能自行想法子。 她钻了个空子,乔装后混在贺铭的队伍里,跟贺铭跑了一趟后,终于知道贺铭都去干了些什么。 原来从西北去往京城,得经过连接京城的湖西走廊,也就是一座横跨了三个州府的大山脉——苍山。 第三百八十五章 贺铭冷哼一声,不满的瞪顾西,那铜铃般的眼差点没瞪出火来。 顾西一看暗叫一声糟,苦着小脸给了自己两巴掌,骂道:“真是不成器,连件小事都办不成,生快叉烧都比你强。” 贺铭本来只是想吓吓顾西,想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并吸取教训,没想顾西竟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那两巴掌打在顾西脸上,听得他心中生疼。 他赶紧拦下顾西还要掴下去的手,制止道:“够了,你就是再失望也不能打自己啊。你这张脸还是你父母给的,你打了自己的脸,不是在说你对父母不满么。”万一打坏了,他今后还怎么看呀。 这话也不是说贺铭就是个看脸的人。他只不过是怜惜顾西罢了,不想顾西伤害自己。 顾西却没听贺铭的,干脆以头撞车壁,自责不已。 贺铭再不能装下去,只得将实情告知顾西:“你别担心,应承焕家混蛋已经答应了会帮我们。我们出发之时,他的人已经行动,你放心吧。” 就算是这样,顾西依然自责。她没办成事是事实,还差点被人掳走。她还是欠缺考虑了,没了前世那种警觉。 或许是她小看了古人,也或许她其实真是这么成事不足,才会横死。 贺铭见她依旧咬唇撞头,还以为她生气,气自己没实话实说,只得认错。 “你别生气,我们现在不是跟在你父母他们身后嘛,真要发生什么事,我们马上就能出手,放心吧。” 顾西不管贺铭说了什么,问:“你们是不是一直都跟着我?就为了看我出丑?” 顾西会自省,也会改错,却不能容忍人忽悠她。她觉得被人欺耍,就跟被人背叛是一样的性质。 贺铭有些不自在,心说他们是担心顾西,才会暗中跟着她。若非跟着她,也不能及时将她从应承焕手中抢回来。 但这话却不能直说,毕竟他们之前就说好了的,一切都听顾西的,相信她一个人去也能办成事。 他反问顾西:“若我们不跟着你,你被应承焕他们带走,那该怎么办才好?” 届时别说是跟应承焕谈条件了,就是想要跟应承焕来硬的也不成。他第一个就得疯掉,说不定就把应承焕给灭了。 顾西也知道自己当初没跟贺铭等人说清楚,让他们担心很不应该。可她知道,她要是全说了,席芯芫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席芯芫不答应,温腾就得拦着她。贺铭自然无需说,肯定大力支持席芯芫。至于原因,顾西不愿去深想。 然事到如今,她就算说了,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便道:“当初我就做好了会被带走的准备,也想好了被带走后该做的。我想着,他们要是不配合,我就把他们全留在南陵关当镇关人旗。” 她被从名花楼解救出来之后,就跟常先生要了许多的解毒药丸,同时身上也备有不少的毒药。只要她还能动嘴,就有能力杀人。 就算相信顾西又那能力,贺铭依然不愿冒险,便强硬道:“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我们都不允许你去冒险。我们这么些人呢,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需要你舍身取义啦?” 顾西不服气,语气同样强硬:“你们终究不姓顾,我们顾家难道就没人啦,还得依靠你们到什么时候?我们顾家的事,今后顾家的人能解决的,就不劳烦你们动手了。总给你们添麻烦,这人情我们顾家还真没法还。” 顾西早就有这样的想法,能自家人解决的事,就自己去办。欠下的人情越多,就越是麻烦。 先不说能不能还上,万一人家有求上门,却是你无法违背道义帮忙的事,你届时是帮忙呢,还是拒绝的好呢? 所以说啊,这人情是能不欠就不欠的好。 温腾是席家女婿,也是顾家的亲戚之一。他肯出手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贺铭跟郑霆等人,就不该太过麻烦他们,免得人家有事自己又帮不上忙的时候,只能歉疚羞愧。 贺铭却不乐意顾西跟他分得这么清楚,气道:“我们两家是世交,跟一家人也没什么两样。你这么说,岂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么?” 顾西的生疏,让贺铭气恼。他现在就怕顾西跟他客气,搞得好像两人之间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一般。 顾西坚持:“就算是世交,那也是两个不想关的人家。我们现在或许能依赖你们贺家。然哪天我们两家没法联系上,届时也让我们指望你们贺家,自己反而什么都做不了么?我们顾家,总得先自行解决麻烦才是。我们自己实在解决不来,才能厚着脸皮向你们大家求救才是。” 贺铭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他竟一时无法反驳。若换成他,他必定也会跟顾西所说的,会先自行想法子解决。 可他就是不愿顾西跟他这么见外。 “可是你们家的事,现在不是自己没法解决么。”他假装忽略顾西话中的意思。 顾西却不管,只是瞟了贺铭一眼,让他自行领会,然后就偏头看着一路的风景不说话。 贺铭见状,便知顾西生气了。 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开口哄人。结果顾西竟鸟也不鸟他,直接钻进了马车里,跟顾佑兄弟一起睡大觉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顾西就没再搭理过贺铭。她一旦睡醒,确认了家人的安危之后,便满心关注起一路的风情来。 新南的民俗风情,其实跟古代中国没什么两样。不同的地狱,不一样的传统,吃食跟风俗也相差甚远。 其中顾西最喜欢的,便是路经一个叫做埠县的地方,那里的食物跟景色一样怡人。 顾西最喜欢他们烘得脆脆酥酥的牛肉饼,跟他们用羊杂跟羊骨熬出来的一种浓汤。汤里有一股子药膳的味道,然而里边并没有任何中药材,不过是一些去膻味的植物香料。 除了正食,顾西还喜欢这里的奶茶。 与其说是奶茶,其实那还是羊奶。只不过是为了去掉羊奶的膻味,加了一些带有香味的花茶煮的奶罢了。 贺铭冷哼一声,不满的瞪顾西,那铜铃般的眼差点没瞪出火来。 顾西一看暗叫一声糟,苦着小脸给了自己两巴掌,骂道:“真是不成器,连件小事都办不成,生快叉烧都比你强。” 贺铭本来只是想吓吓顾西,想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并吸取教训,没想顾西竟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那两巴掌打在顾西脸上,听得他心中生疼。 他赶紧拦下顾西还要掴下去的手,制止道:“够了,你就是再失望也不能打自己啊。你这张脸还是你父母给的,你打了自己的脸,不是在说你对父母不满么。”万一打坏了,他今后还怎么看呀。 这话也不是说贺铭就是个看脸的人。他只不过是怜惜顾西罢了,不想顾西伤害自己。 顾西却没听贺铭的,干脆以头撞车壁,自责不已。 贺铭再不能装下去,只得将实情告知顾西:“你别担心,应承焕家混蛋已经答应了会帮我们。我们出发之时,他的人已经行动,你放心吧。” 就算是这样,顾西依然自责。她没办成事是事实,还差点被人掳走。她还是欠缺考虑了,没了前世那种警觉。 或许是她小看了古人,也或许她其实真是这么成事不足,才会横死。 贺铭见她依旧咬唇撞头,还以为她生气,气自己没实话实说,只得认错。 “你别生气,我们现在不是跟在你父母他们身后嘛,真要发生什么事,我们马上就能出手,放心吧。” 顾西不管贺铭说了什么,问:“你们是不是一直都跟着我?就为了看我出丑?” 顾西会自省,也会改错,却不能容忍人忽悠她。她觉得被人欺耍,就跟被人背叛是一样的性质。 贺铭有些不自在,心说他们是担心顾西,才会暗中跟着她。若非跟着她,也不能及时将她从应承焕手中抢回来。 但这话却不能直说,毕竟他们之前就说好了的,一切都听顾西的,相信她一个人去也能办成事。 他反问顾西:“若我们不跟着你,你被应承焕他们带走,那该怎么办才好?” 届时别说是跟应承焕谈条件了,就是想要跟应承焕来硬的也不成。他第一个就得疯掉,说不定就把应承焕给灭了。 顾西也知道自己当初没跟贺铭等人说清楚,让他们担心很不应该。可她知道,她要是全说了,席芯芫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席芯芫不答应,温腾就得拦着她。贺铭自然无需说,肯定大力支持席芯芫。至于原因,顾西不愿去深想。 然事到如今,她就算说了,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便道:“当初我就做好了会被带走的准备,也想好了被带走后该做的。我想着,他们要是不配合,我就把他们全留在南陵关当镇关人旗。” 她被从名花楼解救出来之后,就跟常先生要了许多的解毒药丸,同时身上也备有不少的毒药。只要她还能动嘴,就有能力杀人。 就算相信顾西又那能力,贺铭依然不愿冒险,便强硬道:“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我们都不允许你去冒险。我们这么些人呢,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需要你舍身取义啦?” 顾西不服气,语气同样强硬:“你们终究不姓顾,我们顾家难道就没人啦,还得依靠你们到什么时候?我们顾家的事,今后顾家的人能解决的,就不劳烦你们动手了。总给你们添麻烦,这人情我们顾家还真没法还。” 顾西早就有这样的想法,能自家人解决的事,就自己去办。欠下的人情越多,就越是麻烦。 先不说能不能还上,万一人家有求上门,却是你无法违背道义帮忙的事,你届时是帮忙呢,还是拒绝的好呢? 所以说啊,这人情是能不欠就不欠的好。 温腾是席家女婿,也是顾家的亲戚之一。他肯出手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贺铭跟郑霆等人,就不该太过麻烦他们,免得人家有事自己又帮不上忙的时候,只能歉疚羞愧。 贺铭却不乐意顾西跟他分得这么清楚,气道:“我们两家是世交,跟一家人也没什么两样。你这么说,岂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么?” 顾西的生疏,让贺铭气恼。他现在就怕顾西跟他客气,搞得好像两人之间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一般。 顾西坚持:“就算是世交,那也是两个不想关的人家。我们现在或许能依赖你们贺家。然哪天我们两家没法联系上,届时也让我们指望你们贺家,自己反而什么都做不了么?我们顾家,总得先自行解决麻烦才是。我们自己实在解决不来,才能厚着脸皮向你们大家求救才是。” 贺铭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他竟一时无法反驳。若换成他,他必定也会跟顾西所说的,会先自行想法子解决。 可他就是不愿顾西跟他这么见外。 “可是你们家的事,现在不是自己没法解决么。”他假装忽略顾西话中的意思。 顾西却不管,只是瞟了贺铭一眼,让他自行领会,然后就偏头看着一路的风景不说话。 贺铭见状,便知顾西生气了。 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开口哄人。结果顾西竟鸟也不鸟他,直接钻进了马车里,跟顾佑兄弟一起睡大觉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顾西就没再搭理过贺铭。她一旦睡醒,确认了家人的安危之后,便满心关注起一路的风情来。 新南的民俗风情,其实跟古代中国没什么两样。不同的地狱,不一样的传统,吃食跟风俗也相差甚远。 其中顾西最喜欢的,便是路经一个叫做埠县的地方,那里的食物跟景色一样怡人。 顾西最喜欢他们烘得脆脆酥酥的牛肉饼,跟他们用羊杂跟羊骨熬出来的一种浓汤。汤里有一股子药膳的味道,然而里边并没有任何中药材,不过是一些去膻味的植物香料。 除了正食,顾西还喜欢这里的奶茶。 与其说是奶茶,其实那还是羊奶。只不过是为了去掉羊奶的膻味,加了一些带有香味的花茶煮的奶罢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临走的时候,顾西捎了许多的牛肉干跟杏仁。至于羊奶,她只是带了两天的量。 这个时代的牛肉绝对是稀罕物,就算是关外养的专门食用的肉牛,也因为其运输的不便尤为难得。 顾西穿越到这三个多月,都没能吃上过一顿新鲜的牛肉呢。 喝着奶茶,就着这里盛产的杏仁酥,顾西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享受了。 “要是把杏仁磨碎,加到奶里边煮,加点蜂蜜,那味道就绝了。”顾西回想起前世的杏仁奶,很是回味了一番。 贺铭最是吃不惯那杏仁的味道,无法苟同顾西的说法。然他却不会去打击顾西,只问她:“佑弟他们也喜欢喝杏仁奶?” 顾西不搭理贺铭,只跟身边的两个弟弟宣传吃杏仁的好处,以及杏仁奶对他们身体的功效,决口不提生磨杏仁粉煮出来的味道。 事实上这个年代的人极少食用杏仁。杏仁一般都是用来入药,真正用作吃食的很少。 埠县的人之所以会用食用杏仁,不过是因为这里盛产杏仁,人们吃惯了,也就开发出许多的吃法来。 顾佑兄弟自然也是吃不惯杏仁的味道的。但他们却不想看顾西失望伤心,才一直配合顾西,强忍那难闻的气味吃了。 如今听顾西说了那么多吃杏仁的好处,顾晟自不必说,身体一直病恹恹的顾佑都自觉吃起了杏仁来。 顾西就知道两个弟弟都会听她的,还在埠县之时,就让店家帮忙炒了不少的干货杏仁,封装在罐子里。 顾晟抓了一把杏仁在手中,一边吃一边问:“姐姐,我每天吃杏仁,是不是就能跟你似的,有一身的大力气?” 顾西点头,说:“二弟今后肯定比姐姐出息,力气也比姐姐大。”顾晟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气力大。 顾佑却不怎么说话。他心想,他这破身体若是能调养好些,家里人就不需要在为他操心了。 贺铭看着相亲相爱的三姐弟,而他则像个外人一般,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他为了插入话题,便逗顾晟:“顾晟,你肯定跟大哥一样,觉得那杏仁味道特别难闻,一点不想吃,对不对?” 谁知顾晟也不买他的账,直接拆台道:“贺铭哥哥,我觉得杏仁很好吃呢。姐姐让人加了甘草茴香炒的,味道很咸香咸香的,吃了还回甘,特别棒。贺铭哥哥也尝尝呗。”顾晟很是大气的把手中的杏仁分了贺铭一半。 贺铭一张脸马上就垮了。他是真的不喜欢杏仁的味道啊,就连看都不想看。可他现在却没法拒绝顾晟小可爱。 因为顾西正虎视眈眈的在一边看着呢。 他觉得,倘若他表现出一丝丝的不情愿,那么顾西就可能真的不搭理他了。 “行,大哥相信我们小晟儿。”贺铭笑得比哭还难看,接了顾晟递过来的杏仁,一口气全塞嘴里使劲叫了起来。 他都想好了,只要比起直接吞下去,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想得倒是好,顾晟却没有这种体贴的想法,直接反驳道:“贺铭哥哥不能叫我小晟儿,我哪里剩啦?姐姐说,要么叫我顾晟,要么叫我阿晟。晟儿晟儿的,听着就跟狗剩儿似的。” 贺铭一个憋不住,被咀嚼中的杏仁狠狠的呛了一口,喉间充斥着杏仁的味道。他差点没被呛晕。 更让他难受的是,他的气候里落了些杏仁粉末,那股子杏仁味就一直堵在那,整整三天都没消散,成了他一生的阴影。 看着贺铭被呛,并且生无可恋的模样,顾西的气终于消了不少。 出了埠县,就算是走了一半的路程。 一路走来都风平浪静的,顾西总觉得不大对劲。难道真没人想要阻止顾家进京的脚步么? 事实上那些人确实不安分,也动了不少的手脚,却一次都没有成功。 有些手脚还没开始,就被无情的扼杀在摇篮之中。还有的人能顺利的动手,眼看就能给顾家的人临门一脚,结果被人横插一脚,才竖起来的大旗就倒了。 至于坏了那些人事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人自己都搞不清楚。 顾西也不清楚。她这一路走得可顺畅了,一直都没听到对顾家人不利的消息。 一开始顾西还以为那是因为贺铭故意交代人这么说,结果她自己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贺铭并没有隐瞒她。 直到出了埠县,顾西才察觉到不对劲。她怎么感觉这一路都在绕,围着大江南北饶了好大一圈。 “这真是进京的必经之路?”顾西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顾西终于肯跟自己说话,贺铭欣喜不已,赶紧答道:“不是的,这是新南的西北,再走上半个月就能到我爹驻扎的地方了。不过我瞧着,那些人应该是为了绕过江南才走的这条路。” “他们为什么绕路?”顾西更迷糊了。 江南盛世繁华,肯定比这些个穷乡僻壤有看头。走江南那条道,他们押送顾家人的人不是更便利么。 贺铭不知该怎么跟顾西解释,只道:“怕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引来更大的麻烦吧。” 掩人耳目? “难道我们顾家在江南还有别的势力?”顾西误以为的问。 贺铭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日子,贺铭就变得越来越严肃,不再亲自赶马车,也经常的离了队伍不知去向。 顾西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贺铭似乎是去办什么大事,每次都筋疲力尽的回来,也不再跟他们姐弟三人闹腾。 或者说贺铭开始躲着他们三姐弟。 顾西实在不安,便找了个机会去逼问贺铭。 贺铭却不跟她说正事,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下问顾西一路上花的银子哪儿来的,一下又跟她说顾家人的情况。 顾西问不出答案,只能自行想法子。 她钻了个空子,乔装后混在贺铭的队伍里,跟贺铭跑了一趟后,终于知道贺铭都去干了些什么。 原来从西北去往京城,得经过连接京城的湖西走廊,也就是一座横跨了三个州府的大山脉——苍山。 第一百零八章到了 这个年代,但凡是大型的山脉里头,就必定会有山匪扎寨,拦道打劫。 出了埠县开始,押送顾家人的队伍就开始行走在大山脉边沿。贺铭也开始带人一路清缴山匪。 只是这些山匪已经扎寨许久,贺铭的人有时候根本就应付不来。为了免去调兵剿匪的麻烦关节,贺铭一半会出面提醒那些山匪,不让他们去拦截押运顾家人的队伍。 对此,大多数山匪都很愿意配合,甚至有些山匪还主动向贺铭投诚,想要回归正道。 也有难缠的山匪,表面上是答应了贺铭,一转身就反悔,还真就去劫了押送顾家人的队伍。 那些山匪无非就两个下场。第一是当场就被灭了,第二是被押送的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调来的官兵剿了山寨。 这样一来,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就没了门道,只能选择在押送队伍投宿的时候下手。 选择这样下手的人,一般会假扮成店家的人,或是混进店里当个小二什么的。要么就是藏在店里伺机而动。 而他们选择的下手方式应该是下药。 不过这一路易骋北警觉得很,投宿也特别的小心,许多时候宁愿露宿野外,也不会进到县镇投宿。 然进入到苍山山脉以来,易骋北就不敢再露宿。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日午后,押送队伍在一处小山洼里碰上了土匪,被土匪三面夹击,加之地形的局限,他们竟进退不得,被打得极其狼狈。 顾家人的囚车成为了土匪们最主要的攻击对象。若非贺铭带着人及时从后面杀进去,只怕顾家的人就都没了。 当时贺铭是真的吓出了一身的汗水来,不敢相信押运队伍三百来人,竟连一百多号的土匪也对付不了,甚至抽不出人手来护着顾家的人。 他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当即不再藏拙,把自己的人手编到了易骋北的队伍之中,美其名曰支援。 易骋北神情极其复杂,看着贺铭欲言又止,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他最终叹息着让人继续赶路,算是默认了贺铭的做法。 只是顾家的人多少都受了伤,易骋北却不答应贺铭找大夫。 他说:“那点小伤死不了人。顾家都是朝廷重犯,能不让他们跟外人接触,就尽量不让他们见外人。” 贺铭气得跳脚,指着顾家两老跟顾沄的小闺女顾南,问:“两位老人家跟那个小丫头都受伤不轻。他们有两个上了年纪,一个年岁尚幼,折腾了这一路来,本就煎熬难耐,如今再受伤,他们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熬不到京城。左指挥使大人莫不是忘了,两老早在邕州就已经负伤,至今都没养好。” 谁知易骋北仍旧不为所动,端着架子道:“少将军别太意气用事。顾家的人是否负伤,又能熬多久,可不是我等该管的。少将军既然肯出手支援,那就只管护着我们一行人安全抵达京城便是。我等押送的犯人,自然是本指挥使说了算。” 贺铭终于闭嘴。她知道就算再跟易骋北纠缠下去,也不能说服他。他好不如回去找顾西想个法子呢。 他不再过问顾家的事,却问起了刘公公来。“当时混乱得很,不知刘公公是否也受了伤?刘公公这一路也吃够了苦头,本公子想去探望他。” 刘公公身边有个懂得医理的小太监,入宫以前曾是前太医院院正所开的药方的掌柜孙子。 后来那家人被卷入到宫廷斗争之中,那个才八岁不到的小孙子就被净身送进了宫。 那小子天资聪颖,对医药方面特别的敏感,几乎一点就通,被内务府送到御药房学习五年,后被皇上拨给了刘公公。 贺铭是想跟刘公公借人给顾家的人诊治。加上刘公公才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身上不仅有圣旨,还有密令,易骋北总得给刘公公几分面子。 易骋北那双鹰眼一眯,不着痕迹的盯着贺铭看了小半刻钟,这才缓缓的说:“刘公公这一路确实辛苦得很,今儿又受了惊吓,这会吃了药正睡着,少将军若真想见他得改明儿了。” 贺铭无话可说,总不能硬闯易骋北的防线,去见刘公公。那样一来,他就留下了话柄,对顾家无益。 既然都不成,那他也只能先撤退,找顾西好好琢磨个法子去了。 却不想贺铭告辞时,易骋北却让人把他带去了他房间隔壁,说是住在一起能互相有个照应。 贺铭还能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就在贺铭跟易骋北斗智斗勇之时,顾西已经得了顾家人被攻击差点丧命的消息,当下是怎么也坐不住。 她磨来磨去好半天,也没等到贺铭,就只能单独行动。 好不容易打听到易骋北他们投宿的地方,顾西这才收拾了东西大摇大摆的进去要了一间房。 她打扮得有些寒酸,要的房间也不怎么好,刚巧就在顾家人被关押的对面房间。 