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附》 第001章 我不要孩子 谢延舟不是个体贴耐心的情人。 闻柚白趴在他的肩头,抱着他,分神地想,和他在一起第四年…… 只是她还没想到什么,她柔软的细腰忽然就被男人狠狠地掐了一下,他声音偏哑:“分神,嗯” 然后,他就听到女人小小的一声“嗯”,带点暧昧可爱的娇气。 他眸色黑得吓人,大约是报复,男人的大掌整个扣住她的后脑勺,铺天盖地吻了下去,带着像是要把她吞下去的力道。 窗外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闻柚白气得故意在他的背上抓了几道痕迹,夜色中,无数烟花绚烂地升起又落下。 和往常一样,谢延舟穿好了衣服,准备离去,英俊的脸上只余疏离和冷漠,他一般不过夜。 他的那群朋友正等着他去聚会,他的手机屏幕就亮在她面前,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看到他那群富二代朋友对她的轻蔑——“假纯”、“心机恶毒”、“倒贴的玩物”、“跟她那个小姨一样,玩玩就算了。” 闻柚白作为小姨的拖油瓶,住进闻家这么多年来,早就对这些话免疫了。 然后,她又看到谢延舟的聊天界面又跳出来一个消息:“延舟,我的演出顺利结束啦,你怎么还没来呀” 是温岁。 闻柚白笑了下,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谢延舟忽然开口道:“你也快毕业了,下次的法考会参加了不要再弃考了,再不自爱,没人会一直帮你铺路。” 他语气淡漠,甚至有些淡淡的讥讽:“不是靠着美貌,就能一直无往而不胜。” 闻柚白睁开眼,一双漂亮的黑眸氤氲着雾气,水波流转,她皮肤很白,还透着点红晕,就这样不施粉黛地躺着看人,也美得惊心动魄。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说,她没内涵,配不上他,他们能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他喜欢她的皮囊。 真是个狗男人,抽身就高高在上地翻脸了,今天还是跨年夜。 “是,向岁姐姐学习。”闻柚白说。 谢延舟黑眸沉了沉,眉眼里浮起不耐:“你也配提她” 他说完,拿了手机就离开了,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闻柚白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躺了半天,还是恼,瞪着手机里谢延舟的头像,给他发消息:“狗,狗男人,小鸭子,鸭王。” 她还给他发了个001元的红包,备注了“鸭钱”。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骂他了,他自然没有理她,那001元的红包还被他收了起来,就差回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了。 她气得干脆发了张模糊不清的验孕棒图片,说:“我怀孕了。” 谢延舟那边沉默了很久很久,没有任何回复,然后,迟迟才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 背景音略显嘈杂,应该是在酒里,音乐声震耳欲聋,说话的声音反倒模糊不清了。 语音消息里,温岁在笑:“……怀孕了” 谢延舟的嗓音遥远,离话筒有些距离,似乎在忙别的事情,漫不经心且冷漠:“我不要。” 其他人也在笑:“她小姨也是这么上位的想母凭子贵啊……” 闻柚白没再继续听下去,熄屏,她抿了抿唇,翻了个身,盯着床头灯氤氲出来的光晕,模糊又清晰,另一半被窝的温度慢慢地消失,她忽然觉得有些冷,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又很快移开。 窗外的烟花和欢呼依旧此起彼伏,衬托得卧室里格外寂静。 闻柚白轻轻地呼了口气,对自己道,新年快乐,已经通过法考的,未来的闻律师。 第002章 不喜欢她,不会娶她 闻柚白在法学院读大四了,谢延舟说的那个大四可以去参加的法律职业资格证考试,其实她去参加了。 只不过,温岁在九月份选拔舞蹈团席位,脚受了伤,她小姨作为温岁的后妈,为了让温岁高兴,有利于养伤,就编造了个学渣如她,准备了大半年,却害怕法考最终弃考的故事,成功让她又成了那个圈子的笑话。 所以,她通过法考的事情,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谢延舟。 反正在他们眼里,她一直都是那个只会嫉妒姐姐的蛇蝎女、学人精。 温岁喜欢跳舞,她就闹着要跳舞,结果跳成四肢不协调的笑话;温岁说想当律师,她也闹着去学法律,结果成绩一塌糊涂;温岁喜欢谢延舟,她就不要脸地勾引了他,结果不过是玩物。 闻柚白心想,要是她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反的呢 肯定没人信,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明明是她先学的舞蹈,想学的法律,温岁不让,她小姨就会说:“柚柚,你不配跟她争,你不能优秀,不能比她好,你得愚笨一些。” 至于谢延舟,大概是她疯了。 人人都说,谢延舟爱温岁不能自拔,为了追她费尽了心思,做她背后最大的靠山,对除了温岁以外的女人,都生不出心思,于是便有了个“南城第一深情”的称号。 恰好,他这深情的头衔还是温岁亲自打破的。 闻柚白想起那一夜,温岁的一番设计,反倒将她送到了谢延舟的身边。 她和谢延舟都是醉的,酒里还有些别的东西,她燥热得不行,偏偏身边还有个身材样貌都算上乘的男人,她被拽走的时候,还只想着缓解,在他腿上蹭。 是谢延舟先来了真格。 如果让她来打分,60分,剩下的40分扣在扫兴上。 当她登顶脑海空白,如同浮在空中,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响在她的耳畔,他说:“岁岁。” 她一下从高空中落下,喘着气就给了他一巴掌,她的力道并不轻,男人似乎有一瞬间的清醒,瞳仁清冽渗人,直直地盯着她,但最终敌不过药酒…… 放肆狂欢迎来的就是温岁的崩溃尖叫,她小姨的一巴掌和众人的鄙夷——“她真的抢别人男人,寄人篱下怎么敢的啊” 谢延舟倒是冷静,看着她的眼神疏离,大概是觉得她有所图,为钱为赌气为报复,都有可能,他连问一句是不是她设计的都没有,直接就默认了是她的计谋。 “你想要什么”谢延舟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淡道。 那时的门外面突然又传来温岁的哭声,他连她的回答都来不及听,穿好了衣服,就出去了。 他的声音带了无奈的宠溺:“好了岁岁,不哭了……不会的,我不喜欢她,不会娶她。” 闻柚白隔着未关的门缝看到,向来衿贵的谢少爷半蹲着,微微垂头,给温岁穿上鞋子,而温岁的眼神丝毫不避讳地直直地瞪向了门后的闻柚白。 有得意,有悔恨,有嫉妒。 但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温岁直接出国念书了,和谢延舟生气了好久,她还不许闻柚白去读法学院,让闻家出手阻止,闻柚白只能去找谢延舟帮忙。 转眼第四年了。 很多人都觉得,谢延舟跟闻柚白的这一段,不过是赌气,是为了气温岁,报复她的离开,也有人劝谢延舟,温岁的占有欲那么强,再报复下去两人就真的没可能了。 却没人想过,四年是个什么样的时间概念。 第003章 撞见他的风月 元旦假期结束后,闻柚白就去明迪律所实习了。 这是一家外资所,领域范围在资本市场,她进的是非诉业务的投资并购组,给国内外知名企业出具法律意见报告书,这种非诉律所工作忙,压力大,但一进去,就有相对不菲的实习工资,留用之后,工资同样不错。 闻柚白这几年靠着断断续续的打工和谢延舟给的钱财,银行卡的钱够她去留学了,她申请了国外的法学院,等毕业了,她就彻底脱离闻家。 这天,闻柚白跟着同事做尽职调查报告,有几个企业的具体情况还得实地去核实,她倒是没想到,会遇到谢延舟。 她和谢延舟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顺,她也从来没想过,他是不是只有她一个。 这并不是谢延舟名下的企业,但他过来也是为了公事,对方公司老板大概是脑子浆糊了,把自己女儿推出来给了他,就在厕所的走廊,突然出现,他是真的没防备。 闻柚白一转弯,就看到身材高大的谢延舟倚靠在了墙上。 他的手倒是没怎么动,但他身上却紧紧地贴着一个女人,姿态暧昧,女人涂着嫣红美甲的手指勾在了他的西装裤头上,胸口起伏,脸色通红,暗示意味分明。 闻柚白眼眸定定,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下,又缓缓地松开,有一瞬间的恶心感袭了上来,她觉得脏,胸口有些闷,她正打算走。 男人忽然偏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碰。 他眼眸漆黑深邃,眼皮很薄,褶子也不深,但很漂亮,轮廓立体,下颔线清晰且凌厉,他看着她,瞳仁里几乎没什么情绪。 他身前的女人也看了过来,笑:“认识的” 闻柚白手指掐紧,深呼吸,直接转身就走了,但谢延舟冷淡冰凉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不认识。” “我看她那眼神,还以为捉奸了。”女人轻笑。 闻柚白回到工作场所,同事讶异:“你去洗手间这么快呀” “嗯。”闻柚白声音很轻,她脑海里还是忍不住浮现刚刚的那一幕,她深呼吸,拿起一杯水喝,嘴里却还是有些苦。 她以为她早就能认清现实了,但并没有。 她一下想起了很多很多画面,骂自己天真又单纯,忘记了她曾经多少次撞见过谢延舟和温岁的亲密。 高中时她和温岁都参加了学校的元旦文艺演出,谢幕的时候,谢延舟只给温岁送了花,当着全校的面,拥抱了她,那时候,温岁的眼睛亮如繁星,他也低头,含笑的眼里只有她;高二的某天,温岁不舒服却还去学校上学,吃午饭的时候,谢延舟特意带着饭,来哄她吃饭,自己一口都没吃。 还有,温岁18岁生日那天,她在闻家的院子角落里,撞见了他们在接吻。 夏风如梦,月色和水光,不知道晃了谁的眼。 闻柚白盯着电脑屏幕,压下胸口起伏的情绪,让自己专心工作。 男人算什么,提款机罢了,只有工作和金钱不会背叛自己。 还是气。 脏死了,该死的脏男人。 第004章 别碰我,脏 谢延舟打发走那个老总的女儿后,就让助理去查闻柚白,很快,助理就跟他汇报,闻柚白是在明迪律所实习,来这边工作的。 他微微拧眉,就站在会议室的单向玻璃后,漆黑的眼睛盯着在外面办公桌工作的闻柚白,她长得好,因为工作的缘故,略施粉黛,更增添了几分气色,黑色头发半挽着,垂落了一两缕在脸侧,一晃一晃的,她身上穿着温柔色系的粉毛衣和白色阔腿裤,明明不修身,但依旧能看出她婀娜的身段。 她居然进了明迪律所,外资律所一般对成绩、个人能力和语言要求都比较高,她前几个月的法考不还弃考了么大学四年的成绩都是勉强及格的。 身后,盛司年走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觉得那个女人的身影有点熟悉,但没认出来,毕竟他高一年就出国了,最近才回国。 他笑:“看上人了盯了这么久。” 谢延舟扯了扯唇角:“你觉得,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像,看着乖,但长相妖。”盛司年挑眉,“你喜欢那种长相纯的,这种是你厌恶的类型” 谢延舟不置可否。 盛司年又笑:“说来说去,你喜欢的也就只有岁岁,什么标准都是她,跟她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你们俩纠缠这么多年了,门当户对,也不容易。” 谢延舟垂下眼眸,似笑非笑,看着有些心不在焉:“再说。”他顿了下,又补了句,“看岁岁怎么想的。” “怎么,还是岁岁不愿意嫁你啊”盛司年觉得好笑,“也就提到岁岁,才能见到我们谢少爷这么卑微的样子了。” 闻柚白给投行方发完今日的最后一封邮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律所里还有不少同事还没下班,她收拾了下东西,跟同事告别走人,筋疲力尽地回到她住的小窝里。 屋子里黑漆漆的,但她敏感地察觉到,有人坐在了客厅沙发那。 她心脏一紧,灯被人一下打开。 是谢延舟,他穿着衬衫西裤,修长有力的双腿交叠着,靠着沙发,倒是头发有些凌乱,难得戴了个金丝框眼镜,他一边摘眼镜,一边捏了捏鼻骨,因为仰头,露出了线条凌厉的下颚,以及随着他动作轻轻滚动的喉结。 他淡声问:“你在明迪工作了” “嗯。”闻柚白有些累,她弯腰脱掉高跟鞋,终于踩在平地上,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空荡荡的,先喝点水。 “饿了么”谢延舟问。 闻柚白点了头,要是往常,她或许就亲自下厨给两人做个爱的夜宵了,但她现在想到今天的画面,就有些难熬,想吐。 谢延舟淡声:“我让人送了饭,等会就来。” 闻柚白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本来就疲倦了,心脏更像是被层层丝线缠绕着,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忍不住想,谢延舟是会做饭的,他以前就给温岁做过,但他从未给她做过一次。 “我不吃。”她冷淡道,她没去看他,端着一杯水,说完就想回房间休息,路过他的时候,她的手臂被男人忽然拽住,他的力道一点点加大,没说话,绷直了下颔线,冷冷地凝着她。 她挣扎了下,没松开。 他反倒稍用巧劲,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中,男人的气息盈满了她的鼻尖,淡淡的松香味,还有隐约的女性香水。 她想起今天那个女人如藤蔓一样攀附在他身上,还有温岁抱着他缠绵,埋在他的脖颈处细细吮吸,传来晦涩不明的暧昧娇嗔声。 她想吐。 “你发什么脾气”谢延舟嗓音冷冽,他的力道加大,拽得她骨骼生疼。 “别碰我,脏。”闻柚白拧眉,“松开我,我今天没心情。”她语气里的嫌弃意味分明。 谢延舟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冷嗤:“闻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你我之间的关系” 闻柚白原本就在情绪爆发的边缘,她的眼睛被压了一天的难言怒意燃得通红,胸口隐隐起伏,下一秒,她手中的水直直地泼到了谢延舟的脸上。 第005章 她泼了坏男人 谢延舟没有防备,额前的黑发被水打湿,就连浓密的黑睫上都挂着湿漉漉的水珠,然后顺着线条冷冽的轮廓线滴落。 空气一下凝滞,略显稀薄,寂静得倏然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她抬起头,撞入男人充满了戾气的黑眸,那双眼里几乎没有多余的温度,沉如冰潭,薄唇紧紧地抿着。 他喉结滚动,带着暴风雨来临的汹涌:“闻柚白。”他叫她,声音沙哑,却吓人,“第二次了。” 闻柚白盯着他冷似寒冬的眼睛,想起了他们两人多年前的初次交集,只觉得那寒意如同冻石重重地砸进她的心房。 他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男人,她记得他手上杯子里的酒一点一点地从她头顶淋下的冰冷,还有酒精渗进她伤痕的疼痛。 谢延舟见她又走神,掐着她的下巴,顶了顶腮,咬牙切齿:“闻柚白。” 闻柚白回过神,她忽然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了,她早就明白了,不是么她的生气在他们眼里没有一点意义,徒增笑料。 还是恶心,但有什么用呢 她胸口浅浅起伏,再看他的时候,漂亮的瞳仁里已经浮现了笑意。 她忽然踮起脚,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颊,刚刚她泼在他脸上的水滴落在了她的手上,冰冰凉的。 他瞳仁里依旧漆黑一片,怪吓人的。 她眨巴几下眼睛,抬眸看着他,眼眸很亮,顶着他冰冷的视线,放下了那个“犯罪”的水杯,在他线条分明的薄唇上落下了一吻,然后,轻轻地摩挲着,舔了他一下,抱住了他。 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鼻息里充盈的全是她身上的软香味,他原本今晚就心怀不轨,这下,怒意完全消失不见了,取代的是另一个地方的怒气。 她皱鼻子笑,柔软的指尖沾了他鼻尖的水珠,还跟他开车:“水这么多” “闻柚白。”他冷淡哑声,大概还是想惩罚她刚刚拿水泼他。 她倒是像被他宠坏的小公主,有恃无恐,温热的唇就在他的脖颈蹭啊蹭,手指一点点扣住他青筋起伏的手,然后,拉到了自己的腰上。 “抱我呀。”她喃喃,“就泼一下,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都能忍,现在还要计较,说起来,我那次过敏全怪你,王八蛋。” 唇舌滚烫,她倒是无理也要三分硬气。 谢延舟喉结上下滚动,眸色更深,烫人的吻如同暴风雨一样落下,俯身将她横抱了起来,放在了沙发上,虎口扣住她,不让她乱动,灼热席卷全身,他就那样俯视盯着她,挡住了她眼前的光亮。 唯有他眼眸中的沉溺。 他的确是在将怒意转化,想给她点颜色瞧瞧。 她一边喘息一边手指顺着他高挺的线条描摹而过,他唇线抿紧,薄唇上泛着两人吻过的水光,今晚肯定是喝酒了,他脸颊上不知道是情意起还是酒后的微红,透着冷淡的性感。 勉强安慰自己,算了,脏就脏,就当个好看的鸭子,还是的。 谢鸭子。 她在风雨飘渺中呜咽地想着,明天一定要把他的备注改掉。 第006章 相爱相杀 闻柚白是被饿醒的,她原本下班就又饿又累的,后来又运动了一番,肚子里空荡荡的,胃一直在叫。 旁边的床位又是空荡荡的。 谢延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贯彻不过夜原则。 她披了件外套,爬起来给自己做了份扁食,是她网购的老家美食,南城人,包括谢延舟,都觉得这种小馄饨没有嚼劲,但她很喜欢,还满意地加了点醋。 她坐在餐桌前,一边吃一边刷着手机,还看到谢延舟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你在明迪律所工作,这种资本所留用的基本要求都要过法考和研究生学历,你能考得上么” 他语气依旧那样高高在上,消息是几个小时前发的,而且掌控欲强又不肯替她考虑,随便换个男人,这时候或许都会说,要不要他去打个招呼。 虽然她并不需要。 她面无表情地给他发了个:然后想到备注的事情,立马就改了:谢鸭子。 谢鸭子也醒着,轻飘飘地回了消息:“还是那句话,光有美貌……” “够用就行,你爽完就忘了”闻柚白说。 那头的谢延舟好像兴致缺缺,心不在焉:“一般般,没有下次。” 他身边当然不缺女人,今天在别的女人身边,看她的眼神就是陌生人。 四年时间也够了,他大概也想结束了。 按照圈里人的说法,那就是,她现在只会让他厌烦,就连玩玩都不愿意了,能配得上谢延舟的女人,必定是能力和家世相当的优秀女人。 她抿唇,收起手机,慢吞吞地吃完扁食。 不知道他们分开的时候,谢延舟会不会给她一大笔钱 反正无论怎么样,她都会被人说的,她怀孕的话,就是想靠孩子来争谢家财产,她不能怀孕,他们就攻击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真可笑,女性价值在他们眼里不过如此。 温岁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办个人舞蹈巡回演出,圈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收到了门票,谢延舟送的,也就是要各位卖他谢总、延少一个面子,都去捧他那一位心上人的场。 闻柚白倒是没收到,谢延舟没给她,估计还会担心她出现,搞砸温岁的演出。 她工作忙得很,每天没日没夜地加班,才没时间去管温岁的破事。 但温岁回国,闻家自然给她办了场隆重的晚宴,闻柚白不想去,但闻爷爷给她打了电话,说他很久没见她了,想她回去。 这天晚上,闻柚白六点就下班了,恰好律所尾牙,她穿了一身红色丝绒包身裙,外搭黑色的及膝斗篷呢大衣,也可以去参加宴会,不用再回去换衣服了。 她悄悄地从侧门进去,她原以为今晚的主角定然是温岁和谢延舟,结果,还多了一个人。 温岁的男朋友。 “温岁不是回来跟谢延舟结婚的吗怎么还突然找了个男朋友” “估计是为了气谢延舟,毕竟这几年谢延舟都和那个闻柚白在一起。” “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相爱相杀,互相折磨,其他人都是工具人。” “你们看到谢延舟那个表情了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这么多年,除了温岁,就没见过他对谁好过,闻柚白真可怜。” 第007章 替身游戏 闻柚白脸色淡淡,就近在宴会厅的角落沙发上坐了下来,她今晚还没吃东西,拿了份蛋糕和一杯可乐,就吃起来。 她的手机震动,点开,是她的好朋友黎白,黎白给她发了个视频:“震惊,这是谢延舟他这么狠的吗柚柚,你确定他没对你动手过吗” 闻柚白笑了下,点开了视频,她习惯静音,视频也没有声音。 是一段打架视频,好几年前的。 少年谢延舟神色冰冷,眉眼狠戾,将一个男人按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地砸着,仿佛没有多余的知觉,带着想要那人死的狠绝,而那人如同破布麻袋一样躺在了地上,已经在吐血了,但谢延舟却丝毫没有想要停手的欲望。 闻柚白眉心狠狠地跳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视频又出现了。 是她拍的视频,她当年甚至用这个视频威胁过谢延舟,但不是她上传到网络上的,只是他不信。 这段视频让谢延舟被网曝了很长时间,网络上的人都攻击他,说他富二代带头暴力。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人差点强迫了温岁,正当防卫。 “闻柚白,你想做什么” 谢延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闻柚白被吓了一跳。 谢延舟脸色沉沉,黑眸里寒冰浮起,他冷眼睨着她,薄薄的眼皮上笼着灯光的阴影,他应该刚抽完烟,身上有着浓重的烟草味,嗓音拖腔带调:“又在弄这个视频,那这次你想要什么” 闻柚白平静开口:“我没想做什么。” 谢延舟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看她许久,周身流露出一股阴郁,大概也是懒得计较,扯了下领带,坐在了她身边。 闻柚白刚想去拿蛋糕,她的腰就被男人从身后搂住了,没多做挣扎,她就被男人抱在了怀中,鼻息间都是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和酒精的味道。 他今晚应酬喝了不少酒,正常来说,是难闻的。 但抬眸看他线条分明的凌厉下颔,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是性感的男色。 他的下巴就搁在了她的头顶上,低哑的嗓音响起:“别动。” 她轻笑:“不是说寡淡么,一般般么,没有下次么”她故意拿他之前刺激她的话来堵他。 他眯了眯眼眸,半带玩味,语气轻佻又含了些轻贱:“玩一玩的时候,也能凑合,反正是送上来的。” 闻柚白睫毛颤了下,知道他在讽刺她当年主动敲他的门,刚准备说什么,谢延舟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谢延舟松开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面色不明地盯着屏幕。 是温岁。 铃声响了许久,他最终还是接了起来,不知道温岁说了什么,他语气虽冷,但明眼人都能听出其中的不同:“舍得给我打电话了,嗯……和他分手了,再跟我说。” 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温岁还是不停地给他打电话,他不接,但也不挂断,就那样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不停亮起又熄灭的手机屏幕。 像是闹脾气,傲娇地等着女朋友来哄他。 明明就在同一个宴会,却不见面,不想接电话,又在期待那人的电话,如果那人不打了,最急的怕也是他。 闻柚白觉得呼吸沉闷,站了起来。 谢延舟大概满心满眼只有温岁,没有喊住她。 这一次,宴会的许多人都看见了闻柚白,她脱掉了外面的黑色斗篷,露出了里面的红色丝绒裙,她身段几乎是完美的,五官艳丽,肤色白皙,只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无数惊艳的目光。 她逛了一圈,吃了些东西,又回到沙发那。 谢延舟还在那,他旁边多了个男人,两人正在聊天,不大不小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个男人笑:“我刚刚看到闻柚白了,她今天这一身红裙子跟岁岁今天穿得一样啊,看背影几乎无差别。” 谢延舟有些心不在焉,他仰头灌了口红酒:“嗯,是有几分相似。” “所以,你今天又在玩替身游戏了。”那个男人摇摇头,“还玩不腻啊” 谢延舟笑了下,却没有反驳。 闻柚白站定在了原地,没有再走过去,她抿直了唇线,掐了掐掌心,很快,转身走了,她看似平静,却只有她知道,心脏一瞬间闪过的刺疼。 第008章 看得他心痒 祁之正一回头,看到了闻柚白有些狼狈的背影,他眸色动了动,想说什么,看了眼低着头看手机的谢延舟,什么都没说了。 他又喝了点酒,然后站起来,漫不经心道:“延舟,我去那边一下。” 谢延舟随意应和,没放在心上。 闻柚白看到祁之正直直地朝她走来,还有些惊讶,但面色平静。 祁之正笑了下:“闻柚白,好久不见。” 闻柚白也笑:“祁总,昨天才见过,你是想表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祁之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以为你没注意到我。” “怎么会,你是我们的客户,我刚开始实习,跟着最大的项目就是这个科创板了,怎么敢不注意到大老板”闻柚白眉眼含笑,她昨天跟着律师去办事,就见到了祁之正,他是这次项目组的客户。 祁之正问:“律所工作应该很忙我经常看到你们律师加班到凌晨,卷生卷死的一个行业。” “嗯,忙也得工作,为客户服务呢。” 祁之正垂眸看着她:“意风航空破产的消息听说了吗” 闻柚白点了点头。 “你们合伙人有没有想法我认识做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可以让你们律所拿下这个项目。”祁之正抬手,轻轻地碰了下鼻子。 闻柚白怔了怔,他们律所在圈内名气大,门槛高,虽然并不缺项目,但是,意风航空破产的案子标的重大,涉案金额巨大,是一块律所圈内的大律所都想啃下的肥肉。 但,祁之正 她笑:“祁总,我只是个小实习生,拉项目是合伙人的事,我只负责做尽调。” 祁之正笑着看她,也没勉强:“也行,我和你们合伙人谈,就说,是闻律师让我来的。” 闻柚白笑。 祁之正探究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温岁回来了,你还是非谢延舟不可么” “什么意思”她抬眸。 祁之正看着她今天穿的修身红裙,她此时翘着腿,神态慵懒,修长的双腿上裹着黑丝,很多人会把黑丝穿出风尘气,但她没有。 看得他心痒。 闻柚白脸上的表情淡淡。 祁之正并不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恰恰相反,他这几年创业做的公司很快就可以上市了,他手中的股权期权变现了之后,不靠家里,就可以财富自由。 她笑了下,看到祁之正的目光顺着她的腿打量。 并不猥琐。 但眼中的暧昧毋庸置疑。 谢延舟找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祁之正坐在闻柚白的身旁,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靠得很近,恰好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祁之正将她的身影遮挡住了,恰似拥吻。 他眸色沉沉。 闻柚白看见了谢延舟。 他目光落在她唇形漂亮的红唇上,口红掉了不少,边缘晕开,她蓬松柔软的长发散在肩头,有种易碎和妩媚交织的感觉。 他想起那些瞧不起闻柚白却又对她蠢蠢欲动的男人说的话——“是男人就难以把持。” 可以轻易地俘获任何一个男人的色心。 他脸色有些难看,薄唇抿成直线,眸色阴翳。 闻柚白是被谢延舟紧紧地攥着手腕,拉到了宴会厅外面,他一言不发,周身气压很低。 “你发什么疯” 他仍旧只冷笑,不说话,将她塞进了他黑色的跑车里,撞得她骨头生疼。 旁边还有几辆跑车,这群人似乎准备去飙车,副驾驶里都坐着美女,有人惊讶,语气轻蔑:“延少,你不带岁岁,要带这个女人啊看来今天延少要输了。” 闻柚白这才看到温岁,她脸色苍白地站在了一旁,睫毛轻颤,似乎不敢相信,谢延舟没选她做自己的副驾驶幸运女神。 第009章 找个男朋友气我么 谢延舟眉头微拧,冷冷地睨着闻柚白,略显不耐地将她扣在了副驾驶座上,他绕过车头,去驾驶座。 闻柚白直接解开了安全带,就开门下车。 谢延舟坐在驾驶座上,眉眼阴翳,他嗓音淡淡:“闻柚白,上车。” 她没理他。 他冰凉的嗓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看来你是不想上车了。” 她脸色淡淡,头都没回,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引擎轰鸣的声音,打起了刺眼的远光灯,他的车子在准备加速。 她听到周围人的笑声:“延少这是准备直接玩极限游戏了朝着她开车撞去” “问题是,这距离也太近了,该不会直接撞残疾了” “赔点钱就摆平了。” 闻柚白睫毛微颤,手脚发冷,她抿直了唇线,猛地转头,两道刺眼的远光灯直直地打入她的眼睛,她喉咙发干,强烈的恐惧让她失去了力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轮胎和地面燃烧出刺耳的摩擦声,引擎声如同发怒的野兽,他黑色的车子风驰电掣地朝她撞了过来。 冷风呼啸,卷起她的头发,又落了下来。 那些人一阵欢呼,谢延舟的车子从她身边差之毫厘地擦了过去,她倒在了地上,掌心刺痛。 车门打开,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他站定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眉目里带着几分玩味,像是慢条斯理地欣赏着她的狼狈。 闻柚白闭上了眼,却隔绝不掉那些刺耳的笑声。 再睁开眼,她漂亮的眼眸里含着火光,亮得吓人,委屈的情绪将她的眼烧得通红。 “谢延舟,你就是个混蛋。”她声音平静。 谢延舟脸色淡淡,黑眸沉沉,其他人还嘲笑般地学舌了起来:“哟,还撒娇了,小混蛋。” “都被玩四年了……” 闻柚白面无表情,他们还在闻家主宅的院子门口,宅子里灯火通明,仍旧在开宴会,她看了几眼周围安装着摄像头的地方,手指轻轻地蜷缩。 谢延舟最终还是没带闻柚白去玩车,他的副驾驶上坐着温岁,到了半山腰上,他也没什么心情飙车了,只把车子停在一旁,靠着椅背,熄了火,车内光线昏暗,衬得他轮廓阴翳。 温岁也没贴上去,她看着前方,背脊挺直,有她自己的高傲,似笑非笑:“延舟,我离开四年,你还是没想清楚么” 谢延舟面无表情:“所以,你就找了个男朋友来气我” 温岁正要回答,谢延舟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是一起来玩车的狐朋狗友,声音焦急:“延少,我在山下,警察来了,你要不先走” 已经来不及了。 谢延舟抬起眼眸,巡逻车已经呼啸而至,将他们的车子都包围住了,蓝色的警示灯闪烁在他深邃的轮廓上,他眉目凛冽,寒意森然。 警察厉声道:“车内的人请下车,我们接到群众举报,你们涉嫌违法飙车,涉危险驾驶罪,跟我们走一趟。” 这群酒囊饭袋富二代玩车这么多年,横行霸道,无法无天,就没想过在南城还有群众举报,甚至会这么快出警。 几个家里都接到了消息,很快派了律师来处理。 好在没人受伤,不具有恶劣情节,不会构成犯罪,只处了罚款,但这些人都在警方那听了一晚上的珍爱生命教育,第二天出来的时候,几人都精神萎靡。 “到底谁举报的还让警方这么重视。警察还说举报人提交了相当完整的证据,有视频,有文字,非常专业。” “活腻了那人。” “晦气,还是从上级那边举报的,上面压了命令。” 谢延舟黑眸淡漠,轮廓线条比以往还要冷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忽然笑了下,他拨了个电话出去,嗓音凉凉地哼笑一声:“闻柚白,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第010章 谢延舟,喜欢吗? 攀比其实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情,这是谢延舟一贯的看法,不过,也因为他向来就是那个赢家,赢在他这边成了一件毫无趣味的惯性事。 直到闻柚白的出现。 她是他见过好胜心最旺盛,却几乎从没赢过,但也从不认输的人。 从她来到闻家,就主动加入和温岁的战斗,面对温岁的挑衅,从不怯懦,只可惜,温岁的支持者太多了,包括他,闻柚白根本没有赢的机会。 她每次被打倒,很快就会重振旗鼓,温岁不让她舞蹈,她放弃,却很快在学校的作文竞赛中拿到奖,温岁抱着看笑话的念头,让她去参加游泳比赛,她就埋头一个月在学校游泳馆练习,从不会到拿到铜牌。 谢延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时常在她身上停留,大概是为了乐趣。 生活实在太无趣了。 他喜欢看她被打倒,又站起,又被打倒的模样,还有她在无人处,偷偷红了眼睛无声落泪的样子。 但上了大学后,闻柚白就好像失去了好胜心,温顺地待在他的身边,不思进取,不争不抢。 直到昨晚,她举报他涉嫌危险驾驶罪。 他好像一个驯兽师,又看到自己养的小兽,奶凶奶凶地露出了獠牙的模样。 闻柚白接到谢延舟的电话,本来就没想隐瞒,淡淡道:“谢延舟,你好像忘记了,我是学什么的。” 她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不去管手机,继续工作。 他们可以不工作,但她不行。 她昨天晚上刚举报完,券商那边就突然联系她,要她紧急出一份材料,她加班加到了凌晨两点,早上七点多又起床,准备去项目现场,法律女工不过如此。 她昨天摔倒在地上弄破的手心,到了晚上,拖了一天一夜没处理,开始化脓,刺疼得很。 偏偏还要跟客户应酬。 她还太年轻了,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又格外珍惜这个律所实习,别人敬酒,她一概不拒绝,都喝了下去,酒量又不是很好,没一会,她就开始觉得自己头晕乎乎的,思绪混沌。 合伙人帮她挡了挡,就让一个女律师先送她回去。 两人在门口等着代驾,律师抬头,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站在她面前,他拧着眉头:“我送闻柚白回去。” 大家都是资本圈的,律师一下就认出了这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投行合伙人谢延舟,圈内有名的资本大佬。 只是,他和闻柚白 谢延舟挑了下眉,很熟练地从闻柚白的包里拿出了她的手机,输入密码,解锁,屏幕背景就是两人的合照,有一年闻柚白生日,他陪她去了迪士尼乐园,拍的大头照。 律师恍然大悟:“你是她男朋友啊” 谢延舟不置可否,避开了回答。 他也喊了代驾,他今天也在应酬,一出来就看到这个酒鬼趴在别人身上,腿软得走不了路。 一路上,闻柚白就趴在了谢延舟的腿上,她睡着了也不安分,大概是怕车子刹车摔倒,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面对着他,先是脸颊碰到了他的皮带,嫌冷,皱了下眉,就往下靠,一大团,她蹭了又蹭。 谢延舟几乎是立马就起了反应。 好在很快就到了他的公寓楼下,他抱起这个醉鬼上楼,竖着抱,让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她的屁股,哑声:“闻柚白。” “嗯” “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觉得吵闹,伸手拍了一下他,皱着眉:“谢延舟,吵死了,我要睡觉。” 两人熟稔到了极点,她想也没想,就双腿横在他的腰上,见他好像还要说话,就以为他这个色中恶魔又要来,她的腿一晃一晃的,轻轻地咬住了他的耳垂。 耳朵上是磨人的潮湿,接着就转移到了他的唇上。 她的所有技巧都来自于他,但她有着优秀的学习能力,就那样如蜻蜓点水一样,勾着他,一下一下地亲着,雨点密布,湿意更胜以往。 他被这样弄得有些招架不住,她还笑,游刃有余,耳语一样:“谢延舟,喜欢吗” 谢延舟当然没有回答,他用指纹开了门锁,抱着她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沙发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有些困,神识不清,但两人的近距离接触,所有的触感都瞬间传递到了神经末梢。 她手撑着他的胸肌,忽然轻轻地喊疼,眉头紧皱,她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神情疑惑。 谢延舟抓住她的手,眼眸沉下,薄唇抿着。 “疼。”她又呢喃。 他原本想问她怎么弄的,偏偏想到昨晚她摔倒在地,他拧着眉头:“你没去处理吗” 醉鬼当然不会给出任何有意义的回应。 他也没了兴致,去拿了医药箱过来,让她乖乖坐着,给她处理化脓的伤口。 第011章 他最看不起她这种女人 第二天,闻柚白醒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躺在了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了好一会,头疼欲裂,这就是酒量不好,还要酗酒的下场。 她下床,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被人包成了一个大粽子,一层又一层的绷带,也跟猪蹄有点像。 她昨晚自己喝醉了,还可以自己上药然后包扎吗 她按了几下太阳穴,还是没想到什么,从大老板让赵律师送她回去后,她的记忆就一片空白了。 她打开手机,微信上有不少消息,赵律师说:“柚白,盛金投行的谢延舟是你男朋友啊,昨天晚上他接你回去了。” 赵澄是一年级律师,跟闻柚白也就差了两三岁,两人平时就玩得比较好,聊天内容自然就比较开放。 “有他在,要是不知道你学历和面试情况,还真的会误会你是走后门进来的。” 闻柚白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回复:“我也想啊,但是实力不允许啊。” 赵澄:“也是,你能力这么强……昨晚很开心,男朋友多金又帅,看起来还很行。” 闻柚白不知道怎么说:“一般般,我和他的关系也不是那样。” 是男女朋友么不像。 赵澄没有多想,她的注意力都在另一个回答上:“难道谢总不行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是这样的。”闻柚白不遗余力地黑谢延舟,“茶壶嘴知道” 赵澄大笑了起来:“那你今天好好休息。” 闻柚白迷迷糊糊地洗漱洗澡去了,她随意地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着,页面就停留在她和赵澄的聊天界面。 但她脑子浆糊了,也住惯了谢延舟的这个公寓,所以根本没意识到,这是谢延舟的地盘。 等她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西装革履的谢延舟正在看她的手机,她怔了下。 还没等她发飙质问他,为什么偷看她的手机,就见他恶人先告状,没有半点偷窥的廉耻心,深潭黑眸眯了眯,问她:“茶壶嘴我不行” 语气里多少带了威胁。 闻柚白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地转身就要跑,虽然她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然后,她就被男人从身后一把捞了起来,扔在了大床上。 她身上的浴巾早就散开,而他却一丝不苟,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所有的反抗都是无用的,何况,她也有兴致,她忠诚于自己的欲望,推了两下,就迎上他的热吻。 他是讨厌的,但是他的身体并不讨厌。 他大概是要证明他并非镴枪头,花样百出,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君子,现在更是专门戳她的点,一句又一句令她动情的话。 他从身后抱着她,手用力地横抱着她,另一只手掐在她的腰上,先是慢条斯理地有一下没一下,然后猛地狠戾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在一艘船上,起起伏伏,随浪飘摇。 她的体力终究有限,比不上谢延舟常年锻炼,只蜷缩在他灼热的怀中,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已经泥泞得没有力气了,但身体的本能还在主动地靠近他。 他低低地笑:“喂了这么久,还饿,喂不饱是没用的小玩意。” 她昏睡前在想,她必须锻炼起来了,就算不为这个,也要为非诉的工作,非诉律所就是要钱不要命的工作方式。 闻柚白梦到她第一次喝酒,她刚跟小姨来到闻家不久,她被温岁骗去了谢延舟他们的聚会。 门口站着两三个男生流里流气地看着她,不正经地笑:“走什么” “你小姨养你,不就是为了让你攀附我们” “你选一个勾搭坐下啊。” 唯一那张椅子被谢延舟踩着,他散漫地靠着沙发,修长的双腿肆意地搭在那张凳子上,原本似乎在睡觉,脸上盖了个帽子,听到了声音,他掀开帽子,睡眼惺忪,把脚收回。 “坐。”他声线很低。 其余人大笑。 闻柚白最终还是没忍住,她可以坐在别人踩过的凳子上,可以忍受他们的嘲讽,可以喝下他们混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的酒。 但是,她被温岁逼着吃下了会过敏的虾。 嘴巴红肿,嗓子被烈酒呛得难受,耳朵轰鸣,过敏让她从脸红到了脖子,拼命地咳嗽,他们还在大笑。 谢延舟没笑,却给了她一杯酒。 她一下崩溃了,抢过杯子,狠狠地朝着他的脸泼了过去。 他没躲开,漆黑的瞳仁里浮冰流动,寒气汹涌,气压低得吓人,就那样冷冷地盯着她。 周围一下安静了。 她狼狈得很,眼睛通红,因为过敏,脸上浮现一条条的红痕,偏偏那双黑眸亮得吓人。 有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摔在地上:“你找死啊” 谢延舟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面无表情地又拿起了一个酒杯,慢慢地蹲下身,一点一点地挡住了她眼中的光。 “闻柚白。”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喊她的名字,声线低哑缓慢。 他手上杯子里的酒一点一点地从她头顶淋下,酒精刺激着她脸上过敏的伤痕,渗透进她发疼的眼睛里,她冷得颤抖,疼到骨子里。 还是能听到那群人的嘲笑:“以为自己是偶像剧女主呢,以为泼了延少会没事” “痴心妄想。” 第012章 他是别的女人的妻管严 隔天,闻柚白就又进入工作状态,祁之正还真的把航空破产的案子介绍给了她团队的合伙人,合伙人洽谈这个案子后,就让她负责项目建议书和投标文件。 赵澄笑道:“能者多劳。” 当然了,这种资本所高薪招来了名校实习生,本来就不是让他们来做端茶倒水的活,而要实习生快速成长,快速上手各种业务,会用各种压力推迫着他们前进。 闻柚白觉得压力大,但也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她每参与一个项目,就会多学到一些东西,对以后的资本律师路会有很大的作用。 但她没想到,谢延舟成了她这边的甲方,他所在的盛金投行也参与进了这个航空项目。 好在谢延舟都没出现。 这天傍晚,赵澄见闻柚白还在工作,看了眼时间,邀请她劳逸结合,一起去吃个晚饭,逛一下商场,然后晚上再回来加班。 资本外所的起薪算是比较丰厚,一入职便是年薪60万,年末还有各种年终奖,所以,赵澄的手头还算宽裕。 她想买个包犒劳自己,之前已经订好了,现在去取一下就行。 只是,两人到了店里,才发现她等了一个月的包,正被另一个女人拿在手里把玩。 柜姐笑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对赵澄道:“您好,今天先被人拿走了,您下个月再来,我肯定给您留着。” 赵澄本来憋着一肚子火,看向了那个女人,她神情微怔,脸色变了,下意识地就去看闻柚白。 谢延舟不是柚白的男朋友么怎么跟别的女人一起逛街,还陪着人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地堆在了一起,他手里也提了两袋。 那个女人正在纠结两个包的颜色,仰头问他:“延舟,哪个好” 谢延舟这时候倒是挺有耐心的,不像那些敷衍逛街的男人,认真对比了下,淡声:“两个都适合你。” 温岁笑:“那我要两个,你不会觉得我买得太多了” 谢延舟语气淡淡:“买不垮。” 他站起来,准备刷卡的时候,一抬眸,忽地对上了闻柚白的眼睛,神情微顿。 闻柚白抿着唇,先移开了视线,她今天工作了一天,头还有些疼,并不想惹事,甚至现在还有些胸闷心慌。 温岁挽着谢延舟的手,她也看到了闻柚白,有意无意地露出了两人今天刚买的一模一样的同款手表,她眉眼缱绻,嗓音温柔:“柚白,你也来逛街,你喜欢哪个包,我让延舟刷卡。” 一副正宫的模样,似乎谢延舟在她面前就是妻管严,她指东,他不敢往西。 闻柚白很浅地笑了下,她并不想争男人,但是她想到,温岁刚刚拿走的那个包,是赵澄订的。 “我喜欢你刚刚拿的那个包,还给我朋友。”她语气平静。 温岁从小就被骄纵,可不是什么小白兔,她虽然还在笑,眼神却一下冷了,她说:“那不行,这是延舟送我的。” 她靠着谢延舟,问:“延舟,你觉得我应该要还给她们吗” 谢延舟脸色漫不经心,没答话。 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温岁懒懒地笑了。 闻柚白还想说什么,赵澄轻轻地扯了下她,说道:“柚白,我们不要了。” 两人离开了那家店,赵澄面露担忧地看了好几次她,欲言又止。 闻柚白笑得风轻云淡:“我跟他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别担心,比起爱情,我更担心赚不到钱。” “金钱不会背叛我们。”赵澄也笑了起来,“那个女的是谁” “一个跳舞的千金大小姐,一个被谢延舟捧在手心的公主,一个能让他走下神坛的女人。”闻柚白回答。 当然,这不是她说的,而是这个圈子公认的。 “她不喜欢你,是”赵澄皱眉。 “当然。”闻柚白弯了弯眼睛,看着无害,语气却凉凉,“我17岁的时候把她从滑雪道上推了下去。” 赵澄怔住,想说什么,闻柚白那边却来了电话。 是她小姨。 许茵似乎很累,但每个字眼都像刀那样凌厉:“柚柚,你为什么总是给我找麻烦,你就不能安分点,你为什么要去跟岁岁抢包” 闻柚白没说话,讥讽地想,温岁告状可真快。 “柚柚”许茵声音苍白,“我只是你的小姨,我没有义务……” 闻柚白盯着商场中央的那一盏灯,刺得她眼睛生疼,她胸口情绪翻涌,很轻很轻地笑了下:“是么,不是妈妈么” 许茵声音尖锐:“你在胡说什么闻柚白!” 第013章 没男人你是不是活不了 许茵发疯,闻柚白为了暂时安抚她,隔天不得不回了趟闻家,而且,她也很久没见闻老爷子了,正好回去看看他。 闻老爷子是这个家里唯一对她真心实意发出善意的人。 她到的时候,老爷子正在听戏曲。 闻柚白也没打扰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老爷子在躺椅上眯着眼睛,享受地摇头晃脑,一曲结束,他才睁开了眼,看到她,也不惊讶,哼笑了下:“就知道是你这个丫头,也只有你才会这么安静。” 闻柚白也笑:“我也喜欢听啊。”她说着,还有模有样地做了个戏曲动作,唱了那么一句,调子准,声音旖旎动听。 闻老爷子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当年就该送你去学戏曲!” 她语气淡淡:“那我肯定学不成,温岁倒是说不定真学了。” 闻老爷子知道她在内涵温岁处处针对她,不给她任何表现的机会,他活了一辈子了,笑了下:“别管她了,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她再闹,背后都有她外家温家,还有谢家那小子。” 他又瞥了她一眼:“我让人给你找的医生,你有没有去检查” 她没说话。 闻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现在是年轻,不在乎,等你老了,我看你怎么办” 闻家的起家并不文雅,老爷子年轻干码头、后干销售出身,他身上有浓重的匪气,着急了起来,便粗俗:“你要是臭小子,我早押你去了,你一个小娘们,又看的妇科,这我怎么好意思” “你就是主意忒大,当初一声不吭,那诊所连个证都没有……” 闻柚白有些走神,这几年她特意尘封了那段记忆,但她知道她根本就没忘记过,她破败又疼痛的身体也根本没忘记过。 很多人说过她心狠,在那件事之前,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狠。 直到她从冰凉的手术台上下来,没有回头看一眼,面无表情,像是没有丝毫不舍,她听到了那个医生跟助理说:“心狠的人,也不负责任。” 她觉得可笑又荒谬,她才19岁,她的人生刚刚,她考完却连能不能上大学都捏在了闻家人的手里,她连自己都无法负责。 那一刻,她真的恨,恨死了谢延舟,恨死了许茵。 而她又不得不依附于谢延舟。 她做错了么 就算再重来一百次,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她的人生别无选择。 闻老爷子瞪着她:“你毕业了什么打算” “工作啊。”闻柚白笑。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温岁敲门了,聊天戛然而止。 闻老爷子对温岁的感受很难说清,这是他孙女,但又像他祖宗,时时刻刻提醒他们闻家,靠的是温家扶持。 老爷子是有骨气的,他年轻闯荡江湖就卖汽车零件,也搞起了一个又一个厂子,谁不给面子喊他一声:闻厂长!等他儿子接手了,非要入赘,拉了温家,做什么敲钟上市,小作坊变成了大公司,到了现在,还一家子一起受温家的气。 他当初想保闻柚白,就被温老头指着鼻子教训,气得他回来狠狠打儿子,作孽要当上门女婿,到现在再娶了个老婆,也连个孙子都不敢再生。 闻柚白和温岁从闻老爷子的书房出来,两人站在楼梯口,温岁忽然道:“你说,如果我把你从这推下去……” 闻柚白笑了一下:“你是忘了从滑雪道摔下去骨裂的痛了么” “那你呢,被人遗弃在雪场,差点冻死忘了”温岁冷笑,“想起来了,你那时候去勾引徐宁桁了,真脏。” “天才少年徐宁桁,你也不看看你这种小三的女儿配么你出生就带着罪孽,臭水沟的老鼠,怎么有脸活着” 第014章 不配当妈妈 闻柚白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她似乎觉得好笑,但懒得辩解,浪费时间。 她想走,温岁却猛地从身后拽住了她的手腕,尖利的指甲掐着她的肉。 温岁冷笑:“你发给谢延舟的验孕棒,是你的四年前,你怀孕了,你害死了那个孩子。” 闻柚白身子一颤,她好像又感受到在手术台冷入骨髓的疼痛,她不愿意去想。 温岁寒意森然的声音偏偏钻入她的神经里:“闻柚白,你比你妈还要恶毒无情,她至少还把你生下来了,你呢,你是一个刽子手、杀人犯,不过小三的孩子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你妈害死原配,你害死你的孩子,延舟要是知道了……” “谢延舟才是杀人犯。”闻柚白冷冷地看着温岁,她脑中的神经抽搐得疼,眼眸含着讥讽,“温岁,你可怜么所有男人犯下的错,你都只会发泄在女人身上,出轨是不是你父亲的错你怎么不去对他大吼小叫谢延舟风流浪荡,是不是也是他的错既然这么恨,你为什么不去报复他们” 她看着温岁渐渐苍白的脸色,讥嘲一笑:“差点忘了,你这本事,也就只会欺负女人了。” 温岁怔怔地看着她,手被甩开,盯着闻柚白离去的背影。 她又提高了声音:“闻柚白,你又装什么清高,你敢说你没有暗恋谢延舟” 闻柚白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也没有回答她,等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一片漆黑,她背贴着门板,缓缓无力地下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喜欢谢延舟吗四年前她会承认,因为这个花心浪荡的男人,给过她短暂的温情。 屋内地暖明明很足,但她还是觉得冷,想要裹紧衣服,颤抖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冷。 闻柚白请了假,她坐了大巴车去了下属县城的一个小镇上,尘土飞扬,破败笼罩,灰扑扑是这里的基调。 她手上提了很多东西,有吃的喝的,也有一些女孩子的衣服玩具,敲了一个农家院子的门。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她低下头,是一个小女孩来开门的,长了张很漂亮的脸,五官精致,瞳仁清晰,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脏兮兮的衣服,她眨了眨眼,说道:“闻姐姐。” 闻柚白鼻子一酸,她问一旁的张婶:“我不是给她买了很多衣服吗也给了你们钱了吗” 张婶有些不好意思:“小白,你也知道在农村,给她穿再好的衣服,她都会弄得又脏又破的。” 张婶说起小惊蛰应该要去上幼儿园的事情。 小惊蛰就坐在闻柚白的身边,她一般两个月来看她一次,但是两人的关系一直比较生疏,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傍晚,她就准备离开了。 小惊蛰忽然从后面跑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腿,抿唇默默落泪,抽泣着叫她:“闻姐姐。” 张婶哎哟了一声,要去抱她:“你干嘛呢,闻姐姐要去赚钱了。” 闻柚白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一边哭,一边光着脚、追着许茵车子奔跑的自己,她忽地心防崩溃,鼻子酸涩,眼泪滚落,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捏着,几近不能呼吸。 她骂许茵无情,那她呢,她们是一脉相承的自私冷漠,不配当人母亲。 第15章 谢延舟,你女儿 闻柚白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准确来说,是谢延舟租的,但他也是有够小气的,谢家小少爷养金丝雀,没送房,没送车,只租了普通公寓。 客厅里,闻柚白靠在沙发上,捏了捏突突作疼的太阳穴,她看了眼乖乖坐在沙发尾巴上的小惊蛰,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她把一个不到三周岁的小女孩,带到了自己的身边,而她自己,还是个忙成狗的、还没毕业的律所实习女工。 她沉默着,打开了银行账户,看了下余额,得请个阿姨,张婶在村里有多好农活和鸡鸭,根本不可能过来,首先,她得先让谢延舟给她换个两室一厅的房子,给阿姨住,再让他给小惊蛰找个好点的学校。 她抱起了小惊蛰,两人一起看着镜子,她歪了歪头,小惊蛰也跟着歪了歪头。 “像吗不像。” 小惊蛰长得谁也不像,跟谢延舟更是半点沾不到边。 最危险即最安全。 正在开会的谢延舟看了眼亮起的屏幕,闻柚白,他面无表情地挂断,她又打,他继续挂,她还打,两人就这样乐此不疲地玩到了会议结束。 发言人以为他心不在焉,但等他一讲完,谢延舟就简明扼要地给出了意见。 会议结束。 谢延舟接起电话,黑眸冷冽,薄唇抿着,嗓音淡漠:“什么事” 然后,他就听到了闻柚白可怜巴巴的声音:“延舟哥哥。” 谢延舟神色更冷,嗤笑:“你想做什么” “想做了你。”她说。 他的薄唇抿成了凛冽的直线,黑眸沉敛,然后,喉结动了动,半带玩味:“你在哪” 当然是在他公司楼下。 没一会,闻柚白就跟着他助理进了他办公室,他正在看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她瞥了眼,上面显示的是东南天然气公司被制裁,北欧银行挤兑破产,相关的投行坏账一堆,人人自危。 她往他腿上一坐,她穿了开叉包臀的裙子,这个姿势,露出了一片白皙肌肤,小腿勾着他的西装裤,挤压的触感一点点地收紧。 “放开。”他声音冰凉,带着故意的轻贱,“又开始以色侍人,嗯” 他面色平静,微微垂眸,略带讥讽,似乎毫无兴致,还有些淡淡的不耐烦。 她早就习惯了,如同柔软的藤蔓一样缠着他,耳鬓厮磨,缠得他无法呼吸,柔柔地蹭着,让他的心火燃起。 她趴在他的耳畔,手捏了下,笑:“嘴比什么都硬,谢小少爷。” …… 谢延舟去开了窗户,让空气流通,外面有人敲门。 闻柚白正在整理衣服,谢延舟看了她一眼,看出她下意识的小紧张,笑了下,故意走过去,勾着她的下巴吻她,偏偏声音还从容不迫,听不出有半分不对劲,回外面:“知道了,马上来。” 然后再捏着她,她喘不过气,他恶劣地笑:“刚刚不是很能吗” 她是很能。 “谢延舟,给你女儿买个学区房,再找个幼儿园。” 谢延舟动作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盯着她许久,伸出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情后的红晕仍旧在上面,眼角也是氤氲的潮湿。 他撩起眼皮,似笑非笑,轻嘲:“谁生的” “我。” “脸皮真厚。”他眼底一片漆黑,冷意浮现又沉下,“你配么” 第016章 你女儿长得跟你不像 谢延舟没有那个时间去看闻柚白老家土亲戚的可怜孙女,他漫不经心地点了根烟,烟雾袅袅,他深邃的轮廓变得模糊,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闻柚白不知道他信了没,但她撒谎撒得她自己都要信了。 人家说她坏,也是没冤枉她,她从小为了不被欺负,不知道面不改色地撒了多少谎。 “我小时候在奶奶家,后面又被送到外公外婆家,张婶就一直照顾我,她儿媳妇重男轻女,前面生了两个女儿,第三胎拼了个龙凤胎,把儿子留在身边照顾,小女儿送回了老家,镇上破败,张婶老了,这几年我也一直在帮扶她。” “所以,你就把她孙女带回来”谢延舟脸上表情淡淡,深处浮现讥嘲,“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爱心的。” “张婶也会来的。” “你自己都不会赚钱,拿我的钱去做慈善”谢延舟眸底一片暗沉,语气冰凉。 她胸口一噎:“我不管,反正现在她是我女儿。” 他闻言,似乎是觉得好笑:“你才几岁,就想要领养,你学法律的,不知道不符合条件么” 她走了过去,又靠在他身上,他的衬衫早已被她弄得皱得不像样,扣子掉了大半,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充满了野性难驯的力量,她的手伸了进去,感觉到他小腹一紧,柔软的手往下:“不养也行,那我要跟你生。” 他觑了觑她,薄唇微扬,一把攥住她的手,语气冷淡:“你跟谁生都可以。” 但不是跟他。 他背着光,轮廓隐匿在暗中,他把烟头熄灭,推开她。 闻柚白问:“房子呢,还有阿姨。”她好像没感觉到他的冷漠,又贴了上去,给他看她和小惊蛰的照片,“看看嘛,她跟我长得很像的,我看到她,就想到小时候可怜的我。” 谢延舟只瞥了一眼,嘴角的弧度欠欠的:“你可怜从小你心地就坏。” “你以前又不认识我。” 谢延舟抿着唇,没接这个话,只道:“她长得比你好看,跟你也不像。” 他说着,慢条斯理地扣上了皮带,她看他拉链没拉,松松垮垮,但方才充满欲气的人鱼线已经隐匿在衣服中了,她纤细的手指一点点地帮他拉上了拉链,笑:“守好男德,谢少爷。” 他们俩在这方面是真的合拍,就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她自己也生出了难耐的燥热,耳根发烫。 谢延舟要去工作了,大概是怕她继续烦人,看似怜惜实则高高在上的讥嘲施舍,他抛下一句话:“等会你去选个房子,送你了,看在你这么卖力伺候的份上。” 闻柚白刚到自己公寓楼下,看到楼下停的车子,以及站在车子旁的黎白和小惊蛰,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几步。 如果她没有看错,驾驶座上的男人不是黎白的男友穆靳成,而是他大哥穆靳屿,而上上次,她意外撞见过,向来神情严肃沉稳的穆家继承人穆靳屿在车内和黎白接吻。 黎白和她的性格不同。 黎白善良听话,性子软,没什么斗志,容易满足,又跟穆靳成从大一就开始恋爱了,一直很恩爱,她没想继续考研,就想着毕业后就结婚。 她怎么会……而且还是跟男友的哥哥扯上关系。 第017章 爸爸(50钻的加更) 黎白带小惊蛰下来买点好吃的,学校附近的超市里品类很多,小惊蛰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很多零食,但小心翼翼地,都没有去拿。 黎白有些心疼:“你想吃什么呀黎姐姐买给你。” 闻柚白从外面走了进来:“我从外面看到你们了。” 小惊蛰看到她就笑了,跑过去抱住她的腿,有些用力,奶声奶气:“闻姐姐。” 闻柚白抱起了她,看着她的眼睛:“你有没有想吃的” 她摇头:“这里好大,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闻柚白也没再问,买了一些适合小孩吃的零食,又见小惊蛰的目光停留在一套洋娃娃玩具上,一咬牙也买了。 黎白笑:“难得看到你大方一次。” 两人认识多年,闻柚白虽然名义上在富裕的闻家长大,但是她日常生活总是相对拮据,过得精打细算,也不会买什么奢侈品,但她这张脸,穿什么都像奢侈品。 “所以,之后她还喊我们姐姐吗” “嗯。”闻柚白看了眼小惊蛰,“你刚刚给她洗澡了,这裙子你买的么” “对啊,我都好久没去看她了。”黎白摸了摸小惊蛰的脸。 三人对视一下,都笑了。 谢延舟名下的房子多,很快就派了律师过来去转让房子,就连保姆都很快找好了。 来的律师叫宋昱,是闻柚白的校友。 房子位于市中心,十二楼,豪华大平层,倒是很大。 闻柚白看了所有协议后,淡淡地补充了句:“师兄,能不能再起草一个赠与协议” 宋昱抬眸看了她一眼,倒是有些讶异,他没有看不起自己学校的意思,只是,他听人说她恋爱脑且不学无术,甚至愚蠢恶毒。 他帮很多富豪都给女人送过房子,有些富豪吃相难看,房子过户后,分手了又找律师拿回来,因为没有赠与协议,只要声称是为了结婚才过户的,分开自然能拿回来。 宋昱迟疑:“我先问一下谢总。” 谢延舟没心疼这套房子,同意了签署赠与协议,只是问:“你说,这是闻柚白提出来的” “嗯。” 他的黑眸若有所思,笑了下:“她扯到钱财了,就是精明。” “是她懂法律。” 隔天闻柚白下班后,带小惊蛰去商场买东西,小惊蛰一直长在乡下,没见过这么多人,也从没来过大商场,显得怯生生的。 闻柚白有时候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她没见过母爱,从许茵身上学到的只有自私。 小惊蛰忽然看着前面,指着那边,眨巴眨巴眼:“爸爸。” “什么”闻柚白一愣,她也看了过去。 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斯文男子朝着她们走了过来,戴着口罩,走近了,他才把口罩摘了下来,眉眼间书卷气极浓,给人一种带有距离感的干净。 他见小惊蛰一直看着他,就笑了下,把商场做活动塞给他的棒棒糖给了她:“给你吃。” 他抬眸,问闻柚白:“这个小孩是谁” “徐宁桁,你怎么在这” 徐宁桁这几年一直都在国外,又连跳几级,她才大学毕业,他已经在读博士了,搞科研的,具体做什么,她也不太懂。 徐宁桁说:“回来参加一个会议,跟朋友一起吃饭。” “爸爸。”小惊蛰忽然又道。 徐宁桁:“……” 不远处,他一个圈子的朋友之一谢延舟:“……” 第018章 跟你母亲一样,又想钓男人 谢延舟他们刚吃完饭,准备转去ktv,一出门,便见到闻柚白带着一个小女孩,身边的人自然也认出来了。 “这不会是给我们谢总生的女儿” “可惜了,谢家需要一个儿子做继承人。” “生了又怎么样,也嫁不进谢家。” 谢延舟脸色淡漠,还没说什么,就见徐宁桁朝着闻柚白走了过去,然后,她身边那个小女孩就对着他,甜甜地喊了声:“爸爸。” 众人惊愕,爆发出了一阵狂笑,嘴下没把门了。 “延少,你被戴绿帽了,原来这是闻柚白勾引徐宁桁生的啊” “都会叫爸爸了,看这年纪,三年前哈哈哈” “你们记得不闻柚白和徐宁桁还是同班同学,她还跟他告白了,然后又甩了人,徐天才是被她玩得死死的。” 谁也没注意到,一旁的谢延舟眉眼一片郁气浮沉,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地攥着,眸色冰冷地盯着那边的“一家三口”。 徐宁桁唇角兀自带笑,他向来淡定,好像很少有事情能调动他的情绪,他不紧不慢地抱起了小惊蛰,问道:“什么爸爸” 小惊蛰眨眨眼睛,指着他外套上的刚刚玩闹被人泼上去的一整片黄色酒渍,重复了遍。 原来是“粑粑”。 闻柚白笑了出声,徐宁桁问:“她是谁” “我女儿。”闻柚白回答。 “哦。”徐宁桁笑容没有一点变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他就是这样,好像她做什么,他都不会奇怪,她跟他告白,又甩了他,他也是这样淡定地哦了一声。 很久很久以前,她问过他,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他说:“没有什么最想的,但是,除了科研,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是那样干净,而她不能毁了他。 所以,当谢延舟走过来时,她就从徐宁桁的手中抱过小惊蛰,塞给谢延舟。 谢延舟薄唇抿成直线,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对上女孩黑琉璃一样纯粹的瞳仁时,心口莫名一软,动作生硬地抱过她。 小惊蛰性子软,容易受惊,她并不排斥谢延舟,看了他几眼,就乖乖地趴在他的肩头,搂住了他的脖子。 谢延舟长这么大还没抱过小孩,他从小就是小霸王,痞气难驯,谢家亲戚小孩眼中的“鬼见愁”,次次吓哭,这还是第一次有软乎乎的人类幼崽靠近他。 他原本要说出口的那些狠话,都止于嗓子眼。 他抱着小惊蛰往外面走,眸色清冷,又带了点不怀好意的戏谑和轻佻:“走了,带你女儿回家。” 闻柚白知道他的无情,知道他对她的厌恶,但看着他抱着小惊蛰,却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她鼻尖微微一酸。 三人回了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层,保姆接走了小惊蛰,谢延舟眉间淡淡的温情已经消逝,他仰头喝完了一杯冰水,冷淡嗤笑:“跟你母亲一样,又想钓男人了你们母女俩怎么就那么贱” “谢延舟,你也就在我面前横,你怎么就不在你父亲面前……” 她话还没说完,他手中的杯子就砸在了地上。 第019章 学着当她爸爸(100钻、这章全部改过的重新看哈) 许茵当年也是个人物,生就一张绝世美人脸,有野心,又有脑子,上的南城大学,混进了南城的富豪圈,她学的金融,明明可以在金融界有一席地位,却因为钱和穷选择走上了金丝雀的道路。 喜欢她的有钱男人很多,但没有人会娶她。 这些男人包括谢延舟的父亲,谢冠辰,以及温岁的父亲,闻阳。 谢冠辰娶了谢延舟的母亲,闻阳娶了温岁的母亲,据说他们都没忘记过许茵,后来,温岁的母亲去世,闻阳终于如愿娶了许茵,许茵带来了柚白,闻阳立马认她当养女,她就改姓成了闻柚白。 谢冠辰或许是爱屋及乌,一开始,他对闻柚白很好,多次说过想要她嫁给谢延舟,但他和谢延舟的关系很差,差到她刚来闻家的那几年,差点没被谢延舟整死。 每一次,只要谢冠辰像父亲一样关心闻柚白,谢延舟就会发疯。 这次更离谱,无缘无故发疯。 “你和许茵还真是一模一样,离不开男人,一辈子靠男人,不脏么”谢延舟说的每一字眼都像冰。 “你呢你跟你爸不也是一样”闻柚白胸口起伏。 这是她的痛处,她恨死了许茵,却又悲哀地发现,她和许茵的确在走一样的道路,“你爸对不起你妈,你又是什么好男人了” 他们这样的争吵并不是第一回,从他们认识开始,她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就算倍受欺负,有机会她一定会咬回去。 谢延舟眼中的狠戾加重,她淡淡地笑了下:“谢延舟,你对我发火,不就是因为嫉妒么,你以前嫉妒我得到你没有的父爱,现在嫉妒……” 她剩下的话止在了嗓子眼,他掐着她的下巴,手上的力道加重,硌得她骨头生疼,她的眼泪一下就疼得滚了出来。 “你真他妈高贵啊闻柚白,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着我” 就像看着一条可怜的狗,就像看着臭水沟的老鼠,而她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神。 她来谢家的第一天,就看到他在挨打,谢冠辰想打死他,还要让他滚出这个家。 她就是一个乡下妹,第三者的女儿,她有什么资格怜悯他,有什么资格俯视他,他最恨她眼里的施舍,碾碎了他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闻柚白挥开他的手,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了指印,她一句话都没说,因为她想到了这个家里还有个小孩。 她去了厨房,打算给自己煮一杯咖啡,等会还得在家加班。 她倒进去咖啡豆,不用回头都知道,谢延舟站在她身后。 她没理他,没一会,他就从身后搂上了她的腰,然后,温热的唇贴上了她的脸颊,她抿唇,接着他就伸出了舌头,吻她脸上的红痕,热烫的呼吸喷洒。 他紧紧地锁住她的腰,像是要将她揉入身体里,她骂他:“谢延舟,你又发疯。” 他声音闷闷的:“闭嘴。” “不高兴就去找你的岁岁。” 他这次却笑:“有你何必舍近求远” 第020章 岁岁愿意,就结婚 “爸爸。”小惊蛰盯着谢延舟,在他没说完的后面补上。 他也没想到,他竟然笑着应了,伸出手,碰了碰她柔软的脸颊,他勾唇,脑海中盘算着明天让人买些好衣服给她。 都喊他爸爸了,不能让她穿得这么寒碜。 小惊蛰亲了一下谢延舟:“你是爸爸吗” “我是出钱养你的。” 小惊蛰听不懂:“我以前见过爸爸的。” 谢延舟知道,她说的是她亲生父亲,听说很不负责任,好赌又无能,按照闻柚白的话,不如早点死了。 闻柚白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胸腔里的鼓点跳得飞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一晚,在小惊蛰睡觉之前,都很和谐,闻柚白从来不知,谢延舟也可以那样温柔,他对小孩还挺有耐心的。 小惊蛰和保姆睡一间,闻柚白坐在桌子前,算最近的账单,原本她一个人去留学,她只读最快速的一年制法学硕士ll,预计花费在60万人民币左右,但是,现在多了个小惊蛰,她得租个更大的房子,得再找个保姆阿姨,还得有一笔备用金,还有张婶。 再苦再累,她都会读完书,这样她才有机会赚很多很多钱。 她听到谢延舟从浴室出来的声音,就关掉了留学账单,但银行的手机页面还没来得及关。 他看了眼,便笑:“缺钱,嗯” “是啊。”她坦坦荡荡,“但你是我见过最抠门的金主。” 他漫不经心:“你还跟过哪个金主” “这不是正在找么” 他嗤笑:“胆子够大就去。” “你不觉得更刺激么如果我还有别的男人,却跟你躺在一起……” 他眸色渐深,懒懒的声音拖腔带调,嗓音低哑:“的确很带感。”然后,他就将她抱倒在柔软的被子里,呼吸炽热,覆上,将她拢在他的怀中,灯光昏黄,半明半暗。 他不让她发出声音,恶劣地道:“你想让小惊蛰听到” 气得她狠狠地咬在他的肩头。 第二天起来,闻柚白发现,谢延舟居然还在这里,没有离开,她也没管他,洗漱完,就换衣服,他也醒了,还有心思在后面指点她穿哪一套西装裙。 闻柚白才懒得听他的,依旧是白色慵懒毛衣搭配白色阔腿裤,她抓了件卡其色呢大衣,弯腰穿靴子。 谢延舟盯着她漂亮的臀部线条,走了过去,在她直起身的那一瞬,他青筋起伏的大手握住了她的纤腰,抵住她挺翘的臀部,笑得轻慢:“现在还早。” “不早了。” “你就是个实习生,早晚都不影响。” 闻柚白听了生气。 他还轻蔑嗤笑:“现在知道努力了,你大学但凡努力考好,也不用现在实习这么着急。” 闻柚白抿唇,眉眼讥讽。 谢延舟手机来了消息,他皱眉,避开她,去接了起来。 谢延舟接了谢夫人的电话,就回老宅了,谢冠辰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和岁岁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找了不入流的下海女,她赌气找了个男朋友,你们早点结婚。” 谢延舟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说:“岁岁愿意,就结婚。” “她当然愿意。”谢夫人笑了笑,“你先跟闻柚白断了,她和她母亲一样自甘堕落,狐狸精,你记得我以前说的玩归玩……” “嗯,你儿媳妇只会是温岁。”他淡然。 第021章 吻过徐宁桁 那天之后,谢延舟很多天都没再来找闻柚白,但是,闻柚白倒是又听到了许多他和温岁之间的甜蜜事。 这天,暮色四临,“暮色”的包厢里。 闻柚白扶着被灌醉、几乎失去知觉的黎白,她接到黎白的求救电话,就赶了过来,也是她冲动了,现在两个女孩在这个狼窝里,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脱身。 她不知道黎白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是学舞蹈的,原本打算毕业就和男友结婚当富太太的,近几天改变想法了,要去工作,今晚就是圈内人引荐她来的,只是这群人不太干净。 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做投资的,大部分有妻有女,却在外面利用各种娱乐圈机会找年轻貌美的女孩。 闻柚白对他们笑:“不好意思,黎黎醉了,我先带她回去。” 那些人怎么可能放她们走,见闻柚白生得好,匆忙赶过来不施粉黛,却干净又妩媚,皮肤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还有她穿在里面的针织裙,足以见得她的身材该有多让人心动。 “来都来了,走什么” “她喝醉了,这不是还有你么我这还有个角色,或者,你也想参加选秀” 还有人调笑:“变态啊,等会谢总要来,他说不定会喜欢。” “他哪里喜欢这种美艳的,他喜欢的不都是那个舞台跳舞的仙女儿么” 闻柚白胸口跳快了一拍,该不会说的是谢延舟 她走神间,身旁的中年男忽地将她搂进了怀中,而包厢门也被人打开了,她只瞥了眼那个走进来的高大冷淡的身影,手心就凉了下来。 冷冽男人的目光落在了闻柚白的身上,如有实质。 “谢总,可算是等到你了,没有你的投资意见,我们都不敢轻易决定。” “看看你喜欢哪个” 谢延舟一直没说话,但人精早就注意到,他多看了闻柚白几眼,便立马将闻柚白推给了他,还暧昧道:“谢总,这可是买一送一,无论你喜欢那个喝醉的,还是喜欢不醉的……” 谢延舟薄唇轻扬,没有拒绝。 那人又推了闻柚白一把:“没点眼力见,赶紧讨好谢总。” 闻柚白没稳住,直接扑进了谢延舟的怀中,他漫不经心地低头觑她,眼底寒霜浮沉,偏偏嘴角含笑,冰凉的手指把玩了下她的头发,低下头:“几天没去找你,就急着找下家了” 她抿唇不语。 他哑声低笑:“这里有你看得上的么不挑食,谁都能跟”见她还是不吭声,他倒是气笑:“贱不贱脏不脏” 她知道现在只能靠他离开,只在心里骂他,他倒是比她脏多了,漂白水都洗不干净。 谢延舟在众投资人色气的目光中,带了两个女人离开。 这一晚回去,谢延舟跟疯了一样,他开着花洒,看着水流从她的头顶哗啦啦地淋下,她眼泪被渗了出来,泪汪汪的,眼尾通红,他笑了声:“他刚刚碰你哪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粗粝的手指用力摩擦她的脸。 她皮肤本就娇嫩,火辣辣的疼。 “你有病是”她不知道是疼的眼泪,还是什么,谢延舟就没对她温柔过。 “我再问一遍……” 她疼:“那我亲过徐宁桁,你是不是要把我嘴割了” 第022章 你值这个价么 谢延舟当然没割掉她的嘴,只是跟疯狗一样,把她的嘴巴咬破了,猩红的血液渗透了出来,铁锈的腥气,又疼又难堪。 他脸色沉沉,凌厉的眉眼逆着光,表情晦暗不明,还故意把花洒的水流开大,见她狼狈地咳嗽,全身湿透,他反倒吊儿郎当地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摸过她的唇角,像是温柔:“柚柚,别忘了,当初是你求着我留下你,碰一下就跟贞洁烈女一样,你看看你值得我付出的价么” 他抿着唇,大概察觉自己情绪失控,攥紧了手指。 闻柚白用力地呼吸,眼眶滚烫,他说的没错,的确是她自甘堕落,拿四年青春换钱。 谢延舟把浴室留给了闻柚白,他出去就遇到了在客厅里的黎白,她吃了醒酒药,现在倒是精神了。 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黎白犹豫了半天,还是软声开口:“谢延舟,柚柚是喜欢你的,你对她好一点。” 谢延舟脚步顿了下,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 闻柚白洗完澡出来,黎白看着她欲言又止:“所以,谢延舟真的是爱温岁不得已么” 闻柚白很轻地笑了下:“他只爱他自己。” 黎白叹气,又听到闻柚白道:“喜欢他的女人那么多,就算人人都说,温岁是他心上的白月光,他对她也好到极致,但这么多年,你见过他身边少过贴上来的女人么玩世不恭、放荡不羁……” 她说着,垂下了眼眸,她眼睛被水冲得刺疼,视线又忽地模糊,再说话就有点哽咽了:“黎黎,我好累。” 黎白抱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声哄她:“你还有我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你都要出国跟他分开了,最后一段时间就想点好的。” 黎白努力地想他的好:“他虽然又渣又贱,但你也在他的帮助下,顺利毕业,还拿到钱了,他性格不健全扭曲,脾气坏,但是也救过你好几次,我们高三那次,他不还因为你受了重伤……” “最重要的是,柚柚你喜欢他,玩他四年,不亏。” 闻柚白睫毛轻颤,湿发一直往下滴水。 黎白也有心事,她装得轻松:“往好点想,谢延舟好歹自己做措施,不是那种让女人吃药的畜生,不像大哥……” 她及时收住话头。 闻柚白抬头看她,平静道:“我上次看到了,你和穆靳屿……” 黎白脸色通红:“他现在是我上司,靳成不想让我去外面工作,所以找他大哥给我安排了个秘书工作,我跟大哥是意外,我想辞职的,想去剧组找机会,没想到今晚……” 她眼神失落了几分:“还有,靳成他前女友回来找他了,他一直瞒着我去找她。”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黎白也不知道:“靳成说过,大哥交过很多女朋友,而且他也不喜欢我这种的小女孩,他现在也有那种伴侣,还是不婚主义者。” 她抱紧了闻柚白,耳朵都红透了,差点就找个地方埋了自己:“我真的快尴尬死,靳成让我住的房子,原来是大哥的,大哥不知道住的人是我,我泡澡睡着了,他进来了,还有一次,我跟靳成……大哥打电话,靳成接了,大哥都听到了……” 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第023章 一巴掌 闻柚白第二天就见到传闻中的穆靳屿了,他来接黎白。 他和谢延舟一样,都是南城出了名的女人梦中情人,出身衿贵,英俊多金,气质凛然,他穿着黑色的呢大衣,站在车子旁,轮廓深邃但不苟言笑,倒是如这凛冽寒冬一般,他看了眼黎白,眉头不动声色地拧了下:“想去拍戏,为什么不跟我说” 黎白有些怕他,只怯怯地喊了声:“大哥。” 他抿唇,气笑,笑意从喉间溢出,冠冕堂皇:“都跟靳成叫我大哥了,怎么能照顾不好你” 黎白脸色不自然。 穆靳屿倒是丝毫不避讳,还跟闻柚白点了下头,仿佛他接走的不是他弟弟的女朋友。 闻柚白在明迪律所实习的事情,温岁才知道,她回国办巡回舞蹈演出,名气和热度都有了,但是却多了不少来自名家的负面评论,批评她跳舞没有感情没有天赋,甚至连技巧都泛善可陈。 她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再听说闻柚白进了法律圈的知名律所,她先是怀疑,然后又是妒意横生。 她想到了自己去世的母亲,想到了住进她家里的后妈许茵,想到了能轻易得到那么多人关注和关爱的闻柚白。 她掐紧了手指,她想,闻柚白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过上好日子 为什么她当初不跟那个孩子一起去死她就应该滚回乡下去嫁人。 闻柚白最近一直在跑项目现场,除了这些之外,她有时间就要负责写合伙人让她写的关于股票发行的律师准则文章,她已经连着一周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时,感觉都快猝死了。 中午,她和项目组合作方的同事一起吃饭,才走出大楼,忽然就冲出来了一个女人,猝不及防地就朝她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她原本就疲倦虚弱,这一巴掌直接将她扇倒在地上,她额头猛地撞上了一旁的花盆尖角,疼得钻心,她眼前一阵模糊,渐渐多了血红的影子,有什么顺着额头滑落。 周围的人都被吓到了。 那个女人冲着闻柚白骂道:“不要脸的第三者,专门勾引别人的男人,下贱,这个律师工作也是找男人给你帮忙的,是” 她边说边甩落了一大堆的照片,砸在闻柚白的脸上。 那些照片不堪入目,应该都是网络上下载的,却偏偏把脸都换成了闻柚白。 其他公司的人也都停下来了,所有人都盯着闻柚白,窃窃私语。 “打小三,这人还是律所的律师啊” “这种女人也太不要脸了。” “打得好!没想到连律师工作都是走后门的。” 闻柚白疼得颤抖,她用手摸了下额头,触目惊心的鲜血,她眼前眩晕,喉咙干呕,视线越来越模糊,似乎看到一个高大冷淡的身影朝她跑来。 她觉得真可笑。 小时候她因为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在村里被其他孩子砸破了头,高中时,温岁自己摔下楼梯,她却因此被许茵打了一巴掌,又被温岁的舅舅推下了楼梯,摔破头。 现在,她以为她已经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大人,是个律师了,这一巴掌,这额头上的血,又让她意识到,其实一切都没变,她还是那个孤独的无依无靠的小女孩。 第024章 她不需要他的爱 闻柚白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病房苍白的灯光刺眼,她额角刺痛,手上还挂着点滴,再见到这一病房的人,她很轻地抿了下唇,讽刺地想,又像当年那样了。 谢延舟不在,但她知道,送她来医院的人就是他。 一路上,他的语气都是冷淡又不耐烦的,甚至还含着浓郁的讥讽,冷淡到几乎没有温度:“别睡,闻柚白,在律师大楼都能流这么多血,你不是会推人又会打巴掌么,躲不开么” 她说不出话,眼泪却一直从眼角溢出,疼得颤抖。 记忆中的最后,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替她擦去了眼泪,她落入了男人略显坚硬的灼热怀中。 谢夫人也在病房中,她见闻柚白醒了,站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讽刺道:“这不是醒了么装晕骗人,她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还让延舟对岁岁发火了。” 她的私人助理韩姨也淡淡道:“从小就心机深,不检点,不自爱,不然也不会被人冲到律所骂小三。” “这工作肯定是延舟给她安排的。”谢夫人嫌恶的目光略过她,“你抢了延舟,不也没本事留住男人不说他还有岁岁,外面的女人就一堆。” 韩姨应和:“这不是又用到苦肉计了么延舟就当她是个暖床的,照顾他的保姆,夫人,你可要小心她跟她妈学,用计怀上孩子。” 闻柚白抿着唇,睫毛轻颤,装作没听到,她现在的身体素质也不允许她做什么。 正巧,谢延舟进来了。 谢夫人根本不觉得他儿子会对闻柚白上心,语气轻蔑:“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妹就是这样,跟了延舟,还这么寒酸,谢家保姆都穿得比你得体。” 谢延舟走到了病床边,扶起了闻柚白,要给她喂点水,她却忽然抱住了他,柔软的身体陷在他的胸前,眼泪无声地落下,透过他的衬衫渗到了他的胸膛上,偶尔有一两声小动物一样细微的啜泣声。 他垂下眼眸,原本是想推开她的,他眉眼冷淡,眼中的情绪意味不明,任由她抱着。 谢夫人见这狐狸精样就来气:“延舟来了就做戏,这种歹毒女人……” 谢延舟抬起眼,冷淡地扫向了她,不耐道:“妈,可以了。” 谢夫人一怔,心底微颤,不是说,延舟厌恶这个女人么 闻柚白泪眼模糊,紧紧地咬着下唇,额头的疼不及心底的痛,那年温岁的舅舅推她下楼,她孤立无援,温家给她三个选择,送回老家种地,不能再读书,或者选择一家精神病院度完余生,或者随便嫁个农村老光棍,但没等她选择,她就已经在精神病医生那了。 她不服软,她的未来就都没有了。 现在也一样。 她从他的怀中抬起了头,目光一寸寸地逡巡过他的五官,鼻高唇薄,英俊如斯,最后停留在他漆黑如深潭的瞳仁里。 那一年,密封如铁笼的病房里,铁门板的小窗户忽然有了动静,露出的是谢延舟漫不经心的狠戾黑眸,他打开了门。 正如此时。 闻柚白笑了笑,谢延舟不爱她,没有关系,觉得她廉价也没有关系,互相憎恨也没有关系,他们不适合在一起。 但他是唯一一个会来救她的人。 第025章 他不愿 闻柚白刚刚抬手抱他,手背上的点滴都回血了,谢延舟垂眸,薄唇抿成直线,让她躺下,喊了护士过来。 谢夫人还没走,许茵又来了,她眉头紧皱,看到闻柚白额头上的伤,快步进来,本来想说什么,一看到谢夫人,她脸色瞬间恢复了淡然,只说:“柚柚受伤了。” 谢夫人轻笑:“怎么不喊女儿装小姨装上瘾了。”她语气里都是轻蔑和讥讽,“许茵,你为了当闻太太,亲生女儿不敢认,连精神病院都送女……” “夏云初。”许茵咬牙切齿。 谢夫人眼神嫉恨:“你敢叫我名字,别忘了,闻家是什么地位,我丈夫是闻家攀不起的谢冠辰。” 许茵听到这个就笑了,眼波流转:“是么,你说冠辰和延舟呀……” 她就这样喊了谢家父子两人的名字,夏云初眼睛就红了,贵妇瞬间狰狞:“你和你女儿这两个不要脸的。” 她胸口起伏,看向谢延舟:“谢延舟,你还搂着那个狐狸精做什么你要是再碰她,你就当没我这个妈!” 谢延舟脸上的表情冷淡极了,不辨喜怒,但谁都能看得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凛冽寒意,薄唇抿成了锋利的直线,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站了起来,看了闻柚白一眼。 明灯倾泻,白炽灯刺眼,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也能感受到他的冷淡和不耐。 夏云初冷笑:“看到了么,我儿子根本看不上闻柚白。” 许茵笑得意味深长。 夏云初怒意上头,还想说什么,谢延舟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眼,周身弥漫的上位者冷冽气质,让她收住了嘴。 他声音清冷:“都出去。” 闻柚白知道,他厌恶这样的戏码,根本懒得管女人之间的丑陋争执,也不愿意护着谁。 病房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闻柚白一人。 大家都是打着来探望病人的名号,却没有一个人关心过病人如何。 她自己盯着输液瓶,等结束了,自己按了铃,护士拔掉,她下床去上厕所,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却看到走廊外正站着两个人。 谢延舟和温岁。 温岁似乎才来,被谢延舟拦住了。 他背对着闻柚白,隔着窗户,她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能看到温岁的脸色委屈又愤怒。 温岁的余光看到了闻柚白,忽然踮起脚,凑近了谢延舟,一把搂住了他的腰,他没低头迎合她,但也没有推开她。 温岁的身影隐匿在谢延舟高大的轮廓里,看不见,但想也知道,她吻他了。 闻柚白收回了视线,进了洗手间,明明流血的是额角,但那一瞬间她却觉得心脏疼得颤抖,她怔然地盯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脸颊的五指印清晰分明,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狼狈不堪。 她紧紧地抿着唇。 谢延舟会不知道是温岁让人做的么他知道,只是不愿意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去为难心爱的人 是啊,她只不过是被人打了,被人骂了,只不过是,她所在的律师圈、投行圈都在背后议论她当第三者。 病房内,手机震动了下,一条来自徐宁桁的消息:“柚白,你受伤了” 谢延舟也进来病房了,但不是一个人,他去接了小惊蛰。 第026章 我也可以亲亲吗 小惊蛰来南城一段时间,变得更加水灵漂亮了。 她被谢延舟抱在怀里,身上穿了条粉色公主裙,外搭毛绒绒的小皮草,两条轻轻晃荡的小胖腿下是白色公主鞋,手上还提了个镶钻小包,头上戴着的小发夹也是镶钻的,整个人珠光宝气的,跟之前的小村姑完全不一样。 好在她生了张精致的脸,美的便不是珠宝,而是她。 谢延舟把她放在了地上,她便跑向了闻柚白,小手抓着病床栏杆,看着闻柚白额头上的伤,黑玛瑙一样的瞳仁就盈了水光:“闻姐姐,流血了。” 闻柚白弯腰,把她抱上了床,弯了下唇角:“嗯,闻姐姐摔倒了。” 谢延舟闻言,黑眸沉了沉,不辨喜怒。 闻柚白看了眼谢延舟:“她还只是个小孩,你给她买这么多钻石奢侈品。” 他倒也不是钱多的没处花,只是,前几天陪外国客户去给客户女儿选礼物的时候,看到那些可爱的小裙子,他莫名地想起了小惊蛰,想起她乖乖趴在自己肩头,转头亲自己的软萌模样,从店里出来,手里就提了不少东西。 最后那单生意谈成了,外国客户一直夸他是个好爸爸,夸小惊蛰肯定跟他长得像,他只觉得好笑又荒诞,又不是真的他女儿。 想到这,谢延舟的视线又落在小惊蛰的脸上,恰好小惊蛰也看了过来,她浓密的睫毛翕动着,黑眸干净,对他软软一笑。 谢延舟鬼使神差地也笑了笑。 如果跟闻柚白有个孩子…… 他神情冷淡了些许,他不会再重复父辈的错误。 谢延舟让人送了饭过来,都比较清淡,那边母女两人在吃饭,他在工作,双腿交叠,薄薄的电脑放在他的膝盖上,屏幕的冷光打在他的轮廓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小惊蛰一直担心他没饭吃,软软地喊了他几次。 谢延舟应了几声后,只好起身过来,结果,小惊蛰铲了一勺子的饭,要喂他吃,看着她干净的黑眸,还有那一勺被小孩吃得乱糟糟的饭,他向来没有跟人一起吃一份东西的习惯。 闻柚白难得笑了,还拱火:“谢哥哥,你怎么不吃呀是不是嫌弃我们小可爱” 谢延舟看了她一眼,对小惊蛰说:“你自己吃,我跟你闻姐姐吃。” 闻柚白还在笑,她手里也有一勺子饭,正准备吃,就被谢延舟大手握住,转送到了他的嘴里,他面无表情地吃了下去。 闻柚白一怔,这勺子她吃过的呀,就算两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她还是脸一下热了起来,她把勺子放下,抿了抿唇,不吃了。 谢延舟看到她的嫌弃,气笑了,他都没嫌弃她,他探身过去,摁住她的后脑勺,唇齿相贴,灼热的呼吸交缠,另一只手故意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怕把饭打翻,还不敢乱动,只敢气喘吁吁地瞪他。 她声音发软:“谢延舟。” 倒是没几分威力,她又说:“别在这,有小孩。” “那要在哪”他恶劣极了,压低了嗓音,“车里,洗手间,病房” “你变态是不是” 然后,他们就听到小惊蛰奶声奶气道:“我也可以亲亲吗粑粑。” 她看着门外,这一声“粑粑”是她给门外那个男人的专属称呼。 第027章 第一次(200钻加更) 徐宁桁依旧穿得一身白,神情淡定,他好像没看到病房内两人的亲密,走了进来,他手上拿了几本书,递给了小惊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也在这。” 这几本书都是儿童科普绘本,只是中英文双语的,他自己热衷科研,便把他认为的好东西送给小惊蛰。 闻柚白已经下了床,笑:“她还不认识字。” “我会教她。”徐宁桁说得很自然。 谢延舟没想到徐宁桁会来,他神情冷淡了许多,他们两人虽然都是一个圈子的,但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有人传言是因为一个跳舞的女孩,那不就是温岁么但事实如何,两人都没说过。 闻柚白看了眼徐宁桁:“你不是还要出国读书么” “嗯,可以视频连线。”徐宁桁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药膏,“我们实验室之前研究的,抹了不会留疤。” 他明明看到了她脸上的伤痕,却还是跟以前一样,给她留下了最后一丝尊严,不会刨根问底。 “那个打你的女人……”徐宁桁话还没说完,谢延舟就淡漠开口:“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徐宁桁也不争,他垂眸看她,又像多年前那样,他那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她的发顶上,像安抚小孩子一样。 两人明明同岁,闻柚白睫毛颤了颤,她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当初刚来南城,她第一次选择依靠的对象,就是徐宁桁。 她自知美貌,便写了封情书跟他告白,结果,没多久就收到他的拒信。 “抱歉,闻柚白同学,我不喜欢你,我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我也没兴趣反抗家里和你在一起。” 让她认清现实的是最后一句,他看透她的不怀好意,怕她缠上他,他高高在上自有他家里安排的合适女孩。 但这封信之后,他却依旧跟她来往,她被所有人扔在滑雪场那次,还是他带她回家的。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她都会记得,那个少年戴着滑雪帽,身上穿着滑雪服,手上拿着他的定制滑雪板,明明天色寒冷,他却热得出汗,鼻尖冒着汗水,睫毛上凝着淡淡的雪气,全身上下都是蓬勃的少年气。 他弯下腰,黑眸比雪还亮:“闻柚白,你怎么在这” 他听到她肚子饿的叫声,还塞给她一杯奶茶:“别人给我的,给你吃,别哭了。” 正如那句诗:“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 肆意少年行。 谢延舟瞥到徐宁桁摸闻柚白的手,脸色比夜幕还黑,黑眸里寒意凛冽,淡淡的怒意从心底深处生起,他语气淡漠:“她该休息了。” 恰好护士进来检查,两人便出去了。 徐宁桁看了眼手表,语气倒也没多认真:“我还有一年毕业回国。” 谢延舟声音冷淡:“恭喜。” “今天是你接吻,我和她上一次接吻是四年多前,真心话大冒险。”徐宁桁的语气就跟他做述职报告一样正经。 谢延舟凉凉地笑了下:“哦,那要不要我跟你描述下我们的第一次” 第028章 她的第六个男朋友 闻柚白只住院了一天,就出院了,就算她住院期间,工作群里的消息也不断,邮箱里密密麻麻的红点,等待她处理,她需要工作。 谢延舟这几天一直住在她的公寓,多是住在另一间卧室里,他绝口不提怎么处理温岁,只是说到那个闹事的中年女人,已经被警察抓了,照片是p的,等侦查结束就会起诉那人,也会公开跟她道歉。 他好像觉得这样就是给她的交待了,半梦半醒间,她蜷缩在床上,而他从身后抱着她,姿态亲密却心神疏离,窗外是深夜南城偶尔的警笛声,遮光窗帘没有拉紧,她盯着地面上的那缕凉凉月光。 他知道她还没睡,淡声道:“明天我会去接你。” 他大概觉得这就是他的让步和施舍,只要他露面了,默认他是她男朋友,那就不会有人再信她是被老富商养着的三儿。 闻柚白很轻地扯了下唇,转过身却抱住他:“延舟哥哥。” 她这个称呼一出,谢延舟的身子就绷紧了些许。 明明屋内暖气充足,但她的手指却有些冰凉,伸进了他的衣服里,如同蛇吐信子,带着致命的引诱。 她很少服软,因为天生倔骨,可是一旦服软。 “你要告诉他们,我是你的谁” 谢延舟黑眸在黑暗中,淡淡地盯着她的发旋,他有千百种回答,每一种回答都会刺得她满身鲜血,卑微到底。 但他只说:“知道了。” 很多时候,闻柚白并不想跟温岁对线,因为许茵她常常觉得自己在温岁面前是低人一等的,但从小到大,温岁却一直不肯放过她,诬陷她偷东西,不让她参加考试,把她关在学校厕所,给她下药,现在又让人毁她事业。 闻柚白盯着手机里刚收到的一条短信:“我会抢走你拥有的所有东西,因为你不配过好日子。” 她回:“温岁,如果你说的是男人,那随你便。” 温岁说:“闻柚白,你在骄傲什么” 闻柚白的确不明白温岁,如果她是温岁,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她绝不会这样浪费人生。 温岁又发了条消息:“如果你不在了该多好,爸爸和延舟只会喜欢我。” 闻柚白冷笑:“就算没有我,你爸爸也会有别的孩子,谢延舟一样会花心。”她到底还是气了,“只有这两人么,温岁,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舞蹈老师,你的数学老师都夸过我有天赋。” 她说完就拉黑了这个手机号,全然不顾那头的温岁会如何竭嘶底里地发疯。 律所的秘书姐姐过来喊闻柚白,笑容暧昧:“柚白,有个帅哥来了,说是你的男朋友。” 赵澄律师搂住闻柚白的脖子,笑道:“秘书姐姐,我们闻美人如此漂亮,今天就有五个男人说是她男朋友了,你看看她桌子上的鲜花,多少外国客户送的,这第六个男人,真的是她男朋友么,嗯” 貌美者天生得宠,而最性感的器官又是大脑,当兼具两者,对男人来说,就是杀伤性武器,何况律所对接的大多是外国企业,客户更加自由开放,前几天的事情又显然是个乌龙。 闻柚白不解释,都有人上赶着心疼。 赵澄话音落下,手上提着个蛋糕的谢延舟就进来了,神情冷淡,眼眸却如寒潭。 第029章 你生下了那个孩子? 谢延舟很轻地笑了下:“第六个男朋友” 赵澄抬头一看,连忙打招呼:“谢总。” 闻柚白知道是玩笑话,就没想解释,就先下班了,谁知道,电梯门一打开,站在里面的是楼上会计所的人,一个男的见到闻柚白眼睛一亮,打了招呼:“闻律师。”他一转眸,注意到了站在闻柚白身边的高大身影。 “闻律师,这是……” 谢延舟眉梢轻抬,筋络起伏的手就扶在闻柚白的右腰处,他抿着薄唇,没说话,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一下,把她搂得更紧。 闻柚白眼皮掀起,淡淡一笑:“这是我的……”她语气一顿,“男人。” 然后,她就察觉到他故意捏了下她腰间的嫩肉,以示他的不满。 进了电梯后,她被搂在了他的怀中,抬眸就是他线条凌厉的下颔线,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低头凉凉地扫了她一眼。 等两人走出大厦后,知道前几天那事的人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闻律师男朋友是青年才俊,富三代,怎么可能去跟老男人” “长得美真惨,莫名其妙挨了那巴掌,还额头受伤。” “听说那个动手的富太太都被拘留了,打巴掌是故意伤害,公开场合是寻衅滋事,p图骂人是诽谤,然后还要承担侵害名誉权的民事赔偿,就算闻律师不做诉讼,也得罪不起。” “那她都敢告诽谤罪了,看来图片真的是p的。” 这也是闻柚白目前所能尽到的最大努力了。 谢延舟只是报警抓了那个女人,却根本没想过众口铄金,她必须要以诽谤罪起诉而非普通的民事侵权才能自证清白,但她动不了温岁。 闻柚白在车上就吃起了他订的草莓蛋糕,心情好,便也在红灯的时候,喂他几口,他先是嫌弃她吃过的勺子,等她不给他吃的时候,又侧眸瞥她,慢条斯理学着她刚刚的口气,凉凉道:“这是你……男人买的蛋糕。” 真记仇。 恰好车子已经停在了地下停车场,解开安全带,她想把勺子铲进他嘴里,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他就眸色一沉,将她拉入了怀中,直直地吻了下去,几乎要将她拆分入腹。 她推了推他:“蛋糕。” 他却恶劣回:“嗯,好吃。”说的是她嘴里的。 等两人进了公寓,外面夜幕四垂,公寓里依旧暗沉沉的,保姆带着小惊蛰出去上舞蹈课了,还没回来。 也没人开灯,就像过往的千千万万次那样,躺倒在沙发上,覆盖交叠。 窗帘漏进来的微弱之光,隐匿他的轮廓,却能照见他眼底欲来的风暴,黑夜能无限地放大感官的敏感度,他呼吸炙热濡湿,手却寒凉,将她的胸衣往上推,将她的呜咽吞噬在唇齿间,吻意绵长。 长达四年的耳鬓厮磨,彼此沉沦,她抱着他的时候在想,贪图享乐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在此时此刻,没有道德束缚,没有廉耻之心,没有未来忧患,她只需要跟着他的节奏,享受造物主赋予人的身体欢愉。 她隐约听到入户电梯的声音,推了下他的肩膀:“有人。”好在她快速地拉下裙子,整理了下。 没两秒,灯打开,电梯门打开,盛怒中的温岁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旖旎,她仿佛被人背叛,眼睛通红,神情震惊:“你跟她同居在这里” 电梯又被人按走,再次打开的时候,站在里面的是保姆和小惊蛰,小惊蛰穿着白色的舞蹈裙,裹着羽绒服,开心地朝闻柚白跑了过去。 温岁声音倏地尖锐:“闻柚白,你当年生下了那个孩子” 第030章 你先分手 整个客厅都是安静的,静得让人心慌,外面的汽笛声突兀明显,这是城市深谷里的噪音。 闻柚白站着,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手指掐紧了又松开,她从小到大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早已经习惯如何伪装成面上的波澜不惊,尽管她心脏沉沉地跳动着,手指冰凉,后背一身的冷汗。 谢延舟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听到了这个问题,冷冷地看向了闻柚白,视线凌厉,却不说话,叫人猜不出他想干什么。 温岁深呼吸,胸口起伏,她瞳孔瑟缩:“你真贱,你怎么这么贱,你怎么敢的你才几岁,你就这样下贱,你怎么敢生小孩的爷爷不是带你去做手术了吗” 闻柚白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小惊蛰就先被吓哭了,她本来胆子就不大,性格乖巧内向,好不容易才养起了点勇气,就被紧张的气氛和温岁的嗓门吓哭了。 她哭泣的时候,也只是红了眼圈,浓密的睫毛湿了些许,眼睛湿漉漉的,一眨眼,泪水就顺着眼角滑落,小嘴抿着,委屈得让人心疼,她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闻柚白的腿,然后偷偷地用手背抹了下眼角。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特殊,很少见到爸爸妈妈,张奶奶会养她,但是闻姐姐会来看她,给她买好多东西,张奶奶让她要跟闻姐姐亲亲,因为是闻姐姐给钱养的她,她还问过张奶奶,她妈妈是不是闻姐姐,但是张奶奶说不是。 她不敢哭出声,怕惹人烦,她不要被讨厌,不要被赶走。 闻柚白低下头,看到她瑟缩害怕的模样,心里一软,她俯身抱起了小惊蛰。 小惊蛰埋头在她的颈窝里,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 闻柚白声音很温柔:“怎么了吓到了吗别怕。”她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小惊蛰的后背,动作生疏且别扭。 小惊蛰小小地抽泣了下:“没有。” 温岁被眼前的这一幕刺眼到,她笑意讥讽:“闻柚白,你真的跟你母亲一样不要脸,想靠孩子上位,靠孩子留住男人,结果,你们的命运一样,都生不出儿子,没有儿子,有什么用。” 明明灯光并不苍白明亮,却将她脸上的狰狞都照得一清二楚:“不,你比你母亲还恶心,至少她知道自己的自私自利,从不表演母爱,而你呢,却在这边演什么” 闻柚白睫毛轻颤,抿了抿唇,没理温岁,抱着小惊蛰进屋。 保姆也不敢说话,连忙跟了进去。 闻柚白进了小惊蛰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脱掉了鞋子,笑了笑:“跳舞开心吗” “嗯。” 闻柚白又道:“你先跟阿姨去洗澡澡,乖乖睡觉,等会我进来陪你。” 在她转身的时候,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衣服,声音软乎乎的:“不要出去,她会骂人。” 闻柚白很轻地笑了下,深呼吸:“不怕,我去赶走她。” 等她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脑海中也过了好多个解释和说法,她相信自己。 但客厅什么人都没有了,谢延舟和温岁都不在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怔了许久,然后,扯了下唇角,眼底是明晃晃的荒唐和讥讽。 地下停车场的车子里,车顶灯开着。 谢延舟开着车窗,手肘横在了窗沿上,他抿着唇,没什么表情,喜怒难辨,静静地听着温岁的话,然后他从中控台拿出了一包烟,漫不经心地咬在齿间,没问一声,就点燃了起来。 火苗亮了下,又熄灭,猩红的烟头闪了闪,烟雾就开始缭绕,他深邃的轮廓隐在了白色的雾气后,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温岁愤怒之后,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她盯着停车场的灯:“凭什么呢,为什么我的人生甩不开闻柚白,没有她的时候,我就是所有人的小公主,有了她之后,她什么都比我好,他们说她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优秀,她为什么要是爸爸的女儿,爸爸为什么要背叛妈妈” 她忽地崩溃,声音哽咽:“延舟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不要输给闻柚白,为什么你要帮她,为什么你要跟她在一起,你以前答应了我妈妈,要永远保护我,她现在应该在乡下,应该嫁给老男人,她凭什么过得好生来带罪的人。” 她转过了身,咬着下唇,扑进了谢延舟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眼泪扑簌簌地滚出:“我真的那么差么我比不过闻柚白么” 谢延舟把烟灰弹在了窗外,没动,低眸看着她抱着自己,却忽然想起了一小时前,闻柚白也像这样抱着自己,不,是不一样的,她不会只单纯地抱着他,不安分地手指总是会撩拨他。 温岁再问:“我比她差么” 谢延舟神情淡淡,语气更是风轻云淡:“她跟你没得比。”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温岁笑了起来:“那你要继续宠我。” 谢延舟很轻地笑了下,似是心不在焉:“我还不宠么你要办巡回,舔着脸送了那么多张票,你闹脾气找了个男朋友,我也拿你没办法。” 温岁擦了擦眼泪:“谁让你找闻柚白气我的。”她现在冷静了下来,但又突然被烟味呛到了下,她咳嗽着,撒娇:“不要抽烟呀,我不舒服。” 谢延舟没当一回事,神情淡漠地抽完了那根烟。 温岁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之前闻柚白不让谢延舟抽烟,他脸色虽沉,却也很快就灭了烟头。 她忽然开口说:“我跟男友分手,你跟闻柚白也分手。” 谢延舟没什么表情,语气冷淡到极点:“你先分手。” 温岁听出了几分赌气又吃醋的味道,她又满意了:“我就知道,你不喜欢她那种女人,不过就是玩一玩。” 谢延舟扯唇笑,瞳仁漆黑,他和闻柚白本来就只是一场交易,谁都不是善男信女,何必掺杂感情骗局。 “你不要被闻柚白骗了,这个小孩肯定不会是她生的,她肯定告诉你,这个孩子是她生的,对不对”温岁现在也想明白了,“她以前说过,她很讨厌小孩的,她的人生绝不会复刻她妈妈,真不知道她在骄傲什么,而且她为了保持身材,也说过不会生孩子的。” 第031章 世上没有好男人 谢延舟把玩着银色的打火机,下颔线缓缓地绷紧,然后他就听到温岁继续说:“当年,你们发生了那次意外后,我出国,你陪着我出去的那段时间,她怀孕了。” 他手上的动作顿住,一动不动,浑身的血液好似也在一瞬间凝固住了。 “我是偷听到的,闻柚白都不肯承认,爷爷说她毫不犹豫地就打掉了,那段时间她还跟徐宁桁走得很近,说不定孩子就是徐家的,人家不认。” “闻柚白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上好大学,想攀附上一个有钱男人,嫁进豪门,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孩子,毁掉了她的人生” 停车场寂静到令人心颤,这些声音清晰又响亮,明明无风,传进谢延舟的耳朵里,却是破碎的。 闻柚白洗了个热水澡,冲去了他停留在身上的暧昧,她吹干了头发,小惊蛰已经睡着了,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盯着她的睡颜,神情复杂。 从出生到现在,她没亲手照顾过小惊蛰,没有哺乳,没有陪伴,专家分析过,说母爱来源自女人怀孕期间身体分泌出的,名叫催产素的化学因素,所以不管那人多讨厌孩子,在看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身体的本能就会让她爱上孩子。 但她并没有。 那时候,她就想,或许她是真的冷漠无情,她看着出生皱巴巴、红通通的小惊蛰,心里只有恨,身体只有疼,疼到五脏六腑都挤成了一团,差点她以为自己的人生终结在那一年。 肌理撕裂,鲜血淋漓,灯光刺眼,她躺在冰凉的床上,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怀着孩子的容器,把自己的隐私都暴露在陌生人的面前,失去了所有的尊严。 她真的恨,恨自己的人生被毁,恨自己不得不生下这个孩子,恨自己不够狠,她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在哪。 很小的时候,她就想,她一定要好好努力,走出这个村庄,走出私生女的阴影,她的人生会是体面的,她会对她小孩很好很好,很多爱和很好的教育。 但是,全都没了。 她未婚有一个小孩,她身体破败,她拒绝给小孩哺乳,拒绝看小孩,甚至听到小惊蛰的哭声,她烦躁得想要去掐死她。 那时候,黎白和沈一喃陪着她,黎白胆子小,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阳台边缘,冲上来抱着她哭泣:“柚柚,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会好起来的,我有钱,喃喃也有钱。” 沈一喃家境好:“柚柚,产后抑郁是很正常的。” 闻柚白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再去看过小惊蛰,她情绪不稳,手会颤抖,吃了很多药,失眠呕吐,却还要在外人面前装体面阳光。 她依旧在学校里出现,正常上课,活跃社团,参加考试,甚至还要去应付从温岁那边回来的谢延舟。 闻柚白回过神,睫毛迅速地颤抖着,她眼眶微热,忍下了眼泪,深呼吸,都过去了,不是么 温岁说的没错,她天生贱命,不然怎么没死,还熬过来了呢 她走出了小惊蛰的卧室,隔着落地窗看到了外面下起了雪,大概明天起来,这座城市就会笼罩在一片白之下。 大一那年今日,她怀着孕备战期末考,裹得严严实实,还好她瘦,还好大一上学期的课程少。 她走到阳台上,一阵凛冽的风刮来,如刀一般,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身上只有薄薄的丝绸睡衣。 她垂眸看着这座城市,灯火璀璨,车流霓虹,物欲横流,资本快速积累,道德是最为缺乏的东西,她没有也不需要。 不过很可笑的是,男人犯的错,男人没道德,但最后却只会责怪女人不知检点。 男人得到宽容,女人得到枷锁,那些人还要踩女人两脚,你自爱你会受伤吗 那为什么不让男人学会不去伤害人 谢延舟送了温岁回了闻家,闻阳见到他,还很热情,他只在乎谢家是能够借用的关系,不在乎是哪个女儿跟谢家扯上关系,而且,他也从未承认过,闻柚白是他的女儿。 倒是闻老爷子看到他,就冷哼一声,中气十足:“别再来闻家,看到你小子就烦。” 温岁有心替他说几句话,闻老爷子就瞪她:“这种男人你还给他说话,他是家世好,工作好,个人能力强,但他有真心吗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很爱你” 温岁脸色淡淡:“爷爷,这世上没有真的好男人的,哪个男人不出轨他心里有我就够了。” 谢延舟像是没事人一样,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开车回了市中心的公寓。 这个公寓是他18岁的成年礼物,他外公送的,当时大家还调侃,这么好的地段以后就用作他和温岁的婚房,但现在已经在闻柚白的名下了。 不过只是一套房子。 闻柚白还没睡,她还在电脑前工作,这个电脑还是某一年她过生日的时候,他送的,当时她收到礼物后,气得一直挠他的背,骂他是个双标狗,对待以前的女人都那么大方,手指缝隙一漏就是几十万,对她就是万把块的电脑。 他当时还故意一本正经地羞辱她,送她电脑是为了让她上进学习。 她工作过于认真,就连他站在身后,也没有察觉到。 谢延舟垂眸盯着她的电脑屏幕,知道她在写尽职调查报告,她对这些法律术语掌握得很好,写出来的材料语句通顺、字义明确,对关键问题一针见血地分析和论证,完全不像大学考试都是低分飘过的人。 他记得她大学还旷过不少课。 闻柚白要喝咖啡的时候,这才发现她身后有人,她没被吓到,或许早就做好了他会回来质问的准备,反倒很淡定:“你回来了。” 她身上穿着丝绸睡裙,松松垮垮地绑着腰带,蓬宋的长卷发散在肩头,就这样坐着工作,都有一种风情万种的慵懒感,胸前的白皙若有若现,她从不吝啬于展示她的美,也自知性感。 谢延舟从身后抱住了她,经年健身而略有薄茧的手指抚过,他的吻顺着她的耳垂一路往下。 她笑了下:“跟你的岁岁刚结束,就来找我了,嗯洗过了么” 第032章 恨吧,因爱生恨 她没抗拒。 他散漫地发出了个鼻音:“没兴致。” “跟我就有兴致” “也没。”他说的是实话,就是想吻她就吻了,但他的确没兴致做完一套。 “没去找其他女人。” 他轻哼:“有你,何必舍近求远。”大概是嫌弃她烦,又轻贱道,“你一个人就比她们一群都勾人,谁都没你会玩。” 他修长的手指已经顺着摸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她就算坐着,小腹也平坦得没有一丝赘肉,似有若无地在上面停顿了会,轻轻地抚摸。 她心脏跳快了一拍,笑问:“想看我生完孩子,肚子有没有疤” 谢延舟如同羽毛一样轻抚她的肚皮:“什么时候生的” “小惊蛰几岁,往回倒不就行了你觉得她像不像我们” 他漫不经心:“不像。” “你妈妈要是知道了,该不会要抢走她” 谢延舟淡淡道:“她不会要你的孩子,何况,你觉得她会喜欢女儿” 闻柚白脸色微微发白,语气却依旧淡定,甚至还站起来,回过身,亲了下他的脸颊:“那我的豪门梦又一次破碎了。” 谢延舟嗤笑:“那你还挺厉害,不用怀胎十月,也能生下一个女儿。” 闻柚白从没有长久地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过,虽然大一的时候,她存在感很低,但很多人都见过她,没人发现她有什么不一样。 他像是抱孩子一样,抱起了她,倒在了床上,他扯掉她的丝绸睡袍,灯光下,她的肌肤光洁如瓷,他的大掌仍旧覆在她的小腹上,语气淡漠:“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闻柚白眉心一跳。 “别想着骗我。”他眉目凛冽,薄唇寒凉,“你当时为什么生病” 她心脏一缩,太阳穴的神经突突地疼着,胸口发闷,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破罐破摔地想,他知道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就让他做。 可她到底压不住心底深处的怒意:“你什么意思” “你去找了徐宁桁。”谢延舟想起徐宁桁说的话,他吻过她,他手指紧了几分,缓慢而用力,眼底浮现了一片戾气,她和徐宁桁在一起的时候,是路人都会夸赞的般配。 他不认为这是嫉妒,只不过是雄性的本能,不愿意自己的东西沾染上别的气味,他对她的新鲜感还没到头。 闻柚白沉默。 谢延舟手里短时间查到的资料,就是她去了一个乡下不知名的小诊所,做了手术,而在那之前,她去找了徐宁桁,可是徐宁桁拒绝了她,然后她就生了一场大病,闻老爷子安排她去了乡下休养。 “你打掉的孩子,是谁的”谢延舟嗓音淡漠,没有丝毫情绪。 闻柚白瞳眸瑟缩,怔怔地看着他,他什么意思,他怎么敢问出这个问题 她脸上血色全无。 “你知道我那时候,才几岁么”闻柚白眼睛没眨,睫毛轻颤,“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你不知道么是我强迫你的么,谢延舟!” 他薄唇抿成了直线,没回答。 她推开他,坐了起来,拉上了睡衣:“我真的很累,我今天不想吵架了,你离开这里。” 谢延舟沉默了好一会,他哑声:“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告诉你,结局就会不一样么你把我电话拉黑,你跟温岁去了国外,温岁针对我,闻家不管我……我只是个大学生。”她胸口起伏,眼泪无声地涌出,浑身颤抖,“告诉了你,那个孩子就会留下么我就会跟你结婚么” “至少不会在那种地方。”谢延舟声音冷冽,“那个诊所脏得要死,害死了那么多小孩。” 她神色讥讽。 他又淡声问:“所以,你对小惊蛰好是想弥补那个孩子” 她很轻很轻地笑了下:“没有。”她好像回到了那个夏天,明明热得浑身湿透,空气里都是灼热的风,但她却每天冷得要盖厚棉被。 愧疚么 “不愧疚。”这是十九岁的闻柚白回答的,那时她恨所有人,最恨自己,想杀了自己,一了百了,“她本来就不该存在,本来就该死。” 谢延舟被她眼中的恨意灼伤,他压抑着怒意,她处理掉他的孩子,如此随意。 她说:“所有人都说那是一条生命,好像错的都只有我,可是我才几岁你又在哪里我又凭什么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生命毁掉我的未来,不用说你要不要孩子,我都不会生!” 谢延舟绷紧牙关,不知道他气的是哪一句话,亦或是每一句话。 她无声哽咽:“你知不知道,那些诊所的人是怎么看我的不知检点,不自爱。” 她从小就没在爱中长大,敏感多疑自卑,在被世俗这样攻击之后,她很长时间都活在自我怀疑和自我厌弃中,她不停地自我否定,好像她就是一个垃圾,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后来,她才渐渐明白,很多世俗的枷锁就是只针对女人。 错的是枷锁。 她被设计怀孕,她成年了,不羞耻,是没人提前教她生理知识,没人教她如何保护自己,她选择生下孩子,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允许打掉,也不羞耻,只要她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养好小孩,一样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未来还是美好的。 沈一喃说,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她要给自己犯错且原谅的机会。 男人对他们自己更宽容,就好像现在。 闻柚白声音很轻:“谢延舟,你在指责我无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受损害的是我的身体,而你在爽完了之后,什么责任都不用负,甚至还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 谢延舟瞳眸瑟缩,喉结滚动,轻轻地将她抱到了自己的怀中:“疼不疼” 她眼前雾气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眼泪滚烫。 她死死地咬着牙,很轻地说:“我恨你。” 他轻轻地擦去了她的眼泪:“恨,因爱生恨。” 闻柚白梦到了19岁的自己,她既单纯,又复杂,单纯到愚蠢,不知该如何对一个生命负责,复杂到能完整地构思完一整个过程。 谢延舟去调查,乡下是最难调查的,除了亲子鉴定,谁也无法证明她和小惊蛰的关系。 第033章 冷漠 闻柚白半夜惊醒,后背冷汗全湿,她失声叫道:“是谢延舟对不起你……你去找他啊!”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身上不自觉地颤抖着。 她梦中的场景是那个肮脏又冰冷的乡下小诊所,她静静地躺在上面,等待过一会的手术,却冷得不自觉蜷缩在一起,鼻尖充满了血腥气,来这里的女孩基本都是不小心走上歧途的风尘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痛苦却又麻木的,每一张病床只用薄薄的帘子隔着,她刚来的时候,还不小心看到一团红色的血肉。 有个女人跟她打招呼:“你长这么好看,那个男人也不要你孩子啊” 她在心里回答,因为她命贱啊。 医生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以后会很难再孕,她体质本身就不好,这里的卫生条件也有限。 她一开始是真的不后悔的,她就是在不受期待的情况下出生的,有什么意义呢,这个孩子生出来也不会幸福的,她的人生也不会让这个孩子毁了。 她也没想过生孩子,她甚至都无法想象,自己成为一个母亲,成为一个妻子的样子。 她也绝不会成为第二个许茵。 那个女人还在跟她说话:“我也还没手术,我攒了点钱,在想要不去大医院做,你也成年了,昨天这里有个女的大出血,送到医院急救了,其实小诊所真的挺可怕的,你看还有这些被杀掉……” 镜头一转,却又离奇了起来,那个孩子真的没了,梦中她被纠缠,孩子也怪她是杀人凶手。 梦境到此为止。 她睁眼看着天花板,嘴唇发白,睫毛颤抖,身旁有男人搂住了她,体温高,用被子裹住了她。 谢延舟拧着眉头,低声道:“等一下。” 然后他开了床头灯,下床,去柜子里再取了一床厚棉被,裹住了她。 他则隔着棉被抱着她,静静地看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等她终于不再抖了,他才淡声问:“是后遗症么” 他刚刚听到了她喊的,还真是她的性格,半点不吃亏,梦里都要让他背债。 闻柚白没说话。 谢延舟又问:“要不要喝点热水” “不用。”她声音沙哑。 他盯着她,神色莫测:“如果当时我在国内,你会不会告诉我” “不会。”她没什么力气,平铺直叙,“我说过了,结局是一样的。” 他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对生命的不舍,怒意又起,又被他压下,他拧着眉头:“如果当时我说我会负责。” 闻柚白像听到了笑话,笑意一闪而逝:“你怎么负责,让我生下那个孩子,然后给我一笔钱,让我失去上学的机会或者给给我一笔钱,让我去好的医院失去那个孩子” 她现在很冷静:“我当时能为了上学名额找上你,我一样会为了上学机会不要那个孩子,我有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是什么就是现在这样么”谢延舟淡淡讥讽。 她听出了他对她的轻视,也不生气,只平静地说:“这已经是我很努力过后的人生了。” “你想要的不就是钱么”他语气凉凉。 闻柚白胸口起伏,抬眸看他,他脸上没有别的情绪,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他对她的认知罢了。 她手指紧了紧,也是,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交易,何况,她本来就要钱。 “那你给么”闻柚白笑了下。 他没正面回答:“你在吃抗抑郁的药物” “没有,那是之前吃的。” “那你今晚” 她有点烦了:“都说了,被你和你的岁岁吓到了,你们俩烦不烦,为什么一直在问以前的事情。”她眼圈有点红。 他黑眸情绪不明,薄唇轻动:“原来,你也会害怕,我以为你杀死了一个人,心里根本不怕的,不愧疚的。” 闻柚白眼泪落下,却在笑:“最该愧疚的人是你,我拿我自己的身体健康来负罪了,你呢如果要遭报应,那也是你。” 谢延舟面若寒霜。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看到那么小的小孩。” “那小惊蛰呢” “她是女孩啊。” 谢延舟嗓音沙哑:“那是个男孩么” “嗯。”闻柚白怔怔然,“是你妈妈最喜欢的男孩。” 她脸色越发苍白,抱住了谢延舟,埋头进了他的怀中。 谢延舟听到了她的声音:“如果我有罪要下地狱,你会比我先下地狱的,这件事错最大的是你。” 他垂下眼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拽住,呼吸都有些疼。 “小惊蛰……”他才开口,她便冷漠道,“把她送还给张婶。” 谢延舟眉头紧紧地蹙起:“这是个人,闻柚白,不是个动物,你既然想领养……”他早就见惯了她的喜怒无常和冷漠无情。 她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他说:“先不说了,睡觉。” 她依旧没吭声,后半夜却几乎没再睡着,半梦半醒间,还知道谢延舟接了个温岁的电话,便推开她,离开了这个公寓。 她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眼睛哭得红肿发疼,她悲伤吗,是的,可是,这种延后了数年的悲伤,她总有种游离于外的空旷感。 像是另一个灵魂看着她自己在谢延舟面前表演。 第二天,闻柚白很早就醒了。 小惊蛰也醒得很早,她穿着可爱的幼儿园园服,头上绑了个蝴蝶结,眨着黑漆漆的眼睛,对她笑:“闻姐姐。” 闻柚白也笑了下,她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明明知道小惊蛰想要她抱,但她却没有丝毫欲望。 她在想,如果谢延舟真的知道了,小惊蛰就是他的孩子,那就知道,想要抢走就抢走,她能做的、能隐瞒的已经做了。 小惊蛰跟着谢延舟,可能会缺爱,但生活条件总不会差的,她一样能享受最好的教育和资源。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减少她自己跟小惊蛰之间的情感联系。 她想,等她有了足够的经济水平后,再回来,如果小惊蛰愿意跟着她,她一定会跟谢延舟抢抚养权的。 现在抢,无异于以卵击石。 第034章 堕落 律所的办公大楼外面,有人在求婚。 她跟着同事们喝咖啡休息的间隙,也站在窗台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人,就算大家被资本折磨得灰头土脸,也依然会对美好的爱情抱有期待,有人在起哄,有人在羡慕。 旁边的一个同事突然暧昧地指着闻柚白的后颈道:“柚白,你昨天男朋友也好帅啊,看你的脖子后面,昨晚够激动的啊” 闻柚白下意识地摸了下后颈,什么都没有,她大概知道,是谢延舟这条狗啃的。 有人还注意到她眼圈有点红:“不会是闹了一晚上没睡觉小心猝死,我们这工作本来就不规律,睡眠时间少得可怜。” “你这是单身狗的嫉妒。”赵澄道,“谁不想有个帅气能干的男人呢” “那倒是的。” 闻柚白早上已经用冰块敷过了,但是依旧能看得出来哭过的痕迹,她脸上的笑容得体,什么情绪都没显露出来。 她一直都是这样,珍惜她为数不多的体面。 当年她高考前夜,被温岁折磨,为了不让她有考试状态,不让她睡觉,她第二天依旧跑去考试,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好在考的第一科是她最擅长的语文,状态再差,分数也差不到哪里去。 旁边的同事还在说:“工作太累了,好想找到一个富婆,让我不用干了。” “想结婚啊” 接下来的对话,闻柚白没有再听了,她喝完了咖啡,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工作。 赵澄倒是跟在她后面,问:“你怎么了昨晚回去闹矛盾了吗不会是因为我说你很多人追” 闻柚白笑:“当然不会啦,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和他的关系不是那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好,年轻人他们都还向往婚姻,你呢” 闻柚白很现实:“如果我结婚,那就是有利所图,那句话怎么说的,婚姻的本质就是对女性的剥削,大部分女人走进了婚姻,就是又当老婆又当娘,还得不到尊重和理解。” 赵澄开玩笑玩梗:“不然怎么叫新娘男人就是,未婚有他妈妈照顾,结婚了来了个新的娘照顾,爽死了,孩子也好像是女人一个人生的,一个人照顾的。” 闻柚白笑了笑,有点走神。 大二的时候,她因为还没参加过法律职业考试,而且才学了两年,也不好找实习,就找了一个不大的诉讼所,跟着的那个师父专门做离婚诉讼的,她见多了离婚时可怜的女人。 很多女人都舍不得孩子,因为孩子是她们亲手养大的,付出了感情,甚至为了争取抚养权,而放弃财产分割。而男人呢,白白得了个孩子,在分割财产的时候,还拿孩子威胁女人,最后当庭在法官面前羞辱自己孩子的母亲——她没有工作,没有钱,家庭主妇,一点用没有,孩子跟着她怎么会幸福 最惨的是,多年后,孩子跟着母亲生活条件一般,甚至有的还会怨恨母亲。 这世上没有钱,是真的寸步难行。 她用脚想,都知道,谢延舟请的律师会怎么在法官面前评价她——工作不稳定,没有足够的财产,抑郁症长期服药,情绪不稳定,无父无母,不适合抚养孩子。 谢延舟找了私家侦探去乡下调查了,查出来的东西和闻柚白告诉他的,差距不大。 他按压着额头,盯着桌面上的那一大叠的资料,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做并购的时候,调查数百亿的资产都没这么大压力过。 他抿直唇线,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调查的意义在哪。 是寄希望于闻柚白会大发善心地生下他的孩子么这个女人有多无情自私,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更何况,闻柚白整个的大学过程是完整的,她没有长时间的缺课,没有空白期,没有长期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甚至就连大一上学期的体育课,她都上了,虽然她选的是瑜伽课,还拿了个满分。 她没时间去怀孕生子。 如果他跟她说,他对这个孩子有知情权,他是孩子的父亲,闻柚白只怕会冷冷地甩他一句:“然后呢,法律规定的,生育权只有女人享有。” 最重要的是,他还不知道,如果她真的生下了,那他又要怎么办。 负责 娶她不可能。 他做一个好父亲听得有些可笑,他也并不想要她的孩子。 他垂着眼眸,墨色的瞳仁深不见底,耳畔回响的是私家侦探说的话:“那家小诊所前年被查封掉了,然后,我找到了当时跟闻小姐一起做手术的那个女人,她说闻小姐大出血,有记录的是个男孩,然后闻小姐应该是得了抑郁症,她说,闻小姐情绪很差,差点自杀了。” 谢延舟伸手去拿资料,翻开就是那间破败诊所的照片。 他手指好似被冻僵,完全翻不动页面。 下面是她的就诊记录,看心理医生的,医生开了药,剩下的叮嘱就是不要再拿失去孩子的事情刺激她了。 他喉咙很干,胸口好似被重石压着,面无表情。 他其实根本不想当父亲的,也不认为自己会当好一个父亲,但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一团时,还是被刺到了,甚至不敢想象,闻柚白是怎么…… 一失神,他的手被纸张锋利的边缘割到,钝钝的疼,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他深呼吸,压着无名怒火,想见到她,又气得骂她:“活该。” 谢延舟按铃让秘书送一杯咖啡过来,但进来的却不是秘书,而是温岁,她端着咖啡,笑容满面:“延舟,我来看你了。” 谢延舟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正准备收桌子上的材料,但温岁一眼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口,小小地惊呼:“你的手,创可贴呢。” 她转眼又看到桌子上的调查:“闻柚白的资料这是那个孩子。”她显得很无情,“真恶心,她好堕落。” 谢延舟眼里没笑意,眼里酝酿了点阴翳:“岁岁,她的堕落,不是你安排的么” 温岁脸色发白。 第035章 暗恋 但谢延舟也只说了这一句,他情绪并不好,但责问温岁的兴致也并不高,他只有这么一句,也不需要温岁回答。 他就转而问道:“你来做什么” 温岁看他的脸色,又笑了:“舅舅让我来找你呀,他说想跟你见个面,吃个饭。” 温家现在是温岁的舅舅当家,当年温岁的母亲为了爱情反抗温家的安排,下嫁闻阳,把温家气得不轻,最后只允许入赘,所以温岁姓了温。 温家因为没跟其他豪门联姻,现在也少了很大的助力,唯一挽救的办法就是攀上谢家。 好在谢延舟虽然放荡不羁,玩得花,但对温岁还是挺好的。 在温岁的舅舅看来,哪有男人不花心的谢延舟现在的身家地位,想玩就玩,只要他拎得清,谁才是他要娶回家的女人。 “晚上么”谢延舟看了眼时间安排。 “是呀,舅舅才出差回来。”温岁道。 “我现在去舞蹈室练舞,你傍晚去接我。” 闻柚白因为昨晚温岁闯入了她的公寓,想也知道,那是之前谢延舟在那个房子里录入温岁的指纹,她早上已经约了物业,一咬牙斥巨资换了个新的指纹锁,只录入了她、小惊蛰和保姆的指纹,连同密码也一起换了。 她换完之后,还看了会房产证,嗯,是她的名字。 她现在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她有权做一切的决定。 晚上,她还有工作的应酬,倒也不能说是应酬,其实就是项目组的人一起吃个饭,一般每个项目下都有律师、会计和投行的人,每天大家都要在现场见面,也算关系不错。 小惊蛰见到闻柚白出门,想过去抱她,又敏感地觉得,闻姐姐好像今天开始,不太愿意抱她了。 闻柚白尽量对她笑得温和:“明天张奶奶就会来了。” 小惊蛰一听,眼睛就有些红了。 闻柚白声音柔了一些:“你还在这,张奶奶会过来和保姆阿姨一起照顾你,因为闻姐姐要去工作。” “好。”她奶声奶气,“以后我长大了,也会去工作。” 闻柚白笑了下。 聚餐的地方就是一个火锅店,不过走的是高端路线。 闻柚白还跟赵澄开玩笑:“这是我们人均付钱吗还是有人请客老板请的么” 赵澄嗤声:“我们律所是乙方,哪里有人家甲方有钱啊不是我们的老板请客,是真正大老板请客。” 闻柚白到了包厢,这才发现,原来真正的大老板,是祁之正。 祁之正对闻柚白的兴趣,不用说,闻柚白就能感受到,她从小到大,身边就没少过这样的目光,或是欣赏,或是带着轻蔑的审视。 她察觉到他已经直勾勾地盯着她许久,便笑着转头:“祁总。” 祁之正很轻地笑了声:“闻律师。”他就坐在闻柚白的身边,两人的距离很近。 闻柚白工作的律所是业内知名律所,根本不会要求女律师去出卖色相,也不需要这样的应酬,唯一的解释就是祁之正非要坐她身边。 她可没忘记,上次祁之正在谢延舟身边,说她是温岁的替身。 闻柚白喝了点酒,她酒量并不算好,她笑:“祁总今天也想玩替身游戏” 祁之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便大笑:“没想到闻律师这么记仇。” “你不是谢延舟的朋友” 祁之正笑笑:“是啊,朋友妻不可欺,但你是么”他缓缓地说,好像根本不在乎这句话对闻柚白有什么伤害,果然,他见她脸色正常,眼底的欣赏成分便更多了。 他侵略性极强的眼神盯着她:“闻律师,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玩不起的女人。” 闻柚白没什么笑意地往后撤了撤。 她又默默地喝了会酒。 祁之正在她耳边一直在说话,凭心而论,他也算个不错的对象了,长相英俊,家世不错,自己创业也有所成就,曾经还供职过一家国际科技公司,虽说喜欢玩饮食男女不用负责的爱情游戏,但谈吐和举止也算带有绅士和分寸感。 他对法律也有所涉略,但不是倾吐欲望很强的那种,闻柚白最怕的就是自以为是、侃侃而谈的男人。 她看了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便站起来去洗手间,她拐过弯的时候,知道祁之正跟在她后面。 她停下来:“祁总。” 祁之正靠近她,俯下身,压低了嗓音,撩人沙哑,带着淡淡的酒味,不难闻:“闻律师,想不想换个新欢延舟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而且,我还不用你负责。” 闻柚白没躲开:“谢延舟也不需要我负责。” “不一样的。”他握住她的手臂,眼神很柔和,“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 “替我对抗温家” “也不是不行。”祁之正嗓音好听,笑,“反正,我就一个初创公司,被温家搞倒了就卖掉,祁家赶走我,我就等着闻律师养我。” “祁总,你没钱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我只喜欢钱。”大概是酒意上头,闻柚白的确冒出了个念头,甩掉谢延舟,反正都要毕业了,她要远离这些人,“那你介意当人爸爸么” 祁之正挑眉,暧昧:“你要喊我爸爸” “我有个女儿。” 祁之正愣了下。 她又道:“你信了” 说实话,祁之正不信,她这个身段,她这几年的状态,去哪生的女儿 祁之正开的是一辆大奔,他说他送她回去,他好像真的不介意:“那套公寓是谢延舟送你的” “嗯。” 然后就是一路的沉默,闻柚白头有些疼,昨晚没睡好,现在又喝酒,喝酒给她留下的记忆都很差劲,可她偏偏还要喝。 快到的时候,祁之正打着方向盘,忽然开口:“其实,我以前一直在等你来找我帮你。” 空气寂静。 他又笑了下:“但是,还好你没来。”他长长叹气,“不然,我又没那个本事,岂不是要白白把美人送出去。” 闻柚白根本不信:“这么说,祁总暗恋我多年”她一顿,一针见血,“带着对我的喜欢,跟其他女人睡觉么” 祁之正笑出声。 闻柚白到了公寓楼下,结果,看到入户电梯口站着的男人,她还愣了一下。 谢延舟站在了逆光的地方。 她想起来,他没指纹进不去了。 第036章 体贴 她看不清他的脸色和神情,但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压抑的冷漠怒意。 他面无表情,从背光处走了出来,手上还抓着手机,屏幕刚刚熄灭。 他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男人的身影,但是,她刚刚是从一辆车子上面下来的,显然不是出租车或者网约车。 他薄唇紧抿,喉结滚动,压抑着怒意:“谁送你回来的” “同事。”闻柚白回答。 走近了,他还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显然喝了不少,他盯着她的脸,眼角眉梢都是潋滟的媚意,白皙的肌肤浮现嫣红,她眼眸有水光,就连唇都浮现了淡淡的水意,像是一朵被人采摘过后的水汽玫瑰。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喝酒了” “嗯。”她承认,“项目组聚会,所以就喝了。” 他语气便有些刻薄:“以前不是说过不喝酒跟外面随便的男人就能喝” “你是想来吵架,是”她笑了一下,语气也有些尖锐,“外面哪个男人都不会像你,拿酒倒在我头上。” 闻柚白说完,就按了电梯,想上去。 谢延舟手指攥紧,怒极了反倒不想现在就发作了,两人一同进了公寓,小惊蛰已经睡觉了,公寓里很安静。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倒是挺像结婚多年已经无话、即将分崩离析的老夫妻。 闻柚白拿了衣服,就去洗澡,洗完后,她在吹头发,谢延舟从外面走了进来。 浴室里都是白茫茫的水雾,他靠在门边上,神情莫测。 她皱眉:“你别踩进来。”地上还湿漉漉的,她还没整理,吹头发的时候,她的长发也掉了不少在地上。 “你今晚怎么不接电话”谢延舟语气冰凉。 “没看到。”闻柚白有点烦,“等会再说不可以吗,我现在吹头发,听不清你的话。” “打了十三通电话。”他冷笑,“最后一通,接通了。”他胸口起伏,“你手机呢” 闻柚白也愣了一下,她今晚根本就没接过电话,而且,她手机呢她脑子有些空白。 谢延舟面无表情,刚刚就在闻柚白进来公寓大楼的前三十秒,他还在打她的手机,接起来的却是个男人有些怪异的声音:“喂,你好找柚白吗” 他觉得有些熟悉,但又临时想不起来,他喉咙发紧,瞳眸微微瑟缩:“闻柚白呢” 那个男人说:“你找她有什么事吗她现在不方便。” 谢延舟说不清他那时的情绪,只觉得怒火一下烧了他的理智,他冷笑:“你他妈是谁” 然后,他就见到了闻柚白微醺的身影,她穿着掐腰的鱼尾裙,腰线盈盈一握,白皙的细腿下是一双摇摇欲坠的黑色高跟鞋,肩上批了件白色长外套,她走了进来,看着他。 谢延舟黑眸幽深地睨着她,等她吹完了头发,噪音没了,他才质问:“你这么晚回来,我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 她不相信:“你不会按门铃家里不是有保姆还有,延少会没地方去么随便找个地方坐不就行了。” 语气轻飘飘的。 她出来就找手机,但是翻了一遍都没有看到,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是不是掉在祁之正的车子里。 她眉心一跳,那个电话是祁之正接起来的 谢延舟踱步过来,他反倒笑了,薄唇勾起:“想到手机在哪个男人那边了么” 他如深潭一样的眼眸里泛起冷光:“你换掉锁,删掉我的指纹。” “这套房子现在在我名下,我有权做主。” 他神情冷峻,瞳仁里浮冰沉沉,声音如刀般凌厉:“在你名下今天你删掉指纹,下一步是不是就随便约个男人上门又要自甘堕落” 闻柚白看着他,他以前说过比这更难听的话,但听了这么多次,她还是觉得刺耳,每一次言语的伤害看似无形,却总能留下无法治愈的疼。 “是啊,我能找你,就能找别人。”她还勾唇笑,眼底的雾气弥漫,“我们不就是交易关系么,你还想怎么样” “交易关系。”谢延舟平铺直叙,比起刚才的怒意,他现在平静得有些吓人,风雨欲来,“就算是交易关系,你也该知道,我谢延舟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了,也没人能碰。” 她是东西,还是隶属于他的,闻柚白轻声讥讽:“那温岁呢,她找了多少个男朋友,你怎么不去对她发疯” 谢延舟神情冷淡,像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又听到她说:“怎么没见你让人别碰她” 他眉宇间折痕深深,有些讥诮道:“这你都比上了” “比不上,女人再怎么样,哪里有你们这些混蛋玩得花” 闻柚白开始抹身体乳了,她站着,微微弯腰,白皙的脚就搭在单人沙发扶手上,卧室的暖气充足,她只穿着淡薄的丝绸睡衣,身体曲线毕露。 他站着,欣赏着她的美,足以令人珍藏,他从小到大都占有欲强,自己的东西,不论是玩具还是车,都不许其他的朋友碰,别人碰了,他就不会要了,但温岁似乎是个例外。 他眸色深深,没再多想,他对闻柚白还有兴趣。 闻柚白要涂抹后背,她转过身,背对着镜子抹,还没抹上,她手里的身体乳就被男人的大手拿过。 他抚摸她的背,一阵颤栗,耳鬓厮磨,她皱眉:“谢少爷,今天不想点你。” 谢延舟喉结滚了滚,轻哼:“那你付钱了么” “你倒贴我都不要。”她声音喃喃,酒意微醺。 他捧住她的脸,咬着她的下唇,故意用力,疼得眼睛泛起水雾,又一下松开她。 两人的影子在白墙上交叠拥抱,他哑声:“一天不勾搭男人就不行……”倒是有几分咬牙切齿。 闻柚白过了昏沉的一个晚上,隔天早上困累得不行,她趴着,谢延舟倒体贴了起来,她睁开眼皮,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他帮她把早饭端了进来。 他拉开了窗帘,阳光透过玻璃窗落了进来,空气中尘埃起伏。 小惊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家里暖气充足,她也就只穿着小裙子,露出肉乎乎的小手臂。 谢延舟垂眸看她,难得好兴致,牵住了她的手,低声道:“问你闻姐姐有没有时间,今天带你出去玩。” 第037章 招惹 “去哪里玩”小惊蛰有点抑制不住的开心,眼睛眨巴眨巴。 谢延舟笑了笑,心口柔软,抱起了她:“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她想了下,“甜甜说,她爸爸妈妈带她去动物园了。” 谢延舟眉眼微动,垂眸看了小惊蛰许久,不知道在看什么,抿直唇线,没说什么。 闻柚白没在卧室吃东西,她还是爬起来,身体沉重得要死,宛如被吸干了精气,她甚至觉得,就算一周工作一百个小时,再干到律所工时排行榜第一,可能都没这么累。 她换好了衣服,坐在餐桌旁边吃饭,她想到自己的手机还在祁之正那,还不知道要怎么联系到他,估计只能去项目现场了。 谢延舟已经吃完了,但没去上班,还坐在沙发上,抱着小惊蛰,陪她看电视机,上面放的是动画片,闻柚白扫了眼,她没兴趣看。 但心里觉得怪异,还有点闷,这是怎么了,突然对小孩这么体贴了难道是发现这是他女儿了 她没说话,快速地吃完饭。 她没理那两个慢悠悠看电视,显得很亲密的两人,匆忙地带了电脑,穿上高跟鞋,准备出门上班了。 小惊蛰其实没认真在看动画片,她瞥到闻姐姐要出门了,就有点着急地拽了下谢延舟的手,小小声地提示:“动物园。” 谢延舟笑了下,拖腔带调地开口:“闻柚白,我帮你请假了今天。” 闻柚白脚下动作一顿,她转过身:“你帮我请假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无聊,我要去上班。” “小惊蛰说,想去动物园。” 她拧起眉头,本来想拒绝的,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完,哪里有那个时间,但对上了小惊蛰黑漆漆的眼睛,带了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楚楚可怜,她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堵在了嗓子眼。 她沉默了下,放下了东西。 谢延舟挑着眉,显然心情不错,还有些欠揍地觑了眼她的高跟鞋,说:“去动物园还要带小孩,你确定要穿这么高、这么细的跟” “这些都要女人来做,要你做什么” 谢延舟听了她这话之后,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保姆已经收拾好了他们三个人要去动物园的东西,主要是小惊蛰的水壶、奶瓶、纸巾之类的,东西多得有些繁琐。 闻柚白就道:“阿姨,您跟我们一起去。” 小惊蛰很天真地问:“可是,甜甜他们是三个人一起去的呀,包包可以让谢叔叔背。” 谢叔叔听得面无表情,薄唇抿成直线,那个包一拿出去,就知道是母婴包,他眉间皱起折痕。 “好啊,东西都给你谢叔叔背。”闻柚白笑了。 她一直都是这样,就算以前她很喜欢谢延舟的时候,也不给他做牛做马,该他做的事,就让他做。 谢叔叔无法对一个小萌妹说不。 出发前,保姆带小惊蛰去换衣服、上厕所,谢延舟从后面抱住了闻柚白,两人的曲线无缝贴合,他粗粝的手指掐在她的腰间,恶意地抚摸,薄唇贴在她的耳侧,轻笑,温度炙热又让人发痒。 他低声道:“你说要我有什么用” 闻柚白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直到他又撞了下,她才后知后觉,耳朵有点烫,骂他:“昨晚那句话应该送给你,一天离不得女人是疯狗。” “以前不还是鸭子” “现在改了。” “你享受的时候,怎么不说用完了就开始忘了”他漫不经心地玩着她的头发,又想起了手机,“你手机到底在谁那边” “项目组的其他同事。”闻柚白没想告诉他是祁之正。 他闻言,箍住了她的腰,有些用力:“现在学会藏男人了” “比不得你,早就不知道藏了多少女人。”她说到这的时候,语气就有些冷了,至少她能保证自己是干干净净的,就算她有再多的想法,至少目前为止没有对不起过谢延舟,而他呢,谁知道跟多少人撕扯不清。 她胸口起伏,压下那口郁气。 保姆带着小惊蛰出来了,谢延舟松开闻柚白之前,抛下了一句话:“驾照早就考了,也不自己开车,现在没碰车,还会开几次” “你要送我车子” “不然呢你有钱买车”谢延舟语气淡薄,“保姆车都是我买给你的。” 闻柚白毫不犹豫,直接道:“那晚点我发个车子给你。”她早就有了好几辆梦想的车,就是一直没钱买。 谢延舟瞥了她一眼,又开始抠门了,笑了笑:“别太贵啊。” “抠死你算了。”闻柚白原本面无表情,现在漆黑的眼睛里浮现了点怒意,瞪着他,“说好的交易。” “是啊交易。”他转去握住小惊蛰的手,嗓音淡淡,“你就值这个价。” 闻柚白气得不行。 小惊蛰好奇地问:“那我值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钱”谢延舟垂眸,含笑看她。 “一百块。”小惊蛰伸出了十个手指头,“我可以卖一百块吗谢叔叔。” “可以。”谢延舟闷笑出声,他的眼睛生得漂亮,眼皮折痕浅且细长,下垂看人的时候,还能隐约看到右眼皮上一小点的美人痣,他从钱包里拿出了仅有的十张红色钱,“给你,给你十倍。” 路上是谢延舟开的车,闻柚白原本想坐在后排,跟小惊蛰一起。 谢延舟声音冰冷又懒洋洋,带着威胁:“闻柚白,我是你司机吗还是你点的网约车” 闻柚白看着他线条凌厉的侧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下,坐上了副驾驶。 动物园在城区的另一个方向,开过去要一个小时,小惊蛰很快就在安全椅里睡着了。 红灯停车的时候,闻柚白凑了过去,在谢延舟耳边轻声道:“谢延舟,你是不是想缓解你内心的负罪感,所以,想对小惊蛰好” 谢延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几分:“我现在心情好,你别没事来招惹。” 闻柚白冷淡地扯了下唇角。 “行,那这样,她奶奶不是马上要来这了么明天就让她奶奶同意她认我做爹。”谢延舟语气冷静。 他想想也是,谢爸爸总比谢叔叔好听点。 第038章 柚子 闻柚白听了他这话,又不说话了。 到了动物园,三人站在门外,心里都有种奇怪的感觉。 因为,他们三个人都没来过动物园,谢延舟和闻柚白都没有童年,两个性格扭曲的人,现在却在给这个小孩完整的童年。 小惊蛰很懂事,只缠着谢延舟要抱抱,所以谢延舟就是又拿包、又抱小孩,他沉着一张脸,面色微冷,手上抱孩子的动作也不熟练,虽说孩子并不沉,可是,这是冬天,光穿的衣服都一大堆了,抱着的确不是很方便。 检票员瞥了眼:“你们孩子还这么小,怎么不带个推车啊,里面园子很大的,一直抱着会累死的,小孩子也走不了那么长的路,等会要爸爸一直抱吗” 闻柚白没说话,却微微笑着。 检票员看了大包小包的谢延舟,又看了只背了个自己的小包的闻柚白,便劝道:“这个妈妈,你看爸爸这么辛苦,帮爸爸拿个包,夫妻俩需要的是互相体谅。” 闻柚白笑了下,语气冷淡:“我们不是夫妻。” 检票员听了好像有点震惊,她说:“难怪孩子长得不像你,是二婚相亲吗” 大姨对单亲爸爸谢延舟生出了欣赏的心思,道:“你是个好爸爸,你女儿长得跟你像。” 谢延舟闻言,眉间神态微滞,神情有些难以描述,他垂眸看怀中的小惊蛰,盯了半晌,说实在,看不出像。 大姨还能猜不出他心思:“哎哟,我这看了半辈子的人了,五官不像,神态像,人一看,就知道这妥妥的父女俩,这闺女长得也太漂亮了。” 闻柚白脸色淡淡,没再继续听,直接往前走了。 谢延舟漆黑的瞳孔也冷淡讥讽了几分,她闻柚白厌恶这样的戏码,他难道就会喜欢么孩子的确跟他毫无关系。 就算闻柚白真的生下他的孩子,也不过如此。 大姨小声道:“你这相亲对象看着脾气不太好啊,不过人女孩子长得好看,又是过来当后妈的,你作为男人,态度要好一点。” 谢延舟抿直了唇线,抱着小惊蛰跟在了闻柚白身后。 小惊蛰默默地听着,漆黑的眼睛眨呀眨,抿着小嘴,偷偷笑了,她其实知道自己跟别的小朋友的不一样,但是,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一样,在她心里,闻姐姐就是妈妈。 她的妈妈。 动物园之行,快乐的只有小孩,两个大人一直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这其实也是他们两个人的常态,或者说,是大部分没有相互感情的男女状态,气氛压抑得能逼疯人,就看谁先忍受不了冷暴力。 只是,当谢延舟抱着小惊蛰,在那边跟小熊猫合影的时候,闻柚白停止了许久的心湖又轻轻地荡开了涟漪。 摄影的工作人员说:“那个爸爸,你跟宝宝头靠头,好,笑一下。” 有些久远的记忆在闻柚白的脑海中出现了下,又消失。 那个小小的闻柚白也曾羡慕地看着别人的爸爸抱着他们,她也想跟着爸爸妈妈去游乐场、动物园,也想跟爸爸一起头碰头拍照。 她到闻家的时候,也对闻阳有过不该有的期待,有一次,她没忍住,喊了闻阳爸爸。 闻阳立马变了张脸,神色阴鸷:“你乱喊什么” 她脸色苍白,转瞬就看到闻阳对着温岁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摸着温岁的头发,纵容着温岁在他怀中撒娇,承诺明天就给她买下那套珠宝。 而温岁在他怀中,像看着个垃圾一样,对她露出了轻蔑的笑。 她嫉妒过温岁,温岁买下几十万的珠宝都很随便,而她学校组织的跨省访学,她都要去求许茵给钱,许茵会对着温岁喊女儿,却对她冷脸以待。 她只恨闻阳和许茵。 此时此刻,她看着小惊蛰的笑容,忽然鼻尖一酸,所以,以后小惊蛰也会恨她,是就像她恨着许茵一样。 那边的小惊蛰很喜欢小熊猫,趴在栏杆上,恨不得钻进去,跟小熊猫一起玩,她眨着眼睛,问:“谢叔叔,熊猫是可以买的吗我以后赚钱了,可以买吗” 谢延舟愣了下,他看着她纯粹的眼眸,做不出敷衍的事情,便去问了工作人员,他还挺有耐心,对小惊蛰道:“谢叔叔带你过去,你自己去问,好不好” “好呀。”小惊蛰开心,亲了下谢延舟,有些小心翼翼地讨好。 谢延舟感觉到了,摸了摸她的头。 工作人员听明白了,弯腰问小惊蛰:“小熊猫要保护起来哦,是不可以买的,但是小朋友,你是不是要领养一只呢以后你可以来动物园看它。” 谢延舟轻抬下巴:“那就领养一只。” 他跟工作人员开始签合同,以后领养的那只小熊猫的花销由他出,有不少富人也都领养过小熊猫,只不过,他是因为一个孩子,而决定领养。 亏本的投资,对于一个风投人来说。 但是,也不算亏,他瞥了眼小惊蛰开心得一直跳的样子。 工作人员问:“你可以给小熊猫取个名字。” 谢延舟想了下,淡淡地开口:“柚子。” 闻柚白听见了,看了过去,拧眉讥讽:“你是不是有毛病” 谢延舟深邃漆黑的瞳仁微微眯起,也讥讽地扬起唇角,故意拖长尾音:“你是不是太自恋” 闻柚白想到高中时,一群玩咖富二代的聚餐,偏偏喊了她,她再不喜欢,也只能坐在角落,不能走。 谢延舟就在她旁边漫不经心地玩游戏,有人问他喜欢吃什么水果,凭这个来猜测喜欢的女人类型。 明明温岁说她是个水蜜桃女孩,谢延舟扯了下唇角,随便说了个:“柚子。” 四周一下沉默了下来,温岁脸色最差,她压着脾气:“柚子干巴巴的。” 柚这个字,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闻柚白,闻柚白的老家还盛产柚子。 谢延舟轻笑,慢吞吞道:“怎么会,明明柚子多肉又多汁。” 那时的闻柚白除了生气,还有难言的羞涩,因为,就在前一天,所有人眼里和她毫无关系的谢延舟咬破了她的唇角。 现在的闻柚白抿起唇角,冷眼睨着谢延舟。 谢延舟像是没看到一样,还对着那边的小熊猫喊:“柚子。” 第039章 捉奸 工作人员给他们三人一熊猫合了影,照片发到了谢延舟的手机里,闻柚白手机不在,到了车上,她就抢了他的手机,要看里面的东西。 谢延舟的手机密码她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还有点恶心,温岁设置的密码,她的出生日期,而他就用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改过。 闻柚白点进相册,看到了刚刚拍的那张照片。 她并不想要,只是觉得,或许可以给小惊蛰洗一张出来,不知道小惊蛰长大后还要不要,她能做的就是这些。 她想退出相册前,忽然看到了好几张她的照片,都是她睡着的时候,没有露出不该露的地方,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出她照片之外,定是没有穿衣服,有几张照片,她的眼角还挂着旖旎的泪水,脸颊潮红,雾气弥漫。 她抿着唇,握紧了手机,想也不想地删掉了照片。 谢延舟还没启动车子,看见了,脸色一沉,就从她手中夺回了手机,声音冰凉:“你做什么” “你应该问你在做什么”闻柚白压抑着怒气。 他抿直了唇线,下颔线紧绷,他手机里的确有很多她睡着后的照片,哪里有什么原因,想拍就拍。 “你拍这些照片要做什么以后用来威胁我”闻柚白见多了这种,很多女孩子分手后,被曾经的亲密爱人拿照片威胁,一旦不同意,这些照片流露出去,铺天盖地的负面恶评都会朝着女孩倾泻。 谢延舟轻声嗤笑,语气森寒:“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还需要这个么钱不就可以。” 闻柚白掐了下掌心,胸口闷得疼,她扭过头,看向了窗外,凛冽的冬景在往后倒退着,她想,冬天总有过去的时候。 车子进去了隧道,她在车窗倒影里,看到了她的面孔。 轻轻地扯了下唇角,重新笑了起来。 谢延舟没把这个争执放在眼里,以往也是如此,闻柚白是个还算不错的情人,她的负面情绪不会持续特别久。 有人曾经问过他,不是说不喜欢闻柚白么,怎么还相处了那么久,也没换掉 他没深思,但原因很简单,大多数时间听话就行,他允许她偶尔闹小脾气。 隔天,闻柚白从祁之正那边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她对祁之正笑笑:“祁总差点害惨我了。” 祁之正扬眉,低头闷笑:“延舟这人占有欲强,喜欢不喜欢看不出来,但是他的东西决不允许他人染指,你要是跟其他男人亲密,他肯定生气。” 闻柚白表情淡淡,没回应了。 祁之正这人爱玩,她没有那么傻,以前实习有个客户问她:“我感觉我跟我老公没什么感情,我现在遇到了婚外的一个男人,他说他爱我,我感觉我心动了,想跟我老公离婚,你觉得呢” 她当时只告诉那个客户:“婚外的男人勾引你是不需要成本的,他没有投入,只一张嘴巴说他爱,你就信了我建议你,先让他给你买辆车,买个包,再看看爱不爱。” 那个客户一开始很生气,说她小姑娘年纪轻轻,贪财又歹毒,还不相信爱情,结果没过一段时间,她去试了,两人告吹,那个婚外男人哪里肯白白花钱多的是抠门男,男人的算盘打得比女人精多了。 这天晚上,给她送车的男人来了。 谢延舟带她去选车,他去的路上还在抠门,对她淡淡道:“别选太贵。” 闻柚白没理他,难得下了车,就挽着他手臂,靠在了他的肩头,她鼻尖萦绕的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男士香,还好不是女人身上的香气。 她选了辆黑色的车,车子的配置她也不懂,她用指尖挠了下谢延舟的手掌心,眸光潋滟:“谢总,你要不要帮我选” 谢延舟嗓音慵懒:“那选便宜的。” 闻柚白对经理道:“谢少爷说,要顶配的。” 谢延舟脸上表情淡淡的,但也没去阻止,她想,男人都是面子的,谢延舟也不例外,她还有点后悔,没有选更贵一点的款式,狠狠让他出一次血。 谢延舟给她订完车了之后,还有事情要去应酬,便没送她回去,好像还有点着急,无情地道:“你自己去打车。” 闻柚白拽住他的手腕,笑了笑,难得给了个拥抱。 谢延舟垂眸,眸光深邃复杂,难以言明,他低头,在她水光盈润的唇上轻轻地含着,热意交缠,吻得让人脸红。 一吻结束,闻柚白说:“谢少爷,月底了,别忘了打钱。” 他神色冰冷,淡淡地“嗯”了声,上了车,启动车子,很快就离开了。 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她的身影慢慢地缩成了一个小点,她好像不太舒服,穿着高跟鞋累了,最后在路边的公交站那,半蹲了下来,埋头在膝盖里。 谢延舟没什么表情,他生了点厌烦,让助理给闻柚白打了钱,这天之后,他就没再去找闻柚白,更不用说,那个跟他没关系的小惊蛰。 小惊蛰有谢延舟的联系方式,闻柚白给她买了个手表,可以打电话的,一开始,她还会给谢延舟打电话。 但谢延舟都很冷淡,后来干脆都让助理来接,助理只说,谢叔叔很忙。 小惊蛰本来就是个敏感羞涩的小孩,她知道,谢叔叔不喜欢她了。 她就不敢再去找他了,只是偶尔会看着那张洗出来的照片,她眨巴着眼睛安慰自己,没有关系,她最喜欢的是闻姐姐。 她亲了亲照片里的闻柚白。 沈一喃学设计专业,她从国外回来,立马就约闻柚白出来玩。 她开了辆红色的跑车,让闻柚白做副驾,她把车子开到了一个拥挤的夜市,这辆车子一出现,就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格格不入,且嚣张。 沈一喃说:“我男朋友,好像喜欢上了这里的一个女孩。” “什么”沈一喃的男朋友和她是青梅竹马,两人从高中就偷偷恋爱,大学就两个家族订婚了,感情一直很好。 沈一喃语气讽刺:“他前段时间开车撞到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家里就在这边摆摊,他们俩最近经常联系,还真是偶像剧的开端,贵气少爷vs贫困小白花。” “你想来捉奸” 第040章 野种 沈一喃的男朋友卓汀安的确在小摊子吃夜宵。 她看到了就把车子开走了,很轻地笑了下:“我这辈子都没想过,他会坐在这样的夜市,这样脏的桌子上吃东西。” 沈一喃一直在车里待到了深夜,卓汀安见他们收摊了,也准备走了,他上了车之后,司机启动了车子,他大概想起了什么,缓缓地降下了后座的车窗,他贵公子一样的面孔,一点点地露了出来。 他温和地笑着,不知道跟那个女孩说了什么,她很开心地笑了。 沈一喃知道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最大的错误在于卓汀安,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把车子开过去,停在了那个女孩面前。 那个女孩一看到沈一喃,好像就明白了:“你是汀安的女朋友” 女孩的神情很淡定,其实并不怎么把沈一喃放在眼里,她有她的高傲。 沈一喃笑了下:“卓汀安告诉你了” 女孩说:“是,我们各凭本事。” 沈一喃气到胸口有些疼,偏偏女孩又道:“我和你的差距不过就是家境,我没有你幸运,出身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里,可我又是幸运的。” 她低头笑,清纯的眉眼里有过妩媚。 沈一喃很真诚:“你说的幸运,是你考上了好大学,又被卓汀安撞到,和他有了交集么” “你是来示威的”女孩问,她扯唇笑了下,“卓汀安知道你这么做么不怕我告诉他” 沈一喃反倒笑了:“你的勇气是卓汀安给的么灰姑娘” 那个女孩脸色一变:“你是觉得我好欺负么你这副嘴脸真的像恶毒女配,汀安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的家世,真可怜。” 闻柚白在一旁没有说话。 她在这个女孩身上看了自己的影子,也在沈一喃的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影子。 当初她和沈一喃刚认识的时候,是被沈一喃讨厌的,准确来说,这个圈子里的大小姐就没有不恨第三者的女儿的,人人喊打的臭水沟老鼠。 沈一喃被宠着长大,是个小甜妹,她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跟在卓汀安身后,喊着汀安哥哥是她的。 而现在,她却因为她的汀安哥哥,而在这里跟一个本来八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女孩吵架。 沈一喃露出了恶劣的笑:“恶毒女配那你看看什么叫恶毒。” 她说着,开走了车子,又很快地开了回来,在路过那个女孩的时候,加速了起来,吓了那个女孩一跳,差点以为要被她撞倒,还没缓过神来,车轮轧过小摊旁边的一滩积水,溅了她一身。 积水不知道混杂了多少脏东西,喝剩的汤汁、倒出来的啤酒、喝醉的干呕物。 那女孩一下崩溃了,眼圈泛红,一边哭一边抹去自己脸上的污水,而她抬眸,沈一喃像个公主一样,坐在跑车里,露出了她高贵精致的侧脸,微微勾起了唇角。 此时此刻,她和卓汀安像到了极致。 女孩神色怔然,眼前泪眼模糊。 深夜,闻柚白把喝醉的沈一喃带回了公寓,哄着她卸了妆,擦了身子,换了睡衣,两人才躺下睡觉。 沈一喃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地抱着闻柚白,嘴里嘟囔:“都是骗人的,王子只会跟公主在一起的,门当户对,柚柚,你说对不对” 闻柚白嗓音温柔:“嗯,对的。” “汀安哥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沈一喃撒娇嗔怪,“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女主啊今晚你看到了吗,她还对着汀安哥哥发了脾气,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卑吗” 闻柚白好脾气地一直哄她。 夜深人静,闻柚白盯着那盏昏黄的竹编落地灯,她知道一喃不是在说她,但是,的确每一句话都打在了她的脸上,一喃说的也是实话。 很多人也是这么说她和谢延舟的。 谁都想强强联合,谁都想往上爬,王子和公主才是最般配的。 但睡着之前,她迷迷糊糊冒出了个想法。 她算是闻阳的女儿么闻阳生不出儿子,温岁又看不起闻家的厂子,而几年前,闻爷爷问她,想不想要闻家 她想要么她现在住的这个房子,谢延舟随意送她的车子,得是她做律师做很多年以后,才有钱买得起的,律师是个很好的职业,但始终只是乙方,替资本家进行资本积累。 如果,闻家的厂子给了她…… 她怎么做,闻阳会给她她一年ll读完之后,她人生的规划是转jd读博,留在国外律所工作,亦或是回国 又是闻家的家庭聚餐,但这是元旦之后,闻家第一次人这么齐,一直忙于工作的闻阳也回来了。 闻柚白有些怕闻阳,除了一开始的阴影外,她觉得他这样的男人心太狠,为了事业,他能牺牲一切,尊严,孩子和老婆,闻老爷子和他就不一样了,他现在老了,更重视亲情,他一直希望闻柚白能和温岁和好,毕竟是实际的亲姐妹。 吃饭的时候,闻柚白像这个家庭的第五人,沉默地吃饭,看着他们一家四个人聊天。 温岁就算再恨许茵,而她为了不让闻柚白拥有母爱,在这时候都是亲热地跟许茵聊天,挽着许茵的手撒娇,然后又缠着闻阳要礼物。 闻阳买了好几种珠宝,温岁一个个看过去,闻老爷子说:“送一条给柚柚。” 温岁答应了,拿了条最便宜的:“这个我不要,给她了,她不挑剔的,一般都会拿我不要的东西。” 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天真纯洁,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闻老爷子也怪不了她:“你这孩子。” 她不满地皱了皱鼻子,问许茵:“你上次不是说,柚柚不需要用很好的东西么” 许茵神情僵硬了一瞬,在察觉到闻阳的视线落过来的时候,笑着点了点头。 闻柚白手指都快把掌心掐出血来,这是她们惯用的办法,从小就对她打压,让她自卑,让她明白她卑贱所以不配过好日子。 温岁又笑着说:“爷爷,爸爸,你们都不管管柚柚吗,她才几岁,都流过一个孩子了,而且,明知道延舟是我的,她现在拿这件事逼延舟跟她养了个野种。” 闻阳何其敏锐,他凌厉压迫的视线,一下就落到了闻柚白的身上,如同被毒蛇盯上。 第041章 司年 闻阳让闻柚白到他书房。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冷冷地盯着闻柚白,笑了下:“你很像我,如果你是儿子,就好了。” 闻柚白觉得恶心。 闻阳继续道:“你妈看着冷,其实不够狠,你比你妈更狠,也更清醒。”他教养女儿,更像在培养一个下属。 “从你知道攀附谢延舟开始,我们就是亲生父女。”他勾了下唇角,“还好你没选择徐宁桁,他这种被徐家保护起来的男人,离开了徐家,就给不了你什么东西。” 他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包烟,咬在了唇上,吞云吐雾,呵了一声:“闻家现在遇到问题了,你知道” 闻柚白讥讽:“闻叔叔,我能帮上什么忙” 他神情模糊不清,声音冰凉:“谢延舟可以,我是男人我很清楚,岁岁搞不定谢延舟的,闻家这么多年,一直没做大起来,谢冠辰一直压着我们。” 闻柚白没说话,闻阳站了起来:“闻柚白,你以为你的打算我不知道么我对你是没什么感情,你也不能喊我做父亲,但是,我们是一类人。” 他一字一句道:“你想出国留学,想摆脱这里,你觉得你靠自己就能做到么你身上流着我闻阳的血,我不信你就想过普通的生活,跟普通人结婚,带孩子,鸡飞狗跳,闻柚白,你的野心我看得见。” “你以为当初没我帮你,你就能顺利生下那个孩子又能瞒了这么多年” 闻柚白瞳孔瑟缩,睫毛颤抖,怔怔地盯着闻阳,脑海里轰地一声。 闻阳很努力地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毕竟你也是我的女儿,保你健康总是需要的,更何况,你喜欢谢延舟不是么我总要帮你的,那个孩子,现在也有用了。” 闻柚白心脏疼得颤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想做什么只是一个女儿,你觉得谢家缺一个女儿谢延舟还年轻,他会有很多孩子。” “对谢家没意义,对谢延舟有意义就行了。”