进了房间后,顾西就等客栈给她送水来,那样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对面房的人下药。 当然,她药的是那些守着房间的人,不是顾家的人。 热水很快就送到,整整三大痛,倒了房间里的浴桶大半桶,热气蒸腾,袅袅的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顾西探了探水的温度,用旁边的水盆装起来小半湓,往里边倒了一整瓶无色的药水后,从小包袱里掏出一节竹筒灌了进去,封好了口后,这才脱衣美美的泡了一澡,换上一身带着干净的阳光味跟皂角味的旧衣裳。 挽好微湿的头发,顾西便捧着那竹筒出了门。才出了门,顾西就大大生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随着她的喷嚏响起,她的怀中竹筒里的液体也洒落在地。顾西一看心疼不已,哎哎哟哟的惋惜。末了,她还特别珍惜的喝了两小口液体,到第三口的时候,她竟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大气喷嚏来。 守在顾家人房门外的禁卫军们闪避不及,竟都被喷到了些,头脸之上,手背以及衣裳都沾染了不少雾水。 第三百八十七章 他们哪里会让顾西靠近他们,直接跟赶苍蝇似的,把顾西给轰走,这才打开房间的门检查了个彻底。 索性他们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可他们也不大放心,还是抽了个人去禀告易骋北。 易骋北听了之后,也觉得有蹊跷,干脆派出大半人手,直接把关押顾家人的单独二层小楼全围了,尤其是顾家人所在的房间,里里外外将近三十人。 顾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来的人越多,越是齐全,顾西就越是喜欢。 待得人都各司其职之后,顾西也从前堂吃了面回来。她先是对那些围楼之人感到害怕,战战兢兢的在楼外来回走动,愣是不敢进去。 曾见过顾西的人见状过来,想要询问顾西在害怕什么,结果顾西又是一连几个喷嚏。 那人嫌弃的避开了去,远远看着顾西红着鼻头涕泪横流,很是狼狈,这才又放松了警戒,慢慢靠过来请顾西进去。 谁知顾西却在这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黑褐色的药粉,大老远就能闻到药味的那一种。 顾西举起药粉就要吃下,却憋不住打了喷嚏,药粉霎时被吹得到处都是,随飒飒作响的秋风消散在她周围。 那人见状大惊,一边用沾了水的帕子捂住鼻子,一边伸手抢了顾西手中的药粉包,还让人把顾西拿下。 这下顾西不打喷嚏了,被吓得瑟瑟发抖,嘤嘤哭着抱头坐在地上,啜泣着求饶。 顾西这样的表现并未消除那些人的疑心。他们把顾西团团围住,五六把刀剑全架在她细小的脖子之上。 顾西吓得瑟瑟发抖,唇色泛白蜷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鼻涕很泪水糊了一脸,还在源源不断往外冒。 顾西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有多骇人,她只是后悔自己用药过猛,致使她想不流泪都不成。 这样一来,那讨厌的鼻涕也停不下来,糊得她既难受又恶心的。 那些人围着顾西好半天依然没发觉有什么异状,不得不去回报易骋北,让他拿主意。 易骋北听了之后,想了半天,便让人去找大夫,顺道将刘公公身边的那个懂得医理的小太监也请了来。 说请,那是因为刘公公在皇上面前比他更能说得上话。 顾西其实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但她却有些不大高兴。 因为贺铭并没及时出现。 这是不是代表贺铭已经被她之前的话给说服,只要她不主动请求帮忙,他就绝不会自作主张。 这样也好,顾西心想。她也不是真的没有脑子,只不过是有人依靠的时候绝不动脑罢了。 她现在就等大夫前来,到时候就能给顾家的人诊治一番。 不仅是顾家的人,现在在场的人也都得诊脉用药,不然他们绝好不过今晚。 最先到来的,是刘公公身边的小太监,那个十七岁的俊秀少年。他远远看着顾西就觉得熟悉,待得走进了一瞧,眼底的惊讶之色是怎么都抹不去。 好在他还知轻重,怎么都是在皇宫那个大熔炉你待过的,并没表明顾西的身份,而是在听了那些人的说明之后,狐疑的为顾西把脉。 这一摸脉门,小太监又受到了惊吓。他佩服的看着顾西,为她的舌头哀叹的同时,也为她身上还没痊愈的伤担忧不已。 给顾西检查完之后,小太监又检查了下被那些人抢了去的药粉包,跟那个还残余了不少药液的竹筒。 药包里的药粉,小太监倒是闻出来了,就是一般的治伤寒的药。至于竹筒里的药液,他还分析不出是什么效用。 但有一点他敢肯定的,那就是竹筒里的药液成分,跟药粉里的某味药材相冲,能使人致幻。 若果顾西的目的仅只是让人产生幻觉,那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怕顾西的药没这么简单啊。 他又回神检查了顾西一遍,还是没什么大问题,这才跟易骋北如实回报。 易骋北没见过顾西,因此并不怀疑顾西的身份,只问:“那她现在这样,是因为精神错乱?” 若是个正常人,绝不会像顾西这样,在这种状况之下还能发呆,涕泪糊了一脸不擦不说,对他的出现无动于衷。 正常的人见到他,第一个反应不是跪着喊冤求饶么。 小太监看了顾西一眼,并不能肯定顾西有没有致幻。但他敢肯定顾西现在不好受就是了。 顾西现在的舌头怕是不大好使,就是说话,那也是大舌头,嗓音特别的沙哑。 “她现在状况不好,需得及时服药,不然就难治了。”小太监实话实说。 顾西的舌头跟喉咙若是不及时用药,那就再不能回复如常,今后会一直大舌头。 还有个更可怕的事,便是她的双眼会因泪流不止而导致失明。 易骋北并没这么容易忽悠,他追问:“是这两种药让她变成这样的?”若真是这样,那他宁可错杀了眼前的人,也不能放她离去。 小太监只是摇头,多余的话一个字没说。 易骋北见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命令人将顾西关回她的房间,才让小太监给他的人一一检查了一番。 检查那些人的时候,小和尚的表情特别的严肃。待检查到最后,他竟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来。 难道他真的学艺不精,连脉象都摸不出来来了么? “这些人都很好,没有任何的异常。”他才说完,就见守在顾家人屋里的人一脸焦急的跑出来。 那人禀告给易骋北,说:“顾家那两个老人都相继发热,迷糊不醒,之前还能说胡话,现在是连声音都出不得。还有那个小的,脖子上跟手背都出了疹子,听说身上的红疹更多。” 易骋北一听,神情即刻凝重。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那些症状他在哪见过。 “听着像是天花,不知能否让小的进去看看。若不是天花,那小的就开几张方子,把那病治好就成。若真是……”小太监跟易骋北一样严肃。 天花可是无药可解的疫症,一个闹不好,这些人都可能被感染而丧命。 “赶紧进行诊治,快马送信去京城,让皇上派太医来。”贺铭不知从哪窜出 他们哪里会让顾西靠近他们,直接跟赶苍蝇似的,把顾西给轰走,这才打开房间的门检查了个彻底。 索性他们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可他们也不大放心,还是抽了个人去禀告易骋北。 易骋北听了之后,也觉得有蹊跷,干脆派出大半人手,直接把关押顾家人的单独二层小楼全围了,尤其是顾家人所在的房间,里里外外将近三十人。 顾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来的人越多,越是齐全,顾西就越是喜欢。 待得人都各司其职之后,顾西也从前堂吃了面回来。她先是对那些围楼之人感到害怕,战战兢兢的在楼外来回走动,愣是不敢进去。 曾见过顾西的人见状过来,想要询问顾西在害怕什么,结果顾西又是一连几个喷嚏。 那人嫌弃的避开了去,远远看着顾西红着鼻头涕泪横流,很是狼狈,这才又放松了警戒,慢慢靠过来请顾西进去。 谁知顾西却在这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黑褐色的药粉,大老远就能闻到药味的那一种。 顾西举起药粉就要吃下,却憋不住打了喷嚏,药粉霎时被吹得到处都是,随飒飒作响的秋风消散在她周围。 那人见状大惊,一边用沾了水的帕子捂住鼻子,一边伸手抢了顾西手中的药粉包,还让人把顾西拿下。 这下顾西不打喷嚏了,被吓得瑟瑟发抖,嘤嘤哭着抱头坐在地上,啜泣着求饶。 顾西这样的表现并未消除那些人的疑心。他们把顾西团团围住,五六把刀剑全架在她细小的脖子之上。 顾西吓得瑟瑟发抖,唇色泛白蜷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鼻涕很泪水糊了一脸,还在源源不断往外冒。 顾西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有多骇人,她只是后悔自己用药过猛,致使她想不流泪都不成。 这样一来,那讨厌的鼻涕也停不下来,糊得她既难受又恶心的。 那些人围着顾西好半天依然没发觉有什么异状,不得不去回报易骋北,让他拿主意。 易骋北听了之后,想了半天,便让人去找大夫,顺道将刘公公身边的那个懂得医理的小太监也请了来。 说请,那是因为刘公公在皇上面前比他更能说得上话。 顾西其实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但她却有些不大高兴。 因为贺铭并没及时出现。 这是不是代表贺铭已经被她之前的话给说服,只要她不主动请求帮忙,他就绝不会自作主张。 这样也好,顾西心想。她也不是真的没有脑子,只不过是有人依靠的时候绝不动脑罢了。 她现在就等大夫前来,到时候就能给顾家的人诊治一番。 不仅是顾家的人,现在在场的人也都得诊脉用药,不然他们绝好不过今晚。 最先到来的,是刘公公身边的小太监,那个十七岁的俊秀少年。他远远看着顾西就觉得熟悉,待得走进了一瞧,眼底的惊讶之色是怎么都抹不去。 好在他还知轻重,怎么都是在皇宫那个大熔炉你待过的,并没表明顾西的身份,而是在听了那些人的说明之后,狐疑的为顾西把脉。 这一摸脉门,小太监又受到了惊吓。他佩服的看着顾西,为她的舌头哀叹的同时,也为她身上还没痊愈的伤担忧不已。 给顾西检查完之后,小太监又检查了下被那些人抢了去的药粉包,跟那个还残余了不少药液的竹筒。 药包里的药粉,小太监倒是闻出来了,就是一般的治伤寒的药。至于竹筒里的药液,他还分析不出是什么效用。 但有一点他敢肯定的,那就是竹筒里的药液成分,跟药粉里的某味药材相冲,能使人致幻。 若果顾西的目的仅只是让人产生幻觉,那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怕顾西的药没这么简单啊。 他又回神检查了顾西一遍,还是没什么大问题,这才跟易骋北如实回报。 易骋北没见过顾西,因此并不怀疑顾西的身份,只问:“那她现在这样,是因为精神错乱?” 若是个正常人,绝不会像顾西这样,在这种状况之下还能发呆,涕泪糊了一脸不擦不说,对他的出现无动于衷。 正常的人见到他,第一个反应不是跪着喊冤求饶么。 小太监看了顾西一眼,并不能肯定顾西有没有致幻。但他敢肯定顾西现在不好受就是了。 顾西现在的舌头怕是不大好使,就是说话,那也是大舌头,嗓音特别的沙哑。 “她现在状况不好,需得及时服药,不然就难治了。”小太监实话实说。 顾西的舌头跟喉咙若是不及时用药,那就再不能回复如常,今后会一直大舌头。 还有个更可怕的事,便是她的双眼会因泪流不止而导致失明。 易骋北并没这么容易忽悠,他追问:“是这两种药让她变成这样的?”若真是这样,那他宁可错杀了眼前的人,也不能放她离去。 小太监只是摇头,多余的话一个字没说。 易骋北见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命令人将顾西关回她的房间,才让小太监给他的人一一检查了一番。 检查那些人的时候,小和尚的表情特别的严肃。待检查到最后,他竟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来。 难道他真的学艺不精,连脉象都摸不出来来了么? “这些人都很好,没有任何的异常。”他才说完,就见守在顾家人屋里的人一脸焦急的跑出来。 那人禀告给易骋北,说:“顾家那两个老人都相继发热,迷糊不醒,之前还能说胡话,现在是连声音都出不得。还有那个小的,脖子上跟手背都出了疹子,听说身上的红疹更多。” 易骋北一听,神情即刻凝重。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那些症状他在哪见过。 “听着像是天花,不知能否让小的进去看看。若不是天花,那小的就开几张方子,把那病治好就成。若真是……”小太监跟易骋北一样严肃。 天花可是无药可解的疫症,一个闹不好,这些人都可能被感染而丧命。 “赶紧进行诊治,快马送信去京城,让皇上派太医来。”贺铭不知从哪窜出 第三百八十八章 贺铭从郑府出来时,天已经擦黑。他看着天色,觉得不好再回家吃饭,便径直策马去了福清王府,用上午的法子进了鲁王府。 彼时鲁王正心不在焉的跟他的小王妃共进晚餐,听人禀报说贺铭来了,当下就放下碗筷,让人在书房里重新摆上饭食,哄了小王妃几句,又逗了逗小舅子,这才匆匆而去。 小王妃看着叶夕潮那匆忙的背影,倒也没生出任何的不满,只不过眉眼之间难免有些落寞。 王妃的弟弟见了,就抓着王妃的手劝道:“姐姐,王爷他这是在干大事呢。这个天下就需要王爷这样的人,我们只需要在王爷身后为他鼓劲,不拖他的后腿便好。” 王妃闻言,稚嫩的小脸上边漾出一抹欣慰的笑来,一把搂过亲弟弟,赞了他两句。 “姐姐知道的。姐姐不过是担心王爷忙坏了身子。你说的对,咱们不能拖王爷的后腿,姐姐今后就多留心王爷的饮食起居吧。”王妃可不是那些个心大,贪恋权势之人。 相反她是个极其安逸,且乐于偏安一隅的人。 这边叶夕潮赶到书房,就见贺铭有些不悦的站在案桌前,就问:“你这是怎么啦?” 贺铭黑着脸道:“还不是你,好好的怎么就不在书房了呢,害得我在下边敲了许久,差点没饿死在地下。” “那你怎么又上来啦?”叶夕潮惊疑的问道。 贺铭白了叶夕潮一眼,就出到外间的圆桌边坐好,他闻到饭菜的香味儿了。 待得叶夕潮也坐下后,贺铭才说:“王爷,没想到你们府上还有那么一口枯井呢,竟然也被我撞见了,可见我运气极好。” 他在下边等急了,就想从另外一个出口上鲁王府,结果转弯时不小心撞到了墙面,就发现了那个隐藏在叶夕潮书房院子里的枯井出口。 叶夕潮听说自己的书房院子里竟然有个隐秘出口,当下急得不行。他担心一直以来,他办事的时候,有人从那口井出来偷听。 “放心吧王爷,我一路走来,发现那道上全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根本一点印记都没有,想来那通道自落成之后就没人进出。”贺铭给了叶夕潮一颗定心丸吃。 叶夕潮一想也是。他这个府邸虽说是成府之后才兴建的,但当时这里倒是一片民宅,自然就有了水井这种东西。 好巧不巧的,他的书房院子里就有一口被厚石板盖着的枯井。 当时他看那枯井没什么妨碍,就没让人给填上。 这时,饭菜也摆上了桌,前去查探下边实情的侍卫也上了来,前来给叶夕潮禀报。 “王爷,下边除了贺将军,确实没别的人走过的痕迹,就是洞壁上方跟左右两面,也都没留下任何痕迹。”这一点,直接从井口就能辨认出来。 叶夕潮这下才敢将心放回到肚子里,招呼贺铭吃饭。 饭后,两人就下午贺铭去找郑霆所商量的事进行了深入的谈话谈至亥时中,这才带着人从地下往皇宫方向而去。 下了地下道,叶夕潮这才小声道问道:“你确定那些人绝对不会闯入我们所走的这条道?” 福清王他们既然能不动声色的拿下皇帝,控制整个皇宫甚至是京城,必定也是利用了地下道的。 贺铭笃定的点头,说:“自然能确定。那些人充其量不过是守着当初顾西姐弟故意留下来的大通道,像这样的小道,他们必定是没法找出来的。只不过那些人既然能在地下道畅通无阻,想必也还掌握了不少的隐秘暗道。” 贺铭有些担忧。当初他跟顾西姐弟在地下待了三个月,都没能将所有的暗道口找出来,想来必定是因此留下了隐患。 不过能给顾西姐弟找出来的暗道口,已经被他们全给合理利用上了,除了他这个熟知该怎么启用那些暗道的人,别的人根本就没法打开。 其实鲁王府就坐落在皇宫的东门一带,离皇宫极近,贺铭他们没用多久,就到了皇宫,顺利摸到了皇帝的养元殿下方。 贺铭找到那处暗口,轻轻的敲开一部分机关,贴着那墙板侧耳聆听。 养元殿上方的床榻之上,皇帝眼窝深陷,眼底淤青极深,面色蜡黄,唇色发白,带着血丝的双眼像是燃着火焰一般。 此时他正亢奋的在一个女人身上耕耘,弄得那个女人不住的低泣哀求,却换不来皇帝的一丝温柔对待,反而一次次的被皇帝过度的力道整得连连尖叫,好不快活。 这样的动静,只要身手稍微好些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贺铭跟叶夕潮瞬间黑了脸,暗骂皇帝急色,却也不敢这个时候上去坏人好事,便只能在下边耐心的等着。 然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上边的动静依旧激烈。女人已经由最初的享受喊叫,到了现在的悲惨求饶,依然还是没能换来皇帝的一丝怜惜。 叶夕潮等人剧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听着上方的动静哪能没一点反应。只是那动静实在反常,他们不过是尴尬了一阵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上头似乎又给皇帝换了女人,这下好像一次就两个,似乎都是宫里没侍过寝的宫妃。 贺铭等人在下方焦急得很,深怕皇帝就此死在那些人身上,坏了他们的大计。 叶夕潮想想不能坐以待毙,遂问贺铭可能从养元殿外边或是周边出去,制造点动静将那些个宫人引开,他们才能想法子出去见皇帝。 贺铭想了想,记起当初顾西咬牙切齿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便有些犹豫。 那时他们几人在皇宫底下的暗道里转悠的时候,顾西曾说过,定要留下一个好出口,将来好出其不意的出现在皇帝面前,不吓死他也能将他揍个半死,还能让皇帝没法追究她的罪责。 当时顾西似乎就是在设置养元殿下边的暗道来着。 顾西当时留下的神来之口,似乎就离这里不远呢,处在养元殿的耳房,是皇帝的洗浴间。 贺铭有心不想让叶夕潮得知有那么个口子,却也不得不以大局为重。 “走吧,从这里一直往东三十步,你们直接撞了那道墙,就能找到出口。”贺铭指了个方向说。 贺铭从郑府出来时,天已经擦黑。他看着天色,觉得不好再回家吃饭,便径直策马去了福清王府,用上午的法子进了鲁王府。 彼时鲁王正心不在焉的跟他的小王妃共进晚餐,听人禀报说贺铭来了,当下就放下碗筷,让人在书房里重新摆上饭食,哄了小王妃几句,又逗了逗小舅子,这才匆匆而去。 小王妃看着叶夕潮那匆忙的背影,倒也没生出任何的不满,只不过眉眼之间难免有些落寞。 王妃的弟弟见了,就抓着王妃的手劝道:“姐姐,王爷他这是在干大事呢。这个天下就需要王爷这样的人,我们只需要在王爷身后为他鼓劲,不拖他的后腿便好。” 王妃闻言,稚嫩的小脸上边漾出一抹欣慰的笑来,一把搂过亲弟弟,赞了他两句。 “姐姐知道的。姐姐不过是担心王爷忙坏了身子。你说的对,咱们不能拖王爷的后腿,姐姐今后就多留心王爷的饮食起居吧。”王妃可不是那些个心大,贪恋权势之人。 相反她是个极其安逸,且乐于偏安一隅的人。 这边叶夕潮赶到书房,就见贺铭有些不悦的站在案桌前,就问:“你这是怎么啦?” 贺铭黑着脸道:“还不是你,好好的怎么就不在书房了呢,害得我在下边敲了许久,差点没饿死在地下。” “那你怎么又上来啦?”叶夕潮惊疑的问道。 贺铭白了叶夕潮一眼,就出到外间的圆桌边坐好,他闻到饭菜的香味儿了。 待得叶夕潮也坐下后,贺铭才说:“王爷,没想到你们府上还有那么一口枯井呢,竟然也被我撞见了,可见我运气极好。” 他在下边等急了,就想从另外一个出口上鲁王府,结果转弯时不小心撞到了墙面,就发现了那个隐藏在叶夕潮书房院子里的枯井出口。 叶夕潮听说自己的书房院子里竟然有个隐秘出口,当下急得不行。他担心一直以来,他办事的时候,有人从那口井出来偷听。 “放心吧王爷,我一路走来,发现那道上全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根本一点印记都没有,想来那通道自落成之后就没人进出。”贺铭给了叶夕潮一颗定心丸吃。 叶夕潮一想也是。他这个府邸虽说是成府之后才兴建的,但当时这里倒是一片民宅,自然就有了水井这种东西。 好巧不巧的,他的书房院子里就有一口被厚石板盖着的枯井。 当时他看那枯井没什么妨碍,就没让人给填上。 这时,饭菜也摆上了桌,前去查探下边实情的侍卫也上了来,前来给叶夕潮禀报。 “王爷,下边除了贺将军,确实没别的人走过的痕迹,就是洞壁上方跟左右两面,也都没留下任何痕迹。”这一点,直接从井口就能辨认出来。 叶夕潮这下才敢将心放回到肚子里,招呼贺铭吃饭。 饭后,两人就下午贺铭去找郑霆所商量的事进行了深入的谈话谈至亥时中,这才带着人从地下往皇宫方向而去。 下了地下道,叶夕潮这才小声道问道:“你确定那些人绝对不会闯入我们所走的这条道?” 福清王他们既然能不动声色的拿下皇帝,控制整个皇宫甚至是京城,必定也是利用了地下道的。 贺铭笃定的点头,说:“自然能确定。那些人充其量不过是守着当初顾西姐弟故意留下来的大通道,像这样的小道,他们必定是没法找出来的。只不过那些人既然能在地下道畅通无阻,想必也还掌握了不少的隐秘暗道。” 贺铭有些担忧。当初他跟顾西姐弟在地下待了三个月,都没能将所有的暗道口找出来,想来必定是因此留下了隐患。 不过能给顾西姐弟找出来的暗道口,已经被他们全给合理利用上了,除了他这个熟知该怎么启用那些暗道的人,别的人根本就没法打开。 其实鲁王府就坐落在皇宫的东门一带,离皇宫极近,贺铭他们没用多久,就到了皇宫,顺利摸到了皇帝的养元殿下方。 贺铭找到那处暗口,轻轻的敲开一部分机关,贴着那墙板侧耳聆听。 养元殿上方的床榻之上,皇帝眼窝深陷,眼底淤青极深,面色蜡黄,唇色发白,带着血丝的双眼像是燃着火焰一般。 此时他正亢奋的在一个女人身上耕耘,弄得那个女人不住的低泣哀求,却换不来皇帝的一丝温柔对待,反而一次次的被皇帝过度的力道整得连连尖叫,好不快活。 这样的动静,只要身手稍微好些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贺铭跟叶夕潮瞬间黑了脸,暗骂皇帝急色,却也不敢这个时候上去坏人好事,便只能在下边耐心的等着。 然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上边的动静依旧激烈。女人已经由最初的享受喊叫,到了现在的悲惨求饶,依然还是没能换来皇帝的一丝怜惜。 叶夕潮等人剧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听着上方的动静哪能没一点反应。只是那动静实在反常,他们不过是尴尬了一阵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上头似乎又给皇帝换了女人,这下好像一次就两个,似乎都是宫里没侍过寝的宫妃。 