闻阳的笑隐匿在了黑暗中。 闻柚白回到了她的公寓里,她没理会小惊蛰,像行尸走肉一样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门合上,她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她早就该知道的,早该知道那么顺利的一切,会有幕后操手。 当年温岁给她设局,其实只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让众人知道是她不要脸勾引了谢延舟,而温岁也笃定,谢延舟会把她扔出房间,让众人耻笑。 所以,温岁根本没想过,她和谢延舟会假戏真做。 推动这一切的人,就是闻阳,女儿对他来说只是工具,谢延舟想要两个,两个都给他好了。 闻柚白咬着下唇,闻阳最近一定会有所动作的,耳畔还回响着闻阳说的那句话,她喜欢谢延舟。 她埋头进膝盖。 喜欢不喜欢,有什么意义呢,她自己都分不清。 手机又在震动,她等了一会,还在震,便有些烦,看都没看,接了起来,电话里的男声温和:“是我,盛司年,你还记得我延舟的兄弟。” 闻柚白有点模糊的印象,但两人没怎么接触过,她知道这个名字,毕竟都是一个圈子的。 “延舟喝醉了,我把他送回来了,但是你方便出来接他么” “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闻柚白抿着唇。 盛司年应该是谢延舟最好的兄弟,两人一起长大的,她不觉得,谢延舟会在盛司年面前提起她,何况,在他们心中,谢延舟最喜欢的人是温岁,喝醉了也该往温岁那边送。 盛司年轻笑:“我知道你是闻柚白,延舟的女朋友。” 闻柚白眉间一跳,说不清那一刻从心间流过的那丝情绪是什么,她胸口微荡,女朋友,在他的好兄弟心里,她竟是女朋友么 她讥讽地抿起唇角。 盛司年开了一辆白色的车子,虽然两人没见过,但闻柚白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干净的洁身自好的男人,他一般没跟其他的女孩闹出什么绯闻,大学的时候谈了恋爱,似乎是他高中就暗恋的女孩,后来两人分手,他也没再恋爱过了。 盛司年温和地看着闻柚白,他把谢延舟从副驾驶扶了下来,说:“我把他送上楼。” 谢延舟喝得烂醉如泥,身上有浓郁的酒气。 盛司年叹气:“这是他今晚应酬,人人都道谢总风光,无人见他喝成烂狗。” 闻柚白没回应。 盛司年把谢延舟放在床上,然后就要走了,临走前,他对着闻柚白眨了下眼:“他刚刚喝醉了,把我当成你了,一直喊着柚子,所以,我就把他送过来了,你不会怪我” 闻柚白淡淡地笑了下:“他喜欢吃柚子。” “没认识你之前,我都不知道他喜欢吃柚子。”盛司年挑眉。 她讥讽:“他喜欢吃水蜜桃。” 温岁,水蜜桃女孩。 盛司年笑出声:“不见得。”他若有所思,“延舟的手机里有张你们三个人的全家福,其实,那个小女孩真的有点像延舟,不过,你们还这么年轻,看着是不太像,可能这就是缘分。” 闻柚白没说话。 盛司年只扔下了最后一句话:“我觉得,你跟他们说的都不一样,延舟喜欢你,是有道理。” 闻柚白看到烂醉如泥的谢延舟,到底是心软了,她说服自己当了次老妈子,像昨天晚上照顾沈一喃一样,打了热毛巾,给他擦拭。 她有一次喝醉,也是他照顾的,不过他没她这么温柔,给她卸假睫毛,睫毛都掉了好几根,两颊都被他洗得脸疼,气得她一醒来就咬他的脸。 她越想越气,手上拿着的毛巾在他脸上也用力乱搓,直到他疼得皱起了眉头,她才收手,继续给他脱衣服。 他的胸肌明显,腹部肌肉分明,她拿手捏了好几把,听到他无意识地闷哼了一声,诡异地生出了一种,她在玩他的错觉。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瞳仁里倒影着明亮的灯光,醉意四起,雾气朦胧。 “柚柚。”他低声,又重新闭上了眼,手下意识地就去搂她,“别闹了。” 闻柚白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听,他叫的不是岁岁。 第042章 结婚 谢延舟身上的酒味仍旧有些重,没有洗澡根本散不去。 她不想跟他睡,但他的手指却紧紧地箍着她,虎口就卡在了她的手腕处,就像一个枷锁。 她没办法,只能跟他躺了下去,然后他整个人就覆盖在了她的身上,长手长脚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都想继续加班了,也好过被这样束缚着。 临近天亮的时候,他清醒了些许,见到卧室未关的床头灯,光线氤氲,他就知道,身旁的女人是闻柚白。 无论在一起多久,多不喜欢她,都无法否认她是个上上等的美人。 上天眷顾的美貌,性格倔,但在他怀里,却有一种脆弱的美感,他喜欢她后背蹁跹起舞的蝴蝶骨,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垂眸盯着她的脸,从眼角到脸颊都是潮红的,睫毛如蝶翼轻颤,泪水摇摇欲坠,她咬着下唇,娇软地骂他:“疯狗,你不要上班,我明天还要去驻场值班。” 他笑了下,堵住她的唇,掐着她薄薄的肩膀,她皮肤白皙娇嫩,随便一碰,便留下一道道红痕。 她怕意外,只说:“别。” 他抿直了唇线,其实不说他也会,但是,他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她不想要他的孩子。 眸光沉沉,他咬着她的唇,微微眯眸,声音淡了点:“不是说,要生孩子进谢家” 闻柚白闭上眼,没说话。 最后她实在累到不行,这几天工作和心理被闻阳恐吓的双重压力,她直接昏睡了过去。 隔天吃早饭,闻柚白就发现,张婶来了,早餐很丰盛,锅边糊、蛋饺、卤牛肉、茶叶蛋,她还带了一大堆的老家水果,其中就有柚子。 她正抱着小惊蛰,两人亲热得很,她看到谢延舟的时候,挺紧张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一个是她没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另一个是,想到小惊蛰就是闻柚白的女儿,但他好像还不知道,怪心虚的。 谢延舟只看了张婶一眼,就去看小惊蛰。 小惊蛰今天没喊他,也没过来缠着他要抱,只看了他一眼,就怯生生地收回了视线,他心脏被莫名一扯。 他最近的确忙,但也的确有意不愿意放过多的感情在这个孩子身上。 闻柚白穿着丝绸睡衣,皮肤白皙,从卧室里出来,小惊蛰要她抱抱,她抱起来,怀里都是小奶娃的奶香气,声音也是奶里奶气:“闻姐姐,我昨晚梦到你了。” 谢延舟目光也柔和了些许,大概是她身上的柔软传递给了他。 但他今天要去出差,没吃早饭就直接去上班了,楼下助理在等他。 他走了,张婶终于舒出了一口气:“这人也太冷漠了,柚白你每天跟他相处,不会喘不过气来吗” 闻柚白浅浅地笑了下。 “这是你男朋友吗他是不是还不知道那个事”张婶试探。 “张婶,你就在这边照顾小惊蛰。”闻柚白笑意温柔,“别的事情不用管,我会处理,他也很少来。” 闻柚白上班的时候,用律所内网查了下闻家,闻家是做汽车配件起家的,之前在温家的帮助下,已经上市了,但目前财务有很大的问题,而闻阳又投资了好几个项目,有酒店,有房地产,有智能设备,甚至在几年前国产品牌崛起的时候,搞了个运动服饰品牌,他近年一直在做这个品牌的上市,一旦上市,一战成名,一旦失败,他就要背负上一堆的债务。 所以,他现在狗急跳墙,想拉谢家,但谢冠辰跟他向来不和,只能找谢冠辰独子,谢延舟。 他让温岁去找过几次谢延舟,谢延舟不知道是不是敷衍,亦或是温岁敷衍,他并没有想和闻阳合作。 温家又恨不得闻阳破产,在闻阳遇到难关的这一刻,恨不得再多踩他几脚。 温、谢两家的态度就是风向标,再加上,闻阳早年为钱入赘,又背叛温家,实在难以让人对他产生信任之情。 说实话,他对闻柚白也是半信半疑,毕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男人有钱有权,哪个女人要不到,他也不觉得谢延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主意,但他现在也只能剑走偏锋,试一试了。 不过就是一场没有付出的赌博,何乐而不为。 闻阳又约了闻柚白见面,就在闻阳的办公室。 秘书处的众人见闻柚白进去,面面相觑,但谁也没在工作时间大谈特谈,但背后的微信群消息却不断,猜测她的身份。 闻阳看着闻柚白,他的女儿,大概是年轻太过花心的报应,他这辈子就两个女儿,现在不管是找年轻女人,还是跟许茵,都很难再怀孕,去了医院检查,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好对外宣称,他答应亡妻和温家,不会再有别的孩子,来抢岁岁的财产。 不愧是他和许茵的女儿,现在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昨天的惊慌失措了,只剩下一片柔和的温婉,看似无害。 他笑了下:“柚柚,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是指哪个呢” “在我面前就不用演戏了。”他背往后靠,“想办法跟谢延舟结婚。” 闻柚白觉得好笑:“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谢延舟说过不会娶我的,你想让谢闻联姻,找温岁就好了,谢延舟一定会娶温岁的。” “温岁姓温,是温家人,你姓闻,我能掌控你。” “不可能的。” “我相信你。” “我自己都不信。” 闻阳笑得和蔼:“你只要试试,不成功再说,柚柚,你现在没有退路了,你手上有那个孩子,拿那个孩子哄谢延舟,再想办法,怀个儿子。” 他又道:“只要你愿意服软,愿意讨好,没有男人能躲过,你几年前不过雨夜去求了谢延舟,他就为你撑起了一片天。” 闻柚白很清醒:“那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能力,不过是举手之劳。” “现在也是。”闻阳声音冷了些,软硬兼施,“谢延舟就算不会娶你,也不会放你出国,如果你不听我的,你的女儿,还有你的未来,如果岁岁真的夺走了谢延舟,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对抗得住我、岁岁和谢延舟么” 闻柚白瞳孔瑟缩。 第043章 清高 闻柚白没有立马答应闻阳,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因为闻阳的计划,会打乱她全部的打算,她只想带着小惊蛰去留学,然后好好工作,做个普通的中产,就算有时候想起这些人,会觉得恨,但她也只想过好自己的人生。 但闻阳现在来威胁她了。 她心脏微疼,丝丝缕缕的恨意又在缠绕着她,她恨自己的父母是闻阳和许茵。 不愿意给她父爱和母爱,她已经不在乎了,但他们却一定要榨干她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个工具。 她怕自己情绪崩溃,便进了洗手间,开了冷水,面无表情地冲刷着手,她抬眸看镜中,脸色苍白,陌生得让她觉得吓人。 闻阳想让谢延舟娶她,真的好笑,如果真的娶了,只怕谢延舟会恨她一辈子。 可是,如果她不做 闻阳不让她留学工作,对小惊蛰出手,她就算求谢延舟帮忙,而那时候谢延舟要跟温岁结婚生子,能帮她一辈子么她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被他帮 她头疼得无法思考,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一种几年前抑郁症发作的慌张和痛苦,手一直控制不住地颤抖。 赵澄见她回来之后,就钻进了卫生间,有些担心,走进来,搂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问:“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发生了什么事情” 闻柚白转过身,趴在她的肩头,深呼吸,手脚冰凉,她笑了笑:“我没事的,只是觉得有点冷。” “是不是大姨妈来了你先坐下,我给你倒点热水。” 闻柚白喝完了那一杯热水,也仍旧没有想明白,她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工作又很忙碌,她也没心思去思考了。 一周后,闻阳带给了她一个警告:“我告诉了岁岁,小惊蛰是你的女儿。” 闻柚白那时,正在开会,她手忽然一滑,手机摔在桌子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而开会的人正是谢延舟他们投行的。 谢延舟就坐在上头,神色严肃,听到她这边的动静,眉头紧紧地锁着,便有些不耐烦,冷眼扫她。 旁边的同事赶紧低声对闻柚白道:“开会呢,注意一点。” 闻柚白胸口起伏,手指微动,继续开会,但后面的内容都听得心不在焉。 谢延舟坐在上首,穿着黑色的西装,明明在生气,倒是面上不见丝毫怒意,反而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在职场上倒是摆出了那副资本家的衿贵内敛,语气不疾不徐地表达他的观点,逻辑清晰。 他发完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走神的闻柚白,淡声开口:“闻律师,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闻柚白一怔,抬起头,一般这种会议,哪里有她这种小实习生说话的份。 谢延舟只是想让她难堪。 但好在她刚刚虽然没怎么听进去,但这个项目是她全程跟进的,多少都有话可以说,她对着谢延舟,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便淡定地扯了一些观点。 谢延舟扯了扯唇角,也没再为难她。 会议解散,赵澄作为她的上级律师,不得不告诫她:“柚白,这是工作,你还是要调整好工作态度,就算合作方是你的男朋友。” 闻柚白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真的抱歉。” 她去洗手间,调整一下情绪,结果一出来,就被男人拽到了一旁的通道角落,她闻到了谢延舟身上熟悉的气息。 他压着她,声音有些冷:“不是说,要好好工作,这就是你的态度,又要像从前一样摆烂” 她平静地看他:“我摆烂是不是你们逼的” 他眉骨稍稍抬起,便将她搂进了他的怀中,微微讥讽道:“是,就你最可怜,都是别人逼的你。” 她鼻尖有些酸,不知道是被他胸口撞的,亦或是什么,只听到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皮肤的温度隔着衬衫传递了出来。 他语气平静:“说你两句,就开始难受了既然想在事业上有所发展,就应该好好对待每一次会议,今天是我不为难你,下次是别人呢” 她没说话。 他难得夸她:“不过,能看得出来,你用心了。” 闻柚白睫毛轻轻地颤抖着,眼皮微跳,她沉默了一会,便试探道:“当初说的话,还算数么” “什么” 她深呼吸:“你和温岁结婚,给我钱,放我走。” 这下,轮到他沉默,他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撩起眼皮:“你要去哪腻了,自然就分开了。” “我想过自己的生活。” 谢延舟很轻地笑了下,他瞳眸里倒是阴沉一闪而过,嘴里轻贱:“找到下家了,是” 她没说话。 他又道:“以前不是说,喜欢我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他松开她,不想再跟她继续聊下去了,似笑非笑:“等结婚了再说,反正你妈妈都能做第三者,你做不得么装什么清高。” 闻柚白瞳眸漆黑,手指掐入了掌心。 当晚,闻柚白还在现场加班,却忽然接到了张婶的电话,她有些焦急:“惊蛰发烧了怎么办我给她用了退烧药,现在还没退,以前在镇上,有很多本地医生,在大城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闻柚白手上的工作还没完成,人家投行的人也还没走,她现在一时找不到可以顶替她工作的人,而且她手头还有好几份材料明天早上就要用,学校的毕业论文老师也在催着修改。 她深呼吸,跟赵澄说了下家里有事,赵澄同意她先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照顾生病的小孩。 她在打车回去的路上,查了点百度,虽说不靠谱,但她也不知道能怎么办,上面说小孩生病是很正常的。 小惊蛰额头上贴着退烧贴,两颊红通通的,整个人失去了活力一样,趴在张婶的肩膀上,像只小奶猫一样,疼得轻轻哭泣。 张婶焦急:“她说烧的全身疼。”发高烧的时候就会这样。 闻柚白抱过小惊蛰,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度烫得吓人,急忙送去了医院,她手机又在震动,她怕是工作,便接听了起来。 谢延舟到了项目现场,却没见到闻柚白,声音冷冷:“你又擅自离岗” 第044章 亏欠 闻柚白不想说话,更不想解释。 她一个人来医院看病,都不知道要跑哪些流程,现在又带着一个发高烧的小孩,只知道往急诊送,更是心急如焚。 她听到谢延舟的声音,就直接挂断了电话,谢延舟马上又打了过来,她不接,他就一直打。 他声音凉薄:“你最好给我个解释,闻律师。” 闻柚白累得想哭,她眨了眨眼睛,忍住:“明天给,行吗” 自助机器排到她缴费了,她又把电话挂断,隐约听到听筒里传来他冷淡的声音,具体说的什么,她现在无力去听清。 她用支付宝扫码交了钱,拿着这个单子,又跑了回去。 小惊蛰在输液了。 她恹恹地躺在张婶的怀里,眼角挂着泪滴,眼圈通红,无声地哭得委屈,她算是很乖的小孩了,现在肯定是不舒服,才会掉泪。 她也烧得睡不着,大概是感觉到闻柚白回来了,就睁开了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颤抖着,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小嘴抿着,轻声喊:“闻姐姐。” 声音也弱得像只小奶猫。 闻柚白看她这样,心脏疼得仿佛被人捏着,隐隐作疼,平时就乖巧的宝宝,现在更是乖得让她心疼。 小惊蛰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刘海已经汗湿得能滴水,脸颊也红得过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她们来医院突然,也没带上那个常备的母婴包。 闻柚白想给小惊蛰擦汗,都找不到帕子,只好去买了包纸巾,细细地给她擦了汗水,又把刘海拨开,心疼地问:“疼不疼” 小惊蛰很诚实:“疼,痛痛。”她指着膝盖。 刚刚医生说了,她估计全身都烧得很痛,动一下都疼得那种,等烧退了就好了,医生还警告她们,下次小孩发烧要再早点送来,不能马虎,发烧是小事,但一旦变成了大事,就完蛋了。 小惊蛰盯着闻柚白,犹豫了半天,小声:“闻姐姐,你能不能抱抱我” 闻柚白一怔。 生病让她变得更爱撒娇了点,她说着就有点哽咽:“我想你……没有抱抱……” 旁边的张婶也心疼得叹气:“这可能就是……哎,以前她跟我在乡下,就经常很想你,还经常偷偷哭,被我发现了,就擦掉眼泪,她太懂事了,你每次来,她都会开心很久,你最近工作太忙,下班了之后,她已经睡着了。” 张婶摸了摸小惊蛰红扑扑的脸蛋,继续说:“她昨天跟我说,她不想要去学校了,因为这样她都见不到闻姐姐了,因为她晚上要早早睡觉,早上要早早起床。” 而闻柚白回来得晚,早上也睡得相对晚一些,她和小惊蛰的休息时间基本是错过的。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被浸湿的棉花堵住了,所有的话都烂在了嗓子眼,她深呼吸,压下了那股汹涌的疼,鼻尖发酸,她一眨眼,嘴上勾唇笑,眼泪却滚落了一颗。 她吸了吸鼻子:“是吗” 她小心地把小惊蛰抱了过来,轻轻地哄着她:“闻姐姐在这,你睡觉,乖,不用怕,等会我们打完这些药了,我们就好了,就不疼了。” 小惊蛰没有听话地闭上眼,她仰头看着闻柚白的脸,慢慢地,一瘪嘴,她小声地哭了,那只没有扎针的手,伸到了闻柚白的脸上,要帮她擦眼泪。 “闻姐姐,你不要哭,我不要你伤心。” 闻柚白仰头忍住眼泪,她咬紧后牙,抿紧了唇,胸口起伏,轻声道:“姐姐没哭,不伤心。” 她背手擦掉眼泪,却越擦越多。 有时候就是这样,积攒了很久很久的委屈和压力,会在某一个突然却又平常的时刻,崩溃了,再也抑制不住,她其实不想哭的,哭是最没有用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是,她最近真的很累。 律所的工作一直压迫着她,高薪对应的是高付出,不仅是时间上的付出,更是心理压力上的承受,老板和客户才不管你是不是新人,给了你任务,就要求你以高标准完成这次的服务,做不了,就滚回家去。 这是个精英的圈子,每个人都有闪闪发光的学历、语言能力、家世背景,她在这里只是个芸芸众生,一旦跟不上节奏,就会被抛下,更何况,对于一个资本律师来说,前几年的低年级律师时期,是非常重要的阶段,只能牺牲个人时间和精力来换取快速的成长。 而她跟其他同事也不一样,她还有个小孩,还要应付发疯的闻阳和温岁。 她控制不住脑海中无声地交叉闪现着小时候的她和现在的小惊蛰身影,渐渐重叠,她们俩都很孤独,都在等待着那个抛下她、一直往前走的身影会回头看她们,回头抱她们。 以前许茵对她说:“闻柚白,我把你养大了,我不亏欠你,你恨谁都没资格恨我。”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她已经负责任养了小惊蛰,她已经很努力了,她现在能做到的就是这些,她不亏欠这个小孩。 可是,真的吗 父母的责任就只有这些么 张婶看这母女俩哭,也抹起了眼泪,她叹气:“柚白,你也不容易的,我们都知道的。” 一个不大的小女孩,养另一个小女孩。 “张婶,我是不是做错了”闻柚白睫毛翕动,“我把她带来……” 张婶是心疼她:“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都在享受单身快乐的大学生活呢,不过也没事,当时情况特殊,反正现在怎么想都没用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小惊蛰趴在闻柚白的胸口,她哭累了,没什么精力,需要睡觉,却因为缺乏安全感,每每快睡着的时候,就会惊醒,吃力地撑起眼皮,看到是闻柚白,又闭上了眼睛。 闻柚白的手机里有好多通未接电话,闻阳的,谢延舟的,陌生电话的,还有好几条短信。 一条来自闻阳:“柚白,我相信你,你是个聪明人,你也不用吓唬我,说什么鱼死网破,我了解你,你惜命。” 一条来自陌生号码,但那人应该是温岁:“闻柚白,你敢骗我,你要是让延舟知道那个孩子,你会知道后果的。” 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第045章 自私 闻柚白那时候还在看手机,她没理会这几个疯子,但工作的消息总是要回的。 祁之正拉来的那个航空案,还有很多的文件还未整理完,他那边大概看完了她整理的数据表,给了批注意见,问她现在方不方便核实一下三证是否齐全,还有二期的一些投资公司是否仍未注销。 资本律所就是这样,给的任务永远都完不成,每个人都是并线同时进行好几个项目。 她回复祁之正:“祁总,明天早上给您,可以吗我现在还在医院。” “生病了吗”祁之正回复得很快。 “不是,亲戚的小孩。” 祁之正发个条语音过来,声音带笑:“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儿想让我养的那个么在哪个医院,我过去看看。” 闻柚白淡淡回复:“不用了,小孩也睡了,明天早上上班前,我会把文件发给您。” 她合上手机,一转头,就看到了进来的男人。 她刚刚第一眼,眼睛一晃,看成了谢延舟,他们两人挺像的,只是,谢冠辰毕竟上了年纪,更加沉稳,也更有魅力。 谢冠辰拧着眉头,身上穿着及膝的黑色呢大衣,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冷冽压迫气息,嗓音沉沉:“刚刚特助跟我说,在一楼大厅看到了你,我还以为他看错了。” 闻柚白抬眸,有些惊讶:“谢叔叔。” 谢冠辰抿着唇角,轮廓凛然,眸光扫向了她手上抱着的那个小孩,语气倒是很平静,却有些莫名的渗人:“你怎么会在儿科” 他顿了下:“这个女孩是谁” 闻柚白手指紧了紧,莫名紧张了起来,面上却依旧看着没有丝毫情绪变化:“是张婶的孙女。” 张婶吓得不敢说话,就旁边一直点头。 闻柚白很勉强地笑了下:“我以前在乡下,张婶一直照顾我,她对我就像对自己家的孩子那样,她自己带孩子不容易,我就接过来了。” 这个理由,闻柚白用过不知道多少次,但在谢冠辰凌厉的目光中,她却有些难以说出口。 谢冠辰听完之后,没说话,只是盯着小惊蛰,他走了进来,然后,环视了周围一圈,沉声:“我给你们换个病房。” “不用的,谢叔叔。”闻柚白扯唇笑,“这个病房很好了,而且现在旁边也没住其他人。” 谢冠辰站定在闻柚白的面前。 闻柚白下意识地就想遮住小惊蛰的脸,但她没这样做。 谢冠辰盯着看了半天,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像你,也像那个臭小子。” 闻柚白心脏下沉,她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 谢冠辰只说:“你放心,柚柚,谢叔叔尊重你的想法。” 其实,这只是说的好听,闻柚白心里很清楚,没有谁会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如果谢冠辰真的把她当做女儿来疼爱,当年就不会放任温岁欺负她,也不会看着她被温家逼迫得走投无路。 谢延舟都能保下她,何况谢冠辰呢只是,他不愿意,且觉得不值得罢了。 “你妈妈还不知道”谢冠辰扬了下眉,“前天我见到你妈妈,她都没提起这件事。” 闻柚白不想管许茵的破事,两个已婚的人私下见面。 谢冠辰慢条斯理地问:“你跟延舟现在还在一起,你是想从他这边得到什么想要钱还是权” “钱。”闻柚白见小惊蛰似乎有点要被吵醒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背,哄着她,“谢叔叔,要是你能找到更有钱有权的帅哥,你也可以介绍给我。” 谢冠辰就喜欢她这样乐观又心大的模样,笑了下:“你这孩子,以前谢叔叔说,给你介绍有为的精英,但你现在跟延舟扯上关系了,他这孩子占有欲强,怕是难了。” “他要是和温岁结婚了,也不允许我离开么好聚好散。”闻柚白觉得可笑。 “我不会让他跟温岁结婚。”这是谢冠辰一贯的态度,但闻柚白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再爱温岁,也没有用。” 闻柚白没说话,她想起以前谢延舟还要去纹身,听说纹了个温岁的名字,但后来没两天就洗掉了,所以,两人亲密的时候,她没有见过那个纹身。 如果当年温岁没有想毁掉她,闻阳没有插手,谢延舟现在应该早就跟温岁结婚了。 当初,温岁闹着要嫁他,尽管谢冠辰反对,但夏云初支持,听说,谢延舟找人定制了奢华的婚纱,两人还拍了婚纱照。 闻柚白当时是有点难过的,不过,她想得很清楚,让自己放下,他们每个人都去过自己的日子,温岁和谢延舟纠缠了这么多年,分开和好又分开,符合各种爱情的曲折离奇,也该修成正果了。 谢冠辰问:“延舟不知道这个小孩吗” “知道。” 谢冠辰冷笑了下:“跟他妈妈一样自私。” 闻柚白看了他一眼,她虽然讨厌夏云初,但见到一个丈夫这样羞辱自己的夫人,也觉得很可笑,这就是男人,永远不会反思自己,永远第一时间推到女人身上。 谢冠辰只坐了一会,让助理给闻柚白打了一笔钱,他就要离开,因为他是来看望一个老客户的。 闻柚白没拒绝,她才不会拒绝钱,人生在世,也只为碎银奔波,何况,谢冠辰给的根本不只是碎银。 当然,谁也没想到,谢延舟会在这个时候,也出现在了病房。 他眉间凝结冬夜的寒气,薄唇抿成了直线,轮廓冷硬,推门进来,原本寒冰浮动的冷眸在见到谢冠辰的那一刻,更是冷得渗人。 他还笑:“我都两个多月没见到我父亲了,没想到,他还会来看初恋情人的女儿。” 谢冠辰面无表情:“谢延舟,你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是吗我等着那一天。” 谢冠辰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忽然道:“你跟柚柚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不娶她” 谢延舟冷笑:“娶回家当摆设么” “你这是玩弄人家!” “跟你学的。” “那我也跟你说,你要是想娶温岁,就滚出谢家,不然就娶闻柚白。” 谢延舟很轻地笑了下:“既然你那么喜欢闻柚白,不如你娶” 第046章 旖旎 谢冠辰气得不轻,他冷沉着一张脸,没再说任何一句话,直接离开了。 病房门被他重重地甩上。 小惊蛰吓了一跳,瘪了下嘴,闻柚白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嗓音温柔哄道:“没事的,你睡。” 闻柚白知道谢延舟在看她,但是很奇怪,她明明刚刚还很伤心,现在却一点情绪都没有了,毫无波澜,就算他刚刚还在用言语轻蔑她。 她平静开口解释:“今晚事出突然,所以我刚刚才离开项目现场,不是擅自离岗,如果你非要这么认定,那明天我会亲自跟合伙人解释,也不是故意不接你的电话,我忙着去交钱。” 谢延舟沉默了一会,在她最后一次挂断电话时,他听到了从她那边传来的医院广播声,还没等他问她在哪个医院,发生了什么事,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就是再也不接电话,不回信息。 他动用了关系,才查到她具体在哪个医院。 在她挂断电话之后,他复杂情绪里最多的不是怒意,竟是担心,这种情绪出来得他都觉得有些陌生。 他胸口起伏了下,看到小惊蛰睡着的模样,他眸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了闻柚白的眼睛,知道她应该刚刚哭过,他扯了下唇角,淡漠道:“你知道找谢冠辰,不知道找我么” “我自己就可以。” “像现在这样兵荒马乱”谢延舟轻笑,“谢冠辰是不是给你钱了我上次说过什么,让你不许再拿他的钱。” 闻柚白面无表情:“你幼稚吗我不会跟钱过不去的。” “他给你多少,我也给你多少。” 闻柚白说:“行,你先给我打钱,打了再说,最好再签个赠与协议。” 他气笑了:“信不过我啊” “你有什么值得信的”闻柚白的手抱着小惊蛰有些酸,她稍稍动了下,小心地放松了下手。 谢延舟抿直唇线,眸光幽深:“谢冠辰是不是跟你说,会让你嫁给我” 闻柚白语气淡得没有情绪:“嗯,他以前不就这样说么,你放心,你想娶温岁,我是不会阻止的。” 谢延舟黑眸里意味不明。 她又补充道:“如果你给我很多钱,我还会祝你们百年好合,一辈子在一起。” 他嗓音淡漠:“是么” 闻柚白的手机屏幕还在不断地亮起又灭下,一堆的信息和电话在进来,谢延舟探手拿了过来,还没解锁,闻柚白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有些突兀地抢走了手机。 谢延舟微微拧眉,神色冷然:“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么” 闻柚白看了他一眼:“律所的工作内容,我们都签了保密协议的,我手上不是只有个跟你的项目。” 谢延舟不知道信了没有:“我还以为是有男人给你发的信息。” “你第一天认识我”闻柚白睫毛轻颤,瞳仁里映着明亮的灯光,她看着很坦诚,“还是你第一天才知道,有很多男人喜欢我么” 谢延舟笑了下,唇边的笑意有些凉薄:“就知道招男人。” 闻柚白让张婶去按铃叫护士来,输液快好了,漫不经心地回答:“还好,差点就同时钓很多个男人了。” 听到她这句话,谢延舟眉间寒冰浮沉。 谢延舟原本是没想留下来的,他还有工作,明天还要早起开会,医院根本不可能休息好,但他见到小惊蛰烧得满脸红扑扑的可怜模样,就心软了。 闻柚白知道他要留下,眉头拧了下,只觉得他留下来是添乱。 既不会照顾人,甚至还要别人分神去顾他。 谢延舟强行让换了病房,多了一个陪护房间和小客厅。 小惊蛰中途睡醒了,看到谢延舟,她迷迷糊糊间还以为还是那个会带她去动物园买小猫猫的谢叔叔,想要撒娇地找他抱抱,忽然又反应过来,谢叔叔不喜欢她了,立马就收回了手,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谢延舟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小屁股:“生气啦” 小惊蛰没理他。 闻柚白走了过来,眉眼浮现讥讽:“谢延舟,小朋友也是有脾气的,他们也很敏感,谁对她好,对她不好,她都知道的,她也不是挥之即来的小猫咪小狗狗。” 张婶陪着小惊蛰睡觉,闻柚白拿着电脑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开始工作。 谢延舟看着她认真工作的模样,便也拿着电脑坐到了她的旁边。 他们的工作要求他们随身携带电脑,无论在哪,如果客户有要求,就要立马打开电脑工作,以前大家都开玩笑,律所和投行都给出差的员工订了超豪华的酒店,但是他们关心的都不是哪家的床睡得舒服,而是哪家的办公桌最舒服。 他侧眸看去,电脑的冷光投射在她的鼻梁上,却打下了温柔的影子,看着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打字,屏幕上的表格一行行地出现。 他们俩并排坐在了沙发上,膝盖上都放着电脑,一起工作。 还真有点夫妻档的意味。 如果真的分开了,可能会舍不得,他不愿去区分舍不得是哪些情绪,只是想,他们身体的默契度,她符合他的审美,还有像现在这个时刻,给他带来的片刻安宁。 凌晨一点多,这两人才完成了工作。 闻柚白的脚维持一个动作太久,她放下电脑的时候,那一阵麻痹酸涩感,让她没忍住叫出了声。 她又跌坐回沙发上,不敢去碰腿,也不敢动,轻轻地咬着下唇。 谢延舟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轻笑:“病房的隔音不好,你控制点叫声。” 闻柚白羞恼。 偏偏他还蹲了下来,恶劣地按住了她的双腿,她难受得颤抖,踢腿就想躲开,腿被他的大手死死地按捏着,她耳尖通红,气得骂他:“疯狗,别碰我。” 张婶从里面的病房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就看到闻柚白半躺在了沙发上,她身姿慵懒,嗓音娇软,偏偏双腿还被男人握在了手上,而身材高大的男人把余下的风光挡住了,提供给人无尽旖旎的遐想空间。 张婶老脸一红,立马就把门给关上了。 闻柚白深呼吸,无语地闭上了眼睛,也不反抗了。 谢延舟一边屈尊降贵地给她按摩小腿,一边暧昧地笑:“都说隔音不好了,看,她肯定以为……” 第047章 啃咬 闻柚白在洗漱的时候,快速地看完手机上的信息。 黎白也发了一堆,还打了电话,很着急。 “柚柚,你怎么了谢延舟都联系到我这边来了,我跟他都没联系方式,他找到我男朋友。” “你怎么去医院了呀,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闻柚白连忙回复:“我没事的,是小惊蛰发烧。” 黎白也在线:“吓死我了,谢延舟那疯样,我还以为你干嘛了。” 闻柚白眼皮颤了下,她没想到,谢延舟还去找了黎白。 她又回:“你快去休息,让你担心了,我刚刚工作,没看消息。” “小惊蛰现在没事” “没事。” “你一个人照顾吗” “谢延舟和张婶也在。” 黎白有些吃惊:“谢延舟是不是其实知道了,小惊蛰是他女儿啊……他还挺负责的。” 闻柚白面无表情:“想多了,管他知道不知道,他连亲子鉴定都没想去做,你觉得是为什么。” 黎白叹气:“也是,可能是逃避心理,不能把男人想得太好,浪子回不了头,我之前看人说,男人都只想有个爸爸的称呼,却不想真的去做爸爸,他们都不愿意承担起父亲的责任。” 闻柚白回到陪护房,谢延舟已经躺下了。 她站在门口盯了他一会,情绪复杂,但实在太困了,她就爬上床,男人从身后搂住了她,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着。 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变的,以前他几乎不会同意留宿,更过分的是,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召唤她去他的公寓,要么大半夜之后赶走她,要么勉强同意她留宿,就赶她去睡沙发。 算了,也没什么好研究的。 她困得不行,谢延舟还要把她的脸扭过来,堵上她的唇,像狗啃一样,啃咬了一番,然后把她困在他的怀中。 闻柚白声音含糊:“你今晚洗澡了吗” 谢延舟眉心一跳:“洗了,你嫌弃” 她笑了下,闭着眼,安心地窝着:“那我要告诉你,我没洗,我从项目现场直接过来的,今天我去了现场,还去了律所,还跑了一下工厂,见了很多人,身上都是灰尘,嗯,还有很多味道。” 谢延舟的表情一时有些难以描述,薄唇紧紧地抿着,慢慢地松开了她,各自躺着。 闻柚白满意了:“我的建议是,你去沙发上睡。” 没有他,她会休息得更好。 她累了一天,情绪起伏又大,崩溃了又自己治愈,没两秒就睡着了,她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还是要有钱。 如果她没有钱了,没有钱来私立医院,没有钱请张婶,没有钱住得起这样的高级病房,她今天只会更累更崩溃。 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比她还要惨,她决不能轻易倒下。 她半梦半醒间,有些冷,她习惯性地卷起了被子,然后又被人一把拽走了被子,她正好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渐渐地,又有一个温暖炙热的怀抱拢住了她。 但是她一觉醒来,就知道,都是错觉。 全部的被子都在谢延舟身上,她冷得抱紧了自己。 她瞪着他自私的背影,面无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昨晚为什么要留下,他觉得自己有什么用吗既不会照顾人,也没给人提供情绪价值。 “谢延舟。”她刚起床,怒意盛然。 谢延舟翻过了身,眸光清明,一点都不没有刚睡醒的惺忪,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他慢条斯理地“嗯”了声,玩世不恭:“怎么了” 她不像说话了,他却一把将她拽入他的怀中,眸色一暗,又勾着她的唇舌。 她说:“没刷牙。”避开了,眼底的嫌弃谁都看得见。 谢延舟倒是也不生气,又掠夺了一番她的呼吸,他的眼眸就像浸泡在湖水中的琉璃,渐渐变得缱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晨起的阳光格外温柔,他轮廓的线条也变得不若往日那样凌厉,笑得竟有几分男色勾人。 小惊蛰已经起床了,她在外面看电视,坐在沙发上晃荡着小腿。 闻柚白问张婶:“护士来过了吗” “来了,还有点烧,就担心反复,昨晚后半夜也发烧了。”张婶回答。 “后半夜你怎么没叫醒我”闻柚白拧眉。 张婶说:“你都那么辛苦了,没必要叫你,而且……”她抬眸看向了谢延舟,却收到了男人凌厉警告的视线,就没再说了。 其实,她昨晚本来是要去叫闻柚白的,毕竟小惊蛰又发烧了,她普通话也不是特别好,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拍门,来开门的人却是这个冷漠的谢延舟。 他沉着一张脸,周身气质冷峻,裹挟着冬夜的寒气,对她说:“别叫了,我去看看。” …… 闻柚白还在犹豫今天要不要申请居家办公,但应该是来得及去上班的,谁知道,今天是个另类的修罗场,也不是她自恋,三个男人都来医院看她的女儿了。 祁之正先来的,他还带了一整套的娃娃,进来后,他看见谢延舟,黑眸中闪过了一丝讶异,然后很淡定地开口:“延舟,你也在。” 谢延舟长腿交叠,神色冷淡,语气寡淡:“是挺巧的。” 祁之正似笑非笑:“我和闻律师在一个项目上有合作。” 谢延舟勾了下唇角,也没再问。 闻柚白跟祁之正本来就没什么,她笑:“祁总,文件我昨晚发您了,您看了吗” “看了,没什么问题。”祁之正目光落在了小惊蛰的身上,他笑意更深,“很可爱。” 但是,他眼神闪了闪,这个小孩。 他没说什么,把手里的娃娃递给了小惊蛰。 小惊蛰眨眨眼,笑了下,她很喜欢这种娃娃,奶声奶气:“谢谢叔叔。” 而这时,徐宁桁也推门进来了,他手上同样也带了礼物,他看到一屋子的人,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很自然地只看向了他想看的,闻柚白。 他眉眼温和:“柚白。” 唯有谢延舟黑眸里流淌着暗潮,冷冽似刀锋,听着小惊蛰又甜甜地道:“谢谢粑粑。” 她记得徐宁桁。 祁之正才是最惊讶的那个,脸色微微一变:“爸爸徐宁桁的小孩” 第048章 心动(250钻) 空气寂静,连晨起阳光中浮起的灰尘都似乎停滞了一般。 闻柚白没时间招呼这三人,她看了下时间,便道:“不好意思,我今天还要去上班,祁总,您也要去项目现场” 祁之正点头:“我顺路带你去。” 徐宁桁抿了抿唇,他似乎有些失望,很坦荡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垂下眼眸,睫毛在眼下投落了阴影,他说:“我今天没事,我就在这边陪小惊蛰。” 他朝着小惊蛰伸出了双手,弯了弯唇角。 小惊蛰也开心,乖乖地让他抱。 闻柚白摸了摸小惊蛰的脸,叮嘱道:“那你要乖乖听话。” 她看了眼徐宁桁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只怕带一会小孩,就要被弄得到处都是脏脏的。 谢延舟神色难辨,也没阻止祁之正。 只是,祁之正在送闻柚白到项目现场后,他就接到了谢延舟的电话。 谢延舟嗓音寡淡:“那天,是你拿走了闻柚白的手机。” 祁之正笑了笑:“那天她落下了。” “你应该知道她是我的人。” 祁之正沉默了一会,语气有些认真:“不说岁岁的脾气不太好,你跟她结婚了之后,你想让闻柚白怎么办你倒是随时可以抽身,她呢以前她就喜欢你,你再装作不知道,也没什么意思你当初故意勾着她玩,不就是因为我们发现了她的日记本” 闻柚白的漂亮足以让她迅速地在这个圈子出名,谁不知道,闻家收养了一个女孩,是许茵姐姐的女儿,但大家心照不宣的便是,这个女孩估计是温岁的亲妹妹。 他们这群恶劣的人,各种给温岁出气,不管怎么欺负闻柚白,她都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绝不低头。 祁之正很多年前,见过闻柚白跳舞。 所有人想象中的乡下妹什么都不会,还非要跟着温岁去跳舞,肯定会出丑,所以,他和谢延舟他们一起去看笑话的。 白天的时候,闻柚白的确跳得很搞笑。 温岁还嘲讽:“丑小鸭,都学了一个学期了,还这个样子,真是不知廉耻,还不舍得放弃,以为自己会变成天鹅吗” 他们都笑了,因为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不相信丑小鸭变天鹅的故事,一个天鹅公主的诞生,需要一个家族几代的努力,她这么晚才接触舞蹈…… 但那天晚上,他和谢延舟玩击剑很晚才回去,路过这个培训学校的舞蹈室时,看到了还有隐约的灯光亮着,他还以为会是温公主,两人便走了过去。 却没想到是闻柚白。 空荡得只有她一人的舞蹈室,她背对着他们,头微仰,一圈圈地旋转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很快,眼前也看不清别的,唯能看见她那皎洁的、雪白的天鹅颈,她没有丝毫白天的笨拙,也没有表演的匠气,就只是在抒发她内心的情感。 他忽然就信了她最早的解释,说她跳舞只是因为喜欢。 他也信了,有人生下来就是老天赏饭吃的。 再后来呢,他就不舍得再欺负闻柚白了,其实,大人的事情本来就跟她没有关系,他们这群人是挺无聊的,还猜测过闻柚白会喜欢什么类型,有人说徐宁桁,因为看见闻柚白跟徐宁桁走得近,她好像还跟徐宁桁告白过,有人说谢延舟,因为她就喜欢抢温岁的东西。 直到,他和谢延舟发现了闻柚白的日记本。 写满了她的少女心事。 她一开始是对徐宁桁有好感的,后来,她却渐渐喜欢上了谢延舟,她自己也搞不懂是为什么。 谢延舟脸上的神情始终很寡淡,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却面无表情地撕了她前面说她喜欢徐宁桁的那几页日记。 这本日记后来还在他们学校里流传,闻柚白成了笑柄,不自量力的癞蛤蟆村姑,她的少女心事被人踩得细碎,还被人用脚狠狠辗轧了过去。 祁之正没干过,那干的人,就只能是谢延舟,亦或是他给了温岁。 温岁被宠坏了,做出这种践踏人自尊的事情,一点都不奇怪。 祁之正回过神,他还是很认真:“延舟,闻柚白很认真地生活了,她妈妈做了再多的错事……” 谢延舟语气淡淡:“跟她妈妈没关系,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交易。” “交易总有时间结束的。” “之正,你现在来当好男人是不是有点晚”谢延舟唇畔挂着讥讽的笑意,“看来,你也心动了” 祁之正笑了下:“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他也说不清楚,想拥有倒是真的,前提是,她的那个孩子不能是谢延舟的。 温岁的邮箱最近一直收到匿名邮件,说闻柚白的那个孩子就是谢延舟的,今天又给她发了那个小孩的住院地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知道背后是谁在做这件事。 但她还是决定去看看。 温岁在看到徐宁桁抱着小惊蛰的时候,她快速地走了进去,失声道:“徐宁桁,你怎么会在这你也知道这个孩子” 她心里的火气旺盛:“你知道这是延舟的孩子吗” 徐宁桁脸色淡淡。 温岁深呼吸,她勉强维持住了平静,一会又开始落泪:“你现在都忘记了,我们小时候的情谊,徐天才,还是我先这么叫你的,闻柚白来了就都变了,她妈妈抢了我妈妈的东西,她又抢了我的东西。” 徐宁桁说:“岁岁,你应该过自己的生活,别再看她了,你拥有的东西比她多多了。” “那是因为你已经偏心了,你的心偏向她了。”温岁说。 她无力地坐在徐宁桁的身边,轻声道:“我也想不去看她,可是她就在我面前,爷爷喜欢她,你喜欢她,就算我愿意放过闻柚白,那她呢她一直在抢我的东西。” 温岁胸口沉沉起伏:“我看到爸爸的文件了,他修改了遗嘱,他要把家里的财产分给闻柚白,凭什么闻家是靠我妈妈和舅舅的,凭什么让她们拿到!” 而另一边的闻柚白,也再次接到闻阳的电话:“柚柚,想想小惊蛰,想想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岁岁身上有温家的残忍。” 她说:“我有个要求,我要闻家公司的股份,合同我来写。” 第049章 钓你 这个圈子里的贵妇就没有喜欢许茵和闻柚白的,她们俩都是众人眼中的狐狸精,所以,早就叮嘱了自家的小孩,碰谁都不能碰闻柚白。 而闻柚白又跟徐宁桁、谢延舟两人不清不楚的,就算是出了名的漂亮妩媚,也没有多少男的真的敢去追她。 谢延舟当初跟闻柚白扯在一起,在圈里很多人看来,或许只是赌一口气,气一下温岁,其次就是,男人间的胜负欲,隐约有传闻,闻柚白以前还跟徐宁桁在一起过。 最近一段时间,有人就看到徐宁桁留在国内,又多次出现在闻柚白身边,还有人看到祁之正跟闻柚白一起吃饭。 反倒是,谢延舟没怎么出现在她身边。 谢延舟除了忙工作,剩下的时间都在陪温岁。 温岁那天跟徐宁桁聊天完之后,就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徐宁桁说了那么多,她牢牢地记住了最后一句话:“岁岁,当你什么都想要,你最后什么都会没有的。” 那时,她看着徐宁桁眼泪一直流,她抱住了他:“你现在都不叫我岁姐姐了吗,以前你还会说,不要当我弟弟,还喊我妹妹。” 徐宁桁脸色淡定平静,推开了她,语气更是温和:“所以,喊你岁岁,没喊你温岁,只是,每个人都要想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温岁当然什么东西都想要。 但她想了下,她现在最想要的是,抢回谢延舟,让闻柚白一无所有。 她不贪心。 所以,她这段时间,有时间就去找谢延舟,不是吃饭,就是陪他工作,剩下的时间两人一起逛街买东西。 温岁办了那么多场巡回演出,因为家世和美貌,在网络上也有点名气,粉丝自然不少,她跟一个英俊的男人天天逛街买东西,也被人拍到了。 粉丝都是狂喜羡慕加祝福。 “这个男人有点帅气啊,看起来有钱又有气质。” “而且出手很大方,买了那么多东西,刷卡都不带眨眼的。” “报!这个男的是干投行的!家世跟我们岁岁很般配啊,长相也超级般配,两个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又是吃狗粮的一天,仙女找到了她的王子!希望王子要好好珍惜我们岁岁公主呀。” 网络上还有一张流传很广的图片,因为氛围感实在太好了。 长街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冬雪缓缓地落下,雪花在昏黄的光线中轻轻地旋转着。 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加长车,温岁穿着黑色的丝绒裙,外面随意地披着黑色的狐狸毛披肩,皮肤白皙,身段婀娜,她刚从车子里出来,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替她撑着伞,她笑着搂住了男人,吻在了男人的喉结处。 就问,谁看到了这图,加上两人的背景人设,会不想磕cp呢 温岁很满意,因为最近谢延舟都没去找闻柚白了,她很享受这种,在无形中赢了闻柚白的快感。 这天,温岁在谢延舟的办公室里玩手机,她们的小群里正在说闻柚白。 “祁之正刚被他妈妈收拾了,因为他妈知道,他好像对闻柚白起了心思,不知道闻柚白进律所的事情,有没有他帮的忙” “肯定有的,不然闻柚白哪里有那个本事” “祁之正连手里的项目都介绍给了闻柚白,男人一旦被诱惑,真的是……” “还是岁岁好,而且,谢少爷才是真爱她,爱了这么多年的深情,岁岁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弄来,他就是岁岁的百宝箱。” 温岁抿了抿唇,深情吗深情的人会这样么 可是,她身边的男人好像都这样,更多的男人比谢延舟渣多了,坏多了。 谢延舟是她身边大多数人都会夸赞的好男人,他们说他爱她无法自拔,为她可以做任何事情,他们说,当初她赌气离开后,他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再出来的时候,暴瘦了很多斤,几乎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想,这也不重要了。 延舟跟闻柚白这段她可以原谅,因为,她也跟别人在一起过。 温岁想到这,拿着手机走到了谢延舟的身边,笑着问:“祁之正是真的想追闻柚白吗他家里不是想让他娶一个对家里有帮助的女人么他找了闻柚白,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心里虽然恨爸爸要分财产给闻柚白,但她找了舅舅,舅舅说,她爸爸不会的,只是拿这个骗闻柚白,何况,有他在,绝对不会让她爸爸把闻家的东西分给许茵母女俩。 谢延舟按着鼠标的手,顿了顿,抿着唇,目光依旧盯着屏幕,浏览着文件,嗓音淡淡:“祁之正他怎么了” “陈桑跟我说,祁之正被他妈妈骂了一顿,他好像昨天又跟闻柚白吃饭了,被陈桑家里撞见,就告诉了祁家。” 温岁见谢延舟眉间神色冷淡了几分,便笑着问:“你舍不得闻柚白” 谢延舟没说话。 温岁又道:“你以前答应过我的,我愿意回来,你就会跟闻柚白分开。”她有心试探,声音里便多了几分悲伤,“你是不是,觉得她为你没了一个孩子,所以你觉得对不起她,还在乎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每一丝情绪的变化。 只可惜,谢延舟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轮廓线条冷硬,黑眸淡漠,嗓音也平静:“你想多了。” 温岁轻轻地舒了口气,他还不知道,她从后面抱住了谢延舟。 “延舟,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你答应过我妈妈……” 谢延舟没说话。 农历新年就快到了。 闻柚白最近也很忙,祁之正和徐宁桁都能感觉到她的变化,她以前会习惯性拒绝他们俩,跟他们保持很明确的距离,同事就是同事,普通朋友就是普通朋友。 而现在,他们的示好,她不会明确拒绝,但也不会轻易接受。 祁之正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海王了,如果这都不知道,他是被她钓着,那他也不用混了。 问题是,他被她钓,还有点甘之如饴。 甚至还能安慰自己,你看,美人为什么不去钓别人,却钓着你,肯定是你对她来说,还是有些不同的。 第050章 发疯 闻柚白觉得谢延舟不来就不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以前也没有天天见面,都是他有时间,有兴致的时候就来她这边,然后,就来一场爱的欢愉,彼此纾解。 或许最近有了温岁了。 年二十八开始,律所就开始放假了,大家陆陆续续回家了,虽然,工作任务还没结束。 赵澄说:“经常大年三十还要打开电脑,跟大家隔着互联网一起工作,迎接新的一年。”她收拾好东西,她不是本城人,傍晚就要去坐飞机回老家了。 她看了眼闻柚白:“你呢你家就在本城,肯定回家” 闻柚白笑了下,没直接回答,只说:“那你路上小心,现在小偷很多,我们年后见。” “嗯,看你最近累的,笑容都少了。”赵澄捏了捏她的脸颊。 闻柚白抱了抱赵澄:“赵律师,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你的关心和照顾。” “怎么突然客气了起来,大家都是从小新人成长起来的,你已经很棒了。”赵澄回。 闻柚白:“我请你吃饭。” 两人去吃了肉蟹煲,赵澄问她之后的打算:“说句实话,这几年本科生泛滥,各大所也都提高了留用聘用的标准,律所现在是有坑位,但是,应该只会留给研究生。” 闻柚白笑笑:“我知道的,我应该会去留学。” “挺好的。” “但我还没告诉其他人。”闻柚白垂下眼眸,“也有可能计划会有变。” “为什么”赵澄皱眉,“你家里应该不缺钱还是谢总不同意你离开,或者你父母不同意。” 闻柚白红唇讥讽:“可能,都不同意。” 赵澄听得愤怒,如果是经济原因就算了:“为什么啊” 反正这个计划这段时间在闻柚白心里有段时间了,她笑了笑:“结婚。” “啊”赵澄想伸手去摸闻柚白的额头,看她是不是生病说胡话,“你才几岁啊这么想不开而且,婚姻是坟墓,你为了一个坟墓不要你的大好前途,你也是学法律的,惨痛经历还没看够吗” “但是不结婚,我也出不了国,留不了学。” “不会是你家逼你去联姻”赵澄一瞬间想起了很多豪门梗。 “那倒不是,这个家还配不上跟人联姻。” 闻柚白显得很平静,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澄澄姐,你放心,我不是什么乖女孩,我受了伤,别人也会掉一层皮的。” 她请赵澄吃饭,是因为她想让赵澄帮她看合同。 赵澄做过很多这类的项目,可以帮她看下股份合同有没有什么问题,她信不过闻阳找的律师,也请不起别的律师。 赵澄快速地浏览了那份合同,看到了最后,她才明白闻柚白的意思。 “原来,你是要继承家业啊。”她松了口气,“你爸要把这些股份转给你不过,还没上市的话,就是一堆空头支票,上市了,你就发财了。” 赵澄要去机场,她说:“你放心,我晚上帮你看看,有几个地方有歧义的,我帮你修改一下。” 闻柚白讨厌除夕夜。 闻家的除夕夜不只是几个人吃饭,而是什么老家的亲戚都会喊来,在闻家作威作福,捧着温岁,狠踩闻柚白。 当年她刚来的时候,还战战兢兢,年夜饭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一不小心掉了个勺子,被众人看着,她都心里怕得想哭,听到他们说她上不了台面、丢人现眼,她都想钻地了。 他们今年还想这样。 但闻柚白已经不想配合了,更不想忍耐了。 家里帮工那么多,一个伯母见到闻柚白坐在那边喝茶,就嘴碎:“上不来台面的东西,既不知道应酬,也不知道要贤惠点,这以后还怎么找对象,哪家敢娶这样的女的,难道还真的要一直跟着岁岁” 一个叔叔对闻阳道:“你要对原配的孩子好一点,这样才不会有人说闲话,你看,她都把岁岁逼出国了,也不知道是谁教得她,去抢人家男朋友。” “她现在在做什么,大学也快毕业了” 那个伯母见闻柚白不理人,还来了火气,走过去,说:“闻家对你有恩,你还摆着个臭脸,闻阳啊,当初都说让她跟着我回老家,我养她,她还有这气性没两天就给你教育好了,也不至于现在温家不帮我们。” 闻家老家的产业就是留给了这些亲戚在做,这两年经济不景气,他们也受到了影响。 许茵还在二楼化妆打扮,伯母又皱眉:“许茵还不下来还在收拾自己闻阳,你这是娶了个摆设回来!” 闻老爷子听得不耐烦:“好了,就你们长了嘴,一直讲讲讲,闭嘴。” 伯母习惯嘴硬:“岁岁今晚是要带谢家那位回来吃饭吗我这是安抚岁岁,为了我们闻家的生意着想。” 她也不说了,但手里喝的东西完了,偏偏不喊保姆,而是瞥了眼闻柚白,“柚白,你去给伯母倒一杯红酒。” 她连许茵都想使唤,许茵生不出儿子,闻阳没有儿子,她又有三个儿子,现在都在闻家工作,这闻家的财产不都是她儿子的 闻柚白压着一肚子火,面无表情地去拿了杯红酒,看着伯母满面的笑容,她直接泼了上去。 泼上去的那一刻,盯着伯母花容失色的样子,听着周围的尖叫和怒骂。 她好像才吐出了胸口的那股郁气。 她心想,原来做恶女疯女,是这么快乐。 她甚至还想直接掀了这张桌子,把果盘往叔叔的嘴里塞,想了想,既然要发疯,她抓了一把瓜子。 那个叔叔在怒骂:“你是不是疯子啊你发疯了,就赶紧去治。” 闻柚白把瓜子甩在了他脸上。 谢延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混乱的一幕,闻老爷子坐着没动,闻阳沉着脸,但是没骂闻柚白,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在那个叔叔要打闻柚白的时候,谢延舟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面无表情:“您这是做什么” 温岁也有点吓到。 闻柚白这人其实挺爱面子的,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样想的,她几乎没这样不体面地发疯过。 闻柚白看了眼谢延舟,其实没有他,她也不会有事,闻阳为了今晚的计划,会保下她的。 第051章 鉴定 闻旭一脸的怒意在看到谢延舟的时候,骤然消失,他下意识地就想对他谄媚地笑,表情没控制好,便有些扭曲。 “谢少爷,哎哟,你来了啊。” 谢延舟脸上神情淡淡,语气冰凉:“你这是准备打谁” “没打谁,没打谁。”闻旭笑。 温岁跟在谢延舟的身后,挽住了他的手,微微拧眉:“叔叔,闻柚白干嘛了你们除夕夜闹得这么难看延舟只是过来一下,他等会要回自己家吃饭。” 闻旭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他还要挤出笑容:“柚白不听话,好像心情不好,不知道怎么了,又是泼酒又是扔东西的。” 谢延舟朝闻柚白看了过去,目光微一停留,又很快收了回去,他也松开了手,不再捏闻旭。 闻旭只是闻家的旁亲,他根本没给个好脸色:“这是闻家。” 这句话就很明显了,警告闻旭别把这里真的当成他自己的家。 闻柚白好像心情很差,一整晚吃饭她都没说话,不管那几人怎么挑衅她,也不管面前的温岁如何缠着谢延舟。 谢延舟只坐了一会,他就要回家了。 闻柚白根本没抬眼看他。 谢延舟余光瞥到她,她正在看手机,今晚不施粉黛,还戴了黑框眼镜,随意地披散着头发,眼镜的反光中映着她手机屏幕模糊的倒影,是绿色的聊天界面,不知道有人说了什么,她竟还露出了浅笑,眼睛弯了弯。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有多好。 谢延舟的脸色慢慢地阴沉了几分,他想起,她最近很久都没联系他了,以前就算两人不见面,她也会时不时给他发一些信息,有她脸的自拍照,有她当日的穿着,也有她每日的趣事。 虽然他几乎都不回她,或者没及时看,但她现在不发了。 他面无表情地收紧了手指。 闻阳把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在眼底,他很凉薄地笑了下,甚至觉得,闻柚白还挺会玩弄人心的,知道如何适度地引起男人的醋意,最近这段时间,她跟祁之正、徐宁桁都走得挺近。 他看着这些孩子长大的。 徐宁桁搞研究的,对闻家毫无用处,祁之正倒是还行,只可惜,他看似叛逆风流,实际非常听他妈妈的话,又无能反抗,反倒是谢延舟,从小被宠坏,虽说面上很听他母亲的话,但其实,谢家没人拧得过他,当他想做什么事,他不择手段都会做成,就看他有没有心了。 闻柚白倒也不是真的在演戏。 祁之正给她发的照片是真的有点好笑。 他前面在说,其实他们的生活还蛮适配的。 闻柚白给他发了个问号。 他就说,他以前都没去过农村,但是工作之后,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富二代的生活就是高大上、纸醉金迷,实际上,他为了做项目,核实工厂,跑了好多次乡下,还把手机掉进过农村旱厕。 然后,他要她保证,绝对不外传的一张照片。 闻柚白还没回,他就发了过来一张,他狼狈又慌乱地被一只猪拱着跑的照片,完全没有了资本家的体面,头发被风吹得炸起,满脸惊恐地抱着那只猪。 闻柚白差点就把嘴里的水喷了出去。 祁之正说:“完了,你不回我了,是不是觉得太丢人了,我没形象了,那现在我也撤不回,要不你忘了。” 他大概真的紧张:“闻律师,闻柚白,柚柚你回我一下呗,我害怕,你嫌弃我,也得让我死个痛快,给个痛快……” 他继续解释:“当时我们就从工厂出来,谁知道就遇到了冲出栏的猪猪呢,然后,我下属还没良心地拍了下来,我后悔了,我就不该保存,我不保存,我不发给你,我就还是那个尊贵的祁总……” 闻柚白把嘴里的东西吞下,止住了笑,回道:“有点可爱。” 是真的可爱。 一个真实鲜活的祁之正,而不是面孔脸谱化的祁总。 她回复完,就把手机放下,一抬头,就对上谢延舟寒冰浮沉的冷淡双眸,她很平静地笑了下,然后移开视线。 谢延舟说:“我先回家了,谢家也开饭了。” 两家的老宅离得近,就在不远的隔壁。 他站起来,温岁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忽然道:“爸,爷爷,我已经分手了,我想跟延舟订婚。” 谢延舟转头盯着她,黑眸里起伏的情绪不明。 闻旭和伯母先笑了,两个人拍手称快,闻旭说:“这样太好了,这样温、闻、谢三家就亲上加亲了!” 伯母说:“你们终于要修成正果了,虽说中间两人都走了歧路,但是男人哪个不花心延舟也就只是玩玩,岁岁更是跟玩闹一样。” 许茵拧眉,下意识地看了眼闻柚白,发现她一脸平静,没有丝毫情绪,像是真的不在意了。 伯母看了眼许茵,故意道:“你不高兴吗你可是保证过会把岁岁当作亲生女儿的。” 许茵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当然高兴呀。” 这些人是没什么廉耻心的,只看利益,混乱对他们来说,算什么呢能有利所图才最为重要,剩下的都能睁一眼闭一只眼。 “不行。”闻阳冷声反对。 “为什么”温岁不明白,她转过头,惊愕地看着她爸。 许茵也奇怪,她就坐在温岁的另一手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手背:“没事的,别着急,你爸爸肯定有别的原因,你喜欢延舟,我们肯定让你跟他结婚。” 闻阳忍着怒意,他让人拿来了文件袋,猛地拍在了桌面上,玻璃杯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你们年轻男女谈恋爱我不管,谈了分手,可以,分手复合也可以,但是,这个孩子怎么回事” 他声音凌厉,显然被气得不轻:“我都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在做什么一个生命对你们来说这么随便吗你们可以不对自己负责,那孩子呢” 他胸口起伏,瞪着谢延舟:“你已经毁了我一个女儿了,我不会再把岁岁嫁给你!岁岁年轻糊涂,我可以一点不糊涂!延舟,叔叔看着你长大的,本来是想私下跟你好好谈谈的,但岁岁却想跟你结婚!” 桌上的文件是亲子鉴定。 闻柚白看到小惊蛰出现的时候,脸色才变了。 第052章 歧途 她猛地站了起来。 小惊蛰显然在害怕,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张得一直咬着下唇,怯生生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么多人,她睫毛翕动着,黑葡萄似的眼睛露出了隐约的惊慌。 好在闻阳还没丧尽天良,还让张婶一直陪着她。 张婶除夕夜是回乡下过的,闻柚白因为要回闻家,所以,就让张婶也带着小惊蛰回乡下过年,她和闻阳的计划里不包括他带着小惊蛰来演戏,这样会吓到小孩的。 小惊蛰看到闻柚白,她一下松开了张婶的手,下意识地就朝闻柚白跑了过来。 但她还没跑到,她的手腕就被温岁一把拽住。 温岁瞪着她,神色一下变了,她又是惊慌,又是愤怒,她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个小孩,她怎么就出现了 这个该死的小孩。 小惊蛰的手腕被她的长指甲掐得很疼,疼得她一下就流泪了,她又不敢哭出声,轻轻地挣扎着。 温岁却越来越用力,还拽了一下她,划伤她的手背。 谢延舟垂下了眼皮,盯着小惊蛰,面孔线条依旧冷峻,他显得平静得有些异常,好像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闻柚白走了过去,带着怒意地掰开温岁的手,把小惊蛰抱了起来,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趴在自己的怀中。 说实话,在场的人基本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暂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第一反应都是怎么可能 闻柚白这几年在上学,哪来的一个这么大的小孩谢延舟不知道吗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会不知道吗这小孩之前养在哪里真的是谢延舟的孩子吗长得也不像啊。 闻柚白这不是疯了吗完了,跟许茵学的 闻旭先抢过了桌上的亲子鉴定,拆开看了起来,他的手指颤抖,心脏跳动得很快,没想到闻柚白这死孩子还憋了这么一个大招,可是有什么用啊,现在又不像以前,生了孩子不结婚的,到处都是,难道还想嫁进谢家,做梦! 许茵瞳孔瑟缩,手指紧攥,用力得指甲都泛白,她看向了闻柚白,眼眸里的深海波澜起伏,她抿直了唇线,怒意分明,却又笑出了声:“不愧是我女儿。” 闻柚白听了,无声地讥讽一笑。 许茵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坐实了她闻柚白心机深,故意千方百计地学许茵,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有时候都很好奇,许茵真的是她妈么为什么每次都在不经意间把她狠狠地往深渊里推,毫不犹豫地站温岁那边,阻碍她的发展,毁掉她的生活,想让她过得一塌糊涂,当后妈当到她这样没脑子的卑微地步,还真是神奇。 闻旭把亲子鉴定书给了闻老爷子看,闻老爷子看完了,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闻柚白:“你这傻孩子,当年不是不要了吗你这是毁了大家啊,毁了你自己的未来,你太糊涂了,你还这么年轻,想找个青年才俊结婚很简单,你现在有个孩子,你以后怎么办” 闻柚白漂亮的脸在灯光下,苍白如纸,她一言不发,唇线抿直,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都忍下。 伯母也冷嘲热讽:“在我们那个年代,像她这样不要脸的女的,都是要被浸猪笼的,好恶心,抢了人男朋友,还敢偷生孩子,这种小孩都是不被男人家族血脉承认的。” 闻老爷子恨铁不成钢:“你自己走上了歧途!” 温岁又恨又委屈:“闻柚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故意的,你留着这个孩子,就是故意在我要跟延舟结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打掉孩子” 她眼圈通红,声音哽咽:“你太不要脸了,你跟你妈妈一样!我就是太善良了,对你太好了,没有对你赶尽杀绝……” 许茵听到她这话,脸上有了一丝受伤。 谢延舟好像一个事外人,他等大家都发泄完之后,才冷淡地看向了闻阳,问他:“所以呢,闻叔叔,你想我怎么解决” 闻阳表现得就好像一个心痛女儿的慈父,他气得满脸通红,然后无力道:“现在有孩子在,延舟,你跟我来书房。” 闻柚白看都没看谢延舟。 谢延舟在上楼之前,冷淡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见到她隐隐泛红的眼角,她偏过头,对小惊蛰说着什么,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无声地落下,渗进了她的鬓发,然后消失。 眼前的一幕是第一次发生,但类似的画面曾经有过数十次。 在所有人眼中,她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所以,她也是个生来带罪的人。 面对众人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审判,她总是这样一个人背脊挺直、脸色苍白地站着,现在又不一样了,她还多了个女儿。 闻柚白其实今晚吃了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胃疼得有些难受,像是吞了冷硬的石头进去一样,吞咽都是痛的,她今晚的任务就是演好一个被无良父亲推出去的可怜女儿。 其实也不算演,她伤心是真的,屈辱是真的,闻阳下贱也是真的,只是,她早就在心里演过好多次。 如果是她自己告诉谢延舟,小惊蛰的身份,根本换不来什么。 谢延舟有责任心么有,也仅限于责任心了。 她现在需要,谢延舟的愧疚。 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她也知道,最近谢延舟其实在调查了,让他自己去发现,不是更好么 怀中的小惊蛰还在哭,她只对不起小惊蛰。 闻阳居然强行带了小惊蛰来。 她亲了下小惊蛰的脸,可怜她没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 书房里。 谢延舟冷淡地扯唇:“闻叔叔,你对闻柚白如何,也不用再演了,直接开条件。” 闻阳攥紧了手指,像是忍耐着被这样的毛头小子轻视,开门见山:“你可以娶岁岁,但是,你让温元厚停止针对闻家企业的那些动作,同时,你帮助我投资的新公司上市,这就是我要的补偿。” 谢延舟讥讽地笑了下:“不可能。” 他直接拉开门出去了。 闻阳也不生气,就看闻柚白的了。 第053章 贪图 谢延舟走出了书房,没有立马下楼,他站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靠着墙,面无表情地听着楼下的争吵。 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覆盖住眼底的情绪。 原来闻阳打的是这个主意,之前就听说他手里的招股书一直找不到齐全的股东,认购的人数也不够,还被温岁的舅舅温元厚打压,在闻家和温家之间,正常人都知道要选择温家,如果真的上不了市,项目砸在手里,闻阳赔钱就要赔惨了。 所以,当他发现了小惊蛰的存在,就好像抓到了一个万分重要的筹码,立马拿出来威胁。 谢延舟很轻地笑了下,闻阳还真是看得起闻柚白。 楼下的客厅里依旧吵闹,嘈杂的声音谢延舟听得一清二楚,他们都在骂闻柚白,其实说来说去都是那老一套,他听得都有些厌烦了。 一个说闻柚白贪钱、爱慕虚荣,事实是,这世上谁不喜欢钱谁不喜欢权势只不过这些人模狗样的人,包装好了自己,便以为自己是真的高贵了。 一个说闻柚白不知廉耻,不自爱,他都分不清什么是知廉耻,什么又叫做自爱,其实就是这些人的蛋糕被人碰了,他们才这样骂,他们去分别人蛋糕的时候,嘴脸更不知耻。 一个说闻柚白年纪轻轻,未婚先孕,不负责任。 这点,谢延舟没评价,因为他要是真的评价了,就连他自己都会骂进去,他甚至也怀疑过,这些人是不是明里暗里在内涵他 孩子也不是闻柚白一个人就能生出来的。 最难听的还是闻旭说的,活了大半辈子的死老头,嘴巴是真的脏:“哟,看到我们家柚白,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独立女性,不都说女孩子不爱生孩子吗还动不动拿生孩子来警告男人,看来都是拿肚子卖钱啊,这不是上赶着生吗” 谢延舟听得脸色都沉了下去。 伯母也找到了辱骂的新方向:“我们岁岁才是真的独立女性,事业有成,闻柚白算什么啊” 谢延舟往下走去,眉眼间浮冰沉沉,他抿直了唇线,无声冷笑,闻柚白平时不是跟他不是很能很厉害么,今天怎么不反驳了 然后,他就听到闻柚白冷漠的声音:“叔叔,你要是也想要这种福气,那你去做手术变成女人如何祝你生五胎男宝。” 她语气平缓:“你们也从小地方来南城见过世面了,别再一张嘴就显得你们粗俗没文化,丢人现眼,而且我做什么事情,只代表我自己,不代表其他女人,动不动贴标签,只会让人觉得你逻辑不行。” 她又笑:“我生下孩子,是为了我自己,因为生育权在我这,这是我的小孩,对了,叔叔,生孩子警告就是针对你这种男人的,不理解女性生育痛苦,嘴巴贱,还不肯出钱,觉得女人拿肚子卖钱,你配么婶婶今天不在……” 她目光一转,看向了伯母:“伯母,你作为一个女人,思维逻辑倒是跟男人一模一样,看来你忘记了当初为了怀孩子打了那么多针的痛苦,难怪伯父去找别的女人生了。” 伯母跳脚。 闻旭气急败坏:“哟,看不出来你这么能狡辩,学了几年法律,就光会这个了女的生孩子难道不是找男的要钱” 闻柚白早见多了这种烂男人,一点都不气:“按照你这逻辑,那男的找女的是不是就只想白得一个孩子你这算盘打得全城都能听见了,如果既要女人承受生育痛苦、生育风险、育儿辛苦,还要女人承担全部育儿的钱,男人的付出就只有做的时候爽一下,就能得到一个跟自己姓的孩子,还可以高高在上指责女人贪图钱财,要男人有什么用早点把孩子改跟女人姓。” 闻旭真的气疯了:“我们男人不稀罕跟女人姓的孩子,不跟父姓,都是被男人抛弃,不被父亲承认的孩子。” 闻柚白的目的达到了,她弯了弯唇角,轻飘飘道:“是么,叔叔” 闻旭这一句话可是狠狠打了很多人的脸,毕竟闻阳就是入赘的,温岁就是跟随母姓,闻阳就是靠着发妻和妻兄发展起来的,但闻家这一群大老爷们就是要软饭硬吃,把入赘和低温家一等当作耻辱。 闻老爷子举起手里的拐杖,就要去打闻旭的头,怒骂:“你这嘴上没把门的,在胡说八道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姓氏,都是我们自家的孩子!” 好在闻阳不在,不然按照他那爱面子的性格,不会轻易放过闻旭的。 闻旭说完,也有点后悔,他瞪着闻柚白,觉得都是她设的陷阱。 许茵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忍不住去看闻柚白,不知道是惊讶,亦或是别的什么。 温岁早就去搬了她舅舅过来当救兵,她拉着温元厚进来,一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瞳孔收缩,脸色微白。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小时候也奇怪过为什么她不是跟着爸爸姓,为什么她跟其他小朋友都不一样,后来,她偷听到别人说她爸爸是吃软饭的,放弃了男人的尊严,她还觉得很耻辱,她也不敢告诉舅舅。 因为舅舅只会跟她说:“你把舅舅当做爸爸就好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就连闻柚白能跟着父亲姓,都嫉妒过,她想爸爸是不是会更喜欢闻柚白,因为男人都想要自己的孩子跟自己姓,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家里的顶梁柱就是男人。 温元厚脸色沉得能滴下水来,他周身弥漫着冷冽气息,不怒自威:“闻旭,闻家要是不想要岁岁,早点说,我会让你们闻家早点收拾东西,滚出南城!” 闻旭脸色扭曲:“大哥,我哪敢有这个意思啊我这不是嘴一时说差了,岁岁可是我们闻家的掌上明珠,大家都是心疼嫂子,才让岁岁跟着姓温的。” 温元厚冷笑,没给他台阶下:“岁岁是闻家的掌上明珠她姓温。”意思就是闻家不配。 闻老爷子脸色难看,他多少还有点骨气,仗着长辈身份,没去贴温元厚:“元厚,大家都是亲家,可以了。” 温元厚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了闻柚白身上。 第054章 造孽 温元厚对闻柚白的心思很复杂。 说句实话,他有时候挺欣赏她的,因为她其实挺优秀的,有个聪明的脑子,至少比岁岁聪明多了,谁让岁岁随了她母亲,他妹妹,看着强硬,其实内心柔软,也做不成什么大事,只能让他这个舅舅多多帮忙了。 恰好,闻柚白天生和岁岁就站在了对立面。 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其中一个是不被父亲承认的私生女,对岁岁来说,闻柚白就是她父亲背叛了母亲的产物,偏偏两人又都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跟同一个男人有感情纠纷。 温元厚不是没劝过岁岁,但根本劝不住。 他作为舅舅,为了过世的妹妹,也只能护着她了。 只可惜,谢延舟也不是任人摆布的,现在又多了个变数,闻柚白居然生了个小孩。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当初不管谢延舟如何插手,他就该为了岁岁,在四年前就把闻柚白送回乡下,或者送出国,如果不是他一时心软,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当初的谢延舟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根本阻止不了他。 温元厚思及此,沉沉的目光笼罩着闻柚白,然后,又盯着她怀中的那个小女孩。 看不清脸,小小的一团缩在了她怀中,只看得见白嫩又肉乎乎的侧脸,还有她圆润漂亮的后脑勺,应该是个可爱的孩子。 但这个孩子的存在,现在阻碍到了他的岁岁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些许,淡淡地开口:“这就是延舟的女儿” 在场的人都沉默着,没人回答,一时间只有电视节目的声音,好像大家都有点忘记了,今晚是除夕夜,满桌子的菜都还没怎么动过,没人说祝福的话,也没人给红包,只有彼此放狠话。 温岁有点不高兴地扯了下她舅舅:“还没确定呢,这个小孩我之前就见过了,延舟都没承认是他女儿,闻柚白只告诉他,是她老家亲戚的小孩,怎么一下就变成了延舟的女儿” 她刚刚哭过,声音还有些哽咽:“这份亲子鉴定书还没确认真伪呢。”她声音变小了一些,“是不是爸爸也被闻柚白骗了她这几年在上学呢,怎么生” 温元厚倒是觉得,这份亲子鉴定书就是真的。 闻柚白和闻阳都不是傻子,做个假的有什么意义至于这个孩子是闻柚白的,他现在也不觉得奇怪,闻柚白是有这个本事。 温元厚安抚她:“舅舅再让人去做一下鉴定,好不好” 温岁想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她现在想跟谢延舟结婚,便很快说服了她自己:“舅舅,要不就算了,这个小孩就让谢阿姨领回谢家就当闻柚白帮我们生了个孩子,反正我要跳舞,也没办法生。” 温元厚眼皮一跳,不知道她怎么说出这种话的,这小孩都三岁了。 他不好骂温岁,只好甩锅:“谢家要儿子的,女儿有什么用” 温岁想想也是,她在舅舅面前就是一个不用自己脑袋思考的小女孩:“那舅舅,你会帮我解决的,那这个小孩不重要了” 温元厚很无奈,恰好他抬眸,看到了谢延舟从二楼走了下来,他黑眸平静,神色淡然,还打了个招呼:“温伯父。” 温元厚叹了口气,声音放柔:“延舟,你看看怎么处理今天大年三十,也不好闹得人尽皆知,不管怎么样,年还是要先过的。” 谢延舟也没去看闻柚白和小惊蛰,抬手看了下时间,淡淡道:“我母亲在家里催了,我得先回去了。” 温岁立马看向她舅舅。 温元厚神情宠溺,拿她没办法,便道:“延舟,这丫头我是留不住了,她想去你家吃年夜饭,没半点女孩子家的矜持。” 谢延舟眉头拧了一下,又松开。 温元厚又道:“刚刚我过来遇到你母亲了,她让我叮嘱你,带温岁回去。” 谢延舟没说话。 温岁立马跟了上去,嗓音温柔:“我就知道伯母在想我,今晚真的是,好好一个年夜饭被坏女人弄成这样。”她轻声抱怨着,“算了,我们不去管她了。”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 闻柚白垂下了眼眸,睫毛轻颤,脸色微微泛白,像是在隐忍着心里的疼。 闻阳把她推了出来,用她来威胁谢延舟,却根本没有一点用,要不是因为岁岁讨厌她,温元厚都忍不住想帮一帮这个可怜的女孩了。 闻柚白带着张婶和小惊蛰离开闻家,闻老爷子让司机送她们回去。 许茵从老宅跟了出来,她裹了裹狐狸毛披肩,漂亮的脸上神情冷淡,她说:“闻柚白,你胆子比我还大,但我只警告你一次,别对男人动真情,我知道你喜欢谢延舟很多年了,他可不是什么好男人,你跟他玩玩就算了。” 许茵看了眼张婶,大家都是老乡,就算她很多年没回去过了,她很淡地笑了下:“张婶,这么多年谢谢你了,小时候你照顾我女儿,现在你还帮着照顾我女儿的女儿。” 张婶听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只好讷讷地笑了两声:“我就是工作,以前你给我钱,让我帮忙,现在柚柚请我,让我帮忙。” 许茵勾着唇笑。 闻柚白面无表情地合上了车窗。 小惊蛰哭累了,早就睡着了,小手紧紧地攥着闻柚白的衣服,就算睡着也不肯松开。 张婶还处在后怕之中,她怔怔然地开口:“你妈妈这变化也太大了,完全就是富太太了,气场吓人,我都不敢说话,这富人家也是造孽,大年夜吵成这样。” 她没听到闻柚白的回答,转头去看,看到她脸色憔悴狼狈,有些心疼,说:“我来抱小惊蛰,今晚你爸爸让人带走我们,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跟着走了,柚柚,婶子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跟你没关系。”闻柚白闭上眼,“我先休息一下,有点累。” 半夜,闻柚白半梦半醒间,就察觉到有人掀开了她的被子,躺在了她的身侧,但没有搂她,也没碰她,只在黑暗中盯着她看。 她就知道他今晚会来,根本没有睡熟。 第055章 胡扯(300钻) 寂静的夜里,窗外是不断绽放的烟花。 现在这套房子隔音比元旦那次跨年夜的房子好多了,那个老房间会不停地听到外面传来的吵闹烟花声、人群欢呼声,衬托得在室内睡觉的她格外凄凉。 她今晚身心俱疲,不像元旦那么有精力去矫情了,那时候还会可怜自己,觉得自己形影孤单,被谢延舟抛下,她今晚只想着,等会谢延舟来,她要怎么做。 谢延舟好像也不想吵醒她,他没出声,就在暗夜中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临近零点,他手机里一堆跨年的祝福信息,他挑选了几个重要的客户信息回了,剩下的都是群聊信息。 不少群里都在发红包,他没去抢,有人在群里喊他:“延少呢,今晚没出来跨年在家太无聊了,我爸妈又在念叨结婚,谁愿意结啊” “延舟是不是跟岁岁在跨年,所以没空出来” “怎么跨年啊”这人语调暧昧。 “话说,闻柚白最近你们是不是也很久没见到她了,她好像很少回老宅,也不怎么来参加宴会了。” “人家去当律师了,还有空阿正呢他是看延舟要跟闻柚白分开,打算去捡漏了是我都撞见好几次,他巴巴地跟在闻柚白的身后。” “实不相瞒……我也想……这么漂亮你们不想啊说实话!” “蛇蝎美人,我是没那个胆子。” 祁之正很快就出现了:“说话尊重点啊,一群大老爷们在背后说女人,今天还是过年呢。” “哟,以前没见你这样啊,祁大少,现在来当网络暖男了” 谢延舟没回复,面无表情地浏览完了,就把手机关上,打开了床头灯,他垂眸,看向了身旁的女人,凉凉开口:“闻柚白,我知道你醒着。” 他笑了下,有点毛骨悚然:“你把我当傻子,是” 闻柚白睁开眼,正好对上床头灯的光,不耀眼,但她在黑夜中太久,偏过头,适应了一下光线,这才看着谢延舟。 谢延舟眼皮垂着,睫毛在眼下覆了阴翳,他薄唇淡淡:“不解释一下么” “解释什么”闻柚白嗓音沙哑。 她也从被窝里坐了起来,靠在了床头,她把被子往上拉了点,遮住了胸前的风光。 “你觉得呢”谢延舟的情绪在今晚起伏了好几次,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呢,能忍到现在爆发,已经是控制过情绪了。 闻柚白睫毛颤了颤,笑意很浅:“那就一个个猜测是我跟祁之正,徐宁桁走得近,让你不高兴了” 他眼眸沉了下,凉凉讥讽:“你真看得起你自己。” “那看来就是,我今晚没等你,先睡了,让你不高兴”闻柚白又笑。 他转过身,睨着她,伸出手,掐了她的脸颊,淡漠:“再继续胡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看看清了她的脸,她脸色苍白,似乎很不舒服,眼圈通红,鼻尖也是哭过的痕迹,细看她的眼眸里还生出了红色的血丝,偏偏她不愿意落泪,看着他的神态,平静得让人更易心疼。 她说:“所以,你是想知道小惊蛰的事情么” 谢延舟喉结滚动:“你怎么做到的” “这不重要。”