贺铭等人在下方焦急得很,深怕皇帝就此死在那些人身上,坏了他们的大计。 叶夕潮想想不能坐以待毙,遂问贺铭可能从养元殿外边或是周边出去,制造点动静将那些个宫人引开,他们才能想法子出去见皇帝。 贺铭想了想,记起当初顾西咬牙切齿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便有些犹豫。 那时他们几人在皇宫底下的暗道里转悠的时候,顾西曾说过,定要留下一个好出口,将来好出其不意的出现在皇帝面前,不吓死他也能将他揍个半死,还能让皇帝没法追究她的罪责。 当时顾西似乎就是在设置养元殿下边的暗道来着。 顾西当时留下的神来之口,似乎就离这里不远呢,处在养元殿的耳房,是皇帝的洗浴间。 贺铭有心不想让叶夕潮得知有那么个口子,却也不得不以大局为重。 “走吧,从这里一直往东三十步,你们直接撞了那道墙,就能找到出口。”贺铭指了个方向说。 第三百八十九章 叶夕潮答应贺铭倒是不意外,毕竟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行得通。 他提议道:“我们需要接应,除了皇宫里边的,还有各个城门都得有人接应我们的人,再就是整个京城的安保与防卫,王爷可有好安排?” 贺铭父子回京后虽然聚敛了不少贺家的旧部,以及效忠皇帝,追随叶氏王朝的人,却也对皇宫那固若金汤的城门城墙没有半点法子。 那些反贼控制了皇宫的安防以及出入口,他们若是硬攻进去便也是造反,哪怕祭出清君侧的名头都不成。 毕竟皇帝现在明面上却还是行动自由,仍在处理公务呀,半点没有受人要挟的迹象。 叶夕潮手指轻敲了敲桌面,沉声道:“温腾已经秘密回了京,带回了西北一些精锐,如今人就在王府里边。他先前就是皇帝跟前的侍卫,或许能派的上用场。” 还有一个便是郑霆夫妇。郑霆自不必说,郑祭酒当初跟着袁相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对皇城的一切了如指掌。 郑霆因为存了心思要破坏那个计划,便也想方设法得了不少的内幕,在郑家倒了之后,手上倒也归拢了些郑家的势力。 沐兰那个人,虽说被买进勾栏院那种地方,也一直待在远离京城的邕州府,但他们穆家也是极有背景的。 加上沐兰这些年为了能复仇,早已经有意无意做了不少的安排,收集了不少的好东西,相信这对夫妇肯定能帮上大忙。 “若论迷惑人心,本王看那温骏倒是不错的。还有一个,便是席家,也就是你未来岳母娘家的兄弟。他们也能接应一二。”叶夕潮将更出其不意用上的人全数了一遍。 贺铭硬叶夕潮这么一引导,倒也想起这么两个人来。 一个,是前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也是袁相的妹婿,那个跟郑霆一样大义灭亲的忠义之人。 另外一个,便是麓水书院的音律先生陆无期。 陆家,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在朝中的人脉,简直多如牛毛。陆家出来的艺人,京中几乎每个府上都有几个。 陆无期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先皇嫡亲的妹妹茗伊公主的嫡子。只不过当时茗伊公主跟身为宫廷乐师的陆梓涯私奔,这事鲜少有人知道罢了。 若是能动用陆家的人脉,想必整个京城跟朝廷很快就会重掌皇帝的手啦。 只是那之前,皇帝必须得先摆脱福清王一党的要挟摆布,真正的成为掌权之人才成。 两人就着这几人做了一番探讨之后,贺铭便心满意足的离去,徒留叶夕潮坐在书房里发了半天的呆。 直至晌午过去,他扶正不久的小王妃左等右等都没见他回去用饭,这才找了来。 贺铭出了福清王府,直奔衙门而去,也不管衙署里边剩下的不过是些冷羹残炙,胡乱塞了半肚子,在衙门里走了个过场,将手头两件较为紧要的事处理了,就又骑马出了衙门。 这一次,他直接去了郑府找的郑霆夫妇。 彼时郑霆正跟沐兰午睡起来,两人正腻歪着呢,听传贺铭到访,俱都愣了愣。 “他怎么不晚些来,偏要在这紧要关头。”被扰了好事,郑霆火气没处发,语气就有些不悦。 不对,是非常的不悦,甚至带了点幽怨。 沐兰听着郑霆这些已有所指的话,那脸颊嗖的一下就红了个头,没好气的嗔了郑霆一眼,推了推他说:“你赶紧的起身去招呼人家呀。你这人,这还是大半天的呢,你……” 沐兰越说就越是羞恼,干脆将郑霆踢下床,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边。 虽说她是那个地方出来的,但她嫁给郑霆之时仍是清倌,即便两人在床上不知打了多少架,但郑霆微微一暗示她仍然觉得羞怯不已。 郑霆被沐兰的小模样逗得心猿意马,当下恨不得直接掀了被子,好好的疼惜沐兰一番。 可他终究是个男人,是个正义感爆棚的男人,当下也知道贺铭到访必有大事相商,便忍下火气,咬牙切齿的穿戴好,匆匆洗漱一番就去了前厅。 虽说郑霆能理解贺铭的突然到访,但被人打扰了好事,他的脸色可不是一般的臭。 毕竟强硬的憋着火气,那是极其难受伤身的。 贺铭见郑霆一脸的凶相,还带了些幽怨…… 对,没错,就是幽怨。 贺铭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赶紧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瞧,但见郑霆眉宇间的怨气更胜,他瞬间觉得自己睁眼的方式不对。 “那什么,你这是成了空闺怨妇啦?不对,是独枕痴男。”贺铭嘴角抽抽的问道。 郑霆本就火气旺得很,一听这话真个人差点没烧向贺铭。但他见贺铭面色憔悴,人也瘦了许多,当下便只是冷哼一声。 “说吧,你这是为何而来?”郑霆决定不再怨怪贺铭,毕竟贺铭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还得为那个糟心的帝王操心,更得绞尽脑汁保一方平安,可见他过得艰苦。 不像自己,虽也有心家国,但他现在有了个最贴心最疼爱的人,就像是得了整个世界,人是过得无比的舒心滋润哪。 郑霆有些同情贺铭。 贺铭见郑霆并未发火,反而给了自己一抹怜悯的眼神,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觉得郑霆必是误会了什么,为了不让郑霆继续脑补,遂紧着说:“那什么,我是想请你跟温骏帮个忙,想方设法在京城的四个城门处制造点混乱,给某些人点方便,好破坏京城如今的局势。最好是能鼓动守城那些兵将帮着你们。” 贺铭了解过,虽说福清王派人控制了京城四大城门,然守着城门的人多数还是旧人,并非福清王一党的亲信。 郑霆一听觉得有那么点意思,遂往深里问。 “我们打算把宫里那个人给解救出来,然后将皇宫夺回来。为了转移藏在宫里的人的注意力,也只能给他们找些新的麻烦进来。要知道西北已经有人举兵造了反,打的是清剿袁相跟福清王一党的旗号呢。”贺铭笑眯眯的说。 郑霆双眼骨碌一转,就答应了下来,随后跟贺铭商讨起具体的方案来。 叶夕潮答应贺铭倒是不意外,毕竟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行得通。 他提议道:“我们需要接应,除了皇宫里边的,还有各个城门都得有人接应我们的人,再就是整个京城的安保与防卫,王爷可有好安排?” 贺铭父子回京后虽然聚敛了不少贺家的旧部,以及效忠皇帝,追随叶氏王朝的人,却也对皇宫那固若金汤的城门城墙没有半点法子。 那些反贼控制了皇宫的安防以及出入口,他们若是硬攻进去便也是造反,哪怕祭出清君侧的名头都不成。 毕竟皇帝现在明面上却还是行动自由,仍在处理公务呀,半点没有受人要挟的迹象。 叶夕潮手指轻敲了敲桌面,沉声道:“温腾已经秘密回了京,带回了西北一些精锐,如今人就在王府里边。他先前就是皇帝跟前的侍卫,或许能派的上用场。” 还有一个便是郑霆夫妇。郑霆自不必说,郑祭酒当初跟着袁相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对皇城的一切了如指掌。 郑霆因为存了心思要破坏那个计划,便也想方设法得了不少的内幕,在郑家倒了之后,手上倒也归拢了些郑家的势力。 沐兰那个人,虽说被买进勾栏院那种地方,也一直待在远离京城的邕州府,但他们穆家也是极有背景的。 加上沐兰这些年为了能复仇,早已经有意无意做了不少的安排,收集了不少的好东西,相信这对夫妇肯定能帮上大忙。 “若论迷惑人心,本王看那温骏倒是不错的。还有一个,便是席家,也就是你未来岳母娘家的兄弟。他们也能接应一二。”叶夕潮将更出其不意用上的人全数了一遍。 贺铭硬叶夕潮这么一引导,倒也想起这么两个人来。 一个,是前禁卫军左指挥使易骋北,也是袁相的妹婿,那个跟郑霆一样大义灭亲的忠义之人。 另外一个,便是麓水书院的音律先生陆无期。 陆家,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在朝中的人脉,简直多如牛毛。陆家出来的艺人,京中几乎每个府上都有几个。 陆无期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先皇嫡亲的妹妹茗伊公主的嫡子。只不过当时茗伊公主跟身为宫廷乐师的陆梓涯私奔,这事鲜少有人知道罢了。 若是能动用陆家的人脉,想必整个京城跟朝廷很快就会重掌皇帝的手啦。 只是那之前,皇帝必须得先摆脱福清王一党的要挟摆布,真正的成为掌权之人才成。 两人就着这几人做了一番探讨之后,贺铭便心满意足的离去,徒留叶夕潮坐在书房里发了半天的呆。 直至晌午过去,他扶正不久的小王妃左等右等都没见他回去用饭,这才找了来。 贺铭出了福清王府,直奔衙门而去,也不管衙署里边剩下的不过是些冷羹残炙,胡乱塞了半肚子,在衙门里走了个过场,将手头两件较为紧要的事处理了,就又骑马出了衙门。 这一次,他直接去了郑府找的郑霆夫妇。 彼时郑霆正跟沐兰午睡起来,两人正腻歪着呢,听传贺铭到访,俱都愣了愣。 “他怎么不晚些来,偏要在这紧要关头。”被扰了好事,郑霆火气没处发,语气就有些不悦。 不对,是非常的不悦,甚至带了点幽怨。 沐兰听着郑霆这些已有所指的话,那脸颊嗖的一下就红了个头,没好气的嗔了郑霆一眼,推了推他说:“你赶紧的起身去招呼人家呀。你这人,这还是大半天的呢,你……” 沐兰越说就越是羞恼,干脆将郑霆踢下床,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边。 虽说她是那个地方出来的,但她嫁给郑霆之时仍是清倌,即便两人在床上不知打了多少架,但郑霆微微一暗示她仍然觉得羞怯不已。 郑霆被沐兰的小模样逗得心猿意马,当下恨不得直接掀了被子,好好的疼惜沐兰一番。 可他终究是个男人,是个正义感爆棚的男人,当下也知道贺铭到访必有大事相商,便忍下火气,咬牙切齿的穿戴好,匆匆洗漱一番就去了前厅。 虽说郑霆能理解贺铭的突然到访,但被人打扰了好事,他的脸色可不是一般的臭。 毕竟强硬的憋着火气,那是极其难受伤身的。 贺铭见郑霆一脸的凶相,还带了些幽怨…… 对,没错,就是幽怨。 贺铭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赶紧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瞧,但见郑霆眉宇间的怨气更胜,他瞬间觉得自己睁眼的方式不对。 “那什么,你这是成了空闺怨妇啦?不对,是独枕痴男。”贺铭嘴角抽抽的问道。 郑霆本就火气旺得很,一听这话真个人差点没烧向贺铭。但他见贺铭面色憔悴,人也瘦了许多,当下便只是冷哼一声。 “说吧,你这是为何而来?”郑霆决定不再怨怪贺铭,毕竟贺铭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还得为那个糟心的帝王操心,更得绞尽脑汁保一方平安,可见他过得艰苦。 不像自己,虽也有心家国,但他现在有了个最贴心最疼爱的人,就像是得了整个世界,人是过得无比的舒心滋润哪。 郑霆有些同情贺铭。 贺铭见郑霆并未发火,反而给了自己一抹怜悯的眼神,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觉得郑霆必是误会了什么,为了不让郑霆继续脑补,遂紧着说:“那什么,我是想请你跟温骏帮个忙,想方设法在京城的四个城门处制造点混乱,给某些人点方便,好破坏京城如今的局势。最好是能鼓动守城那些兵将帮着你们。” 贺铭了解过,虽说福清王派人控制了京城四大城门,然守着城门的人多数还是旧人,并非福清王一党的亲信。 郑霆一听觉得有那么点意思,遂往深里问。 “我们打算把宫里那个人给解救出来,然后将皇宫夺回来。为了转移藏在宫里的人的注意力,也只能给他们找些新的麻烦进来。要知道西北已经有人举兵造了反,打的是清剿袁相跟福清王一党的旗号呢。”贺铭笑眯眯的说。 郑霆双眼骨碌一转,就答应了下来,随后跟贺铭商讨起具体的方案来。 第三百九十章 收拾了福源郡主一番,贺铭神清气爽的回了外书房,坐在那案几后细细品味福源郡主跟她身边那个丫鬟的话语。 不得不说,贺铭是愿意相信那个丫鬟所言非虚,也是真的跟福清王父女有仇,还掌握了福清王与外敌勾结,在朝中结党营私的各种证据。 可是东西没到他手中之前,他依然不敢轻易下定论,便只当那个丫鬟实在给她下套子。 至于福源郡主气怒交加之下若口而出的话,可信度更是值得推敲。他不相信福源郡主会那般无脑,否则也不可能身陷囹圄,还能跟福清王里应外合,控制了整个皇宫,还能左右皇帝的一切决定。 他想,或许那主仆二人,都将他当成了个只会动手的莽夫,不过是皇帝手下的一条不得不用的狗罢了。 既然有这样的疑虑,贺铭便不打算再在这些事上下功夫,转而着手回来路上计划好的那些事。 想要办成那些事,他还得找个人帮忙。虽然他并不是很想去找那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鲁王叶夕潮。 虽说皇上忌讳叶夕潮,早在年中的时候,便找了名目将鲁王给派遣出了京城,去那西北边关平乱。 当时西北军中,好像有一个副将带着手底的兵,响应袁相等人发动的造反,失败后似乎躲进了深山。 皇帝让叶夕潮去剿匪,叶夕潮便一直都耗在了西北的深山老林之中,一再被那些个神出鬼没的匪徒拖着,时至今日没得皇帝的命令,都不敢撤兵归京。 当然,这都是表面上的消息。 其实叶夕潮早已经回了京城,就住在他的鲁王府。边关的鲁王,不过是个幌子。 叶夕潮归来之时,正是福清王动手之时。 贺铭想着,叶夕潮那人的人脉势力非同小可,定不会放着福清王这样的败类不管。 然他回京都两三个月了,也没见叶夕潮有任何的动静,甚至于鲁王府都没了存在感。 想到叶夕潮的诡诈,贺铭就忍不住想骂人。他终是下定了决心,为了能让这件事尽快了解,他也只能去找叶夕潮。 才做好了决定,外边的天就开始蒙蒙亮,贺铭精神抖擞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后,便去了他办公的衙门点卯。 点卯结束,贺铭就骑着马出了衙门,直接朝那福清王府疾奔而去。 福清王既是造反的人,那么他定是不会乖乖的守着他那个王府,好让人瓮中捉鳖。 如今的福清王府,其实就是一个空府,里边就是连只老鼠也都难见着。 早在贺铭父子归京之后,就领着皇帝的亲信跟贺家军围剿福清王的人,福清王府首当其冲,第一时间就给抄没了去。 贺铭去福清王府,没人会有所怀疑,全当他是在办案。 然贺铭去福清王府的目的,并非是办案,不过是为了福清王府隔壁的鲁王府。 他可不能光明正大的上鲁王府敲门,毕竟如今的鲁王府里只有女主人,他一个外男自然不好上门。 到了福清王府,贺铭也不让人开门,将马儿交给守在福清王府外的小兵,直接翻墙就近了王府。 在王府内书房的墙壁上,贺铭敲开了一个大瓷瓶,从瓷瓶底部露出了一个小口子钻进去,直接就去了鲁王府。 此时的鲁王府,鲁王也正想着,是不是该联系贺铭跟温骏郑霆等人。他手上有不少人没错,不过那些人都不好直接摆到明面上来,以免事后若是他没能出头,会有人报复那些急着为他办事的人。 贺铭那几个小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还是福清王等人明面上的敌手,更是皇帝找来应对造反这件事的人员。 这样的人,若是肯跟自己合作,那他的行动就方便了些。至少他想往那皇宫里伸手,就得借用贺铭搭桥牵线才成。 否则他只要一出手,那些人便能察觉他身在京城这件事。 要知道没有皇帝的圣旨诏回,他就私自回了京,那可是抗旨不尊的大罪呀。 贺铭从地道里边轻轻的敲了头顶的地砖。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头顶正是叶夕潮的四人御用书房。 若是叶夕潮正巧就在书房里边,听了他的暗号,就会给他打开地下道的出口门。 倘或叶夕潮不在,那他也只能自己想法子爬上去。 当初顾西跟他在这地底下三个月,可不是白待的,他知道该如何破了那机关,从里头打开门出去。 叶夕潮正在冥思苦想,就被那轻轻的敲击声给吓了一个激灵。 待得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便屏息凝神的细听,直至那底下的暗号传来三遍,他确认无误之后,便欣喜的将手下的案桌挪开,用椅子腿重重的敲了一块极其平凡的砖块上的一个裂口,那地上就裂开了一个口子,口子下边的木板门上还挂了一个机关锁。 叶夕潮将贺铭拉上来,又把书房恢复了原状,这才惊疑的问道:“你怎么来啦?” 贺铭在那窄小的通道下憋了许久,此时正伸展四肢,抻着腰,闻言便没好气道:“自然是找王爷有事想求。不对,是想跟王爷联手解救皇帝。” 叶夕潮眉头扬了扬,意味深长的问道:“你怎知本王已经回京?” 贺铭活动好了四肢,便往那椅子上一坐一靠,舒服的喟叹一声,这才回到:“王爷,我是怎么知道王爷回了京城这事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如何才能将皇帝给救下,把那些个歹人问罪处决,好安抚民心一致对敌,不让这个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叶夕潮饶有兴致的将双腿往身前的书案上一架,懒懒的问:“那你打算怎么跟本王联手?据本王所知,你回京也快三个月了,也没能摸到福清王的套路呢。” 贺铭兀自拿起几子上的冷茶倒了两杯灌下,这才打着水嗝说:“自然是有了更好的法子,只不过这法子需得王爷搭个手。王爷,不知你在宫里可有得用的人?不拘是个洗衣房的婆子,或是马房的小太监。” 叶夕潮轻轻的哦了一声,那搁在书案上的两只脚便不自觉的扭动,仔细的品味贺铭话中的意思。 收拾了福源郡主一番,贺铭神清气爽的回了外书房,坐在那案几后细细品味福源郡主跟她身边那个丫鬟的话语。 不得不说,贺铭是愿意相信那个丫鬟所言非虚,也是真的跟福清王父女有仇,还掌握了福清王与外敌勾结,在朝中结党营私的各种证据。 可是东西没到他手中之前,他依然不敢轻易下定论,便只当那个丫鬟实在给她下套子。 至于福源郡主气怒交加之下若口而出的话,可信度更是值得推敲。他不相信福源郡主会那般无脑,否则也不可能身陷囹圄,还能跟福清王里应外合,控制了整个皇宫,还能左右皇帝的一切决定。 他想,或许那主仆二人,都将他当成了个只会动手的莽夫,不过是皇帝手下的一条不得不用的狗罢了。 既然有这样的疑虑,贺铭便不打算再在这些事上下功夫,转而着手回来路上计划好的那些事。 想要办成那些事,他还得找个人帮忙。虽然他并不是很想去找那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鲁王叶夕潮。 虽说皇上忌讳叶夕潮,早在年中的时候,便找了名目将鲁王给派遣出了京城,去那西北边关平乱。 当时西北军中,好像有一个副将带着手底的兵,响应袁相等人发动的造反,失败后似乎躲进了深山。 皇帝让叶夕潮去剿匪,叶夕潮便一直都耗在了西北的深山老林之中,一再被那些个神出鬼没的匪徒拖着,时至今日没得皇帝的命令,都不敢撤兵归京。 当然,这都是表面上的消息。 其实叶夕潮早已经回了京城,就住在他的鲁王府。边关的鲁王,不过是个幌子。 叶夕潮归来之时,正是福清王动手之时。 贺铭想着,叶夕潮那人的人脉势力非同小可,定不会放着福清王这样的败类不管。 然他回京都两三个月了,也没见叶夕潮有任何的动静,甚至于鲁王府都没了存在感。 想到叶夕潮的诡诈,贺铭就忍不住想骂人。他终是下定了决心,为了能让这件事尽快了解,他也只能去找叶夕潮。 才做好了决定,外边的天就开始蒙蒙亮,贺铭精神抖擞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后,便去了他办公的衙门点卯。 点卯结束,贺铭就骑着马出了衙门,直接朝那福清王府疾奔而去。 福清王既是造反的人,那么他定是不会乖乖的守着他那个王府,好让人瓮中捉鳖。 如今的福清王府,其实就是一个空府,里边就是连只老鼠也都难见着。 早在贺铭父子归京之后,就领着皇帝的亲信跟贺家军围剿福清王的人,福清王府首当其冲,第一时间就给抄没了去。 贺铭去福清王府,没人会有所怀疑,全当他是在办案。 然贺铭去福清王府的目的,并非是办案,不过是为了福清王府隔壁的鲁王府。 他可不能光明正大的上鲁王府敲门,毕竟如今的鲁王府里只有女主人,他一个外男自然不好上门。 到了福清王府,贺铭也不让人开门,将马儿交给守在福清王府外的小兵,直接翻墙就近了王府。 在王府内书房的墙壁上,贺铭敲开了一个大瓷瓶,从瓷瓶底部露出了一个小口子钻进去,直接就去了鲁王府。 此时的鲁王府,鲁王也正想着,是不是该联系贺铭跟温骏郑霆等人。他手上有不少人没错,不过那些人都不好直接摆到明面上来,以免事后若是他没能出头,会有人报复那些急着为他办事的人。 贺铭那几个小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还是福清王等人明面上的敌手,更是皇帝找来应对造反这件事的人员。 这样的人,若是肯跟自己合作,那他的行动就方便了些。至少他想往那皇宫里伸手,就得借用贺铭搭桥牵线才成。 否则他只要一出手,那些人便能察觉他身在京城这件事。 要知道没有皇帝的圣旨诏回,他就私自回了京,那可是抗旨不尊的大罪呀。 贺铭从地道里边轻轻的敲了头顶的地砖。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头顶正是叶夕潮的四人御用书房。 若是叶夕潮正巧就在书房里边,听了他的暗号,就会给他打开地下道的出口门。 倘或叶夕潮不在,那他也只能自己想法子爬上去。 当初顾西跟他在这地底下三个月,可不是白待的,他知道该如何破了那机关,从里头打开门出去。 叶夕潮正在冥思苦想,就被那轻轻的敲击声给吓了一个激灵。 待得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便屏息凝神的细听,直至那底下的暗号传来三遍,他确认无误之后,便欣喜的将手下的案桌挪开,用椅子腿重重的敲了一块极其平凡的砖块上的一个裂口,那地上就裂开了一个口子,口子下边的木板门上还挂了一个机关锁。 叶夕潮将贺铭拉上来,又把书房恢复了原状,这才惊疑的问道:“你怎么来啦?” 贺铭在那窄小的通道下憋了许久,此时正伸展四肢,抻着腰,闻言便没好气道:“自然是找王爷有事想求。不对,是想跟王爷联手解救皇帝。” 叶夕潮眉头扬了扬,意味深长的问道:“你怎知本王已经回京?” 贺铭活动好了四肢,便往那椅子上一坐一靠,舒服的喟叹一声,这才回到:“王爷,我是怎么知道王爷回了京城这事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如何才能将皇帝给救下,把那些个歹人问罪处决,好安抚民心一致对敌,不让这个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叶夕潮饶有兴致的将双腿往身前的书案上一架,懒懒的问:“那你打算怎么跟本王联手?据本王所知,你回京也快三个月了,也没能摸到福清王的套路呢。” 贺铭兀自拿起几子上的冷茶倒了两杯灌下,这才打着水嗝说:“自然是有了更好的法子,只不过这法子需得王爷搭个手。王爷,不知你在宫里可有得用的人?不拘是个洗衣房的婆子,或是马房的小太监。” 叶夕潮轻轻的哦了一声,那搁在书案上的两只脚便不自觉的扭动,仔细的品味贺铭话中的意思。 第三百九十一章 新南王朝太历九年八月,位处新南国南面,邕州省府城邕城郊外麓山的麓水书院,迎来了新学潮改革失败后的首次新生报到庆典。 位于麓水湖湖畔的麓水书院人潮汹涌,各路名仕大儒摩肩接踵,儒雅书生跟端庄佳人谈笑风生,书院的入学典礼盛况空前。 书院对面湖畔的农庄上,顾西站在自己精心伺候即将收获的稻田边上,一时间成就感满满。 她的左手边,一个才刚刚留头的小丫鬟睁着圆咕噜的大眼睛,狐疑的看着粗糙豪迈的顾西,不知该不该将手中的信笺交给她。 顾西自顾扛着锄把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检阅了自己负责的五亩新田之后,这才一把将那封粉色的花溪信笺抢过来,伸手朝小丫头勾了勾。 小丫头纠结的看着那只沾着污泥的手,有些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蝶恋花的荷包,犹犹豫豫不敢交给顾西。 顾西不耐烦的再次抢过来,小手一挥嚷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我肯定能完成任务,让她赶紧准备好报酬,我晚上就带着回信去找她。”说完见小丫头依然扭着小手指站在原处,她又拍着胸脯保证:“快回去吧,我顾西办事你放心。你家小姐要是不相信我,肯定不会让你来找我。安啦安啦!” 小丫头踢了踢脚下的地面,这才不情不愿的说:“我就相信你这一回,你要是办不好这事,我就在书院里边说你的坏话,让你永远接不到活计。哼!”小丫头说完,这才跺跺脚跑走。 顾西半张着嘴看着跑远的小丫头,这才挠着头小声反驳:“我顾西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肯定办不坏你们的事,瞧你那小心眼子。” 话虽这么说,顾西还是抬脚往书院的方向走去。这大中午的,她该回去吃饭了。 说来也真是倒霉,想她一个新世纪的青葱少女,居然一穿来就从书香世家的闺秀变成了一介女奴,还是个只会种地的女奴。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她依然不能适应这种变故。既然再也回不去,那她也只能努力改变自己,来迎合这个令人寒心的世道啊。 于是,她哼起歌来。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歌声唱得那是豪情万丈,中气十足,将路边的野鸳鸯都给惊得四处奔逃。就如刚刚从她眼前飘过的,还不忘回头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的,书院山长家的长孙女宁陵。还有这个跟着从湖边的柳树林追出来的锦衣男子,正用冰冷的双眼紧紧的逼视着她,威胁性十足的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这个人眼神实在过于锐利,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压跟凛然气势,就是粗枝大叶的顾西看着都有些胆颤。 只是这个人也太好看了点吧,居然长得人模人样的,让顾西移不开眼。恰到好处的丹凤眼、浓密适中的剑眉、高且挺直的鼻梁、薄厚到位的双唇,将一张小麦色的脸修饰得极尽风骨俊美。 当然,若是能将那犀利的眼神,以及那紧抿不悦的双唇忽略,这个人真真就是个画中的美男子。 一切美好的事物不是带刺就是有毒,顾西早已经了悟。 然画风突转,贺铭调皮的朝顾西眨眨眼,很是亲切的问:“小西西啊,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呀?本公子好不容易才约到佳人,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被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声给吓跑了。你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呢,还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呢?这两个选择,你任选其一吧。要不然……” 顾西闻言一囧,吊儿郎当的上前拍了拍贺铭的肩膀,很是仗义的说:“哎哟我说小铭铭啊,就凭你这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狂浪不羁、英勇不凡的形象,加上你那过人的才能,以及你大将军之子的身份,哪个女子能拒绝得了贺大公子的情意呀?” 闻言,贺铭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毫不留情的甩开万秀秀放在肩膀上的手,凉凉的说:“许是因为本公子过于优秀,才会招来那许许多多的狂蜂浪蝶。只是,本公子最讨厌的也是那些俗不可耐、自以为是的女子。幸好这世间还有宁陵那样清丽脱俗的人。好巧不巧的,你这个俗物竟然坏了我的好事,你说你该怎么负责好呢?” 顾西嘿嘿一笑,努力压制住体内那股自己差点没降住的洪荒之力,忽略自己一脸吃屎的表情,问:“小铭铭是想让我为你们搭桥牵线?” 再次听到小铭铭这个称呼,贺铭再也无法忍受,黑着脸喝到:“本公子姓贺,你一介女奴也敢直呼本公子小名,是嫌活太久啦?” 额~这变脸的速度。顾西正了正脸色,说:“贺公子,强扭的瓜不甜,你身在书院两年,难道就没看出来?人家宁陵……啊,应该是宁大姑娘根本就对你无意,你就是再纠缠也没用。” “纠缠?”贺铭警告性的上前一步逼近顾西,一字一句道,“事是你坏的,你就该全权负责。反正你在书院里做的也是这样的事,不差这一桩。只是本公子要提醒你一句,若是事情最后办砸了,那你们一家子就等着世代为奴,永世不能赎身吧。” 若是不提赎身这件事,顾西或许还能忍一忍。然代替顾西活了两个月,为全族赎身这件事已经成了顾西的执念,也是顾西的痛脚。 想来贺铭很了解这一点,这才挑了她的痛脚踩。 积攒了两个月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顾西甩下锄头,面无表情的仰视贺铭,将眸中的怒火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他眼前,沉声问道:“这就是所谓的世交?顾家风光之时,你们极尽所能结交,因为那时候顾家对你们有帮助。顾家一旦落难,你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撇清关系,还一再落井下石。塑料交情都没你们这样令人心寒。既然你决意吊死在宁陵那棵树上,那我尽力便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跟顾家的事沦为一谈,顾家不欠你的,也不欠大将军府的。” 贺铭拧眉看着顾西,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小心脏一阵阵的揪紧。 新南王朝太历九年八月,位处新南国南面,邕州省府城邕城郊外麓山的麓水书院,迎来了新学潮改革失败后的首次新生报到庆典。 位于麓水湖湖畔的麓水书院人潮汹涌,各路名仕大儒摩肩接踵,儒雅书生跟端庄佳人谈笑风生,书院的入学典礼盛况空前。 书院对面湖畔的农庄上,顾西站在自己精心伺候即将收获的稻田边上,一时间成就感满满。 她的左手边,一个才刚刚留头的小丫鬟睁着圆咕噜的大眼睛,狐疑的看着粗糙豪迈的顾西,不知该不该将手中的信笺交给她。 顾西自顾扛着锄把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检阅了自己负责的五亩新田之后,这才一把将那封粉色的花溪信笺抢过来,伸手朝小丫头勾了勾。 小丫头纠结的看着那只沾着污泥的手,有些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蝶恋花的荷包,犹犹豫豫不敢交给顾西。 顾西不耐烦的再次抢过来,小手一挥嚷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我肯定能完成任务,让她赶紧准备好报酬,我晚上就带着回信去找她。”说完见小丫头依然扭着小手指站在原处,她又拍着胸脯保证:“快回去吧,我顾西办事你放心。你家小姐要是不相信我,肯定不会让你来找我。安啦安啦!” 小丫头踢了踢脚下的地面,这才不情不愿的说:“我就相信你这一回,你要是办不好这事,我就在书院里边说你的坏话,让你永远接不到活计。哼!”小丫头说完,这才跺跺脚跑走。 顾西半张着嘴看着跑远的小丫头,这才挠着头小声反驳:“我顾西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肯定办不坏你们的事,瞧你那小心眼子。” 话虽这么说,顾西还是抬脚往书院的方向走去。这大中午的,她该回去吃饭了。 说来也真是倒霉,想她一个新世纪的青葱少女,居然一穿来就从书香世家的闺秀变成了一介女奴,还是个只会种地的女奴。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她依然不能适应这种变故。既然再也回不去,那她也只能努力改变自己,来迎合这个令人寒心的世道啊。 于是,她哼起歌来。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歌声唱得那是豪情万丈,中气十足,将路边的野鸳鸯都给惊得四处奔逃。就如刚刚从她眼前飘过的,还不忘回头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的,书院山长家的长孙女宁陵。还有这个跟着从湖边的柳树林追出来的锦衣男子,正用冰冷的双眼紧紧的逼视着她,威胁性十足的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这个人眼神实在过于锐利,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压跟凛然气势,就是粗枝大叶的顾西看着都有些胆颤。 只是这个人也太好看了点吧,居然长得人模人样的,让顾西移不开眼。恰到好处的丹凤眼、浓密适中的剑眉、高且挺直的鼻梁、薄厚到位的双唇,将一张小麦色的脸修饰得极尽风骨俊美。 当然,若是能将那犀利的眼神,以及那紧抿不悦的双唇忽略,这个人真真就是个画中的美男子。 一切美好的事物不是带刺就是有毒,顾西早已经了悟。 然画风突转,贺铭调皮的朝顾西眨眨眼,很是亲切的问:“小西西啊,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呀?本公子好不容易才约到佳人,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被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声给吓跑了。你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呢,还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呢?这两个选择,你任选其一吧。要不然……” 顾西闻言一囧,吊儿郎当的上前拍了拍贺铭的肩膀,很是仗义的说:“哎哟我说小铭铭啊,就凭你这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狂浪不羁、英勇不凡的形象,加上你那过人的才能,以及你大将军之子的身份,哪个女子能拒绝得了贺大公子的情意呀?” 闻言,贺铭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毫不留情的甩开万秀秀放在肩膀上的手,凉凉的说:“许是因为本公子过于优秀,才会招来那许许多多的狂蜂浪蝶。只是,本公子最讨厌的也是那些俗不可耐、自以为是的女子。幸好这世间还有宁陵那样清丽脱俗的人。好巧不巧的,你这个俗物竟然坏了我的好事,你说你该怎么负责好呢?” 顾西嘿嘿一笑,努力压制住体内那股自己差点没降住的洪荒之力,忽略自己一脸吃屎的表情,问:“小铭铭是想让我为你们搭桥牵线?” 再次听到小铭铭这个称呼,贺铭再也无法忍受,黑着脸喝到:“本公子姓贺,你一介女奴也敢直呼本公子小名,是嫌活太久啦?” 额~这变脸的速度。顾西正了正脸色,说:“贺公子,强扭的瓜不甜,你身在书院两年,难道就没看出来?人家宁陵……啊,应该是宁大姑娘根本就对你无意,你就是再纠缠也没用。” “纠缠?”贺铭警告性的上前一步逼近顾西,一字一句道,“事是你坏的,你就该全权负责。反正你在书院里做的也是这样的事,不差这一桩。只是本公子要提醒你一句,若是事情最后办砸了,那你们一家子就等着世代为奴,永世不能赎身吧。” 若是不提赎身这件事,顾西或许还能忍一忍。然代替顾西活了两个月,为全族赎身这件事已经成了顾西的执念,也是顾西的痛脚。 想来贺铭很了解这一点,这才挑了她的痛脚踩。 积攒了两个月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顾西甩下锄头,面无表情的仰视贺铭,将眸中的怒火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他眼前,沉声问道:“这就是所谓的世交?顾家风光之时,你们极尽所能结交,因为那时候顾家对你们有帮助。顾家一旦落难,你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撇清关系,还一再落井下石。塑料交情都没你们这样令人心寒。既然你决意吊死在宁陵那棵树上,那我尽力便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跟顾家的事沦为一谈,顾家不欠你的,也不欠大将军府的。” 贺铭拧眉看着顾西,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小心脏一阵阵的揪紧。 第三百九十二章 走在书院的林荫小道上,顾西觉得自己很可笑。贺铭分明不是她的菜,也不是她的初恋,可每次面对贺铭之时,她总是控制不住前身留下的洪荒之力。 或许前身真的对贺铭用情至深,才会在得知作为世交的贺家,在顾家落难之时拒绝相助后,绝望自缢了吧。 前身对那段懵懂纯真的感情投入过深,以至于留下了她无法控制的怨怒与愤恨。 越想,顾西就越是气愤。 “贺铭那家伙简直太过分了,明明从未将追在他身后的顾西放在眼中,却没明确的拒绝过顾西,分明就是人渣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顾西也是个小笨蛋,跟了人家两年,看着贺铭跟宁陵眉来眼去两年,难道没看出人家就只是在利用她?真是个大蠢蛋,为了个人渣,竟然闹气自尽,真是没用!”顾西忍不住嘀咕咒骂。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自言自语。”顾西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 无需回头,顾西就知道那是书院山长家大孙子宁祁。是个很令人讨厌的人,非常的讨厌,简直讨厌至极。明知她那样讨厌他,他还要装作无知无觉的靠近她。 顾西停下脚步,放下锄头回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宁大公子。”态度端正疏离且冷漠。 宁家跟顾家,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不和。只是两家人都是麓水书院的创始人,在书院里边的地位都是相当的。 直到两个月前,顾家成了新学改革失败的牺牲品,举族被贬为奴,宁家才成了麓水书院唯一的主人。 宁祁温润的笑凝在脸上,顾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伤了他的心。 虽说两家不和几十年,但他们孩子之间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两族中的子弟仍会自由往来。 然一切的美好都停留在两个月前。如今的顾氏,只是书院的仆从,相当于宁氏的仆从。 这样的两族人之间的恩怨,就是再解个一百年,只怕也难以解开。 看着宁祁温和的笑僵在脸上,顾西冷笑一声站好,淡漠的问:“宁大公子有什么吩咐?若是没事,那奴婢就退下啦。” “奴婢”二字在宁祁脑中炸开,原本歉疚的神情泛起悲痛,他努力的撑着笑,很想说他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想跟以前一样,听她说一些书院里外的趣事。 只是那些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也只得看着顾西留下嘲讽一笑后潇洒离去。 前方的课院,不知为何聚集了许多的人,还有不少的书生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似乎是课院里边有什么热闹可瞧。 顾西收好刚刚到手的回信,决定先去凑个热闹。 今日是新生入学首日,若说有什么能够吸引众书生的事,那一定是某位大儒开讲,或是儒士们凑到一起论道。 “顾佑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来凑热闹的,他可是个好学的呆子呢。”顾西一想到自己那个学痴弟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前边的热闹似乎不是那么回事,那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嘲弄。大伙似乎是在聚众奚落某人。 然后顾西听到了“顾佑”、“不知死活的贱奴”等话。 顾西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大伙之前都没见识过。现在大伙倒真真是见识了一番。 她属于拳头永远动得比脑子快的那一种人。这一点原主一直保持得很好。 许是前生逍遥任性惯了,顾西从未想过克制自己这一继承自前身的本能。人都被迫穿越了,还成了奴才,那还不如更随性的活着。 不过古溪有一大原则,那便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就是个能屈能伸的“勇士”。 比如现在,面对那个从地上费劲的爬起来,恼羞成怒的命身边的随侍对他们姐弟拳脚相加的常公子,古溪,也就是顾西只得认怂。 “原来是常公子啊,都怪我最近精神不济,以至于鬼上身伤了你老人家,还望常公子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个无辜的受害者一回吧。”顾西护着顾佑左躲右闪,脸上笑嘻嘻,心中马买笔。 围观的书生们被顾西滑稽的行为,以及她蹩脚的借口逗笑。深受孔孟教条的约束,绝大多数的书生都很包容,也愿意对顾西姐弟网开一面。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顾旭,也就是顾西的父亲,曾是整个书院学子的武习教头,教授过他们武艺骑射,是他们的授业先师。 哪怕现在顾家落难,大多数书生依然对顾家的人敬重有加。 当然,除去那些有良心的学子之外,还有常永林这样人模人样,却长了副烂心肠的世家子弟。 “打了本公子,冒犯了本公子,你一个鬼上身就想蒙混过关?别忘了本公子家是干什么的。”常永林擦掉流进嘴里的鼻血,命随身的护卫将顾西姐弟绑到校场的旗杆上。 “听说黑狗的血、粪水都能驱邪,你们多弄些来,顺便去请几个道士,本公子今儿就办件好事,为这两个贱奴才驱鬼。”常永林目露凶光道。 顾西苦笑,歉意的对顾佑道:“佑弟,姐姐又连累你啦。” 顾佑苍白的小脸严峻得很,强忍着泪意道歉:“都是弟弟的错,若是弟弟不来这里偷听先生讲学,姐姐也不会遭此羞辱。” 常永林见状哈哈大笑,辱骂道:“居然当众上演姐弟情深来,怕不是什么不伦之类的吧?”他还吆喝他的拥护者们对顾西姐弟极尽嘲讽,甚至冲他们吐口水,就这样一路到了学院的校场。 顾西怒火中烧,却又无能为力,只得一忍再忍。她若是拼上一拼也能挣脱,只是身体病弱的顾佑不行,他自小就跟病重中的林妹妹一般娇弱。 眼看那粪水就要泼向姐弟俩,一声大喝及时在空中炸响。书院的先生们拥着宁祁快速朝这边走来,刚刚爆喝的是宁祁。 “赶快将顾佑姐弟放下来。”书院的医药房掌事常先生沉着脸命令。 常永林不可置信的看着宁祁,气愤的大吼:“你是不是疯了?这件事谁都能管,唯有你们宁家的人不该管。” “那要是本公子呢?本公子可能管上一管?”贺铭皮笑肉不笑的从众书生中走出来。 走在书院的林荫小道上,顾西觉得自己很可笑。贺铭分明不是她的菜,也不是她的初恋,可每次面对贺铭之时,她总是控制不住前身留下的洪荒之力。 或许前身真的对贺铭用情至深,才会在得知作为世交的贺家,在顾家落难之时拒绝相助后,绝望自缢了吧。 前身对那段懵懂纯真的感情投入过深,以至于留下了她无法控制的怨怒与愤恨。 越想,顾西就越是气愤。 “贺铭那家伙简直太过分了,明明从未将追在他身后的顾西放在眼中,却没明确的拒绝过顾西,分明就是人渣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顾西也是个小笨蛋,跟了人家两年,看着贺铭跟宁陵眉来眼去两年,难道没看出人家就只是在利用她?真是个大蠢蛋,为了个人渣,竟然闹气自尽,真是没用!”顾西忍不住嘀咕咒骂。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自言自语。”顾西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 无需回头,顾西就知道那是书院山长家大孙子宁祁。是个很令人讨厌的人,非常的讨厌,简直讨厌至极。明知她那样讨厌他,他还要装作无知无觉的靠近她。 顾西停下脚步,放下锄头回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宁大公子。”态度端正疏离且冷漠。 宁家跟顾家,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不和。只是两家人都是麓水书院的创始人,在书院里边的地位都是相当的。 直到两个月前,顾家成了新学改革失败的牺牲品,举族被贬为奴,宁家才成了麓水书院唯一的主人。 