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句话说出来,谢延舟觉得有点熟悉,前一次他们吵架的时候,他就这样说,然后挨了她一顿骂。 她这次大概是真的有点累,也没骂他:“我跟你说过了,她是我女儿。” 谢延舟眉心沉沉一跳,有了点模糊的印象,闻柚白倒真的是从头到尾都跟他说,小惊蛰是她女儿,但是,她以那样的方式讲出来,他的确一开始没信,后面才想着去查,只是因为内心那几率小到可怜的怀疑。 他怎么也没想过,闻柚白真的生下了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 这个词很陌生,他小时候被谢冠辰打的时候,他想过自己这辈子就不要小孩了,既然没办法做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何必让小孩出生来受苦他一般也都会做好措施,只有那一次,唯一的一次,失去了意识。 但,这个词又很柔软,冲击得他心口隐隐作疼,又有一种不知该如何描述的隐约欣喜。 生气、愤怒和欢喜都有,也有担忧,还有更多不知名的情绪。 谢延舟冷淡地看着闻柚白,想从她这边听到更多的话,见她没打算开口,他又问:“为什么要生下她” “为什么”闻柚白笑了下,眼泪从眼角滚落,“你说为什么” 她转过头,盯着他,眼神里都是燃烧的恨意,就算灯光柔和,却也倏然照亮了她眼中明媚的火光。 “我当时恨死你们了,我说过了,我不会要那个孩子,我只要我的前途,我都去了那样的诊所里,我不要她了,我要上学,我有美好的未来。” 这些话她之前都说过,她抿直了唇线,眼圈通红:“生下那个孩子只会害了我,那算什么生命” 谢延舟下颚线绷直:“那的确是个生命。” “杀了又怎么样”她语气残忍冷漠。 他视线冷冷。 她低下头,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埋头进膝盖,哽咽声溢出:“可是,我害怕了,谢延舟……我不敢了……还没做手术,我一闭上眼都是血淋淋的画面,还有小孩喊妈妈的声音,我想去找你,可是,我联系不到你……” 她声音呜咽:“所以,我离开了那里……我想生下她,我会照顾好她的……她可能会很可爱,可是我低估了怀孕的痛苦……” “还有呢”谢延舟哑声问。 “还有什么”她抬起头,泪流满面,眼底情绪复杂,声音沙哑,“你觉得我生下还有什么原因” 谢延舟没说话,他脸色依旧寒如凛冬,却弯腰过去,将她连同被子,都抱在怀里。 她哭得泣不成声,捶着他的胸口:“谢延舟,你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你看了我的日记,你就仗着我对你有感情……” 第056章 欲望 人在生死之间,才会觉得生命伟大,人之渺小。 这是闻柚白四年前感受到的,她一直都很爱惜自己的命,没人爱她,所以她很努力地爱着自己,但当她疼得筋疲力尽,躺在冰冷的床上,鼻尖都是血腥味的时候,一度有了放弃的念头。 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一条命,她不要了,她不要再这么痛了。 …… 除夕夜的热闹在这间卧室里,没有丝毫的显现,寂静得只听到她压抑的啜泣声,卧室的热气扑面而来,她却冷得牙关打颤。 她哭得狼狈,却也难掩美人春色,泪珠不过是给她的面孔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氤氲的泪光是雪山湖泊里的浮冰。 痛是真的,泪是真的。 但她的心是平静的,她在想,自大是大多数男人的通病,何况谢延舟这样的天之骄子,习惯了被人捧着,又永远不缺贴上来的女人,她只要露出一点喜欢,他就会自动带入很多很多的爱。 何况,这份喜欢,持续了多年,从懵懂暧昧的少年时期到熟男熟女的打直球阶段。 已经到了零点,又是一年农历新年,有人倒计时,有人吻爱人,有人和家人守岁,外面的烟花点亮了夜幕天色。 谢延舟的手机屏幕又在不停地亮起,他不缺别人的祝福。 闻柚白在他的怀中,抬起了眼睫,浓密的睫毛因为润湿,越发显得漆黑,她问他:“你记不记得我高二那年的除夕夜” 谢延舟没回答,神情淡淡。 她也不在乎,很浅地笑了下:“因为温家的人要来过年,所以,他们送我回老家,然后,许茵嫌麻烦就没让我回,帮我找了个酒店住。” 谢延舟其实记得,他记忆力本来就好。 他跟他爸不和,除夕夜吃完了年夜饭,为了避免恶心,他就去酒店了,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闻柚白。 那家酒店是一家江南风格的私人庄园,在城郊,还有青石板巷子、湿漉漉的天井,院子里的土色水缸盛满了水,老板是个讲究人,过节在院子里摆了一个祭桌,点燃着香,在祭拜天公。 如果不是酒店里到处可见的管家,他倒是真以为去了江南小楼。 那晚他是一个人过来的,倒也不是没人约,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他让管家别跟着他,站在院子里一仰头,看到的是明亮的圆月高高悬着,地上是他被拉得长长的身影,还真有几分一人的孤寂。 他一转眼,又看到二楼有个窗户被人推开,露出了少女的脸,她也在赏月,趴在窗口,双手托着脸,精致漂亮的面孔在月色的润泽下,带着失真的美好,就连他闻到的花香都像是从少女那边传来的。 她怎么在这许茵故意安排的么下意识反感。 他也不知怎么的,都成年了,跟小学生一样,捡起了一个小石子,扔在了二楼的窗沿处,吓了她一跳,垂眸看了下去。 他很清晰地听到他心脏快速鼓动的声音,一个村姑,他却觉得像神女垂怜望下,面色冷冷,声线更冷:“你妈连这都打听到了” 许茵暗地里想把闻柚白塞给谢延舟,人人都知,偏偏面上还要装善良,批评闻柚白不要去抢岁岁的东西。 闻柚白心情也不好,没理他,关上了窗户,直到窗沿一直被他扔石子,她才气恼,打开了窗:“谢延舟,大过年的,你这么想找骂吗” 他说:“下来。” “你是被你爸赶出来” 他神情冰冷地盯着她:“那你今晚怎么不去找你亲爸”他讽刺谢冠辰是她亲爹。 她没办法,只好下去了,两人也没再解释为什么会相遇在这,他让管家拿了气泡水和一杯酒,她一直想喝酒,他没让,难得善心说她未成年。 她就觉得好笑:“当时我被你泼了一头酒,激怒我的就是你给我倒的酒。” 他觉得她愚蠢,冷笑:“那是酒吗是看你难受,给你倒的水,有人不识好人心,觉得那是酒,就许你泼我一头,不许我倒回去你当你是什么仙女下凡没打你算给你脸了。” “我住院了几天。” “我还跪在雪地里挨打。” “我被小姨扇了两巴掌。” “不是一巴掌么”他没好气。 “有一巴掌在我心里。”闻柚白喃喃。 他语气凉凉:“那照你这个爱夸张的说法,我被我爸那样罚,其实我已经死了。” 其实说来说去,两人当时不过就是孤独,凑合着一起过了个跨年夜,走出了这里,又是彼此厌恶生疏的两人。 零点将近,外面放起烟花,两人走到了院中,闻柚白看着烟花,忽然就哭了,偏偏脸上还在笑,她转过头,对着他弯了弯眼睛:“谢延舟,新年快乐。” 谢延舟心上一抖,眉眼冷沉,见她还要说什么,竟是抓起了桌上的贡品肉包,塞到了她的嘴里:“话这么多,看你的烟花。” 她气得不行:“菩萨会惩罚你的,你怎么乱拿祭拜品。” “吃的人是你,菩萨要惩罚,也会是你。” …… 时隔多年,谢延舟又像那年一样,听到了那句:“谢延舟,新年快乐。”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哭中带笑,一样的心尖微颤。 他面无表情,倒也不像非常珍惜,掐了下她的脸:“去洗脸,初一还哭,准备苦一年谁当妈了像你这么爱哭” 闻柚白只是问:“闻阳今晚要你做什么” “帮他。” “他之前威胁过我好多次,我没想到,他今晚会直接爆发,还带了小惊蛰。”她语气淡淡。 谢延舟薄唇讽刺地扬了下:“明天看最爱你的谢冠辰,不知道他想让我怎么负责。” 大年初一,谢延舟很早就回了谢家。 沈一喃、黎白竟也没去走亲戚,反倒约了闻柚白出来,闻柚白就把小惊蛰带去了。 两人听闻柚白说昨天发生的事情。 黎白却笑了:“救命,虽然说我是男人,也会被柚柚吸引,何况柚柚也是真的喜欢谢延舟,但是我好想知道,谢延舟知道所谓的暗恋日记是假的,他的反应,这种男人也不用给他好脸色。” 沈一喃说:“此乃当下男人犯贱最爱的,玩纯真和欲望,好好喜欢的时候不知道珍惜。” 第057章 折磨 黎白抱住了小惊蛰,不敢随便亲她,就是两人的脸颊蹭啊蹭,鼻尖碰啊碰,她说:“你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没有人的,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小惊蛰被逗得一直在笑。 沈一喃是喜欢小惊蛰,但她不怎么喜欢小孩,所以就没去抱。 她让酒店上了一份布丁,说:“这是酒店的新品,还没上呢,上次厨师也在,就请我尝尝看,我觉得好吃,小惊蛰肯定也喜欢的。” 闻柚白很感谢她们两个,如果没有她们的帮忙,日子只会更难过。 沈一喃出手阔绰,她家里有钱,人也大方,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塞给小惊蛰:“昨晚的压岁包。” 黎白嫉妒地抢过了那个红包,当场打开,看到一大叠全新的钱:“喃喃,我喊你干妈,你也可以给我一个红包吗” 沈一喃爱怜地道:“那当然不行,我只给人类幼崽。” 黎白给小惊蛰的红包比较薄,她捧着小惊蛰的脸,争宠:“你最喜欢哪个姐姐是黎姐姐还是喃姐姐” 小惊蛰奶声奶气:“都喜欢呀。” 黎白满意了:“你看,我用最少的钱也换得了同样的爱。” 沈一喃娇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就开始回手机消息,黎白凑了过去:“跟你的汀安哥哥聊呢” 沈一喃眉眼间的笑意淡了一些,但也只是说:“是呀,你不是知道我是男友宝吗” 黎白又去看闻柚白:“你昨晚哭得眼睛都肿了。” 这句话小惊蛰听懂了,她伸手要探去闻柚白的怀中,摸她的眼睛,说:“闻姐姐不哭,他们都是坏人。” 闻柚白把小惊蛰抱了过来,她今天的眼睛的确很疼,里面都是泛起的红血丝,她笑意浅浅:“掉掉眼泪而已,活这么大,最不缺的就是眼泪,就是昨晚闻阳不做人,吓到了小惊蛰。” “谢延舟有没有表现出他的父爱,那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办给小惊蛰上新户口闻阳让你做的,做完了吗” “还没,还要让谢延舟再多遇见几次,我被闻阳逼得走投无路的样子,再看看他的愧疚心有多少,或许就想补偿呢至于父爱,你觉得他会有”闻柚白靠在沙发背上。 沈一喃抬起头:“肯定没有,我在这个圈子里土生土长的,还能不知道么这群人就是满嘴仁义道德,实际已经烂到了骨子里,谢延舟没有得到过完整的父爱,别对他抱有幻想,他父亲在他身上投射的影子,很快就会显露出来。” 她支着下巴,手上刚做好的珠钻美甲轻轻地滑过脸颊:“傅天誉你们记得不他父亲出轨无能,他跟着母亲长大的,现在不也靠着舅家,他小时候还说他最讨厌出轨男人,恨他父亲让他丢人,你们看他现在,玩女人比他父亲更恶心次次劈腿,我上次还听到他说,他妈太烦,他能理解他爸为什么出轨了。” 黎白听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还有这么恶心人的人:“那他妈妈好可怜,生了这么个叉烧。” 沈一喃娇笑,长得可爱,语气却一点都不可爱:“这是劣质基因的传承,出轨男生下出轨儿子,代代相传。” 黎白心生后怕,轻声:“那穆靳成老跑去跟初恋厮混” “所以,你这不是找上了穆靳屿么”沈一喃笑得意味深长。 但比起穆靳成,穆靳屿才是难搞的那个,他大了黎白那么多岁,有过多任前女友,到他这个年纪,看她们这样的小女孩,就跟看白纸一样,又久居高位,不谈爱,只谈成年人的相互吸引。 合则来,不合则分。 沈一喃毕竟出生沈家,她平日没少参加各种名媛聚会,消息也更灵通一些:“穆靳屿的前女友和他门当户对的,两人谈了三年,也是说分就分,不过穆靳屿还算好的了,分手了之后,依旧在帮前女友。” 闻柚白笑了笑:“其实就是常说的那句话,直面欲望,享受恋爱,接受分开。” 沈一喃连忙摇头:“那不行,汀安哥哥只能是我的。” 黎白假装求闻柚白:“大师,教教我怎么钓男人。” 闻柚白假装叹气:“钓完,像我这样可怜么” 黎白眨巴眨巴眼:“没事,以后让谢延舟更可怜。” “没必要。” 黎白已经开始写剧本了:“日记是我们为了让温岁自食恶果而写的……当然了最好的报复,就是无视他。” 沈一喃吐槽:“太无聊了,这是人生,不是剧本,过好我们的生活最要紧。” 谢延舟倒也真的就像沈一喃说的那样,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小惊蛰。 这不是闻柚白亲戚家的小孩了,而是他谢延舟的女儿。 但他怎么会知道,如何做个父亲呢他去哪里学,去哪里看。 更何况,这个孩子出现得太过突然了,他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干脆就直接避开了,一大早就离开了,这样也不用跟她碰面。 闻阳还把消息放了出去,盛司年都知道了这事,大早上打了电话:“延舟,还没恭喜你当爸爸了。” 谢延舟扯了下唇角:“谢了。” 盛司年没忍住笑了,说:“出国这些年,我可错过了太多精彩了,我后悔了呀,延舟。” 谢延舟没说话,盛司年又道:“上次遇到闻柚白,我就知道,她肯定不简单,不是贬义,是褒义。” 他调侃:“因为你喜欢的就是这种折磨人的小妖精。” 他旁边还有人,也在偷听,听到这,对着电话反驳:“胡说,要说折磨人还得是岁岁,那延舟可不得更喜欢岁岁” 盛司年如大师一般笃定:“你眼瞎了,温岁的折磨,延舟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过。” 谢延舟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谢家肯定是混乱的,昨晚就已经闹过了,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发酵,现在谢家本家的重要人物都知道了这事。 谢老太太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她就一句话:“谢家的孩子,必须回来谢家,我要看看。” 夏云初平时都不敢反抗谢老太太的,这次难得硬气:“不行,妈,你知道那是什么女人生的” 第58章 自虐 “管她什么女人生的,都是我们谢家的小孩。”谢老太太拍板子。 夏云初掐紧了手指:“那个闻柚白从小就知道害我们延舟,她每次一出事,延舟都要受伤,不然就要被冠辰打,我可不要这个狐狸精,扫把星。” 谢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声音平和:“不是延舟害人小姑娘进了医院” 夏云初总觉得谢老太太一直不喜欢她,虽然谢老太太也没对她干过什么事,但两人就是合不来,这件事更是证明了她们三观都不一样。 “闻柚白没倒贴上来,延舟会看上她会跟她纠缠不清吗延舟又不是没女人喜欢。”夏云初这辈子最骄傲的作品就是谢延舟了,生下了他之后,她的地位就稳固了,再加上,他一直没让她失望过,从小就聪敏,什么都会,长大后也事业有成,谁不羡慕她生了个这么厉害的儿子 夏云初继续念叨:“从高中开始,我就知道闻柚白不安分,不知羞耻,天天追在我们延舟屁股后面,还写告白信,最恶心,她还写了两封是一封写给了徐家那位,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谢老太太扫了眼夏云初,她喝了一口参汤,淡淡地笑:“云初,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再粗俗市井的女人都说不出你这样的话,大家经常嘲笑闻家是暴发户姿态,你现在……”她摇了摇头,“你就是说一百次她倒贴,没延舟配合,她一个人能倒贴” 夏云初胸口起伏,睁大了眼睛,她的脸面被老太太无形地狠扇了一巴掌,她抿紧唇线,勉强挤出笑:“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心底里却恨死了这个老太太。 谢老太太笑了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年纪大了,想抱抱曾孙了。” “只是个女孩,不是孙。”夏云初扯了下唇角,她见谢延舟一直坐在客厅的另一边,没有说话,便问道:“延舟,难道你也想要这个孩子” 谢延舟还没回答,夏云初就继续道:“这个亲子鉴定是真的吗不会是别人的孩子,想赖给我们延舟延舟还年轻,想要孩子的机会多了去了,还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淑女,生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谢老太太淡淡地看着夏云初,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夏云初:“反正,闻柚白的小孩,就是不能进我们谢家。”她恨透了许茵,跟许茵有关的一切,她都要往脚下踩。 谢老太太转头看向了谢延舟,无声地叹了口气:“你问下柚白,愿不愿意来一趟,谢奶奶很久没见过她了。” 夏云初有些心慌,她盯着谢延舟:“延舟,你答应过妈妈,不会娶她的。” 她身体也不是很好,情绪一起伏,心口便开始疼,干脆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微微白,喊道:“帮我拿下药。” 谢老太太看着这人仰马翻的一幕幕,也觉得头疼:“行了行了,大年初一都别闹了。” 谢冠辰开完视频会议,从二楼下来,看到夏云初被众人围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半分都不想关心自己的发妻,坐在沙发上看他的报纸。 他翻了一页报纸,这才慢悠悠开口:“让柚白来一趟谢家。” 谢延舟在夏云初胸口疼的第一时间,就走到了她身边,夏云初一把攥紧了她儿子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延舟,妈妈只有你了。” 谢延舟抿着薄唇,眼皮微微垂下,神色平静,淡声道:“知道的。” 他听到谢冠辰的话,便觉得讥讽,自己的发妻身体不舒服,没见到他有丝毫的心疼,却会心疼初恋情人的女儿。 谢冠辰语气寡淡:“既然孩子都有了,那就跟柚白结婚,都是闻家的女儿,没什么差别。” “不可能。”谢延舟胸口的怒意陡然生起,他极力克制着,不想在大年初一爆发。 夏云初也大喊:“延舟敢娶闻柚白,你们就等着看我的尸体!” 谢冠辰猛地把玻璃杯放下:“那你想怎么样是只让孩子进谢家,把小孩从柚白手里抢走人家把孩子带到了三岁!” “一个小丫头片子,我还不想要呢。”夏云初眼泪落下,“如果非要认那个孩子,就只能这样,她带的孩子谢冠辰,你凭良心说话,她这几年是不是我们延舟养着那个孩子就是延舟养的。” 她越想越觉得可以,说:“反正孩子不大,养几年就忘记她亲妈了,而且正好超过两岁了,孩子不会直接判给母亲,我们谢家条件好,她又是刚要毕业的,自己都养不起,肯定抢不过我们。” 谢冠辰冷笑:“你还真是毒妇。” “没你毒,为了许茵的女儿,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舍得打。”夏云初看得很清楚,“谢冠辰,如果这次不是闻柚白,是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你会让你儿子娶她你什么私心,你心里明白。” 谢老太太听了就头疼得不行,眼不见为净,直接让人送她上楼了,心里直叹气,真的是作孽,得去多烧香,多念佛经,求菩萨保佑。 闻柚白回到公寓后,家里就她一个人,张婶说什么过年都得回去了,另一个阿姨也回老家过年了。 所以,她得自己带小孩了。 说句实话,她也没怎么带过孩子,以前都是别人帮忙带,她一时手忙脚乱,不知道要先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带她做什么。 好在小惊蛰乖,她肚子饿就会说,想喝牛奶也会讲,还知道要喝多少,泡多少奶粉。 闻柚白给她洗了澡,刚要穿上衣服,小惊蛰摇了摇头:“还没抹香香。”她指着那边的罐子。 直到她自己抱着小猪猪睡着了,闻柚白才筋疲力尽地放水,倒了精油,泡了个热水澡。 她被氤氲的热气熏得飘飘然,倒像是自虐一样,憋气下沉到了水里,直到她脸颊通红,脑袋昏昏沉沉得快要受不了,她才猛地从水中出来,她心脏跳动得很快,像是要从胸腔蹦出。 她围着浴巾,回到卧室,打开了一个带锁的柜子。 里面除了暗恋日记,剩下的就是一封封旧日来信,她小学时候的一个助贫公益活动,陌生人给她写的信。 第059章 控诉 她小时候最讨厌那些暑期来支教的大学生,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早熟得过分。 但是她不会说出来,因为别人是好心来的,她一个穷地方小村里的女孩,不知道好好感恩,还敢讨厌他们,这不是不识好歹吗 但她讨厌的是,这些大学生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支教,却明里暗里嫌弃他们这边条件不好,心里一点都不善良,只是想给自己的人生增光,而且占用的是他们小孩子的暑假时间。 所以,当学校里有这个公益写信活动,她第一反应就是抗拒,又要来这种无聊的活动了,写什么信,根本不会有人用心回信的,而且写的内容肯定很无聊。 她就没去报名,也没去领信件。 但老师给所有人都报名了,她收到了第一封信,这人太懒了,不是手写的,直接用电脑打印出来的。 他没关心她,整封信都在讲他的烦恼,他父母关系不和,他最近有点烦,想找个人倾诉,对面的同学,如果你不想听就不用回了…… 她觉得很新鲜,于是回了信,后来那人给她寄来了好多书和玩具,两人断断续续信件来往到了她初中,就突然失去了联系。 对方的地址也是个学校,落款也是个笔名代号。 她到了南城后,找去了那边的学校,只知道徐宁桁、谢延舟他们这群人都在这里上过学,因为这所学校就是当地的贵族院校。 直到,她在谢延舟那边,发现了一个落款的章。 闻柚白回过神,摸过泛黄的信件上的印章,正是谢延舟手里的那个章。 她不是那种隐忍不说的人,当时她发现后没多久,就拿着这些信件去问谢延舟了,就算她知道谢延舟有多讨厌她。 她主动上门,难免被人羞辱调侃,什么延舟拿下了这个装高冷的村姑了,什么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她屏蔽了那些声音,只是诚恳地问谢延舟:“能不能私下谈谈” 谢延舟弯着腰,漫不经心地打进了最后一个球,然后才手按着桌球边缘,同意了,他带她上楼去了那家酒店的房间。 他并不在乎她想说什么,也不怎么在乎她的存在,进了房间后,自顾自去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后,就开始拆他买的东西,他喜欢收藏鞋,喜欢收藏杯子,也喜欢收藏印章,听说他还有个老年人的烧钱爱好,收了许多古董。 她一直拘束地站着,紧紧地攥着手里的信件。 直到酒店管家进来更换室内的花束,还问谢延舟要不要赏脸尝一下酒店主厨的新品甜点。 谢延舟笑了下,随意地指了下闻柚白:“你让她尝尝。” 然后,他才问道:“你有什么事”他的目光带着不友善的侵略和鄙夷,竟是慢吞吞地从她的腿打量到了脸上。 闻柚白开口:“我能看看你的印章吗这个印章是不是你的”她把信件尾巴的印章露给他看。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想笑,他漫不经心:“是我的,怎么了” 而她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隐忍了许久的情绪溃了堤,她抿紧了唇,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激动,其实两人也没聊得特别特别多,但再联系上纸上的故人,她却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样滚落。 他抬眸,瞳仁漆黑,十分平静:“有这么激动么” 她把手里的信件都给了他,泪眼朦胧:“你还记得这些信么” 他一封一封地看了过去,看得很慢,很认真,然后听到她说:“我没想到这辈子还会见到你,我一直在找你……” 他眼皮掀了掀:“找来干什么”他轻挑地笑,“报恩么” 她也不知道要找来干什么,报恩也算不上。 偏偏他还继续笑:“以身相许么” 她羞得满脸通红,连连摇头,下一秒却被他拽到了怀中,她隐约能察觉到他莫名其妙的隐忍怒意,两人呼吸交缠,他便突兀地吻了她,唇舌相依,她脸上的眼泪都还没停,又听到他讥讽地问:“不是最近在跟徐宁桁谈恋爱么” “我没有!” “没有就别靠得那么近。” …… 闻柚白回过神,把手里的信件重新整理好,放了进去锁上,她倒也不是有多怀念那段过去,但她也说不明白,她为什么还会继续留着这些信,当时谢延舟还想拿走信,但不知怎么,又还给了她。 闻柚白敷了面膜,点了香薰,准备睡觉了,但徐宁桁竟给她打了电话。 “柚白。”他声音有点含糊,大概喝了点酒,“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徐宁桁莫名有点委屈:“你昨晚没回我的祝福。” 闻柚白一怔,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的事情太多了,当时手机里消息也很多,有的是客户群发,有的是朋友,她看到了徐宁桁的消息,本来是想回的,但是忘记了。 她真诚道:“抱歉,宁桁,我昨晚忘记了。” 徐宁桁很好哄,也为人认真:“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电话里一阵寂静,只有两人隐约的呼吸声,悠长绵绵,莫名有点尴尬和暧昧,她抿了唇问:“你有什么事么” “想见你。”他向来打直球,或许也有酒精的推波助澜,他笑了声,“柚白,下雪了,记得我以前说的吗,我想跟你堆年年冬天的第一个雪人。” 闻柚白很冷静:“这不是冬天的第一场雪了。” 他认真反驳:“可是现在农历新年第一天啊,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很漂亮,很好看。” 闻柚白不说话。 他说:“雪好大,很冷,我就在你楼下。” “哪里的楼下” “谢延舟的房子。” 闻柚白很无奈,说:“宁桁,我真的不想害你,我的事情你也听说了,你也知道,我跟谢延舟在一起,这是谢延舟的房子。”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被你害,柚白,你从来没给过我选择的机会。”他的声音散在了雪夜里,竟是控诉,“你只会通知我。” 第060章 分手(350钻) 闻柚白觉得自己是挺大胆的,想了还觉得挺好笑。 她换好了可以见外人的毛衣,长裤,原本要穿上羽绒服下楼的,突然想起来,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啊,家里还有个很小的小朋友,两个阿姨都不在了。 她一下想起了新闻里无数悲剧,反正就是不能让小朋友一个人在家,太危险了。 她给徐宁桁回了个电话,原本是想说,让他回去,今天不太方便见面了。 但听到他委屈的声音:“又要拒绝了吗” 她转变了话:“如果你不介意,你就上楼。”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下,又慢慢地平缓了下来,说:“好。” 闻柚白不知道的是,这一会,徐宁桁已经想了不知道有多远了,他站在电梯门口,对着门的反光细细地打量着自己,他慢条斯理地拂去了肩头的落雪,又整理了下头发,因为站在雪中好一会,额前的碎发有些湿润了。 他喝过了酒,下意识地想在自己的口袋中找口香糖。 没有找到,应该嘴巴里没什么异味他也不是很确定,但他是很爱干净的。 在电梯上去的几十秒里,他甚至还想到了,他今日里面穿的是什么如果他真的表现不佳……他竭力地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但还能从反光面中,看到他红透的耳朵,生涩地抿唇。 他想,是因为酒精,但他很清楚,酒精不会让人发疯,只是会无限地放大人的欲望,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今天在网上看了别人的恋爱教程,成年男女的暧昧游戏隐于暗示和沉默中,可以打直球,也可以是意会,太过木讷的男人是无法获得成年女性的青睐,爱情的欲望浮于言表。 电梯门打开,他的黑眸里映入的是穿着严实的闻柚白,甚至连头发都是挽起来的,她戴着黑框眼镜,身上都不是宽松的家居服,灯火明亮,她笑了下:“宁桁,你要喝点什么吗因为家里还有个小惊蛰,我不太方便下楼,她太小了,我怕她突然睡醒,需要有人看着。” 徐宁桁静静地站了会,脸上的热意慢慢消散,他装作很淡定地“哦”了一声。 他换了鞋子,垂眸就看到了另外一双男士拖鞋,跟他脚上的这双一次性拖鞋不一样,一眼就是经常来这里的。 他老实地穿上一次性拖鞋,环视了这里一圈,他以前也来过,是大家来聚餐玩的时候,但是现在多了很多生活的气息,零散的法律书籍,桌子上的插花,客厅地毯上的小女孩布娃娃,开放式厨房琉璃台上的奶粉瓶。 闻柚白觉得自己大胆,是因为她忽然有一种她在家里私会男人、给谢延舟戴绿帽的错觉,这毕竟还是谢延舟送她的房子,要是投稿到了网上,只怕她会被人骂穿。 她让徐宁桁坐在沙发上,她去倒热水给他。 喝酒之后的徐宁桁跟平时变化也不大,人的秉性是很难改变的,如果借酒发疯、家暴女人也只能说明,那人骨子里就是烂的。 “宁桁,新年快乐。”闻柚白淡声,她跟他讲清楚,语气便很冷淡,“你知道我有个女儿,小惊蛰,这个女儿是谢延舟的,我跟他短时间内是无法分开的,甚至会纠缠很久。” 徐宁桁早就知道了,面色平静:“知道的。” “所以啊,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个坏女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就当朋友,如果你觉得当朋友不好,那我们就只当曾经的同学。”闻柚白面无表情。 徐宁桁摇头:“那先当朋友。” 酒精带给他的反应就是迟钝,他都听得懂她说的话,只是那些话需要在他脑海中盘旋好一会,他觉得她今晚的眼睛很漂亮,像湖里温柔的水,又像明月下的星辰。 他问:“那你会跟他分开吗” “不会。”闻柚白违心道。 “是因为小惊蛰需要爸爸吗” “不是。”这一点,闻柚白没有撒谎,她不觉得现在这个社会,还要固执地持有这个观点,孩子需要的爸爸是一个会陪伴她成长、愿意付出育儿的时间精力、对她有无尽关怀和爱的爸爸,而不是只空有一个爸爸名号、却根本不管孩子的男人。 爸爸缺席的丧偶式育儿还不如单亲妈妈抚养。 徐宁桁眼里的光灭了下,胸口起伏:“那你……还喜欢他,是吗” 闻柚白说:“是。” 这一次,徐宁桁沉默了很久,他大概觉得难受,便站了起来。 闻柚白送他出去,他站在门口玄关的时候,忽地回头,声音沙哑:“柚白,你当初为什么,我们才在一起一个晚上,第二天,你就跟我说了分手。” 闻柚白眼皮一颤,没想到他问了这么久远的事情,都是上学的事情了,但是她记得那时的年少心动,至于为什么,是因为她疯了,当她知道谢延舟就是那个写信的人,她还真的就听了他的话,远离徐宁桁了。 她觉得人不能太贪心,那些心动都已经过去了,她很认真地回答:“因为不够喜欢。” 徐宁桁喉结滚动,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就攥紧,他垂眸盯着她,想看她还会说出什么话,来伤害他。 闻柚白听到了电梯被人按走的声音,眉心微动,应该是谢延舟上来了。 她先是心慌了一下,还不知道他看到等会又要怎么发疯。 谢延舟跟徐宁桁比,他就是那个脾气烂到骨子里、唯他独尊的男人。 反正都是要拒绝徐宁桁的,她也配不上这么好的男人。 她胸口浅浅起伏,再开口便是:“宁桁,对不起,当时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所以选择了你。” “你就那么喜欢谢延舟吗就算他这样不珍惜你” “是,很喜欢他,他对我有特殊的意义。”闻柚白睫毛轻颤,在电梯门停下,缓缓打开的那瞬间,呼吸很轻,“如果不喜欢他,我还这么年轻,怎么会生下小惊蛰呢” 电梯里,站着的是谢延舟,他看到了两人,眼底浮现出了不易察觉的怒意,却偏偏又听到了她的最后一句。 第061章 深情 谢延舟一直都不太喜欢徐宁桁,他不觉得他的天才称号有什么好让他嫉妒的,但是,他就是不喜欢。 这种不喜欢隐藏得很深,能感受到的人应该不多。 两人的交际圈大多重叠,也经常出现在同一个聚会,也从没发生过明面上的冲突,甚至见面还跟关系好的人那样,互相打个招呼,两家的生意也一直有来往。 谢延舟以前警告过闻柚白,不许再跟徐宁桁来往,她听了,但现在又不听话了,她跟祁之正来往,他就当是她想引起他的注意,但是,跟徐宁桁就是不行。 徐宁桁今天还来他的地盘了,他沉着脸,一直在压抑着冲动,想一拳头砸在他的脸上。 但他不知道,徐宁桁也是这样想的,他难得冷脸,盯着谢延舟,第一次有想打人的欲望,这种欲望就连他青春期都从未产生过。 偏偏两人都有些虚伪。 谢延舟道:“宁桁,我送你下去。” 徐宁桁抿了唇:“好。” 电梯慢慢地合上,在那缝隙里,闻柚白看到了谢延舟居高临下的冷冽双眸,他薄唇的弧度讥讽,像是在警告她,等会她就死定了。 她回去没什么力气地倒在了沙发上,有些疲倦,但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谢延舟回来,原本是想打个电话问问的,但又想到他那张臭脸,肯定也不会理她,就没打电话了,只是为了维持深情人设,发了个微信信息:“你今晚还回来吗” 她等了好一会,微讽地扬了下唇角,果然没有回复。 谢延舟和徐宁桁都在一家公馆里,装修的风格是上世纪的古典主义法式风格,彩色琉璃窗折射着光,照着墙上的油画和烛台,侍者进来送了酒,就慢慢地退出去了。 不管如何典雅,但其实就是个附庸风雅的会客地。 众人其实都有点惊讶,他们也就随便在群里喊了谢延舟和徐宁桁,没想到这两人还一起来了,而且还是大年初一,往年他们俩都不会参与的。 盛司年笑了笑:“上酒,乔唐,你不是说你在这储了好多好酒拿上来招待我们的天才和延少。” 乔唐就是今晚组局的人,他活跃气氛,假装心痛:“不是,一来就要喝掉我的珍藏” 盛司年踢了踢他的椅子:“去,我也沾光喝点。” 乔唐一开始的心疼是装的,后面就是真的心疼了,他真的拿出来的都是好酒啊,可是,延少和徐天才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两个人话都不说一句,跟牛嚼牡丹一样,倒满了一个玻璃杯的红酒,互相冷冷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仰头就灌了下去。 半个小时过去,他珍藏的酒已经被这两人喝光了。 他抱着空荡荡的酒瓶,舍不得放在地上,心里痛得在滴血,他怒骂:“你们两个干嘛呢吃独食呢我一滴都还没喝呢,一下就喝掉我几十万,要不要这样这酒呢,是要慢慢品尝的,想喝醉,直接拿啤酒!” 盛司年眉眼含笑,调侃道:“唐子,这么抠门啊人家延少愿意喝,都是给你脸了。” 乔唐怒了:“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盛司年勾着乔唐的肩膀,凑在他耳畔笑得妖孽:“你也有点眼力劲,看这两人明显心情不好,咱就一掷千金为兄弟,好不好” 乔唐被他的呼吸吹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打了个抖索:“盛司年,你勾引小姑娘这样就算了,还来恶心你兄弟!” 盛司年笑出了声。 乔唐想了想,让侍者拿了一堆便宜的酒上来,当他说出口的时候,侍者似乎还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旁人也都在笑。 乔唐恼羞成怒:“爷没破产,有的是钱,两个拼酒的醉鬼不配喝好东西!!” 那边的谢延舟和徐宁桁倒是喝得起劲,两人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神情越喝越冷,最先受不了的人必定是徐宁桁,他哪里有谢延舟那个酒量,一个是从小就按部就班过私人生活的天才,一个是十来岁就跟大家一起厮混的花花公子。 谢延舟喝完了这么多,也只是脸颊有些红,漆黑的瞳仁越喝越清醒,而徐宁桁晚上本就喝了酒,再喝就直接去吐了,他难受得拧着眉头,在垃圾桶旁边吐,侍者想扶着他,被他拒绝了。 他吐了一会,想吐也吐不出来了。 乔唐让人给他倒了一杯水,嫌弃地皱着眉头:“阿桁,你这是干嘛呢不会喝酒还跟延舟喝,这不是不要命吗现在法律不是说什么追究,一起喝酒的都有责任,是你别害我啊。” 徐宁桁没说话,他静静地坐着,又去找手机,找到了,他给闻柚白打了电话。 他现在是不清醒的,但他就是想听到她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胸口的难受,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心疼。 其实,他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不是么从高中开始,他就知道了。 为什么又突然难过呢是因为误以为自己有希望吗 闻柚白接起了电话,声音柔和:“宁桁,怎么了” 徐宁桁笑了下,眉眼低垂。 在闻柚白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包厢里就都安静了下来,气氛沉闷且尴尬,没人说话,寂静得过分吓人。 有人去看看谢延舟冷得几乎能冻人的脸,又看看徐宁桁那边的如沐春风。 好像突然懂了为什么这两人今晚在那边拼酒,原来是因为闻柚白这个狐狸精。 乔唐向来追崇单身男人的快乐,他拧紧了眉头,冷嗤了一声:“这闻柚白真是不得了,前几天刚让祁之正跟大家吵了几句嘴,现在又让阿桁和延舟闹别扭” 他语气充满了怒意和讥讽:“为了一个女人,兄弟们真的要吵架吗不就是个女人嘛,又不是天仙!” 他想了想,做主道:“要是你们真的都想要,那就这样,你们一起,每人一天。” 盛司年没好气,拍了下乔唐:“少贫嘴了!” 徐宁桁刚要说什么。 谢延舟走了过去,噙着冷笑,声音冷冽地对电话那头道:“闻柚白,你敢说一句话试试” 第062章 不耐 闻柚白在听到电话那头其他人的声音,就隐约猜到了,徐宁桁是不是和谢延舟一起去参加他们那群人的聚会了,然后,她就听到了谢延舟的声音,他可能也喝酒了,开口就是冷斥和威胁。 她抿着唇线,盘腿坐着,就没说话。 包厢里其他人见兄弟们气氛尴尬凝滞,很自然地就开始批评闻柚白,对于他们来说,女人就只是玩物,哪里有兄弟感情重要 “一个女人而已,别生气别生气。” “宁桁,你是不是实验室待久了,很久没看到女人了,看到一个就很激动闻柚白是长得很不错,比别的女的都好看,但也只是个女人嘛。” “你高中被她骗了,现在又要被她骗吗”有人嗤声,“你自己看看,她是什么样子的她都跟了延舟多久了,男人不必要为个女人红脸,一起玩就完事了!” 闻柚白直接挂断了电话,耳不听为净,为了报复回去这群垃圾男,明天她也去找沈一喃她们一起骂他们。 还有人劝谢延舟:“延舟,反正你也不在乎闻柚白,不然就给徐天才呗” 他们都笑了起来,都调侃他私生活风评烂。 但乔唐不这么觉得,他喝了口酒:“别胡说了,如果就谈过两个女人,就叫私生活混乱,那你们这些人已经腐烂到尸骨全无了,何况,延舟跟温岁,也就妹妹。” “哟,你对妹妹可以亲亲抱抱”那人讽刺。 谢延舟轮廓紧绷,瞳眸冰凉,深处的怒意一点点涌现,他穿上外套,往外面走,脚不小心踢到了酒瓶,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地,声音尖锐刺耳。 徐宁桁也醉了,他难受得趴在沙发上,觉得耳朵吵得疼,他也想摔个酒瓶发泄。 谢延舟走的步伐又快又急,他一下喝了这么多酒,就算他酒量再好,这时候也是难受的,他走到车子旁,坐上驾驶座,眼前晕乎乎的。 侍者上来问他:“谢先生,我帮您喊个代驾” “不必。”他嗓音低哑。 侍者不放心,怎么敢让他开走车,便一直在旁边等着,谢延舟不耐烦地拿出手机,递给了侍者,让他拨打一个电话。 侍者看了眼,是拨给一个没有任何备注的号码,但是谢先生却记得住这人的电话,他小声地问:“对方怎么称呼呢” 谢延舟压着火气:“你不用称呼她,就让她过来。” 侍者懂了。 闻柚白看到谢延舟的来电,因为他现在还有用,还是接听了起来,淡漠道:“谢延舟,怎么了” 侍者说:“您好,谢总他喝醉了,无法开车,您这边方便过来接下他么” 闻柚白直接道:“找代驾,你们那边应该有代驾服务,要是没有,你把具体地址发给我,我在手机上喊一个。” 她很清楚,那边怎么可能没有代驾服务,何况,按照这些服务业的超高标准,谢延舟喝醉了,他们也是不敢私自动他的手机,更不用说拿他手机打电话。 谢延舟听了,也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糊涂了,喝了太多酒,反倒让闻柚白看了笑话。 他拿过手机,语气凉凉:“闻柚白。” “嗯” “过来接我。”他道。 闻柚白听得有些不舒服,问他:“外面下雪了,知道吗” “嗯。”谢延舟淡声道,“雪很漂亮。” “雪地很滑,我技术不够。”闻柚白语气淡淡。 谢延舟笑了下:“是不够,还是不想如果刚刚徐宁桁找你接他,你是不是就过来了” 闻柚白只觉得他在发疯,他对徐宁桁的不喜,她是一直知道的,就算他隐藏得再好,但不管怎么样,她不想卷入他和徐宁桁的所谓男人争执。 她声音很轻:“你比徐宁桁大,还跟他计较。” “是,我比你们大,他跟你同龄,你们同班很般配,是”他声音比冬夜还冷,“马上过来接我。” 闻柚白讨厌他这样命令的语气:“很晚了,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有个女儿我出去了,谁在家看着她” 这句话让谢延舟清醒了几分。是啊,那边还有个女儿现在没人看管,闻柚白得照顾她。 他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隐隐有些不耐烦:“把她送回谢家,自然就有人看顾了。” 闻柚白的心口一点点地凉了下去,她沉默了一会,只说:“谢延舟,她是个人,不是东西,她有权选择跟谁生活,而不是我们随意去安排。” 最后,还是会馆安排人送了谢延舟回去。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谢延舟一个人在车内坐了许久,他在醒酒,但没什么用处,胸口里的火焰越烧越旺盛,他总是浮现闻柚白亲了徐宁桁的画面,还有今晚,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之间浮现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闻柚白也还没睡,她就坐在客厅,私人停车场有一辆车子进来,她看到了提醒了,但许久谢延舟也没有上来。 她盯着电视节目,却在走神,想到很多男人说他们回家之前就喜欢在自己的车子里停留,享受着独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男人说的冠冕堂皇,美化了自由,其实就是自私,不过就是为了躲避回家带孩子那些生活的琐碎,他们根本就没想过,当他们每次在享受个人自由时间的时候,他们的妻子却被家中的琐碎缠绕得无法脱身。 她又笑了下,当然,谢延舟有钱请很多阿姨,不用自己做饭,也不用自己处理生活的琐碎,他在车里停留,纯粹是因为不想见到她么 正想着,谢延舟进来了。 他身上的酒气浓重,不知道喝了多少,她现在没必要跟他闹翻,无声地叹了口气,还是走过去,扶了下他。 他问:“小惊蛰睡了吗” “都几点了,当然睡了,你小声点。” “再请个阿姨,过年肯定也有地方请的,不然就从谢家找一个过来。”谢延舟淡声。 “嗯。” 他垂眸,见她脸色淡淡,睨着她,便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在靠近沙发的时候,他忽然身上不用力,全部的力气都支撑在了她的身上。 “徐宁桁今晚没喝过我。”他语气里还有点隐隐的骄傲。 第063章 龌龊 闻柚白一时没支撑住,没有丝毫防备,一下就被他压倒,躺在了沙发上,有些狼狈,后腰还撞了下,不疼,就是压得有些难受。 谢延舟仍旧那样垂眸睨着她,眼神里没有几分笑意,一看就是要回来找茬的样子。 当然,她今晚让徐宁桁上楼,勉强也能算她对不起他了。 他冷声:“你今晚让徐宁桁上来做什么” “没你想得龌龊。”闻柚白回答,“就是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他嘴里把玩着这两个字,像是觉得好笑,眉眼讥讽,“你普通男同学都能邀请上楼,那不普通的呢我今晚要是没来,你又要跟他做什么” 他很恶劣,明知道她不喜欢酒气,还故意捏着她的下巴,对着她说话,浓重的酒气徐徐地弥漫到她的鼻息里。 他斜斜地勾起唇角,轻挑道:“是打算再接吻一次,吻的是这里么” 他的另一只手粗粝地摩擦过她的下唇,慢慢地加重力道,便有些狠了:“闻柚白,我当时是怎么警告你的想跟我,就别再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心思,别忘了,是你主动找上门来的。” 闻柚白眼睫轻颤,她就知道,他又要这样拿她当初的求救来讽刺她。 她压着怒意:“我跟徐宁桁本来就没什么,那么久远的事情,你都要计较,那我是不是还要计较你和温岁,和那些女人” “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么”谢延舟很平静地说,“你找上我的时候,不知道我跟温岁,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人” 闻柚白像是被人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狼狈得她说不出话来。 谢延舟残忍分明,他很清楚,声音淡漠:“我们之间就是不平等的,你从一开始,就是依附于我的存在,闻柚白,我是你男人,你作为菟丝花攀附上来,就该做好了准备。” 不是男朋友,不是丈夫,是男人。 闻柚白也不想争执什么了,她安静了会:“知道了。” 谢延舟却还不满意:“我要你承诺,以后不许跟徐宁桁私下来往。” 闻柚白看了他一眼,声音带了点轻颤:“我承诺了,你就会相信么你也听到了,我和他根本没说什么,我还拒绝了他。” 他盯着她,注意到她眼圈的泛红,还有她根本就没消下去的红肿,抿直了唇线,终究还是被怒意和莫名其妙的慌张夺去了理智,他淡声道:“又要哭了,是不是闻柚白,你怎么这么会装呢你没装累,我都看累了,这几天哭几次了。” 闻柚白的心如同被重石击中,疼得她深呼吸。 他是在生气,生气了就拿冷漠的攻击性言语来伤害她。 她咬紧了牙,眼底的红她无法控制,但她能控制不让眼泪落下,她瞥过了头,唇线紧紧地抿着,不再出声。 谢延舟坐了起来,捏了捏鼻梁,淡漠道:“明天你跟我回谢家,奶奶想见你。” 闻柚白眉心一跳,下意识地想拒绝,她实在是不想见到那一家人,但是又想到了闻阳,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示弱。 谢延舟见她不语,便以为她是不想回去,他直接警告:“你不想去就不去,奶奶要见小惊蛰。” 说是威胁也好,因为她不可能让小惊蛰一人去谢家,说是讽刺也好,不过就是说她只是谢家小孩的附带品。 谢延舟今晚就是来折腾她的,她已经洗好澡了,也困得想去睡觉。 但他去冲澡没带浴巾,在浴室里喊她拿进去。 等她拿了进去,他将她扯到怀中,拿喷头从她的头淋了下去,水温不冷不热,但却吓了她一跳,形容狼狈,头发湿漉漉地贴在了头皮上,衣服湿了就是冰的,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她抹了一下脸,眼睛被他的水流冲得无法睁开眼,身上的睡衣也都湿透了,贴在了身上,很不舒服。 而她最恨的就是他此时的冷漠和傲慢,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像是在清洗他被人弄脏的东西。 “谢延舟,你有没有当我是个人” “当然,你是闻柚白。”谢延舟笑了下,慢条斯理地道,他收了活动喷头。 然后俯下身,两手抱起了她,雾气氤氲,热气蒸腾,他含住了她的下唇,细细地磨着,箍紧了她的腰,啃她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狗,非要撕碎了她不可。 不知道是在折磨她,还是在虐待他自己。 他松开她的唇,从她的肩头看着她湿润的睡衣,盯着她白皙后背上滚动的细碎水珠,两人身上的味道交互,知道她此时在恨他,讨厌他,也任由着她恶狠狠地咬在他的肩头。 闻柚白觉得这人根本就没醉,就是在借酒发疯。 她后面累了,他又难得温柔地替她擦干了水,换了套睡衣,他喜欢坦诚地欣赏她的身体,她困得不行,已经不想吹头了,他就让她坐着,靠在他的怀中,他拿着吹风机,动作并不熟练地给她吹了个半干。 大概是平时见她护理多了,竟是还知道要往发梢上抹护发素,然后再细细地吹干,不让头发毛躁。 她半梦半醒间,还觉得有人在吻她,唇舌间都是薄荷的冰凉味道。 她皱眉,他便低低道:“没有酒味了。” 第二天,闻柚白睁开眼,床侧没人,她看了下时间,想到小惊蛰,连忙下床。 开放式厨房那边倒是站着两人,谢延舟和小惊蛰。 小惊蛰现在不会去倒贴谢延舟了,她早上起来,见卧室里门关着,就自己在那边玩了一会娃娃,等到卧室门打开,她还以为是闻姐姐睡醒了,却看到了这个一脸冷漠的谢叔叔。 她记得小熊猫,但是不会原谅谢叔叔的。 她只抬眼看了下,就继续低头玩自己的东西了。 谢延舟笑了下,生气的样子倒是跟闻柚白一样,最后还是因为要泡奶粉,小惊蛰才勉强地应了声:“喝奶奶。” 谢延舟没注意到闻柚白起床了,他一边泡牛奶,一边问:“你知道要叫我什么吗” “不知道。”小惊蛰连叔叔都不想喊。 第064章 不舍(400钻) 谢延舟没跟个小孩计较,他给她泡好了奶粉,轻轻地摇了几下后,给了她。 小惊蛰眨了眨眼:“粉粉。”她的手指着瓶子里没摇匀的部分。 谢延舟抿了下唇,认命地摇了好一会,问她:“现在可以了吗” 小惊蛰摇了摇头:“都是泡泡呀,吃了会拉肚肚的。” 谢延舟盯着她看了半天,她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睫毛浓密又卷翘,抱着她的布娃娃,小声地催促道:“不能喝的,要再弄一次,阿婆说不可以的。” 谢延舟好笑道:“那我刚刚摇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眨了眨眼,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奶声奶气:“我要喝奶奶。” 谢延舟只好认命地重新泡一次,这次他学会了,认真比照着瓶身的说明,一步一步来,摇匀的时候控制一下力度,时刻盯着不能摇出泡沫,这样会让小孩吃了胀气,他觉得自己盯着股市都没这么认真。 他还抽空问了声:“我看别人说,婴儿吸了空气才会胀气,你是婴儿吗” 小惊蛰吸着奶,只用那双湿漉漉的瞳眸盯着他,闻言歪了下头,双手还捧着奶瓶,根本没空搭理他。 她真的饿了,得一口气吸完所有奶,才会理人。 谢延舟被她的动作给可爱到了,胸口像是有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按捏着。 他蹲了下来,靠近她,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轮廓,有种神奇的感觉,或许因为知道了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他倒是越看她越觉得可爱。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下她的脸颊,手感细腻软嫩,想捏,但他克制住了,问她:“那你早上还要吃什么” 小惊蛰回视着他,吸干净了最后一口奶,很渴望地道:“奶酪棒,可以吗” “不可以。”这句话是闻柚白回答的,她从卧室里出来,“一天只能吃两个,中午一个,晚上一个,你忘记了吗” 这个规矩当然不是她定的,而是请的那个育儿嫂定的,她觉得有道理。 小惊蛰玛瑙一样的黑眸暗淡了下来,因为她想起昨天晚上她忘记吃奶酪棒了,有点委屈。 谢延舟心尖刺了一下,见不得她委屈的样子,挑了下眉:“给她吃,反正就一两次,也不影响。” 闻柚白准备去刷牙,语气淡淡:“你陪她玩一两次,就坏了规矩,有没有想过人家阿姨带她要花多长时间才能立起规矩,以后你想把她养出公主病,养成坏孩子吗” 谢延舟跟在她后面,也进了浴室,他淡淡地开口,大言不惭:“我谢延舟的女儿公主病不是很正常吗不对,她本来就是公主,就算养坏了又能坏到哪里去,家里总少不了她一辈子安逸。” 闻柚白从镜中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散漫,胸口便有一股郁气,她很直白地道:“我先跟你说,她不会姓谢。” 谢延舟眉头拧起,声音冰凉:“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如果不是闻阳把这件事捅出来,她就只是作为我女儿平平安安地长大,也一样不会姓谢。” 谢延舟语气冷了些许:“我还以为是你故意引导我去发现。”他不咸不淡地补充,“闻阳想拿小惊蛰拿点好处,难道你就不想从我这边拿到什么吗” “你真看得起你自己。”闻柚白声音平平淡淡,弯下腰洗脸,冰冷的水流泼在她的脸上,让她清醒,她克制着冲动,念头缓缓转,谢延舟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她和闻阳的协议 他笑意懒散,没说什么了,就靠着门框,慵懒地看着她洗脸。 她用洗脸巾擦去脸上的水珠,也笑了下:“如果你真的想给我点什么好处,那就给我钱。” 谢延舟觑着她,慢条斯理:“你怎么就这么喜欢钱” “你不喜欢钱吗”闻柚白才不信,“你不喜欢钱,做了那么多投资” “因为要养你啊。”他的话半真半假,听上去倒是漫不经心的,没有丝毫真意,“哪天我没权没势了,难道你还会跟在我身边” 闻柚白想也不想:“不会。” 谢延舟气笑了,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把她捞在自己的怀中,掐着她腰间的肉,调侃:“说点好话不会么非得气人。” 闻柚白也笑,两人像是全然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但这种模式又是他们这几年来都习惯了的,吵架之后要么就自然地冷一段,要么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从来没有认真沟通过,反思过。 她很清楚,他们这段感情,如果能算得上是感情的话,早已经岌岌可危,薄薄的冰面下是万丈深渊。 “你除了几个臭钱,还有什么如果我没有这张脸,你难道会喜欢我”闻柚白眉眼弯弯。 谢延舟的手掐上了她的脸,冷嗤:“闻柚白,你还真当自己是天仙了,比你美的又不是没见过。”他勾起了唇角,“比你脸皮厚的,估计是没几个了。” 闻柚白立马就握拳,给了他腹部一下,不疼,就是闷闷的。 他没生气,反倒低头掐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含着她的下唇,松松软软地咬了下,就当是报复了。 闻柚白今天不想在家吃早饭,只打算去外面店里吃。 谢延舟又问:“你没忘记今天要回谢家” “没忘记。” 谢延舟倒是这会也知道谢家多可怕,他还凉凉地笑:“得吃饱点,才有力气。” “谢奶奶除了要看小惊蛰,她还想做什么呢” 谢延舟去拿了车钥匙:“认她回家。” 闻柚白眉心一跳,其实跟她想的差不多,当初被闻阳知道了之后,她就知道小惊蛰无法再跟着她了,但听到了这句话,她还是觉得胸口隐隐作疼。 人都是有感情的,小惊蛰现在有些依赖她,而她也渐渐生出了不舍。 闻柚白回卧室去化了个妆,出来的时候,小惊蛰的衣服都已经换好了。 谢大少爷坐在沙发上,见她出来,放下了他手中的手机,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轻笑一声,倒像是邀功:“我给她穿的。” 闻柚白看了眼,忍住没讥讽他,不是从小到大都不缺女人缘么怎么审美这么差,给小惊蛰搭配的那一身不知道是什么暴发户风格。 第065章 嫌恶 谢大少爷很坦然:“你不是喜欢钱么,钻石就是钱,你看她也喜欢钻石,等过段时间她生日,我让人给她定个全球独家的镶钻手袋,书包也可以,让她背着去学校,其他小孩肯定很羡慕。” “其他小孩羡慕不羡慕不一定,但是一定觉得她看起来很傻。” 闻柚白倒也不是嫉妒自己女儿,只是觉得谢延舟对她抠得要死,送的珠宝少得可怜,有了小惊蛰之后,倒是大方了许多。 不过这样也好,希望她离开以后,谢延舟能对小惊蛰好一些。 谢延舟看了眼小惊蛰,本来想问闻柚白,什么时候跟小惊蛰说,他们才是她的父母,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总觉得小惊蛰什么都懂,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一个这么大的小孩怎么可能不想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奶奶,反倒一直跟着所谓的“闻姐姐”。 谢延舟开车带她们俩去了一个茶楼,这家茶楼还跟旧时代那样,一点都不现代化,点餐也没有电子屏,一个服务员进来拿了个小本本记,他等着几人点单。 闻柚白把小惊蛰放在儿童座椅里,检查了一下,这才坐下,才带了小孩两天,她已经觉得累了,比工作辛苦万倍。 服务员道:“咱们这卖的最好的就是蟹黄小笼包,看看要不要来一笼尝尝味道” 谢延舟直接否了:“不用,就来一笼奶黄包,一笼烧麦,再来两碗泗粉,一份豆浆。” 小惊蛰举起了手指:“茶叶蛋。” 谢延舟径直笑了笑:“行,茶叶蛋,你还要什么” “蟹包包。”她记不住名字,说包包的时候,小嘴唧了一下,简直要萌化人心。 闻柚白看向她:“你才喝完奶奶,现在还吃得下吗” 小惊蛰犹豫了一下,她以前是绝对不敢的,跟着阿婆就是有什么吃什么,但是闻姐姐带她吃了好多好吃的。 谢延舟目光从菜单上抬起:“就一份蟹黄包罢了,才几个钱,都上。” 他很平静地问了句:“她没对海鲜过敏” “没。”闻柚白微愣,但转念一想,他记得也没什么,当初她住院,他挨打,可能他心中的恨还支撑着他死死记得她过敏。 谢延舟眉间的折痕拧了一下,下回让医生给小惊蛰做个检查,闻柚白是过敏体质,常年不是免疫力过低,寒冷性荨麻疹,灰尘过敏眼皮红肿,就是海鲜过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公主命,偏偏从小在穷乡僻壤的农村长大。 他想起那些信里写着,那人去问了一些治疗过敏的偏方,或许有用。 他冷嗤,什么偏方,不就是网络上查的么不知道闻柚白那个傻子有没有试这些药也是能胡乱吃的吗没有医生面诊检查,什么药都不能乱碰。 他从口袋里把打火机、烟都放在了桌面上,心口一阵发闷,他抿直唇线,怪他这该死的记忆力,脑海中已经浮现了那些药的名字:“特非那定片、地塞米松片……” 他随意地按了下打火机,一失神,冒出来的火焰烫了下他的手指头,隐约的痛感传到了神经末梢。 闻柚白转眸看了过来,下意识拧眉:“禁止抽烟。”她指了指桌上的那个牌子,还是没忍住,继续道,“虽然我们现在都还没适应新身份,但是,麻烦你不要在小孩面前抽烟。” 谢延舟“嗯”了一声,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他就问:“我后来介绍给你的那个皮肤科医生,你去看了吗” 闻柚白没说话,她当然没去,她只要管好嘴巴,不碰海鲜就不会出现严重过敏,而有时候因为熬夜太累,而导致眼皮红肿起来的过敏,她只要吃一颗过敏药就好了,她说:“我有常备过敏药,没事的。” 谢延舟眯眼看她,心底深处一股无名火缓缓地燃烧着,眸色暗了几分,手上的打火机也被他攥紧,淡淡地开口:“闻柚白,你不会还在吃那个土方子” 闻柚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怔然:“但是那个方子对我有用呀,我拿着单子去药店买药,医师也开给我了。” 大概是想起那时候,她很轻地笑了下,眉眼间的疏离散开,余下柔软。 谢延舟把打火机放在桌子上,眸色幽深,眼底里的火光幽幽地跳跃着,烧成一片,又被他生生地熄灭了,只余下一片火光暗淡后的漆黑。 闻柚白不知道他怎么了,但谢狗不就是这样,令她无从探究。 隔了好几秒后,他突然开口,语调漫不经心:“忘了那个方子。” 闻柚白一怔,下意识地蹙眉,她看着他的轮廓,无法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说的或许不只是那个方子。 或许还是那段岁月 虽然她也没觉得那段写信的岁月有多特殊,或者多令她难忘,她也不可能隔着打印出来的信纸爱上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是,听到这句话她的心还是下意识地一沉。 她很冷静地问:“为什么” 谢延舟却不想再说了,笑了下:“算了,随便你。” 正好服务员上菜,他把蟹黄小笼包放在了小惊蛰的面前,闻柚白看不下去,说:“要先凉了才可以,这么烫她吃不下去的。” 谢延舟没反驳,还抽空拿他高贵的手给小惊蛰剥了个茶叶蛋,笑了笑:“你可是第一个吃我剥的蛋的女人。” 小惊蛰接过蛋,礼貌道:“谢谢。”还是不喊叔叔。 闻柚白偷偷翻了个白眼,还真是巨大的荣幸呢。 她刚刚才说太烫,结果,轮到她自己吃的时候,却一下被里面的汁烫到了,嘴里的上颚被烫得脱皮了,偏偏她忍着,拧眉嘶了口气。 谢延舟一眼瞧了过去,下意识地就捏着她的嘴,往里吹气,想吹凉,她烫得受不了,直接要吐出来,他伸出手,正好就吐在了他的手上。 吐完了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事。 洁癖症发作,看自己手的眼神仿佛要剁了它,一脸隐忍的嫌恶。 “闻柚白。” 第066章 胡闹 谢延舟抬起眼眸,见两人都盯着他,看到小惊蛰漆黑的瞳仁,怕吓到她,他压下了怒意,起身去了包厢的洗手间,他的声音从洗手间传来:“你进来。” 闻柚白想到他那副模样,眉眼就浮现了笑意,她靠在洗手间门上,像他早上那样悠闲地站着,慵懒地问:“怎么了” 他颐指气使:“洗手。”他的意思很明显,要她给他洗手。 “不要。”她拒绝。 谢延舟看到她脸上的嫌弃,抿直唇线,然后还没洗干净的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她立马就想躲开,但已经被攥住了,拉到了他的怀中,他也不气了,慢条斯理:“都是你吐出来的东西,你还嫌弃” 他睁眼说瞎话:“我都不嫌弃。” 闻柚白懒得跟他争执了,去挤了洗手液,让他松开她的手,然后抹在了两人的手上,她捧着他的手,细致地洗了过去,泡沫浓密,触感丝滑,但再软不过她的手。 谢延舟轻笑一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说:“闻妈妈给小朋友洗手都是这样的么” 闻柚白给了他一肘子。 他也不躲,就靠在她的脖子,细细密密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串红痕。 谢家,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谢家如今有四房,论经商最厉害的便是谢冠辰当家的这一房,留在了南城,生意投资遍布各地,大房也在南城,但是走的是仕途,都比较低调,剩下的两房都回了老家,管理谢家祖上留下的基业,做着老本行,逢年过节来南城聚一聚,寻寻荫庇。 所以眼下还真是差不多四房的人都来了。 谢延舟往年一人看这个阵仗都害怕,又多了闻柚白和小惊蛰,他只道:“等会进去,你也不用打招呼,跟着我,然后她们要是女眷喊你……”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道:“那再说。” 闻柚白也没在过年的时候来谢家见这么多人。 男女眷各在一个偏厅聊着天,小辈到处跑,正厅里坐着谢冠辰、谢老太太,还有谢家二房的谢冠羽。 两个男人都在抽烟,丝毫不顾谢老太太还在一旁,烟雾缭绕,倒是大过年的兄弟俩还在谈生意行事经。 谢老太太不耐烦:“好了,我听得烦了,打给电话问下延舟,人到哪里了” 谢冠辰看了下时间:“差不多就该到了。”他又趁机问下老太太的意见,“您这是看了那小丫头后,您要怎么做呀” 谢老太太很淡定:“看了再说,冠辰,知道你有能耐,事业做得大,但是家里的事情呢,你也得顾虑下你太太的想法。” 谢冠辰不耐烦听了。 谢老太太横了他一眼:“还有,你跟延舟的关系也该改善改善了,你就这么一儿子,以后的东西可都是他的,还像小时候那样打骂他小的时候你要管教儿子,我也不好说什么,可他都几岁了,都当爸爸了。” 谢冠辰气了:“他这当的什么爸爸” “比你强。”老太太骂。 正说着,谢延舟带着闻柚白进来了,谢老太太的目光绕过那两个大人,直直地落在了站在闻柚白旁边的小不点,看她眨巴眨巴着那双漂亮的黑眸,像琉璃珠一样,老太太的心一下就柔软了下来。 她连忙站了起来:“这就是小惊蛰是”她下意识抱怨,“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怎么不抱着孩子啊还让她自己走进来” 她说完,才发觉自己这话看着像责怪闻柚白,又把战火转移到谢延舟身上:“你这当的什么爸爸” 谢冠辰一下就笑了,还真是巧合,他刚刚这样骂谢延舟,老太太不乐意,现在老太太倒是自己骂了起来。 谢老太太活了一辈子,早就不管事了,她现在就想自己开心健康,子孙平安,她对闻柚白笑道:“柚白,奶奶都好久没见你了,你现在毕业了没啊” 闻柚白也露出笑容:“还有半年。” 谢老太太视线还是没离开小惊蛰,怕吓到她:“你叫什么名字知道我是谁吗你过来奶奶这边,可以吗” 闻柚白摸了摸小惊蛰的头发,安抚她,低声道:“就像阿婆一样,你过去,等会我就来接你。” 小惊蛰点了点头。 谢冠羽看着也慈祥,他不比经商的谢冠辰,没有凌厉的气势,反倒更加温和亲切,他看了眼闻柚白,笑:“几年前这丫头高考的时候,一直在跑,差点迟到,路上遇到了我的车,我让司机送她去的。” 谢延舟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垂眸扫了她一眼。 谢冠辰还笑笑,摇了摇头:“柚白,这么重要的考试你还忘记了啊还好遇到冠羽。” 闻柚白睫毛轻颤,没出声,她现在都忘不了那天的恐慌和疯狂,又觉得讥讽,她怎么可能忘记那个考试,如果不是温岁发疯…… 谢冠羽看向了谢延舟:“小孩都有了,就赶紧结婚,对人家姑娘要负责,你大哥是绝对不敢这样的,不然早被我打断腿了。” 他这话说得谢冠辰的面有些挂不住,冷冷地扫了眼谢延舟。 谢冠羽又说:“这是闻家的小孩你们也是胡闹,就把人姑娘喊家里,不找人父母商谈吗难不成真的只要小孩” 谢冠辰冷哼一声:“我让谢延舟娶,他现在翅膀硬了,不愿意,我能拿他怎么办” 谢延舟没理会谢冠辰。 后面又来了一群女人,热情和冷漠的都有,闻柚白实在是记不得,她回过神就已经被拉到了女眷那边的偏厅去了。 她就静静地坐着,走神地想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夏云初突然冷声开口:“闻柚白,你放心,你的小孩会留在谢家,等以后延舟结婚了,他太太要是觉得这孩子碍眼,我也会好好送出国培养的。” 她跟旁的人笑道:“我也不怕你们笑话,像这种偷偷生下孩子的女人,我是真的不喜欢,心机太多,只怕小孩也会遗传母亲的劣质基因。” “她小时候在村里长大,礼仪什么的学了么娶了做太太那是带不出去的呀。”有人问。 夏云初说:“是啊,一开始我也是不敢让你们知道,怕丢人,后来想想,丢人的又不是我们谢家,是这女人。” 第067章 司音 这些富太太在外人看来都是体面风光的,她们都告诉自己,丈夫虽然在外面乱玩,但是好歹她还是正房太太,外面的女人都是妾,她得做个贤妻良母,生下儿子,料理大宅内务,斗小三。 闻柚白觉得她们能容忍丈夫出轨就容忍,这是每个人的自由选择,好歹谢家会让她们衣食无忧,体面衿贵,或许换个男人还会更糟糕。 坐在闻柚白身边的是谢冠羽的儿媳,谢延舟堂哥谢延钧的妻子盛司音,闻柚白知道她是个大学讲师,博士刚毕业。 她穿着柔软的烟蓝色针织裙,长发温柔地挽在脑后,干净漂亮,对着闻柚白友好一笑。 跟夏云初沆瀣一气的就是她婆婆,柳乐芹,她对自己丈夫儿子相当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儿媳。 你这好歹还生了个闺女,我们小音非要读完博士,现在是讲师了,都29岁了,也不愿意生小孩,说再工作一年,不忙了再调理身体,我们家延钧都32岁了,要不是她,早就当上了爸爸! 小丫头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担起谢家大业。夏云初道,我们家冠辰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没有男人不喜欢儿子的。 另一个妯里也扑哧一声:生女儿,都断了祖宗的根了,女儿家都是别人的,那以后咱们海镇那祖坟都没人扫了。 家族兴旺得靠男人,依我看,生女儿就满足的男人,大多是不愿意奋斗的软骨头,就觉得生了女儿不用努力做事业了,反正养女儿就给她吃吃喝喝就行。谢家老规矩就是女人不得继承家业和祭祖。 夏云初可太同意了: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 闻柚白知道她们在内涵她,说她只生了个女儿,也好意思来闹,她眉头微微蹙起:夏伯母,女儿要真是泼出去的水,你怎么还总拉着谢伯父扶持你娘家? 夏云初:没教养的丫头,这里是长辈说话,轮到你开口了吗? 令闻柚白惊讶的是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盛司音,她忽然拉了下闻柚白的手,温婉地笑了下:柚白,咱们去看看书,原来这是长辈说话呀,我还以为一群上世纪僵尸会说话了。 闻柚白愣了一下,立马就回握住了盛司音的手,也阴阳怪气:那倒不是僵尸,我觉得应该是奴隶,当惯了奴隶,也不许别人不当奴隶。 盛司音被逗笑了,眉眼弯弯,整个人还是美得毫无攻击性,甚至转眸间还有隐隐的脆弱,但说的每一句话都刮在这几人的脸上:知道我嫁进谢家,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旧社会残余,都是当过女儿的,也都念过书,不知道说的什么话。 那几人面色铁青难看,瞪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 柳乐芹大声:盛司音,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是不是要我让你父母来看,她们养出了个什么样的女儿? 都是泼出去的水了,谁还管呢?盛司音用她们的话怼了回去。 闻柚白也道:我女儿在外面,她很可她么? 好呀。 夏云初气得脸色微白,今天这么多人看着,她总觉得有别的房的在偷偷笑话她,平时她们的丈夫都要仰仗她丈夫,结果,她们却看到她被闻柚白给羞辱了。 她压着火气:闻柚白!你好大的胆子! 闻柚白脚步都没顿一下,直接离开了左偏厅。 柳乐芹也气,虽然她知道盛司音平时在家就是这么气她的,但她决定推到闻柚白身上:云初啊,这种女人可要不得,没教养的狐狸精,目无尊长,我们小音平时多听话,一来就被诱惑了,时间久了,延舟都被诱惑得不听你话了! 这句话深深地刺中了夏云初的心,她最怕最慌的就是这个,她 就是担心她的儿子以后不听她的话,她不要儿子被抢走。 正厅里只剩下谢老太太和小惊蛰在玩闹,小惊蛰手上抱了好多吃的。 谢老太太见两人出来,她跟闻柚白解释:没给小惊蛰乱吃东西,都是我让家里厨师准备的,三岁小孩儿能吃的,健康的。 闻柚白笑:没事的,谢奶奶。 谢老太太一辈子跟谢老爷子幸福安稳,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男人懂事,女人就不吃苦,所以她身上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疯气,何况老爷子去世后,她年纪大了,更是吃斋念佛。 柚白啊,你能跟司音玩得好,真是让人高兴,司音是大学老师,读书多,有文化。但她也难免要催孕,司音,你也该怀孕了,30岁了,人的身体都会走下坡路,再要孩子就会吃苦。 她摇摇头: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爱听,刚才你们俩在里面说的话,管家都跟我说了,男女平等是没错,但生孩子这事就是女人吃苦,男人可能三十以后那事不太行,但是生孩子马马虎虎,反正又不需要男人亲自生,苦的都是女人。 谢老太太盯着盛司音的肚子,忽然问道:你跟奶奶说,是不是延钧真的不行了?你替他隐瞒?有病咱就要去看! 盛司音一愣,她身后忽然有个身材颀长的男人靠了过来,歪头,手从后面环贴在了她的肚子上,笑:奶奶,我一会不在,您就说我不行了? 谢老太太:那怎么延舟就行? 谢延舟就跟在后面,挑了下眉,对上众人看来的眼神,面无表情,他沉默,好像是配种的公猪。 第068章 恹恹 谢延钧轻笑:“延舟,你告诉大哥,你到底吃了什么?” 盛司音自小就认识谢延舟,知道他是弟弟盛司年的好兄弟,没好气地横了一眼:“吃什么?他是只顾着自己舒服,不知道保护对方。” 谢延舟被骂倒是一句话都没反驳,盛司音不仅是他大嫂,还是这群人都怕的音姐,虽然音姐温温柔柔,但小时候就那么拽了一下,盛司年的手直接脱臼了,打了一个月绷带,把他们一群小子吓得够呛,谢延钧还上赶着娶她,真是勇士。 几人都跟谢老太太关系还算不错。 盛司音往沙发上一坐:“她们怎么就没半点奶奶的风范呢?真是奇怪。” 谢老太太说:“别捧我!我怕。” 盛司音这时候温温柔柔蹙着眉:“人家都说是学婆婆,我看她们的婆婆就是奶奶您,您这么好,真不知道她们去哪里学的?”她柔声,“奶奶,你也觉得生女儿不行吗?” 谢老太太没好气:“你不生我最气,其次生叉烧,不管男女,都能把我气死,不肖子孙!” 谢延钧为妻子说话:“奶奶,小音刚入职高校,您以前不是常说您母亲旧时代读女校留洋的励志故事么,小音就是受了您的启发,好好读书,女人找工作不容易,她一入职就怀孕,大学以后哪敢再招女人,那是不是整个高校都要是男老师了?” “你道理最多!”谢老太太冷笑,但没绷住冷酷的面孔,也笑了。 谢延钧靠在自己老婆的肩上:“我是好男人。”他立马跟谢延舟这种坏男人割席,还补充,“我太太29岁,不是30岁。” 谢延舟也坐在闻柚白的身边,他在谢老太太面前还有个正样,如果不是脾气上来,他倒还看起来衿贵得很,明知道战火马上要烧到他这边,也很淡定。 他靠着沙发背,瞥到桌面上有个剥了皮的柚子,他去拿,再细细地把白色的皮剥了,露出里面的红心果肉,递给了闻柚白。 闻柚白看了一眼,才不去接,她刚刚虽然看着淡定,但是由于生他妈妈的气,现在连带他都看得更不顺眼了。 谢延舟也不恼,看着小惊蛰,笑道:“要不要吃柚子?” 小惊蛰想起了那只小熊猫,她好想去看它,她犹豫了半天,乖乖爬起来,走了过去,说:“吃。” 谢延舟顺手就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膝上,给了她这块柚子。 她小小声地说:“谢谢。” “不客气。” 盛司音笑了:“你们父女俩跟陌生人一样。” 但其实可不就是陌生人么?都没见过几面,忽然就长这么大了,现在谢家还想从人家妈妈手里抢走小孩。 谢老太太说:“你们俩呢,要是有感情,就结婚,没感情,就分手,这么几年了我都不懂在干什么呢。”她又道,“我看小惊蛰是困了,下午你们俩就带她去睡觉。” 老太太没再多说,管家过来领着他们上楼,笑着道:“延少爷,午餐你们不下去吃的话,等会让人送上来。”补充,“老太太把孩子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都放您房间了。” 闻柚白把小惊蛰放在床上,给她脱掉了鞋子。 小惊蛰还记得柚子,她的视线一直跟着谢延舟。 谢延舟眉眼含笑,垂眸问她:“怎么了?” “小熊猫。” “嗯?” “我想去看柚子。” 谢延舟想了起来,他答应了,小惊蛰喝过牛奶,还没吃午饭,就直接困得睡着在了小床上。 卧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人,顾着小孩,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 谢延舟:“在想什么?” 她笑:“在想你这个房间,到底带了多少个女人回来。” 他眸中笑意深了深:“吃醋?” 她懒得否认了,倒像以前那样,半真半假地嫌弃他脏,他轻轻地把她按倒在床上,躺在她旁边,他的手并不安分,但只有旖旎没有色欲,仿佛再自然不过的动作:“这是谢家,你当是什么地方,当什么女人我都带?” 他又问:“刚刚我妈她们说了什么?还能把你闻柚白给气到,不容易,平时跟她们的交锋,就没见过你输过。” 闻柚白看着灯,淡淡地抿唇:“因为她攻击了小惊蛰。” 他眉心一跳:“在我之前,她掉过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她当时应该很难过。” “她难过,她就攻击起天下女孩了?小惊蛰做错了什么?如果她有错,也是她不该成为我们俩的小孩!” 闻柚白深呼吸:“你让你妈别在小惊蛰面前说这些话,她对着我说,我都无所谓。”她现在有些后悔,如果小惊蛰真的留在谢家,怎么可能会健康成长,谢延舟不会亲自带她,那经常照顾她的人就变成了夏云初。 在幼年时期受到的伤害,会变成一生无法摆脱的伤痛。 谢延舟说:“我会跟她说的。”他好像不是很在乎这件事,玩着她的头发,转移了话题,“我爸让我娶你。” 闻柚白沉默。 他扬了下唇角,看不出笑意,盯着她的五官轮廓,目光一寸寸地逡巡过去,不肯放过她脸上每一丝情绪的变化,“你觉得最高兴的人是谁?” “你妈妈和你爸爸,一旦娶了你,你和温家没有丝毫关系,闻阳手上的公司自然而然就会涨价了,圈内的人也都要重新审视闻家和谢家的关系,不必再顾虑着温家,我自然而然也会帮闻家,不是么?” 闻柚白在心里默默地接道:这样,她和闻阳的合同生效,她拿到了那些股份,她就财富自由了。 这都是谢延舟欠她的。 她拿到股份后,会在最快的时间里转手,变成现金。 她故意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问他:“所以,你是要为了小惊蛰娶我么?真不容易,你还记得你在我高中的时候说的么?” 谢延舟挑眉:“什么?” “娶谁,都不会娶我。” 谢延舟冷笑:“你那时不是说要嫁给你的恩人么?你的感情可真浅薄,写了几封信,打打字就成了你的恩人,你运动会来大姨妈晕倒,是谁救的你?” 闻柚白眉眼恹恹,攀着他的脖子,唇贴在他的喉结上:“恩人不就是你么?这也叫浅薄?知道是你给我买的姨妈巾,知道你背我,行了!” 第069章 家暴 闻柚白记得那会,她们高中的运动会借用了隔壁大学的操场,因为自己的操场在维修,然后温岁这人是真的无聊,私下给她报名了1500米长跑,她根本就不想跑,也说了不是她自己报的名,同学们信不信另说,她不跑就莫名其妙成了班级的罪人,弃跑整个班级倒扣3分,逼得人就算是走路都要走完1500米。 她身体本就没有特别健康,经期紊乱,经痛得流汗对她来说都是常态,但她这人又喜欢憋着一口气,既然都来参加了,她就打算跑完这1500米,不在乎名次,但必须完赛,倒霉的是,在快跑完的时候,忽然腹痛,折磨人的大姨妈提前来了。 她咬牙跑完,不知道是肚子的疼更折磨人,还是毫无知觉的腿更让人难受,跑完必须慢慢地走,但她疼得走不了,眼前的视线慢慢地模糊了,一片黑暗,没有失去意识,只是腿软没力气,眼睛看不见,耳畔响起嘈杂的声音,有尖叫,也有喊声。 然后有人急匆匆地推开了人群。 “哎?延少,你跑去哪啊?那么着急干嘛?……” 她被人背了起来,伏在了一个宽厚的肩膀上,是清冷的琥珀和雪松的东方香调味。 等她醒来,就看到一脸淡漠的谢延舟,温岁挽着他的手臂,有点生气地埋怨:“你为什么要背她?” 谢延舟语气更淡:“她出事了,你爸和我爸不会善罢甘休。” 温岁眉间的怒意倏然消散,甜甜地笑了起来:“原来你是因为我才去救她的呀,我才不怕,就算是我给她报名的1500米又怎么样,是她自己想跑的,谢伯伯也没办法骂我。” 她又看到谢延舟的后背,有血迹,一脸嫌恶:“这种晦气的东西沾在你身上了。” 谢延舟把薄薄的运动外套脱了,只穿着里面的白色短袖,一转眸见到闻柚白醒了,他把外套随意地扔在床尾,扯了下唇角:“醒了。” 温岁缠着他:“延舟,我们去逛逛学校,别管她了。” 谢延舟“嗯”了声,两人往外走。 那时的闻柚白很想跟他说话,和她通信多年的人是他,刚刚背着她往医务室跑的人也是他,虚弱会让人生出依赖心理,她急急开口:“你的外套我会帮你洗的。” 温岁回头瞪着她:“你怎么这么没皮没脸,沾上了你那的血,哪个男人还敢碰?晦气死了。” 青春期的她被说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这是大部分女孩都经历过的月经羞耻,把正常的生理现象当做一种肮脏的耻辱,被认为是不洁和不体面的,男人沾上都会倒霉好久。 而谢延舟根本就没打算替她说话,像是不耐烦,看了下手表,淡漠道:“衣服我不要了。” 温岁笑着应和:“当然不能要,太恶心了。” 后来,是医护室的医生姐姐给了她一包卫生巾,还帮她借到了一条女生的裤子。 现在再想起谢延舟背她,她心里已经很平静了,她能记起的只有他的冷漠,偏偏嘴上还要感谢他的温柔营救。 这个卧室的主人坦然地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她叫柚子,她身上常年的香水味不是橙子花就是粉葡萄柚,让人难免想起多汁的果肉和甜腻的香气,身上热气腾腾,她还没说话,剩下的言语都被他吞噬了下去,吻意绵长,气息软软。 他在她嘴里尝到了熟悉软糯,那种柚子的香气引诱得他透不过气来,哑声笑:“偷吃柚子了?” 他这时候并不着急,徐徐图之,慢慢地吻,热意攀升。 闻柚白拒绝地推了推他的胸口,但掌心却被他隔着衣服的温度烫到,他还穿着衬衫西裤,冰凉凉的皮带扣硌着她的肌肤,又冷又刺激,她原本想说小孩还在,但他肯定不会在意,于是便压低声音道:“我经期。” 他才不信,捞起她的腿弯,想去脱她裙子,她踢了他一脚,反倒被拽起了腿,不让看,也不让碰,说:“骗你干嘛,你快点找管家帮我去拿一包卫生巾。” 谢延舟闻言,怔了一下,挑眉,没想过她会让他去拿。 他这时也没强迫了,倒不是兴致没了,是刻意压制了下去,只抱着她,但满脑子里依旧都是那些下流的事情,没什么好羞耻,他昨晚不知道是不是让她受伤了。 他看着她水润的眼眸,头抵着她的额头:“我看看。”冠冕堂皇,“就看你是不是疼,不看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看了都一样。 闻柚白脸颊滚烫,瞳仁似月下温柔的湖泊,热汗淋漓,转移话题:“去帮我拿一包。” 他开始脱衬衫,三两下露出了坚硬又线条分明的腹肌,然后是胸肌,懒洋洋道:“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恩人的?” 她说:“我之前看调查,说大部分男性都不愿意去拿卫生巾,没想到谢总也是从众的一个,你没帮温岁买过?”她才不信。 谢延舟听到她提起温岁,有些烦:“帮她买这个做什么?” 怕她又烦人,“行了,这是谢家,什么东西没有,你去卫生间看看,里面的柜子里肯定备了。” 他说着,已经闭上了眼,还伸手去捂她的眼睛:“你也睡觉。” 在他手伸来之前,闻柚白看见了他锁骨下纹身没洗干净留下的痕迹,那个就是他和温岁一起去闻的情侣纹身,其实多洗几次就能洗干净的,不知道他怎么就不去洗干净,留下来膈应她么? 她听到他呼吸平稳了,就伸手他的锁骨的纹身那狠狠挠了一下。 他疼得“嘶”了一声,拧起眉头,睁开眼睛:“闻柚白,不想好好睡觉了,是?” 闻柚白闭着眼睛,没动。 他冷冷地盯了她半天,推开了她。 他摸了下锁骨处,火辣辣的疼,已经出血了,他身上这样的小伤口不计其数,全都是她挠的:“闻律师,不知道能不能问下你,这算不算家暴?” 闻柚白依旧不睁眼:“我跟你什么关系?还家暴?” “情人就不算了?”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第070章 情愫 到了晚上谢家开宴,闻阳和许茵都来了。 闻柚白如同局外人一样,看着闻阳为她生气,就像在看一场笑话,闻阳说的每一个字眼都十分可笑,他到现在都不敢承认,她是他的女儿,满嘴仁义道德,却没做一件正常的事情。 “柚柚喊我一声姨丈,喊我太太一声小姨,还没成年就来我们闻家,也算我们女儿了,以前小年轻谈恋爱,我是管不了,可是现在,孩子都有了,总不能都不管?” 夏云初下午被谢老太太和谢冠辰骂了一通,警告她今晚别再胡说八道,她在背后偷偷哭了一场,现在也不敢嚣张了,心里恨死了许茵和闻柚白,又怕等会这么多人的宴席丢了她夏太太的面子。 她真想撕了闻阳的脸,暴发户就是不要脸,什么孩子,难道不是你搞出来的? 许茵在这种场合都很少说话,因为她要顾及着温岁的心情,或许是因为温岁不在,她难得开口:“谢家肯定想领孩子回去的,但是柚柚照顾了孩子几年,直接夺走了孩子,未免太过残忍。”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直接激怒了夏云初:“这孩子我们不要,许茵,是你教你女儿的?你们俩怎么一样地会勾引男人呢?” 她实在难忍怒意,猛地放下了筷子。 许茵抿了抿唇,姿态高傲冷静,反倒显得夏云初像个疯婆子。 谢冠辰攥紧了拳头,呵止她:“云初。” 夏云初太生气了,眼泪落下,骂道:“谢冠辰,你跟许茵厮混我就当看不见,你现在还要让我儿子去跟闻柚白结婚,你有没有心?” 谢冠辰脸色铁青:“胡说什么,太太心情不好,先把太太扶下去。” 夏云初冷声道:“我儿媳绝不会是闻柚白。” 谢冠辰大男子主义,骤然被驳了面子,直接骂道:“可以,那我就给他换个母亲!” 夏云初脸色苍白如纸,失去了声音。 这一场闹剧下来,两个当事人都没发表意见,夏云初转过头还见到谢延舟抱着小惊蛰,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就像一个父亲那样,眼泪一下扑簌簌地落下。 养儿子有什么用,他居然只在乎那个女儿,而不管他的母亲。 谢延舟当然不会不管,他抬起眼眸,冷淡地看着谢冠辰,也不给他留面子:“可以,那我也换个父亲。” 谢冠辰气得胸膛起伏,脸色涨红,手指指着谢延舟,夏云初就舒心了一下,便又开始心疼自己的丈夫,说:“延舟,你别气你父亲了。” 谢延舟早已习惯了,在这个家里,他母亲心里只有地位和他父亲,他也只是个巩固地位的工具,他父亲也不爱他,心里只有权势。 这一圈人有尽到母亲职责的,大概也就是温岁的母亲了,温柔体贴,不仅对温岁好,还对他也很好。她身体不好,也不爱与人争执,常年就坐在窗下看书,弹琴,插花,泡茶,也会给他们做饭,擦汗。 她的遗愿就是放心不下她的女儿岁岁,尽管她知道她的哥哥一定会对岁岁很好的,但在她保守的观念里看来,一个女人最悲剧的就是遇人不淑,就如她这样,她婚后不是不知道闻阳的不干净,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喜欢闻阳,而且,她身体不好,再找一个也不见得会更好了,等她去世了,岁岁还能有爸爸照拂。 但她高估了男人,旧人刚去几天,新人就立马搬进爱巢,而且,那个新人还有个跟她女儿差不多大的女儿。 谢延舟抬了抬眼皮,看向了许茵。 他经常骂闻柚白和许茵像,但也不像,许茵的美更加市侩低俗,也更不知廉耻,不懂上进,闻阳喜欢这类的庸俗玫瑰也就罢了,谢冠辰竟也喜欢? 他小时候还听说过,谢冠辰其实求娶过岁岁的母亲,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但郎有情妾无意,公主宁愿招婿油嘴滑舌的闻阳,也不愿意跟骑士结婚。 温岁的母亲病逝前,谢冠辰一直哀求着见她一面,却被狠心拒绝。 谢延舟却在,她拉着他的手,流泪道:“你和你的父亲不一样,阿姨知道你是个有情义的男孩子,你和岁岁一起长大,就像我和你爸爸一样,但是你不要像他,你要好好珍惜女孩子的情谊,岁岁虽然有些娇气,但是她是爱你的,你答应阿姨,如果可以,你以后娶岁岁,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那也答应阿姨,要好好护着她一生。” “好。”娶岁岁,就娶岁岁,反正和谁结婚都一样。 年少的谢延舟并不知道,他在不久之后将会遇到一个名叫闻柚白的女孩,更不知道,感情从来不是人为控制,也不是只用嘴巴讲述,越是压抑的情愫越是滋生得迅猛,就算刻意浇灭,残余也会再在身体里重新燎原。 宴席散了,今晚要留宿谢家。 谢延舟不知道去哪里了,闻柚白哄着小惊蛰睡觉的时候,脑海中念头很多,觉得她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婚前留宿男方家里,也是挺搞笑的,当然不是因为旧时代对女性无德的攻击,而是因为在婚恋市场中,很多男方家庭都会觉得女方随便,孩子有了,还主动倒贴在男方家里,连彩礼都不用给了,根本不会珍惜。 好在,她和谢延舟相比,她实在穷得可怜,能挨点谢家的光,也够她捞一笔了。 等小惊蛰睡着后,闻柚白打算去找一下谢延舟说事情,问了管家,管家说他去后面的游泳池了。 谢家有个游泳馆,走小路快一些,但会穿过一个小花园。 园子寂静,忽地传来了一声刺耳的耳光声,然后是女人的吸气声。 闻柚白下意识地躲了起来,她看了过去,是许茵和谢冠辰,传说中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不知廉耻的情人。 但两人之间丝毫没有旖旎,谢冠辰背对着闻柚白,她只能看到他又高高地扬起了手,一巴掌把许茵扇倒在地,怒不可遏:“许茵,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我不知道吗,你当我傻么?闻阳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以前就跟你说了,让你对柚白好一些……” 许茵冷笑:“你是真的想对闻柚白好么?还是只是愧疚?想起来就给个补偿,现在拿你儿子补偿?” 第71章 攀附 许茵早就看到了闻柚白,她的手撑在地上,掌心早已磨破,火辣辣的刺疼,最难堪的是她脸上红得吓人的掌印,等会要怎么跟闻阳解释,明天又要如何去见其他人,这还是在过年,她怎么可能不去见其他人。 谢冠辰还在震怒中:“闻阳想利用谢延舟和柚白,他们两个人是有感情的,结婚对柚白也是有好处的,你这时候为什么要跳出来?你难道不知道,你一跳出来,就会立马激怒延舟和我太太?你是真心真意想要柚白好的吗?” “难道我不是吗?”许茵流下了泪,哭泣得不成样子,“她是我女儿,我怎么会不爱她,我当然想她过得更好,我都是为了她好,如果我不爱她,我当初就不会冒险生下她,她现在自己当了母亲,想必也能理解当年的我了。” 她眼睛红肿:“我当年跟她一样,只是个年轻的小女孩,闻阳又结婚了,我能怎么办?她怪我不亲自照顾她,没有陪伴在她身边,可是,她知道我过得有多累么?”她字字恳切,“后来,我一嫁进闻家,我就立马把她从老家带了过来,让她生在闻家,长在闻家,接受了好的教育,她有体谅过我么,我做后妈本就不容易,她还一直跟温岁对着来……” 谢冠辰听她这话,面色怪异,手指紧攥,脸上浮现了沉沉的冷笑。 许茵抬起泪眼,柔弱地看着他:“冠辰,如果你真的爱我们母女,你怎么会舍得放任岁岁伤害柚柚呢?我有时候也看不懂你,你说把她当女儿,可你也没有给她父亲的爱,你说你不爱她,可是你又时不时想补偿她。” “冠辰,柚柚都开始恨我了,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现在只是想尽一个母亲的职责,她想嫁给延舟,我只想帮她,闻阳我也管不了他。” 谢冠辰胸口起伏,垂眸睨着她,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他转过身,看向了某一处的花丛,缓和了语气:“茵茵,我今晚情绪过于激动了,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跟闻阳做了真正的一家人,以为你们俩来算计我了。” 他回过身,扶起了许茵,将她搂在了怀中。 昏昏光线中,两人如同攀附的藤蔓彼此依靠着,他的手轻轻地摸着许茵的头发,温柔似水,在无人可见处,他的目光冷冽如刀锋。 闻柚白见到两人拥抱在一起,她就走了,有些生理性的反胃,有点恶心,但她最恶心的还是许茵说的那一番话,她早就接受了自己不配拥有母爱,她也不稀罕所谓的母爱了,但虚伪的许茵偏偏要逢人便说她当单亲妈妈有多不容易,她有多爱多爱自己的女儿。 闻柚白走大道去游泳馆,路上遇到了管家,管家有些惊讶她到现在还没去游泳馆,以为她是迷路了,便让人带她过去。 她到了游泳馆,一眼见到了岸边坐着的温岁,而恒温池里游泳的人正是谢延舟。 看来她今晚是注定要一直看到、听到别人谈话了。 温岁说:“你真的要跟闻柚白结婚么?你以前答应我妈妈会娶我,这个诺言不算数了么?” 谢延舟的头探出水面,他黑发湿润,甩了两下水珠,又抹了一把脸,他看着温岁,脸色淡然,笑了一下:“澜姨是担心在她走后,你会过得不好,不管我跟谁结婚,我都会看顾着你的。” “你以前说喜欢我。”温岁很笃定,“你现在也喜欢我。” 谢延舟很淡地笑了下,语气平静:“这么自信啊,岁岁。” 温岁眨了眨眼:“当然,延舟,你是不是生气我跟别人在一起呀,我是为了跟你赌气的,你跟闻柚白在一起,我也知道你只是赌气。” 她目光落在谢延舟的锁骨下,不高兴地撅了下嘴:“你为什么要洗掉纹身?” 谢延舟漆黑的瞳仁暗了暗,神情复杂,不知想起了什么,眉眼间还有些阴鸷,他抿直唇线,语气淡漠:“想洗就洗了。” “爱一个人才会想在身上留下对方的名字,你洗掉了,是不是就不爱我了?” 他觉得好笑:“你的爱就这么浅薄?那你那个小男友有没有让他纹身?” “我又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也知道,你现在心里最喜欢的人还是我,你跟闻柚白只是玩玩。” 谢延舟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叹气:“岁岁,快快长大。” 温岁眉眼弯弯:“我长大了,你和舅舅该多伤心。”她不服气地站了起来,“算了,你不愿意,我就去找舅舅,他肯定会帮我的,我跟他说,我要嫁给你。” 谢延舟拧紧眉头,想叫住她,但是她捂着耳朵,喊她不听,很快就跑了。 远远地只回头扔了一句:“新年快乐,延舟哥哥!” 闻柚白脸上的笑意也很淡,她想起那天她也祝福了谢延舟,也是这样的话,谢延舟果然不缺祝福的人,她还是走进了游泳馆,像刚刚温岁那样,但又不一样,她脱了鞋,把脚放进了泳池中。 谢延舟看着她进来,他从水下绕了过来,直接握住她的脚踝,本想将她拖下水,忽然想到,她身上穿着厚重的外套,一迟疑,就变成他的脸被她的脚重重地踢了下。 他气笑,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拉下水,吓得她紧紧地抱着他,而他拽住了泳池的扶手杆,撑住了两人。 他的湿发湿眸,他这样抱着她,正如大二那年元旦。 他忽然来学校找她,下了雨,两人都没伞,原本在屋檐下躲雨,偏偏他不耐烦,给她拉起了衣服的帽子,就拉着她闯入了雨雾中。 她跟不上他的步伐,踉踉跄跄,他耐心告罄,将她抱了起来,她轻呼一声,就趴在了他的肩头,没忍住笑,怕雨弄湿脸,还拿谢延舟的头当遮挡躲了躲。 明明冬夜的雨打在脸上并不好受,溅到小腿上也是冰凉的,但她却不觉得冷。 谢延舟也气笑了:“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给我遮一下雨。” 他没有帽子,头发全湿透了,英俊的面孔上也挂满了雨珠。 但后来她就知道了,那晚谢延舟原本是打算和温岁一起跨年的,他们闹得不愉快,才想到找她。 第072章 订婚 闻柚白觉得自己是第二选择,她没有办法被人坚定地选择。 这么说也不准确,她的小惊蛰一直都把她当做第一选择。 她有些冷,外套都湿了,生气倒也没有,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如果没有钱,这会就该想到这外套湿了,不管是衣服不能再穿了,还是衣服需要自己清洗,又或者现在得自己去找套新衣服,都让人火大。 但在谢家,这些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家里有好多备用衣服,打个电话就会有人送来。 闻柚白脱了沉重的外套,扔上了岸,说:“我刚刚看见温岁了。” 谢延舟扬了下眉,脸色淡漠:“然后呢?” “以前我说,她欺负我的事情,你信么?” 谢延舟薄唇微动:“欺负,说的好像你没欺负她一样,你把她推下去的事情都忘了么?” “麻烦你搞清楚,我那是正当防卫。”闻柚白回得风轻云淡,好像只是在开玩笑。 “学了法律,就是让你来杠我的,是?”谢延舟轻笑,漫不经心,“你们那个教授不是经常说,法律是道德的最低底线,什么都讲法律,就是丧失人性么?” “那温岁都没有人性了,不说她污蔑我偷东西的事了,我高考前夜,她把我反锁在家里的地下室,我报考了院校,她偷走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要让闻家送我回去。” 谢延舟看了她一眼,只是淡淡说:“都过去的事情了,而且,她妈妈不在了之后,你身份特殊敏感,她有时候的确会过激。” 闻柚白说:“我小姨对她可比对我好多了。” “你小姨越对她好,她只会越难受,她本性不坏,只是被宠坏了,按照我对她这么多年的了解,跟她好好说,她会改的。”谢延舟又道,“而且有些事情,你确定是她做的么?还是只是你胡乱猜测便给她定罪了?学法律的还不懂要看证据?” 闻柚白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对他笑了笑:“那还是得谢谢延少教我法律了。” 谢延舟:“挺晚了,我让人送衣服过来,回去休息。”他顿了下,又扔了一句话,“我跟你的事情,就只关于你和我,我是否跟你结婚,跟温岁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在意她,也别跟她过不去了,你就一个人,她的背后却有温家。” 闻柚白没说什么,不管是法学院还是律所,大家一致都认为,律师不能再找圈内人了,因为有些学法律的人特别爱装又爱杠,什么事情都要扯到法律身上,好像这样就能显得高人一等,夫妻俩一个人杠就够了,要是两个人都杠这还了得,天天都在家里吵架,什么新闻都能扯上两条法律来炫耀。 她现在觉得,这跟职业都没关系,只跟人的性格和偏心有关。 谢延舟的心已经偏到不知哪里去了,他想给她安罪名的时候,提到过证据么?还不是随意污蔑她,轮到温岁了,便是万事讲究证据。 他跟许茵一样讨厌,偏心且还自认公证客观,冠冕堂皇得让人恶心,还不如闻阳,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她有多好,直接表明他不爱女儿,只爱儿子。 第二天,谢冠辰在客厅里遇到了闻柚白,他对着小惊蛰招了招手。 小惊蛰现在不怕生了,见着他满脸笑容,也觉得亲切,便走了过去,任由他抱起了自己。 谢冠辰眸光柔软,嘴里道:“真像。” 像什么,他也没说清楚。 他说:“柚柚,孩子还小,感情需要培养,你们还没跟她讲清楚,我们大人也不会逼着她去改口,谢伯伯只想问你,你是真的想嫁给延舟的吗?” 他抬起眼眸,漆黑的眼底里是万丈深渊,叫人瞧不明他的想法,他又补充了句:“我不管你背后的原因,我只问你,你真的想嫁吗?” 闻柚白沉默了半天,回了句:“嗯。” 这个年在兵荒马乱中结束了。 那天和谢冠辰谈完后,闻柚白就带着小惊蛰回了自己的公寓,而谢延舟则留在了谢家,谢家传承多代,自认体面讲究的家族,这样的节日总是有一堆的人情往来和祭祀礼仪要办,除了男丁回祖地祭祖外,女眷还要大宴宾客,承办宴席。 有些远房亲戚隐约听说了谢延舟有了个女儿,但又不敢确认,便旁敲侧击:“二嫂,听说家里最近添了喜事?” “能有什么喜事?”夏云初脸色不好,一看又是个打秋风的破落户,更是不客气,“知道的是觉得你想讨好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来找事呢,别听风就是雨。” 那人被怼得脸色难堪,偏偏还要迎着笑脸:“我就问问,因为咱们这种家庭,多了个孩子也不是养不起,就算联姻,其他家的女儿也是不敢说什么的,多子多福。” 另一人道:“那话不是这么说的,孩子母亲的基因是很重要的,一个不善良的女人能毁了家里好几代。” “温家那位不就是吗,说是招婿,结果除了孩子跟温家姓,别的称呼也没变,把闻家捧了上去后,自己没了,老公立马找了个狐狸精,好在还有个好大哥替她周旋。” “那狐狸精的女儿最后嫁给谁,谁就倒霉。” 她们都笑了起来,自以为肯定能哄夏云初高兴了。 结果夏云初气急败坏,脸上挤出笑容,嘴里却吐出难听话:“你们这些人的嘴可真是了不得,比那腌臜物还要脏,整日就在背后议论人,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面多少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便是随便指缝漏了点,都够你们舔一辈子了,有那时间,赶紧去捧人,帮帮你们那窝囊丈夫儿子!” 她说完,就甩脸走了。 那几个祖地过来的亲戚没多久就明白了夏云初生气的理由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面带嘲笑,嘴里念叨,真是活该。 因为谢冠辰在宴宾客的时候,很坦然地承认了,延舟即将迎娶闻柚白,而谢延舟没有否认,只是说礼节需要,会先办订婚宴。 第073章 抱你 闻柚白初七就回到律所上班了。 人爱胡思乱想、伤春悲秋,大多是因为闲得慌,上了班之后工作积压,忙碌得她都没空去想家里的那些破事,除了复核表格,查董事资历、企业情况,就是写项目建议书和投标文件,她下班都已经两点多了,连着一周,她查了下自己的周工作时长,稳妥地到达了100个小时。 赵澄开玩笑:“像你这么卷的实习生,没少被其他实习生厌恶。” 但始终只是玩笑,资本律所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顶多就是有些人天生性格不合,看彼此不顺眼,或者有些上级律师天生爱摆架子,轻易对实习生呼来喝去。 闻柚白的合伙人律师是个女律师,对自己组里的律师和实习生都很好,没有什么资本家的架子,实习生如果犯了错误,她也会耐心地指导。 这天,有个律师让闻柚白去做走访,走访算是个小苦活了。 赵澄不怎么喜欢这个男律师,便道:“你怎么让柚白去啊,她手上还有很多活的。” 那个男律师笑了下:“实习生不就是做这些活的吗?她不能去做的吗?哪个实习生不是从这些活开始做起来的?” “你也可以亲自去做啊,按照你这么说的话,哪个低年级律师不要去做些活的吗?”赵澄就讨厌这男律师爱摆架子,大家都是打工的,还当上了精神资本家了。 “实习生就该做。”那男律师还是坚持。 在他心里,律所就要等级森严,实习生就是实习生,律师就是律师,合伙人就是合伙人。 赵澄阴阳怪气:“那你去问付姐,她几乎都不会让柚白一直跑走访的,她说不定舍不得呢,她手上还有很多活想给柚白做,那些活更重要好不好?” 男律师冷笑:“她就一个本科生,没有留用资格,能干又有什么用,就是感动她自己罢了,合伙人就算再喜欢她,也没办法改变律所的硬性规定,没有办法留下一个只有本科学历的人。” 赵澄火冒三丈:“研究生说话就是不一样,闻柚白的简历,秘书姐姐在她入职的第一时间全律所发送了?你没看到么,她已经拿到了硕士学校offer。” “赵澄,你是不是觉得她家里有钱,你就捧着她?她当初被人闹成小三,难道她没问题吗?我给你个建议,你想捧人臭脚的话,律所里还有很多富二代,你可以尽情捧。”那个律师讥讽。 闻柚白连忙拉住赵澄,说:“林律师,我手上的确还有很多合伙人留给我的任务,赵澄姐是心疼我,知道不能太过ph,既然你想让我去走访,我会去的。” 她话锋一转:“但你那样说赵澄律师就很过分了,她对人友善是不分贫贱的,但能看出来你仇富,很可惜,我比你还穷,你要是真仇富,建议你去对着客户券商或者实习生他们冲哈,而不是只敢对着通过正常渠道面试进来的实习生发泄。” 林律师脸色阴沉,猛地一拍工位的桌子。 闻柚白对他笑了下,道:“林律师,你把走访的单子发给我。” 她和赵澄下楼去买咖啡,赵澄还是很生气:“这个林傻子,不是第一次了,我上次要找一个实习生干活,他就非要跟我对着干,立马去抢走那个实习生,这种小肚鸡肠的男人还留在律所,真希望他被开除。” 闻柚白回应:“我反正就实习一段时间,不怕他,得罪了他又能怎么样,不怕找不到工作,反倒是你,要小心这种小人背后放冷箭。” “这小人在低年级律师圈子早被人吐槽烂了,他逼走了好多个实习生。”赵澄压低了声音,忍不住笑,“之前网上论坛小组里,有好多个他的吐槽贴,他的经典奴役言论,什么想有个人时间就别当律师,当律师就是要一天工作14个小时,然后,他还会搜索自己的名字去删帖,最好笑,他当时怀疑是他手下一个实习生吐槽的,很生气把人赶走了,那个实习生刚离职就又去写了个吐槽贴,可气死他了。” 赵澄说着,还在手机上问合伙人,果然,合伙人根本没想安排闻柚白去走访。 但闻柚白不想林律师把仇恨引到赵澄身上,她匆忙把手里的活赶完,来不及吃午饭,就出去走访了,她负责50家企业,不知道要多久时间。 外面雪化了,空气温度格外低,风吹过来,都是刻骨的寒冷,地面上布满了积水和冰块,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她裹紧了围巾和帽子,小心翼翼又快速地在各个企业之间往返。 晚上七点,大部分企业已经都下班了,她才收工,走出了她今天去的最后一家公司大门。 寒风吹来,她鼻尖冻得发疼,吸了吸鼻子,胃空荡荡的,疼得像是有根冰冷的铁管插着,她走到了公交站,觉得疼得受不了,便蹲在了一旁,用手压着胃,缓和一会。 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按了两下喇叭,见她没抬头,车上的人便把车子开到了附近的空位上,不影响公交车的运行路线,急匆匆地下车,跑着过来。 “柚白?” 闻柚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徐宁桁的眸子,他的瞳色也是黑的,只是隔着眼镜片,颜色变得显得浅了一些,他微微蹙眉:“你怎么在这?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想把她拉起来,一碰到她的手,冷得渗人。 闻柚白:“走访核查,你呢?” 徐宁桁说:“我这次回来就是有个实验室项目,实验室就在这边,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他说着,很自然地拉了她起来,把她的两只手握在了掌心中,轻轻地摩挲着,他神情坦然,没有一丝欲色,只是真的担心她不舒服。 “是不是没吃东西?你要不要去我实验室那边。”徐宁桁又补充,“没让你真的进实验室,那边有个接待办公室。” 闻柚白拧着眉头:“麻了。” “什么?” “我的腿。” 徐宁桁垂眸,视线落在了她的腿上,他抿了抿唇,说:“那我抱你。”话音落下,他就已经打横抱起了她。 如果心声能传达,便能听到他说:徐宁桁,就是要这样。 第074章 怀春 闻柚白坐在徐宁桁的办公室里,他办公室的风格很简单,没有多余的复杂装饰,除了一些她看不懂的器材、器皿外,最多的就是书了,她连他的具体研究方向都不太知道,印象中他高中就参加了很多比赛,拿过很多奖项,也有不少知名院校联系过他,但他出于研究方向的考虑,最终选择了国外的院校。 徐宁桁说他出去买点吃的,让她在这边等他。 闻柚白手里捧着一杯热水,她的手心温度太低了,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隔着薄薄的塑料杯,滚烫的水温传了过来,却并不觉得烫手。 她轻轻地吹了会,这才抿了一小口热水,水流顺着食道进入了胃,稍稍缓和了那种胃酸腐蚀带来的钻心刺痛。 她低头看了眼身下的这张椅子,很普通的那种,估计也就是一百多元。 都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她想到极致讲究的谢延舟,她没去过他的办公室,但家里的书房就算他不常来用,也花费大功夫改造了,桌椅、台灯和书架都是他请意国百年家具品牌的工匠定制的,少则数十万,多则百万,一张看似普通的沙发,价格也不会普通。 他是不会委屈他自己的。 如果现在是谢延舟在,他不会亲自去买,反倒会打个电话,问她想吃什么,他让人送过来。 但闻柚白忽然想到,徐宁桁也可以不用去买,天气这么冷,他们可以点外卖。 徐宁桁很快就回来了,他一边手上提了份热粥,另一边则是两杯热奶茶和软欧包,他把粥推到了闻柚白的面前,清润的眸子里浮现了笑意:“生滚牛肉粥,先吃点暖胃。” 他对奶茶不太熟悉,抿了抿唇:“这是楼下店员推荐给我的,她说这款很多人都爱喝,卖得很好。” 闻柚白笑了笑:“谢谢。”她拆了吸管,插进奶茶里,然后递给了徐宁桁。 徐宁桁怔了下,便接了过去,他吸了一口,说:“这是我第二次喝奶茶。” 闻柚白抬眸看他,见他眼里仿佛有着笑意,他对着她的视线,没有移开:“第一次是你请我喝的,这么算来,这一次也可以算得上是你请我的。” “是你买的。”闻柚白好笑。 “是你递给我的。”徐宁桁很认真,“高中你请我喝奶茶,我是第一次喝这样软糯黏糊的东西,但还算不错。” “那后来怎么不自己去喝?”闻柚白随意问。 徐宁桁的回答也看似无意:“因为再看到那些奶茶,都觉得少了些什么,就没有想喝的念头了。” 闻柚白眼皮轻轻地颤动了下,她笑着,没再说什么,鼻尖除了食物的香气,就剩下他身上衣服阳光晒过的暖暖味道。 他在说他这个年做的事情:“谢家祭祖,徐家也在祭祖,我不讨厌仪式,就是过着年却吃了两天的斋饭,那个师傅的厨艺不错,但毕竟是素食,还挺寡淡的,家里人太多,主事的也不是我,初五一到,我就回实验室了。” “这可以算劳模吗?” 办公室里开着灯,灯光映得他面孔轮廓深邃,不管什么时候,徐宁桁好像都是简单的白衣黑裤干净模样,他最适合的地方是校园和实验室,教授或是科学家,他不疾不徐地笑:“我是为了躲避家里的人情往来。” 闻柚白看着那些瓶瓶罐罐的器皿。 徐宁桁问道:“你当时组互助小组,你为什么没写我名字?” 闻柚白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高中时,她数学科目的确相对薄弱,有时候解不出最后一道大题,徐宁桁看见了,便会主动教她,她那时觉得这人应该挺喜欢当老师的,她要是做对了,他还会像幼儿园老师那样给个奖励,送她一瓶草莓牛奶。 后来,班主任想让班上同学组对子,互相进步学习,为了调查同学们的想法,让每个人写下自己想要组队的人名,大家都交完了之后,班主任气到头发冒烟:“看看看,差不多全部女生都写了徐宁桁的名字,他就一个,还能分裂吗?我这是让你们写互帮互助对象,不是让你们写暗恋对象!就闻柚白一人没写他!” 但老师没说的是,她谁也没写,因为她怕写了也没人会选她,又何必写出来去让自己难受。 闻柚白只笑:“徐天才,选你的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个。” 徐宁桁说:“就知道,你又要这么说。”他现在也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抿了抿唇角,“你和谢延舟要结婚了吗?” “你听到的消息应该是订婚?” “嗯。”徐宁桁嘴角微动,好在是订婚,订婚而已,结婚了都能离婚,又何况只是订婚,他得感谢现代社会的文明进展和观念改变。 闻柚白淡淡道:“为了孩子,为了年少的爱情。” 徐宁桁仍旧唇角带笑,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他想给她介绍他的研究项目,便站了起来,恰好此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一个外国面孔的老头,见到闻柚白,显然有些惊讶,他跟徐宁桁的对话说的不是英文,而是闻柚白听不懂的小语种。 徐宁桁很快回复,闻柚白觉得还挺好听的,是那种冰冷中的温柔。 两人对话完了之后,外国老头忽然切换了英文,对闻柚白道:“欢迎你,桁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徐宁桁很无奈,那老头又笑了:“只是个玩笑,桁说你是他的追求对象。” 闻柚白也笑:“我已经有个女儿了。” 老头笑:“真爱至上,就算你有丈夫。”他又跟徐宁桁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徐宁桁轻声叹气:“这是我老师,他比较爱开玩笑,也比较浪漫,他之前找了个小女友,还连着包场了多家剧院,为了给小女友过生日。” “20多岁的吗?”闻柚白问。 “50多岁,跟他有十多岁的差距。” 那的确是小女友了。 吃完之后,徐宁桁送闻柚白回家,他坐在车里,看着闻柚白的背影走进大楼里,他仰头看着门口的那盏路灯,光线氤氲而开,昏黄而温暖,像月亮,他拿出手机,拍了张,发了个隐晦的朋友圈。 谁说只有少女怀春,男人也一样呐。 当然谢延舟也看得懂这是他家楼下。 第075章 公主 徐宁桁不喜欢谢延舟,谢延舟自然也不会喜欢他。 但两人有彼此的各种联系方式,也能看得到彼此的动态。 两人都算很少发朋友圈的人,工作学习繁忙,没什么时间发,同样的,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发的。 徐宁桁一发,就有不少人点赞评论。 “这不是我们徐天才吗,徐博士,你这发的月亮是什么意思呀,难道你要转行研究登月了么?” “可能宁少发的朋友圈都需要研究生学历才看得懂,没有本科都不许评论。” “别想太多了,宁少是告诉大家,他在这个公馆买房了。” “想晒买房,怎么不晒大平层高层海景、城市夜景呢,发个月亮也太低调了。” 谢延舟沉着脸,漆黑的瞳孔里怒意浮沉,他下颚线紧紧地绷着,眯眼盯着那条朋友圈许久,他在想,徐宁桁是不是又去找闻柚白了,闻柚白有没有跟他见面,又做了什么? 他没多想,就给她打了电话,没人接。 他这时候才突然想起,他没留闻柚白那边的张婶和另一个阿姨的电话,现在想找人也找不到,他去问了助理:“上次有个小女孩给我打的电话,还有记录么?” 说的就是小惊蛰。 助理记得那个小孩,自然也留了个心眼,备份了那个电话,很快就找出来。 谢延舟给小惊蛰打了个电话,她刚洗完澡,擦了香香,沐浴乳和护肤霜的味道都是甘蓝柚子香气,淡淡的,却又不腻人。 她坐在床头,手上捧着一本有声读物,是上次“粑粑”给她买的,她想听哪里,就点哪里,还会给她讲故事。 张婶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哄道:“咱们该睡觉了,小惊蛰。” 小惊蛰睁着黑白分明的水眸,小小声地说:“我要等闻姐姐,我今天还没有跟她说话噢。” 张婶看得心里柔成一滩水,小孩子有没有得到爱真是太明显了,小惊蛰之前跟着她在乡下生活,每天就是怯生生的,很胆小,被吓到就会忍不住哭,也不怎么爱说话,哪里像现在,突然就会说了好多话,样子就像个真正的小公主。 张婶忍不住想试探:“小惊蛰,上次你跟闻姐姐去那个叔叔的家里,有没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呀?”她是想知道,为什么都到现在这样了,谢家还是没给小惊蛰换户口、改名,也没让她改口,她现在依旧喊自己的妈妈叫姐姐,多混乱呀。 张婶心里担忧多,她的思想比较传统,总觉得孩子没被父亲承认,就完蛋了,何况谢家是有钱人家,是不是想让小惊蛰一直当私生女?不喜欢她? 小惊蛰眨眨眼睛:“阿婆,没有人跟我说什么呀。”她躺了下来,翻了个身,撒娇,“阿婆,挠背背。” 张婶在心里无声叹气,乖乖给她摸背,老一辈的人就算没读书,也知道她这样睡前一定要挠背背,也是缺乏安全感的一种表现。 当初户口是闻柚白找人帮忙的,挂在了张婶儿子的名下,所以,她现在的大名还姓陈。 张婶念叨:“你还笑这么开心呐,知不知道现在改户口很麻烦,再不改,上了小学,你就要一辈子姓陈啦。” 小惊蛰被挠得一直咯吱笑:“我叫小惊蛰。” 然后,她就听到她的手表有铃声响起,有人给她打电话了,她很快就爬了起来,在床上小跑着去另一边的床头,拿起手表。 她声音奶呼呼的:“喂喂喂,我是小惊蛰,你是谁呀?”她以为是黎姐姐或者一喃姐姐,结果却听到了一道淡淡的男声:“小惊蛰,我是谢叔叔。” 小惊蛰的热情没了,她“哦”了一声,听到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她就想起了之前的委屈,谢叔叔不喜欢她,让别人接她电话,还不理她了,她才不要喜欢他。 谢延舟:“你在做什么呢?” “睡觉。”她是个有礼貌的小朋友,老师说对长辈要有礼貌。 “闻姐姐呢?” 小惊蛰听到就更失望了,她就知道谢叔叔真的不喜欢她,虽然她也很喜欢闻姐姐:“洗澡澡。” 谢延舟轻笑:“这样啊,那你睡觉,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明天叔叔买给你?” 这是他从谢冠辰身上学来的,想要补偿孩子的时候,就给孩子送点有价值的礼物。 虽说道理没错,爱一个人,就会给那人买东西,送礼物,但他没用心地想,他面对的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她对钱和物品的贵重没有概念,她想要的只是最初最简单的关怀和陪伴。 “不要,谢谢叔叔。”小惊蛰挂断了电话。 她现在不想当好孩子了,问张婶:“阿婆,我不要他给我打电话,怎么办?” 张婶对电子产品也不了解,很茫然:“要不你问问闻姐姐?” 闻柚白从浴室出来,就见到手机屏幕一直亮着,谢延舟打了几个电话,她刚想放下,电话又进来了。 谢延舟声音凉凉:“闻柚白,今天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闻柚白语气更凉:“你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 他原本想提起徐宁桁的,但又想到小惊蛰刚刚的声音,那种火气就压了下去,只是胸口还是有些发闷,郁气难消,他不喜欢这两人见面,会让他觉得他在盗取别人的东西。 但明明是闻柚白自己贴上来的,他给过她很多次选择的机会。 他淡淡开口:“明天你请个假,我们去给小惊蛰换名字和户口。” 这天晚上,大家又刷到了另外一个朋友圈,也是几乎不发朋友圈星人,谢延舟。 他发了一张小女孩的背影,她穿着毛绒绒的衣服,穿着蓝色的防护服,小心翼翼地靠近着熊猫,不知道她和小熊猫相比,谁更可爱。 “是传说中的小公主?” “还真的有啊?” “真可爱。” 温岁正在舞蹈室练习,听到有人在议论,便停下了跳舞,快步走了过去:“什么照片?” 有人把手机给她,又安慰道:“别担心,这种怀了孕才要订婚的,没人会羡慕的,名不正言不顺。” 温岁脸上笑着:“是没什么,反正我要跳舞,不想生孩子,有人帮我生多好呀。” 我还能像她妈妈一样,教训她女儿。 第076章 赌约 第二天,两人去了谢家户口所在区的派出所办事。 闻柚白带着小惊蛰去了,因为她的户口也在这,闻家也属于这一带,自然也属于这个派出所管。 谢延舟停好车子,下了车,把小惊蛰抱了过来,淡淡地问:“你今天怎么同意了?” “同意什么?”闻柚白看了他一眼,没跟他抢小惊蛰。 “同意给小惊蛰改姓。” 闻柚白弯了弯唇角,眸色顾盼生辉:“本来就同意呀,她现在跟着张婶的儿子姓。” 谢延舟听到这句话眉头拧着,折痕深深,有些讥讽:“不愧是你,别的不行,旁门左道倒是很会。” 闻柚白睫毛颤了颤,扯了下唇角。 “哪个那么小的女孩会像你一样,考虑得那么完善,又是隐瞒了记录,又是把小孩落户在了别人的名下,如果不是闻阳暴露,你还能隐瞒多久?”谢延舟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闻柚白也道:“的确是这样,也没哪个男的像你这样,冷酷无情,还不知反省。” 谢延舟问:“她大名叫什么?” “怀瑾。” “怀瑾握瑜。”谢延舟淡声。 闻柚白瞥了他一眼:“不用装的你很有文化。” “我现在学历是比你高,我还跳级过,小闻律师。”他似有若无地扯了下唇角,“当然,现在学历最低的是你,小惊蛰,幼儿园文凭都没有。” 闻柚白沉默地瞥了他一眼:“跟一个三岁小孩比学历,你还挺自信的。” 他垂了垂眼皮:“她是惊蛰出生的么?” “嗯。”闻柚白回答,“你等一下。” 谢延舟脚步顿住,回头看她,神色淡漠。 “我们先说清楚,不要在里面吵架,小惊蛰的名字今天会改,她的户口也要跟着我落,姓氏一样要跟着我,闻怀瑾。” 谢延舟听到她这话,眉间闪过了一丝荒唐:“闻柚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闻柚白语气淡然:“我很清楚,我也想明白了。” 他抿直了唇线,声音冰凉:“闻?闻阳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是心里有他?连你的孩子都要跟着他姓,他还真是没有白生你这个女儿。” 闻柚白深呼吸:“跟闻阳有什么关系,她是我生的女儿,她的姓氏只跟我有关,跟闻阳毫无关系。”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姓氏是从哪里来的?” “反正小惊蛰的名字就叫闻怀瑾,如果不同意,我们就下次再来,我一个人也可以给她改名改户口。”闻柚白其实早就做齐全了材料,她很早就做了跟小惊蛰的亲子鉴定,又去公证处办了国内外的双认证,证明她和小惊蛰之间是母女关系,她们俩的护照也都办好了。 谢延舟眸色冷淡:“她姓闻,那她就不是谢家人,谢家就是非常看重姓氏的,堂姑她们嫁了出去,生的小孩都无法享受谢家给子孙的庇护,他们就是认为这是外姓人。”他很冷静地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讲清楚,“如果你只是为了跟我赌气,却要拿小惊蛰的姓氏去做文章,你会害她损失很多利益的。” 闻柚白想得很清楚了,她之前想把小惊蛰留在谢家,但她现在不敢赌谢延舟的人品和浅薄的父爱了,更不会相信夏云初会基于血缘关系去爱小惊蛰,还有那个心里有问题的温岁。 “小惊蛰她不在乎这些。” “你问过她么?你就能代表她回答?”谢延舟眉眼寒冰浮沉,“她不跟着我姓谢,你有没有考虑过她会遭受多少非议,说谢家不要她,说我不爱她,说她不被父系承认,她拿不到谢家的东西,这些流言会一直伴随着她的成长。” 闻柚白觉得可笑,她轻轻地勾唇:“我姓闻,温岁姓温,影响别人对我非议么?真的只是因为姓氏么?别人会觉得闻阳让我跟着他姓,就代表他承认我,他爱我么?” 她倒也不气,只是陈述:“如果跟着姓,就代表着爱,那女人呢,千百年来女人基本都没有孩子跟着自己姓的权利,影响女人爱她小孩了么?轮到男人了,就是姓氏代表爱?” 谢延舟被她这一通胡乱扯的话气笑了:“这能一样么?” “怎么不一样?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自己的孩子,只会是基于血缘、相处的情感,而非姓氏,跟女人学学,谢少爷。” 谢延舟抿着唇,没再说什么了。 他们带的材料齐全,小孩又还这么小,改名改姓都相对比较容易,落在了闻柚白的单人户口上,名字就叫闻怀瑾。 订婚的日子就选在了小惊蛰生日前两天。 一年半以前,闻阳就在筹划他新公司的上市,半年前,他还差最后一轮融资,但自从闻柚白和谢延舟订婚的消息放了出去后,他和谢延舟又数次在同一个宴会中,有说有笑,现在已经在接触新的投资人了。 所以他逢人就笑,春风得意。 闻柚白最近也经常回闻家吃饭,闻阳跟她说:“股份认购还没完成。” 闻柚白笑了笑,说:“是么?” 闻阳也对她笑:“还是多亏了你,我的好女儿,不过,你应该清楚,我们现在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你如果有别的心思,我无法上市,谢延舟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协议,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没有一分钱。” 闻阳又提到:“这投资人还在犹豫。” 闻柚白:“对赌协议,只要谢家不走,这个对赌协议一定是我们赢。” 闻阳眯着眼睛盯着她。 闻柚白面色淡定,不怕她看,但事实上,她既不信闻阳,也不信谢延舟。 咖啡厅里。 沈一喃睁大了眼睛:“所以,你想搞垮闻阳?但是这个钱,有点难?” “所以你哥哥。” 沈一喃说:“对了,祁之正,你可以问问他怎么办。” 闻柚白说:“闻阳现在就是笃定了我跟他签的协议没用,他如果不想给我股份,我根本没办法拿到,他公司都上市了,到时候何必看我脸色,反倒要拿协议威胁我,我敢公开这个协议,钱拿不到,还得罪谢延舟。” “认购走闻阳手中股份,签下对赌协议,如果他没能上市,就要高价回购股份,他公司的结构和营利本身就有问题,想借壳上市就得靠谢家,逼谢延舟翻脸,闻阳的公司就无法上市。” 第077章 一远 闻阳也不是傻子,他不会把所有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闻氏的股份大部头又转给了闻老爷子,闻氏也和他本次做的上市公司没有实际关系,但是,最近的股份认购实在太顺利了,就连沈家长子也愿意来认购股份。 闻阳和沈一远约在了一家茶馆。 闻阳对沈家这位的印象很不错,能撑得起沈家,又孝敬父母长辈,近些年一直在北城拓展商业版图,他不止一次想过,要是他有个这样的儿子,那才叫做人生无憾,做什么都有干劲了,可惜了,他这辈子只有两个没用的女儿,一个闻柚白聪明是聪明,可是,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她要是跟谢延舟一条心,那他就完了,也幸好,她的自以为是让她无法跟谢延舟一心。 至于温岁,那更不用说了,满心只有温家和谢家,只可惜,温家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他从小就温岁很纵容,没想到温元厚也这样养她,真是有意思,富家子弟最怕的就是捧杀。 沈一远跟闻阳没什么仇恨,单纯是碍于妹妹的恳求,但商人在商言商,他前几天跟闻柚白见过面了,说来也是,走这一趟没什么好亏的。 让他认购股份自是没什么问题的,就像闻柚白说的那样,只要让闻阳签下对赌协议,如果真的在谢家帮助下,闻阳公司顺利上市,那他买下的股份也有用了,如果没能顺利上市,根据对赌协议,闻阳就得高价回购他买下的股份,那他也就赚了。 反正投进去的钱也不算特别多,公司本身就有这笔投资的钱,再者,他也被他的妹妹缠得不行:“哥哥,好哥哥,你就帮帮柚柚,如果不帮她,她爸爸肯定会让她很惨的。” 沈一远自认为人冷漠,亲缘淡薄,唯有这个妹妹,他没有任何办法。 对于闻柚白,他倒是刷新了一番认识。 他以前跟她没什么接触,只听说她的那些坏风评,下意识心生不喜,因为他不喜欢到处出风头的蠢女人,何况她的出身,也不值得他多看一眼,长得算是好看,但美人终究也会成骨。 沈一远会抽烟,他坐了会,便摸出了一根烟,递给闻阳,他自己也抽了一根,打火机的火苗点亮了烟头,烟雾缭绕,他常年含笑,笑意不达眼底,就算抽烟也是温文尔雅的,如果沈一喃在,肯定会吐槽:“我哥就是斯文败类,装的。” 闻阳还在犹豫,这个对赌协议签下去,如果真的没能成功上市,他要回购股份,加上罚款,公司运转,这个资金缺口很大很大。 沈一远笑:“闻总,您在担心什么呢?我是看在谢延舟的份上,这才赶着来买股份的,谢延舟做了多少个ipo项目上市,再加上您即将和谢家成为亲家,还没恭喜您有了个可爱的外孙女。” 闻阳这才笑了,他也抽了下烟,轻轻地呼出烟雾:“小惊蛰是很可爱。” 沈一远幽幽叹气:“我这也是有点担心,毕竟沈氏最近也有些小麻烦,我作为集团的负责人,得为集团负责,这个对赌协议对你我都是有好处的,我们都希望成功上市,谁不喜欢赚钱呢?” 闻阳想想也是,目前的一切状态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沈一远的认购时机恰到好处,最后一轮融资了,而且他因为最近公司营利问题焦头烂额,要是再延迟上市时间,就要提交新一年度的业绩报告,很有可能无法上市。 他一拍板:“好。” 他不觉得沈一远会听闻柚白的话,对赌协议闻柚白一个没做过几个项目的实习生懂什么?也就懂个名词罢了,何况,闻柚白想要拿公司股份分钱,她一心只想要钱,就只能等公司上市,她的把柄还捏在他手里,不然谢延舟能吞了她。 一个有点心机的小姑娘罢了。 沈一远和闻阳签完协议后,就给闻柚白发了信息:“闻律师,合作达成。” 闻柚白很快回复他:“辛苦了,沈总。” 沈一远轻笑:“闻律师,你没意识到这句话有问题么,嗯?从来都只有上级对下属说辛苦了,你的意思是,我听了你的话?” 闻柚白发了个跪地求饶的表情,沈一远却忽然想象了一出,她跪在地上求他的画面。 他正打算让司机开车,转头看向了窗外,却瞥见了谢延舟和……另外一个女人,他眯眼看了看,认出来了,是闻阳和原配的公主,温岁。 温岁似乎在哭,谢延舟也没看她,穿着黑色正装,静静地等待她冷静下来。 沈一远自认不是八卦的人,但是忽地想到谢延舟不是要跟妹妹的朋友,闻柚白订婚么,他罕见地拿起手机,拍了下来,发给了闻柚白。 还降下了车窗,正好冷风将两人的对话送了过来。 “延舟哥哥,你真的要娶闻柚白,就因为那个小孩吗?那我怎么办?我也可以给那个小孩完整的家,我也可以当妈妈,反正我不想生小孩。” 谢延舟垂眸看她,没说话。 “舅舅说的话你也不听了,妈妈说的话你也忘记了,那你也忘记了,你以前伤心的时候都是我陪着你么?以后呢,以后你再难过的时候,闻柚白会陪着你么?她是个恶毒的坏女人,只知道抢我的东西,偷我的人,延舟……” 谢延舟看她的眼神柔和了些,说道:“以前的事情我不会忘。” “那闻柚白的恶毒呢?她以前害你被谢伯伯打了多少次?她妈妈跟谢伯伯勾搭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家里的关系有多混乱,谢伯母都哭了多少次,她和她妈妈一起毁掉你的家。” 谢延舟黑眸寒冰浮沉。 “真的就因为小惊蛰么?” 谢延舟避而不答,说:“我送你回去。” “我就要嫁给你。” 谢延舟还有心情开玩笑:“那怎么办,你先嫁给别人,一次只能娶一个。”或许在他看来,温岁就只是个闹脾气的小孩,没长大的小姑娘,他愿意哄着她。 至于闻柚白的恶毒,他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压抑的阴鸷。 闻柚白总是装可怜,但心眼坏却是真的,可惜她这人喜欢对自己宽容,干过的坏事,没两下就忘记了,从小就会见死不救和挑拨离间。 第078章 旗袍 对于沈一远来说,他要是谢延舟,肯定不会娶闻柚白的,娶她对自己的名声和事业没有丝毫帮助,反倒现在还要处理闻阳的烂公司ipo项目。 沈一远想了许久,也不见得有什么是可以威胁到谢延舟本人的,除了他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排斥和闻柚白结婚。 他觉得有趣,便低头笑了笑,让他选择,可能会选择温岁,这个小丫头脾气坏,但一心一意地爱慕,又背靠闻、温两家,对男人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 谢延舟注意到有人的视线,看了过来,见是沈一远,恰好沈一远正准备关窗,两人视线对上。 沈一远扶了下无边框眼镜,温和但客气地笑:“谢总。” 谢延舟也勾了唇:“沈总。” 沈一远道:“我刚回南城,难得遇上,本该请谢总一道喝个茶的,但今晚谢总似乎佳人在怀,沈某不便打扰。” 温岁泪眼朦胧地看了过来,委屈巴巴地,看到了沈一远,她没什么印象了,但是他的脸,她挺喜欢的,她擦了下眼泪,有意识地想让自己好看一些。 沈一远注意到,便笑了下。 谢延舟:“那沈总,下次再约。” 温岁还记得话还没说完,也不顾有外人在,直接抱住谢延舟的腰,靠在他胸膛上,手还掐了下他的腰,很生气:“你说来说去就是要娶那个坏女人,我不要,我不许。” 沈一远合上车窗,让司机开车,他看到手机上来自闻柚白的回复:“沈总现在开始兼职私家侦探了?” 她看着开玩笑调侃,但其实有点没大没小了:“可惜我没打算做诉讼离婚业务,用不到私人侦探。” 沈一远不气,就是觉得好笑,难怪她能跟一喃玩得好,两个人都生了一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偏偏还看着柔柔弱弱好欺负。 谢延舟眼眸漆黑暗沉,他知道今晚闻阳来见投资人,所以,那个投资人是沈一远? 沈一远。 闻柚白有个闺蜜叫沈一喃,是他的妹妹。 所以,闻柚白为了闻阳的公司上市这么拼么?那怎么没见她来讨好他?项目能不能成,明明全靠他。 闻柚白加班出来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拿起托特包,下楼,这才看到闻阳的消息,他居然刚签完对赌协议就立马赶着来见她。 赵澄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来接闻柚白,好奇地看了眼:“是谁呀?” 闻柚白说:“姨夫。” 赵澄:“那你快去,我去打车了。” 这对根本算不上父女的父女俩见到面就彼此露出了笑容,闻阳笑:“柚柚,咱们父女大业将成。” 闻柚白也笑得真心实意:“那到时候,我的股份你会给我的?” “你放心,只要你现在稳定住谢延舟,好好订婚,带小惊蛰跟他培养培养感情,等你毕业典礼后,结婚上市,你经济自由,想做什么都能做什么了。” 闻柚白点了点头,但又显得有些担心:“上次我看了公司的上市申报,就是有点担心,公司现在的业绩有点问题……”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闻阳打断:“有什么问题,你又不是金融专业,顶多就是在资本市场的律师,这个项目跟你们律所也没关系,你看到的资料不齐全,别小孩子心态了,就学了点法律。” 果然,闻阳就是这么自负。 他还道:“每年有多少ipo项目在等着,多少人借壳上市,我这还是有实业的,就算项目……” 他讲到一半,忽然意味深长地笑:“柚白,你不会录音了?” 闻柚白觉得荒唐:“我录音这个做什么?” “我想也是。” 他继续说:“今天我和沈一远签了对赌协议。” “沈一远?”闻柚白问,“沈家的投资人么?”她像是不认识。 “嗯。” 闻柚白又忍不住拧着眉头:“我上次只是这样提议,但是我觉得行不通,因为风险太大了,我们现在全都捆绑在谢延舟身上……” “我已经签了,谢延舟这小子其实感情用事,看似无情,实则容易动情,你可以的,柚白。”闻阳自认看清了谢延舟。 闻柚白心底冷笑,闻阳还真是看得起她,是不是没见到平时的谢延舟是如何侮辱、轻视她的? 做生意的男人最烦签完合同看到女人愁眉苦脸,他沉着一张脸:“行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谢家,等我们项目上市,就没问题了。” 闻柚白抿着唇,欲言又止,然后只道:“知道了。” 闻阳直接把闻柚白载回了闻家,说是许茵想见她,结果许茵看到她还有些惊讶:“柚柚,你今晚回来了呀,要不要吃点什么?” 闻柚白没说话。 闻阳说:“茵茵,你带柚白去洗澡。” 闻柚白算是明白了,闻阳担心她身上有录音笔录音,所以许茵想见她是假的,想搜查她的东西是真的。 闻柚白也无所谓,她根本就没有录音的打算,闻阳想错了。 闻阳查完了之后,很满意,原本想留下闻柚白的,但是想到了谢延舟,便直接道:“你们也快订婚了,回去陪延舟。” 一旁的许茵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她送闻柚白出去,轻声道:“柚柚,辛苦你了,姨夫她……哎。” 闻柚白面无表情,她根本不想多看一眼许茵。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都看似很顺利,很平静,但这种平静是风雨欲来之前的沉默。 谢延舟、闻柚白的订婚根本没对外开放,也就是两家人聚在一起,连谢家的人都没来齐,仪式更是简单,要说不用心也是可以的。 订婚戒指也不是定制的,就是常见的款式,说是自己买来戴的,也是可以的,订婚服更不可能是定制的,按照习俗穿了个普通的红色旗袍,谢延舟一身黑色西装。 两个人貌合神离地一起对着亲友们笑。 明明没有外人,但是夏云初以败坏风俗、丢人现眼为理由,不让小惊蛰出现。 闻柚白不怎么在乎,小惊蛰不出现更好,戒指常见也挺好的,她转头就可以卖掉。 闻家买了一些通稿,没有附带图片,只有文字,说了下闻谢两家结为姻亲,而谢家那边根本没有任何对外的表示。 第079章 疯玩 小惊蛰生日那天下雨了。 闻柚白有心想补偿她,所以,那天跟律所请假了。 小惊蛰搂着她的脖子,闻着她身上的香气,鼻子蹭着她的脸,撒娇:“那今天闻姐姐都属于我吗?” “当然。” “那我可以提要求吗?” 闻柚白笑出声:“当然可以呀,你今天是寿星,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想去吃麦麦。” “就这个吗?”闻柚白扬了下眉,“没有别的吗?” 小惊蛰摇了摇头,她就想吃麦当劳。 闻柚白在想是不是她幼儿园里的小朋友说起了这个,但那些小孩非富即贵,他们家里会带他们去吃麦当劳吗?小惊蛰的确没去店里吃过,乡下哪里有麦当劳,镇上有的也是盗版的麦当劳和肯德基结合体,卖一些炸鸡、薯条,再带上十元三个的汉堡。 这些东西不健康,吃哪家店的都一样。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起张婶说的,每次她快要来的时候,小惊蛰就会早早地坐在院子的门槛上,一直看着路口的方向,看着孤独又失落。 张婶收拾好了东西,笑:“这个小贪吃鬼,就爱吃这些东西,不健康。” “小孩都这样,你看她多省钱,生日都只想吃这么便宜的东西。” 闻柚白亲自给小惊蛰换上了小裙子,给她戴上了可爱的发箍,上面一个小小的皇冠,这个发箍还是谢延舟送的,皇冠上都是真钻。 她手上提了一个小香包,装了一个小镜子和一个儿童唇油,女孩子爱美。 她开开心心地拉着闻柚白的手,开心得都要飞起来,还说:“我好喜欢过生日,要是能天天过生日就好了。” 闻柚白垂眸笑,知道她是喜欢过生日的开心。 麦当劳里面很拥挤,闻柚白找到了个位置,让小惊蛰和张婶先坐着,她去点单买东西,她刚点完单,就接到了谢延舟的电话。 他问:“你们怎么都不在家?” 闻柚白说:“在麦当劳。” 他愣了一下,然后轻声笑:“你的小气节俭都用到你女儿身上了?一年过一次生日,你还带她去麦当劳。” “你女儿自己提的要求。”最近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而且计划顺利,闻柚白心情好,基本都是顺着他来的。 “在哪个麦当劳?我过来。” 闻柚白给他发了地址,她买的东西多,来回两趟才拿完,儿童套餐还送了小玩具和一块卡通沙滩巾。 小惊蛰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卖力地捧场,鼓掌:“哇,好多呀。”她又有点苦恼,“可是这么多,我们吃不完诶,怎么办?” 张婶说:“不用你担心,等会你吃不下的,婶子全都吃了。” 闻柚白看见谢延舟了,他手上提了个蛋糕,身材颀长,穿着一身手工定制西装,挤过人群,小心地护着蛋糕,朝她们走来。 她淡笑着说:“你放心,你谢叔叔会吃的,他很厉害的,什么都吃得下。”这一句话把谢延舟捧到了高处。 谢延舟听到了这话,很轻地笑了下:“我什么都吃得下?” 结果,小惊蛰当真了,用崇拜的眼神看向了谢延舟:“谢叔叔,你真的那么厉害吗?” 谢延舟骑虎难下,面对着她天真的眼眸,又无法忍心打破她眼中的幻想,硬着头皮承认了:“吃下这些没什么问题。” 但事实是,谢延舟这辈子吃过的麦当劳屈指可数,更不用说一下摄入这么高的热量,他黑眸扫了眼闻柚白,偏偏闻柚白还对着他眸光潋滟地笑。 周围的环境吵闹,人群拥挤,桌子也不干净,谢延舟忍着小洁癖症和贵公子的毛病,坐了下去。 小惊蛰左手拿着薯条,右手拿着鸡块,吃得满嘴流油。 谢延舟也忍不住笑了,他指了指蛋糕:“我买了生日蛋糕。” “大吗?” “很大个,很好吃。” “谢谢叔叔。” 谢延舟凑到闻柚白的耳边,低声道:“你还没跟她说,我是她爸爸吗?” 闻柚白的手撑着下巴,微微笑:“她也没喊我妈妈啊。” “都要结婚了。” “那天订婚你妈都不肯让她出现。” 谢延舟用手蹭了下她的脸:“记仇呢?她是长辈。” 小惊蛰很快就吃饱了,她舍不得浪费粮食,水润润的眼眸楚楚可怜地盯着谢延舟,软声:“谢叔叔,你吃吗?” “吃。”谢延舟抿着薄唇,无声叹气,他和张婶一起解决了剩下的食物,他好像瞬间明白了,有些人说,结婚生子后会吃剩饭的意思了,倒也不是真的家里就吃不起,只是家里恰好就养了个爱惜粮食的乖乖女。 谢延舟吃完了之后,小惊蛰还拿出了她的一个小玩具,儿童套餐送的,她犹豫了半天,带着不舍,学着幼儿园老师的样子奖励给了谢延舟:“叔叔,你很棒棒。” 谢延舟眉眼浮现笑意,他哪里会要这个玩具,但他见小惊蛰一脸不舍,便收了下去,满意地看到她更加不舍了,然后她还自己安慰自己,对闻柚白道:“我有一个,就可以,对不对?” 闻柚白看着谢延舟:“抢小孩的东西好玩吗?” 谢延舟当即笑了,玩具还是被他拿走了,他说:“回家,还是去餐厅,我定了位置。” 闻柚白说:“小惊蛰吃饱了就会困,带她回去睡一会,晚上再带她去看电影吃饭。” “去酒店,就在附近,不用来回折腾,酒店里也有个小游乐场,她醒了也可以去玩。” 这一天,小惊蛰一直疯玩到晚上十点,才恋恋不舍地去睡觉,睡觉前她还要看谢延舟手机里的照片。 那是一张他们三人的合照,蛋糕在正中间,蜡烛光线昏黄温暖,小惊蛰戴着皇冠,头发柔软,站在椅子上,噘着嘴去吹蜡烛,闻柚白和谢延舟一人坐在她一边,烛光映亮了两人脸上的笑意。 尤其是谢延舟,少见的神情柔和,眉目间流淌的是连他自己都从未意识到的父爱温情。 谢延舟哄小惊蛰睡觉,耐着性子给她读了故事,等她睡着后,他才走出房间。 闻柚白正在看手机,他走过去,俯下身,拿走她手中的手机,吻住她的唇。 第080章 前程 谢延舟裹挟着她的唇舌,动作粗鲁又蛮横,掠夺着她口中的空气。 他打横抱起了她,进了卧室后,将她压在了床上。 灯光未开,一片昏暗,人的欢愉靠的是感官,而黑色关闭了人的视觉,就会放大其他的触感,嗅觉。 他们身上都是甘蓝柚子香气,这是闻柚白最喜欢的味道,后来慢慢地,谢延舟的男香也多了苦橙叶、蜜桔和葡萄柚的味道。 闻柚白摸着他的脸,顺着他轮廓的线条一点点地描摹着,不知为何她也生出了细腻的不舍,四年时间不长不短,但是也足够让人生出留恋,何况,他们从多年前就彼此相识、纠缠,她的手抚摸到了他的鼻尖,然后被他偏了下头,一口咬住了她的指尖。 他的人品好坏不论,单论床品,倒是个不错的对象,有着赏心悦目的皮相,傲然的本钱,知道保护女性健康,又能带来极致的欢愉,她想,以后怕是很难再遇到像他这样合拍的对象了。 床垫很软,在此时更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四肢如同藤蔓紧紧攀附纠缠,她咬在他的肩头,又像是即将渴死的鱼,脱水严重,脑海空白,理智沉沦。 她没忍住,叫出了声:“谢延舟。” 他坏心眼,掌控着节奏:“柚子。” 她才不理他,只挠他,含糊着骂他:“不许这么叫我。” “那要叫什么?”他也不等她回答,就继续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他的语气淡漠,就算在这时候,也没有多少分特殊意味,叫人不知道他如何是想。 “结婚……”闻柚白闭上了眼睛,眼角不知道是餍足的泪水还是汗水,有一瞬间的讥讽,真的会结婚吗? 闻柚白没空深思,也没有了力气,迷迷糊糊间知道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大掌就贴在了她的小腹处,问她:“闻柚白,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这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 “说来好笑,我们这样又怎么可能有彼此?配么?” 毕业季带给闻柚白的就是仓促、离别和忙碌,等到熬过了这一个阶段,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她在忙碌着实习项目的工作的同时,晚上回去还要修改之前写好的论文,发给老师,等待审核意见,一直到四月初,她的毕业论文终于彻底定稿,教授给了她优秀的评级,而优秀论文是必须参加本科生毕业论文答辩的,所以她又得立马开始准备论文答辩。 幸好的是,闻阳那边的项目完全按照计划中进行,而小惊蛰也有张婶帮忙照顾。 闻柚白跟沈一喃说过,她会带着小惊蛰出去留学,但是她需要沈一喃的帮忙,因为她担心等事情一暴露,她国内银行卡的钱立马就会被冻结,无法使用。 沈一喃认识很多在英读书工作安家的华人,自然有那些特殊的渠道和办法,她让人找了个靠谱的换钱的人,闻柚白把账面里的大部分钱都换成了英镑,还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本地人的公寓。 沈一喃道:“阿姨还在找,因为要找一个靠谱的华人阿姨是很难的,做的好的阿姨早就被人抢走了。” “嗯,谢谢你,一喃。” 沈一喃小公主翻了个白眼:“谢我干嘛,认识这么多年了,这些事对我来说都是举手之劳。” 她补充道:“英镑有一些是现金,储在房子的保险柜里,有一些是卡,就在我给你的卡里,是我哥用我的名义开的,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可以随便用,对了,你签证办理的如何了,你现在把你名下的钱取走了,不会影响签证需要的银行流水吗?” 闻柚白道:“已经出签了,小惊蛰的签证出得比较难,因为带着小孩去留学,很容易被签证那边认为有移民倾向,但是徐宁桁帮我联系了一个教授,那个教授用她个人名义帮我出了担保信,所以签证也办出来了。” “那就好。”沈一喃突然反应过来,“也就是,徐宁桁知道你要去英留学?” “嗯。”闻柚白点头。 沈一喃的表情忽然就笑得暧昧:“徐天才知道啊,那就有意思了,他常年不是在美,就是在英,岂不是会经常去找你。” 闻柚白失笑,很无奈地看着沈一喃:“我未婚先孕,有个女儿,别高估了男人,没有多少男人会不介意这一点的,我出去也是为了读书,别的暂时不会考虑了。” “也是。”沈一喃托着下巴,“˙祝你一切顺利呀,柚柚。”她感慨:“你能顺利办出这么多事情,真是不容易,还好提前备好了小惊蛰和你的母女关系的公证处中英双语认证,不然,肯定来不及给小惊蛰做签证。” “嗯,我之前就查过了需要的材料。” “你和谢延舟的婚礼是在六月底吗?”沈一喃有些奇怪,“怎么也没见到谢家准备什么啊,马上就要到了。” 闻柚白垂下眼眸,神情淡淡:“我也不清楚,反正都是闻阳和谢冠辰在准备。” 沈一喃为她打抱不平:“谢家也是有够小气的。”说是小气,其实就是根本不重视,如果对于普通家庭,上次的订婚典礼肯定够了,但是这是谢家啊,连祭祖都排场大得很,结果,就敷衍地给了个不像样的订婚仪式,害得闻柚白又被圈里嘲笑了一番。 如果婚礼再随意办…… 不过,沈一喃忽然想到了闻柚白上次说的计划,她拧着眉头:“你们的婚礼在闻阳正式上市前,如果要搞砸上市……婚礼……”自然也不会存在了。 闻柚白六月拿到毕业证,六月才办婚礼,如果按照正常开学流程,一般8月底出发,惹怒了谢延舟之后,会不会影响到留学计划呢? 闻柚白说:“我的签证是七月初,因为我还报了一个两个月的语言进修班,所以可以七月就飞走。” 沈一喃笑弯了眼睛:“柚白,祝你前程似锦。” 五月份,闻柚白跟律所提出了辞职,正好实习期也工作了四个月多,对于不留用的短期实习来说,已经够了,可以写进未来的简历之中了。 第081章 菟丝 赵澄知道她要去留学,自然没有挽留她,还很为她高兴,请她去吃了一顿酸菜烤鱼。 两人干杯,赵澄真心地祝福她:“柚柚,真的很开心这段时间能带着你工作,资本市场就是又卷又累,每天长时间的工作,其实认真算起来时薪就很低,低年级律师又只能牺牲自我个人时间来换取快速的成长,很多律师都没坚持下来,很多人也嘲笑资本律师是工厂女工,当奴隶,拿命工作。” 她喝的两颊嫣红:“要不是缺钱,谁来资本市场给资本家当律师啊?要是我也像我们刚离职的那个律师一样,独生女,父母给了房车,也不干这一行了,可惜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家里条件很一般,父母也需要我养他们,我只能熬下去。” 闻柚白明白:“这也是我的想法,我虽然看似出身富贵家庭,但其实过得很惨,我家里的条件不方便多说,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很可怜的。” 赵澄喝着酒忽然就流泪了:“是啊,我们都好惨,这该死的工作,柚柚,你要好好学习,等学成了,你还回来吗?我在律所等着你,还是你想留在国外?你申请的是ll吗?这个是不是不能在那边考律师证,咱们律所好像国外也有分所,要不,柚柚你去我们分所,让我们统霸世界。” 闻柚白好笑:“我读完了,会跟你说的。” “柚白,祝你平安、快乐、幸福,还有大富大贵!”赵澄说到激动的时候,酒意上来,猛地拿杯子拍了下桌子,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闻柚白安抚着她,顺便不好意思地朝周围人笑,轻声道歉,说是朋友喝醉了。 赵澄:“我没醉。” 闻柚白对她道:“赵律师。” 赵澄打了个寒颤:“你干嘛这么叫我,想吓死我是不是?” 闻柚白眉目温柔,笑意明媚,很认真很认真:“再过几年就喊你赵par了,合伙人了,你是我目前实习遇到的最好的一个senior,有耐心、温柔、不摆架子,愿意指导新人,工作认真努力,而且专业能力又强,还光明磊落,从不搞小动作,新人能遇到你,都是他们的福气,” 赵澄也不扭捏,她既然在职场如此拼命,自然是奔着合伙人的职位去的,她豪气道:“好,等我当上合伙人,你以后来我团队工作,我们一起赚大钱。” 闻柚白对着她弯起唇角:“好呀。” 她送完赵澄回家后,打了辆快车,回到了公寓,她下了车,没有立马上楼,只是站在了门口的那一盏路灯下,仰头望去。 一盏是昏黄的路灯,光线氤氲,一盏是夜空中的圆月,流光四溢。 路灯也好,明月也好,都照亮了前方的路。 身后有人按了下喇叭,她好像堵住了去地下车库的路,她下意识地避让开,那人却还是按着喇叭。 她回过头,后面的车窗缓缓地下降,谢延舟侧过头,淡淡地问:“在看什么?” 她摇了摇头。 谢延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几分,还好她没说她在看月亮,他难免想起徐宁桁上次也吃饱了撑着,站在这里拍了一张路灯的照片,这是他们两人的默契么? 他讥讽地扬了扬唇角,默契是最没用的东西,若是默契,她和徐宁桁早高中就该相认了,他最不信缘分,只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就要亲手夺到。 但他刚刚看到她的背影,却有一种要失去什么,生生地从胸口挖走了一块肉的猝然痛意,在四肢百骸里流窜,他深呼吸,缓和了下这种痛。 不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难受是因为什么。 他们两人结婚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虽然他也没想明白,结婚到底是好是坏,但总归是尘埃落定了,就等她毕业。 他让她上车,问道:“什么时候毕业典礼?” “你要去么?” “嗯。”他漫不经心,“去给你送花。” 闻柚白睫毛颤了颤,告诉了他。 他忽然又说:“闻阳最近没找你了?他上市的项目我在弄,我让他别来烦你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他淡淡补充,“我们的婚礼也可能会先取消,只领证,我妈她最近生病了,去了海岛疗养,所以婚礼交给了管家。” 任谁都能知道,夏云初是眼不见为净,根本就不愿意给闻柚白一个面子,干脆说自己生病了,完全不管这个婚礼,让这个婚礼成为一个笑话。 她很清楚,谢家地位高,谢延舟有出息,别人不敢骂,这个社会对男人又更加宽容,她这样做,挨骂的只会是闻柚白,各种揣测都会朝着闻柚白飞来,比如她未婚先孕,用女逼婚,自甘堕落,让人避而不及。 但谢延舟也没在意这个,淡嘲道:“其实没办婚礼也没事,仪式罢了。” 闻柚白低眸笑了笑,压下了心脏的瑟缩,还好,她也只是假结婚,她年少的时候也幻想过自己穿着婚纱,在亲友的祝福下,一步一步地走向爱人的场景,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她爱过的男人亲自拿着重锤,一下一下地砸毁了她的幻梦。 离开他也好,他总是看似冷静,只用那双冷漠的瞳眸凝视着她,不愿解释,也不听她阐述,只逼她发疯,让她受伤,明明错的是他,但当她为此生气,就好像她才是那个罪大恶极之人。 闻柚白学校毕业典礼那天,她早早地起床化妆,和朋友们合影,然后等待班级合影,参加毕业典礼,上台发言,很多人都有家长或是朋友送了花。 黎白有些生气:“谢延舟呢,不是说会来送花么?” 沈一喃才不在意:“男人说的话,你也能当真?估计又被哪个温柔乡绊住了脚步。” 毕业典礼结束后,闻柚白也没见到谢延舟,她看了眼手机,连个解释都没有,过了会,忽然有个快递小哥给她打了电话,说是有束她的花。 闻柚白签字拿走了盒子,黎白帮她拆开盒子,道:“是谢总的礼物么?是不是送的国外空运花啊?” 她打开却差点尖叫出声,是血淋淋的玩具断指和一朵菟丝花。 第082章 抛弃 黎白皱眉:“谁会送菟丝花?” 而且生怕送花人认不出菟丝花,还特意放了个小卡片,上面写着:菟丝花,攀附寄生是你一辈子的宿命,闻柚白,你该为自己感到羞耻,你有什么用,你这辈子只会靠着别人,离开了男人你还能活下去么?你以为毕业了你就解放了吗,你的黑暗人生刚刚开始,以后你的女儿会像你一样,不,比你还惨。 闻柚白看到这一段没有逻辑的发疯言论,便知道,应该是温岁。 她朋友很少,她的仇人也不多,有些人是不喜欢她,但不至于大费周章给她送来了这个花。 闻柚白睫毛轻颤,抿着唇,拿起了那根断指。 黎白要阻止她:“哎呀,不要碰,今天是大好日子,不要碰这个脏东西,晦气。” 闻柚白胸口浅浅起伏,她垂着眼眸,盯着断指,这次是真心实意地被气到了,她抿直唇线。 沈一喃骂道:“这人没病。”这一看就是小孩的断指,显然对方知道闻柚白有个女儿,所以,还特意在断指上染了红色的指甲油,意思就是这是小女孩的断指。 那张花的卡片翻过去,后面还有一行红色的血淋淋字体:“你要是敢结婚,你女儿就要替你付出代价了。” 这一次直接明晃晃地署名:温岁。 黎白皱眉:“温岁?这女的是不是疯了?怎么这么会当男人的走狗啊,她家里到底怎么教育她?” 沈一喃淡淡地笑:“跟她家里什么关系,有些女人性格如此,被男人洗脑了。” “再怎么样,她怎么能拿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来威胁?她这已经不是人了。” 闻柚白冷冷地勾了下唇角:“她以前就敢把我按在水池里,想溺死我,现在长大了,你们觉得还有什么事情,她做不出来?” 她深呼吸:“算了,我今天早点回去,我不放心小惊蛰。” “那我们也去你家里。” 黎白把盒子连带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拧着眉:“真恶心,她说别人是菟丝花,那她自己呢,她长这么大,有什么成就吗,还是背靠着闻温谢三家的资源,还在网络上当女神,粉丝真的都瞎了眼,被她蒙蔽了。” “她的确不是菟丝花。”闻柚白这会也慢慢地笑了,“她应该不太了解这种花,只知道菟丝花需要攀附寄生,却不知道菟丝花会让寄主逐渐枯萎,最终绞杀。” “所以,菟丝花一点都不柔弱。”沈一喃弯了弯眼睛。 闻柚白眸光暗沉了几分,她总觉得不安,不知道温岁是不是真的会对小惊蛰做什么,最让她觉得无力的是,就算温岁真的做了什么,现在的她有什么能力去对付温岁吗?对付了之后,小惊蛰受到的伤害就会消失吗? 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最后的这段时间保护好小惊蛰。 黎白扔完礼盒,就去洗手,她开口道:“而且,这卡片上明晃晃地署着温岁的名字,不管是不是真的她做的这些恶心事,其他人肯定也不信,因为大家都觉得没人做坏事会直接署名,肯定是有人陷害的。” 闻柚白也没想去戳穿温岁的真面目,而且,她要找谁去揭穿?谢延舟还是闻阳还是温元厚?这三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温岁是什么性格,只不过心里纵容罢了,自家的小孩还是要自家宠着,出了事他们都会避重就轻地担着。 闻柚白跟黎白、沈一喃回到公寓,却发现家里只有请的那个阿姨在,小惊蛰和张婶都不在。 阿姨正在做饭,探头出来:“欸,柚白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张婶回来了。” “张婶呢?” “我也不知道啊,她下午去接小惊蛰下课,不知道去哪里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闻柚白眼皮沉沉一跳,她给张婶打电话,没有人接听,给小惊蛰的电话手表打,也一直没人接。 沈一喃提议:“我们去学校问下?” 闻柚白拿上了车钥匙:“我们开车去。”谢延舟送她的车子几乎没怎么动过,在地下车库里,她平时基本都在坐地铁或者打车,刚刚她们也是打车回来。 她们坐电梯去车库,闻柚白一踏出电梯,就好像听到了小惊蛰的声音,她在喊:“闻姐姐。” 转瞬即逝,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她顺着声音找了过去,看到了一辆长长的保姆车停留在那,里面有隐隐的人声传了出来。 女人的声音温柔:“你还叫闻姐姐呀,可是,她是你妈妈,她没跟你说过么?她是你的亲生妈妈,但是她心狠毒,她以前被她妈妈抛下,所以,她也抛下了你,几年对你不管不顾,她要结婚了,你知道吗,她也没跟你说,因为她会再生一个宝宝,不想让你拖累她,不然她怎么不让你喊妈妈呢?” 小惊蛰哭得稀里哗啦,声音委屈:“你坏人!” “我不坏呀,哪里有你妈妈坏,你马上就要被她再扔掉了,你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然后是张婶的声音:“……你怎么能对一个小孩……” “住嘴,给我打她!我在说话,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对话?” 接着就是刺耳响亮的巴掌声和张婶的惨叫声,小惊蛰哭得凄惨,一阵扑棱,然后是摔倒落地的重声和巴掌声。 闻柚白攥紧了手指,用力地拍着车窗:“温岁。” 里面安静了一下,很快车门就被打开了。 小惊蛰倒在车厢地面,额头磕得红肿,脸颊通红,哭得嗓子沙哑,而张婶被另外两个中年女人押着手,两颊都是巴掌印,是空着手的那个女人打的。 “温岁,你还是个人么?” “你怎么这么说话?”温岁就坐在靠门处,温柔笑,“我只是来见见延舟的女儿,那个老女人一直阻止才被打,如果我不是人,我今天带来的就会是三个大汉,而不是三个女人。” “闻姐姐。”小惊蛰哭着朝闻柚白伸出了手,小嘴抽泣。 温岁看着她,怜悯:“你怎么这么傻呀,小可怜,你的闻姐姐都不敢认你是女儿。” 这话一出,小惊蛰的手明显后缩了。 闻柚白想也不想,拽住温岁的领子,用力地扇了一巴掌。 第083章 败露 有些人的坏是不分性别的。 闻柚白已经忍了温岁许多年,她一直告诉自己,温岁也是个可怜人,她失去了母亲,被父亲背叛,最大的罪人是闻阳。 闻柚白也知道自己的出身很不堪,温岁恨她也很正常,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对小惊蛰下手。 温岁捂着自己的脸,睁大了瞳孔:“闻柚白,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闻柚白一句话都没说,上去抱了小惊蛰,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地安抚着她。 温岁骂道:“你们三个都是死的吗,我都被人打了,你们还看着?早知道就带保镖了。”她转头看驾驶座的司机,“陈叔,你也是死的吗?” 这四个工作人员都是闻家的人,以前都见过发疯不要命的闻柚白,说实在,他们也只是来领工资的,谁也不想坐牢。 闻柚白说:“我让人报警了,温岁,如果你想闹去警察局,非法拘禁、故意伤害,你要是觉得你权势滔天,在现在这种大环境下还丝毫不怕,你尽管嚣张,我也想看看温家有多少本事?” 她眼神里的冷意渗人,似是凛冽刀锋,对三个中年女人道:“松手,温大小姐有不会坐牢的几率,你们呢?” 她们下意识地收了手,张婶也从车上下来。 温岁冷笑:“不用来吓唬我,学了几个法条就开始装了?我有的是律师团,我今天也只是来看看小惊蛰,哪里有非法拘禁?” 闻柚白弯了弯唇角:“温岁,谢谢你今天送的毕业礼物。”她顿了下,“不过我也想告诉你,温元厚不可能一辈子一手遮天。” 她盯着温岁的眼睛,神情流露轻蔑:“说实在,你挺让我失望的,如果我是你,我有你的条件,绝不至于此,你欺软怕硬,不敢骂男人,只敢欺负女人、小孩。” 沈一喃也对温岁很不屑:“温小姐,说实在,我也看不起你,我和你一样,都年幼丧母,第三者成了后妈,父亲不负责任,但我也没像你一样堕落啊。” 温岁:“那是因为你有个好哥哥,你有什么好骄傲的?”她轻笑,“你男朋友不是一样喜欢上穷女人?我也瞧不起你,就是闻柚白这样的女人抢走了你的父亲,你还跟闻柚白成为好朋友。” 谁也没有再理她,只留下温岁在原地默默流泪,她想妈妈了,如果妈妈在就好了。 她抹了抹眼泪,打电话给谢延舟,避重就轻,恶人先告状:“闻柚白刚刚骂我,因为我在家里车库里见了会小惊蛰和那个保姆,小惊蛰摔倒了,闻柚白就觉得我虐待……” “我本来想带小惊蛰去医院的……延舟,你回去看看小惊蛰怎么样了?” “你也怪我么?” 办公室里。 温岁从来没见过谢延舟这样生气的模样,眼眸里的漆黑深不见底,轮廓冷厉,喉结滚动:“岁岁,我会跟你舅舅商量……” 温岁心生怯意,她的手机忽然叮咚一声,有一封邮件,她下意识扫了眼,眼睛睁大,心脏险些跳出嗓子眼。 是她请的私家侦探发来的报告。 “延舟,你看闻柚白,我就知道她心机很深,你看她和爸爸签了什么?”她猛地站起来。 谢延舟抿起唇角,他知道温岁要给他看什么文件,他委托的人已经查到了,因为闻柚白对闻阳的公司上市过分热心,让他不得不怀疑。 他唇线绷成了一条线,怒意最盛的那一瞬是他今天刚看到的时候。 闻柚白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就连他们的婚约她都可以从中捞钱,他没想过,她那么恨闻阳,竟会一起合作来骗他。 他手指紧攥,青筋起伏,骨节用力得微微泛白。 她和闻阳可真会演戏,果然是亲父女,血缘的力量就这么强大么?她从那么早就开始骗他。 温岁拧着眉头:“难怪我说爸爸怎么会突然对闻柚白好起来了,还那么容忍她,原来他们早就一起合作了,我估计你们女儿的存在都是闻柚白主动告诉爸爸的,她知道爸爸为了公司焦头烂额,所以,是她想利用你的愧疚心,利用小惊蛰的存在,故意让爸爸去暴露这件事,让她成为一个完美的受害者。” “你看,她和爸爸的合同签约时间比除夕夜早。” 是啊,这么看来,的确是闻柚白一步一步地设计让他知道小惊蛰的存在,她平时心思缜密,又怎么可能忽然就被闻阳发现了瞒了这么多年的事呢?她还成功地把她自己摘了出去,让闻阳去当那个彻底的坏人,结果却是她和闻阳合作,把他当做了那个傻子。 她和他结婚,闻阳公司上市,她能拿到一大笔的股份。 谢延舟眼底一片阴翳。 她的确比她妈妈手段更高级,也更聪明,而他比闻阳还要蠢,以为她真的是被闻阳拿来当做威胁他的筹码。 他手指收紧,忽地一扬手,手里的杯子撞到了墙上,摔在地上,破碎得四分五裂。 温岁不怎么高兴:“延舟,你没发现我脸上被闻柚白打了吗?” 谢延舟看都没看她,面无表情:“你先回去。” 闻柚白几乎一晚上没睡。 因为小惊蛰又发烧了,医生说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他又见孩子娇嫩的脸上有掐痕,额头红肿,差点报警有人虐待孩子。 最终一番折腾,闻柚白脸色苍白,她今天也只是虚张声势,她拿什么去报警,现在事情又那么多。 她看了下手机,几小时前,谢延舟给她打过几个电话,她没接。 她知道,按计划,谢延舟和温岁知道了她和闻阳的协议了,她给闻阳打了个电话,语气很淡漠:“我们的计划可能要失败了,谢延舟知道了我们的协议,他应该不会跟我结婚了,还有公司上市……” 闻阳正在睡觉,本来被闻柚白吵醒,怒意盛然,听完之后,全身都凉了,他大吼:“谢延舟怎么知道的?” “那你就得问温岁了。” 恰好温岁大半夜才回家,正在一楼颐指气使地收拾那四个工作人员,骂道:“你们有什么用呀,让你们打个闻柚白……” 闻阳怒火直接燃到头顶,发了疯一样,冲过去,一巴掌扇得温岁倒在地上。 “生你有什么用,孽障!” 第084章 离开 温岁一直得意的就是,闻阳虽然背叛了她妈妈,但是又很疼爱她,对她有求必应,长这么大也从未对她动过手,她被三个男人宠爱着,她还是很幸福的。 但眼下她却被爸爸扇了一巴掌。 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面目狰狞可憎,没有一丝半点往日的和蔼可亲,他像个发疯的魔鬼,目眦欲裂。 “温岁,爸爸从小到大待你不薄,果然是个愚蠢的女人生出的愚蠢的女儿,永远都拎不清利益,你毁掉了闻家,你捧着温家,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你以为温元厚会一辈子无条件地爱你吗?愚蠢!” 温岁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她捂着自己的脸,眼泪落下,她说:“我要去找舅舅。” 闻阳胸口起伏,眼睛赤红:“去啊,滚出去。” 许茵也从楼上下来,她拧着眉头,要去扶温岁,闻阳冷笑:“是啊,赶紧去扶你女儿,蠢东西,你们俩都给我滚出闻家!滚!” 温岁挥开许茵的手:“你别碰我,谁是你女儿。” 闻阳知道自己完蛋了,他咬紧牙关,对温岁道:“当初你生出来,就应该直接掐死你。” 温岁脸色苍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闻老爷子一把年纪被吵醒,怒斥:“闻阳,你在说什么胡话,非要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我早就跟你说了,咱们家就要老老实实做实业,你非要玩投机倒把,没那个脑子,还要去滩浑水!闻柚白都比你清醒!” 接下来的日子,闻柚白主动联系了好几次谢延舟,他不肯接电话,也从未露面,更没来看过小惊蛰,她给他发过小惊蛰脸上的伤痕,他也没有任何表示。 闻柚白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明明计划就是这么安排的,如果她是谢延舟,此时此刻肯定也很生气,因为被人联手耍了,那个人还是自己长期以来的枕边人,更过分的,那个枕边人连自己的女儿都拿来当作筹码。 但她给小惊蛰上药时,忽然又觉得有点难过。 她和谢延舟从今往后是再也不可能了,也好,本来就是互相伤害的两个人,他也跟她想象中一样狠心,连小惊蛰都不要了。 还好,她没让小惊蛰跟着他的户口,没跟他的姓。 六月底,婚期临近的时候,闻柚白也买好了机票,该准备的一切也都准备好了,她给了张婶一笔钱,让她回老家。 上市在即,闻阳公司爆出了一系列的负面丑闻,财务作假,盈利大幅度下滑,又收到多个部门的罚单处罚,订单断层,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成功上市,有几个和他签了对赌协议的股东纷纷找上门来,要求他按照协议高价回收股份,这样一来,闻阳手中现金流全无,资金缺口巨大,他面临着多个诉讼案件。 他也找过闻柚白,闻柚白自然假情假意很着急,也很努力地去联系谢延舟,可惜,谢延舟根本不见她。 闻阳觉得谢延舟还没取消婚礼,或许一切都还有希望,只要谢家愿意伸出援手,可以延缓上市,等公司运营状况好转,而那些股东看在谢家的面子上,也不会立马要求回购股份,他的资金也不会那么紧张。 闻阳还真的就去找了谢延舟,甚至带上了闻柚白, 谢延舟看着他们父女俩,也没什么生气的情绪,黑眸幽深,神情冷淡,目光似看蝼蚁,没让两人坐下,语气冰凉:“什么事,闻总?” 闻阳笑:“延舟,叔叔看你对柚白有误会,柚白是不信任我,而不是你,你看看,这个项目好不容易要做成了,你的努力也功亏一篑了。” 他似乎觉得疑惑,在商言商:“闻总的项目有风险,自然上不了。” “你们都要结婚了,婚礼近在眼前,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喜欢你,谁会为你生下孩子呢?” 谢延舟抬了下眼皮,语气淡淡:“为我?为钱,为她自己,跟我是没什么关系的。” 闻柚白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句话,也只是睫毛微动。 闻阳还想说什么,谢延舟已经失去了耐性:“闻总,当初我和您女儿的事情,也是您把她往我床上送,我不计较,您就把我当不挑食的傻子了,您三番两次把您这个女儿往我这边推,她做错了事情,眼下却一句话都不解释,真是当她是仙女了。” 他笑着,眉眼的讥嘲淡淡,是纯粹的看不起。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按了铃,直接让人进来送客,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一下闻柚白。 闻阳被人从谢延舟办公室赶了出来,他也把闻柚白当做弃子了,冷着一张脸:“没用的,送上门都没人要。” 还是得要有个儿子,儿子才有本事撑起一片天。 若是他有个像谢延舟或是沈一远那样的儿子,这辈子就值当了。 谢冠辰知道闻阳上市计划失败的事情,但他见谢延舟没提婚礼延期或取消的事情,就没再管这事了。 而且,因为谢延舟一开始不愿意结婚,夏云初又反对这门婚事,他便答应了这对母子,简单办婚礼,当天去领个证,按照祖地的习俗,办个旧式婚礼,拜拜天地和祖宗,不对外客和媒体开放,只有宗亲才能参加。 但他没想到,婚礼当天,谢延舟根本没出现。 谢冠辰一开始很生气,不知道谢延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很快,他看到了那份闻阳和闻柚白签署的协议。 温岁替谢延舟打抱不平:“闻柚白设计了延舟,他没报复就算很好了。” 夏云初悲愤落泪:“谢冠辰,你为了自己的私心让我的儿子娶这样的女人!” 谢冠辰的情绪也变得复杂,他看着穿着龙凤褂的闻柚白,像是看到了另一个女人,一样的心狠,一样的不择手段。 七月初。 闻柚白带着小惊蛰从港转机去了德,最后才转到了目的地,两个人都累得够呛,人生地不熟,打车还花了一大笔冤枉钱。 第085章 哽咽 闻柚白只衷心地佩服那些有办法一个人带孩子、工作,回家甚至还有精力照理家中琐事的女人。 还好她还有好朋友帮忙,她落地之后就给沈一喃和黎白发了平安的信息。 沈一喃很快就打来了视频通话,国内是晚上了,她在一个露天泳池酒喝酒,光线温柔暧昧,身后泳池的微黄地灯照得池水波光粼粼,她轮廓也温柔,她今天显然换了个风格,不再是以前的甜美乖乖女,反倒穿了个香槟色丝绸修身裙,奶茶棕色长发变成卷发,慵懒地绾在脑后。 闻柚白笑了下:“沈姐姐今天出去猎艳了?” 沈一喃手指捏着吸管,微垂下眼睑,也笑:“那当然,生活太无趣了。” “纯欲温柔风大姐姐,我都爱上了。”闻柚白说,小惊蛰正在捧着她的奶瓶,大口大口地吸着,听到了这话,也跑了过来,凑到镜头前,好奇地看了眼,然后松开奶嘴,夸赞道:“喃姐姐,真好看。” 沈一喃抬起眼皮,她很大方地收下赞美:“谢谢你啦,小惊蛰,你今天累不累?” “不累。” “你在飞机上干嘛了呀?” “睡觉觉呀。” 沈一喃跟小孩子能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就陷入了冷场,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闻柚白好笑,让小惊蛰去旁边玩,她明白有些人天生不怎么喜欢小孩。 她问:“黎白呢,今天没跟你出来吗?” “出来了,她去洗手间了,还没回来,她刚刚还调侃我,要不是我气质跋扈,穿上这身就是受尽窝囊气的贤妻良母了。” 闻柚白纠正:“是千金大小姐贵族气质。” 沈一喃:“公寓怎么样,还算满意?那个阿姨今天过去打扫了,她应该明天会到你那照顾小惊蛰。” “喃喃,谢谢你。”闻柚白自嘲,“温岁有时候说的也没错,我天天想当独立女人,结果一路都在靠别人的帮助。” 沈一喃语气凉凉:“我们可不能听她的话,她被男权洗脑,但是我们也不能被‘独立女性’洗脑,难道女人的独立就代表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吗,男人天天喊着自己大男人、独立男人,我看他们不也一样享受着母亲、妻子的服务,他们也没有只靠自己,狠心吞妻子家的财产,也不影响他们认为自己独立。” 正如闻阳。 闻柚白问她:“你和汀安分手了么?” “没有,但也差不多了。”她眼中的笑意淡漠了许多,“我还没找他谈。”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因为汀安对她的意义并不只是个普通的恋人,她母亲去世后,陪在她身边的人一直都是汀安,她自己的哥哥忙着从父亲手下夺回集团大权,根本没空陪她。 