宁祁温润的笑凝在脸上,顾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伤了他的心。 虽说两家不和几十年,但他们孩子之间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两族中的子弟仍会自由往来。 然一切的美好都停留在两个月前。如今的顾氏,只是书院的仆从,相当于宁氏的仆从。 这样的两族人之间的恩怨,就是再解个一百年,只怕也难以解开。 看着宁祁温和的笑僵在脸上,顾西冷笑一声站好,淡漠的问:“宁大公子有什么吩咐?若是没事,那奴婢就退下啦。” “奴婢”二字在宁祁脑中炸开,原本歉疚的神情泛起悲痛,他努力的撑着笑,很想说他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想跟以前一样,听她说一些书院里外的趣事。 只是那些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也只得看着顾西留下嘲讽一笑后潇洒离去。 前方的课院,不知为何聚集了许多的人,还有不少的书生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似乎是课院里边有什么热闹可瞧。 顾西收好刚刚到手的回信,决定先去凑个热闹。 今日是新生入学首日,若说有什么能够吸引众书生的事,那一定是某位大儒开讲,或是儒士们凑到一起论道。 “顾佑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来凑热闹的,他可是个好学的呆子呢。”顾西一想到自己那个学痴弟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前边的热闹似乎不是那么回事,那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嘲弄。大伙似乎是在聚众奚落某人。 然后顾西听到了“顾佑”、“不知死活的贱奴”等话。 顾西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大伙之前都没见识过。现在大伙倒真真是见识了一番。 她属于拳头永远动得比脑子快的那一种人。这一点原主一直保持得很好。 许是前生逍遥任性惯了,顾西从未想过克制自己这一继承自前身的本能。人都被迫穿越了,还成了奴才,那还不如更随性的活着。 不过古溪有一大原则,那便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就是个能屈能伸的“勇士”。 比如现在,面对那个从地上费劲的爬起来,恼羞成怒的命身边的随侍对他们姐弟拳脚相加的常公子,古溪,也就是顾西只得认怂。 “原来是常公子啊,都怪我最近精神不济,以至于鬼上身伤了你老人家,还望常公子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个无辜的受害者一回吧。”顾西护着顾佑左躲右闪,脸上笑嘻嘻,心中马买笔。 围观的书生们被顾西滑稽的行为,以及她蹩脚的借口逗笑。深受孔孟教条的约束,绝大多数的书生都很包容,也愿意对顾西姐弟网开一面。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顾旭,也就是顾西的父亲,曾是整个书院学子的武习教头,教授过他们武艺骑射,是他们的授业先师。 哪怕现在顾家落难,大多数书生依然对顾家的人敬重有加。 当然,除去那些有良心的学子之外,还有常永林这样人模人样,却长了副烂心肠的世家子弟。 “打了本公子,冒犯了本公子,你一个鬼上身就想蒙混过关?别忘了本公子家是干什么的。”常永林擦掉流进嘴里的鼻血,命随身的护卫将顾西姐弟绑到校场的旗杆上。 “听说黑狗的血、粪水都能驱邪,你们多弄些来,顺便去请几个道士,本公子今儿就办件好事,为这两个贱奴才驱鬼。”常永林目露凶光道。 顾西苦笑,歉意的对顾佑道:“佑弟,姐姐又连累你啦。” 顾佑苍白的小脸严峻得很,强忍着泪意道歉:“都是弟弟的错,若是弟弟不来这里偷听先生讲学,姐姐也不会遭此羞辱。” 常永林见状哈哈大笑,辱骂道:“居然当众上演姐弟情深来,怕不是什么不伦之类的吧?”他还吆喝他的拥护者们对顾西姐弟极尽嘲讽,甚至冲他们吐口水,就这样一路到了学院的校场。 顾西怒火中烧,却又无能为力,只得一忍再忍。她若是拼上一拼也能挣脱,只是身体病弱的顾佑不行,他自小就跟病重中的林妹妹一般娇弱。 眼看那粪水就要泼向姐弟俩,一声大喝及时在空中炸响。书院的先生们拥着宁祁快速朝这边走来,刚刚爆喝的是宁祁。 “赶快将顾佑姐弟放下来。”书院的医药房掌事常先生沉着脸命令。 常永林不可置信的看着宁祁,气愤的大吼:“你是不是疯了?这件事谁都能管,唯有你们宁家的人不该管。” “那要是本公子呢?本公子可能管上一管?”贺铭皮笑肉不笑的从众书生中走出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看到贺铭,常永林立即放下怒火,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同样长身玉立的背手而站,与贺铭隔空相望。目光相触那一刻火光四溅。 同为世家子弟,常家虽世代皆是文官,不过作为年轻的纨绔子弟,常永林那种不羁的气势倒也不输给贺铭的豪迈。 然上过战场的贺铭终究比常永林多了一丝干练与狠厉。 才被放下,顾西就背起顾佑挤出人群,对宁祁的关切置之不理,只顾着叫常先生跟紧了她。 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此时已经意识混沌。他自小就这样,受点惊吓就能病好几天。 常先生紧张的跟在姐弟俩身后,建议道:“回你们那个草舍太远,不如先到老夫家中,等你弟弟病情稳定了再回去也不迟。” 顾西一想也是,当即转了个方向,往书院先生的宿舍区走去。 与其说那是宿舍区,还不如说是一个古风别墅区。书院的北角,有一群大小相当、布局一致的独立三进大院。 常先生家就在最后一排右手边的第一间。 顾西背着顾佑跟着常先生离去之后,常永林终究是没忍住预先开口。 “你这是在为老相好说情?怎么,心疼啦?若真舍不得那丫头,干脆纳了当妾算了。她要真成了你的人,那本公子定不会动她一根毫毛。”常永林牵起一边唇角,笑得极其阴险。 贺铭不甚在意的扬扬眉,抱着手臂摸着下巴啧啧两声,缓步走向常永林,边走边说:“人呀,就是养条狗都会生出感情来,除非养狗的人连畜生都不如。更别说我们贺家本就与顾家是故交,即便我对那丫头没有想法,但她之于本公子就是妹妹。你说你刚刚那样羞辱了本公子弟弟妹妹,本公子是该报复回去呢,还是你跪下来求饶呢?” “故交?妹妹?”常永林纵声大笑,嚣张的问,“贺大公子可真是个铁骨铮铮的君子,在人人都急着跟顾家撇清关系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你们贺家跟顾家的关系,着实是令人钦佩呀。” 贺铭微微笑着,原本狠厉的神情变得温暖和煦,待常永林停了笑,他才慢悠悠的问:“故交就是故交,难道急着撇清,跟着你们一起落井下石,就能抹去那些交好的过往,别的人就能忘了两家曾经的关系啦?也就是傻子才急着做那等子掩耳盗铃之事,成了笑话而不自知。” “所以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护着那些卑贱奴才咯?”常永林气得差点吐血,却仍要保持风度。 贺铭气定神闲,理所当然的点头,指着宁祁说:“比起一定要将人踩在脚下的某些人,自认为把人贬做奴才就能高人一等的傻子,我贺铭自然要做聪明人啦。都从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中淌了过来,难道还怕了你们几个纨绔不成?” 常永林再次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了来,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问贺铭:“宁陵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才问完他又自顾点头答话,“自然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拒你于千里之外。宁陵果然眼力过人。” 许是听到宁陵这个名字,贺铭那无懈可击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嘴角抽了抽,突然戏谑的说:“要不我们打个赌,宁陵肯定会在今年之内接受本公子的情意,如若不然本公子就退出书院。相同的,若是宁陵同样没看上你,那你就与本公子一同走吧。” 常永林听了这话之后精神大振,刚想回应贺铭的赌约,宁祁就气得大喝:“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不要扯上陵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常永林,让你的狗腿子们都滚出书院,要不然你也收拾包袱跟着他们走。书院可不是你们这些纨绔的斗狗场。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宁祁,你敢这么对我?”常永林终于绷不住。 宁祁警告性的瞥了贺铭一眼,温润俊雅的脸上扬起一抹清冷的笑,淡淡的回到:“你倒是试试我敢不敢。”说完,宁祁便转身朝顾西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 贺铭看了一眼几近疯狂的常永林,也笑着快步跟上宁祁。 常永林在众书生面前丢了丑,一时间没找到对象发泄,干脆朝身边的护卫跟家丁拳打脚踢,叫他们快滚。 看着三个家世样貌都大相径庭的名门公子干了一场不见血的架,众书生心满意足的离去。 一个红衣书生跟无骨的软虫一般,挂在另一个身着湖蓝色短褐的书生身上,不断的追问刚刚究竟是哪一方略胜一筹。 短褐书生无奈的笑笑,眼神却幽深得很。 去往常先生家的青石板路上,宁祁问:“常永林是不是说中了你的心事,你对顾西真的有意?” 贺铭扯开嘴角,反问:“对顾西动情的,难道不是你宁祁吗?” 本以为宁祁会否认,没成想他竟爽快的承认:“没错,我对她有意。本来我是不知道的,直到顾家出事后我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哼哼,”贺铭抿着嘴笑出声,“你大概是忘了,顾家之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究竟是谁背地里下的手?不过也请你放心,顾家很快便能翻身。风水轮流转,谁知道下一个当书院仆从的是哪一家呢。” 宁祁对贺铭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依然固执的问:“所以你是真的对顾西有意?” “没有,绝对没有!”顾西抱着一坛酒,从音律先生陆先生院中出来,气鼓鼓的申明,“贺铭被你妹妹迷得神魂颠倒,绝不可能对我生情,这点你比谁都清楚。放心,我对你们也都没有情意。我与你们所有的情意,早在自缢的时候就已经全断了。” 宁祁看着突然出现的顾西一时间有些羞窘,支支吾吾的问:“你、你怎么会在、在这里?刚刚的话,你、你……” “你们刚刚还说了我什么坏话?”顾西鼓着眼犀利的反问。 贺铭看着炸毛的顾西,原本沉重的心情突然就明朗了起来。他轻快的迈着四方步,揶揄道:“刚刚那小子说对你……” “对你感到歉疚,”宁祁急急的开口打断贺铭的话,别扭的解释,“之前的事全怪我,我若是能及时阻止常永林,顾佑也不会病倒。” “那件事是你指使的?”顾西狐疑的问。 宁祁慌乱摇头:“不是的,我绝不会那样做。” “那你道什么歉?”顾西又问。 看到贺铭,常永林立即放下怒火,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同样长身玉立的背手而站,与贺铭隔空相望。目光相触那一刻火光四溅。 同为世家子弟,常家虽世代皆是文官,不过作为年轻的纨绔子弟,常永林那种不羁的气势倒也不输给贺铭的豪迈。 然上过战场的贺铭终究比常永林多了一丝干练与狠厉。 才被放下,顾西就背起顾佑挤出人群,对宁祁的关切置之不理,只顾着叫常先生跟紧了她。 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此时已经意识混沌。他自小就这样,受点惊吓就能病好几天。 常先生紧张的跟在姐弟俩身后,建议道:“回你们那个草舍太远,不如先到老夫家中,等你弟弟病情稳定了再回去也不迟。” 顾西一想也是,当即转了个方向,往书院先生的宿舍区走去。 与其说那是宿舍区,还不如说是一个古风别墅区。书院的北角,有一群大小相当、布局一致的独立三进大院。 常先生家就在最后一排右手边的第一间。 顾西背着顾佑跟着常先生离去之后,常永林终究是没忍住预先开口。 “你这是在为老相好说情?怎么,心疼啦?若真舍不得那丫头,干脆纳了当妾算了。她要真成了你的人,那本公子定不会动她一根毫毛。”常永林牵起一边唇角,笑得极其阴险。 贺铭不甚在意的扬扬眉,抱着手臂摸着下巴啧啧两声,缓步走向常永林,边走边说:“人呀,就是养条狗都会生出感情来,除非养狗的人连畜生都不如。更别说我们贺家本就与顾家是故交,即便我对那丫头没有想法,但她之于本公子就是妹妹。你说你刚刚那样羞辱了本公子弟弟妹妹,本公子是该报复回去呢,还是你跪下来求饶呢?” “故交?妹妹?”常永林纵声大笑,嚣张的问,“贺大公子可真是个铁骨铮铮的君子,在人人都急着跟顾家撇清关系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你们贺家跟顾家的关系,着实是令人钦佩呀。” 贺铭微微笑着,原本狠厉的神情变得温暖和煦,待常永林停了笑,他才慢悠悠的问:“故交就是故交,难道急着撇清,跟着你们一起落井下石,就能抹去那些交好的过往,别的人就能忘了两家曾经的关系啦?也就是傻子才急着做那等子掩耳盗铃之事,成了笑话而不自知。” “所以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护着那些卑贱奴才咯?”常永林气得差点吐血,却仍要保持风度。 贺铭气定神闲,理所当然的点头,指着宁祁说:“比起一定要将人踩在脚下的某些人,自认为把人贬做奴才就能高人一等的傻子,我贺铭自然要做聪明人啦。都从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中淌了过来,难道还怕了你们几个纨绔不成?” 常永林再次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了来,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问贺铭:“宁陵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才问完他又自顾点头答话,“自然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拒你于千里之外。宁陵果然眼力过人。” 许是听到宁陵这个名字,贺铭那无懈可击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嘴角抽了抽,突然戏谑的说:“要不我们打个赌,宁陵肯定会在今年之内接受本公子的情意,如若不然本公子就退出书院。相同的,若是宁陵同样没看上你,那你就与本公子一同走吧。” 常永林听了这话之后精神大振,刚想回应贺铭的赌约,宁祁就气得大喝:“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不要扯上陵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常永林,让你的狗腿子们都滚出书院,要不然你也收拾包袱跟着他们走。书院可不是你们这些纨绔的斗狗场。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宁祁,你敢这么对我?”常永林终于绷不住。 宁祁警告性的瞥了贺铭一眼,温润俊雅的脸上扬起一抹清冷的笑,淡淡的回到:“你倒是试试我敢不敢。”说完,宁祁便转身朝顾西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 贺铭看了一眼几近疯狂的常永林,也笑着快步跟上宁祁。 常永林在众书生面前丢了丑,一时间没找到对象发泄,干脆朝身边的护卫跟家丁拳打脚踢,叫他们快滚。 看着三个家世样貌都大相径庭的名门公子干了一场不见血的架,众书生心满意足的离去。 一个红衣书生跟无骨的软虫一般,挂在另一个身着湖蓝色短褐的书生身上,不断的追问刚刚究竟是哪一方略胜一筹。 短褐书生无奈的笑笑,眼神却幽深得很。 去往常先生家的青石板路上,宁祁问:“常永林是不是说中了你的心事,你对顾西真的有意?” 贺铭扯开嘴角,反问:“对顾西动情的,难道不是你宁祁吗?” 本以为宁祁会否认,没成想他竟爽快的承认:“没错,我对她有意。本来我是不知道的,直到顾家出事后我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哼哼,”贺铭抿着嘴笑出声,“你大概是忘了,顾家之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究竟是谁背地里下的手?不过也请你放心,顾家很快便能翻身。风水轮流转,谁知道下一个当书院仆从的是哪一家呢。” 宁祁对贺铭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依然固执的问:“所以你是真的对顾西有意?” “没有,绝对没有!”顾西抱着一坛酒,从音律先生陆先生院中出来,气鼓鼓的申明,“贺铭被你妹妹迷得神魂颠倒,绝不可能对我生情,这点你比谁都清楚。放心,我对你们也都没有情意。我与你们所有的情意,早在自缢的时候就已经全断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闽州知府韩家今日锣鼓喧天,前来恭贺之人络绎不绝,所收的贺礼都堆满了一屋子。 府中之人无一不是喜气洋洋、浑身是劲儿的。其中尤以韩知府夫妇更甚。 只因他们唯一的儿子不仅高中状元,还喜添了贵子。 虽说这已经是他们的第二个孙子,却不能减小他们抱孙子的喜悦。韩家五代单传,到了韩知府这一代,更是差点连传人都没有。 韩知府算是老来得子,儿子自幼体弱,几次都差点断了气。如今他不仅娶了妻生了子,还高中了状元,怎能不让韩家喜上眉梢呢。 这不,韩家就摆下了三天流水席,大肆宴请宾客。只要是来客,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商贾官吏,他们都一致欢迎。 韩府整整热闹了三天五夜,灯火通明,鼓乐之声不绝于耳,成了世人们津津乐道的对象。 韩府一处偏僻荒凉的小院里,一间藏在地底下的监牢之中,一个瘦弱不堪,双眼严重凹陷,面色清白,脖子、手脚腕皆套着铁环,被铁链锁在石床上的女子正无声的呐喊着。 她的身下,是一片猩红的血迹。她毫无遮挡的下体间,隐约可见形似胎盘的物件堆在那里,流到地上的羊水还没干透。 可见这个女人才刚刚生产不久。 只不知她为何会被残忍的遗弃在这个污臭不堪、阴暗潮湿的地下暗室。 被遗弃在这里的,是一个叫程舍衣的可怜女子。她之所以会有今日这悲惨的下场,皆因她太过善良,还蠢笨如猪。 只怪她遇人不淑,还不听劝告,才被算计至此。不仅跟亲人成仇,还沦为他人借腹生子的工具。 想她这悲惨的短短半生,程舍衣就悔恨不已。她痛恨自己的纯善跟执拗,更恨那对猪狗不如的奸夫**。 但她最恨的,当属上边那对正在炫耀儿子孙子的夫妇。 那就是两个老变态,变态的程度人神共愤。 只可惜程舍衣明白得太晚了。 哪怕在生第三个孩子的最后一刻,她都还抱有希望,真能获得那些人承诺的自由。 结果五天过去,她不仅没能等到释放她的人,更是连以前那些给她送馊饭食的人也没见半个。 五天不吃不喝,一个健康的成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才生了孩子,还没人给善后的程舍衣。 她之所以能撑到现在,不过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罢了。她的怨念太重,还没将韩家跟那对狗男女送下地狱,她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只可惜她心中的呐喊,跟她的执念上天全听不到。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流失,直到最后一刻也没能闭眼。 她心想这样也好。她就是死也不能放过那些人,定要变成厉鬼去找他们,还要上天入地的大闹一场,质问他们为何要这么不公。 渐渐的,程舍衣便没有了意识,身体一点点变冷。 这,大概就是死亡吧。 这是程舍衣咽气时的最后想法。 * 脑袋巨疼,身下硌得慌,有风吹过,鸟语花香,还有那让人令心不已的动静。 这,大概就是死后的感知吧。 这是程舍衣睁眼前的唯一想法。 睁开眼,程舍衣愣住了。眼前的一切怎么看都不像是死后的世界。 那枝叶间湛蓝的天空,风儿佛在脸上的触感,以及那飞在耳边的嗡嗡蚊蝇之声,跟地面散发的热气以及气味,还有那不绝于耳的靡靡之声。 难不成她下了地狱? 地狱原来是这个样的么? 程舍衣大祸不解,强忍脑袋的剧痛微微转头,想要更深入的了解这个地方。 然后,她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嗯啊~公子轻点,啊~万一惹来了人嗯~就糟了。”女子情动时断断续续的媚叫之声清晰入耳。 “本公子不怕,本公子就喜欢听你的叫声。你叫得越大声,本公子就越是有劲。”男子穿着粗气邪气的说。 女子开始哽咽,似是咬唇求到:“公子…啊…小女求你了…嗯…小女马上就出嫁了…嗯哈…不能、不能……” 回应女子的,是更激烈的肉(和谐)体碰撞之声,还有男子粗粝低沉的笑声。 最后,程舍衣是在女子高亢的尖叫声中找到了声音的来处。 遗憾的是她是能看到一个高壮男人模糊的背影,跟一截被男人粗壮手臂抬起的雪白的腿。 再醒来,程舍衣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只知道耳边聒噪得很,有骂声,有哭声,还有呼唤声。 “舍衣啊,我的好闺女,你快醒醒啊。你怎么忍心扔下娘一个人走呀,呜呜呜……” 这个女人叫唤舍衣呢,跟她同名,巧得很。程舍衣心想。 “我说弟妹啊,你在那鬼吼鬼叫什么。你家丫头傻里傻气的,死了也干净。反正活着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就是个拖油瓶,还累得你不能改嫁。如今倒好了……” 此人声音尖锐而刻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闭嘴。”一个苍老的声音制止前一人的话,“你要敢再这么说你妯娌跟你侄女,就做主让老四送你回娘家去。舍衣是个好孩子,你弟妹更是个好的。如今舍衣伤成这样,你要是不想帮忙就走,别在这说风凉话。” “娘,我说的可是实话,娘怎么……”女人大声的辩解。 “你还不滚回房去。”男人呵斥。 女人捂嘴跑了出去,有脚步声追着一起,渐行渐远。 “程舍衣你个拖油瓶,扫把星,短命鬼。要不是你,我娘怎么会被奶奶骂。你怎么不死了干脆,还活着克我们一家子。”这大概是变声期男孩的声音。 很好,居然有人跟她同名同姓。程舍衣兴致勃勃的睁开眼。 她本是睁不开眼的,眼皮特别的沉重。结果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眼皮上之后,她竟奇迹般的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个模糊的人影。 光线不够亮,程舍衣根本就瞧不清那个人的五官。 直至她眨了两次眼,那人发觉她醒来惊呼出声,旁边有人端来油灯,程舍衣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娘?”程舍衣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闽州知府韩家今日锣鼓喧天,前来恭贺之人络绎不绝,所收的贺礼都堆满了一屋子。 府中之人无一不是喜气洋洋、浑身是劲儿的。其中尤以韩知府夫妇更甚。 只因他们唯一的儿子不仅高中状元,还喜添了贵子。 虽说这已经是他们的第二个孙子,却不能减小他们抱孙子的喜悦。韩家五代单传,到了韩知府这一代,更是差点连传人都没有。 韩知府算是老来得子,儿子自幼体弱,几次都差点断了气。如今他不仅娶了妻生了子,还高中了状元,怎能不让韩家喜上眉梢呢。 这不,韩家就摆下了三天流水席,大肆宴请宾客。只要是来客,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商贾官吏,他们都一致欢迎。 韩府整整热闹了三天五夜,灯火通明,鼓乐之声不绝于耳,成了世人们津津乐道的对象。 韩府一处偏僻荒凉的小院里,一间藏在地底下的监牢之中,一个瘦弱不堪,双眼严重凹陷,面色清白,脖子、手脚腕皆套着铁环,被铁链锁在石床上的女子正无声的呐喊着。 她的身下,是一片猩红的血迹。她毫无遮挡的下体间,隐约可见形似胎盘的物件堆在那里,流到地上的羊水还没干透。 可见这个女人才刚刚生产不久。 只不知她为何会被残忍的遗弃在这个污臭不堪、阴暗潮湿的地下暗室。 被遗弃在这里的,是一个叫程舍衣的可怜女子。她之所以会有今日这悲惨的下场,皆因她太过善良,还蠢笨如猪。 只怪她遇人不淑,还不听劝告,才被算计至此。不仅跟亲人成仇,还沦为他人借腹生子的工具。 想她这悲惨的短短半生,程舍衣就悔恨不已。她痛恨自己的纯善跟执拗,更恨那对猪狗不如的奸夫**。 但她最恨的,当属上边那对正在炫耀儿子孙子的夫妇。 那就是两个老变态,变态的程度人神共愤。 只可惜程舍衣明白得太晚了。 哪怕在生第三个孩子的最后一刻,她都还抱有希望,真能获得那些人承诺的自由。 结果五天过去,她不仅没能等到释放她的人,更是连以前那些给她送馊饭食的人也没见半个。 五天不吃不喝,一个健康的成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才生了孩子,还没人给善后的程舍衣。 她之所以能撑到现在,不过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罢了。她的怨念太重,还没将韩家跟那对狗男女送下地狱,她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只可惜她心中的呐喊,跟她的执念上天全听不到。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流失,直到最后一刻也没能闭眼。 她心想这样也好。她就是死也不能放过那些人,定要变成厉鬼去找他们,还要上天入地的大闹一场,质问他们为何要这么不公。 渐渐的,程舍衣便没有了意识,身体一点点变冷。 这,大概就是死亡吧。 这是程舍衣咽气时的最后想法。 * 脑袋巨疼,身下硌得慌,有风吹过,鸟语花香,还有那让人令心不已的动静。 这,大概就是死后的感知吧。 这是程舍衣睁眼前的唯一想法。 睁开眼,程舍衣愣住了。眼前的一切怎么看都不像是死后的世界。 那枝叶间湛蓝的天空,风儿佛在脸上的触感,以及那飞在耳边的嗡嗡蚊蝇之声,跟地面散发的热气以及气味,还有那不绝于耳的靡靡之声。 难不成她下了地狱? 地狱原来是这个样的么? 程舍衣大祸不解,强忍脑袋的剧痛微微转头,想要更深入的了解这个地方。 然后,她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嗯啊~公子轻点,啊~万一惹来了人嗯~就糟了。”女子情动时断断续续的媚叫之声清晰入耳。 “本公子不怕,本公子就喜欢听你的叫声。你叫得越大声,本公子就越是有劲。”男子穿着粗气邪气的说。 女子开始哽咽,似是咬唇求到:“公子…啊…小女求你了…嗯…小女马上就出嫁了…嗯哈…不能、不能……” 回应女子的,是更激烈的肉(和谐)体碰撞之声,还有男子粗粝低沉的笑声。 最后,程舍衣是在女子高亢的尖叫声中找到了声音的来处。 遗憾的是她是能看到一个高壮男人模糊的背影,跟一截被男人粗壮手臂抬起的雪白的腿。 再醒来,程舍衣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只知道耳边聒噪得很,有骂声,有哭声,还有呼唤声。 “舍衣啊,我的好闺女,你快醒醒啊。你怎么忍心扔下娘一个人走呀,呜呜呜……” 这个女人叫唤舍衣呢,跟她同名,巧得很。程舍衣心想。 “我说弟妹啊,你在那鬼吼鬼叫什么。你家丫头傻里傻气的,死了也干净。反正活着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就是个拖油瓶,还累得你不能改嫁。如今倒好了……” 此人声音尖锐而刻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闭嘴。”一个苍老的声音制止前一人的话,“你要敢再这么说你妯娌跟你侄女,就做主让老四送你回娘家去。舍衣是个好孩子,你弟妹更是个好的。如今舍衣伤成这样,你要是不想帮忙就走,别在这说风凉话。” “娘,我说的可是实话,娘怎么……”女人大声的辩解。 “你还不滚回房去。”男人呵斥。 女人捂嘴跑了出去,有脚步声追着一起,渐行渐远。 “程舍衣你个拖油瓶,扫把星,短命鬼。要不是你,我娘怎么会被奶奶骂。你怎么不死了干脆,还活着克我们一家子。”这大概是变声期男孩的声音。 很好,居然有人跟她同名同姓。程舍衣兴致勃勃的睁开眼。 她本是睁不开眼的,眼皮特别的沉重。结果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眼皮上之后,她竟奇迹般的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个模糊的人影。 光线不够亮,程舍衣根本就瞧不清那个人的五官。 直至她眨了两次眼,那人发觉她醒来惊呼出声,旁边有人端来油灯,程舍衣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娘?”程舍衣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第三百九十五章 是啊,他道什么歉。温润如玉的宁祁第一次被问倒,一时间手足无措,窘迫极了。 贺铭在一边哈哈大笑,刚刚跟常永林斗气,与宁祁斗智的坏心情全都消散殆尽。 顾西放慢脚步看着前边性格迥异的两人。 一个如火球般炽热刚毅,表里都一样火热透亮,若靠得太近会被灼伤,离得远了又冷。 另一个外表如春风般温暖和煦,内里却紧紧的闭锁着,没人能走得进去。但能站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暖和。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年少无知的少女顾西那情窦初开的青葱岁月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宁祁是个合格的邻家大哥哥,从不嫌弃顾西粗莽无知,会耐心的教她认字念书,提点她各种礼仪规矩。 与宁祁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顾西都如沐浴春风一般快活。 贺铭之于顾西,就是一团能灼烧她所有激情的火。 初见贺铭,是在两年前的初春。那时候才十五岁的贺铭被大将军贺章从战场上绑了回来,亲手交到顾旭手中。 那时候的贺铭,就跟只困兽一般不甘,却又无法违抗父命,整日用那笨拙的抗议手段伤害自己。 顾西实在看不过去眼,便想方设法帮助贺铭逃离书院,还跟他一起上山下湖,胡作非为了大半年。 直到贺铭认识了宁陵。 自那之后,顾西品尝到了所谓情酒的苦涩。也正是那时,顾西发现待在宁祁身边虽然温暖舒适,但她却没有半点悸动。 只是被宁陵的美色迷了眼,不对,是陷入纯情的某个少年被所谓的爱迷了眼,渐渐的疏离了与他几乎连为一体的顾西。 顾西那个孩子,该怎么说呢,自小被顾家的长辈们教育得很好,让她相信这世间有所谓的精诚所至那样的事。 顾家就是这样的人家,只要不是与人有害的事或物,在不违背王法、纲常伦理的前提之下,都可以去争一争。 只是那争抢要站得住理,一定要光明磊落。 然长辈们却忘了,情感这一物,绝非人力能争取得来的。尤其是对方早已经心有所属,并且非卿不可之时,所有的努力与争取都是徒劳的。 也正因如此,思想简单且固执的顾西,才会在顾家败落,宁家一夜之间成了她无法逾越的壕沟,贺铭也在那时消失之后,绝望的引颈自缢。 古溪替代顾西醒来的那一刻,她仍清晰的感受到顾西的那些愤怒与悲伤。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爱慕之人与别的人一样袖手旁观,家门不幸举族成奴遭人非议。 所有的变故压得顾西喘不过气来。 “小西西,你在想什么?”贺铭站在常先生家院门前,看着顾西目光呆滞的从他眼前走过,忍不住问道。 顾西如行尸走肉般依然向前,压根就没听到贺铭的话,也没发现她已经错过了常先生家的院门。 宁祁眼看不对劲,干脆上前拉住顾西。“常先生家在这边,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贺铭挥开宁祁的手,担忧的问:“你这是犯病啦?还是又想起了什么?” 顾西看着同样目露关怀的两俊逸少年,自嘲一笑,说:“我大概真忘了,我与你们二人早已经不是当初那种能并肩而行的身份了。两位公子,奴婢在此谢过你们啦,佑弟好得很,你们也不用进去看了。常先生说他需要静养。” 两人呆立当场。一个是有口无言,一个是千万言语说不出口。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那是因为它不能经由当事者之口说给另一个当事人听。贺铭觉得这个苦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宁祁很想解释,还想告诉顾西他的苦衷。只可惜他没有说那些话的立场。只要他一天姓宁,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只是笑话罢了。 但这样的两人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能为自己不合理的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 比如现在。 “我是来拜访常先生的。”贺铭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 宁祁耸耸肩,说:“我是来借医书的。” 顾西还能说什么,只得装作跟那两人不认识,抱着酒坛子也进了院,直奔顾佑的病室。 至于那两个不自觉抬脚跟进来的人,顾西就当是游魂啦。 常先生接了酒,一把将封泥拍开,闻了闻之后用银勺勾出一勺,尝了一口后冲顾西点点头。 顾西这才松了一口气,拿起早就备在一边的碗跟棉团,倒了酒用那棉团帮高烧不退的顾佑擦起额头跟颈项等处。 常先生也没闲着,同样为顾佑擦拭咯吱窝、腿窝以及脚底板。 一刻钟之后,顾佑的体温终于逐渐回落。顾西虚脱了一般瘫在脚踏上,强撑着的意志力终于溃败,两汪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洒落。 这是顾西在这个世间醒来之后第一次落泪。 见到顾西落泪,安静的等在一边的贺铭和宁祁终于有了动静。 宁祁依然温暖如初,柔声劝道:“别哭,顾佑这不是没事了吗。放心,常先生说过,顾佑再好好养两年就能痊愈了。” 贺铭依然渣得让人恨不得咬他一口,刺道:“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哭有什么用。你要是能在动手之前先动动脑,顾佑也不止于此。” 经两人一冷一热这么劝,顾西嘴巴一扁,眉毛一竖,指着两人吼道:“滚滚滚,我们家的事不要你们管。一个个的猫哭耗子,真当自己是圣人呢。” 这话算是说中了宁祁的心事。他在顾西面前本就心虚气短,如今更是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贺铭理直气壮得很,依然发扬着他的人渣本质,先是跟常先生问候一通,问明了顾佑的情况后,这才讥笑顾西:“你要真是耗子,那我当只猫又如何。难道我的话错啦?你弟弟哪一次生病是跟你无关的?” 顾西颓废的意志力终于成功被贺铭激活,战斗力十足的站起来拉了他就往外走,边走边咬牙切齿的说:“有种的我们到外边去分辨,别在佑弟跟前火上浇油。” 贺铭很是配合,乖乖的跟着顾西往外走。宁祁担心顾西吃亏,自然要跟上。 常先生疲累的摸着花白的胡子,无奈的摇头。看着床上呼吸已经平稳的顾佑,叹息道:“你若真为了你姐姐好,就尽快把身体养好。这些年她为了你,已经受了不少的委屈。 是啊,他道什么歉。温润如玉的宁祁第一次被问倒,一时间手足无措,窘迫极了。 贺铭在一边哈哈大笑,刚刚跟常永林斗气,与宁祁斗智的坏心情全都消散殆尽。 顾西放慢脚步看着前边性格迥异的两人。 一个如火球般炽热刚毅,表里都一样火热透亮,若靠得太近会被灼伤,离得远了又冷。 另一个外表如春风般温暖和煦,内里却紧紧的闭锁着,没人能走得进去。但能站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暖和。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年少无知的少女顾西那情窦初开的青葱岁月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宁祁是个合格的邻家大哥哥,从不嫌弃顾西粗莽无知,会耐心的教她认字念书,提点她各种礼仪规矩。 与宁祁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顾西都如沐浴春风一般快活。 贺铭之于顾西,就是一团能灼烧她所有激情的火。 初见贺铭,是在两年前的初春。那时候才十五岁的贺铭被大将军贺章从战场上绑了回来,亲手交到顾旭手中。 那时候的贺铭,就跟只困兽一般不甘,却又无法违抗父命,整日用那笨拙的抗议手段伤害自己。 顾西实在看不过去眼,便想方设法帮助贺铭逃离书院,还跟他一起上山下湖,胡作非为了大半年。 直到贺铭认识了宁陵。 自那之后,顾西品尝到了所谓情酒的苦涩。也正是那时,顾西发现待在宁祁身边虽然温暖舒适,但她却没有半点悸动。 只是被宁陵的美色迷了眼,不对,是陷入纯情的某个少年被所谓的爱迷了眼,渐渐的疏离了与他几乎连为一体的顾西。 顾西那个孩子,该怎么说呢,自小被顾家的长辈们教育得很好,让她相信这世间有所谓的精诚所至那样的事。 顾家就是这样的人家,只要不是与人有害的事或物,在不违背王法、纲常伦理的前提之下,都可以去争一争。 只是那争抢要站得住理,一定要光明磊落。 然长辈们却忘了,情感这一物,绝非人力能争取得来的。尤其是对方早已经心有所属,并且非卿不可之时,所有的努力与争取都是徒劳的。 也正因如此,思想简单且固执的顾西,才会在顾家败落,宁家一夜之间成了她无法逾越的壕沟,贺铭也在那时消失之后,绝望的引颈自缢。 古溪替代顾西醒来的那一刻,她仍清晰的感受到顾西的那些愤怒与悲伤。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爱慕之人与别的人一样袖手旁观,家门不幸举族成奴遭人非议。 所有的变故压得顾西喘不过气来。 “小西西,你在想什么?”贺铭站在常先生家院门前,看着顾西目光呆滞的从他眼前走过,忍不住问道。 顾西如行尸走肉般依然向前,压根就没听到贺铭的话,也没发现她已经错过了常先生家的院门。 宁祁眼看不对劲,干脆上前拉住顾西。“常先生家在这边,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贺铭挥开宁祁的手,担忧的问:“你这是犯病啦?还是又想起了什么?” 顾西看着同样目露关怀的两俊逸少年,自嘲一笑,说:“我大概真忘了,我与你们二人早已经不是当初那种能并肩而行的身份了。两位公子,奴婢在此谢过你们啦,佑弟好得很,你们也不用进去看了。常先生说他需要静养。” 两人呆立当场。一个是有口无言,一个是千万言语说不出口。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那是因为它不能经由当事者之口说给另一个当事人听。贺铭觉得这个苦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宁祁很想解释,还想告诉顾西他的苦衷。只可惜他没有说那些话的立场。只要他一天姓宁,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只是笑话罢了。 但这样的两人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能为自己不合理的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 比如现在。 “我是来拜访常先生的。”贺铭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 宁祁耸耸肩,说:“我是来借医书的。” 顾西还能说什么,只得装作跟那两人不认识,抱着酒坛子也进了院,直奔顾佑的病室。 至于那两个不自觉抬脚跟进来的人,顾西就当是游魂啦。 常先生接了酒,一把将封泥拍开,闻了闻之后用银勺勾出一勺,尝了一口后冲顾西点点头。 顾西这才松了一口气,拿起早就备在一边的碗跟棉团,倒了酒用那棉团帮高烧不退的顾佑擦起额头跟颈项等处。 常先生也没闲着,同样为顾佑擦拭咯吱窝、腿窝以及脚底板。 一刻钟之后,顾佑的体温终于逐渐回落。顾西虚脱了一般瘫在脚踏上,强撑着的意志力终于溃败,两汪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洒落。 这是顾西在这个世间醒来之后第一次落泪。 见到顾西落泪,安静的等在一边的贺铭和宁祁终于有了动静。 宁祁依然温暖如初,柔声劝道:“别哭,顾佑这不是没事了吗。放心,常先生说过,顾佑再好好养两年就能痊愈了。” 贺铭依然渣得让人恨不得咬他一口,刺道:“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哭有什么用。你要是能在动手之前先动动脑,顾佑也不止于此。” 经两人一冷一热这么劝,顾西嘴巴一扁,眉毛一竖,指着两人吼道:“滚滚滚,我们家的事不要你们管。一个个的猫哭耗子,真当自己是圣人呢。” 这话算是说中了宁祁的心事。他在顾西面前本就心虚气短,如今更是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贺铭理直气壮得很,依然发扬着他的人渣本质,先是跟常先生问候一通,问明了顾佑的情况后,这才讥笑顾西:“你要真是耗子,那我当只猫又如何。难道我的话错啦?你弟弟哪一次生病是跟你无关的?” 顾西颓废的意志力终于成功被贺铭激活,战斗力十足的站起来拉了他就往外走,边走边咬牙切齿的说:“有种的我们到外边去分辨,别在佑弟跟前火上浇油。” 第四百九十六章 院外,顾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拉着贺铭往前身以前常跟贺铭待的那个小山窝走去,宁祁一步不落的跟着。 贺铭不知是真的不敢反抗顾西呢,还是真不在意顾西牵着自己的手。总之他现在很乖,乖巧得跟个讨到糖吃的孩子一般。 当然,贺铭的乖巧并不是刺了宁祁的眼的原因。刺眼的,是贺铭偶尔偷瞄顾西时,那一脸春心萌动的表情。 不不不,不能用春心萌来动形容那笑意。贺铭怎么会对顾西春心萌动,他一定是在讽笑、奸笑、贼笑、讪笑、纯(淫)笑。 宁祁跟了一路,那情绪就起伏了一路,胸口闷得慌。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将贺铭那被顾西紧握着的手腕换成自己的。 三人所经的一个山涧处,一男一女在顾西三人走远之后,才从隐身处出来。 男子面色很是不悦,女子脸上也不好看。两人相顾无言许久,女子突然转身头也不回的下山,。 女子身后,男子紧张的追了两步就停下,转而面向顾西等人离去的方向露出阴仄仄的表情。 若是顾西他们肯回头望一望,肯定会认出那对男女来。 男的,正是之前羞辱了顾西姐弟后,反被宁祁跟贺铭下了面子的常公子常永林。而已经离去的女子,正是宁祁的亲妹妹宁陵。 且说终于爬到山窝处的顾西三人,除了宁祁是个货真价实的书生有些喘之外,顾西跟贺铭的呼吸都平稳得很。 看着山窝里那些石头垒砌起来的城堡跟战壕,顾西就控制不住自己体内更加躁动的洪荒之力。 那些战壕跟城堡是昔日的顾西跟贺铭亲手垒砌的,两人时常在这里玩攻城与被攻城的游戏。 正所谓触景生情。顾西看着这个充满了昔日的顾西跟贺铭欢快笑声的山窝,竟鬼使神差般生出了个可怕的念头。 似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极力蛊惑:“全毁了吧!毁了之后,那两人的情意也就断了,今后也不必再为那过往伤神了。” “毁了!”顾西甩开贺铭的手,当真直冲冲的朝那些城堡走去。 同样沉浸在昔日回忆里的贺铭,被顾西那一声“毁了”惊醒,出于本能追了上去。 只有宁祁站在原处,看着那壮观精致的城堡跟战壕发呆。 他不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他从未来过。他只知道顾西跟贺铭经常进山,一去就是一整天。 原来,他们并非进山打猎,而是躲在这里建造属于他们的乐园。 这里,是属于贺铭跟顾西的私人领地,是外人无法介入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宁祁嫉妒,也生出了毁掉这里的想法。 顾西的目标,是那座她自己垒起来的小城堡,那是个少女幻想中的城堡。为了搭起那座城堡,她可没少挨罚。 那时候,顾西几乎每天都往山上跑,到处找合用的石头。为了城堡上的圆顶,她差点被雨后松动坍塌的泥石给埋了。 那一次,她被困在那块大圆石上边一夜,才被人给找了回去。 她还曾带着顾佑来过这里,让他欣赏她跟贺铭的战果。结果那一次顾佑受了寒,顾西又一次被家法伺候。 即便顾西为了这个地方受了几次家法,她仍觉得自豪。毕竟这里是她跟贺铭的秘密基地,也是她能跟贺铭私下相处,安慰他、陪着他、理解他的地方。 但她现在却要毁了这里。 因为她不再是那个顾西,前身也不愿再留恋这个地方。刚刚那个蛊惑她毁掉这里的声音,应该就是前身的意识。 贺铭看着冲向城堡的顾西,心下大感不妙。结合刚刚顾西喊的那两个字,贺铭急了。 他紧追两步,想要抓住已经朝城堡抬脚的顾西。只可惜他终究是迟了一步,那个小城堡被顾西一脚踹塌。 贺铭拉住还要再踹的顾西,大声吼道:“顾西你疯啦?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把它搭起来的?” 顾西使劲甩手,沉着脸说:“我没疯,也没忘。但我现在必须忘记!这里不属于我,只要毁了这里,我们之间也算是彻底的清了。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你也不必再在人前维护我们一家。” 贺铭愕然,双手箍着顾西的肩使劲的摇,质问:“毁了这里真能撇清我们两家的关系么?你怎么跟那些人一样无知?” 顾西嘲讽一笑,问:“是我急着撇清么?当初是谁看着事败就从我们家出走,之后两个月都不回书院的?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今儿非得毁了这里不可。放心,我只毁我自己搭起来的东西,你的东西,我一块石子都不碰。” 贺铭气结,想要解释又什么都不能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西将东西毁掉大半。 东西毁了,顾西那郁结在心口的闷气消了不少,这才气喘吁吁的跟贺铭说起道理来。 “好啦,我的事办完了,现在该说清楚我们之间的事了。”她朝宁祁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她可没那闲工夫一个个的交代。 宁祁心思复杂的走向顾西跟贺铭,总觉得今日的一切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待宁祁走到近前,顾西这才掐着腰申明:“正如我刚刚说的,我们顾家现在已经不再是往日那个风光的顾家,我们现在是书院的奴仆。” “你们这两个人,一个是将我们顾家打压到这个境地的人家的孩子,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之子。按理,你们确实不能跟我们家再有牵扯。所以今后,还请你们见到我们一家子的时候,全当不认识吧。只有那样,才是对我们一家最后的尊重。” “别跟我扯什么昔日情谊,那东西在我上吊的时候就已经全断了。今儿我毁了这里,也算是跟你贺铭两清了。之前我对你确实有些怨怪,不过今后不会了。” “从此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啦,求你们千万别再跟今日一样插手我的事,我可不想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可行?” “不行!”贺铭义正言辞的拒绝。 宁祁深深的看着顾西,并不开口。 顾西头疼的朝两人挥挥手,就当那两人答应下了。她对贺铭说:“你那件事我没忘,放心好了。” 说完,顾西便踏着夕阳下山。 院外,顾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拉着贺铭往前身以前常跟贺铭待的那个小山窝走去,宁祁一步不落的跟着。 贺铭不知是真的不敢反抗顾西呢,还是真不在意顾西牵着自己的手。总之他现在很乖,乖巧得跟个讨到糖吃的孩子一般。 当然,贺铭的乖巧并不是刺了宁祁的眼的原因。刺眼的,是贺铭偶尔偷瞄顾西时,那一脸春心萌动的表情。 不不不,不能用春心萌来动形容那笑意。贺铭怎么会对顾西春心萌动,他一定是在讽笑、奸笑、贼笑、讪笑、纯(淫)笑。 宁祁跟了一路,那情绪就起伏了一路,胸口闷得慌。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将贺铭那被顾西紧握着的手腕换成自己的。 三人所经的一个山涧处,一男一女在顾西三人走远之后,才从隐身处出来。 男子面色很是不悦,女子脸上也不好看。两人相顾无言许久,女子突然转身头也不回的下山,。 女子身后,男子紧张的追了两步就停下,转而面向顾西等人离去的方向露出阴仄仄的表情。 若是顾西他们肯回头望一望,肯定会认出那对男女来。 男的,正是之前羞辱了顾西姐弟后,反被宁祁跟贺铭下了面子的常公子常永林。而已经离去的女子,正是宁祁的亲妹妹宁陵。 且说终于爬到山窝处的顾西三人,除了宁祁是个货真价实的书生有些喘之外,顾西跟贺铭的呼吸都平稳得很。 看着山窝里那些石头垒砌起来的城堡跟战壕,顾西就控制不住自己体内更加躁动的洪荒之力。 那些战壕跟城堡是昔日的顾西跟贺铭亲手垒砌的,两人时常在这里玩攻城与被攻城的游戏。 正所谓触景生情。顾西看着这个充满了昔日的顾西跟贺铭欢快笑声的山窝,竟鬼使神差般生出了个可怕的念头。 似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极力蛊惑:“全毁了吧!毁了之后,那两人的情意也就断了,今后也不必再为那过往伤神了。” “毁了!”顾西甩开贺铭的手,当真直冲冲的朝那些城堡走去。 同样沉浸在昔日回忆里的贺铭,被顾西那一声“毁了”惊醒,出于本能追了上去。 只有宁祁站在原处,看着那壮观精致的城堡跟战壕发呆。 他不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他从未来过。他只知道顾西跟贺铭经常进山,一去就是一整天。 原来,他们并非进山打猎,而是躲在这里建造属于他们的乐园。 这里,是属于贺铭跟顾西的私人领地,是外人无法介入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宁祁嫉妒,也生出了毁掉这里的想法。 顾西的目标,是那座她自己垒起来的小城堡,那是个少女幻想中的城堡。为了搭起那座城堡,她可没少挨罚。 那时候,顾西几乎每天都往山上跑,到处找合用的石头。为了城堡上的圆顶,她差点被雨后松动坍塌的泥石给埋了。 那一次,她被困在那块大圆石上边一夜,才被人给找了回去。 她还曾带着顾佑来过这里,让他欣赏她跟贺铭的战果。结果那一次顾佑受了寒,顾西又一次被家法伺候。 即便顾西为了这个地方受了几次家法,她仍觉得自豪。毕竟这里是她跟贺铭的秘密基地,也是她能跟贺铭私下相处,安慰他、陪着他、理解他的地方。 但她现在却要毁了这里。 因为她不再是那个顾西,前身也不愿再留恋这个地方。刚刚那个蛊惑她毁掉这里的声音,应该就是前身的意识。 贺铭看着冲向城堡的顾西,心下大感不妙。结合刚刚顾西喊的那两个字,贺铭急了。 他紧追两步,想要抓住已经朝城堡抬脚的顾西。只可惜他终究是迟了一步,那个小城堡被顾西一脚踹塌。 贺铭拉住还要再踹的顾西,大声吼道:“顾西你疯啦?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把它搭起来的?” 顾西使劲甩手,沉着脸说:“我没疯,也没忘。但我现在必须忘记!这里不属于我,只要毁了这里,我们之间也算是彻底的清了。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你也不必再在人前维护我们一家。” 贺铭愕然,双手箍着顾西的肩使劲的摇,质问:“毁了这里真能撇清我们两家的关系么?你怎么跟那些人一样无知?” 顾西嘲讽一笑,问:“是我急着撇清么?当初是谁看着事败就从我们家出走,之后两个月都不回书院的?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今儿非得毁了这里不可。放心,我只毁我自己搭起来的东西,你的东西,我一块石子都不碰。” 贺铭气结,想要解释又什么都不能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西将东西毁掉大半。 东西毁了,顾西那郁结在心口的闷气消了不少,这才气喘吁吁的跟贺铭说起道理来。 “好啦,我的事办完了,现在该说清楚我们之间的事了。”她朝宁祁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她可没那闲工夫一个个的交代。 宁祁心思复杂的走向顾西跟贺铭,总觉得今日的一切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待宁祁走到近前,顾西这才掐着腰申明:“正如我刚刚说的,我们顾家现在已经不再是往日那个风光的顾家,我们现在是书院的奴仆。” “你们这两个人,一个是将我们顾家打压到这个境地的人家的孩子,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之子。按理,你们确实不能跟我们家再有牵扯。所以今后,还请你们见到我们一家子的时候,全当不认识吧。只有那样,才是对我们一家最后的尊重。” “别跟我扯什么昔日情谊,那东西在我上吊的时候就已经全断了。今儿我毁了这里,也算是跟你贺铭两清了。之前我对你确实有些怨怪,不过今后不会了。” “从此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啦,求你们千万别再跟今日一样插手我的事,我可不想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可行?” “不行!”贺铭义正言辞的拒绝。 第三百九十七章 山窝处,宁祁迎着夕阳看向背对晚霞的贺铭,问:“那件事是什么事?” 贺铭耸耸肩,心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嘴上却不肯承认,戏谑道:“怕是携手白头之类的山盟海誓吧。” 宁祁狭长的双眼轻轻一眨,斜了贺铭一眼,说:“你忘了顾西刚刚的话啦?她刚刚跟我们撇清了关系。” 贺铭转向那被顾西毁了的战壕跟城堡,朗声道:“难道你真听了她的话,今后再不管她?就算这里毁了,难道就真能断了我跟她昔日的情谊?” 宁祁背起双手,仰望天边火烧一般云朵,也笑了,说:“我们两家早有不和,但长辈从未阻止我们小辈私下相处。从前是那样,今后也必定是那样。” “你们不一样。别忘了你姓宁。”贺铭兜头浇了宁祁一盆冷水。 宁祁紧抿着唇,看着正在修复城堡的贺铭,坚定的说:“一样的,只要顾家东山再起,我们两家还是一样能自在相处的。” 这话,像是在说服贺铭,其实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贺铭失笑摇头,不再搭理宁祁。他仔细回想城堡原来的模样,竟发觉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且说顾西急冲冲的下了山,回了常先生的院子,就被气势汹汹的顾旭给拎回了草舍。 草舍处在书院的东北角,跟书院先生们的宿舍区隔了一个柚子林。 这片柚子林,原先是顾家的产业,所有的柚子树,都是顾家的人一代代种出来的。 只是现在这片柚子林属于书院。 顾西被顾旭拎着穿过柚子林,心想这一顿家法怕是比往时任何一次都要重。她有些后悔,但不害怕。 她后悔没替顾佑考虑,害得顾佑受了惊吓生病。所以对接下来的责罚是一点异议都没有。 顾旭一路上半个字都不说,面对幼子跟祖父母的询问也不予以解释,直接将顾西往安放祖先牌位的屋子一扔,抄起灵台上供着的藤条就抽。 这根藤条每两年换一次,足够坚韧。这一次顾旭是真没手下留情,足足抽了顾西十鞭子,直将她后背抽出血印子才收了手。 收了手之后,他便命顾西跪在祖先牌位前认错。 “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顾家的处境,再想想你今儿办的傻事,想通之后,你就自己跟祖先求饶吧。”顾旭终于开口。 等在门外的顾家两位老祖宗,还有顾旭幼子顾晟有心想要为顾西求情,但看着顾旭那黑沉沉的面容,他们竟开不了口。 顾家老爷子拄着拐杖,问顾旭:“那丫头又闯了什么祸啦?难道是将五亩田里的稻子全拔啦?” 顾旭运了运气,柔和了脸色之后便上前扶着两老往堂屋走,边走边说:“她今儿打了常总督家的大公子,连累佑儿发病,现在还昏迷不醒。” 顾家老太太赶紧追问是怎么一回事。 “孙儿也没来得及打听,只听那些书生说都是顾西那丫头打了常公子惹的。”顾旭这才发觉他好像没问过事情缘由,“祖父祖母也知道,顾西那丫头办事不过脑,就算问清楚了缘由,也定是她的错。” 老太太终究心疼小辈,叹息着让顾旭先去查个清楚。 “我们顾西虽冲动了些,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打人。虽说我们现在身份低贱,但也不能任人冤枉欺压。”老太太劝道。 老爷子瞪了顾旭一眼,说:“她还是个孩子,从小就那样,没坏心眼。我看你还是先去问究竟是个怎么回事,等弄清楚了咱们再罚孩子。” 老爷子心中苦啊,顾家落得这个下场,他责无旁贷,总觉得亏欠了子孙。 顾旭却坚持让顾西跪着,说:“我罚她,是因为她身为长姐,却不能好好的照顾弟弟,还害的弟弟差点丧命。祖父祖母就别为她说话了。你们先别着急,孙儿这就去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旭说完,便转身走了。顾晟追着顾旭到了门边,看得顾旭消失在柚子林里边才颠颠儿的去了顾西那里。 他矮小的身子紧紧的贴着门框,探出个脑袋看着跪直了身子的顾西,小声的叫到:“大姐,你疼不疼?我这就去老祖宗那里讨药来,你等等哦。” 顾西没有回头,却舒心的笑了,大声的交代顾晟:“大姐好得很,你还是好好的守着两位老祖宗吧。别忘了,这可是爹娘交给你的任务,让你照顾好两位老祖宗。” 顾晟一听,也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些重,当即让顾西先忍忍。而他,则责任心爆棚的回去照顾两个老人。 晚间,顾家的人全回来,也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更是对顾西不假辞色。 顾家祖母最疼护顾佑,想也没想就断了顾西的晚饭,还强硬的驳回了两位老人的说情,让顾西跪一个晚上。 这样的家法,顾西自小经历无数次,十次有九次是因顾佑而起。只是以前几乎没被荆条抽打过,跪得最久的一次不到两个时辰,还是跪在的垫子上。 可这一次,顾西跪在冰冷硬实的地面上,摸着空了一天的肚子,忍受着背后那火辣辣的疼痛,总觉得这屋里阴风四起,煎熬得很。 不知何时,总之顾西觉得膝盖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时候,屋里突然多了个人。 随着那个人而来的,还有一股子新麦馒头跟烧鸡的香味。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贺铭将一个包了一层棉垫子的蒲团丢到顾西面前,掏出火折子点了灵台上的蜡烛。 顾西总觉得恍惚间做了个梦,梦见贺铭那讨厌鬼竟然半夜三更的摸进了顾家的祠堂。 “真是阴魂不散,连梦都不放过。贺铭你滚,滚出我们顾家的祠堂。也不看看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就敢进来。”顾西迷糊着双眼嘀咕。 贺铭觉得不对劲,便蹲下伸手探了探顾西的额头,然后他发现顾西只是困迷糊罢了。 他轻声问道:“你跪了多久啦?”他总觉得心揪揪的,有些怪异。 顺着顾西微颤的双肩,贺铭心惊的看到了那一道道的血痕。“你挨揍啦?”他紧张的问道。 山窝处,宁祁迎着夕阳看向背对晚霞的贺铭,问:“那件事是什么事?” 贺铭耸耸肩,心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嘴上却不肯承认,戏谑道:“怕是携手白头之类的山盟海誓吧。” 宁祁狭长的双眼轻轻一眨,斜了贺铭一眼,说:“你忘了顾西刚刚的话啦?她刚刚跟我们撇清了关系。” 贺铭转向那被顾西毁了的战壕跟城堡,朗声道:“难道你真听了她的话,今后再不管她?就算这里毁了,难道就真能断了我跟她昔日的情谊?” 宁祁背起双手,仰望天边火烧一般云朵,也笑了,说:“我们两家早有不和,但长辈从未阻止我们小辈私下相处。从前是那样,今后也必定是那样。” “你们不一样。别忘了你姓宁。”贺铭兜头浇了宁祁一盆冷水。 宁祁紧抿着唇,看着正在修复城堡的贺铭,坚定的说:“一样的,只要顾家东山再起,我们两家还是一样能自在相处的。” 这话,像是在说服贺铭,其实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贺铭失笑摇头,不再搭理宁祁。他仔细回想城堡原来的模样,竟发觉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且说顾西急冲冲的下了山,回了常先生的院子,就被气势汹汹的顾旭给拎回了草舍。 草舍处在书院的东北角,跟书院先生们的宿舍区隔了一个柚子林。 这片柚子林,原先是顾家的产业,所有的柚子树,都是顾家的人一代代种出来的。 只是现在这片柚子林属于书院。 顾西被顾旭拎着穿过柚子林,心想这一顿家法怕是比往时任何一次都要重。她有些后悔,但不害怕。 她后悔没替顾佑考虑,害得顾佑受了惊吓生病。所以对接下来的责罚是一点异议都没有。 顾旭一路上半个字都不说,面对幼子跟祖父母的询问也不予以解释,直接将顾西往安放祖先牌位的屋子一扔,抄起灵台上供着的藤条就抽。 这根藤条每两年换一次,足够坚韧。这一次顾旭是真没手下留情,足足抽了顾西十鞭子,直将她后背抽出血印子才收了手。 收了手之后,他便命顾西跪在祖先牌位前认错。 “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顾家的处境,再想想你今儿办的傻事,想通之后,你就自己跟祖先求饶吧。”顾旭终于开口。 等在门外的顾家两位老祖宗,还有顾旭幼子顾晟有心想要为顾西求情,但看着顾旭那黑沉沉的面容,他们竟开不了口。 顾家老爷子拄着拐杖,问顾旭:“那丫头又闯了什么祸啦?难道是将五亩田里的稻子全拔啦?” 顾旭运了运气,柔和了脸色之后便上前扶着两老往堂屋走,边走边说:“她今儿打了常总督家的大公子,连累佑儿发病,现在还昏迷不醒。” 顾家老太太赶紧追问是怎么一回事。 “孙儿也没来得及打听,只听那些书生说都是顾西那丫头打了常公子惹的。”顾旭这才发觉他好像没问过事情缘由,“祖父祖母也知道,顾西那丫头办事不过脑,就算问清楚了缘由,也定是她的错。” 老太太终究心疼小辈,叹息着让顾旭先去查个清楚。 “我们顾西虽冲动了些,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打人。虽说我们现在身份低贱,但也不能任人冤枉欺压。”老太太劝道。 老爷子瞪了顾旭一眼,说:“她还是个孩子,从小就那样,没坏心眼。我看你还是先去问究竟是个怎么回事,等弄清楚了咱们再罚孩子。” 老爷子心中苦啊,顾家落得这个下场,他责无旁贷,总觉得亏欠了子孙。 顾旭却坚持让顾西跪着,说:“我罚她,是因为她身为长姐,却不能好好的照顾弟弟,还害的弟弟差点丧命。祖父祖母就别为她说话了。你们先别着急,孙儿这就去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旭说完,便转身走了。顾晟追着顾旭到了门边,看得顾旭消失在柚子林里边才颠颠儿的去了顾西那里。 他矮小的身子紧紧的贴着门框,探出个脑袋看着跪直了身子的顾西,小声的叫到:“大姐,你疼不疼?我这就去老祖宗那里讨药来,你等等哦。” 顾西没有回头,却舒心的笑了,大声的交代顾晟:“大姐好得很,你还是好好的守着两位老祖宗吧。别忘了,这可是爹娘交给你的任务,让你照顾好两位老祖宗。” 顾晟一听,也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些重,当即让顾西先忍忍。而他,则责任心爆棚的回去照顾两个老人。 晚间,顾家的人全回来,也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更是对顾西不假辞色。 顾家祖母最疼护顾佑,想也没想就断了顾西的晚饭,还强硬的驳回了两位老人的说情,让顾西跪一个晚上。 这样的家法,顾西自小经历无数次,十次有九次是因顾佑而起。只是以前几乎没被荆条抽打过,跪得最久的一次不到两个时辰,还是跪在的垫子上。 可这一次,顾西跪在冰冷硬实的地面上,摸着空了一天的肚子,忍受着背后那火辣辣的疼痛,总觉得这屋里阴风四起,煎熬得很。 不知何时,总之顾西觉得膝盖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时候,屋里突然多了个人。 随着那个人而来的,还有一股子新麦馒头跟烧鸡的香味。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贺铭将一个包了一层棉垫子的蒲团丢到顾西面前,掏出火折子点了灵台上的蜡烛。 顾西总觉得恍惚间做了个梦,梦见贺铭那讨厌鬼竟然半夜三更的摸进了顾家的祠堂。 “真是阴魂不散,连梦都不放过。贺铭你滚,滚出我们顾家的祠堂。也不看看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就敢进来。”顾西迷糊着双眼嘀咕。 贺铭觉得不对劲,便蹲下伸手探了探顾西的额头,然后他发现顾西只是困迷糊罢了。 他轻声问道:“你跪了多久啦?”他总觉得心揪揪的,有些怪异。 顺着顾西微颤的双肩,贺铭心惊的看到了那一道道的血痕。“你挨揍啦?”他紧张的问道。 第三百九十八章 顾西只知道自己现在有些神志不清,膝盖的刺痛,以及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正在交替折磨着她。 她只感觉到自己一脸一脖子的汗水正在哗啦啦的往下掉。 好在贺铭那温热的掌心覆到她额上之时,她有了片刻的清醒,然后痛苦的回到:“下山回到家之后就一直跪着。你怎么进来的?” 贺铭感受着顾西浑身的颤栗,当机立断扶起她,让她坐到蒲团上,这才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受罚,这才带了吃的来找你。瞧我,是不是很仗义,随时随地的为兄弟着想。” “兄弟?”顾西噗嗤一笑,“你的兄弟可真是随处可见,无关性别。” 行动间,顾西已经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回想起贺铭刚刚说的那一声兄弟,忍不住刺了一句。 正是那两个字,让深陷情网的顾西痛苦纠结,还得小心翼翼,深怕一个不好两人连兄弟都做不成。 那样卑微的恋慕,若是换成现在的顾西,肯定会直接否决,当机立断。 只可惜那时候的顾西就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贺铭不知是没听懂顾西的话呢,还是完全没在意,总之将顾西放在蒲团上之后,他便狗腿的给顾西端茶送水,还好心的给她撕烤鸡。 面对吃的,顾西很想有骨气的拒绝。可是吃饭天大的事,猫狗都知道要护食,作为有思想的人类怎么能拒绝得了食物的诱惑呢。 “那什么,”她厚着脸皮说,“这可不是我求你拿来的,也不是我闹着跟你要吃的,是你硬塞给我,我才吃的,你千万别本末倒置了哦。” 