她想到闻柚白名下的那套公寓,说道:“上次六月初我不是帮你挂牌卖房子,我不认识有充足现金流直接买下这套公寓的,就找我哥帮忙了,最近有一对从国外回来的华人夫妻决定买下,他们手里资金充足,等我哥的助理帮忙处理完所有流程,我就把钱转给你,但是因为资金监管,可能还是得让我哥想想办法。” 毕竟这是一大笔的境外内转账。 闻柚白道:“先不用换钱,等有需要再说,钱先放你那边,我手头的钱还够用。” “好。” 两人再聊了一会,黎白就回来了,她和穆靳成的婚事在即,最近在忙着拍婚纱照,她一直都很喜欢小孩,也期待成家,对事业没什么野心,毕业了就等待着结婚,听了穆靳成的安排,在穆靳屿的公司做秘书。 她一坐下来,就凑到镜头前,就柔声问:“小惊蛰呢?” 小惊蛰听到黎姐姐的声音,开心地一蹦一跳,两人隔着屏幕腻歪地朝着对方飞吻,黎白的心软成一滩水。 闻柚白挂断了电话,看着一堆的行李还有对她眨巴着眼睛的小惊蛰,她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面上却露出了笑容,不管怎么样,新生活开始了,留学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尽管现在比最初的设想多了一个小惊蛰。 但应该会更好? 她让小惊蛰先坐沙发上玩一会玩具,就开始收拾行李,她现在有两个手机,一个装着国内手机号,用来验证国内的各种app,但这个号码是她在国内新买的,另一个装着国外手机号,是沈一喃让人买好的,就放在进门的柜子上。 等她差不多收完行李,也晚上七点了,她去厨房看看,结果一打开,冰箱里满满的都是食物,甚至有不少国货,还整整齐齐地分好类别,一旁的小橱柜里则是小惊蛰的奶粉和备用的奶瓶奶嘴。 她忽然鼻子有点酸,她这一路上都在靠着朋友帮忙,何其有幸,她能遇到这样的两个好友。 等她煮好了两碗面线,端了出去,却见小惊蛰已经困得坐在地毯上,头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小嘴微张,一看就是今天累到她了。 闻柚白走过去,轻轻地抱起她,却忽然吵醒了她,她睁开了一下眼皮,又因为太困,看到熟悉的面孔后,很快又合上了眼,嘴里无意识地呢喃了声:“……妈妈……” 闻柚白眸光顿住,怔怔地看着她的睡颜,心脏闪过一瞬间的尖锐疼痛,疼得她几乎要弯腰,她移开视线,深呼吸,疼意却依旧在四肢百骸里流窜,这是她第一次喊妈妈么? 她把小惊蛰放在了主卧的床上,给她掖上被子,关上门,走了出来。 房子里静得吓人,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闻柚白往窗外望去,看到的是异国的夜色,陌生的建筑和灯光,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她坐在餐椅上,一个人默默地吃面,不知道是太累还是怎么了,只觉得面难以下咽。 忽然,一滴眼泪无声地掉落在汤面里,轻轻地划开涟漪,接着,一滴又一滴。 她仰起头,咽了咽嗓子,指腹抹了下眼泪,还是没忍住哽咽。 她没让小惊蛰改口,只有一个原因,她怕“妈妈”这个称呼,她自己都还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但当了“妈妈”,就要快速地成长,她不配,也不敢。 门外有人在按门铃。 她才搬来,谁会来找她? 第086章 真心 谢延舟最近都不在国内,他放弃闻阳的项目后,原本为了婚礼推掉的那些会议,他都决定去参加了。 帕多瓦正在开一个股权投资峰会,他原本没空去,另一个中意混血的合伙人乔还替他感到可惜,会议里面牛人云集,聚集了全球数百家股权投资和基金公司大佬。 而谢延舟一直想往国外拓展项目,并不局限于单一市场。 原定的国内婚礼举行的时间,谢延舟这边正好是深夜,他没去理会装着国内手机卡的那个手机,一心一意在为峰会的参与做准备,他和乔的意见有了分歧,因为乔更倾向于做防控金融风险,而他认为要走长远的路,就必须支持实体经济,融资新兴产业科技。 两人谈到即将天明的时候,对于国内市场,乔这个老外更是一窍不通,他累了,瘫在沙发上,摆摆手:“行了行了,眼周。” 他中文词汇量还算不错,就是发音不够标准,每次读谢延舟的名字,都会读成眼周。 “等我们回国了再开会,现在政策导向的确是振兴乡村,做乡村振兴的融资不是不可以,我就是觉得奇怪啊,我们投资都是往高大上方面做,你怎么想往乡村,别跟我说只是因为你想要政策福利。”乔才不信。 谢延舟很不喜欢乔每次喊他‘眼周’,因为除了乔,还剩下一个会这样喊他的人,就是闻柚白,只是闻柚白是故意的,曾经被他制止了几次后,她就不这样叫了。 至于乡村,他抿了抿唇,眉眼中有着转瞬即逝的不耐,语气却很淡漠:“还能有什么原因,我们就是为了赚钱,哪里赚钱就往哪里投资,难不成我还有什么远大理想,你信么?” 乔也不信,他调侃:“谁会相信资本市场有良心。” 但是乔知道他最近本来要结婚,结婚的对象是闻家的小姑娘,听说那个小姑娘小时候就生活在农村乡下,他这样想,就这样直接说出来了。 谢延舟似是听到笑话,轻轻地笑了声。 乔说出来之后,也觉得有点恶心:“算了算了,你这种男人连婚礼都能随意取消,被我说得好像你很深情一样,你要是深情,这世上就没有渣男了。” 他继续道:“我原本以为你对温小姐很深情,现在看来也是假的。” 谢延舟听他说到婚礼,看了眼时间,面无表情。 乔打了个哈欠,道:“我去睡一会了,等会来喊我,我们一起去会场。”他说完,就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谢延舟去拿他的另一个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手机号,他往下翻着,没有一个是闻柚白的。 从事情暴露开始,闻柚白除了一开始敷衍地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给他过任何解释和道歉。 他抿直唇线,眼中的阴翳越发浓重,沉默了一会,给夏云初回了一个电话。 夏云初接到是他的电话,心情很愉悦:“延舟,你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呀?你工作忙不忙,刚忙完吗?赶紧去睡觉,家里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你放心,你不用理你爸爸,他这会肯定替他爱人的女儿生气呢。” 谢延舟喉结滚动,睫毛微垂,覆住眼眸深处的暗沉,还是问:“闻柚白今天有……” 他还没问完,夏云初就道:“她还能有什么反应呀?她做了错事,我们只是取消婚礼,没有报复回去,已经对她很好了,你就安心工作,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会议连开了五天,从26号一直开到了30号,一切都很顺利。 谢延舟和乔都精通多门语言,同样出身良好,学历背景优异,又手握数个已经做成的项目,两人在会场混得风生水起。 乔毕竟有他父亲这边的资源,一开始都是他带着谢延舟去认识人,他原本还担心谢延舟的冷漠有距离不好跟大佬打交道,但他很快就明白,冷漠的人不代表不会职场的应酬,人家毕竟出身自南城大家,当天晚上,就有大佬邀请谢延舟去打高尔夫球和网球。 五天结束后,他们俩顺利地谈下意国新能源部署和智能科技基金等项目。 能源方的负责人是r国人,会议结束后,他就邀请乔和谢延舟去自家位于南部的托斯卡纳葡萄酒庄园,他太太和小女儿都在,他明显很疼爱自己的小女儿。 乔这个人精,立马道:“我们舟也有个可爱的女儿。” 负责人一听来了兴趣:“真的吗?那你太太和女儿呢?这次没有跟着过来么?”他笑了起来,说他现在年纪大了,到哪工作都会带着家人。 谢延舟来不及阻止乔这个大嘴巴,明明知道他连婚礼都取消了,等到负责人的太太和女儿都好奇地望了过来,他就无法再避而不谈了,只好淡笑:“她们都在国内。” 他看着负责人的小女儿,也的确想起了和她年纪相仿的小惊蛰。 几人都想看照片,人家甲方姿态都摆得如此亲切了,谢延舟是没有拒绝的立场和理由的,还好手机里还有小惊蛰那天过生日的照片。 那位意国太太夸道:“幸福的家庭。” 负责人也对谢延舟很满意,一般来说,人是无法完全做到工作和私人生活完全分开的,他个人就认为有个稳固家庭的男人,在事业上也会更可靠。 一旁的乔就快憋不住笑了,可不是幸福呢,这男的连婚礼都直接取消了,这家庭还没组成就已经破裂了。 谢延舟横了他一眼,他垂眸看着手机里的小惊蛰,扯了下唇角轻笑,目光又落在闻柚白脸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摩挲了下她的脸颊,想起她做的那些事,神情又冷了下来。 7月5日,谢延舟才飞回国内。 这期间盛司年和盛司音都联系过他,盛司年倒是没提起闻柚白,只是欲言又止,盛司音打电话过来臭骂了他一顿,他听得漫不经心,只记得她最后一句平静道:“你迟早会后悔的,你辜负真心,就再也不会得到真心。” 他语气寡淡:“大嫂,我有得到过么?” 盛司音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回国后,听了唐子的话才知道,那天的婚礼竟没有提前取消。 第087章 满意 谢延舟在国外期间也浏览了不少南城的新闻,都是简单地提了几句,谢家的婚礼因为某些意外原因临时取消,谢家也有意往下压了消息,所以没闹起多大的风波。 而那些没有明言记载的风波都在南城人的嘴里,虽然谢家的婚礼没对外开放,但圈里人谁不知道闻柚白被谢延舟耍了,婚礼当天新郎直接不出现,放了新娘鸽子,没有哪一家的人丢得起这个脸,就算谢家极力地粉饰太平,嘲笑也接踵而至。 夏云初在婚礼之后,反倒不像其他家料想的那样,会躲着不出门,她带着温岁参加了好几个公开的宴会,戴母女款珠宝,提一模一样的手包,周末的时候两人还一起去爬山,穿同款运动服,温岁还拍了很多照片,发在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得到粉丝的疯狂点赞。 有人问起婚礼取消的事情,她便会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延舟一直都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主动给了婚礼,娶对方,也是为了做个丈夫和爸爸,谁知道人家把我们当冤大头,各种设计陷害,我们延舟也是忍无可忍。” “哎呀,你们连孩子都不要了么?” 夏云初欲言又止,别人自动就脑补上了,估计连孩子都不是谢家的,又见温岁陪伴在身边,再没有眼色的人,只要不想得罪谢家,自然就开始说奉承话,再适当地骂一骂闻柚白和她母亲许茵。 谢延舟回到谢家老宅,恰逢夏云初在招待客人,他沉着一张脸,眉目阴翳。 夏云初看他一眼,母亲怎么会不懂儿子的想法,知道他是要来兴师问罪的,便跟大家道:“失陪一下。” 然后她跟谢延舟走到了一旁的偏厅,关上了门。 她先开口:“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提前取消婚礼?延舟,我是你母亲,难道还会害你?你一开始不就是想报复闻柚白,后来是你心软了,才要提前取消婚礼,我知道你让我取消,可是,我怎么能忍得下?你那样真心待闻柚白,换来的是什么?是她和她父亲一起联合骗你,她有多狠心,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拿来做筹码!” 夏云初气得抹了下眼角的泪:“我以前就跟你说,闻柚白心眼多得很,她如果想要钱,跟我们谢家说,跟你说,会要不到吗?她就是贪心,不甘心,想要闻阳手中的股份,她现在能利用她女儿,利用你,你觉得以后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吗?” 谢延舟静静地看了他妈一会,抿了抿唇,没什么语气道:“算了。” 夏云初还不肯停下:“你也不用觉得心疼闻柚白,先不说她本来就该吃这个教训,她那天可没有一点伤心,冷静得很,知道你不在,她直接换了衣服就走了,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这种女人还有心吗?” “够了。”谢延舟嗓音微沉。 夏云初知道现在是他的忍耐线了,也不敢再说什么。 她见谢延舟转身要走,蹙眉跟在他身后:“延舟,你这刚回来,都要天黑了,你要去哪里?” 谢延舟没有回答她。 半小时后,他的车子卡在了地下停车库的入口,他的通行卡居然刷不开电子锁,他按了一下喇叭,有保安过来,毕竟之前在这住了许久,保安自然认得他,笑着打招呼:“谢先生,您这是回来做什么呀?有东西还没搬完么还是来探访客人?” 谢延舟眉头不动声色地拧了下,没明白他的意思,淡声道:“这个卡好像消磁了,帮我处理一下。” 保安也愣了下:“您是又买了套在这的房子吗?”他有点紧张,“您稍等一下,我这边还没收到消息,我去问下,谢先生,不好意思。”他生怕怠慢了谢延舟。 谢延舟忽地明白了:“闻柚白没住在这了?” 保安认得闻柚白,在他工作期间,那套房子的业主正是从谢先生名下转到闻小姐那的,他如实道:“也就是前几天,闻小姐搬走了,说房子要卖了,然后,这两天已经有新业主过来看过了,所以您这张卡的确失效了。” 谢延舟闻言,攥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他抿直了唇线,黑眸中寒冰浮沉。 一句话都没说,车子往后倒退,打了方向盘,先停靠在一旁的空地上。 他压着怒意,抬眸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直到他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这才拨打了闻柚白的电话。 结果,听筒里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也就是手机号码已经注销了。 他再打开她的社交账号,毫无意外,全部被拉黑了,没有一条消息能发得过去。 他冷笑一声,忽地一攥拳,朝方向盘上狠狠一锤。 保安还等在一旁,惴惴不安。 谢延舟抬起眼皮,没有对无辜的工作人员发火,语气平静:“新业主是谁?” 保安为难:“这个……您也知道,我们是高档小区,不能透露业主隐私的。” 闻柚白打开门之前,看到了监控里的面孔,竟然是沈一远。 她擦了下眼泪,没有别的办法了,也只能打开门。 沈一远目光落在她通红的移开,仿佛没有看到,他挑了下眉:“我妹托我给你带一些钱。” “什么?” 他勾唇:“你公寓的钱,那套房子是我助理帮你卖掉的。” 闻柚白怔了下,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沈一喃刚刚没提起,她哥也在这边,而且也没说这么快就会给她送钱,何况,她明明说钱先放沈一喃那边。 沈一远道:“这么一大笔钱直接通过国际银行转账是转不了的,至少你得有合理的理由。”而他名下有公司、有基金、有投资,他有办法。 现在时间也不晚,闻柚白让沈一远进来。 沈一远问她:“公寓还满意吗?” “挺好的。” “那就好,多年前我在lse读书的时候,也是住的这个公寓,后来这个公寓就被我买下了,一喃找我借用给你住。” 闻柚白没多想,因为她是按照市价付了租金的:“那我们还是校友。” 第088章 激怒 谢延舟的车子停在了公馆外的道路上,他没开车顶灯,车内昏暗寂静,唯有空调和汽车细细密密的运转声。 南城常常被叫做不夜城,灯火通明,车流不息,霓虹璀璨。 在谢延舟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这座热闹的城市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一切都停息了下来,有种莫名的孤寂侵袭了上来,慢慢地覆盖了胸腔里的怒意。 他仰头看那盏路灯,夏日细密的蚊虫飞舞,只透出了薄薄的一层光,不知道是因人不在而黯淡,还是只因为眼下心境里的愤怒。 他黑眸流转,又看着原本该亮着昏黄灯光的那个窗户,此刻漆黑得仿佛没有人居住过,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太阳穴隐隐作疼,长途的飞行加上一落地就开着车满城转,他累得不行,偏偏一点困意都没有,大脑里的神经兴奋得过头。 手机一直在震动,或许另一种意义的不夜城便是指,不管几点,都有人在在这个城市努力地工作,工作群的消息和邮箱里的小红点永远都消除不尽。 闻柚白胆子挺大的,转手卖掉了他送她的房子,可以,没有一丝留恋。 谢延舟神色冷淡,眸色阴翳。 他似乎现在才意识到,当闻柚白删掉了他,主动离开了他的视线,不再纠缠着他,他忽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他一时想不起来和她关系亲密的人。 不过眼下仍旧是半夜,也不好找人。 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郁气,算了,明天再找,闻柚白带着小惊蛰又能去哪里? 他开着车也没回别的公寓,找了家酒店,先行住下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家酒店的环境让他并不适应,他闭着眼,却许久都无法入眠,漆黑的视线里浮现的一直是闻柚白的脸。 唐子跟谢延舟说了婚礼的事情,就猜到那么难堪的事情或许不是谢延舟做的。 他这会喝酒了,人也嗨了,竟敢在凌晨四点多给谢延舟打电话,突兀的电话声刺激着谢延舟的脑神经。 谢延舟听到电话声,睁眼一看,见到是唐子,眸光深处愈发暗沉。 语气冷淡:“怎么了?” 唐子道:“哥,我想起一件事,就昨天早上,我看见闻柚白了,她带着你女儿大包小包地去机场了。” 谢延舟眉心沉沉一跳。 唐子打了个酒嗝,猜测道:“她是不是心情不好,出去旅游了啊?行,我看很多女人都这样,像我妈,我爸一惹她生气,她就立马刷我爸的卡疯狂买东西,拿我爸的钱全世界飞着旅行,等钱花了,她的气也就消了。” 他笑笑,做个和事佬:“我们大男人不跟女人家计较,何况这次的确是咱们对不起人家,就算人家有再大的错,也不能婚礼上放人家鸽子,这不得是人家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谢延舟没吭声,握住手机的手指用力得指节泛白。 唐子当然更倾向于自己的延舟哥,又道:“不过,这女人也不能宠,小心她爬到咱们头上去了,我们可以放下身段哄一哄,但是被她逼着、拿捏着,这还算男人嘛?……还得是你啊。” 在他看来,谢延舟其实本就没什么女人能掌控,在每段的感情中,主动权都在他的手上,他不愿意的事情,谁也逼不了他。 “闻柚白估计就是想跟你赌气,让你尝尝暂时联系不到她的滋味。”唐子忍不住摇摇头,觉得一向乖乖留在谢延舟身边的闻柚白这一步棋子走错了,因为谢延舟可不是一个会任人威胁的男人,聪明的女人这时候反倒应该抓紧机会露面朝男人撒娇。 她要是再长时间耍脾气,指不定哪天谢延舟身边就有了新人,连她的长相都会忘记了。 五点多,谢延舟睡眠很浅,但却做了一个梦。 梦中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温岁在异国他乡,又跟他闹了脾气,他那个暑假自然就没飞去国外看她,陪伴在他身边的则是闻柚白。 八月,阳光炙热得几乎要将叶子烤焦,地板晒得几乎冒烟,他们投行举行篮球联谊赛,可以带家属,闻柚白知道了之后,就求着他要来,他淡漠地反问她:“是不是要去钓男人?” 这是他们惯常的说话方式,但那次闻柚白却好像被他激怒,尽管她一句话都没说,但眼神里的怨恨却无处隐瞒。 她就坐在树荫下,明明很热的天气,却长袖长裤地裹着,脸色也有些苍白,似乎很怕冷,但却安静乖巧。 投行的同事都很羡慕他,说他有美人相伴,这个美人是怕晒,皮肤那么白,所以拼命防晒,还夸她乖巧地陪男人打球,羡慕他的福气。 他自然有男人劣根性,见她裹得严严实实,没被其他男人看去一分,还挺高兴。 他把球扔到一旁,让她给他擦汗,这一切的温馨直到她提出,既然让他高兴了,能不能给她一点钱。 他顿时对她失去了兴趣。 梦境里的一切都模糊,唯有她那张脸,苍白脆弱,如同玻璃人,但她的眼里没有他,只有钱。 画面一转,却是她在那个小诊所里血淋淋的画面,她咬着牙齿流泪,说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谢延舟。 谢延舟从梦中惊醒,天色微亮,他身上都是冷汗,喉结微动,从床上爬起,拉开窗帘,抽起了烟。 烟雾腾腾,尼古丁的味道让他稍稍冷静。 真的只是梦,小惊蛰还在。 但他抿着薄唇,忽然想到那个夏天闻柚白脸色苍白、怕冷,是因为那一年的春天她才生下小惊蛰,她要钱,是为了养孩子么? 生都生了,却不告诉他。 他面无表情地低声骂了句什么,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第089章 过期 或许是因为这个梦,谢延舟天亮后,没着急去找闻柚白的下落,只是把这件事交给了助理,让助理去负责,既然知道她坐了飞机,查一下便知道她从南城的机场往哪里去了。 他回国之后,投行里还有无数的工作等着他去处理,拉来的项目要组建项目组,要找合作的资本所。 乔建议:“找一个国际律所,国际律所里的律师外语水平高,我们这些项目都是海外项目。” 谢延舟觉得内所也是不错的,他之前接触过的顶级内所,律师的专业度和外语水平都相当高,但他忽地想到闻柚白之前在外所工作,他淡声开口:“那就找外所。” “你有没有目标律所?还是我们对外招标?”乔问,正常的流程都是对外招标。 “明迪,你让人去联系一下江敏合伙人。” 乔看了下资料,点头:“之前我们跟他们也有过合。” 乔办事很迅速,没一会就已经跟江敏联系上了,他来跟谢延舟沟通的时候,忽然盯着谢延舟的眼睛:“昨晚没睡吗?时差没有调整过来?要不今天先回去休息?看你这样子,别猝死了啊,每年投行里猝死的研究员啊经理啊,多了去了,你可千万别猝死了。” 谢延舟没回答他的这些话,只道:“江敏那边我来联系。” “可以。”乔没有多想。 谢延舟看向他,开始赶人:“我要工作了。” 乔觉得他奇怪,又怕他猝死没人知道,就不离开,反倒在他办公室的软沙发上躺倒了下来,用这样慵懒又奇怪的姿势看起了报表,嗓音懒散:“就不走,你工作呗,我也工作。” 谢延舟懒得理他了,他给江敏打了电话。 一开始便是两个生意人的生意经,互相恭维捧场,说了一些客套的场面话。 然后谢延舟才道:“不知道江par要把这个任务交给哪位爱将?” 江合伙人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一般客户谁也不会管具体是谁负责,反正能顺利完成工作就行,一般开口问了,必定是有目标对象了。 她想到之前和谢延舟他们合作过的赵澄,便试探笑道:“谢老板是觉得赵律师不错吗?” 谢延舟同意了。 没一会,赵澄便给他发来了打招呼的信息:“谢老板。” 说实话,赵澄对闻柚白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闻柚白跟她关系好是好,但是毕竟两人的成长环境差距太大,也就无法提起两人家里的事情,她只知道闻柚白和谢延舟分手了,而谢延舟是一个会劈腿的花心男人,上次还带了另外一个女人来抢她定下的包包。 不是什么好男人。 所以,当谢延舟问她:“闻柚白呢?” 她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柚白,谢总,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呀,柚白是您女朋友,您还来问我。” 谢延舟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语气淡漠:“闻柚白今天来工作了么?” 赵澄听到这话,心里就压着火气,她觉得讥讽,闻柚白都辞职多久了,谢延舟竟然还问她有没有来上班,还真是好男友。 她语气冷漠:“谢总,您跟柚白是不是分手了?她早就辞职了。” 谢延舟眉间折着:“辞职?” “看来你们真的分手了,如果你找我还是为了私事,我作为柚白的朋友,你作为柚白的前男友,我们之间最好还是只有工作交流。”赵澄一时冲动说了这些话,说完之后,有些后悔,但她又想,如果谢延舟是个工作、私事不分的小人,这种人也不是个友好合作对象,大不了就是被江par臭骂一顿。 她又冷漠补充道:“分手了,麻烦您还是别再问我她的事情了,我不会说的。” 谢延舟听到“分手”两个字就绷紧了下颚线,他冷声:“我们没有分手。” “所以,你对柚白还有不舍?”赵澄先确认,“谢老板,我先问一下,我们现在是工作关系对话,还是非工作关系?” “非工作关系。” 赵澄律师走过去,先确认她周边没有其他同事,然后很平静道:“那好,我只能说你这个男人真的是个烂人,烂人,烂人,重复三遍,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跟其他女人牵扯不清,你是不是还觉得你对柚白很好?她因为你受到了伤害,你跑出来帮她做戏澄清一次,就没事了?” 她轻声笑出来:“我只能说,柚白太从清醒了,分手真好,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没分手,没分手你连她辞职这么久都不知道?”要不是她还有点理智在,她好想对着电话呸一声,再骂一句,狗男人,她补了句,“像你这种自视甚高、自以为是、只会冷暴力,玩暧昧感情的男人,没有女人会稀罕的……” 她还没说完,远远地看着江par往这边过来了,她忽然又变了个脸色,露出了客套甜美的笑容,声音也温柔了:“谢老板,现在是工作关系了,刚刚那些话是赵澄说的,不是赵律师说的,您听听就算了,您今晚就要底稿是?我现在就去给您做。” 谢延舟嗓音冷冷,只是问:“闻柚白有没有跟你说,她要去哪?” “没有,谢总您背调能力不是很强么,您去查,我先去忙了,有工作需要再联系。”她又道,“做个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反正您不缺女人,总不会您要告诉我,您舍不得柚白?” 谢延舟听着电话里冰冷的嘟嘟声,沉默了半晌,微微垂下眼皮,倒是被气笑。 舍不得? 他若是舍不得,也只舍不得贪恋欢愉。 舍不得她还没对他道歉,舍不得她一次次算计他。 谢延舟自小就不算脾气好的人,只是对着工作上的外人,他还算有教养,不会轻易发火,他捏着手中的马克杯,忽地往桌上一磕。 玻璃碎裂。 他的指腹被割渗透出血液。 他拉开抽屉,要去找小医药盒,他挺久没受伤了,找了半天创可贴,只看到了一包花里胡哨的,图案都是一颗又一颗的葡萄柚。 除了闻柚白非要塞给他的还有谁,都一两年了,早就过了保质期,跟它的主人一样,过期了。 他绷着轮廓线条,喊助理进来:“拿去扔掉,拿盒新的。” 第090章 冷血 助理觉得自己今日出门忘记烧高香了,直接就撞上枪口了,谢总大概是出差回来,没调整时差就立马工作,整个人都像是马上要爆发的火药桶。 助理把那一盒创可贴拿走,扔进了垃圾桶,又拿了一盒新的进去办公室,刚松了一口气,心里叹气,助理真的不是人干的活啊,嘴里却温声问道:“谢总,我帮您贴上创可贴?” 谢延舟瞳眸扫到他拿进来的那盒普普通通的创可贴,忽地又沉声问道:“创可贴呢?” 助理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立马道:“刚刚那盒我扔在垃圾桶里,我去捡。” 还好他只是扔在了空桶里。 谢延舟没拒绝,却又喜怒不定,在助理快出门的那瞬间低声阻止了他,道:“算了,不要了。” 他还跟助理道歉:“不好意思,刚刚语气太急,你去忙,对了,张志峰要是回来,让他立马来见我。” 张志峰也是谢延舟的助理,今天出门帮他去查闻柚白的事情了。 “好的,谢总。” 谢延舟的助理能跟他这么多年没有跳槽,一是因为他给的工资高、福利好,另一个就是谢延舟虽然心思难以揣测,喜怒不定,但平常不会随意对下属发火,有错会承认,在他手下工作,总体来说还是很幸福的。 在等待张志峰回来的期间,谢延舟给闻阳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闻柚白去哪里了?” 闻阳最近焦头烂额,他怎么会知道闻柚白去哪里了。 但是一听到谢延舟想找闻柚白,他觉得是不是有挽救机会了? 闻阳笑道:“延舟,你要找柚白啊,等会我联系下她,你能想明白就好,柚白心里也是有你的,她只是一时冲动才跟我合作,你也知道,她从小就过得苦……岁岁她又一直受宠……” 谢延舟听得不耐烦,语气淡淡:“你跟闻柚白父女俩的合作的确不错,不管是四年前的下药,还是如今的合同,当初如果不是你下药在我这,那晚跟闻柚白在一起的就是别人了?还没看出来,闻叔叔你对柚白还挺宠爱。” 闻阳叹气,一副慈父嘴脸:“岁岁被温家宠坏了,她想随意安排一个男人给柚白,毁了柚白一生,我作为父亲,我怎么看得下去?” 谢延舟无声冷笑,又想起很多年前的事,便问:“你和谢冠辰为什么总在闻柚白小时候去乡下偷偷看她?” 闻阳似乎觉得好笑:“延舟,看你这话说的,不管怎么样,我也是闻柚白的亲生父亲啊,我知道她的存在,没办法把她养在身边,没办法认她为女儿,但我总不能冷血到一次都不去看她?” 这句话倒像是在指责谢延舟。 谢延舟的语气听不出是不是在嘲讽:“那你还真是个好父亲。” “至于你父亲,他什么想法我不知道。”闻阳冷笑,“他出身就比我们这些人好,他玩我们女人的时候,可不见得他有多高贵!” 他语气顿了顿:“延舟啊,你看看这次……” 谢延舟语气冰凉:“你公司问题太大,要是做了上市,被处罚的人可就是我了。” 他确定闻阳不知道闻柚白的下落,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和温岁其实很早就知道闻柚白的存在。 因为许茵很早就出现在这几人的荒唐婚姻中,而他们都知道,许茵在老家养着一个外甥女,小女孩喊许茵阿姨,估计是闻阳的女儿,唯一不知道的人只有天真善良的温阿姨。 温岁有一天神神秘秘地来找谢延舟,说管家叔叔告诉她,她爸爸在乡下有一个女儿,年龄比她小一岁,她爸爸背叛了妈妈,妈妈身体不好,她不要妈妈知道,所以她只能来找谢延舟。 那时温岁四年级,闻柚白三年级,谢延舟读初一年。 谢延舟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带着温岁去了乡下,闻阳会来看闻柚白,但他几乎都不会露面,也就是偷偷在背后跟着闻柚白上下学,闻柚白孤零零地一人背着书包上下学,根本不知道她的父亲来看过她,闻阳这样做,估计只想感动他自己。 谢延舟跟了闻柚白一段时间,觉得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孩,母亲不管她,父亲在做戏,她在乡下虽然每天都看着很开心,但是其实很孤独,还经常受别人欺负,还好她性格坚韧,似是野蛮生长的杂草。 而温岁则有不同的感受,她恨闻柚白,觉得闻柚白抢走了她的爸爸,就不该出生,她听到谢延舟对闻柚白的评价后,就更加担心了,闻柚白还要抢走她的延舟哥哥。 谢延舟最后一次陪温岁来乡下看闻柚白,他让司机带了零食、礼物和钱去偷偷地放在闻柚白的家门口,不管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孩子,而那时候的许茵也还没那么作妖,温阿姨也还活着。 而他和温岁则按照惯例在湖边远远地看着闻柚白。 只是那天不巧,温岁不小心掉落在了湖中,谢延舟在这件事之前的游泳水平并不好,因为谢冠辰的暴力教育,惩罚他会把他的头按在了水里,让他有些怕水,这次落水之后,他才狠心练了水性。 而那时司机不在,谢延舟只能自己跳下水去救温岁,但他水性不佳,把温岁托举上去后,自己就没有了力气,一直往下沉。 他在水中挣扎看到了闻柚白,倒也不是指望一个小学生来救他,只是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冷漠。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嫌弃地要走开,就算温岁跪下来,抱着她的腿哭泣。 她用那种天真冷漠的语气说话:“我又不会游泳,我能怎么办?我才几岁,我救他我也会死的……死了也不关我的事情……我不认识其他人,你快让开,别拉着我……要死你去死。” 谢延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他让司机去给她送礼,导致司机没办法救他,而她…… 司机也说,她根本没去喊人来救。 更糟糕的是,多年后闻柚白回到闻家,她却根本不记得这件事,她还水性特别好,她在那些信件里,也说她一直都会游泳。 第091章 消失 助理张志峰很快就回来了。 他刚到办公室门口,刚刚受了鸟气的助理许程把他捡起来的创可贴塞到了张志峰的手里,小声道:“你今天还是注意点,谢总今天怒意满满,一不小心等会你就撞到枪口上,他好像想要这个创可贴,又叫我扔掉,只能说老板的心思真的很难猜测。” 张志峰经常帮谢延舟处理闻柚白的事情,他对柚这个字已经有条件反射了,对柚子图案也是,他收下了这个创可贴,下意识地觉得肯定跟闻柚白有关系,正好他今天去调查的也是闻柚白的事情。 他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谢延舟淡漠的声音:“进来。” 张志峰关上了门,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了一系列的材料,有些更加隐私的材料出于他人的职业道德和法律限制,不能有文字方面的呈现,只能口述。 张志峰说:“闻小姐带着小惊蛰出国了。” 谢延舟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材料,他平时很少去查闻柚白,也不会特意留心她在做什么,所以,他的确不清楚他想出国留学,更不知道她瞒着他,默不作声地完成了这些事。 从大三上学期开始,她就开始备战语言成绩,大三下学期一次就高分通过了雅思,大四上学期,由于温岁闹了那么一通,所有人都以为她弃考了第一次的法考,结果她默不作声地就通过了考试,然后就自己找到了实习律所,攒了几个月的实习经验,毕业,现在还出国留学了。 张志峰迟疑了下:“学校里的毕业生去向调查,闻小姐填的是藤校,但是,她去的是不是美国,而是英国,她具体在哪个学校留学,现在并不好查到,国外很多东西都没有实名制,而且目前还未开学,要找到一个人,的确有些困难。” 谢延舟胸口浅浅起伏了下,低声问道:“公馆那边的房子被谁买了?” “一对归国华人夫妻,特别低调,我联系过他们了,他们的助理接的电话,说两位老人打算自己住,不会再卖掉了,他们对目前这套房子很满意。” 谢延舟眉心一直在跳,他压制着起伏的情绪,先不说那套房子里有多少他高价买回来的藏品,就单单他存放在公寓里的私人用品呢? “原来留下来的东西呢?”他问。 张志峰有点不敢说,犹豫了半天,还是道:“扔了。”他补充道,“老夫妇也说了,如果你想回去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是可以回去看看的。” 尽管怒意侵蚀,但谢延舟的思路逻辑还是很清晰:“这套房子的成交价不低,闻柚白的银行账户你查了吗?” “全部都注销了,老夫妇那边的对接人是沈一远。” 沈一远。 谢延舟的脑海中慢慢地想起了几个月前,他见到沈一远的场景,那些碎片和线索都慢慢地连在了一起,沈一远是沈一喃的哥哥,沈一喃是闻柚白的好友,沈一远以对赌协议的方式买下了闻阳手中的股份,闻阳倒下,沈一远成了这桩烂项目的最大受益人。 闻柚白出国留学,国内的财产都留给沈一远处理。 她和沈一远什么关系?一个徐宁桁都不够她勾引么?没多久,又能让沈一远加入她的计划,替她清算。 他的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阴翳,这就是闻柚白么,她联合闻阳就算了,计划一环套着一环,最后还联合了沈一远,一个别的男人,来算计他。 她的嘴里还有几句真话?从头到尾都在撒谎,她要的是既报复闻阳,也要报复他谢延舟么?她有什么资格,她做了这么多欺骗他的事情,他都没报复她。 张志峰补充道:“谢总,或许闻小姐只是出去散心,毕竟现在也还没开学,有些女人就会这样,玩欲擒故纵,耍耍小性子,让男人尝尝失去她的滋味,等她玩够了,就会回来了,而且,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儿,要怎么在外生活呢?很明显,在你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张志峰还拿到了公馆附近的一段监控录像,录像里是闻柚白在扔垃圾,摄像头很高清,她面无表情、毫不留情地扔掉了属于男人的东西,有衣物,有鞋子,还有一盒看不清里面是什么的箱子。 谢延舟盯着监控的双眸似是刀子,仿佛要将监控里的女人千刀万剐。 偏偏他竭力保持着冷静,若不是那双暴露情绪的瞳眸,还以为他根本就不在乎。 闻柚白消失在了南城,没人觉得她是自己主动离开了,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因为她好像换了一个微信号,原来的那个微信号已经被她停用了,不再更新任何的朋友圈,发过去的消息也没有了任何的回复。 谢延舟对她的离开似乎也没什么大反应,一切照常,依旧是工作、聚会、偶尔去看温岁的演出、一周回一次谢家老宅。 这天,是温岁的庆功宴。 温元厚替她办了一个盛大的宴会,就在他刚送给她的一个庄园里。 闻柚白走了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了对照物,温岁在众人的眼里,也变得越发惊艳,气质绝佳,加上她最近过得春风得意,自然肤色滋润,容光焕发。 网络上倒还出现了一个词条:没有女孩不想当温岁。 这倒也是,她有一个好舅舅和好男友,她爸爸虽然近期债务缠身,但没影响到闻家的老本行企业,她又是闻家独女,企业的继承人可不就是她么,真真是万人艳羡。 宴会上,倒是有人提起了闻柚白,窃窃私语。 “她是不是被温家和闻家联手送出国了呀?连带着她传说中的那个私生女?” “应该是,有点可怜,不过是她自作自受,要是我被人婚礼现场放了鸽子,我都没脸活了,直接从楼上跳下去自杀。” “我看谢总都没什么反应,真惨,这几年的付出,她什么都没捞到。” 温岁也勾唇笑:“怎么没有?她捞到了一身臭名呀。” 她不管说出多恶毒的话,都能笑得宛若观音一样圣洁。 处在众人议论声之中的闻柚白在课堂上打了一个小喷嚏,她身旁新认识的意大利女孩下意识地为她祝福:“sate” 第092章 舟舟 闻柚白觉得可爱,就笑了起来,真的非常典型的意大利人了,热情善良又忠于宗教。 她现在的生活慢慢地进入了正轨,华人住家阿姨特别负责,把小惊蛰照顾得很好,让她可以不用操心家里的事情。 她当时为了提早办理赴英的签证,报名了一个语言班,她现在就在上这个语言班。 这个语言班是特训班,专门教法律词汇的,班级里什么国家的同学都有,都是来读法律硕士或博士的学生。 她现在大多用whatsapp,沈一喃她们因为经常联系外国客户或者朋友,也都有账号,不影响几人联系。 至于小惊蛰入学的事情更不用她担心了,她才搬进公寓的第二天,就有社区志愿者上门询问和小惊蛰有关的事情了,志愿者帮忙办理了附近幼儿园的下学期入学。 这是闻柚白这么久以来,最为平静安逸的一段生活。 她可以什么都不用管,安心地学习,白天上课,晚上下课后,要么跟同学们去吃饭,要么带着小惊蛰出去走走。 当然,她也会想起谢延舟,因为她花的这些钱都是从谢延舟身上抠来的,人是感情动物,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就算只是一个东西,她也会舍不得,何况是个人。 小惊蛰也会想起谢延舟,但是,她是因为挂念着那只领养的小熊猫。 闻柚白有天下课后,就给她带回来了一只熊猫公仔,给她高兴得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熊猫睡觉。 闻柚白问她:“有没有给小熊猫取名字呀?” 小惊蛰眨着大眼睛:“啊,叫柚子。”她声音奶呼呼的,说完又自己摇头否认了,“不行不行,已经有一只柚子了,而且柚子是女孩子,她在动物园里……” 她卷翘的睫毛微动,眼底映着微光,小声道:“闻姐姐,可以叫他谢叔叔吗?” “啊?”闻柚白微怔。 小惊蛰很天真:“因为谢叔叔送给我一只柚子,那我也要送给他一只谢叔叔。” “你想他吗?”闻柚白柔声问道。 小惊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想,但是我想很多人,张奶奶,太奶奶,还有好多同学……这里头发都黄黄的……” 闻柚白知道小孩子换了一个语言环境,肯定不习惯,她从乡下到了南城,好不容易才融入南城,又一下被她带到了全然陌生的国度,她难免会怀念之前熟悉的面孔。 不管她和谢延舟的关系如何,她不会把怨恨带给小孩。 闻柚白笑:“嗯,那你就叫谢叔叔。” “谢叔叔名字叫什么?” “延舟。” 小惊蛰说:“那它叫舟舟。”她指着怀抱中的公仔熊猫,小嘴嘟起,用力地亲了一下,“舟舟,晚安,爱你哦。” 闻柚白不知道谢延舟知道了会作何反应,莫名其妙他的名字就成了一只公仔的了。 小惊蛰变化得很大,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本性,渴望爱,且愿意表达爱,眉眼间早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怯弱。 她见闻柚白要离开她的房间,握住了闻柚白的手,说道:“闻姐姐,你今晚还没跟我亲亲。” 闻柚白回头,俯下身,很轻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低声道:“晚安,亲爱的。” ……女儿。 “晚安。” 小惊蛰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搂着她的舟舟。 国内凌晨三点。 谢延舟喝得有些多,身上都是浓郁的酒气,这是他在闻柚白离开后,第一次喝得这样醉,他一个人便能喝倒整个桌子的客户。 有个客户已经颠三倒四了,还不服气,举着酒杯,晃荡得酒水一直漏出来,喊道:“谢总,这杯你必须给我面子。” 谢延舟手撑着桌子,笑了下,接过酒杯,仰头就灌下。 周围人一阵喝彩。 乔也喝了不少,但他还有点理智,他松开了手里搂着的漂亮美女,要去阻止谢延舟,说道:“眼周啊,你不能再喝了,再喝要去医院了。” 有客户横了他一眼:“你这个半老外够扫兴的啊,赶紧停下来,谈生意呢,我们大男人喝酒是不能被阻止的,你去抱你的美女!” 乔打了个酒嗝,身旁的美女识趣地贴上他,扶着他,柔声道:“你坐下来。” 乔眼睛迷离:“对,美女,眼周也要美女,美女在哪?要那种看着清纯,但其实又很妩媚的五官,你们知道吗,我们眼周就喜欢那样的,他最近情场失意。” 谢延舟一句话都没说,他的胃部灼烧得疼,他怎么一直幻听到有人喊他眼周,眼皮也热得刺痛。 不知道谁把一个女人推到了他身上,他下意识地扬手推开,却又闻到了柚子香气,手上一停顿,就不小心把酒泼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旁边的乔自认为清醒,喊道:“闻……柚白,是这个名字,像这样的,对。” 谢延舟眼前的视线模糊,人影摇晃,只看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女人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有人逼这女人喝酒,他又不小心把酒泼到这女人身上。 他很轻地扬了下唇。 果然,那个女人被激怒了,一杯酒朝着他的脸泼了过来,他闭上了眼,微微侧头,避开酒水直接泼到他的眼睛里。 四周寂静了一瞬,然后有人大骂:“你这个女的怎么回事啊?出来卖的,你泼人是什么意思?装什么纯情?” 谢延舟太阳穴抽搐一样的疼痛,他睁眼,想看清这个女人的脸,却失败了,他的眼神很暗,暗潮汹涌,身上透露着危险的气息,胸腔里压抑了很久的怒火慢慢地燎原,要将她千刀万剐,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期待,是……想念。 他抓住了她的手:“闻柚白,你又泼我,你算什么东西?” 那个女人小声地回答:“我不能喝酒。” “真会演戏。”他将人拉到了眼前,灯光昏暗,却莫名晃他的眼,他俯下身,手指一点点地用力,“不玩欲擒故纵了?不是想跑么,没钱了,又回来了?” 那个女人知道他认错人了,但她没有说不的资格。 谢延舟言语轻贱:“跑了有本事就别回来,真当我是……” 乔接道:“收垃圾的,我们男人要当花花大少,不当垃圾回收站!” 第093章 误会 谢延舟醒来后,头疼得不行,眼皮沉重,昏昏沉沉的,他睁开眼,大概是察觉到身旁还有其他人,下意识地习惯道:“闻柚白,帮我倒一杯水。” 那人没回他,他的脑子也还不大清醒,只淡淡冷笑了一声:“脾气越来越大了。” 他按了下太阳穴,掀开酒店的被子,光着身子就站起来。 宿醉的感觉真的像小死了一回,全身没有哪一处是舒服的,到处疼,他酒量向来好,很少像昨晚那样,喝到后面他都记忆断片了,脑海中的神经沉沉抽搐着,身上都是酒后的酸涩味。 他只记得好像看到闻柚白了,他现在有了点模糊的印象,最近的记忆都慢慢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拧着眉头,眼眸沉下,慢慢地转身,轮廓微绷,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微微隆起的那一团身影,他喉结滚动,手指缓缓地攥紧。 里面的人伸出了一双手,伸了个懒腰,探出头来,眯着眼睛,看到了谢延舟,忽然尖叫。 谢延舟转过了身,抓起一旁的白色浴袍,裹住自己的身体,冷漠地开口:“怎么是你?” “我也想知道啊,我的上帝,我的妈妈,我完蛋了,你没有对我做什么?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啊,我这个老外都没有你开放!”乔大喊。 他觉得自己的清白没了。 “我是个超级无敌的直男!”乔刚醒,也有点记忆混乱了,“昨晚我不是带着美女离开的吗?为什么跟你这个臭男人躺在了一起啊,美女去哪里了?” 谢延舟懒得理他,助理给他发来了今日日程安排,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他十二点要跟另一个客户吃饭,然后下午要去项目现场,他现在得先去洗澡,顺便喊了客房服务。 他对乔说:“你现在最好从床上起来,十分钟后,管家会送来衣服,如果你不想被他误会的话。” 说完,他就进了浴室。 趁着谢延舟洗澡的间隙,乔找到了他的手机,他联系了昨晚那个美女,找人办事要先给钱,他直接转账了两万块,然后问:“亲爱的,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跟谢延舟一起住酒店了?亲爱的,不是应该跟你么?” 那个女孩收下了两万块,然后发了个语音过来:“谢总发现了自己认错人了呀,然后他喝醉了,其他人就让他跟童童走呀,然后他就不走,站在会所门口,他让童童离开,然后童童要扶他,他也不肯,他说自己不能脏,回去会挨骂……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哈,谢总很干净吗,还装什么纯情,看不下去了……然后,你就去带谢总回酒店了呀……” 乔像听到了魔幻故事,脏?脏?这什么词汇啊?是他的中文又不好了吗?怎么可能? 而且,他也想问啊,他谢延舟很干净吗?他不是万花丛中过么?难道身边没有别的女人吗? 还是他喝醉了,会变出第二个人格吗?第二个人格的人设是纯情男? 那个女孩又发了条语音:“谢总昨晚答应要给童童的钱,记得让他给哦。” 乔回了句:“行,不过,你们也管好自己的嘴,谢总怎么样也都是贵客,你刚刚说他装纯情,还请尊重点。” 他发完,就拉黑了这个女孩,真没意思。 当然,拉黑前,他收藏了女孩发的语音,等谢延舟从浴室出来,他就笑道:“我亲爱的老伙计,你猜猜,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 他按下了播放键。 谢延舟擦头发的手微微顿住,他抿直唇线,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下颚线微微绷紧,没一会,又继续擦头发了,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乔问:“尊贵的谢总,您没有别的想说了吗?不如对你的行为解释一番?” 谢延舟道:“法律都要讲证据,就这一段话,你觉得我会信么?”他语气平静,“我对昨晚没有记忆,虽然我也很好奇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更关心等会的工作,乔,如果你不想当合伙人了,可以提前跟我说。” 恼羞成怒。 乔盯着他半天,笑了起来:“那我相信昨晚是真的了。” 谢延舟笑:“那你就信。” 乔心里也没底,毕竟这样的形象跟他认识的谢延舟差距太大了。 他能为谁守?那个被他从婚礼现场抛弃的闻柚白?那个给他生了女儿,连人带女儿都被他赶到国外的女人?那个离开了近一个月,却根本没影响到他私人生活的女律师? 他认识的谢延舟于儿女私情上是冷漠的,只在乎短暂的温情和欢愉,但于事业上杀伐果断,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合伙对象,当然,于私人道德品格等等上,也非常优秀,几乎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音乐、名酒、高尔夫球或者戏曲,他都会聊上那么几句,遇上什么样的生意人,他都有办法商谈起来。 谢延舟跟乔中午要见的人是穆老和穆靳屿。 见面的地点是谢延舟选的,一座戏曲小楼,因为穆老喜欢听戏曲。 谢延舟瞥了眼正在慢悠悠听曲的穆靳屿,他把茶杯推到了穆老的面前,笑道:“这边的茶叶是从武夷山那边刚采摘下来的,您试试。” 穆老笑着点了点头。 穆靳屿也看了过来,他跟谢延舟并不熟悉,但是也听闻过,最近听得更多,纯粹是因为黎白总在他耳边念叨,除了骂还是骂,听得他不耐烦,便禁止她再提起谢延舟三个字。 黎白问他是不是吃醋。 穆靳屿轻笑,吃醋倒不至于,但谁会喜欢自己的女人总提起别人的名字? 黎白是个不怕死的,不让她提谢延舟,她就一直提穆靳成。 黎白嘴里的谢延舟,是个狠心的,不要四年女友,就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 穆靳屿不好对别人的感情评价,笑问:“听说谢总有个女儿?” 这也是谢延舟今日来的另一个目的,他不好去找闻柚白的朋友,但他知道,黎白跟穆靳屿。 他开口:“是,不知穆总愿不愿意谈一庄英国的生意。” 第094章 招惹 穆靳屿微抬眸,便知谢延舟要找闻柚白,别人或许不清楚,以为闻柚白是被人灰溜溜赶走的,才远赴国外,但他很清楚,闻柚白是自己主动离开的,黎白这小孩也参与了进去,前段时间缠着他借了好些钱,就是想给闻柚白,他还调侃她:“自己都没钱了,还想着别人?” 她道:“那当然,小惊蛰是我干女儿。”她为了哄他,什么好听话都捡着说,“她也是你干女儿,你不给干女儿钱么,她在国外没奶粉吃可怎么办呀?” 既然都是干女儿了,穆靳屿便大方给钱了。 穆靳屿年长谢延舟好几岁,三十来岁了,权力他想要,黎白他也要,至于这桩生意,但凡做了,黎白那小孩必定跟他闹,不值当,目前穆靳成他都还未搞定。 穆靳屿面前的水渐渐地沸腾了,冒着细小的泡,烟雾渺渺,他慢条斯理地用水泡了普洱茶,茶香四溢,茶叶在沸水里缱绻。 他说:“谢总,英国太远,生意难做,何况,我的手也伸不到那边去。” 穆老看了穆靳屿一眼,哼声:“你把国内的生意先做好。” 谢延舟低眸笑了笑:“也是。” 穆靳屿随意道:“这泡茶讲究的是火候和时机,水沸腾之前格外平静,看似温和无害,但谁知下一秒便沸到能烫伤人,有些女人也是如此,泡茶时机当然更重要了,时机不适当,便是强求也得不到什么好茶。” “是么?”谢延舟薄唇轻轻扬起,“我还以为穆总,也在养一只无法飞出牢笼的鸟。” 穆靳屿轻笑:“可是,有人愿意停留当我的雀儿,有人只想当鸿鹄,谢总,你还太年轻,这世上多的是无法两全之事。” 穆老悠悠听着曲子,嘲笑:“两个毛头小子,谁也不用笑谁,你们以为自己是天生的权力掌控者,其实只是你们以为啊,人心最难掌握。” 谢延舟离开了戏楼,沉着一张脸,神情冰冷,眉眼严肃,他步伐迈得很大,没一会就上了车,昨晚刚宿醉,他今日便没有开车。 “洪叔,你开车。” 乔急急忙忙地拉开车门,喘着气赶上了车,无奈:“眼周,你怎么不等我,还好我机灵又跑得快。” 谢延舟周身萦绕着低沉的气压,神色阴鸷,一言不发。 洪叔启动车子,把前后座的挡板升了起来。 乔道:“刚刚你们的对话我一句话没有听懂,不知道在说什么。” 谢延舟忽地看向了他:“乔,帮我查个人。” “什么?” “闻柚白。” 乔静静地看着他,眉头微微拧起,觉得有点看不懂他的这个合伙人了,伸出手就要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她要和你结婚,你逃婚,她离开,你却要找她?” 乔又道:“你是深情人设么?” 谢延舟自认不是,他只是,要找到她,他对她一直都是有渴望的,从十多岁开始,那种渴望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心绪,越来越紧,缠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隔一段时间,就会让自己冷静一下,远离她。 但从得到她开始,他就从未想过放她离开,就算他和别人结婚生子,她也得停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是闻柚白主动招惹他的代价。 闻柚白不混华人的留学圈子,因为这样可以避免轻易地被谢延舟找到,虽然她也不确定,谢延舟还会不会找她,两人生活多年,她在很多小细节上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他,他们在一起的四年里,也有过短暂的快乐时光。 但她更享受现在这样的单身时光。 很快,秋天来了,闻柚白开始了新阶段的学习,ll整个课程的学习时间只有九个月,要修完八门课,课程选择比较自由,她思考过很久,她是应该选择和自己未来方向相关的课程,还是根据自己的喜好去选择课程。 赵澄给她的建议是,世界那么大,就去多多尝试,反正还年轻。 闻柚白结合了一下,先选了个未来方向的公司和证券法、合同法、初等会计课和着作权法等等,剩下唯一一个有点意思的课就是律师协商课,对于她来说,这也是最难的一门课了。 赵澄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说:“这个课是新开的吗?以前我在美国的时候,倒也有个厉害的师姐选了这门课,非母语的留学生基本只有被吊打的份,语言水平根本不允许和老外谈判。” 闻柚白笑:“我只能这样去强迫自己提高口语水平了。” 赵澄又道:“我现在跟谢延舟合作项目,他之前来问过我你去了哪里,我没告诉他,不知道他自己查到了没有,我在想是不是有很多人帮着你隐去了痕迹?不然谢总怎么可能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在哪里?” “就没有想过,是他根本没想找我么?”闻柚白垂眸回道。 “那你恨他么?” 闻柚白弯了弯唇角,没有回答。 小惊蛰幼儿园的老师联系过闻柚白,大意就是小惊蛰很喜欢跳舞,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可以送她去学跳舞。 闻柚白心情很复杂,询问了小惊蛰的意见:“你想不想跳舞?” “想。” “你喜欢吗?” 小惊蛰眼睛亮亮的,她的手牵着自己的裙摆,像个公主一样转圈圈,说道:“喜欢呀,闻姐姐,我可以去跳舞吗?” “可以啊。” 闻柚白刷卡划了一大笔钱,报了名师舞蹈课,又给她报名了个钢琴课,买了台名贵的钢琴,心里感谢了一番谢延舟。 没有他,她们还真的过不了这么快乐,她厚颜无耻地安慰自己,这算是他缺失陪伴的一种补偿了,他的金钱在陪伴着小惊蛰的成长。 闻柚白第一次送小惊蛰去老师那边上课,隔着玻璃,看着小小的她在舞蹈室里跟着老师练习,眼眶微热,渐渐湿润。 下课后,小惊蛰奶声奶气地跟老师说了再见后,第一时间跑向了闻柚白,抱住了她的腿,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眼睛却黑亮,似是焰火闪耀。 闻柚白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第095章 孤寂 异国他乡的夜晚,闻柚白梦到了十来岁的自己。 她接触舞蹈很晚,也只是兴趣爱好,就只是因为老师夸了她一句有天赋,温岁和许茵就不让她跳舞了,到处传播她跳得难看,爱当学人精的话,老师也不教她了,她还在路上被车碰倒,摔伤了腿。 后来,有时候想跳舞,她就一个人深夜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跳。 她不怪她的命运不好,上天给她点亮了很多技能,开了很多扇窗,她学什么都很快,身体健康,长相漂亮,只是给了她一个不幸的家庭,糟糕的母亲和父亲而已。 但夜梦醒来,她还是无声地落泪,眼泪不停地涌现出来,她埋在枕头里,压抑住哽咽。 差点忘了,她还有一段糟糕的感情。 身体深处的另一个她冷漠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谢延舟,他不是个好男人,那你就是个好女人了么?你和他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人,害怕受到伤害就先伤害对方,你总是在刻意激怒谢延舟,你反反复复地试探他,折磨他,难道不是在惩i罚你自己么?你以为你的四年很值钱么,你跟任何人在一起,包括你自己去赚钱,你都拿不到这些钱,你早就把你的四年标价了,你卖了你自己。” 闻柚白泣不成声。 但第二天醒来,她又是那个努力生活的闻柚白,能留下的痕迹只有眼睛的微微浮肿,过往已成事实,既然做了,她就不后悔,不后悔遇到谢延舟,不后悔爱上他,不后悔生下小惊蛰,不后悔做过的每一次反击。 闻柚白很喜欢律师协商课,她发现这种课程除了锻炼她的语言能力,还可以让她学会很多东西,有个课友已经当过十年律师,在升合伙人之前,来读ll进修,他教闻柚白如何从肢体语言猜测对方的想法和情绪,还依据他的经验,传授了律师谈判技巧。 只是到了最后,那个律师还想教闻柚白如何抽烟,他让她含着一根烟,在还未点燃的时候,忽然从她齿间夺走了烟,看着她的眼睛含住。 这大概是他的猎艳技巧,闻柚白冷淡地笑了一下,拒绝后,两人就保持着正常社交距离。 在谢延舟身边工作的人,越来越能明显地感觉到下半年谢总的喜怒不定、心思难测,尽管他仍旧是那一张克制的冷漠面孔,尽管他仍旧高高在上,衿贵十足,尽管他仍旧保持着权贵出身、内心高傲偏偏面上平易近人的领导形象。 但他在工作上投入的时间精力成本越来越疯狂,连带着和他一同工作的人都有些受不住,助理就不用说了,乔第一个承受不了。 乔求饶:“你想猝死,可我不想,我的人生还有很多美食和美女,你死了,财产我就帮你继承。” 谢延舟没理他这句话,只淡漠地反问他:“找个人找这么久。” “有人替她抹去痕迹了,而她自己也几乎不活跃在网络上。”乔叹气。 他们这群人有权有势,轻易动用权力,似乎没考虑过这样的搜查行为是违法的,准确来说,也不算违法,他们只是在法律的灰色地带徘徊。 谢延舟眉头拧起,无论是徐宁桁还是沈一远帮她,都让他心脏微微瑟缩,那种闷痛感,渐渐地变成钝痛,疼得他几乎要伸手按住心口。 乔看向他:“让你不要熬夜,熬夜会猝死的知道。” 谢延舟也分不清这是不是长期睡眠不足带来的副作用。 他最近很久都没有好好地睡过觉了,一开始的确是不习惯,虽然他以往也没经常留宿于闻柚白身边,但唐子说:“就算养一只小猫咪四年,都会不习惯的,很正常,你现在只是不习惯,想起她,说不定也只是想报复她呢,她那样算计,哪个男人都不会轻易容忍的。” 唐子还睁眼说瞎话:“她是挺美的,但是呢,比她妩媚的尤物一抓一大把,等着我给你找几个啊。” 盛司年及时捂住唐子的嘴:“美人何其多,但各有各的魅力,你就别胡说了,闻柚白美就美在漫不经心……巴拉巴拉。” 谢延舟没回应这些话,聚会的时候只一个劲地喝酒,喝到胃疼,喝到不停地吐,然后,他似乎才能入睡,梦里的场景很多,基本都是闻柚白,偶尔还会有小惊蛰。 小惊蛰冷漠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完完全全不认得他了,在他伸手要去拉她,她面露嫌弃地挥开了他的手,说:“走开。” 而闻柚白呢,偶尔眉眼冰冷,像看个仇人一样看他,偶尔漫不经心,眼里根本没有他,她轻笑着,就搂上了另一个男人的手腕,扑到那个男人的怀中,就像以前她会搂着他那样,双腿攀附住那个男人的腰,自然而然地迎了上去。 梦中的他气到颤抖,眼眸中浮冰沉沉,他大步地走了过去,想拽回闻柚白,去扑了个空,他往四周看去,却又见到,这次的她吻着徐宁桁,这个吻落在他的眼里,格外的清晰,唇齿交缠,爱意绵绵。 画面一转,闻柚白对他说:“谢延舟,分手!” 他神色蔑视,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冰冷:“你也配说分手,我们是什么关系,你真看得起你自己,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我们是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 “那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胸口沉沉起伏,额头冷汗涔涔,心脏瑟缩,他起身,于黑暗之中静静地坐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就是觉得,一种莫名的孤寂。 这种孤寂感在多年前他见到闻柚白和徐宁桁在一起的时候,出现过一次。 明明身边依旧那么多人,但他却只想将她抢过来,不必管她在想什么。 他深呼吸,进了浴室,更可恨的是,他打开了手机里的照片,点开了张他曾拍摄的闻柚白,乳鸽一样的她,奶猫一样的她,眼角挂着泪珠,唇色浸润水痕。 真是无名火侵袭,梦到她和别人在一起,他也能像发情的动物一样起了反应。 精力旺盛且亢奋。 就像当初一样。 第096章 前夕 一年时间能发生很多事情,对于有些人来说,时间过得很慢,对于有些人来说,时间又过得飞快。 国际金融市场有了很大的变化,往日的繁华开始逐渐显露了破败,各国的经济政策都有了明显的变化,但在这样虚假混乱的繁荣下,谢延舟这样的金融人却赚得满盆钵,资本律所的业务也在不停地扩张招人,收拢全球精英,门槛一再提高,一年级律师的入门底薪经过一轮又一轮地提升,工资都开始了内卷,就为了能招到更好的法律人,拿下更多的项目。 谢延舟把闻柚白学校附近的那个公寓买了回来,在她还没搬到公馆之前,他们就住在那个陈旧的公寓里,尽管房东把很多东西都清理了,但再住进去,谢延舟还是能隐约感受到闻柚白的气息。 他也不是常常住在那,只是失眠得过分的时候,他会选择过去睡一个晚上。 他将此归为,生理反应,这是他过于旺盛的精力,他无法掌控。 元旦那天晚上,他就躺在了那张床上,闭上眼睛,回想去年冬天他们的缠绵。 他不常留宿,更多的则是因为,只要躺在一起,只怕后半夜更无法睡着了。 迷恋她的身体。 她有时候也会发脾气,不愿意让他碰,然后像个小孩一样,对他道:“只能看看,不能碰。” 他觉得好笑,早就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可是,他躺在床上,看着她一点点地脱下衣服,动作缓慢,他却不自觉喉结滚动,莫名生出了在拆礼物的期待感,空气中的甜腻慢慢散开,然后,她竟然在里面穿了红色的秋裤,再往里是幼稚的卡通内衣裤。 他明明心里想笑,面上却很冷漠:“丑死了,你让人没有一点欲望。” 才怪。 他的身体不是这样说的,气得她骂他:“谢延舟,你滚远一点,你再碰我,你就死定了。” 她好像装得很有气势,但屈居人下,又如何能有什么威胁感。 纸老虎。 这种无法满足的欲望他压抑了许久,怒意和渴望交集,他想象了很多次,等他见到闻柚白,他会如何折磨她,如何报复回去,如何折辱她。 这年的除夕夜,谢延舟没再去闻家,他回到老宅,发现温岁被他妈妈带回了谢宅,家里又是满满当当的人,拥堵得让他觉得无法呼吸。 柳乐芹和夏云初两人一见面,就狼狈为奸地不是吐槽哪家的富太太,就是说自己的儿媳。 柳乐芹对盛司音不怀孕的事情已经相当不满了,又长了一岁,不过区区一个大学老师,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女强人,还不生孩子了。 夏云初现在就想温岁能嫁给谢延舟,她握着温岁的手,笑道:“岁岁,你也是那种不愿意生孩子的人么?” 温岁迟疑了一下,因为她也要跳舞的,生了孩子,体力和体型都会跟不上舞蹈的。 谢延舟放下了筷子,淡漠道:“妈,你问她这个做什么?她有她的选择。” 温岁有些开心,觉得他心里一直有她,夏伯母一逼迫她,他就立马替她说话了,而且,闻柚白走了以后,他也没有去找她,反倒很认真地工作,据她观察,这半年来,他身边也没有出现别的亲密女人。 就只有一个叫童童的,在外面卖的,居然还有胆子上门去找谢延舟。 温岁查过那个童童,有时候有几分像闻柚白,不知道是神态还是性格,而且很多小毛病还跟闻柚白相似,听说,她在欢场还大着胆子泼了谢延舟一脸的酒,而谢延舟却根本没跟她计较,在很多人看来,这便是有意思了,浪漫故事的开头或许一贯如此。 温岁也有过危机感,因为谢延舟和童童的相识过程里有他和闻柚白相识的痕迹,神态也类似闻柚白,但她又安慰自己,正主都不被人珍惜,何况是个配角呢? 温岁让人把童童带来了她的面前,心里一瞬间生出的厌恶无法掩饰,经过上次被闻柚白设计了之后,她决心要改改自己的脾气,她没有打童童,反倒让童童穿上了闻柚白最常穿的衣服款式,把她带到了谢延舟的面前。 谢延舟一开始愣了一下,而后眼眸里浮现的就是毫不遮掩的厌恶,不愿意多看一眼,冷淡地吩咐助理:“给她打钱,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童童那一瞬间的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楚楚可怜。 温岁带了她出去后,这才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力道重得她掌心火辣辣的疼,更是透过她,打了另外一个可恨的女人。 她只希望,闻柚白能死在国外,永远不要回来。 年夜饭吃完了,夏云初还在念叨:“岁岁啊,我们可要趁年轻生孩子,生个儿子是最好的,没有儿子,谢家就没了。” 谢老太太坐在壁炉前,她让谢延舟给她煮茶。 谢延舟说:“奶奶,大晚上别喝茶,会睡不着。” 老太太阴阳怪气:“我可不是睡不着么?这些人都是人面兽心,一个女孩儿带着另一个女孩儿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也没人关心,没人去找,我好好的太孙女也给不见了,本来家里好不容易有个小的,又那么可爱。” 她絮絮叨叨,话里都是埋怨:“我是真的不明白,闻阳是什么人,就他的事情你也能迁怒到闻柚白身上,那孩子打小多可怜啊,婚礼都订好了,就跟儿戏一样。” 盛司音也叹气:“就是啊,闻阳也不会给柚白钱的,在国外花钱又多,还要上学,还要带孩子,没钱就惨了。” 谢老太太说着急的时候,狠狠地拍了下谢延舟的肩膀:“作孽!” 谢延舟语气淡淡,听不出是不是在讥讽:“她有钱,把我送的房子直接折现了,不用担心她过得不好。” 谢老太太听他这冷漠的语气,年纪大了,一下就落泪了:“这是钱的事儿吗?要是钱就能解决一切,那你打小为什么埋怨你爸?跟你爸不和?养成你这个性子?” 这话说得重了,谢延舟眼眸暗沉,薄唇微抿。 第097章 难舍 谢老太太说了一通后,见谢延舟没吭声,也就懒得说了,她这个孙子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纨绔子弟,但也不是什么听话的孩子,主意大得很,性子又倔,如果不是他自己想通,谁说都没有用的。 谢延钧帮自己的弟弟说话:“闻柚白估计也不怎么喜欢他,延舟对她感情也很一般,如果只是为了孩子,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谢老太太不喜欢温岁,更阴阳怪气:“是啊,他是喜欢温岁,你们以为温岁像她妈那么好啊?那丫头心眼多,又被惯坏了,那赶紧在一起,我是管不了了,还有你啊,谢延钧,有没有去检查身体,为什么一年过去了,还是没成功?” 谢延钧不敢说什么了,笑意温和,但腰上的软肉被他老婆掐着,他道:“奶奶,我会去检查的。” “没点用处。”老太太发火了。 临近零点,谢老太太他们已经去睡觉了,一楼的客厅里只剩下一群年轻人,打牌或打麻将,他们吆喝着,欢呼着,谢延舟的旁边坐着谢延钧夫妇,电视正在播放着春晚。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窗外的烟花不停地在黑丝绒一样的夜幕中绽放着,猝然明亮,又猝然消失,一场焰火盛宴。 他站起来,站在落地窗前,这一面的窗外正对着一大片的人工湖,湖中有个湖心亭,今年迟迟未下雪,湖中没有了自然雪景,但老太太喜欢看雪景,谢冠辰又是个名义上顶顶孝顺的,早上就安排了一场人工雪,白雪皑皑落在了亭上或者枝桠上,有些枝桠都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除了老太太喜欢雪,闻柚白也喜欢雪,但他不怎么喜欢雪。 有一次问起她:“你为什么喜欢雪?” 彼时她正双手按在玻璃窗上,他从身后搂住了她,紧紧地相贴,交颈缠绵,闻到了她身上的葡萄柚的气息,他埋头进去深深呼吸。 听不到她的回答,他便将她抱在了窗台上,结果,她一坐上去,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们的客厅灯光明亮,光束里有悬浮的尘埃,窗外是飘落的雪花,那些雪花再洁白,却好像不如她的肌肤。 她睨着他,眼神里的冷漠不是假的:“因为我就喜欢你跪在雪地里的那个狼狈样。” 她还真是知道如何狠狠地戳他的痛处。 在他即将发怒前,她又将她的腿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像个公主。 “你生气了吗?”她笑,“那就生气一下,再久就不行了。”她的声线软绵绵的。 谢延舟的怒意轻易地被她勾起,又轻易地被她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烦闷。 他厌恶他的情绪能被她掌控。 但不知道是不是除夕夜的烦躁和孤寂达到了顶峰,他竟心口微疼,莫名怀念起和她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谢延舟站在窗户旁看烟花,身后的那群人已经开始倒计时,一声声地倒数着:“3、2、1!”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他深呼吸,胸口浅浅起伏了下,耳畔似乎也有人朝他祝福:“新年快乐。” 他心尖微颤,微微叹息,转过了身。 温岁说:“延舟,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顺遂。” 谢延舟哑声:“新年快乐。” 温岁的眼睛里映着窗外的焰火光泽,温柔甜美,他忽地扯了下唇:“岁岁,你长大了。” 他刚刚有一瞬,仿佛看到了温阿姨,每年除夕的时候,她喜欢下厨做饭,尤其是煲一锅汤,满满地用慢火煲上好几小时,再下点别的料,慢慢地炖,见到他来,就会笑着朝他招手:“延舟,过来喝汤呀,今晚又跟你爸爸吵架了么,你们父子俩怎么一直吵不完呀,来,喝完你的手就不凉了……以后他再打你,你就往温阿姨这边跑,好不好,别愣愣地站着,挨打多疼呀。” 热汤进入食道,从胃到身体的每一处都能暖和起来。 温阿姨给他上药,眉眼微蹙,瞳眸里都是心疼,她手指细软,声音温柔:“乖,不疼,以后延舟给温阿姨当女婿,好不好?” 多年前的谢延舟,无论听到多少次她的这个问题,都会坚定地回答:“好。” 他给温阿姨的许诺就是,他会照顾好岁岁,会娶她,一辈子待她好。 但是现在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成为了未知数,他和闻柚白有了个女儿,就算娶了岁岁,他能做到一辈子像对妹妹一样对她好,但已经做不到像丈夫一样对她好了。 一个好丈夫,怎么可能另有女儿。 谢延舟收回视线,不再看温岁。 温岁娇声:“难道我以前没长大么,网络上很多很多人都喜欢我,她们都觉得我是她们的偶像,我已经长大了。” 谢延舟无声地勾唇,没吭声。 他一转眸,瞥见谢延钧和盛司音正在沙发上吻得难舍难分,十指交缠,他们的吻法是法式的,浪漫缠绵,有几个年纪小的起哄着:“大哥,再带劲一点。” “大哥,你一点都不庄重啊,辣眼睛。” 谢延钧吻完,把自己的太太按进怀中,他笑,拇指帮盛司音擦过她唇上的水光,说道:“合法夫妻,有什么辣眼睛的。” “差点忘了,大哥结婚了,结婚了就该发红包,去年都忘记了。” 然后那群人就跟蝗虫过境一样,朝着谢延钧讨要红包了。 谢延舟按了下眉心,嫌吵,他在想,他去年有没有给小惊蛰包红包,去年今日,他和闻柚白也接吻了。 这晚,谢延舟宿在了老宅,但他万万没想到,他跟谢延钧又喝了点酒,温岁却只穿着吊带藏在了他的房间,在他出现时,扑到他的怀中,抱着他,踮脚就要去寻他的唇。 他下意识地避开。 而这时,门外又传来了另一道嘲讽的女声:“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盛司音不喜欢温岁的性格,但对她和谢延舟的事情没什么好评价的,要骂也不只是骂她,更该骂谢延舟。 盛司音笑意温柔,恰好又见到自己老公,指桑骂槐:“谢延钧,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半年空窗期都等不得。” 谢延钧刚上楼,骂不得老婆,转头就骂谢延舟:“对,说的就是你!” 第098章 化灰 温岁没想到会撞上盛司音和谢延钧,她又羞又怕,单是看见盛司音的眼神,她都觉得被羞辱了,但她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挺直自己的脊背。 谢延钧根本没看她,仿佛看了就会弄脏自己的眼,跟在盛司音的后面,轻声地笑:“小音,我和延舟是不一样的,你看到了我送给你的礼物了么?” 谢延舟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在温岁的身上,他淡声:“岁岁,回去睡觉。” 温岁仰头看他,在他的眼里没看见任何轻贱,尽管只有无尽的平静,她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她也知道今晚不是个好时机,出去的时候,她在玻璃窗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她依旧像只高贵的天鹅,如同她在舞台上的角色。 她想起了当年的闻柚白,被人发现她和谢延舟乱来之后,像只破鞋一样被人指指点点,也没人给她盖上外套,她所有的狼狈不堪都暴露在众人的面前,没人挡在她的面前,大雨琳琅,斜风暴雨,全都打在她身上,打得她像条落水狗,可惜她命真贱,就是不去死。 温岁裹紧了谢延舟的外套,埋头闻,有他身上的气息,烟酒味都不难闻,她脸有些红,拍了张自拍,发了朋友圈,新年快乐呀。 微红的脸颊,深夜,吊带,卧室,男人的外套。 很快就有了评论。 “哟,岁岁一看就是幸福了呀。” “结婚也快了。” “新年快乐,岁岁女神。” 沈一喃跟卓汀安在跨年,两人正在海岛上,她躺在沙滩椅上,漫不经心地刷着朋友圈,不想去看卓汀安到底在跟谁聊天,却不曾想刷到了温岁的朋友圈。 她压下怒意,抿着唇,点了个赞,然后给温岁评论:“捡垃圾啦,你好开心啦,差点忘啦,垃圾配对,太般配了,捆死,永远不要分开,不要来祸害人。”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谁都能明白。 沈一喃骂完还不够解气,问她哥要了谢延舟的微信号。 沈一远对妹妹向来有求必应,何况只是个微信号,他推了过去,沈一喃又找了徐宁桁,直接打电话:“徐天才,跟我们柚柚在一起,对?” 徐宁桁接起了电话,这个点英国那边才傍晚,恰好要开始做年夜饭了。 他昨天就赶来了伦敦,就是为了跟闻柚白一起过年,但他昨天没有出现,而是在酒店待了一整天,然后今天下午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问她可以不可以一起过年。 他在华人街买了很多食物,鲜虾、帝王蟹、虾姑和墨鱼干等等,他原本想自己做饭的,但是,闻柚白没让他做,说家里的华人阿姨也没有回家过年,年夜饭让她做,她手艺特别好。 徐宁桁没回家过年,在徐家引起了轩然大波,他给的理由是他想留校做科研,他妈妈气得不行,但又舍不得骂小儿子,叮嘱了几句要吃好的,别太劳累了,也就算了。 说起来今日还有个特别有趣的事情,闻柚白带着他去幼儿园接小惊蛰,恰好小惊蛰跟一个外国小男孩手牵手,在老师的带领下一起从幼儿园里出来。 闻柚白和他刚下车,就见到小惊蛰忽然亲了一下那个男孩,甜甜地挥了挥手,跟人家再见。 男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小绅士腼腆地笑了笑,他先跑向了他爸爸,他爸爸手里有一束要送给太太的玫瑰,被他拿了一朵,送给了小惊蛰。 闻柚白没多想,觉得这是小孩之间的天真交往,结果,小惊蛰一上车,就给了两人一个当头惊喜,她坐在安全座椅上,拽着安全带,眨巴着长睫毛,郑重宣布:“闻姐姐,粑粑,现在我有男朋友了。” 闻柚白一失神,不小心按到了喇叭,声音刺耳,被周围的车主侧目。 “男朋友?你才不到四周岁,闻怀瑾小朋友。” “男朋友要很多岁才可以有的吗?”小惊蛰声音单纯,“每个人都可以有男朋友呀。” 她说着,指向了徐宁桁:“徐粑粑,上次何姨婆说,你就是闻姐姐的男朋友呀。” 徐宁桁因为这句话,心脏从那时一直兴奋到了现在,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面色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眼下他接到了沈一喃的电话,他如实回答:“是,我跟柚白在一起。” 就这一句简单的回答,他就觉得很满足,他从很多年前就在期待如今的画面,那种延迟的满足,足以让他的一颗心满满酸胀。 也不迟,不是么? 人的一生要走过很多的路,会有不同的人陪着走过,她前面的几年是谢延舟陪伴着的,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由他陪她走完余生。 沈一喃:“能不能拍一张你们的温馨暧昧照?” 徐宁桁怔住,他谦虚求教:“请指点。”因为他是真的不会。 沈一喃说:“徐天才,让你当绿茶男,你都不会呀,你就拍点小惊蛰和闻柚白的背影,但是你要小心,别拍到窗外的房子之类的,反正不要暴露出你们在哪,然后图片不要发原图,最好压缩过有些模糊,关掉手机定位再拍。” 谢延舟先是从盛司音那边收到了一段闻柚白的小视频,是婚礼那天,她一个人坐着,一动不动的,静静地看着窗外,没什么表情,但却莫名地让人隔着屏幕,隔着时空,都能察觉到她的哀伤。 她的难过和悲伤融化在空气之中。 他手指一点点地攥紧,直到见到视频里的她在哭泣,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原来,她也会难过,婚礼那天她在等他。 他深呼吸,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捏着。 然后就是沈一喃的好友申请,他通过了,沈一喃什么都没说,他也没去找她,但刷朋友圈却看到了一张沈一喃刚发的照片。 三个人的背影,男人,女人和小女孩,他们在料理台前做饭,灯光温暖,气氛温馨。 沈一喃的文字写道:“好幸福。” 闻柚白的身影,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得出来。 他呼吸微窒,私聊沈一喃:“闻柚白现在在哪?” 沈一喃回复了他一个无语的表情包。 他再发信息,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第099章 欢呼 谢延舟没跟沈一喃计较,他没再给她发信息,本想去朋友圈保存下来刚刚的那张照片,这才发现,被拉黑了之后,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张照片找不到了。 沈一喃也删了那张照片,心情很好。 卓汀安这会终于不看手机了,也不回复那个灰姑娘的消息了,缓缓地覆在她的身上,搂上她的腰,头靠在她的胸上,轻轻地笑:“喃喃。” 沈一喃的手指插入他的发中,轻轻地摸着,等他吻上来的时候,她没有避开,眼眸中的神色却有些冷淡,她想,卓汀安,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这个年谢延舟过得一点都不好,但明明他过去一年事业顺遂,在外人看来,他现在的日子再悠哉不过了,年纪轻轻却生意投资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打发掉原本玩玩的女人,到了快结婚的年龄,身边又有了从年少开始就相伴的门当户对的爱人,背后的家族势力又根深蒂固。 春节前几天谢延舟如往年一样,参加祭祖拜年。 谢冠辰过年都没联系上闻柚白,好像这会才知道她已经不在国内了,他欲言又止,又叹了口气,说道:“延舟,你看下找找她在哪里,给她打点钱,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容易。” 夏云初没好气:“大过年能不能别提她?她有的是钱,你没看到她从延舟身上拿走了多少钱,还有,当初闻阳那个公司,你确定闻柚白没买股份,这会她手里的可流动资金比我都多,她这种心机女,不择手段的,就哄得你们这些男人没脑子。” 谢冠辰情绪复杂,他一面高兴,又一面忍不住遗憾,他说:“柚柚一直都很聪明,像她妈妈。” 夏云初瞪大眼睛:“谢冠辰,你就大过年在你家祖宗面前就要给我找不痛快吗?” 谢冠辰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懒得跟她说什么了,转身就走。 夏云初揽住谢延舟的手臂,说:“延舟,你看你爸爸,大过年气我,难道闻柚白会没有钱吗?” “好了,妈。”谢延舟语气冷落,西装革履,因为祭祖的正式,穿的是纯色黑白西装,衬得他脸色越发冷淡疏离,他拂开夏云初的手,“我还有点事情。” 话音落下,他人已经走远了。 夏云初深呼吸,挺直背脊,忽然觉得悲哀,婆婆生的不爱她,自己又生了个混蛋,真不知道她这几十年是怎么过的。 难得整个谢家都回祖地,谢延舟又陪着谢老太太去当地一个佛寺里礼佛。 往年谢老太太都不会喊他去,今年说是他去年造了孽,赶走了自己的亲骨肉,必须去求佛主原谅,并且求佛主保佑闻柚白和小惊蛰在海外顺遂。 谢延舟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人的命运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谢老太太压着他跪在了佛像前,他闭上了眼睛,自认心中无所求,并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耳畔是老太太念叨:“……求佛主保佑……闻柚白和我的小太孙女平安健康……” 他眼前也不自觉地浮现了这两人的身影,心口无意识浮现的愿望是,他要找到这两人。 拜完佛,老太太捐了不少香油钱,住持要写下闻柚白和小惊蛰的名字,老太太问:“孩子取名了,都三岁多了,叫什么呢?” 谢延舟淡声:“闻怀瑾。” 谢老太太愣了下:“这你跟着去改的?” 谢延舟点头:“嗯。” “怎么没跟我们谢家姓啊,这族谱都入不了。”谢老太太愣了好一会,然后忽然想了明白,“是你不肯对不对?你不要柚白,就连自己的亲女都不要,你现在会赚钱了,真真是没有一点良心了。” 谢延舟眼皮跳了好几下,他心底冷笑,怎么是他不愿意,明明是闻柚白早就想好了一层又一层的算计,她才不愿意孩子随他姓,他是要脸的,这话他说不出口。 谢老太太见他不反驳,心里越发认定了,更是替柚白难过,又捐了好一笔钱。 初六那天,盛司年喊谢延舟出来玩,一群人不玩网球,也不去玩射击,反倒打起了篮球。 谢延舟只玩了一会,就没了兴趣,他仰头喝水,压下胸口的梗塞,真的是处处不顺心,他做什么都会想起闻柚白。 闻柚白刚转学来城里那一年,也是在这个场地,他们一群男生打篮球,徐宁桁也参加了,谢延舟根本没想针对徐宁桁,只是他原本就比徐宁桁高大,又年长几岁,身材也更壮硕,正常的防守、没有任何犯规就把徐宁桁撞倒在地,结果第一个担心得冲到场地里的就是闻柚白。 她看着徐宁桁的眼神就是心疼,抬眸看他,眼里却都是冰冷的厌恶,就好像是他谢延舟故意打脏球一样。 旁人还一直起哄:“徐天才,打个球还要女人给你出头啊?” “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了,这么快就搞定了啊?” 徐宁桁不知道跟闻柚白说了什么,闻柚白笑了之后,就下场了。 比赛重新开始,她明亮的眼睛里只有徐宁桁,徐宁桁进了球,她比谁都开心,谢延舟压着一肚子闷气,打球的姿态也越发的狠了,他一个又一个地进球,他的余光发现她再也不欢呼了。 那场比赛自然是他赢了。 但少年谢延舟第一次发现,他赢球了也会那么生气,看什么都不顺眼,他仰头灌下了一瓶水,把矿泉水瓶捏得咯吱咯吱作响,然后不经意间朝她的方向扔了过去,瓶身砸到了她的肩膀,她终于没空再给徐宁桁擦汗了,回头瞪他,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下,从她面前走过去。 结果,唐子那个傻子,还不耐烦地对她冷声道:“你挡路了知道吗,看不懂球的女人不要来球场。” 徐宁桁护着她,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在的谢延舟一想到闻柚白是不是跟徐宁桁在一起了,是不是同居了,那种心梗的感觉又侵袭了上来。 他第一次冲动,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买了去伦敦的机票。 第100章 侵蚀 谁也不知道谢延舟去了哪里。 盛司年还觉得奇怪,昨天还一起打球呢,今天人再联系,就联系不到了,他问了温岁,果然温岁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唯有盛司音在一旁说风凉话:“你信不信,他跑去伦敦了。” 盛司年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其实他回来之后,见过好几次谢延舟和闻柚白的相处,闻柚白就算素面朝天,被工作折磨得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延舟也一点都不嫌弃地吻她,且是那种毫无章法地吻,如果不是喜欢,只能说他这人癖好奇怪。 谢延舟买了最近的一个航班,买得急,还没有了头等舱,航空公司的经理想给他调晚一点的航班,就差一小时,他拒绝了,于是,从来没坐过经济舱的谢大少爷,第一次在长途飞行中,挤在了拥堵的经济舱里,长达十小时的无法伸展肢体,味道也难闻,他吃饭向来也挑剔,根本吃不下经济舱的东西,于是,他一直戴着眼罩和口罩睡觉,只除了中间起来喝了一点水。 旁边还坐了一个跟小惊蛰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她担心谢延舟死了,时不时就去吵他:“叔叔,你还好吗?” 谢延舟对孩子的耐心有限,但看到她,又想起小惊蛰。 他这种感同身受的同理心来得莫名其妙,就是在想,如果他对这个小孩不耐烦,那别人是不是也同样会对他的小惊蛰不耐烦,于是,只要那个小孩跟他说话,他就会应声,这也导致了,他整个旅程也根本无法入睡。 落地机场,谢延舟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全身骨头如同散架了一般,腹中空荡荡的,胃酸刺激,这边倒是有人接应他,他上了车,让酒店管家随便来点吃的,他冲完澡,换了衣服之后,吃了点糕点垫肚子,就直奔lse。 他其实能猜到闻柚白在哪所学校,只要知道她在伦敦。 闻柚白在美国都申请到了藤校,那她在英国肯定也是申请g5高校,牛津剑桥她凭着校内那拉跨成绩肯定申请不上,除非有人花钱给她的学历背景添上了精彩的社会履历、志愿记录,剩下的三所高校里,法律人最爱去的就是lse,这是凭他对她的了解,也是直觉。 所以,他让司机开车去了lse法学院,这边已经开始上课了,没有放假。 尽管这样,在法学院等着也是最笨的一种办法,学院的教学楼那么多,各国学生也多,课程更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闻柚白又不是天天都有课。 酒店管家问他:“谢先生,您想要找哪个人,我帮您派人去问问。” 谢延舟把闻柚白的照片发给了他。 管家下车去问了好些个学生,但不是不认识,就是想不起来,大家的课实在散落,管家就侧重问中国留学生,结果,更是没人知道,有人甚至斩钉截铁道:“我们从来没有在伦敦的任何华人交际圈见过这个人。” 谢延舟坐在车里,等了许久,没等到人,第二天,他又来了,仍旧什么都没等到。 他没再安静地坐在车里,从车上下来,静静地走在校园里,湿润的空气铺面而来,他忽然有些怪异的情绪,隐约的怒意和绝望,心里空落落的,冷风吹来,身体似乎破了个洞,冷风穿过,丝丝冷意。 他无法控制的是,脑海中关于闻柚白会不会和徐宁桁一起手拉手穿梭在校园里的画面,或者他们会做更过分的事情,比如亲吻,比如拥抱,再比如……上床。 她以前跟他在一起,就经常说,欢愉是爱之所向。 他神色冰冷,他想,闻柚白,你要是连这半年都不能忍…… 他会怎么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一天,谢延舟漫行在街头,还真的就想凭借着他手上拿着的那张闻柚白的照片,在偌大的一座城市里找到一个人,这是谁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管家倒没有去劝他,尊重客人的意愿,只是也忍不住想,这么聪明的人,却选择了一个笨却又折磨自己的方法。 而闻柚白也的确不在伦敦,她刚考完几门考试,请了几天假,和徐宁桁带着小惊蛰去了南法海岸旅游,最后一天,他们去了多洛米蒂山滑雪,这是多国交界处的秘境,神秘的大自然风景,让人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小惊蛰很少出去玩,她很珍惜每一次出去玩的机会。 徐宁桁很会滑雪,年少时他最爱的运动就是极限滑雪,但他这次根本就没想去别的雪道,他就在初级道上,一步一步地带着小惊蛰滑雪。 小惊蛰第一次接触滑雪,一开始很害怕,闻柚白想帮她请个教练,徐宁桁难得开玩笑:“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他装出少年心性,让小惊蛰和闻柚白在下面等他,他从初级道上一路半炫技地滑了下来,坡度小,但他展示了多个技巧,小惊蛰惊讶得嘴巴张得像个鸡蛋那样圆,她眼睛亮亮的,一直鼓掌。 有人为他喝彩,也有人调侃他:“兄弟,在初级道炫技?很没意思啊,也就哄哄小孩子了。” 一句话,别再装逼了。 闻柚白都忍不住笑了。 徐宁桁问小惊蛰:“要不要跟我学?” 小惊蛰用力点头。 闻柚白不放心他们两个,她也会滑雪,虽然并不厉害,于是,三个人都在初级道上玩。 徐宁桁带小孩有耐心,又温柔,教学方法永远都带着鼓励,还敢于放手让她去尝试,他温声哄道:“不要怕,来,徐粑粑跟着你,你滑一段。” 甚至到了后来,有一些没有请教练的成年初学者都忍不住请教起徐宁桁,徐宁桁都一一回答了。 闻柚白就跟在他们的旁边,他时不时就会回头寻找她的身影。 这样的“一家三口”,没有人不羡慕。 谢延舟大概是水土不服,大过年的,却忽然发烧感冒了,全身烫得不行,这种病毒性感冒,会连带着身上的骨头都隐隐作疼,睡不着,躺着都能引起骨头缝隙的渗痛。 他鼻塞,却想吃柚子,管家帮他找来了,他却又不吃了。 他不停地想起闻柚白,生病会让人脆弱,侵蚀人的理性,他实在难受。 唐子给他发来了一张照片:“这是闻柚白和徐宁桁?” 第101章 回国 谢延舟说不出他那一瞬间的心情。 漆黑的眉眼压着浓浓的阴郁,他的胸腔里全都是压抑的戾气,他绷紧了轮廓,死死地盯着那一张照片。 他心中的暴虐让他想砸了手机,但偏偏生病没有了力气。 他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本身就疼,只觉得特别难受,呼吸都痛,但又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身上如同压着千斤重石。 他昏昏沉沉,手一扬,将桌子上的杯子打落,发出了声响。 管家连忙进来,他却道:“出去。” “谢先生,我让人进来收拾,帮您再喊一个医生来。” “出去!”谢延舟眼睛猩红,他全身烫得吓人,唇色是不正常的绯红,脸颊也红。 唐子还在说:“第一次收到闻柚白的消息啊,没想到她和徐宁桁在一起了,徐宁桁这次过年的确没回来,原来两个人去玩了啊……哎这个闻柚白,干嘛不走出我们这个圈子再找男人啊,大家都是兄弟,多尴尬以后……完了,你们还有个女儿……” “岂不是要喊徐宁桁爸爸?” 谢延舟喉结滚动,嗓子也痛得像是有一把尖锐的刀卡着,根本无法动弹,刀刀见血,他觉得满嘴都是腥气。 唐子问:“延舟哥,你去哪里玩了,这两天没见到你?” 谢延舟直接关了手机。 他不明白自己过来的意义,大概就是无聊过了头,放下了工作和家庭,来找一个只会骗他的女人。 他眉眼浮现讥讽,她不好好在学校学习,还带着小惊蛰跟徐宁桁去旅游,去滑雪。 滑雪。 他闭上了眼,眼睛刺痛,这是生病带来的后遗症,如同针扎。 专门做他厌烦的事情。 几年前,她就在雪道上把温岁推了下去,他帮她擦了屁股,才让温元厚放过了她。 他躺了一会,疼得不行,又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思绪,冷着一张脸,他重新打开手机,找到闻柚白的微信,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我生病了。” 他发了出去,红色的感叹号很醒目,刺激眼球。 他冷笑一声,大概是生病的驱使,他也动了手,删掉了她。 只是,这一个晚上,谢延舟睡得很糟糕,他病得昏昏沉沉,全身都疼,很难描述这种疼痛,但他向来身体素质很好,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放任着发烧,想让身体自己扛过去,这样的自虐才让他的心疼好过一些。 盛司年第二天给谢延舟打了电话:“延舟,你生病了,昨天管家担心,联系了你的亲密联系人。”他挑了下眉,“没想到我在你那边还挺重要的。” 谢延舟没说话,他现在鼻子堵塞,舌头发苦。 盛司年说:“回国,延舟,既然当初你决定取消婚礼,说明你已经想过了,你们要分开,你都做好了决定,咱们就不后悔了,而且,你现在生病了,她也看不到啊,她看到了也不会心疼你的,因为她被你伤透了心,她怎么可能会关心你,不去奚落你就算好了。” 谢延舟眼眸深处暗流涌动,他仍旧一言不发,就算此时想说什么,嗓子也疼,喉咙干哑。 他不后悔,再来一次,他也不会跟闻柚白结婚。 “身体健康是你自己的。”盛司年好言劝慰,装作很大方很看得开,“反正你也不喜欢闻柚白,几年也够了,各自好好过,别去打扰人了,她现在跟徐宁桁,就让她跟徐宁桁好。” “她不爱你了。” 盛司年挂断了电话,谢延舟终于按铃让管家喊了医生来,管家这才松一口气,虽然说发烧是常见的病,但是不看拖着,也不少人因此出事,要是贵客出事了,他们酒店就摊上大事了。 一周后,谢延舟从伦敦回来。 盛司年再见到他,只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但觉得,他应该是放下了。 盛司音对此评价道:“延舟是个优秀的人,有足够的魅力,但他不是一个适合爱的人,因为他最爱的人是他自己,爱人先爱己,这句话没有错,只希望下一个傻女孩不要妄想,可以改变他。” 谢延钧刚好下班,他脱下了外套,偏头看了过去,他眉压着眼,若是不亲近的人便会认为他足够严肃且有压迫感,但他看着自己的太太,走过去就抱住了她,不顾盛司年也在场,就亲了下她。 盛司年从小到大吃了太多这样的狗粮,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谢延钧一根棒棒糖就能哄得他帮他们传早恋信,后来,两人早恋被发现的时候,美滋滋地吸着棒棒糖的盛司年挨了盛父一顿毒打。 问题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多要了一个棒棒糖! 盛司年装作辣眼睛的样子:“拜托了,延钧哥,你好歹也是个领导,别这么不知节制,你们在一起十几年了,也该腻了。” 谢延钧很冷漠:“你怎么还在我们家,我下班了,你可以离开了。”他顿了下,“姐夫都不叫,没礼貌。” 盛司年:“……” 闻柚白ll毕业后,纠结她到底是要继续深造还是直接工作,因为单凭一个ll想留在欧美当律师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就连当公司法务,想签工下来都很有难度,虽说也有少部分特别优秀的人做到了。 她问了赵澄的意见。 赵澄反问她:“其实关键就是你想留国外发展,还是愿意回国,如果是回国,那你国内名校法学院毕业,再加这一年的ll已经足够了,明迪欢迎你。” 赵澄:“如果再读jd,顺利的话是2-3年,学费你够吗,还有你要付出时间成本,读完之后,你留在那边没什么问题了,但是,柚柚,其实当律师跟别的行业可能有点不一样,语言、人脉、传统文化都很重要,最好是在自己的母语国家工作,不然很容易有文化隔阂。” 闻柚白把选择权给了小惊蛰。 小惊蛰躺在床上,抱着她的舟舟公仔,她眨眨眼:“都可以,我想念柚子……” 闻柚白好笑,一年都过去了,她还是没忘记那只小熊猫。 她现在担心的是,回国会遇到谢延舟,虽然他好像已经完全将她放下了,而且,是他在婚礼上抛下她,他有什么资格再纠缠她? 第102章 私心 闻柚白干脆带着小惊蛰去了这边的动物园,也有旅居国外、努力赚钱的小熊猫。 小惊蛰很开心,让闻柚白帮她拍了照片,发给了徐宁桁,然后给他发了奶声奶气的语音:“徐粑粑,你看小熊猫,好可爱。” 徐宁桁远在美国,或许正在实验室忙碌,他没有立马回复。 小惊蛰有些失落,她牵着闻柚白的手,两人继续远远地看着小熊猫吃竹子,她看得专注,似乎还有别的想法。 闻柚白问她:“你要做什么吗?” 小惊蛰眨眨眼:“我可以跟阿姨说话吗?”她指的是那个小熊猫饲养员。 闻柚白点头,她向来鼓励小惊蛰勇敢去社交,希望她能够顺利地融入当地的社交圈子,这样她的语言水平才能进步,她才不会孤单。 小惊蛰跑了过去,仰头看熊猫饲养员,很有礼貌地问:“您好,我可以带它回家吗?” 饲养员一愣。 闻柚白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她是问,这边有没有领养手续,就是名义上的领养。” 饲养员这才笑了起来,但是露出抱歉的神情:“你们是中国人,这是中国熊猫,在我们这没有这种程序。” 闻柚白摸了摸小惊蛰的脑袋,抱起她。 小惊蛰也没有闹,她只是小脑袋里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之前可以有柚子呢?” 闻柚白只说:“因为那是在我们自己的国家呀,没关系,你下次要是想再看小熊猫,闻姐姐就带你过来,好不好?” 一直到小惊蛰吃了晚饭,她的徐粑粑都没有回她消息,她现在被宠得偶尔还有点小脾气了,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地翕动,拿着闻柚白的手机,坐在了她的小书桌前,碎碎念:“徐粑粑不喜欢小熊猫吗?” 闻柚白说:“他可能在忙呀,他肯定喜欢呀。” 就在这时,家里的门铃忽然响起。 小惊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踩着她的小熊猫拖鞋,要跑去开门,她很开心:“肯定是徐粑粑。” 闻柚白好笑:“怎么可能?”徐宁桁都没说他会过来,而且他今天没回消息,肯定是学业或者工作很忙,哪里会突然出现在这座城市里? 她没去管门铃声,等着阿姨去开门,她继续看着电脑屏幕,正在浏览其他人关于就读院校的推荐,屏幕薄薄的冷光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看得专注,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悄悄地走到她的房间这,但保持着礼貌,没有直接走进来。 男人穿着浅色的短袖,同样色系的长裤,靠着门框,眉目温和,眸色的笑意浓得几乎都要溢出来了,眼底深处倒映的只有坐在电脑前的那个女人,静静地欣赏着她专注的模样。 他很容易满足,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他胸口里那藏了多年的温意都能满得晃了出来。 小惊蛰也走了过来。 徐宁桁怕她吵到闻柚白,竖起了食指,让她小声点。 小惊蛰也很配合,立马就装出蹑手蹑脚的模样,也竖起了食指在唇畔,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徐宁桁直接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她开心地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因为痒痒,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声清脆,她说:“徐粑粑,我好想你呀。” 闻柚白这才回头,她刚洗完头发,没有吹干,湿发只用夹子随意地夹在了脑后,一转头,夹子就掉落在了地上。 她有些惊讶,微微睁大瞳眸:“宁桁,你怎么在这?” 徐宁桁笑着反问:“我怎么不能在这?”他补充道,“我这几天休假,过来看看小惊蛰。” 小惊蛰眉眼弯弯:“徐粑粑,你知道吗,我刚刚就觉得是你哦,我跑过去,给你开门了。” “那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徐粑粑,你有没有看到小熊猫?” “有,我给你带礼物了。”他说着,带小惊蛰去客厅,桌子上放了好些礼物,有衣服、鞋子、发饰,全都是跟小熊猫有关的。 小惊蛰兴奋得不行,抱着徐宁桁的头,嘟起嘴,在他的脸上亲了好多下。 徐宁桁原本没觉得什么,但他瞥见闻柚白看着他们笑,他的脸颊这才不受控制地红了一下,抿了抿唇。 九点以后,小惊蛰去睡觉了,客厅里只剩下闻柚白和徐宁桁。 徐宁桁主动提起:“柚白,你是想继续读jd吗?” 闻柚白挑了下眉,她正在倒水,笑道:“我还没想好。” 徐宁桁自然有私心,他不想要闻柚白回去南城,但眼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柚柚是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他很难去干预她,而且,她应该也不喜欢别人干预。 他站起来,走到了酒柜上:“你最近收了好多酒。” “你要喝吗?我找一个度数浅的。” 最终闻柚白拿的是果酒,度数等于没有,喝得再多,也只会是微醺,不会影响人的判断能力。 徐宁桁抿了一口果酒,接过她递来的红豆糕,轻声开口:“我是觉得,趁着年轻可以多读书,以后正式工作了再回头想读书就不太容易了,虽然很少人读完ll才转jd,一般都是直接读ll或jd,多读书总没坏处的。” “还有小惊蛰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个环境,她的舞蹈和钢琴才刚启蒙。” 闻柚白静静地听着,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她今天带小惊蛰出门玩,其实有些累了,就那样歪着头看他。 徐宁桁又喝了一口酒,喉结滚动,忽然也转头过,侧身靠近了她。 他身上的果酒味缓缓地传递了过来,他哑声:“柚子。” “什么?” “果酒是柚子味。” 谢延舟现在一人住在另一套房子那,面积更大的大平层。 他下半夜才应酬完回去,发现客厅里摆满了各大门店送来的衣服和包包,今年小惊蛰过生日的时候,他作为各大品牌的贵客,品牌方经理给他发来的信息,祝福他的女儿生日快乐。 他面无表情挂掉电话,这些经理消息太过落后了。 但那天晚上,他还是收到了品牌方赠给小惊蛰的礼物,他收下了,还鬼使神差地让助理联系了品牌方,帮他留下每季节的女童新品,到了就送来,记账在他名下。 现在这套房子里的次卧,堆着的都是小惊蛰的东西。 第103章 撕了 谢延舟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冰水,仰头灌了下去,冰冷刺激着胃部,胃里蜷缩了一下,他眉头微蹙,忍耐了过去。 他看着那堆今天新送来的东西,眉头先是紧紧地蹙着,盯着看了半天,蹲了下来,难得自己耐心动手,拆了包装。 小女孩的衣服都很可爱,他可以想见小惊蛰穿上的样子,必然能可爱得融化人心,她若是高兴了,就会吵着要他抱抱,会对她说:“谢叔叔,我好爱你呀。” 但是谢延舟记忆几乎模糊,只觉得她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对他示过好了,他难以避免地想起,她上次跟着徐宁桁在雪山上滑雪的照片。 没良心的小丫头,不知道谁是你的爸爸。 他拿出手机,翻出去年她过生日时候的三人合影,眉心沉沉一跳,心脏却一点点地往下沉着,忽地想到,小惊蛰的确不知道他才是她爸爸,她也没叫过他一声爸爸。 她不会喊徐宁桁爸爸了? 谢延舟把手机熄屏,他从伦敦回来,便觉得就这样了,但又时常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滑落入了无底深渊中,他在不经意间看到的很多东西,都会让他想起闻柚白,他不肯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似乎无法忘记她,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他向来博闻强识,记忆力好。 这套房子里根本没有闻柚白的任何气息,但他躺在床上,也会浮现她躺在他身侧的画面,甚至半夜梦醒,还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她就在他的身边,他只要翻过身,便能瞧见她的睡颜,只是,当他横手过去,便只有一团冰凉的空气,心脏如坠高楼,跳的是几近猝死的频率。 她睡着的样子是他最喜欢的模样,毫无防备,天真,纯洁,若是冷了,她便会蜷缩在他的怀中,就算他不耐烦地推开,她依然会缠上他,好像从不记得她受过的伤害一样。 谢延舟没再管这些礼物,明天自然会有家政过来收拾。 他厌烦现在的自己,其实从认识闻柚白开始,他就时常自厌,也厌恶这一段关系,她凭什么操控他,调动他的情绪,在这段关系里,唯一的操控者只能是他,游戏的结束也只能由他发起。 他要她臣服于他,要她只看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的眼里有太多的人。 盛司年前不久说他喜欢她,他当时没否认,在这么多次频繁繁复地想起她之后,他承认这种喜欢。 但更像是对一种求而不得的玩具的喜欢,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有标价,只是,得到的价格不同而已。 闻柚白也一样。 他就当等待她,就像小时候被谢冠辰可以折磨他耐心那样,等得越久,得到了他越能兴奋,这是一种延迟满足,腐蚀他心,又填补他心。 徐宁桁昨晚是想亲吻闻柚白的,但是他没有勇气,他害怕看到她眼中的嫌恶和厌弃,害怕她沉着一张脸推开了他,害怕她说,徐宁桁,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尺度有没有掌握好,但他只想离她近一点。 昨晚到了后来,两人一起看了一部老电影,讲的是一个带着女儿的年轻寡妇和一个清纯少年的爱情故事,看电影的时候,两人的距离隔得很远,各自待在沙发的一边。 他根本没怎么看得进电影,眼角余光只有那个专注的闻柚白,更何况,这个电影很久以前他就看过了,他知道故事里讲的是什么,也知道这是个悲剧。 但他不会代入他和闻柚白,电影里的两人有着十多岁的年龄差,但他们是同龄人,他不是无能无力的少年,他有赚钱养家的能力,只是,他的家里可能不太同意,他们的故事唯一和电影里相同的只有一点,闻柚白和那个美妇一样,有个女儿。 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东亚文化下,不,也可以说是全球很多男性都会顾虑到的一点,或许性别互换也一样,因为谁不希望自己和太太的家庭里只有他们两人的爱的结晶,但是,他已经想清楚了。 真正的爱会爱屋及乌。 但他眼下最大的心愿是,柚柚不要回国,现在回国,徐家也不会同意他和柚柚在一起,他也没有任何胜算。 吃过早饭后,两人送小惊蛰去舞蹈室,徐宁桁和闻柚白坐在了走廊的长凳上等待。 闻柚白手捧着一杯咖啡,小小口地喝着。 徐宁桁问她:“你手上的钱还够吗?如果再读jd。” 闻柚白看了他一眼,很直白且不避讳:“我从谢延舟那边拿了不少钱。” 徐宁桁沉默了下,知道她是故意噎他的,只在心底里叹气,他盯着里面努力跳舞的小天鹅:“她很像你,你那时候跳舞就是这样的。” 闻柚白也笑了:“我也这么笨吗?” 她那时跳舞都是深夜偷偷去的,有一次她练完回去,察觉到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她走快,那人也快,吓得她拔出了电击棒,结果却是徐宁桁。 她想到过去的事,情绪也轻松了起来,而且时隔多年,就算有什么,她也早就放下了,她调侃:“宁桁,要不是当年收到你的拒信,我还以为你高中就暗恋我。” 若是真的,也顶多只是好有感罢了,年少的浅浅喜欢。 “什么拒信?”徐宁桁没明白。 闻柚白也愣了一下,笑道:“你说,让我远离你啊。”其实信的原内容倒不是这样的,说话的语气客气了很多,只是内在的深意便是如此,当然,他说的也是实话,他们之间本身就是云泥之别。 徐宁桁眉间微微蹙起,他笑:“柚柚,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可能写这样的信?” 闻柚白抿着唇,心口也涌上了几丝怪异的情绪,但她现在也无法再提供什么信息了,因为那封拒信当时就被她撕了,她虽然身份卑微,但又不是没脾气的泥人。 徐宁桁又开口问:“信是什么样的,还留着吗?” “撕了。”闻柚白道,她看着他,“很生气,直接撕碎了。” 徐宁桁笑出声,他以为这是有人恶作剧,当时班级里因为温岁而针对闻柚白的人很多。 他想抱她,因为眼下的她,很可爱,比她的女儿还要可爱。 第104章 易主 谢延舟在这一年内见过沈一远很多次,不管是合作还是私下的聚会,但凡想赚钱的生意人就没有不想和这两人来点契机的,除了他们两人自身的个人能力水平外,还各自背靠两个大家族,就算人是个废的,靠着祖辈的荫庇也能混出个人样来。 这天,几人又在茶馆遇见了。 “谢总。”场上的人不少都比谢延舟年长,但也都是平级相称,“什么时候打算回去接手谢氏?” 谢延舟:“没有这个打算。” 外人都当是他谦虚,只道:“那倒也是,你父亲现在正值壮年,谢氏的股份一再上涨。” 如今国际股市大动荡,多少集团股价疯狂下跌,但是谢氏却在上涨。 前段时间谢延舟的一番操作也让人震惊之余,对他多加佩服。 股市暴跌,空头情绪暴涨,谢延舟却挂单买进好些股票,有互联网公司,也有生物科技公司,就连谢冠辰都难得做一回慈父,阻止他如此疯狂,在他买进之后,果然股市继续暴跌,他也险些成了笑话,然而随着近期证监会的扶持政策出台后,他买进的股票迎来了绝地反击,翻盘大涨。 有人喊他赌徒,也有人说他不过是凭借家世,提前收到内幕消息。 但谢延舟却想,他的确是个赌徒,但一无所有却又口气最大的人应该是闻柚白,他那时遇到了事业困境,或许在很多外人看来并不算什么困境,他还那么年轻,多少人那个年纪才刚刚开始当实习生,但他却已经做了很多个项目,并拉了新合伙人。 他有谢家的资源,的确没必要非要逞强说自己白手起家。 他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询问了闻柚白的意见。 两人难得抱在一起,坐在阳台上吹着风,空气里都是柚子淡淡的清香,他剥了柚子皮,把红心果肉塞到了她的嘴里。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声音散在风里,带着坦荡的天真和笃定:“不要怕,谢延舟,大不了就赌一次,赌失败了,你就回去求谢伯伯。” 他没好气地捏她的脸:“等我成为穷光蛋,你怎么办?” “换男人啊,再找个权贵。”她笑着吻他,“人的一生不都在赌么,怕什么,最坏的不过就是回到刚出生的时候,重来一遍咯,不过我运气好像不太好,出生没赌对父母,现在没赌对伴侣,但是,大不了再赌下一次。” 这些话根本没什么营养,但却令他醍醐灌顶,以至于后来的每一次赌项目,他都会想起她,不一样的是,那时他只要回去就能见到她,便能继续赌项目,这次他依旧在下赌注的时候想起她,但回去后家里空荡荡的,他便去公馆那边,拿回了华侨老夫妻整理出来的一些散落的旧主人东西。 他们半年前就喊他来拿了,他却一直没来拿。 都是些小东西,老人却道:“因为还有一些照片,中国人恋旧,我怕你们还要,就都留着了,人老了,这些可都是回忆。” 老太太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是上次动物园之行洗出来的一家三口照片,闻柚白却直接扔了,他手指攥紧了那张照片,手背青筋起伏。 “你和你妻子离婚了吗?” 谢延舟漠声:“不是妻子。” 老太太看着他,人老了就喜欢讲一些有的没有的:“年轻人,别冲动做后悔事,有时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没什么好后悔的。”他淡淡回,眼皮剧烈地跳动着,心脏也重重下落,拿了东西就走。 那个晚上,他决意买下那几个公司的股票,同时接下了容易一地鸡毛的几个项目。 因为他在梦中见到她,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赌徒谢延舟。” 眼下谢延舟在股市上的确赌赢了,他念头微转,看向了沈一远,开门见山:“闻柚白在lse,她的踪迹是你帮忙隐瞒的?” 沈一远没正面回答,只说:“如果谢总有心,不至于找不到的。” 谢延舟讥讽地扯了下唇角。 沈一远看他:“谢总春风得意,又想起旧人了?” “旧人?”谢延舟把玩地重复了遍这个词。 沈一远笑了下:“我看她都已经走出去了你们这段,谢总想倒贴上门啊?原来谢大少爷反倒是个深情的人,念念不忘。” 旁边的人听到深情二字就笑了,资本最现实,有人笑:“深情?是还没玩腻,不然就是又临时起了兴致罢了。” 沈一远又插刀:“我也是没想到,当时闻律师会带上我,让我大赚一笔,谢总千算万算,却被女人在背后捅了一刀。” 谢延舟面上笑着,眼底却没有了丝毫笑意。 闻柚白一毕业,名单出来了,谢延舟就知道她的确在lse读书,她却丝毫不想回国,反倒继续申请了jd。 乔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想法呢,沈一远的意思那么明显了,乔很快就找到了闻柚白的公寓地址。 乔见他谈个恋爱这么苦大仇深,而且怎么看都是他在伤害人,坦率的小老外塞给他一本书,《精神病学》,说道:“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对照一下看你是什么病,没见过你这样的,谈个恋爱至于一直高高在上的吗,人家是找灵魂伴侣,不是找老板啊,喜欢你现在立马去英国,不喜欢赶紧找下一个。” 谢延舟喝了一口酒,还接过了那本书,看了起来。 乔狐疑道:“你不会是怕你女儿喊别人爸爸?” 他仍旧不答。 乔嘀咕:“你也没养她啊,人家喊别人爸爸也是正常的,要是你真那么喜欢小孩,娶了温岁再生一个呗。” 他把书又拿了回来,谢延舟应该是没大病的,至于偏执、自私、高高在上这些小毛病,哪个人敢说自己没有? 闻柚白出生在九月,但她几乎从不过生日,有一次在她的请求下,谢延舟陪她去了迪士尼过生日。 这天傍晚,她收到了一个快递员送来的一份礼物。 是一条钻石项链,贺卡上写着:生日快乐, 她蹙眉翻到另外一面,却差点把项链扔了。 “要不要再卖一套房,闻柚白?” 盒子的最底部是她现在所住房子的买卖合同,房主易人,成了谢延舟。 第105章 拥吻 闻柚白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她没有开灯,人在黑暗之中,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心里却更能看清所有事情的盘根末节。 她傍晚收到那条项链后,跟没事发生一样,收好了项链和合同,照常跟小惊蛰吃了晚饭,带着她读了一会书,这是两人日常的亲子活动,小惊蛰现在处在英语环境中,没有了和中文频繁接触的机会,所以她每天都会空出时间,陪小惊蛰说话、朗读和唱歌,给她制造语言接触机会。 等小惊蛰睡着以后,她给自己放了洗澡水,滴了精油,点燃了香氛,慢慢地让自己沉浸在水中,热水能舒缓她紧张的神经,她憋着气,再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 泡完澡后,她才回到卧室,裹着浴巾坐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之后她开了灯,重新拿出了那份复印的合同,上面留着谢延舟的联系方式。 她垂下眼眸,这串号码早已经印在了她的记忆之中,不管是大脑记忆还是肌肉记忆,她曾经有段时间频繁地给他打电话,仿佛没有自尊,就算他再不耐烦,再敷衍,再不想理她,她难过了一下,等会又像鱼一样,只有七秒的痛苦记忆,再继续去找他。 闻柚白面无表情地把这一串号码拉出了黑名单,拨号。 国内这个点是凌晨四点多,但那边的人很快就接听了起来,仿佛他一直在等她的话,笃定她会打来电话。 他接起来了之后,却不说话,一时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等待着她失去了耐性主动崩溃说话,像是笃定他自己在这场游戏中高高在上,他不是玩家,而是拥有上帝之眼的布局者。 闻柚白声音淡漠:“谢延舟,你在哪里?伦敦?” 谢延舟似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伦敦?”他语气里的讥讽显而易见,就单单重复这一个地名,“你打的是南城号码,我在南城。” 闻柚白睫毛轻颤,明白他的意思,不要太看得起自己,她还不值得他亲自来一趟。 时隔一年,再听到他的声音,她只觉得陌生又遥远,近一年的安逸日子,她都快忘了过去的那些事情了,在看到那份有他名字的合同时,她手脚骤然冰凉,心慌意乱。 “你想做什么?”闻柚白问。 谢延舟语气淡淡:“应该是我问你想做什么。”他平静地陈述着她做过的事情,“当年你主动求我,是不是说过不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我,四年前,是不是你生下小惊蛰,一年前,是不是你跟闻阳、沈一远联手骗我,一年前,是不是你没经过我的允许,一言不发地带着小惊蛰离开,转手就卖掉了房子。” “闻柚白,这段关系的结束只能由我提起,我说过结束了么?”他的声音隔着电流声,显得失真,他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既然想跟我断关系,就该先断掉我给你的钱。” 闻柚白胸口浅浅起伏,她极力地不让自己被他激怒,她走到阳台上,看着夜色下的长长车流,有含着雾气的夜风吹来,冰凉的气息让她冷静了些许。 她也学着他的语气,很平静地阐述事实:“谢延舟,我也只能告诉你,你从来都没有看清你自己,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你除了钱,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 羞辱的方式谁不会。 “你还以为你多优秀么?钱是你赚的,但你连钱都比不过,要钱都不会要你,你不自卑,还在这恬不知耻地指责人。” 谢延舟也不气,反倒笑了:“你的确就喜欢钱,你看新闻了么?” 闻柚白终究不如他那么恶心,她还是起了点怒意,冷笑:“新闻播报了你的死讯么?是的话,我会去看的。” 谢延舟只说:“我赌赢了,闻柚白。” 他好像这时候打电话,就是为了分享这样一个喜悦的消息,恭喜他的人很多,他却都没有分享欲,在那天逆风翻盘的时刻,他就只想见到她,听她说一句:“恭喜呀,赌徒谢延舟。” 闻柚白也要在资本市场混,怎么可能不知道近期发生的大事。 她避开了这个话题:“所以,你买下这套房子你想做什么?” “你回来。” 她深呼吸:“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说过了,这段关系只能由我结束。”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样叫结束?”她问,“你在婚礼上逃婚,抛下我,算不算结束?你到底把婚姻当什么?你把婚礼又当做什么?” 他这会倒是为自己解释了:“我没打算在婚礼上让你出丑。” 闻柚白听了更生气:“是,就算你没打算,可是结果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婚礼上没有了新郎,你把婚姻当儿戏,没人再陪着你演戏了。” 她知道跟他吵下去,既没有意义,也没有答案。 “好聚好散,谢延舟,祝福你跟温岁长长久久、幸幸福福,永远都不要分开。”既然已经被找到了,她原先悬在嗓子眼的心也沉了下去,破罐破摔。 “散不了,闻柚白,哪有天下事都顺你心,你想要钱,想要庇护,都给你了,你想算计我,就立马算计,你想离开,就拍拍屁股带着钱走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她最终还是情绪有了裂痕。 她就站在阳台,往下就是高楼,她的声音有点模糊:“死能解决么?” 她才不会死,要死谢延舟先死。 谢延舟那边的呼吸声微微急促,他哑声:“你在哪?”他好像听到了隐约的风声。 她说:“谢延舟,你也别逼我,反正我就一个人,小惊蛰没有你照顾,也会有沈一喃、谢奶奶她们,死亡的确很可惜,你不是喜欢赌么,我也是,大不了就回到出生的时候。” 她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谢延舟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沉默了半晌,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杯子重重地磕在桌上,有了裂痕,葡萄酒水渗透而出,一片殷红。 他起身,随意地抓了一些纸巾,擦了手,他的窗外是泰晤士河畔,流水潺潺,波光粼粼,巨大的伦敦眼散发着蓝色幽光。 听说,相爱之人在最高处拥吻,就可以永生不分开。 第106章 掠夺 乔觉得很好笑,他第二天想找他的合伙人谈生意,一联系才知道谢延舟跑去找闻柚白了,而他去找谢延舟的助理,又发现他的助理在着看谢延舟的电话账单,好家伙,他开了国际漫游,用国内账号在国外打电话,用流量上网,也没开流量包。 仗着钱多,就是嚣张。 乔打了个电话过去,谢延舟接了起来:“有事?” “干嘛不用你的国外号码?浪费钱啊?”乔在思考着他的用意,“不会是担心别人知道你在国外?” “无聊。”谢延舟漫不经心地道。 “沈一远下手挺狠的啊。”乔和谢延舟还合作做了其他的投资,为了从沈一远手中买下那套房子,谢延舟不仅把项目拱手让人,还以贵于市场几倍的价格买下了那套房子,“我原本还以为他不会也喜欢你女人,结果根本不是。” 谢延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没事的话,就挂了,漫游费很贵。” “你也会觉得漫游费很贵啊?”乔有些无语,“赶紧回来,一堆事情等着你,等会先开个视频会议。” “知道了。” 沈一远在跟谢延舟做了交易之后,他也坦坦荡荡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沈一喃和闻柚白,他妹痛骂了他一顿:“无情无义,你这个残酷的资本家,我早就知道了,马克思说的对,你这个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我对你太失望了,你知道谢延舟有多变态吗?” 沈一远淡定地接受了这个批评,他本来就是资本家,利益先行,一年前他去过闻柚白那,他当时的确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男人肮脏思想,他对她有了兴趣,但这些兴趣在她保持距离、且他回国之后,他就渐渐淡了那种心思,任由心思沉入心底。 何况,他也不算做得太绝,闻柚白已经读完了ll,就算没读jd,也不影响什么,而且,不是他告诉谢延舟闻柚白的下落的,他只是把房子卖给了谢延舟。 沈一远冷笑一声,骂沈一喃:“说别人最会说,我让你跟卓汀安断掉,为什么不断掉,要不是你拦着,我早打断他的腿了。” 沈一喃不说话了,挂断电话。 闻柚白更没什么立场去怪沈一远,他帮她本来就只是情分,不帮了也没什么。 沈一远:“抱歉。” 闻柚白笑了笑:“没事。” 沈一远说:“不过你放心,你的钱都在。” 两人挂断了电话之后,沈一远看着她的微信头像好一会,心底深处有隐隐的可惜,他笑了下。 其实谢延舟能做出什么事呢?如果单纯从他作为男人的角度,谢延舟挺仁慈的,既没抢走孩子,也没断掉对方资金,从未赶尽杀绝。 盛司年见沈一远重新进来包厢,给他倒了一杯酒,这些生意人谁不讲究关系盘根错节,多认识些人,总归是好办事的,渐渐地人也都互相认识了。 沈一远一口闷下酒:“你也认识闻柚白?” 盛司年点头:“当然。” “你觉得……谢延舟喜欢她么?” “喜欢是肯定的。”盛司年笑,“如果不喜欢,谁跟一个女人折腾这么久啊,也没那么闲。” 沈一远笑:“那我就安心了。” “安心什么啊,延舟那家伙别扭死了,他跟我不一样,我父母恩爱,姐姐对我好,从小到大没吃什么苦,但他整个人爱情观都是扭曲的。” 都说男人不爱八卦,其实男人可八卦碎嘴了。 盛司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说:“如果是你妹妹,有个像谢延舟那样的男人,让她未婚先孕,不给她名分,从不替她澄清,身边还有一个他处处护着的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还经常欺负你妹妹,他还在婚礼上让你妹妹成为笑话……” 沈一远光听着,就想杀人了,卓汀安要是敢让喃喃怀孕,他是真的会疯。 盛司年总结:“咱们说得轻松,其实只是因为闻柚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他话锋又一转,“但我也得为我兄弟说一句话,他跟温岁是真的没发生过什么,虽然那会我不在,但我现在也知道了,他肯定是从十来岁就看上闻柚白了。” 沈一远喉结滚动,眼皮垂下,轻讽:“你还信男人说的没碰女人啊?” 这个男人连他自己都骂进去了。 盛司年聚会结束后,立马去找了他的好姐姐,还提前问了:“我姐夫不在?” “不在。” “那就好。” 盛司年就是个“姐宝”,他对盛司音藏不住话,立马就把谢延舟跑去国外抓闻柚白的事情说了出去。 盛司音正在看文献的目光顿住,眉头拧着,实在不明白:“最近半年温岁不是天天缠着他么,他们俩没在一起?” “温岁都是外人传的。” “外人?”盛司音语气讥讽,“当我眼睛看不见么?温岁来谢家吃了多少次年夜饭,这不是告诉别人她是谢延舟要结婚的女朋友?他谢延舟敢说他没脏过身子?” “姐,不要凶我。”盛司年委屈巴巴,“脏的不是我啊!” “谁让你跟他做朋友的。” “他还是姐夫弟弟呢。”盛司年小声道,趁姐夫不在使劲黑他,“小心他们家的渣一脉相传,快看看姐夫这么晚不回家在干嘛。” 盛司音趁机教育弟弟:“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爱一个人要怎么样吗?” 盛司年是个优秀学生:“记得,真正的爱是尊重、平等、体贴和快乐,而不是占有、掠夺和轻视。” 谢延钧从屋外进来:“盛司年,皮又痒了是?” 盛司年不敢说话了,但他还没遇到能让他这样心动的女孩,他之前也跟延舟探讨过爱情观,可怕的是,他差点就被谢延舟说服了。 谢延舟问他:“这是谁定义的爱情,他们怎么确定这就是爱情?以前还说相敬如宾是爱情,现在相敬如宾反倒成了冷暴力,那些定义真爱的人,确定自己得到的是爱么?人类的劣根性永远无法消除,占有、侵蚀、掠夺才是本质。” 盛司年只想喊盛司音盛教授来教训这个不学好的坏学生。 第107章 见面 闻柚白不会指望任何人来帮她,她也不能再拖朋友下水。 朋友都有自己的事情。 她甚至想不读jd了,但是不读了,她现在能去哪里,不读了签证就会到期,他们就没办法继续在这边生活,一样要回国,回国去陌生的城市工作么,谢延舟如果想找上来,一样无处躲。 她就不明白,谢延舟到底想做什么。 伤了自尊心吗?要报复么?那他想要她变得多惨? 小惊蛰敏锐地察觉到闻柚白的心情不好,她推开卧室的门,却不敢进来,站在门口。 闻柚白抬头,笑了下,不把情绪带给她:“怎么了?” “你不高兴吗?”她在这边学会了情绪表达。 闻柚白诚实道:“就一点点。” 小惊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给你抱抱,闻姐姐,不要难过,抱了就不难过。” 闻柚白听到小惊蛰的称呼,忽然觉得,她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不能再伤害小惊蛰了,小惊蛰好不容易才成长成现在的模样,乐观开朗,像个小太阳。 而且,这边最好的一点就是,单亲家庭和双亲家庭在大家眼里都差不多,没有人会刻意去关心小惊蛰的爸爸去哪里了,老师也都知道她是小惊蛰的妈妈,所以,小惊蛰来了这边后,也从来没问过,她的爸爸呢。 闻柚白又给谢延舟打了一个电话,视频电话。 谢延舟的背景是酒店房间,窗帘紧闭,他神色冷淡,语气也冷淡:“怎么了,想明白了么?” 闻柚白没回答,只是目光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谢延舟原本在工作,他停下来了,也看向了她,微微蹙眉:“怎么不说话?” 两人已经一年没见了,再次见到却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一样。 闻柚白面无表情:“谢延舟,你在我这边是?” 谢延舟看着她,抿着薄唇,一时间没再开口,他这样的人,沉默代表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闻柚白忽然明白了过来:“谢延舟,你是真的是疯子,你还是个胆小鬼。” 谢延舟眼皮沉沉一跳,绷紧了轮廓,他想反驳,但此时此刻好像丧失了底气,他昨天为什么要撒谎他在国内。 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闻柚白,他就是来抓她的。 但是要他现在反驳,他不是胆小鬼,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闻柚白就算隔着屏幕见到他,压抑了一年多的胸闷和怒意也慢慢地浮现,她这一年尽力让自己放宽心态,不要去纠结过去的事情,她要往前看,但谢延舟一出现,就把她过去一年的努力都打散了。 她不想要怨恨,怨恨的情绪太过可怕。 “见面谈。”闻柚白冷淡道。 谢延舟让闻柚白去他下榻的酒店找她,他还不要脸地发了房间号,闻柚白回了短信:“在酒店一楼大厅见面,你在这边敢做什么,我就敢报警。” 谢延舟:“……闻律师,你还挺会想的。” 闻柚白没再理他,在打车去酒店的路上,就在她们的三人小群聊天。 沈家喃喃:【谢延舟真是条狗,你干嘛不跟徐宁桁在一起啊,气死他,我倒要看看他疯了能怎么样,现在是法制社会,他以为他能一手遮天,他敢,我们就送他去坐牢!】 黎白很白:【别冲动别冲动,徐天才那么好,感情是真挚的,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就为了跟谢延舟这种渣男赌气,而跟徐天才在一起,就伤害了他还有他的感情。】 闻柚白不是无知少女,她不可能感受不到徐宁桁的想法,只是她跟徐宁桁也一样不可能。 沈家喃喃:【你们怎么知道徐宁桁不愿意?】 黎白很白:【他愿意,就更不可以呀,他的好,不是我们伤害他的理由。】 沈家喃喃:【好,那谢延舟有没有说他想干嘛?】 闻柚白回复道:“他想让我回去,我不想,这时候回去一地鸡毛,闻阳也不会放过我的,他肯定知道了我做的手脚。” 沈家喃喃:【其实……谢延舟是不是还忘不了你,不管他这种情感有多变态,我哥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年初的时候,谢延舟去找过你,但是他没找到,你那时候跟徐宁桁在滑雪,他在酒店里发高烧,气都气死了。】 黎白发了一串哈哈哈。 沈家喃喃:【不如你试试钓他,看他想做什么,千万千万不要觉得能改造这种男人,也千万千万不能再喜欢他了。】 黎白很白:【你们就没想过……要玩多久?谢延舟会有腻的那天吗?他们都纠缠多久了……】 出租车停下,闻柚白下车,走进了酒店,她一下就看到了酒店大厅坐着的谢延舟,她深呼吸,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 谢延舟双腿交叠,穿着一身正装,和一年前没有多大变化,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看着她走了过来。 他换了个姿势。 她和一年前变化不大,却也变了许多,头发长了许多,又厚又多的长卷发散落在肩头,她涂的是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口红,但唇光水润,她穿着一身很常见的短裙,只露出了白皙细长的小腿,他目光微微下落,她有个漂亮的脚踝,纤细,骨感。 变的是她的眼神。 她以前可不敢这么冷淡又嚣张地看着他。 谢延舟没主动开口,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再见她的时候,他又有多兴奋。 哪里都兴奋。 闻柚白坐了下来,开门见山:“我不会回去,你要是犯贱想见我,你就自己过来。” 他微微蹙眉,过了会才道:“你在跟我谈条件么?” 闻柚白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谢延舟,你什么想法只有你自己清楚,你千里迢迢过来,你能骗得过你自己么?” 谢延舟不知道她怎么变了个说话方式,把他的讥讽都堵在了嗓子眼。 “那你还要在这边待多久?”他问。 “两年,我不读jd了,我会在这边找到律所,工作两年,有资格去参加律师考试后,拿到这边律师证,然后回国。” 第108章 回来 “你不是申请到jd了么?”谢延舟语气淡漠。 闻柚白脸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这高高在上的脸色就想打他,他既然都知道了她的计划,他既然都想毁掉她的计划,他现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让她跪下来求他么?还是想让她清醒地意识到,不管她想做什么,就算申请到了,只要他不同意,她就无法完成? 闻柚白说:“是。”她懒得跟他吵架了。 谢延舟平静陈述:“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申请jd,直接申请ll?浪费一年时间,我看很多资本法律人要么就只读了ll,要么就是一开始就申请了jd,或者,你在读ll期间,也可以转学jd。” “所以呢?” 闻柚白跟他说话,真的很容易生气,她憋着不再多说什么,的确很多人本科法学毕业后就可以直接申请读jd,不必先读ll去浪费时间。 谢延舟又说:“ll学位加上你国内本科的学历,够你回国去好的资本所工作了,再读jd也是浪费钱,浪费时间,没有多大意义。” 他虽然不是法学出身,但因为闻柚白的缘故,他平时也会留意一些法律圈的事情,对法学学位也相当了解。 闻柚白不想理他,只说:“反正我已经这样决定了,这两年我不会回国。” 她说完,就站起来想走。 谢延舟也站起来,跟在她身后,他今天倒是很沉默,直到出了酒店门口,他才淡声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我自己打车。”闻柚白拿出手机,打开app,准备打车。 谢延舟的大手按住她的手机屏幕,直接让手机熄屏了,他的手骨节分明,一看就保养得当,手背青筋微微浮起,彰显着力量。 再好看的手,也无法掩盖他这人的霸道蛮横。 闻柚白觉得,是这一年在这边的自由散漫和尊重,让她对谢延舟行为的忍耐度更低了。 她抬起眼眸,眼眸里的怒火在这漫天的雨雾中,有一种朦胧的美。 她还没开口,谢延舟忽然就想笑了,他胸口起伏了下,大概是太久没有见到她了,偶尔在梦中见到的她,也没有眼下这样生动,就算是生气,眼睛也又黑又亮,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轮廓。 闻柚白淡声:“我在打车,你现在弄没了。”她重新打开app,却发现现在要排队才能打上车了,但也没有关系,酒店这边也有出租车。 谢延舟握住她的手腕,他静静地说:“我也有开网约车。” “什么?”闻柚白蹙眉。 谢延舟喉结滚动,淡定地重复了遍:“坐我的网约车。” 他不让她走,一只手握着她,另一只手打电话,没一会,酒店管家就让司机把一辆车子开了过来,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谢延舟让司机下来,说道:“钥匙给我,我来开车。” 他打开副驾驶座,趁闻柚白没反应过来的时间,将她塞进了副驾里,绑好安全带,他绕过车头,三两下启动了车子。 当然,他缺乏天然的幽默感,如果换成盛司年,或许还会模仿豪华网约车司机来几句“尊贵的客户”之类的。 闻柚白语气里有着浅浅的讥讽:“打车都是坐后座的,你这种态度,只值得一个差评。” 谢延舟勾了下唇角,他对去闻柚白公寓的路一点都不陌生,甚至都不需要导航。 闻柚白转过头,盯着他的侧脸,不知道在看什么。 谢延舟不怕她看。 “你挺了解这条路的。”闻柚白说。 谢延舟这会早已经学会淡定了:“嗯,是很了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有女人在惦记着,买一处新的房产是得多去几次看看。” 闻柚白就知道,刚刚有些腼腆的谢延舟是她的错觉,这人在资本市场混的,脸皮厚到不行,以前赤身裸体在公寓里走,连耳朵尖都不会红一下。 快到公寓的时候,谢延舟忽然又问:“你真的不读jd了?” 烦人。 “为什么一直问,说了一遍还不够吗?”闻柚白面无表情,“不读了,你不是说读了也没用吗,我现在去工作,提早赚钱。” 谢延舟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沉声:“我是说,你一开始就可以申请jd,钱不够么?……” 闻柚白语气冷淡,眉眼间浮现了讥讽:“你是不是忘了我那时候的处境?申请学校的时候,我有钱吗?jd需要至少150万,ll只要50万,如果我有钱,有时间,有能力,我那时候会不直接申请jd么?” 何不食肉糜。 他好像永远看不到她的困境。 “谢延舟,你也不用装什么大方,我跟你说过我想留学的事情,你支持过我么?你是不是忘记了,你那时是怎么拒绝我的。” 她那时刚找到实习,刚开始工作,从零开始,什么都要学习,忙得不可开交,没日没夜加班,又刚把小惊蛰带到身边,她在学着如何去做一个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妈妈”,闻阳和温岁又一直在逼她,她身上的钱有限,最稳妥的就是申请ll,快速地在一年时间内,读完法律硕士,回国投身资本市场工作,把留学的钱赚回来。 她不知道他怎么用这样事不关己的语气,指责她浪费了一年的留学时间。 浪费的也是她的时间,跟他什么关系。 她很轻地笑了下,不对,钱跟他有关系。 接下来,一路上都很沉默,车子停在了楼下,闻柚白直接道:“你别跟着我,忘了跟你说,你可以见我,但你不能见小惊蛰。” 谢延舟眉头拧起,折痕深深:“为什么?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闻柚白闻言,笑意反倒更深:“挺好的,那等你什么时候知道为什么了,你再来见她。” 谢延舟抿着唇,觉得一年过去了,这人脾气变更大了。 闻柚白破罐破摔:“你要是想带走小惊蛰来威胁我,随便,你可以试试看,我就算不在她身边,她长大后一样知道我是她妈妈。” 也就是说,如果他再逼她,她也会心狠起来。 谢延舟叹气:“你想读jd就读jd,我没说不让你读。” 见她要说什么,他给自己找补:“我昨天说的‘你回来’,是说让你回来我这。” 第109章 践踏 谢延舟看见她满脸的讥讽和不信,他手指微微攥紧,眼神也冷淡了些。 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他先回去,重新理一下思绪,重新掌握两人之间的主动权,明明昨天她还在害怕,他才刚有了占据上风的感觉,今日她就如同法庭上所向披靡的大律师一样,一句又一句的话,打得他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谢延舟语调平静地开口:“既然都申请了学校,也参加考试了,那你继续读,不缺你提前工作的两年钱。”他语气顿了下,微微拧了眉,“还是你把钱花完了?” 闻柚白懒得回他。 谢延舟:“你就是把那些钱放在银行,利息都够普通人正常生活了,你拿去理财了吗?” 我拿去买你的棺材了。 闻柚白在心里无声地回答,后知后觉发现居然还押韵上了,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有些浮躁的恶毒,不应该,她抿着唇,静静地平复心情。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 谢延舟也下车,他仰头看这个公寓,一眼就看到了闻柚白所住的那个窗户。 想到了什么,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冷:“你还住了一年沈一远的房子,他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吗?” 闻柚白笑了下:“他心思没你肮脏,他只来过这里一次。” “他来过。”谢延舟冷笑,喉结滚动,重复了遍,声调微微扬起,“你还让他来过,他千里迢迢跨国来找你,什么时候?” “关你什么事?”闻柚白语气轻飘飘。 谢延舟:“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她觉得好笑:“这不是你一贯的语气么,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学了一下你就受不了?” 谢延舟胸口起伏,他下颚线微绷:“我们的关系……” “知道,我们关系不平等,我卑微,我低贱,那你来找我干嘛?你谢大少爷有的是人捧你,去找那些捧你的人。”她并没有生气,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和语气都很平静,不急不缓。 谢延舟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种无力的闷痛感。 他拧着眉头,似有若无地讥讽一笑:“闻柚白,你现在有钱了,说话就是硬气,拿走了钱,转头就忘了谁给你的钱。” 闻柚白反倒笑笑:“没忘啊,我每次花钱之前,都想着,这可是谢大少爷被我骗走的钱,我不好好花,都对不起谢少爷的气急败坏、恼羞成怒。” 谢延舟抿直唇线,眼眸沉沉地凝着闻柚白,他冷笑:“你既然有钱不去买一套新房子,住不知道多少手的、别的男人的房子,晦气。” “你不会在吃醋?”闻柚白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讽刺。 谢延舟像是听到笑话:“你挺看得起你自己的。” 她的瞳眸里都是冰凉,没有笑意:“谢延舟,是我看不起你,不像个男人,我跟闻阳联手骗了你,你把我扔在婚礼上,你不是已经报复了么,小肚鸡肠,一年都忘不了。” “还是你想说,你忘不了的是我?” 谢延舟这时候要是还不明白她在跟他玩谈判把戏,他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她故意预设了两个两难选项。 一个不是男人,一个对她念念不忘,不管哪个都会被她嘲笑。 他漆黑的眼睛里深不见底,他也冷静下来:“继续,闻柚白。” “继续什么,你想让我戳破你自己都不敢正视的情感么?你喜欢我。”闻柚白的声音清脆。 她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又松开,她也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喜欢她的人不少,她拒绝过的人也很多,不就是践踏别人的脸面么? “喜欢到,就算你得到过,你还念念不忘。”她轻笑,“只可惜你的喜欢卑贱又廉价,你不肯承认,还要肆意践踏你喜欢的对象,听说,你来找过我,对?真可怜,我都已经打算开始新一段感情了,你还停留在上一段感情里。” 他眯起眼睛瞧她,眸光如同刀子,想要剐了她,他可以看出她说的是实话。 她的确想重新和别人开始,那人是沈一远,还是徐宁桁? 他心口针刺了一下,反唇相讥:“你还挺看得起你自己的,我身边的女人就你一个么?” 她笑了起来,眉眼旖旎却冷漠。 谢延舟看到那个笑,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地拧着。 她轻贱道:“那你更可怜了,谢延舟,你这辈子没得到过爱,也不懂爱,你就继续玩,最好多找几个女人,看到最后谁的真心会被践踏。” “闻柚白,你算什么东西?” 谢延舟面沉如水,眼眸浮现戾气,摔上车门离去。 闻柚白面无表情地想,那门协商课还挺有用的,她学会的第一招就是,正式自己的弱处,直面它,主动攻击它。 或许在大庭广众下,在很多人面前,她还做不到承认自己的卑贱,承认自己的无能,承认自己贪财,承认自己曾经爱过他,但她面对的只是谢延舟,她要把他当做一个一年都走不出被她算计阴影的脆弱男人。 她在来之前,预设好了自己的最低底线,就当作一次谈判,她要有自己的最低出价。 如果谢延舟真的发疯,她能接受的最低底线是什么? 回到他身边,做他的禁脔?不可以。 不继续读jd?可以,也不可以,因为谢延舟说的也对,她如果没打算真的留在海外工作,想回国的话,ll学位就够了,但这是她自己的人生选择,她可以自己主动放弃,而不是被谢延舟强迫放弃。 她能接受被他羞辱吗?不能,但她能忍耐,她可以自己先攻击自己,贪财,心机深沉,地位卑贱,依附于人,她自己说完了,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闻柚白只觉得这两天的阴霾散去了许多,她的心情轻飘飘的。 尽管昨晚才泡完澡,她今晚也要快乐泡澡,啊不,不在家里泡了,带上小惊蛰去美容中心做spa,刷他谢大少爷的钱。 第110章 浪漫 谢延舟很不习惯这样的闻柚白,她说的这些话也准确地刺中了他内心最脆弱的那部分。 他觉得难堪,他想,他这辈子的大多数难堪都和闻柚白有关。 谢冠辰会因为闻柚白受伤而打他,让他当着很多人的面受辱下跪挨打,背上都是鲜血淋漓的鞭痕,他妈妈只会去求谢冠辰,但没有任何用,只会让谢冠辰下手越发的很,只有温岁会冲上来,替他挨了谢冠辰一鞭,而闻柚白呢,不是冷漠地凝视他,就是无视他,再不然就是对他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像现在这样。 他没有得到爱,他得不到真心…… 那她闻柚白曾经对他说的爱又是什么?她可怜巴巴地敲他房门,要他救她,等待着他的垂怜和拯救,在一起的四年,她一直都是这样等着他,不管他什么时候去公寓,打开房门,她就在那里,不管是生气,还是满含笑意,她都不曾离开。 他得不到真心,那就不要了。 真心瞬息易变,难以验证真假。 她以为这算是什么诅咒么?这世上又有几人拥有过永恒的真爱,不是互相埋怨指责,就是冷漠相视,但只要不分开,都足以被外人夸赞一句,模范夫妻。 今日是他被带入了误区,他在乎什么真心,他只要闻柚白听话地留在他身边。 谢延舟一人在酒店待到了傍晚,他把工作都处理完之后,才有空理会他的合伙人乔。 乔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慢条斯理地去阳台,点了一根烟,他沉默地在阳台抽完了那根烟,眉眼间浮现的都是冷淡和厌倦。 乔又打电话,谢延舟不怎么耐烦:“怎么了?工作的事情,不是说完了吗?” 乔:“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不会要在那定居?” “我才来几天?”谢延舟眉头压着,情绪显然不是很好。 “你吃枪药了?”乔问道,“应该说,闻柚白给你吃枪子了?你没搞定她啊?不是……我亲爱的谢总,能不能问下你到底什么想法,你千里迢迢去那边,到底为了什么?” 谢延舟现在对“千里迢迢”这个成语有条件反射了,闻柚白拿这个讽刺他,他拿这个说沈一远,他冷道:“你语文水平很好,在这炫耀成语?” “是还不错啊,我最近认识了个老师,这几天在恶补文化啦。”乔的声音充满了爱情的滋润,“我还知道你这反应叫,欲求不满,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孤家寡人……” 乔的脑回路跟闻柚白连上了么? 谢延舟:“挂了。” “别别别,你先跟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大哥,我也要去恋爱啊,不能一直这样加班了,闻柚白是不是不愿意回来啊?咱们现在遵纪守法,也没办法强迫人,我给你支几个招,让你去追人。” 谢延舟眼眸黑沉,语气凉凉:“我没在追她。” “对,你在求她。”乔说,“我一年前看走眼了,搞了一年,是你对人家念念不忘啊,你不用跟我说是忘不了什么,反正你放不下人就对了,就算是约,是养着人,也要讲究基本法的,情调懂不懂,像我,为了跟大学老师约上,我背了好几首诗,现在凌晨了,正好去找老师教教我,开启我们今夜的浪漫旅程。” “我不需要。” “你需要!不许挂,去坐摩天轮知道吗,散步在河畔,去旅行,去海滩……你还可以背点她专业的东西,相当浪漫。”乔着急,“我帮你查了这一年和闻柚白有接触的男人,她跟徐宁桁那真的是联系非常频繁了,一起去幼儿园接小孩,一起回家,他们俩看着还挺般配的,以前还是高中同学吗?完了,之前有个统计,说高中同学最容易后来结婚……” 乔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通话已经被谢延舟挂断了。 谢延舟抿直了唇线,眼底已经没有了一丝笑意。 有风吹来,散去了烟味,他回到了房间里,桌面上有几颗糖,闻柚白高中那会天天买来吃的,两人在一起后,她也经常吃,有一次他看得心生厌烦,就被他扔了,不许她以后再吃,气得她骂他独裁又有病。 她离开后,他有一次却主动去买了这种糖,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不小心放在了行李箱里,其实他只吃过几次,但这糖的味道他一直不曾忘记。 每次吃都让他觉得胃里空荡荡,如同锋利的刀片割过。 说好要给他的糖,却给了徐宁桁,那就谁都不许吃了。 闻柚白没主动去联系谢延舟,她去学校秘书处交了入学材料,出来后就发现有些下雨了,但在这里不下雨才是稀奇的天气。 她自然带了伞,刚要撑伞,就看到了谢延舟站在了另一侧。 他身上穿着挺括的西服,看到下雨,眉头不动声色地拧了一下,对她道:“我没带伞。” 闻柚白像是不认识他一样,收回视线,撑起伞就要迈入了雨中。 他说:“一起去吃饭。”补充道,“给你过生日。” 她才懒得理他,生日又不是今天。 他说:“你是不是没给我庆祝生日过?” 谢延舟才说完,一抬眸就见到了不该出现在这的一个男人,徐宁桁也撑着伞,站在前面的林荫道上。 第111章 甜蜜 闻柚白也看到了徐宁桁,但她没有想到,徐宁桁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找她,他也没告诉她,他要来。 有那么一瞬间,三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大概是谁都没有预料到如今的这个画面,气氛好像凝滞了一样,下了课的学生们人来人往,声音吵杂喧闹,雨也渐渐地大了,地面湿漉漉的,古老的石板上有着千万人踩过磨出来的痕迹,一滩滩积水,偶尔的落叶或漂浮或黏在其中。 徐宁桁今天没有穿白色的衣服,他身上穿的是闻柚白上次买给他的衣服,是她喜欢温柔奶油色系,浅蓝色的薄针织,奶油白的休闲长裤,整个人都透着温和的气质,闻柚白注意到他手上的伞,一把透明的雨伞,但伞身上是小惊蛰在美术课上画的作品,本来是淋雨了就会掉色,他特意带去请工厂帮他封塑处理了。 于是,他便拥有了一把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伞,闻柚白随手买的透明伞,小惊蛰亲手设计的图案,还有他在另一面签下的他的签名。 他目光略过谢延舟,稍稍点了下头,便对闻柚白笑道:“生日快乐,虽然是迟来的生日快乐。” 闻柚白也笑了:“不迟,你已经祝福过我了。” 他说:“生日礼物还没送你。” 闻柚白撑起伞,走下台阶,谢延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手指微微用力,不让她走下去,他声音淡淡:“闻柚白。” 闻柚白挣开了他的手,声音里有淡淡的警告:“谢延舟,你要是在这边闹事了,那就谁都别管体面了。” 谢延舟胸口起伏了下:“我没伞。” 徐宁桁走到了台阶下,他微微抬眸,笑意温润:“柚柚,你的伞给延舟哥,我们一起撑。” 谢延舟听到“柚柚”二字,神色就冷了几分,薄唇抿成了直线。 他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徐宁桁的面孔,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画面,眸光里没有了一丝笑意,雨并不大,他却有一种刺骨的寒意。 这种寒意来自于,在他缺失的这一年里,徐宁桁正在慢慢地夺走他的人。 闻柚白不想三个人像站桩一样杵在这里,她觉得有道理,干脆把手里的伞递给谢延舟,连话都不想多说:“给。” 谢延舟垂眸看她,喉结滚动,心里的火焰一点点燃烧了起来,但温度却一点点下降。 她还真的想跟徐宁桁撑一把伞。 谢延舟说:“不必了。”他收回视线,眉眼覆盖寒霜,走下台阶,闻柚白以为谢少爷的自尊心无法忍受了,会跟往常一样,直接甩脸走了。 一分钟后,闻柚白一人撑着伞,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人一起撑在了那把透明的涂鸦伞下,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挺括西装,气势锋芒,因为身居高位,且无需收敛凌厉的气势,一个温润学者,周身萦绕着浓郁的书卷气,两人身高差不多,肩膀倒也差不多宽,这一把小小的伞无法完全盖住两人。 斜风小雨打湿了两人的肩头。 这是腐国,走过路过的人会怎么想,闻柚白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但看似温馨的画面,共同撑着一把伞的两个男人却能感受到暗潮汹涌和对彼此的敌意。 谢延舟热衷于权势争夺,但他厌恶对女人的争夺,眼下他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这种难堪境地。 徐宁桁语气温和,但说话的内容却一点都不温和:“延舟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柚白,她现在过得很平和,如果你是真的为她好,希望你还是不要来打扰她,如果你是为了报复她,我能问下,是报复什么吗?” 谢延舟很轻地笑了下:“宁桁,我能问下你,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他语气顿了下,讥讽道,“闻柚白昨天都答应我,让我随时能来找她,你觉得你在她眼里又是什么身份?” 他语气里的轻蔑谁都能感受到,徐宁桁脸色也僵了一下,他道:“朋友。” “是朋友就别管那么多了。”谢延舟淡声。 “是朋友就不能让你再来伤害她。”徐宁桁语气淡淡,“延舟哥,我不知道婚姻在你眼里算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让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出现在婚礼上,更不用说那根本就不算一个盛大的婚礼,那是一个丝毫不尊重她的婚礼,婚姻和婚礼都是神圣的,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就得对她负责……” 谢延舟的喉咙口像是被湿棉花堵住:“你愿意负责,你问过闻柚白,她愿意嫁给你么?” 这句话是锐利的剑,直接刺中了徐宁桁的心,他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情绪,说得没错,闻柚白不喜欢他。 徐宁桁:“所以……你这次来找她,是来报复么?” 谢延舟没回答,他何必对徐宁桁说他的想法。 徐宁桁:“她当时欠了你多少钱,我帮她还。” 谢延舟听到这句话,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四肢百骸里流蹿,他下颚线紧绷,语气平静却冰凉:“徐宁桁,你拿什么钱帮她还?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你拿家里的钱帮她还么?你父母知道她的存在么,同意了么?” 他眼眸深处是浓浓的阴翳:“你也不用在她面前装伟大。”他声音不疾不徐,“如果你真的爱她,当年她需要人帮她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宁桁,这世上会说好听话的人很多,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很少。” 徐宁桁眼眸里的光暗淡了下来,他那时在实验室关了几天,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他对此唯一能反驳的只有:“可是,她所有的伤害也是你带来的。” 谢延舟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瑟缩,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这一年我在她身边,我没有见过她哭,我们过得很快乐,延舟哥,你看这把伞,这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创作的,是小惊蛰画的,爱情不该只有血淋淋的伤害,爱是造物主赋予人类快乐的能力,如果一份感情只能带来痛苦,那就该终止。” 第112章 八音 谢延舟一时哑口无言,喉咙口梗着一块硬石。 他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头,又缓缓松开,他不知道这些一直在标榜定义真爱的人,为何这么喜欢善为人师,不停地给别人灌输所谓的真理。 他还是最喜欢那句又老又土的话——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不需要别人来评价。 徐宁桁也沉默,他的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养得起闻柚白,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能不能接受闻柚白,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提起这件事,但在这一切的前提是,闻柚白得同意他的追求,同意他的喜欢。 谢延舟语气淡漠:“据我所知,你母亲在帮你相亲了。” 徐宁桁道:“我会阻止她的。” “最好是。” 徐宁桁:“我母亲并非不讲理之人。” 谢延舟听到他这话就笑了,徐宁桁连自己都还没独立出去,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徐家,尽管他天资聪颖,科研能力极其优越,但这种人一般缺乏独自生活能力,他适合的对象是那些会像妈妈一样照料他的女人,闻柚白明显不是这类女人,她不躺着等你照顾她就好了。 有一些在美科研人,拿了国家大项目的投资,在做实验的同时,也会抽取大量的钱来满足个人的需求,但徐宁桁却不是这样,徐家给他提供了太过优越安稳的生活条件,他不知人间疾苦,上头有人替他顶着,让他从来没受过生活的苦,他把所有的经费都投入了实验,甚至还狂热到把个人的金钱也大量地投了进去。 徐家养着他,保护着他的天真和纯粹,让他成为干净的天才科学家,徐母最近帮他寻找的相亲对象,都是家境优越、思想单纯的女孩,作为母亲的心愿,便是让小儿子永远都如此简单快乐,他想做实验,就一辈子做实验。 谢延舟最后一句话问的是:“徐宁桁,你这辈子反抗过你妈妈么?你有什么本事能护得住闻柚白?” 作为徐母最常挂在嘴边的小儿子,徐宁桁的确从未反抗过她。 徐母身体不好,性格温和,也从不跟其他人吵架,就连跟徐父都很少吵架,至少在徐宁桁的记忆中,父母从来没有吵架过,偶尔生了闷气,只要爸爸给她送了礼物,两人就又会和好。 由于谢延舟和徐宁桁谁都不肯让,闻柚白收下了两人的礼物后,就独自回家了,她并不想补过生日,她长大后,对生日也没有了任何期待,除了小惊蛰的生日外,她也不想记得其他人的生日。 她把谢延舟送的礼物扔在了沙发上,拿着徐宁桁的礼物,回了房间。 今天也算是离奇的一天了,前几天的生日,却都聚在今天要给她补过,还有谢延舟,他在她生日那天吓她还不够么,今天又要送什么礼物? 徐宁桁送的是一个手工礼物,并不昂贵,但贵重的是心意。 大概是他从小到大都不缺名贵的东西,对他而言,他的手艺和时间更为珍贵,所以,他每次来都会带一些他亲手制作的小东西。 闻柚白都不知道他还会手作八音盒,她打开来,音乐声静静地流淌,底座上是一个透明的玻璃圆球,里面是一只在湖面上飞舞的白天鹅,静静地旋转着,她看着那只天鹅,若是只看湖面,只能看到它的高贵和典雅,但徐宁桁却还设计出了湖面下天鹅扑腾挣扎的两只蹼,它的努力只有用心之人方能看见。 她笑了一下,等钢琴曲到了高潮部分,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湿润,眼前模糊了一会。 她的手机有了个来电,她接了起来。 徐宁桁有些紧张:“你喜欢吗?”他没等她回答,就立马介绍起这个礼物的来源,仿佛生怕她不喜欢。 “我跟一个八音盒大师学的,但是我做的不是很完美,准备了很久,就是去取这个礼物,还有实验室有点事情,这才耽误了过来找你。”他笑了一下,“你听出了这首钢琴曲是什么了吗?” “水边的阿狄丽娜。”闻柚白问,“是你弹的么?” “嗯,你听出来了。”徐宁桁说,“我高中弹过的,那时候在琴房,你过来问我这首叫什么,后来我也在图书馆大厅弹过,就是后面没有机会再给你弹过了。” 他声音有些闷:“柚白,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首钢琴曲背后的故事?” 闻柚白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害怕。 希腊神话中有个孤独的国王,他雕塑了一个美丽的少女,爱上了少女,每日忠诚地等待和对望,终于感动了爱神,让他和少女永远地幸福生活一起,这是一个关于等待爱的浪漫故事。 闻柚白转移了话题:“谢谢你的礼物,你还设计了天鹅在湖面下狼狈扑腾的样子啊。” 徐宁桁沉默了一会,这才说:“不狼狈,这都是她的一部分,人前的优雅,人后的努力,我都看得见,柚柚,我从来没幻想过一个完美的伴侣。” 这是时隔多年来,闻柚白再次被徐宁桁狠狠地击中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徐宁桁的优秀、温柔和爱意,或许会让她有短暂的迷茫,或许也会有世俗的片刻心动,但只要想到他的家世和会带来的麻烦,她就会立马冷静下来。 而此时此刻,她忽然明白,她想要的是一个能懂她的人,是知道她的狼狈不堪,知道她的不完美,甚至知道她内心的阴暗,依然会喜欢她的人。 徐宁桁挂断电话后,一直睡不着,他反复地想起谢延舟说的话,他等到了凌晨1点多,知道妈妈这个点已经醒了,就打了电话。 徐太太接到儿子电话,问自己老公:“欸,这会几点啊,咱们儿子怎么打电话了?” 他爸爸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啊。” 徐太太生气:“你一点都不关心你儿子,整天不知道在干嘛。” 徐宁桁说:“妈妈。” “怎么了?乖宝。” “我有了个很喜欢的女孩,妈妈,你也喜欢她?” 徐太太愣了一下,然后笑:“阿桁,你喜欢的妈妈当然会喜欢,只是,她是华人?哪家的孩子,几岁了,在做什么呢?” 第113章 报警 小惊蛰看到沙发上的礼物,还以为是闻姐姐送给她的,因为闻柚白也经常会给她带礼物回来。 她见阿姨在做饭,就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吭哧吭哧地拆,好在包装并不难拆,她打开了之后,情不自禁地把小嘴张得跟鸡蛋一样椭圆,真心地发出:“哇,好漂亮。” 一枚粉钻戒指。 小孩子哪里懂什么钻石,什么珍贵,什么她把戒指取了出来,捏在肉乎乎的小手中,只觉得好亮好闪好美丽,她开心得心脏扑腾扑腾跳,眼睛黑亮,她站起来,往闻柚白的房间跑,说:“闻姐姐,这是你送给我的吗?我好喜欢呀,我有戒指了。” 闻柚白愣了下,她看到了小惊蛰手上的钻石,眉头紧拧,一下就想到了这是谢延舟送的礼物。 她看到戒指就心火起,当时要结婚的时候,随便敷衍买了柜台上的对戒,婚礼上人直接消失,现在又送给她一枚戒指,她真的无法理解谢延舟这个人的思想。 谢延舟还有脸给她打电话,她接了起来,往洗手间里走去,她关上了门,听着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喜欢吗?” “不喜欢。” “怎么会?”谢延舟好整以暇。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送戒指是什么意思?”她深呼吸,“你是想补偿?” “我补偿什么?”他声线平和,声音里没有半点愧疚。 “对,你不用补偿,你永远都不会做错事情,都是别人对不起你。”闻柚白直接挂断了电话,想了想,又拉黑他。 过了一会,她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的短信:“如果不想我现在出现在你家里,马上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她没理会。 “闻柚白,再给你一分钟,再打不通电话,一分钟后你会在门口见到我。” 闻柚白气得胸口疼,一分钟,他在哪可以一分钟赶上来。 又是一条短信:“只剩下三十秒了,我在按电梯了。” 闻柚白从洗手间走到卧室的阳台上,往下看,隐约见到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那,她看不清楚里面有没有人,胸口起伏了几下,只好把谢延舟的号码放出黑名单,并且主动给他回了电话。 谢延舟轻笑一声:“就差一秒,我就能见到小惊蛰了。” “她不想见到你。” “是么,我还以为她会喜欢我送的戒指。”谢延舟拖长了尾音,声音里的笑意显而易见,“你是不是以为那枚戒指是我送给你的,真会想,我们什么关系,我还会给你送戒指,是送给我女儿的。” 闻柚白一怔,她握着手机的手指慢慢地收紧,垂下了眼睫毛,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她只问:“谢延舟,你是不是在楼下,那个车是你的?” “嗯,你看到了。”谢延舟淡声回答,大概是为了让她看见,他倚靠在车子旁边,扬了一下手,他手机夹着的一根烟,猩红的光一闪而逝。 闻柚白很认真地问:“谢延舟,你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你长这么大,就没怀疑过你有病吗?” 谢延舟淡声:“你以后想转行当心理医生了,是?我自己都考过心理咨询师的证。” 闻柚白嘲讽:“那个证又不难考。” “徐宁桁给你送了什么礼物?” “反正比你用心。” “用心。”谢延舟轻笑,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真心是最不值钱的。” “的确是,你的真心比粪坑里的屎都不值钱,根本就不配和徐宁桁相提并论。”闻柚白现在不想跟他虚伪什么,拿他最痛恨的东西折辱他,“难怪你长成这样,你家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父亲是个垃圾人,你母亲有精神病,你的前女友是个疯子,你们家烂到底了,所以养出你这种烂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见小惊蛰吗?因为你根本就不配当个父亲。” “我是不配,你觉得是我想当的么?”谢延舟的声音里有了狠戾,“你觉得我如果真的想见她,我会现在都不去见么?” 闻柚白当然明白这点,她笑了下:“终于不装慈父了,谢延舟。” “你见过我装么?” 他的坏向来坦荡,如果不是小惊蛰忽然出现,他甚至很少想过他这辈子会有小孩,就算有,也是三十来岁,为了应付谢家,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他每次都会做好措施,绝不可能会意外怀孕。 他从不觉得人的一生就必须有孩子才完美,孩子出生就是来讨债的,正如他,谢冠辰待他就是对待罪孽,仇人都不会如此,他做不好一个父亲,也不想当父亲,婚姻、家庭和父母之爱,都是累赘,也都是世人强加的枷锁。 闻柚白:“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小惊蛰已经出生了,她现在过得很好,你既然不爱她,就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如果你还是个人。” 他冷笑:“你说的好像我虐待她了一样,我就算对她感情一般,父亲该做的我都会做。” “父亲会保护孩子,你做到了吗?你带给她的只有伤害!温岁上次那样对待小惊蛰,你像个父亲了吗?我不知道温岁在哪,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你对她都比对你女儿好。” 谢延舟沉默了下:“这不一样。” “你去死。” 闻柚白挂断了电话,立马报警:“楼下有人违规停车,扰民,而且这人并非我们大楼的,行踪诡异。” 让谢延舟去跟警察解释。 第114章 欺负 闻柚白没再管谢延舟在楼下如何。 她把手机静音了,从阳台回到卧室,她一转眼看到小惊蛰抱着小熊猫坐在床上,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天真可爱,她心里一瑟缩,不知道小惊蛰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她刚刚应该声音没有特别大。 但这里的公寓年代久远,隔音效果是有些差。 好在小惊蛰眨眨眼,只是说:“闻姐姐,外面黑黑的。” “嗯。”闻柚白心底深处长叹了口气,走过去,抱起了她。 小惊蛰趴在她肩头,搂着她的脖子,轻声说:“你身上香香的。” “你也是啊。” “徐粑粑身上也香香的。” 这个闻柚白就不知道了,但是她想,徐宁桁爱干净,应该是香的?至于谢延舟,从骨子里都是烂的,估计已经发黑发臭了。 她抱着小惊蛰去了客厅,今天这个点,小惊蛰被允许看一会动画片。 闻柚白想喝杯咖啡,她没有什么享乐精神,家里连个咖啡机都没有买,平时喝的都是速溶咖啡,倒也不是银行卡里没钱,只是她仍旧习惯于过着普通一般的生活,不用买太好的东西,也不用吃得太好。 她可以过得不好,但她的女儿值得过最好的生活。 阿姨帮闻柚白烧了水,闻柚白冲了杯速溶咖啡。 华人阿姨笑道:“咖啡机也没多少钱,普通的咖啡豆也不贵,你每天都要喝的,可以买一个。” 闻柚白是个小抠门鬼,钱花掉,不如钱在银行里,当然,偶尔犒劳自己还是可以的。 她说:“速溶也很好喝,反正都是用来提神的。” 阿姨回头看了眼小惊蛰,心知单亲母亲的不易,便道:“你带一个小孩在异国他乡也不容易,还要念书。” 她压低了声音,骂道:“不知道哪个狠心的爸爸,这么可爱的女儿也不要了。” 