贺铭闻言微微一愣,当即吃吃的笑了起来,心想顾西这个性子还真是百年不变,即便她自那次上吊醒来之后遗失了一部分的记忆。 他把馒头跟烤鸡直接交到顾西手中,会心的说:“快吃吧,都是我硬塞给你的,你一点错也没有,更没伸手跟我要吃的。” 说完,他就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打算给顾西清理伤口。 那一道道的抽痕,印在贺铭的眼中,就跟抽在他身上一般,他都能感受到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 顾西没发现贺铭正对着她的背发呆,边吃便问:“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我们家的祠堂,就不怕被我爹娘他们发现?” 贺铭伸在半空中的手来回几次之后,终于泄气的垂在身子两侧,心不在焉的回到:“你爹娘他们不会发现的,你爹娘还有你祖父母都去了常先生家,你曾祖父母还有你小弟现在睡得可香了,只怕你把这屋顶掀翻,他们都醒不过来。” 顾西咽下口中的食物,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父母跟祖父母去常先生家中照顾顾佑她知道,不过曾祖父母跟顾晟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睡死过去。 “你下药啦?”她不得不怀疑贺铭。 贺铭耸耸肩,一屁股坐到顾西身边的地上,淡然道:“是别人动的手,想必是打算在你家搜出什么东西来。对了,你家有什么家宝之类的东西?” “家宝个毛线,我们家就那一片柚子林值点银子。不过现在那片柚子林是书院的,那些人还想找到藏宝不成?”顾西吃了半个馒头,喝了一大碗的热姜茶,感觉浑身充满了能量。 贺铭看着粗枝大叶的顾西,本想忽略掉她那一背的伤,但总也忍不住往她背上瞟。 听顾西这么一说,他只是含糊的说:“怕是想找点有价值的线索,比如能将你们一家子推进深渊的东西。或者直接给你们加点东西,让你们从此万劫不复。” 他这么说许是无意,但顾西却真真切切的听了进去,再也吃不下东西,当即站起来就想出去。 贺铭眼明手快的将顾西拉住,劝道:“你现在出去就是添乱,那些人既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进来,只怕是早有准备。你若不想让你家人受到伤害,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他既然知道有人进了顾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顾西却没往那方面想,她只想着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她定要将顾家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只是要搜出什么东西,她一点底都没有,不得不跟贺铭打听:“他们会放点什么东西在我们家?” 贺铭摇头。他也说不准,建议顾西好好的找找书房,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信件或是画啊什么的。 顾西白眼一翻,拿起馒头又吃开了。等饭饱水足,她就踮脚走到门边细细聆听。 院中寂静得很,除了山中传来的猫头鹰跟虫子的叫声,她就只能听到外边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跟自己的呼吸声。 等等,好像不止一道呼吸声,就连心跳声都杂乱得不像是一个人的。 顾西转头一看,果真见到贺铭那大脑袋正搁在她左边肩膀之上,就差那么一点,就真的靠上她的肩膀。 她第一次见到离自己这么近的贺铭,差点没尖叫出声。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在这么寂静的夜里,还是在这个阴风阵阵的祠堂里边,这样的行为能将人吓死么? 她伸手推了贺铭一把,小声警告道:“离我远点,你那呼吸声差点没把我吓尿。还有,你赶紧走,免得被人发现了,要传你闲话,到时候我可没工夫解释。” “那就别解释呀。”贺铭理所当然的说。 他又瞟了一眼顾西的背,嫌弃得直摇头,别扭的劝道:“趁家中没人,你赶紧去洗一洗,你那一身的味能呛死个人。洗好了赶紧上药,免得你病倒了,没人给我搭桥牵线。” 闻言,顾西终于回神,找到了贺铭深夜造访的原因。 “放心吧,我这个人体质出奇的好,轻易不会生病。至于那点伤就更好办了,等过两天痂掉了就没事了。你走吧,三天后我会让宁陵到麓水亭等你。她若是不愿见你,我也会给你带信的。”顾西无语至极。 她现在根本就没精力去管自己身上臭不臭,更没觉得那一点伤会让她生病。 贺铭一听就知道顾西误会了什么,也不急着解释,反而劝顾西快去洗漱。 “别烦我,我还得翻找那些人留下的东西呢,待会还会出汗。你要受不了就麻溜的走。”顾西一脸的不耐烦。 顾西只知道自己现在有些神志不清,膝盖的刺痛,以及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正在交替折磨着她。 她只感觉到自己一脸一脖子的汗水正在哗啦啦的往下掉。 好在贺铭那温热的掌心覆到她额上之时,她有了片刻的清醒,然后痛苦的回到:“下山回到家之后就一直跪着。你怎么进来的?” 贺铭感受着顾西浑身的颤栗,当机立断扶起她,让她坐到蒲团上,这才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受罚,这才带了吃的来找你。瞧我,是不是很仗义,随时随地的为兄弟着想。” “兄弟?”顾西噗嗤一笑,“你的兄弟可真是随处可见,无关性别。” 行动间,顾西已经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回想起贺铭刚刚说的那一声兄弟,忍不住刺了一句。 正是那两个字,让深陷情网的顾西痛苦纠结,还得小心翼翼,深怕一个不好两人连兄弟都做不成。 那样卑微的恋慕,若是换成现在的顾西,肯定会直接否决,当机立断。 只可惜那时候的顾西就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贺铭不知是没听懂顾西的话呢,还是完全没在意,总之将顾西放在蒲团上之后,他便狗腿的给顾西端茶送水,还好心的给她撕烤鸡。 面对吃的,顾西很想有骨气的拒绝。可是吃饭天大的事,猫狗都知道要护食,作为有思想的人类怎么能拒绝得了食物的诱惑呢。 “那什么,”她厚着脸皮说,“这可不是我求你拿来的,也不是我闹着跟你要吃的,是你硬塞给我,我才吃的,你千万别本末倒置了哦。” 贺铭闻言微微一愣,当即吃吃的笑了起来,心想顾西这个性子还真是百年不变,即便她自那次上吊醒来之后遗失了一部分的记忆。 他把馒头跟烤鸡直接交到顾西手中,会心的说:“快吃吧,都是我硬塞给你的,你一点错也没有,更没伸手跟我要吃的。” 说完,他就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打算给顾西清理伤口。 那一道道的抽痕,印在贺铭的眼中,就跟抽在他身上一般,他都能感受到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 顾西没发现贺铭正对着她的背发呆,边吃便问:“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我们家的祠堂,就不怕被我爹娘他们发现?” 贺铭伸在半空中的手来回几次之后,终于泄气的垂在身子两侧,心不在焉的回到:“你爹娘他们不会发现的,你爹娘还有你祖父母都去了常先生家,你曾祖父母还有你小弟现在睡得可香了,只怕你把这屋顶掀翻,他们都醒不过来。” 顾西咽下口中的食物,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父母跟祖父母去常先生家中照顾顾佑她知道,不过曾祖父母跟顾晟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睡死过去。 “你下药啦?”她不得不怀疑贺铭。 贺铭耸耸肩,一屁股坐到顾西身边的地上,淡然道:“是别人动的手,想必是打算在你家搜出什么东西来。对了,你家有什么家宝之类的东西?” “家宝个毛线,我们家就那一片柚子林值点银子。不过现在那片柚子林是书院的,那些人还想找到藏宝不成?”顾西吃了半个馒头,喝了一大碗的热姜茶,感觉浑身充满了能量。 贺铭看着粗枝大叶的顾西,本想忽略掉她那一背的伤,但总也忍不住往她背上瞟。 听顾西这么一说,他只是含糊的说:“怕是想找点有价值的线索,比如能将你们一家子推进深渊的东西。或者直接给你们加点东西,让你们从此万劫不复。” 他这么说许是无意,但顾西却真真切切的听了进去,再也吃不下东西,当即站起来就想出去。 贺铭眼明手快的将顾西拉住,劝道:“你现在出去就是添乱,那些人既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进来,只怕是早有准备。你若不想让你家人受到伤害,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他既然知道有人进了顾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顾西却没往那方面想,她只想着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她定要将顾家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只是要搜出什么东西,她一点底都没有,不得不跟贺铭打听:“他们会放点什么东西在我们家?” 贺铭摇头。他也说不准,建议顾西好好的找找书房,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信件或是画啊什么的。 顾西白眼一翻,拿起馒头又吃开了。等饭饱水足,她就踮脚走到门边细细聆听。 院中寂静得很,除了山中传来的猫头鹰跟虫子的叫声,她就只能听到外边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跟自己的呼吸声。 等等,好像不止一道呼吸声,就连心跳声都杂乱得不像是一个人的。 顾西转头一看,果真见到贺铭那大脑袋正搁在她左边肩膀之上,就差那么一点,就真的靠上她的肩膀。 她第一次见到离自己这么近的贺铭,差点没尖叫出声。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在这么寂静的夜里,还是在这个阴风阵阵的祠堂里边,这样的行为能将人吓死么? 她伸手推了贺铭一把,小声警告道:“离我远点,你那呼吸声差点没把我吓尿。还有,你赶紧走,免得被人发现了,要传你闲话,到时候我可没工夫解释。” “那就别解释呀。”贺铭理所当然的说。 他又瞟了一眼顾西的背,嫌弃得直摇头,别扭的劝道:“趁家中没人,你赶紧去洗一洗,你那一身的味能呛死个人。洗好了赶紧上药,免得你病倒了,没人给我搭桥牵线。” 闻言,顾西终于回神,找到了贺铭深夜造访的原因。 “放心吧,我这个人体质出奇的好,轻易不会生病。至于那点伤就更好办了,等过两天痂掉了就没事了。你走吧,三天后我会让宁陵到麓水亭等你。她若是不愿见你,我也会给你带信的。”顾西无语至极。 她现在根本就没精力去管自己身上臭不臭,更没觉得那一点伤会让她生病。 贺铭一听就知道顾西误会了什么,也不急着解释,反而劝顾西快去洗漱。 “别烦我,我还得翻找那些人留下的东西呢,待会还会出汗。你要受不了就麻溜的走。”顾西一脸的不耐烦。 第三百九十九章 贺铭最终也没走,跟在顾西身后,将顾家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搜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后,这才走了。 贺铭走后,一个身着灰褐色短打的蒙面人,从顾家的茅房出来,深深的望了一眼灯火刚刚熄灭的顾家祠堂,一翻身出了顾家的院子。 出了顾家之后,那人迅速闪身进了柚子林。 贺铭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顾西放下心来之后,又跟之前一样乖乖的跪在祖宗牌位前。那个蒲团,还有吃剩下的鸡骨头,全被她丢了。 天将亮,顾旭夫妇终于回来,站在门外叹息了一阵之后,才解放了顾西。至于他们有没有发现两老跟顾晟的异状,那顾西就不知道了。 得到解放的顾西困倦至极,原想着趁早先将昨日的回信送到麓水书院南苑的女子学院去。 可是她现在不仅眼皮打架、浑身乏力,就是双腿也都痛得很,便选择先洗洗睡下。 顾西睡觉期间,书院里又出了事。 顾母席氏跟顾家祖母蓝氏所在的书院针线房丢了东西,全都是贵重的锦缎,总共十数匹之多。 几经调查之后,有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顾家婆媳。只有这两个人有那个能力拿走那些锦缎,也只有她们懂得什么样的锦缎价位高。 重要的是,最后接触那些贵重锦缎的人,正是顾家婆媳。 都说祸不单行,身在锅炉房的顾家祖父,以及身在马棚的顾旭也都出了事。 顾家祖父顾史一时疏忽,不仅将书院的饭全烧糊了,还失手烧了大半个厨房。当然,这都是小事,有人告发顾史拿了库房的鲍鱼跟燕窝。 至于顾旭,问题就简单一些。他负责的那一片马场里的马不但全病了,还有几匹良驹丧命。 其中一匹还是先帝御赐给书院的西域汗血宝马。光是养死那一匹,就够顾家诛三族的。 更别说其中还有一匹马是常永林的。 常永林仗着自己是邕州总督常明堂之子,没经书院山长的同意,直接让人从城里调来了官兵,将顾家的人全都绑了。 顾西是在半梦半醒之中被人吵醒的,那些人叫嚣着顾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在大肆搜刮。 顾家两老护着才五岁多点的顾晟,坚守在顾西房门外。 顾西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胡乱穿上衣服,扒拉了自己的一些私有物品,用一个特质的布包绑在腰上之后,这才开了门出去。 门外,常永林阴仄仄的背着手看向她,指着她的屋子吼道:“给本公子进去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广场当众检查,一件也别落下。” 早就候在他身后的人一哄而上,不顾顾家两老的阻拦,直接进了屋。 顾西是没什么想法的,反正她的东西没问题。 然顾家两老跟常永林却不那么认为。 闺房女子的东西,尤其是她常穿戴在身上的贴身亵衣裤什么的,哪能曝于人前。 那是对一个女子极大的侮辱,失了名节的女子,在这个封建时代难以生存。 顾家两老誓死捍卫顾西的名声,不惧那些人的拳脚,在屋里抢夺顾西的贴身衣物。 顾晟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还是帮忙拖那些人的后腿。 顾西在屋外摩拳擦掌,计算着该怎么出力才能出奇制胜,将常永林抓为人质。 许是常永林早已经下了死伤不计的命令,屋里的人很凶残,对顾家两老以及顾晟那是半点不留手,很快就打晕了顾家老祖母,把顾家老祖父一边腿打断,还将幼小的顾晟从窗里砸了出来。 顾晟被砸出来之时,顾西也动了手,直接以蛮力硬碰硬,从常永林的随身护卫们手中将常永林揪了出来。 作为硬碰硬的代价,顾西的肋骨怕是断了好几根,左肩上也多了个大窟窿,脸上更是多了两道划痕。 常永林没想到自己会栽在顾西手中,因此这一刻也是懵的。等他从懵逼中回神,他的那些手下早已经被迫停手。 可是面对晕过去的两老跟蜷缩在一边小声哼哼的顾晟,顾西的怒火可想而知。 她知道常永林这人心狠手辣,既然盯上了顾家,定会将顾家整得家破人亡,再也缓不过劲来为止。 在顾家之前,常永林已经在京城毁了两个地方提拔上去的寒门官员。 这个年月最可怕的一点,便是犯错的人永远有理,绝不会受罚。被害的人永远活该,就算真相大白,也没人会去怪罪那些身处高位的始作俑者。 这个天下的法则,只是为平民设立的。无权无势也无财的人,才会受到律法的约制。 如今的顾家,举族为奴,根本就没法跟常家那样的权势大户为敌,唯有一再被打击迫害。 顾西被家人的惨状激得失去了理智,想也没想就废了常永林一边胳膊,这才胁迫他下令让人给顾家两老还有顾晟请大夫。 “你现在就是杀了本公子也没用,你们全家都犯了死罪,谁也救不了你们。你若想多活几天,最好放了本公子,乖乖的带着那两个老不死还有那个小孽障去广场,说不定本公子心情好,还能赏你们个痛快。”常永林强忍左臂的疼痛,残忍的说到。 把先帝御赐的宝马养死,就是先帝再生,也不会轻饶了顾家。那可是大不敬,若是往深里追究,便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越想常永林就越是得意,心想这根眼中刺总算是被拔掉了。接下来只需把文渊阁大学士一党一一拔除,那就差不多了。 顾西不知道自己一家怎么就犯了死罪,她以为那些人是仗着昨夜潜入顾家投放了东西,才整出来的事。 因此她质问:“你们凭什么说我们犯了死罪?难不成我们家有什么禁物?” 常永林一听便知道顾西还不知道书院里的事,便好心的让紧张的围在一边的护卫告诉顾西实情。 顾西得知实情后,第一反应就是拧断常永林一根肋骨。这件事铁定跟常家脱不开关系。 一心折磨常永林的顾西,完全没察觉到那一枚朝自己射来的毒镖。 贺铭最终也没走,跟在顾西身后,将顾家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搜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后,这才走了。 贺铭走后,一个身着灰褐色短打的蒙面人,从顾家的茅房出来,深深的望了一眼灯火刚刚熄灭的顾家祠堂,一翻身出了顾家的院子。 出了顾家之后,那人迅速闪身进了柚子林。 贺铭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顾西放下心来之后,又跟之前一样乖乖的跪在祖宗牌位前。那个蒲团,还有吃剩下的鸡骨头,全被她丢了。 天将亮,顾旭夫妇终于回来,站在门外叹息了一阵之后,才解放了顾西。至于他们有没有发现两老跟顾晟的异状,那顾西就不知道了。 得到解放的顾西困倦至极,原想着趁早先将昨日的回信送到麓水书院南苑的女子学院去。 可是她现在不仅眼皮打架、浑身乏力,就是双腿也都痛得很,便选择先洗洗睡下。 顾西睡觉期间,书院里又出了事。 顾母席氏跟顾家祖母蓝氏所在的书院针线房丢了东西,全都是贵重的锦缎,总共十数匹之多。 几经调查之后,有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顾家婆媳。只有这两个人有那个能力拿走那些锦缎,也只有她们懂得什么样的锦缎价位高。 重要的是,最后接触那些贵重锦缎的人,正是顾家婆媳。 都说祸不单行,身在锅炉房的顾家祖父,以及身在马棚的顾旭也都出了事。 顾家祖父顾史一时疏忽,不仅将书院的饭全烧糊了,还失手烧了大半个厨房。当然,这都是小事,有人告发顾史拿了库房的鲍鱼跟燕窝。 至于顾旭,问题就简单一些。他负责的那一片马场里的马不但全病了,还有几匹良驹丧命。 其中一匹还是先帝御赐给书院的西域汗血宝马。光是养死那一匹,就够顾家诛三族的。 更别说其中还有一匹马是常永林的。 常永林仗着自己是邕州总督常明堂之子,没经书院山长的同意,直接让人从城里调来了官兵,将顾家的人全都绑了。 顾西是在半梦半醒之中被人吵醒的,那些人叫嚣着顾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在大肆搜刮。 顾家两老护着才五岁多点的顾晟,坚守在顾西房门外。 顾西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胡乱穿上衣服,扒拉了自己的一些私有物品,用一个特质的布包绑在腰上之后,这才开了门出去。 门外,常永林阴仄仄的背着手看向她,指着她的屋子吼道:“给本公子进去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广场当众检查,一件也别落下。” 早就候在他身后的人一哄而上,不顾顾家两老的阻拦,直接进了屋。 顾西是没什么想法的,反正她的东西没问题。 然顾家两老跟常永林却不那么认为。 闺房女子的东西,尤其是她常穿戴在身上的贴身亵衣裤什么的,哪能曝于人前。 那是对一个女子极大的侮辱,失了名节的女子,在这个封建时代难以生存。 顾家两老誓死捍卫顾西的名声,不惧那些人的拳脚,在屋里抢夺顾西的贴身衣物。 顾晟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还是帮忙拖那些人的后腿。 顾西在屋外摩拳擦掌,计算着该怎么出力才能出奇制胜,将常永林抓为人质。 许是常永林早已经下了死伤不计的命令,屋里的人很凶残,对顾家两老以及顾晟那是半点不留手,很快就打晕了顾家老祖母,把顾家老祖父一边腿打断,还将幼小的顾晟从窗里砸了出来。 顾晟被砸出来之时,顾西也动了手,直接以蛮力硬碰硬,从常永林的随身护卫们手中将常永林揪了出来。 作为硬碰硬的代价,顾西的肋骨怕是断了好几根,左肩上也多了个大窟窿,脸上更是多了两道划痕。 常永林没想到自己会栽在顾西手中,因此这一刻也是懵的。等他从懵逼中回神,他的那些手下早已经被迫停手。 可是面对晕过去的两老跟蜷缩在一边小声哼哼的顾晟,顾西的怒火可想而知。 她知道常永林这人心狠手辣,既然盯上了顾家,定会将顾家整得家破人亡,再也缓不过劲来为止。 在顾家之前,常永林已经在京城毁了两个地方提拔上去的寒门官员。 这个年月最可怕的一点,便是犯错的人永远有理,绝不会受罚。被害的人永远活该,就算真相大白,也没人会去怪罪那些身处高位的始作俑者。 这个天下的法则,只是为平民设立的。无权无势也无财的人,才会受到律法的约制。 如今的顾家,举族为奴,根本就没法跟常家那样的权势大户为敌,唯有一再被打击迫害。 顾西被家人的惨状激得失去了理智,想也没想就废了常永林一边胳膊,这才胁迫他下令让人给顾家两老还有顾晟请大夫。 “你现在就是杀了本公子也没用,你们全家都犯了死罪,谁也救不了你们。你若想多活几天,最好放了本公子,乖乖的带着那两个老不死还有那个小孽障去广场,说不定本公子心情好,还能赏你们个痛快。”常永林强忍左臂的疼痛,残忍的说到。 把先帝御赐的宝马养死,就是先帝再生,也不会轻饶了顾家。那可是大不敬,若是往深里追究,便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越想常永林就越是得意,心想这根眼中刺总算是被拔掉了。接下来只需把文渊阁大学士一党一一拔除,那就差不多了。 顾西不知道自己一家怎么就犯了死罪,她以为那些人是仗着昨夜潜入顾家投放了东西,才整出来的事。 因此她质问:“你们凭什么说我们犯了死罪?难不成我们家有什么禁物?” 常永林一听便知道顾西还不知道书院里的事,便好心的让紧张的围在一边的护卫告诉顾西实情。 顾西得知实情后,第一反应就是拧断常永林一根肋骨。这件事铁定跟常家脱不开关系。 一心折磨常永林的顾西,完全没察觉到那一枚朝自己射来的毒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