闻柚白不想替谢延舟说话,但说实话:“他给钱了。” 阿姨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她说:“男人都这样,没亲自生养孩子,对孩子没多大感情,就以为女人带孩子很简单,我以前在家带孩子没工作,我前夫就一直羞辱我,我要个钱给孩子买东西吃都得求他,好像是我借着孩子贪吃一样,孩子天生就只有母亲该带,父亲就是高高在上的甩手掌柜。” 阿姨三十多年前离婚远渡重洋,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又带大了很多家小孩,感悟特别深:“当妈妈,就是在牺牲,想做个大家眼中合格的母亲,先是牺牲了身体去怀孕,后面就是牺牲工作和自由去带孩子,一命换一命啊,当年我生儿子还难产,你还这么年轻,但凡你父母有点责任心……那个男的……” 闻柚白不想再去回忆当年的痛苦,已经过去了,而且小惊蛰也不算难带,她也不是个合格母亲,她绝不愿意为了孩子而牺牲自己前途发展,谢延舟的钱该拿就得拿,为了所谓的骨气不拿钱,把自己折腾得狼狈不堪,那是傻子。 她只说:“阿姨,真的谢谢你,没有你帮忙带小惊蛰,我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做。” 阿姨笑道:“客气什么,我这是在工作。” 闻柚白端着咖啡出去厨房,她顺便看了眼手机,前面几条都是来自谢延舟的未接通话,最新的一条是一串固定电话,她还在疑惑,见这个号码又打来了电话。 “你好?” 闻柚白接听了起来,越听越不自觉地拧眉。 她回屋里换了衣服,亲了下小惊蛰,说:“闻姐姐有事情,要先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的。” 小惊蛰点点头:“路上小心哦。” 闻柚白笑着,她的笑在关上了门之后,就慢慢地消失了。 她一时忘记,这套房子现在属于谢延舟了,她睫毛轻颤,深呼吸,让自己冷静,在去警察局的路上,她思考了多种对策,又猜测了几种谢延舟会采取的回应方式。 谢延舟的车子的确违规停车了,因为他主动配合,也就让交警开了罚单,剩下的就是带他回去调查他被举报跟踪和擅闯私人住宅的事。 谢延舟气极反笑,面沉如水,眉眼覆盖寒霜,像是没想过闻柚白还会报警,他胸口的烦闷已经积压了整整一天,如同重石沉沉,也是,她在国内也报警抓过他。 谢延舟打了个电话,直接让律师过来处理,他坐在警察局大厅的长椅上,微微仰头,眯着眼眸,避开刺眼的白炽灯,直到门外出现了闻柚白的身影。 她身上沾染的雨雾气息铺面而来,脸色微微苍白,显得有些脆弱,因为睫毛浓密纤长,还落了一些雨珠,衬得她眼眸湿润。 谢延舟冷眼凝视着她,他此时眼眸中的黑沉冷意和他身上的西装一样浑然天成。 他好像成心要给她一个教训,因为她不听话,他都让步了,她却还两次报警给他找麻烦,等到她向他服软求饶,他才会施舍一般地,当个救世主来救她。 闻柚白攥紧手指,又松开,往复几次。 谢延舟一直没说话,只让律师跟闻柚白对话。 这边的律师制度等级森严,组织纪律严明,保留了中世纪封建的行会风格气息,谢延舟请的自然是高级律师,还是皇家大律师,有女王授予的头衔,地位崇高,甚至在法庭上都享有一些特权。 闻柚白能感觉到这个律师在尊重和平易近人的面具下,对她的轻视,不过区区一个刚读完ll、对本国法律所知甚少的学生。 她讥讽地想,谢延舟还真是瞧得起她,大材小用,请了皇家律师。 律师给警察提供了房产证明,还有谢延舟和小惊蛰的亲子鉴定双认证,说道:“我的客户和这位女士从前是情侣关系,甚至这位女士目前居住的房子也在我客户名下,谢先生也并非跟踪,而是他们之间有个孩子,父亲有探望孩子的权利。” 警察觉得也是,皱眉看向闻柚白。 闻柚白来的时候,故意淋了一会小雨,眼下她的脆弱只有三分是真的,她本来就不会对谢延舟有什么期待了。 她也从包里拿出了租房合同,这是她和前房东沈一远的租房合同,还有刚刚的电话录音,谢延舟说他对小惊蛰没有感情。 第115章 乖乖 “我不知道房子易主,也没有收到任何正式通知,根据住房法案,就算易主,也不影响本合同生效,没有租客允许,房东也不能随意靠近出租房屋,新房东谢先生如果想驱逐我,就算是section21的无过错驱逐,他也必须提前两个月通过挂号信通知我,但他没有,还给我打了很多骚扰电话,蹲守楼下,让我不得不产生恐惧情绪。” “至于我控诉他非法靠近,是因为他对我们女儿没有感情,他身为父亲,对孩子采取冷暴力教育,严重伤害了孩子的心灵,作为一个母亲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闻柚白播放了录音后,她又用英语翻译了一遍。 那个律师皱眉:“这是非法证据,在对方未知情情况下录音是违法的,何况这是未经认证的翻译。” “我们现在也不是在法庭。”闻柚白平静道,“我只是跟警察陈述,我所受到的威胁,相信警察也能感受到,谢先生和我的社会地位差距,我只是个租房的学生,单亲母亲,而他却是能请得起皇家大律师的知名风投人,如果他不主动靠近我,我能威胁到他么?” 她似是在风雨飘渺中,眼底雾气氤氲,脸色苍白,冷得微微发抖,她轻声道:“大律师工作数十年,服务众多权贵,是我一直努力且想成为的对象,我自知法律知识浅薄,但此时我只是一个想保护孩子的母亲,我不奢求谢先生如何,只希望他不要伤害我女儿。” 在一个法律文明高度发展的社会,租房的很多程序都必须通过法庭来解决,房东私下的不正当沟通很容易被当做恐吓,至于儿童更是法律重点保护对象,今年就有好几起父母频繁吵架砸东西的案子,被法庭控诉冷暴力会对孩子心理健康造成不良影响,父母轻则需要去法院上几个月的教育课,重则被剥夺抚养权,禁止靠近孩子,交由社会抚养。 谢延舟这人坏得坦荡,他不屑于伪装,无论是在电话里冷漠的评价,还是在警察局不假辞色的冰冷,都无一不在论证闻柚白所说内容的真实性。 但没有更多实质证据,警察也不能对谢延舟采取什么措施,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皇家大律师。 警察也是个父亲,他让谢延舟签字的时候,忍不住道:“谢先生,我看到你女儿的照片了,她很可爱,每个孩子都是小天使,我们做父母的应该好好地爱她,呵护她,当然,你是个富裕的富豪,你有很多钱,钱很重要,但钱不能买来感情。” 谢延舟没说什么,神色淡漠地签了字。 警察又耸了耸肩:“好,或许你太年轻了,男人三十多岁才会懂事,你还没做好一个当爸爸的准备,像我,这个年纪才有了女儿,我非常非常爱她,她就是我的生命,当然,你也并非是个真正的坏人,如果是的话,你就不会在你前女友指责你的时候,保持沉默了,强权者有很多办法针对她。” 谢延舟只礼貌地扯了下唇:“谢谢你的提醒。” 闻柚白也刚签完字,她没理谢延舟,很快就走出警察局。 谢延舟送走律师后,把车子开到了闻柚白面前,下车,他沉着一张脸,攥住了她的手腕骨,用力得让她刺疼,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把她塞进了副驾驶座,她的手肘骨撞到了车门,一阵刺痛的麻痹感。 他眉眼冰凉,帮她扣上了安全带,冷声:“别乱动。” 闻柚白:“这是在警察局!” “那又怎么样,你可以试试,你以为这边更讲究公平?你怕不是忘记了资本主义特权阶级是如何操作的。”谢延舟冷笑,“刚刚是我懒得跟你计较。” “是啊,你不想跟我计较,你请了皇家大律师,你要是跟我计较,你是不是想送我进监狱?” “别这么看得起你自己,这个律师不是专门为你请的,他一直在为我服务。” 闻柚白睫毛轻颤,自嘲地笑:“那看来是我说错了,你是想让我跪下来求你,大律师只是你给我的小小警告,谢总还真是仁慈又高贵。” 谢延舟听出她的讽刺,启动了车子,踩下油门,轰鸣作响,车速又快。 见她害怕地握住了安全带,他才慢慢地降下车速。 车子停在了他下榻的酒店停车场,他淡声开口:“柚柚,你到底想我怎么做。”他今晚明明想跟她好好谈的。 “你远离我们。” “做不到。” “那我们没得谈。”闻柚白脸色冰冷。 谢延舟看了下她微湿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轻声叹气:“先上楼,洗个热水澡,这样你会生病的。” “不用,我得回去了。”她今晚这样全是拜他所赐,他还在这边虚伪当好人。 “回不去。”谢延舟面无表情,“今晚你必须留在我这。” 他在闻柚白出声之前,又道:“明天我得先回去一趟,有点事情,所以,我今晚不会放你回去的。” 他补充:“不用拿小惊蛰来说事,家里有阿姨照顾她,你回去了也不会陪着她睡,没了你这个好妈妈,她一样睡得着。” 淡漠的语气却能听出讥讽。 他下了车,见闻柚白还是不动,眯了眯眼眸:“我保证今晚不会动你,你要是还跟我犟,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闻柚白,你也别逼我,我已经让步很多了。” 他平静地陈述:“在这边少了一个普通外国留学生不是什么难事,想录音就录音,多听几遍,不满意你去了警察局还可以继续听,现在的确是法制社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柚柚。” “疯子。” 谢延舟住的酒店套房,里面有三个房间,他答应让闻柚白单独住一间。 闻柚白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她重新穿上了自己湿掉的衣服,却被他逼着换成了浴袍,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他倒也没去碰她,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灯光下的她。 只觉得焦灼了几天的心,缓缓地平复。 此时的她没有了针锋相对的刺,像只温驯的猫,黑色的瞳仁澄明干净,就在他的掌控下。 他笑了下,道:“你今晚连你自己都骂了。” 第116章 爱她 闻柚白不知道他说什么。 “你说,你的前女友是个疯子。”他好整以暇,“如果非要算起来,我的前女友只有你。” 她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她电话里骂他的那一段,没想到他记得那么清楚。 “温岁是你情人?” 他拧眉:“谁跟你说,我跟她是这种关系?” 闻柚白笑了下:“嗯,不是情人,不是女友,就可以亲亲抱抱,谢延舟你可真脏,真恶心,真不负责任。” “你跟徐宁桁没亲过?” 闻柚白懒得回他了。 谢延舟再开口,声音凉凉:“一年前你拿谢家那些人骂我,因为那时还没有人敢拿家里的那些事情来折辱我,所以我还会生气,当然我现在也会生气,不过随便你,你长出刺了更好。” 他开始说他的条件:“你可以继续在这边念书,读完你的博士,我会供你读完书,也会出钱养小惊蛰,你以前拿着的那些钱,你留着,如果你不知道怎么投资,我会帮你请个基金经理代为管理,你不让我见小惊蛰,我也不会去见她,父女缘分如此,但如果她提出她想见父亲,你必须同意我们见面。” 闻柚白觉得好笑,冷声:“不必你请人,钱我会自己管着,还有,小惊蛰根本就没提起过父亲,你在她那边有跟没有一样。” “孩子的健康成长不需要父亲这个身份,是么?” “你可以看看你自己,你问你自己,你需要谢冠辰么?谢冠辰都比你像个人,至少他把你当儿子,愿意教养。” 谢延舟的确是在自我调节怒意,他没生气:“你这在暗示我,要像谢冠辰那样轻易对小惊蛰动手么?” 知道他在故意抬杠,闻柚白沉默了。 谢延舟的东西都散落在地上,行李箱也摊开,他平时也不会主动动手整理,因为住酒店有管家,住家里有保姆,他见闻柚白扫了一眼,便走了过去,从里面抽出了两本书,扔到了闻柚白的面前。 他慢悠悠地开口:“你不说我也知道徐宁桁送你什么,他去做了一个八音盒,录制了一首钢琴曲是?” 他说着,眼眸里渐渐暗沉,他冷笑:“你不是喜欢钱么,怎么他给你弹了一首曲子,你就感动哭了?” 他走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微微用力:“眼睛今晚还红了,你还挺会感动的,他徐宁桁做一点没价值虚无的事情,就能轻易地骗取你廉价的眼泪。” “做没价值事情的人是你,你觉得真心不值钱,麻烦不要去践踏别人的真心。”她抬眼看他,“徐宁桁要是知道你还私下去查了他,肯定很感动,没想到还有人这么爱他。” 她每个字眼都凌厉如刀,生生要把他剐出血肉。 谢延舟现在就是不生气,缓缓地勾起唇角,他坐在闻柚白的身边,淡声:“他给你弹唱水边的阿狄丽娜,讲述了个希腊爱情故事。” 他忽然拉起了她的手,让她起来,要拉她出门。 闻柚白皱眉:“我穿着浴袍,你干嘛?” 他停下脚步,回头扫了她一眼,没再强行拉她了,他去打了个电话,不知道对管家说了什么。 在等待管家来的期间,谢延舟又问:“小惊蛰喜欢我送的戒指吗?” 闻柚白没回答。 他说:“你记得我生日么?” “不记得。”但闻柚白知道他是摩羯男,在少女心萌动的时候,还暗自高兴过,因为星座书上写处女座能降伏摩羯男,只不过,她现在才看明白那句话——“选择处女座的女性作为伴侣,有助于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建立一个安定和睦的家庭。” 一切的前提都是互相尊重,而谢延舟根本做不到。 谢延舟就是非常非常典型的摩羯男,孤独症患者,不愿意表露真正的感情,不信任别人,追逐权力和欲望,内心对别人充满了怀疑,时而信任,更经常的是质疑别人的真心,玩弄感情,需要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推开,来论证情感的真挚。 一个词,有病。 现在的闻柚白自然不会将一切归结于星座,每个星座的人那么多,都是概率问题,谢延舟这人的毛病跟星座没什么关系,是他早已经根深蒂固的三观,他不会爱人,也不愿意爱人,只会折磨人,别人越遍体鳞伤,他越能感受到爱。 而且,他从骨子里散发着自大,他瞧不起她,因为他们的地位一辈子不会平等。 而这种男人因为自身条件的优越性,还会源源不断地吸引年轻女孩,妄想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拯救改变他的特殊存在。 正如以前爱上他的她,以为自己和他会是双向救赎,他拯救她于世俗困扰中,而她能治愈他破碎的灵魂。 事实证明,她只配被他折磨。 闻柚白没想到,谢延舟让管家送来了一台钢琴,就放在套房的客厅里。 他强行抱着她,坐在了钢琴前,他的手放在了黑白琴键上,手指修长灵活,音符在他的指尖跳跃,他的下巴就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一边弹,一边问:“知道这首曲子么?” 闻柚白越听心越凉,眼睫毛轻颤着,他根本学不会浪漫,他只会威胁人。 他语气淡淡:“《奥赛罗》第四幕的钢琴曲,中文名字译为,不要惧怕我。”他轻笑,眼皮微垂,“闻律师,这么见多识广,知道莎翁写的这个故事?” 奥赛罗统领因为嫉妒而亲手杀了自己深爱的妻子。 他缓缓地陈述着《奥赛罗》里的自白:“爱是,我要杀死你,然后再爱你,再一个吻,这是最后一个吻了。” 闻柚白不让他继续弹,猛地回过头看他。 谢延舟的声音低沉动听:“罪魔往往用最神圣的外表,引诱世人干最恶的罪行。” 他说完,就扶住她的脸,闻着她身上的柚子香气,拿自己的脸去贴她的脸,两人呼吸沉重,一个是欲,一个是惧。 他一直都觉得她身上很香,有他喜欢的味道。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看到一句话:“总是觉得她身上很香很香,原来只是因为我太爱她了。” 第117章 止疼 闻柚白被谢延舟吓了一会,心脏跳动得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她抿着唇,睫毛像是震动的蝶翼,脆弱得让人心疼。 她的脸颊上贴着他的脸,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他修长的手指挑开了她的白色浴袍,却绕过了她的胸前,顺着她的脊背线条往下,低声道:“你瘦了。” 他轻笑:“看来这一年有在努力读书。” 闻柚白却根本没有旖旎的心思,她不知道他怎么做得到恐吓完人之后,还摆出一副前所未有的温柔模样,不急不缓,他根本就不着急着碰她,就算两人一年未见。 她能感受到他的反应,也能感受到他的隐忍,他眼眸里浓郁的黑色几乎要将她吞噬,额角也起了薄薄的汗,但他今晚就要做一个信守承诺之人,只是吻她。 她的后背压到了琴键上,倏然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气得直接咬他的唇,势必要咬出血来。 直到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他才松开了她。 他也不介意,薄唇上的殷红反倒给他添了几分色气。 她听得到自己心脏短促的鼓噪声,惊吓过后,她只觉得疲惫,但这时候认输,不就是谢延舟想要的么? 谢延舟盖上了钢琴盖,把她放在了琴盖上,他需要仰头看她,但眼神里的倨傲却半分不少:“不感动么?能为徐宁桁流泪,不能为这首曲子流泪?” 闻柚白看着他,心底深处浮现的是无力,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无力感。 “你觉得这首曲子要怎么流泪?吓哭?”她轻声回答,“莎翁在批判这种畸形的爱情观,你却在这推崇,你觉得你这种爱是正常的吗?” 他挑眉,语气冰凉而缓慢:“看来闻律师没有懂其中的含义,这不是爱,而是嫉妒,嫉妒是不需要所谓真爱的,有的是占有欲,占有欲可以一直存在,只要你想拥有一样东西,但是爱能存在多久?一年?五年?十年?” 他声音里都是对爱的轻蔑,也有冷漠的清醒:“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对一年前在婚礼上抛下你而感到负罪?” 闻柚白没回答他,手脚冰凉,呼吸绵长。 他不是为自己洗白,他也不屑于洗白:“如果你想听道歉的话,我会跟你说对不起,如果这样就可以让你满意。” “这个圈子里除了盛司音嫁给了爱情,还有谁的婚姻中是有爱情的?每个人都是同利益结婚,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利益盘根错节比虚无缥缈、说没就没的真爱更重要。司音姐得到了真爱,她是个幸运儿,她就把这种理念灌输给了盛司年,却根本没考虑到盛家的想法,盛家现在允许盛司年在外面玩几年,年过三十,一样会安排门当户对的千金和他结婚,来巩固势力。” 他平静地陈述,不带多余的感情:“享受了权势带来的利益,就得为权势背负上枷锁。” 闻柚白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此时大概是真诚地同她剖析心意。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心生寒意,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为了占有她,一年前同意娶她,就算只是一个敷衍的婚礼,就算没有对她的尊重,但他也放弃了家族联姻的巨大利益,还得罪了温元厚,反抗了他的母亲。 “柚柚,如果不是你和闻阳联手,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谢延舟淡声,“我知道你想说闻阳在逼你,但你应该清楚,我既然放弃那么多利益,决定娶你,你就该选择和我站在一起,而不是背叛我,当时和你的婚讯传出去,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浪费了一个娶真爱或是强强联手的机会。” 他的每个字眼都没有直接地贬低她,但一段话连在一起,却无不在羞辱、打压她,他付出了这么多,就算她最后结局那么惨,也都是她的错,怪她出身卑微,配不上他,怪她想法多,选择和闻阳联手,全都是她自作自受。 他现在愿意千里迢迢来重新怜悯她,他屈尊降贵了,她就该继续感恩戴德地爱他,不然就是她不识好歹。 闻柚白觉得,或许谢延舟考那个心理咨询师的证,不是为了治愈他自己,而是为了掌控她。 “徐宁桁跟你说爱,你就信了么?你见过真正的他么?他的真爱有几分,他能为你做到什么?这一年我不在,他又为你付出了什么?除了来看过你几次,给你钱了么?照顾你了么?帮助你了么?他是孤独来找你,还是真的想你?” 谢延舟冷淡地笑着:“当初你没有我,你就没有办法继续在南城待下去,没有了他,你的生活什么都不会变。” “徐宁桁也不会娶你,他父母不会答应的。” “他才是最虚伪的,在做不到的情况下,给你画饼,说爱你,骗取你那可怜的真心和眼泪。” 闻柚白忍不住颤抖,她抿着唇,只觉得肚子突然很疼,手脚的凉意越发地重,鼻尖冒出了冷汗。 她心跳加速,又累又痛,说不出话来。 谢延舟没听到她的声音,却感觉到她在发抖,见她脸色苍白,头发还没干,这才觉得不对劲,拧眉:“怎么了?” 他站起来,抱住了她,她身上凉得吓人。 她声音很轻:“肚子疼。” 她眼前发黑,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应该是要来大姨妈了,会痛经,本来不会这样难受的,只是隐隐作疼,或许是因为这几天精神极度紧张,又受到了几次惊吓,今晚又淋雨,刚刚洗完澡又湿着头发。 “闻柚白。”谢延舟横抱起她,来不及换衣服,抓起桌上的手机,就出门,这一层楼的管家看到了他,连忙来问。 谢延舟:“去最近的私人医院,不,酒店的私人医生呢?” 他一边跑,一边抽空垂眸看,见她眉头紧拧,唇色泛白,他的脸色比她还难看。 “别睡,闻柚白。” 酒店的私人医生跟着车去了私人医院,闻柚白一开始疼得无法说话,后面缓和了些,她才解释了自己的病因,医生道:“先吃个止疼药?” 谢延舟还是坚持要去医院检查。 闻柚白不想跟他说话,随便他,他这种疯子上一秒要杀了她,下一秒就能为她的痛经而兴师动众。 第118章 冷待 私立医院收取了高服务费,自然提供了高质量服务,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痛经,还大晚上请来了一个严阵以待的医疗组,还有专业的照护。 闻柚白吃完了止疼药,其实就不怎么疼了,她不想跟谢延舟对话,就一直闭着眼休息,她被推来推去,换了好几个地方做检查,她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检查,连医生的话她都没听进去,她把所有的声音都排在耳朵之外,直到回到了病房里。 她这时候已经很困了。 谢延舟跟医生在对话,他道貌岸然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温柔地关心女朋友身体健康的贵族绅士,他会多国语言,每一门语言都讲得相当地道,语速平缓:“她就是因为痛经才疼成这样吗?” 医生说:“可能是寒冷,可能是惊吓,正常情况下只是子宫内膜脱落,带来轻度的收缩,大多数时候人体无法感受到,但她今天剧烈收缩,导致血管受到压力,宫内供氧不足,属于原发性痛经,没有其他自身疾病,保暖、按摩和止疼药都可以帮助缓解。” 旁边另一个华人老医生补充道:“也有可能是曾经产后休息欠佳,没有好好护养,伤了身体,我给你开一些食疗方子。” 华人老医生见到同胞,医者心肠更加热血,也忍不住唠嗑:“来这念书啊?还是打算以后长居?你这女朋友年纪不大啊,都生孩子了,也没好好照顾。” 他看了眼谢延舟,摇头吐槽:“看你非富即贵,也不是没钱照料的,要对自己的女人好,照顾好她的身体,都给你生孩子了,人家还这么年轻,别等以后再后悔啊,那可就来不及了。” 谢延舟淡淡道:“嗯。” “她头发湿着,你也不知道叮嘱她吹干,这头上可都是关键穴位,她要是偷懒不吹,你就给她吹吹,也算是一种情趣了。” 老医生又叮嘱了几句:“要是再不舒服,就让护士打个止疼的,她刚刚才吃止疼药,现在就不用吃了。” 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闻柚白精神疲惫,却一直睡不着,意识浮浮沉沉,能察觉到自己的手被谢延舟握在了掌心之中,他大概怕她冷,还用掌心捂了一会,他这时候的温柔对她来说都是棉花里面藏着的的刀片,但凡心软,必定会被割得鲜血淋漓。 他淡声:“怀孕就该告诉我,你也不必吃这么多苦,逞强的下场。” 闻柚白闭着眼,绝不对他动情绪,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管他怎么说。 他说:“我知道你没睡着,还疼么?”语气顿了顿,“我会给你留一张新卡,是我主卡的副卡,你想刷什么都可以,你现在住的房子在我名下,要是你想要,我也会转给你,你如果想搬家,也没多大意义,我想找一样能找得到你。” 她心里讥讽,一年不见变大方了,这就是他以为的让步和成长。 “明天我先回国,有时间就会过来。” 两人这一晚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他淡声道:“乖一点,你可以当闻柚白,也可以当女律师,更可以在闻家的企业有一席之地,你也不必怕闻阳。” 剩下的话他没说。 猜也知道,她只能在他建起的高墙下完成她虚假的自我独立。 谢延舟第二天就回国了。 他觉得自己这一趟行程的目标达到了,但心底深处却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像有哪里已经失控了。 乔跟人合伙开了一家酒,请谢延舟他们一群人去捧场子,好几人都带了女伴。 有人就问:“谢总,最近没带温小姐啊?” 谢延舟只知道温岁最近在忙着工作,她别的不好说,但的确挺热爱舞蹈的,已经坚持了很多年,也为舞蹈牺牲了很多,她也很介意外界对她的评价,说她是强行靠背后的势力营销捧到这么高的地位。 他说:“她在跳舞。” 乔去招呼其他客人了,不在谢延舟这,谢延舟漫不经心地听着这群男人聊天,他一转眼,看到了祁之正,曾经的闻柚白追求者,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喜欢闻柚白。 祁之正跟谢延舟没什么大仇,这个圈子里有利益纠葛就不会有仇,但是他现在也不跟谢延舟有什么来往了。 他晃了下酒杯里的冰块,语气淡淡:“你去找闻柚白了?” “嗯。” “和好了?”祁之正笑着,眉眼风流,显然不信。 谢延舟也懒得回答了,他喝了一杯桑格利亚,以前闻柚白爱喝的,浓度不高,喝了也只会微醺,她喜欢里面的红酒拌白兰地,但他喜欢为了增加果味而加入的柠檬柚汁,混着冰块落入味蕾。 祁之正说:“闻律师都远赴国外了,还是没办法摆脱你,也是有点可怜。” 谢延舟面色风轻云淡,但心口的发闷却无法散去。 祁之正:“我当时还以为你真的会娶她,也算是一桩美事了,难得咱们圈子里不是利益结婚的,也算是另一种真爱了。” 谢延舟都没说话,旁边就有人大笑:“真爱?” 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 “我们这有爱情吗,有了也要被拆散,玩玩都可以,可以喜爱,可以宠溺,但不能真的爱上。” 祁之正垂下眼皮,似有若无地勾唇笑了。 有了金钱,就不会缺女人,自然就没人愿意去玩真心游戏了。 谢延舟回国三天了,没收到来自闻柚白的任何信息,他给她发信息,石沉大海,他给她发语音,她不拒绝,也不接,等到他烦躁得不行,给她打电话,打了五六通,她才勉强接起来。 她的语气也不像生气,只是毫不在意:“怎么了?” 他语气沉沉:“你在做什么?” 她坦坦荡荡:“在上课。”她也很配合,对他打来的电话没有期待,也没有厌烦,像是他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到她。 “小惊蛰呢?” 她现在就连听到他提起小惊蛰,也显得很平静,述职一样:“在家里。” 她那边应该有事,便道:“晚点聊,我现在要去吃午饭了。” 谢延舟沉默了片刻,电话就被她挂断了,只余下听筒里冰冷的嘟嘟声,他无端生出了浓郁的烦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相隔千里,她倒是有本事对他这样冷待。 第119章 舔狗 乔安慰他:“行了,行了,反正人都给你搞到身边了呗,异国恋都是这样的,忍一忍,再说了,没品一点,身边又不是没有别的女人了是不?不稀罕那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谢总,谢男神,一招手,女人都多得我流泪。” 他其实就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其实懂这种感受,但是他作为损友,就喜欢看谢延舟吃瘪。 乔自己也不敢乱碰爱情,反正大家都玩成年男女的欢愉游戏,合则来,不合则散,不管在一起还是分开,他都会给予那些女人足够的疼爱和尊重,他就找那些不贪图感情,只贪图钱财、情欲或是利益的女人,感情太奢侈了。 谁像谢延舟这样又没胆量又要碰爱情,然后嘴上还不肯承认。 乔一边改标书,一边吐槽:“我都说了,咱们得找识趣的、好掌控的女人,那个闻律师一看就不是,这种女的最可怕了,不是贬义,我在夸她,你看她一步步计划都很清楚,她还有那个执行力去完成。” 谢延舟让他闭嘴。 他就不,继续说风凉话:“眼周啊,我的好兄弟,最可怕的其实是你这种男人,去找人复合跟施舍一样,还跟人家女孩玩攻心计。” 乔结合一下谢延舟在国外那几天的行踪,就能猜到他这个聪敏的、擅于玩弄人心的合伙人在做什么了,他谈判的时候也惯常如此,以退为进,赏罚并用,最后在对方防备心最脆弱的时候,一击必中,能让对方都忍不住怀疑起自己,一步步降低对方底线。 谢延舟慢条斯理地抽烟,烟雾缭绕,他的眼神也变得模糊不清,他只懒懒冷嗤:“你想太多了,只是个女人,何必呢?” “你也知道她是个女人啊,还是个美女,心生怜爱。”乔又嘴贫。 谢延舟听到他最后四个字,眉眼阴沉冰冷地扫向了他,暗含危险。 乔改为哼歌,说:“那今晚谢总记得加班,我要出去玩了哈。” “跟大学老师?” “那个结束了,这次是钢琴老师。” “滚。” 谢延舟觉得自己一年都能忍了,这短短的几天又算什么呢,乔说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去了几天回来,也该好好工作了。 起初他也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适,但深夜回到公寓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其实真的没什么她生活过的痕迹,她也没在这里住过,但他看到琴房的门,就回想起给她弹的那首曲子,看到伞,还会想起她给徐宁桁送的那把定制伞,看到红酒,还会自然地浮现她喜欢的口味,以及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就喜欢把红酒倒满一整个杯子。 他在这一年里也断断续续地会想起这些记忆,只能归于两人相处了好几年,他对她真的很熟悉了。 周末,谢延舟跟客户吃饭,客户给自己的女儿定制了一个白巧克力雕刻而成的公主玩偶,他夸赞了一句,自然地道:“白巧克力挺好的,她也喜欢吃。” 客户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是女朋友吗?” 谢延舟微怔,他沉默了会。 客户就当他默认了,笑着道:“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吃甜的,糖果啊,巧克力。” 谢延舟笑了笑,眉眼的笑意慢慢散开,的确是,她吃的糖果和白巧克力都甜腻得让人的嗓子发齁。 回去的路上,他开着车,停在了红绿灯路口,见到了霓虹灯下璀璨的戒指广告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他们原本要结婚的时候,就买的这个品牌的普通对戒,商场门前的广场上,有卖气球的,也有卖花的,还有一些年轻的情侣拥抱接吻,巨大的横幅讲述着电影院里正在上映的新故事。 他很少有时间看电影,陪温岁看过,但是在家里的影院,闻柚白以前想让他陪她来商场看,他嫌麻烦,拒绝了。 红灯变绿,车流继续前进。 他回到家里,发现闻柚白还是没回他信息,拥抱了一次后再失去,反倒更让人难忍,他有些后悔没强行带她回来了。 他给闻柚白发了信息:“是不是不想继续念书了?” 没人理。 “你在哪?” 还是如同石沉大海一样安静。 谢延舟咬紧了牙根,下颚线紧绷,想骂脏话了,这样不回消息,不如像之前一样把他删了。 他让助理重新安排自己的时间和业务,选个合适的时间,让他再飞一趟。 忽然又想到,他不会真的被删了,不然怎么一直不回他消息? 他这辈子除了被闻柚白删过又加回来,还没体会过被人删除拉黑的感觉,他打开了电脑,在搜索框输入:什么样是被拉黑和删除了? 他一一对比,跟核对企业数据一样认真,能对话,没有感叹号,也没有别的消息,还可以看到她的朋友圈。 结论是,闻柚白的的确确没有删除拉黑他,也能收到他消息,只是不想回他而已。 说来也奇怪,他就坐在那一遍遍地给她打电话,打的时候,脑海中还有个念头:干脆去买个自动拨打电话软件好了,不停地给她拨打,看她还敢不敢不接电话。 临睡之前,谢延舟终于收到了几个字:“刚学习完。” 他眉眼烦躁,怒意沉沉,打一堆字要骂她,冷斥她,又删了,问道:“医生给你开的食疗方子,有没有让阿姨给你做?” 又不回了。 一小时后,闻柚白:“刚刚去洗澡了。” 谢延舟这辈子没当过舔狗,没被人钓过,但他怎么觉得这对话那么熟悉呢? 这不就是网络上盛传的女神和屌丝之间的对话,女神永远在洗澡…… 第120章 姐姐 乔约了个女伴来自己的场子玩,他挺喜欢自己新开的这家酒,管理得当,装修风格新颖,藏了不少好酒,如今也成了不少二代三代热衷的聚会地点。 他从结账台路过,经理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道:“乔先生,今天有人在谢总名下挂了账。” 乔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他和谢延舟是合作对象,挂账在谢延舟名下,就等于不用结算了,谢延舟的亲密客户不少,酒的消费对这些客户来说都是小钱,挂账也只是个应酬社交方式,也就是跟客户维护关系的手段,彼此捧场罢了。 经理有些犹豫:“挂账的是温小姐。” 乔问:“她在哪?” 经理脸色更难以言说了:“温小姐带了个年轻男网红,好像是个模特,才刚刚成年,然后,他们在玩亲亲……游戏。”结果还挂账在谢延舟的名下。 乔觉得有意思,他来了兴致,跟着经理去到了温岁所在的那个卡座,她大概是喜欢酒里热闹的氛围,没上二楼,就在一楼最里面的座位上。 在乔眼里,温岁也是个矛盾体,时而优雅,时而放荡,时而温柔,时而疯子,跳舞的时候像个高贵的白天鹅,眼下又玩得格外开,简而言之,就是任性过头,但她又是名副其实的出身衿贵小公主,就冲着她背后的温家和谢家,多少男人都愿意折服。 乔没直接走过去,只是隔着镂空的架子,不远不近地扫了眼,其他人都去跳舞了,卡座上只有温岁和那个少年。 乔的狐狸眼轻佻一下,都忍不住想吹口哨了,高贵千金大小姐和夜场小奶狗的故事,谁看了不说一声精彩呢。 温岁就算是来蹦迪,都穿着白色的裙子,柔软的布料在胸口弯出小小的弧度,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她靠在沙发背上,长腿交叠,手指上染着裸色指甲油,旁边的小奶狗正在低头抽烟,沉闷着一张脸,大概是鼓起了勇气,这才仰头冲着温岁吐出了白色的烟圈。 温岁抱起双臂,拧眉看他,他还大着胆子想把咬过的烟往她嘴里渡,然后探身过去,抱住了她,委屈巴巴。 音乐声嘈杂且震耳欲聋,乔也是蛮佩服自己的听力的,他听到了少年道:“姐姐,别玩我。” 乔勾起了笑,赶紧拍下来发给了谢延舟,再发了一串绿色的表情包。 谢延舟的反应却让他很失望,他只发了一个短短的问号,再也没有别的了,既没问温岁人在哪,也没问和那个少年有关的其他信息。 乔:“不生气吗?” 谢延舟:“那你帮我看着点她,被骗钱是小事,别被骗了情感。” 乔是真的看不懂了,他叹气:“你们这就是真爱,你爱她爱到了不介意她在外面玩别的男人?不管她怎么玩,只要她愿意回到你身边,你都会接纳她?” 谢延舟没再理他了。 乔再去看温岁他们,两人已经抱在一起接吻了,他想起去年温岁好像也交往了一个新男友,不过那个男友人品不行,所以当时谢延舟棒打鸳鸯了。 他等两人接吻结束,才走过去,跟温岁打了个招呼:“温大小姐。” 温岁好像有一瞬间的慌张,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冷静了下来,她对乔这个半个老外也不是很热情,如果不是因为谢延舟,她更不会理会的。 “乔,好巧。” 乔说:“不巧,温小姐这是新男友?延舟知道么?” “他不会怪我的。”温岁道,“我这只是为了跟他赌气,你想跟他说,就跟他说。” 乔笑了起来:“所以,温小姐的真爱是延舟?” “当然。”温岁对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管她跟谁在一起,不管她做了什么,她心里最爱且真爱的人必定是谢延舟,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谁都无法取代他。 她继续道:“我不在乎身体,我只在乎灵魂和他的心,只要他的心永远在我身上。” 乔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卡座里又剩下了温岁和那个少年,温岁沉默了下来,心里的空荡感却越发沉重了,她一转眸,见到少年眼中对她的痴迷和崇拜,她又笑了下:“你喜欢我?” “嗯,姐姐。” “就算我有男朋友?” “我是你的粉丝,我喜欢你跳舞的样子。” 少年的手越来越不安分,温岁也不阻止,直到少年一脸沮丧地摸到了卫生巾,她才大笑出声,她凑在少年的耳畔,轻笑:“不仅是因为这个,别的也不行,等我结婚了,我们再玩,因为我要留着第一次给丈夫。” 她享受别人对她的喜欢,她最喜欢的就是聚光灯下的生活。 她可以接吻,但第一次必须留给丈夫,这是这个圈子里大部分联姻千金的选择,用来保证自己婚姻的幸福,因为他们都说男人可以随便玩,只要收心了就好,却没人说,女人也可以这样。 第二天,谢延舟一觉醒来,打开手机,闻柚白没回他的消息,朋友圈也没有新的更新。 他皱了皱眉。 温岁也给他发了消息,是条语音,他点开,温岁娇声娇气:“延舟哥,你有没有生气,我昨晚找了个男模。” 谢延舟眉间折痕更深,心不在焉,只跟以前一样道:“别闹脾气了,赶紧跟他分开。” “你吃醋呀?”温岁也起床了,就算昨晚出去疯玩,也不会耽误她今天早起练功。 谢延舟没回答,问她:“收到那套珠宝了吗?” “收到了,不好看。”温岁把珠宝的照片发过来,“下次我们去拍卖行,我看上了一套皇室的钻石。” 谢延舟答应了,没再看温岁对他的一通亲亲告白,他今天要去找闻柚白。 当然,谢延舟没想到他在飞机上那会,他没开空中无线连网,只在补眠调整时差,有人却偶遇了徐宁桁、闻柚白、沈一喃和黎白,并且拍了照片发到他们的玩乐群中。 “徐天才是真的要跟闻柚白在一起了?” “闻这是要定居国外?” “补过生日吗?” “徐家会同意?有点可惜了,上次徐母给他找对象,好多女孩子心动,想嫁给他的人不少,便宜了闻柚白。” 温岁也看到了这些消息,闻柚白凭什么跟徐天才在一起? 第121章 骗我 温岁不明白为什么闻柚白总是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阴魂不散,就不能死在外面吗?永远都不要出现。 她不受控制地想起这么多年来,舅舅跟她说过的话。 “岁岁,你不用害怕她,舅舅会保护你的,但是你得比她优秀啊,她的妈妈害死了你的妈妈,你要是再输给她,你对得起你妈妈吗?” “她如果比你强,你就想办法打败她,只要不违法就行,你现在没有妈妈,你爸爸偏心,舅舅要帮助你立起来。” “你是舅舅最疼爱的孩子,你想要什么,舅舅都会给你,但舅舅不希望你只会认输,不管是学业、才艺、能力和男人,你妈妈以前是多少人的白月光,你是她的孩子,你一定能继承她的优秀。” 所以,她害怕闻柚白跳舞、弹琴、读书、和好男人恋爱,闻柚白有的东西,她都要抢走,她要让闻柚白一无所有。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舅舅得知闻柚白考上名校,靠实力进了律所,他脸上浮现的那个带着欣赏的笑容,她当时直接痛哭出声,是真的难过,她害怕连舅舅都要被闻柚白抢走,她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扑在舅舅的怀中哭得声嘶力竭:“舅舅,我比不上闻柚白,你是不是这么觉得?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觉得我不优秀?” 舅舅好笑,摸着她的头发,跟她保证:“就凭闻柚白的出身,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她和颜悦色的,她这种手段有什么好欣赏的,她也不配过上好日子,放心,舅舅永远偏爱于你,偏爱的意思就是,不管你做了什么坏事,舅舅都会替你解决的,等以后舅舅不在了,你还有个表哥,他会替舅舅继续爱你。” 温岁思及此,便在群里找那个发照片的人私聊:“闻柚白在哪,她在做什么呢?” 那人回:“这在校区,她在上学,我也不知道读什么,不过看起来学历挺高的,没想到她还是学霸啊,那跟徐天才挺般配的。” 温岁心脏一点点地瑟缩在一起。 不可以。 闻柚白也不能跟徐天才在一起,她不配,她是不是读博士了?她这个早就该烂死在乡下、随便嫁个老男人的女人,凭什么?谁供她读书的? 温岁想起了当年她和爸爸签下的合同。 闻柚白好不容易见到朋友一趟,这几天算是彻底解放自我,她不喜欢喝酒,但连着几天不分白天黑夜,都喝得醉醺醺,释放她憋屈了许久的压力。 她喝醉了也没发疯,就每次都静静地落泪,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眼睛鼻子都通红的,睫毛湿润,眼泪从眼角滚落,看着很楚楚可怜,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懂招惹上谢延舟这种疯子之后,又该如何摆脱。 沈一喃叹气:“被背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遇到这种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还双标的男人,他自己跟温岁你侬我侬,浪漫谈恋爱,无条件地护着温岁,如果你去质疑他对你的感情真假,他还要反咬你一口,觉得是你在无理取闹,然后好像他还被你伤了心,就拿冷暴力来疏远你。” 黎白也骂他:“不止呢,他自己烂,还要掌控人呢,跑这么远都躲不掉这只疯狗。” 沈一喃:“就算他说他爱柚柚,爱得死去活来,如果柚柚和温岁起了冲突,他嘴里不说,手里肯定是帮温岁的。” 沈一喃和黎白把闻柚白送到家里后,两人还要去赶下一场玩,看了眼不舍得离开的徐宁桁。 沈一喃做主:“徐天才,你不想离开,那就留下来呗。” 黎白也嘿嘿笑:“没有挖不倒的墙角,只有不卖力的锄头。” 沈一喃慵懒地靠在门上,笑意明媚:“男人不狠,地位不稳,当然,今晚柚柚不舒服,你可别趁机占便宜啊,只能体贴照顾她。” 这几句话把徐宁桁的耳朵都弄红了,滚烫的温度一直蔓延到了他的锁骨以下。 他漆黑的瞳仁湿漉漉的,像一只纯洁的乖狗狗:“当然不会。” 闻柚白没有醉得完完全全失去意识,只是思想混沌,思考延迟,思绪线都是乱的,她盘腿坐在地上的长毛毯上,安静地看着徐宁桁在她家里走来走去,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有很多话想问,嘴巴却不听指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徐宁桁简单地收了酒瓶,回头看她,对她做了个小声的动作:“小惊蛰睡觉了,不能吵到她。” “是谁?”闻柚白一脸茫然,神经抽搐,“宁桁,你不要晃了。” 徐宁桁道:“我给你倒茶。” “不要。”闻柚白说,“我……我不喝茶。” 徐宁桁很有耐心:“要喝,不然你会不舒服的,不喜欢喝酒,我们不要喝。” “对,我讨厌喝酒,前几天……谢延舟……我对虾过敏。”闻柚白按着太阳穴,往后倒,靠在沙发上,“他往我脸上泼酒……宁桁,我好难过……” 徐宁桁一愣,虽然听到谢延舟三个字,心里酸涩了一下,但也好笑,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倒好了茶,学着她的姿势,盘腿坐在她对面:“柚柚,你现在几岁?” “几岁……”闻柚白眨眨眼,“不知道……我几岁?我是高中生……” “嗯,高中生。”徐宁桁神情温柔,这是他活到这个年岁最喜欢的一段时光,“那我也是高中生,我是你的同桌,徐宁桁。” 闻柚白觉得他的脸一直在晃,晃得她头晕,她捧住徐宁桁的脸:“不要动……我要亲你了。” 徐宁桁瞳孔微微瑟缩,抿着唇角,喉结紧张得上下滚动。 当年,她也是这样吻他的。 在唇上贴上了温软之后,他只觉得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全身轻飘飘的,但身体里的血液却烫得他发慌,逐渐沸腾,太幸福的时候,人就会生出虚妄的不真实感,他不知道是不是时光倒流了,回到了那个在他梦中频繁出现的时刻。 她就吻了一下,蜻蜓点水,然后和那时一样:“我会对你负责的,徐宁桁。” 徐宁桁眼眶微红,眼里燃烧着火焰,偏偏声音里带着微弱的恳求:“柚柚,不要再骗我。” 公寓的门锁传来了声音,有人从外面打开了门。 第122章 别活 谢延舟不是什么君子,既然都有了这套房子的产权,他就私下找人搞来了房子的钥匙和门卡,他联系了好几次闻柚白,她都没有回应,现在时间也挺晚了,他就直接开门了。 只是,他在开门一半的时候,就看到了玄关处的那双男鞋。 他脸色微微一沉,眉眼间的笑意全然消失了。 他推开门,看到客厅中的画面,轮廓紧绷,寒霜覆盖,他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一刻的感受,身体里的血液都逆行到了脑海中一样,他的视线比手术刀还要凌厉,心脏滚烫得发胀,手脚却冰凉。 他手上的力道没控制住,门一下撞在了墙上,发出了剧烈的声响,终于吓得那对野鸳鸯分开。 闻柚白睁开了眼,看过来,她混混沌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摇了摇头,好一会才认清了那人是谢延舟,但她一时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记得自己才被他泼过酒,神情冰冷,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垃圾。 她握着徐宁桁的手,说话都不利索:“赶走他。” 徐宁桁搂着她,轻轻地安抚着,笑:“没事。” 谢延舟心脏无意识一疼,尖锐的疼痛像是有人在用尖刀戳着,他眸光笼罩着缩在徐宁桁怀中的闻柚白,他厌恶这样的画面,如同多年前一样,她含情脉脉地看着徐宁桁,眼中只有他。 “放开她,她是我的人,徐宁桁,你趁我不在,动她是什么意思?” 他几个大步走了过去,握住闻柚白的手。 闻柚白皱着眉,就算喝醉了也知道不要他,一直在挣扎。 徐宁桁:“你没看到,她不想要你么?” 谢延舟:“你跟一个醉鬼计较?”他语气讥讽,“这句话也送给你,你没看到她平时对你有多避之不及么?你没能力反抗家里,就不要来找她。” “你呢?谢延舟。”徐宁桁向来温和的脸也失去了笑意,也不叫哥了,“你是有能力反抗,但你反抗过么?你现在来找闻柚白,你想让她成为你身边的什么人,依旧是情人?无法见光的?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尊严?”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情,这是我和她的事。” 徐宁桁喉结滚动,眼睛微红:“当初你没跟她结婚,按照你的报复心,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安排上和她的婚礼了,你就真的要她没名分地跟着你?你想过小惊蛰么?” “婚姻只是个形式,敷衍联姻的,你也信么,如果结婚就代表真爱,这个圈子里真爱早就泛滥了。” 徐宁桁无法反驳:“所以,你想缠着柚柚多久,你们就算再在一起,又能在一起多久?” 谢延舟声音淡淡:“你想等她?” 徐宁桁说:“我现在就在等她。” “那你就等我玩腻了。”谢延舟瞳眸深处都是阴鸷,他耐心有限,嗓音淡漠,“徐宁桁,这套房子在我名下,如果你不想等会警察局见,现在就离开。” 徐宁桁也淡淡道:“柚柚是租客,就算房子是你的,也没有留房东和租客过夜的道理,延舟哥,我们一起离开,你信不信,你没经过柚柚的同意,擅自留宿,她明天一定会生气的,还有,你是小惊蛰的父亲,她已经睡着了,你刚刚推门太大声了。” 谢延舟微微拧眉,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紧闭着的房门。 温岁先是回家找了闻阳,虽然她之前被闻阳打了,但是毕竟还是父女俩,等爸爸给她道歉了,他们就和好了,她总觉得如果她把爸爸往外推,爸爸就会变成闻柚白的。 闻阳之前负债那么多,但好在只有他个人破产,也不影响他现在的生活水准,就是被谢老爷子痛骂,被温元厚嘲笑,他心里不是不恨的,迟早有一天会让他找到翻盘的报复机会。 温岁说:“爸爸,原来闻柚白让沈一远骗了你,她现在拿着从你这骗的钱,在国外读书呢,都读博士了。” 闻阳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闻柚白啊……”她真是一点都不让他失望。 温岁有些奇怪:“爸爸你真的就那么喜欢许茵阿姨吗?她女儿都害你成这样了,你还跟阿姨那么恩爱?” 闻阳笑得诡异,摸了摸温岁的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他又问,“你想给闻柚白一个教训?” “我想替你报仇,她怎么敢拿着你的钱去读书呢,我们家养她这么大,她也不知道感恩,真是白眼狼。” “你真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蠢孩子,还好还有个温元厚护着她。 温岁离开了闻家,就回了温家,她去找舅舅。 温元厚见她进来书房,就先断掉了会议视频,笑着问:“岁岁,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舅舅,不跳舞了么?” “想舅舅了呀。” 温元厚被她哄得心都要化了:“是想舅舅,还是想舅舅的钱?你想买什么东西?” “没有。”温岁蹲在舅舅的面前,撒娇,“舅舅,我能说实话吗?” “当然。” “我今天收到闻柚白的消息,我很不开心。”温岁垂眸,神色失落,“舅舅,我不希望她还在。” 温元厚听了有点心惊:“什么意思?” “我看到她就难受,虽然我已经打败她了,舅舅,能不能让她死?” 温元厚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他微微睁大眼睛,有一瞬间觉得温岁有些陌生,但又反省,是不是他故意拿闻柚白来做岁岁的磨刀石,已经让岁岁有了散不去的心结,他这种教育方式是不是出错了? 但他也只是想让岁岁立起来。 他面容慈祥,低声哄道:“多大了,不能再说气话了,你不喜欢她出现在你面前,是担心她会跟延舟重新在一起?” “……嗯。”其实也不是。 “那舅舅帮你赶走她,让延舟和你都见不到她,眼不见心不烦,好不好?”他笑,“不能干违法犯罪的事情,不值当。” 温元厚心里叹气,看这一年岁岁的表现,他倒是觉得,闻柚白在的时候,岁岁更努力一些,他会再给谢延舟和岁岁一个机会,几年后,要还是现在这样没进展,那他就放闻柚白回来。 第123章 野心 闻柚白在天色快蒙蒙亮的时候醒了,她睁开眼,还是觉得晕乎乎的,窗帘没拉上,可以看到窗外雾蓝色的天,不知道哪来的警笛声响在城市的深谷中,让她有一种半梦半醒间的不真实感,她动了一下,身后却有人紧紧地贴着她,热意不停地传来。 她挣扎了下,那人的手臂却越发的用力,如同被烧热的铁臂,他的手掌也不安分。 她才动了几下,他就跟发情的低智动物一样。 闻柚白的眼睛盯着虚空,声音冷淡:“谢延舟。” “嗯?” “你怎么在这?” “想在这,就在这。”他声音淡淡,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后。 闻柚白:“看来你还挺想我的,才回去又过来。” 他现在没空跟她争执这些,也没有精力,他翻了个身,俯在她的身上,垂眸看她,他不知道是不是欲望主宰了他,因为没有人宿醉过后会是好看的,她凌乱的头发,通身的酒气,浮肿的眼睛,甚至连脸都是有些肿的。 他明明是小洁癖患者,眼下却没有丝毫嫌弃地含住了她的唇,盯着她水润漆黑的瞳仁。 她皱眉,故意要恶心他:“宿醉的嘴不臭吗?没有味道吗?” 他给她的回应是吻得越发用力,等到这个吻结束了,他才粗粝的手指用力地擦过她的唇,面孔浮现了冷冽:“昨晚你跟徐宁桁在做什么,我让你不要再见他。” 闻柚白根本不记得了,她昨晚干了什么。 “下次我不在,不要再喝得这样醉了。” 闻柚白拧眉:“你说过不会见小惊蛰,你见到她了吗?” 他语气闲闲:“我的确没见到她,我只是见了她妈妈。”他趴在她的胸口,“闻柚白,你这几天不回我消息,想钓还是想玩?” “我要学习,我要带孩子,谢少爷,不会认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个闲人?” 谢延舟淡淡地勾唇笑:“你现在学会了主动攻击,睁眼说瞎话,经济衰退大潮下,股票债券一路下跌,高通胀,美股、a股、中概股大起大落,我要做的事情比你这个学生来得多,现在还要赚钱养你,你不好好听话,还让我不省心。” 闻柚白不想理他,闭上了眼,想继续补眠一会,但又觉得胸口被他的头压得很沉,推了几下,反倒让他来了兴致,她来了火气,闭着眼去挠他,拧他胸口的肉,却根本没消除他的欲望。 他哑声:“继续。” 闻柚白知道这个人是个变态,以前就是这样,她打在他脸上的巴掌、她在他身上狠狠留下的痕迹都能以另一种方式让他兴奋起来。 她骂他是受虐狂,然后这个受虐狂立马就把虐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轻而易举地掌控着她的双手,碰撞不只是身体,更是灵魂的发散。 一开始是快乐的,但是极致的欢愉到达了顶点之后,她就开始有些疼了,觉得他就是故意来折磨她的。 他的眼眸中黑不见底,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右脸上咬了一口,不是很疼,却觉得屈辱。 “闻柚白,跟徐宁桁断掉,你是我的。”他就不说是什么。 她在白茫茫的天际里,瞧见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白光,她是陷在流沙里不断下沉的旅人,越挣扎,越是窒息沦陷。 结束后,谢延舟“屈尊降贵”地抱她去洗澡,她身上都是泥泞的痕迹,躺在了浴缸里,她没有动,静静地看着谢延舟。 男人给她洗澡还挺认真的,他明显不怎么会伺候人,却来了兴趣,先是欣赏了一遍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还有几分动物巡视自己领地的满意,然后试了温度,润湿了她的身体,给她打上沐浴乳。 她很讥讽地笑了下,他女儿需要他这样的照顾,他没有这个耐心,反倒对她一个成年人玩这套。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谢延舟迷恋她的身体。 她不会像有些人,会为别人对自己身体的迷恋而怀疑自我,她很坦荡地接受自己过分艳丽的五官和近乎完美的身体,这是上天补偿给她的。 像现在,这个男人明明喜欢,却对她道:“你也就这副身体诱人。” 他以前就说过好多次了,闻柚白并不在意:“你看不到我的灵魂,多得是男人可以看到。” 她又累又困,他还给她洗了头发,大概是餍足过后,他耐心很好,还帮她吹了头发,温度没控制好,烫到了她的头皮好几次,她不让他吹了,他还沉了脸色,警告地念了她的名字:“闻柚白。” 意思就是,他的施舍她就得接着,就算是不舒服。 她接下来的打算还是冷漠对待,反正他要长期在国内,也管不到她这边,她把电话静音了,什么事情都没有,等到他过来发疯,如网络上有人说的“摩羯吃醋,突发恶疾”的状态,经过了十个小时的漫长飞行,什么火气都没了。 她就敷衍他,先搞定自己的学业。 吹干了头发后,谢延舟问她:“读完之后,就回国吗?” 她语气冷漠:“不知道。” 谢延舟眉头锁着,大约是不喜欢她现在这样没有了明确计划的样子:“又没了斗志?前面不还那么努力,怎么都要读jd?费了那么大劲逃来国外,读完了ll,来混学历的?” 闻柚白:“这不正是你喜欢的?还是你心里变态,就喜欢看我一往无前地冲击,却被你伸出了一根手指就绊倒了?” 她红唇轻动,嗓音懒懒:“就像我跑了一年,以为自己已经过上了好日子,结果,你一个生日祝福,我就在这儿了,不求你,我连书都读不了。” 她又反问他:“你想我干什么?回国进律所,下班当你的金丝雀,等你回来?你还挺会想的,连金丝雀都能找到一个又漂亮又听话的高知女性。” 他听到她这样的自夸,反倒气笑了,掐了掐她的脸,上面还有他咬下的浅浅痕迹:“随便你。” 室内又寂静了许久。 闻柚白看着旭日初升,薄薄的光透了进来,忽然道:“如果我说,我想要闻家呢?” 他皱眉:“闻老爷子和闻阳说过会给温岁的。”他神色淡淡,不知道是不是讥讽,“你不如更离谱点,说你要温家,温岁都动不了温家。” 第124章 恶魔 谢延舟只停留了一天,他这时候倒是守信用,就是没见小惊蛰。 他离开之前,强行要闻柚白去送他。 闻柚白素面朝天,没有化妆,宿醉过后,有些苍白的憔悴,他进安检之前,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在了玻璃窗旁,薄薄的橘黄色阳光笼罩在她身上,照得她有种模糊的透明,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她眼里根本没有他,好像他的来去根本就不会影响到现在的她了。 他脸色微微沉,心湖下仿佛有了个窟窿,有什么在流失,而他无法掌控。 与此同时,另一架私人飞机上载着温元厚,闻柚白大概也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人物能几度引得温元厚出手。 以前她看影视剧,剧里总是把大人物塑造得很厉害,不说心胸是否宽厚,但能得到大人物针对的人,也必定非常了不得,但她来了闻家之后,却发现不管什么大人物,脱去金钱和权力给予的外壳,就是一个小心眼的男人,他的心胸是否宽广,只看你碰的是不是他在意的东西了。 大学的时候,舍友还吐槽有些影视剧:“编剧是不是没有常识,胡乱编啊,大佬的商战就是派人抢公章?推人下楼,制造自杀现场?就没点商法大战么?” 她那时就想跟舍友说,谁说不是呢,在温元厚之前,温家的掌权人是他的母亲,正值动荡年代,千金大小姐招婿了一个根正苗红的贫农,困难之时就在乡下度过,后来杀回南城,夺回温氏,晚年的时候,却传出了夫妻不和,股票下跌,温老太太的丈夫大举负债扩张,集团风雨缥缈,谁也不知道是谁做了什么手脚,反正结局就是她的赘婿老公在f国悬崖坠落,警方鉴定为意外。 至于温元厚,他的自傲迟早会让他倒霉,但闻柚白的确挺怕他的,因为他给年少的她留下了太多的阴影。 而且,他在干完那些事情之后,还会怜悯地跟她说,是他手下留情了。 正如此时。 闻柚白刚走出教室,就被两个黑衣人请到了一辆黑色的加长汽车上,车门缓缓地打开,温元厚正在品茗,车内的空间宽敞,上去了之后,完全不像是一辆车,反倒是一间茶室。 车门在她身后关上,隔住了外面的光线。 温元厚抬头,他对闻柚白向来是开门见山:“坐下来,换个学校读jd,给你三年的清净,你应该很开心,你放心,谢延舟绝对找不到你。” 闻柚白厌恶的就是这种,在他们眼里,她不是个自由的人,任由他们安排,她活着都是他们的施舍。 她没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没用。 “徐家那小子也喜欢你?”温元厚笑了下,他抬眸看着闻柚白,又时候觉得像是看到了一个很久远的人,又爱又怕的人。 他说,“你跟你妈一样,许茵也是很多人喜欢,只可惜,你们的命运也没有差别,弱者只配被人操控。” 闻柚白垂着眼睫毛,神色安静。 温元厚其实还蛮喜欢跟她对话,说:“你知道么?当年你能来闻家,是我背地里安排的,你养在乡下,正好那时岁岁在她母亲去世后,不思进取,又软弱,她妈妈也是太软弱了,我就试试把你接来,顺便看看闻阳和谢冠辰的反应。” “我年少的时候,也有人做我的磨刀石,我让你当岁岁的磨刀石,有时候看你对岁岁那么狠,我又舍不得,只好亲手帮帮她,但岁岁把你压得狠了,我也会舍不得你。” 闻柚白的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说的亲手帮温岁,就是推她下楼,就是要让她去死。 “我当然手下留情了,不然你以为你高考是怎么跑出来的?岁岁如果想关你,你以为你靠自己就可以么?还有你的大学,如果我想拦下太简单了,谢延舟跟我做的交易,只不过是我的故意让步罢了。” 温元厚的眼镜片上浮起了层层云雾,他享受这样掌控所有人的快感,他身居高位,温家势大,他在岁岁的事上,的确无需过分思虑,想做就做。 “你也的确有作用。”他轻笑,“你不用被我打击得似乎很难受。”他声线温和徐徐,“我都亲自飞一趟了,足以说明我对你的欣赏。” 闻柚白掌心微湿,她还得感恩戴德是么? “我对你多次手下留情,你跟许茵有点像,但又不像,她其实没什么魄力,她伤害了我的妹妹,孩子当然无辜,我对你如何,只不过因为你伤害到岁岁罢了。” 闻柚白睫毛轻颤,觉得可笑:“温总,所以你想说,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爱你妹妹?你真的爱她么?她的女儿被你养成了什么样?你说这是爱?你说恨我都信。” 温元厚眼眸中闪过了一道暗光,神色冷了几分,他避而不答,只继续说:“你现在只能听我的,你也有女儿了,也懂得长辈对小辈的爱护之心。” 他已经是在警告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下:“你们母女俩也挺有意思的。”他让闻柚白抬眸,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许茵不够聪明,但够听话,她看似不爱你,其实很爱你,她当初为了让你能安安静静在乡下长大,选择再也无法生育。” “你知道闻阳为什么不能再育么?” 他像个衣冠楚楚的恶魔:“也是我让许茵干的。” “闻阳以为自己很聪明,却被谢冠辰吃着,谢冠辰以为他很聪明,掌控了许茵,却不知道谁在看着这一切,他们现在还以为你不是许茵生的,多可笑。” 他说完了这一切,又慢慢恢复了慈祥的笑容:“你也别当真,只是故事罢了,我是做正规生意的,不碰违法乱纪的事情。” 闻柚白其实没听懂,信息一下来得太多。 她这一年几乎没想起许茵,她早就不对父母之爱有什么期待了。 突然听到这些,只觉得天方夜谭。 许茵怎么可能爱她?她对温岁才最好。 她眼睛干涩,胸口沉沉起伏,无法梳理清其中的关系,她答应了会带着小惊蛰换国家就读。 她看着远方沉沦的橘色夕阳,她、温岁和谢延舟不过都只是卷入他们三个老不死斗争的牺牲品。 第125章 歌颂 温元厚自有他的办法,在非学校申请阶段,甚至已经开学了之后,还能将闻柚白安排进名校。 这还是闻柚白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很多富人都有钱买私人飞机,但后期的维护却是个大头支出,就不得不考虑到成本问题,所以,谢延舟也没有私人飞机,往返都是乘坐普通民航。 在飞机上,空姐拿了个电话给闻柚白。 闻柚白听到了温元厚的声音:“闻小姐,你和你女儿可以安心读三年书,没有人会去打扰你,包括谢延舟和徐宁桁,我原本是不知道的,原来岁岁也不喜欢你跟徐家那小子接触过多,她有野心是好事,她妈妈太过善良,我就怕她也如此。” 闻柚白没说话。 温元厚又缓缓道:“我挺欣赏你的聪明,但有时候觉得你又聪明过了头,那就变成了愚蠢,如果你愿意乖乖地依附于谢延舟,相信以你的聪明,不可能哄不好他,可惜你这孩子野心和欲望又过于强了。” “我是把你当做一个小辈,才跟你说这些的,我对岁岁也是如此,我要她成长独立……” 闻柚白语气平静,接上他的话:“但要她在你的掌控之中,听你的话?你可以护着她,不让她受别人的欺负,但你可以欺负她?” 温元厚大笑出声:“你是真的很有意思,可惜了,我是岁岁舅舅,怎么会欺负她?我只希望她在我的呵护下,好好成长,有一份她喜欢的事业,跳好她的舞蹈。” 闻柚白笑了笑:“如果温岁说,她想要继承闻家呢?” “闻家本来就是她的,只是她不会管理,管理也太累了,她只需要挂职和拿分红,剩下的我会让温氏来帮她管理。” 把吞噬和并购说得这么好听,既然管理一个企业这么累,这么辛苦,这些男人又何必都抢着去干? 温元厚又让人接了个新电话进来。 却是许茵。 闻柚白听着许茵的声音都觉得陌生。 许茵似乎也不想跟她上演什么母女情深,只道:“出去了就别回来了,三年后也不必回来,你玩不过他们的。” 闻柚白语气讥讽:“这是我能选择的么?温元厚想让我回来,我能拒绝么?他既然想让温岁立起来,你要是真的为了我好,就帮帮温岁。”她语气顿了下,“但我没想过,你在帮温元厚做事,上次我看到你和谢冠辰,我还以为你在帮他做事。” 许茵语气淡漠:“我的事不用你管,温元厚说的话你听听就算了。” “他说的什么话?”闻柚白情绪起伏了下,“是他说你就是我的亲生母亲,还是他说你为了我,不再生二胎?” 许茵听了就在那边笑:“你的确是我生的,就算你现在去跟我做亲子鉴定,结果也是我们之间有不可分割的母女关系,你想恨我就恨我,我已经对你尽责了,我养大了你,也保下了你,你成年后我也管不了你。” “闻柚白,你也当母亲了,如果你能做得比我好,那是你有本事,母职不是女人天生就有的,我不会被这个绑架,母爱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我没有,你也不必有,要恨你就去恨闻阳,他才是那个什么都没付出,还把我们逼到如今境地的男人。” 她还说得理所当然:“你现在不就挺厉害的么?如果我把你养在身边,说不定早就毁了你。” 闻柚白直接挂断了电话,她闭上了眼,眼皮气得轻轻颤抖。 很多人都是这样,喜欢从结果倒推原因,因为她没有长歪,因为她努力了,他们就可以忽视她的痛苦,冠冕堂皇地歌颂起她曾经遭受过的苦难,然后再说,看,她不仅不能抱怨,还要感谢这些苦难助她成长。 飞机平稳落地。 她拉着小惊蛰的手,看着即将破晓的暗色黎明天空,城市里的灯光像是星火迸溅落在漆黑一片之中,这时候已经有了不深不浅的寒意,她蹲下来帮小惊蛰拉上衣服链子,小惊蛰困得不行,一直打着哈欠,黑漆漆的眸子里都浮现了困出来的泪光,她有些茫然:“闻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呢?我们是去玩吗,还是搬走呢?” 闻柚白强忍着心口骤然瑟缩的疼痛,她是个成年人了,她怎么都可以,可是小惊蛰还只是个小孩,天生母职的确是很多人强加给女性的枷锁,这句话放在宏大叙事里,她是支持的,她讨厌男人拿这些话来绑架女人,逼女人回到家庭,好像男的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不用带孩子,但现在她已经是个妈妈了,她面前的是她可爱的女儿,没有选择地被她带到这个世界,只能一无所有地依赖着她。 不管谢延舟如何。 她得为小惊蛰负责,得强大起来,不能让小惊蛰跟着她频繁地换地方生存,不能让小惊蛰也像她一样,被人冠以“第三者”私生女的名号羞辱,长大后成了心理有缺陷的人。 闻家和温家都是强权甲方,而律师的身份始终只是个乙方服务者,想要打败甲方,就只能自己成为甲方,不再只是个服务方。 听起来的确像痴人说梦。 但闻阳没有儿子,他只有她和温岁两个女儿,现在闻家仍旧是闻老爷子当家,闻老爷子不会甘心把企业给温岁或者闻家的其他亲戚的,他要的就是“闻”这个姓氏和名下企业在他直系家族的血脉里一直流传下去。 很久以前,老爷子拿招婿的事情试探过她,只可惜后来她和谢延舟牵扯不清,老爷子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 这三年,闻柚白和过去断得很彻底,只带走了钱。 至于她那些私人的不太重要的东西,她都留在了公寓里。 是出于报复的私心。 她还给谢延舟留下了一封信、一张她的照片和她以前经常使用的那个发圈。 她赌她在谢延舟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就算那根本不是爱,她也要他被扎得血肉模糊,第一年的平静离开,让她意识到,谢延舟这种人根本不会因为你的退让而受伤。 如果她赌错了,谢延舟仍旧只把她当做可有可无的笑话…… 也没有关系。 那赌徒谢延舟只会输得比她更惨。 第126章 投资 jd毕业后,很多同学都进了各大资本所,按照既定的路线,闻柚白此时也该在最具声誉的bigw工作,但一年前,她想学着把手里的钱拿去做投资,正好来进修jd的有一位华人女律师,她曾经经手了一个项目,那个项目的集团老板也是个华人,只知道是早年从国内移民到意国的,80年代做的是服装、鞋厂代工,一开始是普通品牌,后期开始接奢侈品代工,再后来就渐渐也做了连锁餐饮、房产,业务也渐渐从欧发散到美,近些年他想着扩张集团的金融投资业务,也专门建立了战略投资部,但是屡屡碰壁,去年一年亏损了数十亿。 当然,闻柚白也没见到老板本人,别说闻柚白见不到,很多人都没见过这位优秀的老板,女律师道:“这就是在外国人眼中,十分典型的华人生意人,手里钱多,有大手笔的钱,但是为人特别低调,名下的财产却很多,政府的税务部门不知道来查了多少次了,每次封了又最后没证据又解开。” “我来进修,就是w集团提供的钱,不过说实话,w不缺钱,你如果有项目想来拉还好,你有钱想投他们的项目……你的钱对他们来说,的确很少……” 闻柚白干脆就去了w的战投部实习,这是一个年轻的投资团队,里面汇集了名校精英,有法律人才,也有金融人才,去年亏损的投资领域在于教育和游戏领域,投资过于快,又单一过于偏好投资a,b轮的创业公司,导致去年的大亏损。 闻柚白实习了一年后,现在毕业转正了,但战投部门已经收到了总部的命令,停下投资节奏,能投的项目很少了。 闻柚白在加班,她需要写一份投资计划,但她也很清楚,她这份计划书肯定会被打回来,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无视,但也没关系,就是一个历练的过程,她和领导的意见其实是一致的,那就是减少协同性、同类的投资,也最好改掉过去纯粹的财务投入方式的投资。 但下周听说大老板会来视察,或许会有别的机会。 去年,闻柚白自己作为投资人,投了一个在很多人看来有些奇怪的项目,“玄学”星座的app,目前她还没看到回报,但她相信互联网上存在无限的机遇,何况,她也不是把所有钱都往里投了。 晚上。 闻柚白在书房工作,小惊蛰在旁边安静地的内容有疑惑,等闻柚白工作完,她才会问。 闻柚白起身想去倒水,对上她的视线后,蹲下来,问她:“怎么了?” 小孩子长得好快,尤其是她上了小学后,好像一下变得更乖了,但也更加黏她。 她拿着上的内容,问道:“妈妈,我看不懂这个……” 尽管闻柚白已经听了很多次她喊妈妈了,但每次听到都忍不住心里柔软。 前年小惊蛰生日的时候,她带着小惊蛰去海边度假过生日了,她捧着蛋糕给小惊蛰唱生日歌,旁边有父母也加入了生日祝福里,有人问她是不是小惊蛰的妈妈,她第一次正面地在小惊蛰面前回应了。 她得学会当一个真正的妈妈。 那天晚上,她们母女俩就躺在酒店的房间里,顶部是特意为了看星空而设置的天窗,夜空里都是散落天际的钻石, 小惊蛰既没哭,也没疑惑,只是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甜甜问道:“我真的可以叫你妈妈了吗?” 她只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给予她安全感,她是年纪小,但她不是傻,很多事情她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的妈妈就是闻姐姐。 她的过分乖巧,才让闻柚白的心理防线一下崩溃,心脏如同被人割了一刀。 小惊蛰不知所措,小小的手去擦她的眼泪:“不要哭……我不叫妈妈了,你不要哭……对不起……”她这时候还在道歉,还在担心大人是不是因为她做错事情才哭的。 可是,明明做错事情的都是大人,却要无辜的小孩去承担这些错误。 闻柚白再一次告诉她自己,她不能重复闻阳、许茵和谢冠辰的路,大人之间的事情是大人的事情,不能将仇恨延续到小孩的身上,更不能把孩子当做彼此斗争的牺牲品。 她有责任带给小惊蛰爱,也有责任保护她,更有责任让她成长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快乐女孩。 谢延舟的房子里有一个专门的诊疗室,他倒没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只是被频繁的失眠和食欲不振折磨,比较依赖药物,他每天晚上都要靠着安眠药睡觉,有时候焦虑的情绪太过严重,也需要服用一些药物。 医生一直跟他说,不用思考太多,也不用觉得自己就是精神病之类的,因为当今社会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问题,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有不舒服就应该及时跟医生沟通,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 至于专门诊疗室的设立,也不过是因为谢延舟有钱罢了,当然可以给他自己提供最好的治疗设施。 谢延舟躺在诊疗室里,耳畔是心理医生给他模拟的治愈海浪声,用于给他创造更好的睡眠环境。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在想,他在家里设立这个诊疗室,想到的都是闻柚白对他说:“你没有怀疑过自己有病吗?有病赶紧去治。” 他可能是真的有病。 因为他真的听话地去找了心理医生,还专门设立了诊疗室。 他还挺喜欢医生说他没病的,要不是理智还在,他都要录音下来,以后见面了给闻柚白听听。 心底深处的念头却是,你想她了,因为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不知不觉地想起她,你的失眠是不是也是因为她,你的焦虑是不是因为无法见到她? 如果再重逢,你又会如何面对她? 第127章 发圈 谢延舟好像做了一个梦,漫长虚无的梦。 他明明走在柔软的沙滩上,脚上的沙子却忽然成了锋利的刀片,将他的脚割得鲜血淋漓,红色的血一直蔓延,蓝色的海渐渐地变成了血海,画面又转成了乡下那个肮脏的病房,在这里流掉孩子,或者生孩子都是活生生地凌虐孕妇,间接杀死女人。 他这三年去找过几次张婶。 虽然张婶看到他就没给过好脸色,但跟他说了很多话。 “你是男人你不会知道的,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可能很多男的就要说,有这么夸张吗?我妈怎么怎么……哼,让你们男人去生一次就知道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让女人来遭这种苦。” “她当时如果真的不要孩子了,就很危险了,她只能选择生下来,她才多大啊,如果她父母负责,她也不至于如此。” “我也没能力,对她也不够好,柚子还经常给我钱。” “你都不知道那些诊所,里面都是那些走歪路的女人……她们连孩子的爸爸都不知道是谁,很可怜,柚子当初也说她不知道,我差点就以为她也遭遇了不幸……”张婶都流泪了,“不过,她也的确是遭遇了不幸。” 谢延舟心尖一颤,眼下青黑。 张婶的话字字如同带刺的钩:“难道你觉得跟你在一起,是她的荣幸吗?虽然你很有钱,地位很高,高高在上哦,但是,你没发现柚子都没用啥好东西吗?我相信她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如果不是后来她有了小惊蛰,她也不会那么需要钱。” 谢延舟注意过么,他不知道,他有一种诡异的扭曲,不愿他们的关系扯上钱,但也是他自己盖章,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闻柚白不会爱上他,就算会,她的爱也永不纯粹。 如果他真的毫无保留地付出感情,一定会被闻柚白毫不留情地踩在地上,再狠狠地碾碎他的真心。 梦中的画面继续翻转。 是多年前的那个婚礼现场,闻柚白换了一身白色的婚纱,她精致的面孔被白色的头纱遮住,她捧着花束背对他站着,微微低着头,仿若春日河畔娇羞的一朵杏花,微风拂来,她的头纱轻轻动,露出了她线条漂亮的下颚线和莹润的红唇。 他面色平静地走了过去,胸口的心跳却很快,若是测心率,只怕即将发出警报。 只是,那短短的一段距离,他却怎么都走不到,她始终只是远远地站着,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新郎出现,他们拥抱结婚,而等他终于走近。 明明笑意温柔,眉眼潋滟雾气的闻柚白,却忽然面若寒霜,目光锋利,手里拿着一把刀捅进了他的心口,疼得他颤抖,无法呼吸。 她眼中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谢延舟,你该下地狱的,还是一个人下去的,我跟小惊蛰会好好地活着。” 他呼吸沉重,惊慌,只觉得她要消失了,耳畔的声音又变了,是寂静之中雪花飘落和踩在雪上的吱吱声。 有人跟他说:“你要相信爱,想要治好自己,你就要勇敢地去爱一次。” “如果又受伤了呢?” “人的一生怎么可能不受伤呢,你在拒绝爱的同时,你也在受伤,你看似强大,事业成功,但你内心却有脆弱的一面,你在你父母那边没有得到爱,你又伤害了你的女儿,这是一种死循环,或许你把爱倾注在你的女儿身上,你会感受到另一种意义的父爱。” …… 谢延舟睁开了眼,他觉得很累,睡了跟没睡一样,现在这个诊疗室也不能给他提供良好的睡眠环境。 他睫毛轻颤,手心潮湿,清清楚楚地记得梦中的画面。 这不过是他这几年日日夜夜的噩梦。 他遇见过沈一喃,沈一喃知道他去看心理医生,嘲笑:“哟,噩梦频繁吗,心理出毛病了?这样也只能说明你还有点良知,但你只是做噩梦,但柚柚是真真切切地经历了那些痛楚,你所受的一切痛苦,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乔那时候正陪着他,还护着他:“你说话太难听了,我们眼周也很痛苦的,只能说他们俩都有错,不适合在一起,眼周也没杀人放火,给钱出力了,也还可以啦……”反正他兄弟,只有他能骂。 沈一喃:“一丘之貉。” 乔:“闻律师也不差啊,这可不是什么男人女人性别的问题,眼周当初都追去国外了,是想好好挽回的,闻律师没给他机会啊。” “他那是想挽回么?”沈一喃嘲讽,“他以为他是谁啊,他想挽回,别人就得等着他施舍一样?你又以为你是谁?” 她眼神高高在上,如同蔑视蝼蚁。 乔只恨自己的口才和语言不够好,最后换成了他的母语:“不管我是谁,你该问问闻律师把她自己当作谁,据我所知,温总才是她的仇人,她都能选择和温总合作,她才不信任眼周,先跟闻阳合作,后面又跟温元厚合作。” 沈一喃轻笑,也换了语言:“谢延舟有什么值得柚柚信任的?他在柚柚眼里,连温元厚都不如的话,他反思一下自己。” 这一句话扎中了谢延舟内心深处。 他知道或许是温元厚逼迫了闻柚白,但她却根本没想过联系他,让他帮忙,甚至直接销声匿迹,她以前就知道来求他帮她。 沈一喃:“温元厚是柚柚的噩梦,他谢延舟又何尝不是?” “喃喃,好了。”她哥沈一远走了过来,这才让沈一喃不再痛骂。 沈一远骂她:“自己受了委屈,什么都不敢说,帮别人倒是跟打战一样,怎么,你要把谢延舟吃了?” 她的头靠在哥哥的手臂上:“不想吃,他看起来很难吃。” 乔:“……”她没精神病吗?这个跋扈的千金大小姐。 谢延舟让人送走了心理医生。 医生说:“其实闻小姐给你在潜意识里留下的痕迹,远远地超过了你的父母,你已经很久没梦到小时候的你和父母了。” 他走进浴室,准备洗澡。 他抿唇,轮廓锋利,想起什么,先脱下了手腕上的小皮筋,他今天戴的是闻柚白给他黑色欧根纱发圈。 早几年恋爱,就流行男生在手上戴女朋友的小皮筋。 第128章 报复 发圈已经很旧了。 对于很多情侣来说,这是一种宣誓主权的行为。 但其实又幼稚又没用,因为多得是微信头像是老婆孩子的男人到处约人,也多得是人人皆知已婚已育的男人养了情人,当心思花的时候,什么发圈都拦不住。 对于谢延舟来说,他明白闻柚白的意思,在她把他误认为是写信给她关怀的那人之后,她每天跑来他面前献殷勤,他明明厌恶她的误会,却又恶劣地想玩弄她,时而冷漠,时而又给她一颗糖,一个发圈,漫不经心地撩拨她的心,享受她为他红起来的耳朵。 这个发圈就是他那时给她束上的,他嫌弃她总是散着头发,故意羞辱她:“是不是想勾引人,头发拂到别的男人脸上,很享受,是不是?” 闻柚白三年前离开,就把这个发圈留在了公寓里。 当时他回国后,又联系不上闻柚白,什么消息都不回,电话也不接了,他一开始还当是她在闹脾气,毕竟他回国之前,刚半强迫了她,按照她的脾性,生气几天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延舟也想着就冷几天。 但几天之后,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不得不找了物业询问,物业却告诉他,房子的主人几天前好像搬走了,但也有人偶尔会回来。 不同于最早那次知道她出国的愤怒,他第一反应竟是恐慌,他很少有这样害怕的情绪,就算投资大数额打水漂,就算股市跌至谷底。 他几乎无法再继续工作下去,满脑子都是在机场分离时,她站在光中几乎透明的身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原来她是真的打算再次离开。 可是她能去哪里?带着一个小孩,还刚入学,她也没有那个随时可以办理签证的能力,除非有人帮助她。 徐宁桁?沈一远?都不可能。 他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微弱的念头,或许,或许她只是搬家了,还在读jd,没有离开那座城市,只是不愿意继续住在他名下的房子里。 但事实狠狠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他到了公寓里,打开了门,厨房里隐隐传来了轻微的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开着一盏昏黄的灯,他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走了进去,语气淡淡:“闻柚白……” 他话都没说完,那个华人阿姨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还被他吓了一大跳:“先生,居然是你,我以为是小偷。” 谢延舟拧着眉头,眉间折痕深深,他压下了深渊里的不安,冷淡地问:“闻柚白呢?” 华人阿姨沉默了下:“她说,她跟你分开了。” 谢延舟喉结滚动,也沉默地扫视了下这套房子,到处都是闻柚白和小惊蛰生活过的痕迹,和她第一次离开很不一样,她没有把她的东西清空,也就是她虽然没扔掉东西,但也基本没带走这些东西,像是要跟过去做个干干净净的告别。 华人阿姨继续道:“是闻小姐让我留在这边,因为我还没找到下一家工作的地方,我跟她的合同也还没到期。” 她跑去房间里,手上拿了一个盒子,递给了谢延舟,小声道:“这是闻小姐让我给你的。” 那天晚上,谢延舟就在他和闻柚白缠绵过的卧室里,打开了那个盒子。 他面无表情,仿佛在隐忍怒意,但他其实很清楚,比起慌张和害怕,愤怒的情绪少得可怜,直觉告诉他,他们会很久很久都见不到了。 盒子里面有个黑色的发圈,还有一封信,一张闻柚白的照片。 他忍不住红了眼睛,竟不敢打开那封信,喉咙艰涩,周身蒙上了晦暗的阴影,他害怕里面的字,会沉重又凌厉得他难以承受。 她说:“谢延舟,我今天说的每个字眼都是真的,但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再选择认识你。以前是真的喜欢过你,不,或许是爱,至少我对别的男人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我记得和你有关的每个小细节,但每个细节都是我强行赋予的甜蜜,以前黎白常常开玩笑地说我,是屎里找糖吃,还真的是这样。” “我喜欢钱,没有错,但我一直珍藏的却是你送我的毫无世俗价值的东西,这个发圈是我自己买的,因为你用它给我绑过头发,它本来是个很普通的发圈,但因为我喜欢你,我对你的爱让它变得不再普通。” “这张照片,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盛装打扮的温岁身上,你的镜头里也只有她,散场之后,你带我去海边玩,我在你的相机里看到的只有晚宴上的温岁,是我抱着你,求了你,你才给我拍了一张,甚至不是我们的合照,甚至都没聚好焦,但我却把它洗了出来,珍重万分地在背后写下:我们的第一张合影,我在放仙女棒,他在哪呢?他在镜头外呀。” 谢延舟的手不正常地颤抖着,他的身体像绷紧的弦,他把照片翻了过去,后面果然有那一行字。 “现在,我把这些东西还给你,我很平静地写下这些,跟过去的闻柚白,也跟过去的谢延舟告别,跟你在一起的每天,都让我觉得我很贱,我以前很怕很怕你知道我的感情,怕你轻视,怕你嘲笑,怕你感受到了浓烈的爱意,会提出分开,那时胆小的闻柚白,肯定没想过,有一天她可以这样冷静地告诉谢延舟,她曾经偷偷摸摸却又格外炽热的爱意。” 她字字句句没提不爱,却连标点符号都在告诉他,她放下了。 “或许此刻你仍旧不信,毕竟你连你自己的爱都不相信,你怎么会相信在你眼中,贪婪又冷血的闻柚白会付出真心呢?” “无所谓了,如果你真的能找到我,我反倒会佩服你,只可惜,你找不到的,因为你面对的是温元厚,在他面前,你不过也是条狗,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也不过是个羽翼未丰的小鸟,欺软怕硬。” “谢延舟,最好不要再相逢。” 闻柚白大概说不出别的狠话,她最后那段反倒像气话:“小王八蛋,迟早捅死你,别逼我报复你,滚。” 第129章 调换 温元厚的确将闻柚白的去向抹得一干二净。 私人飞机,转移财产,隐藏名单,又是在海外极其注重个人隐私权的地方,管理相对涣散,他想找人查出入境都很难,一旦进入某个国境后,更是如同大海捞针,坐火车不查票,不用实名制买票,也不用安检,监控数量都少得可怜,管理特别严格,甚至也不允许私自安装行车记录仪,很多人名下的房产、公司甚至为了避税都挂在了其他人名下,而这些其他人可能早已不在这个国家了,根本无从查起。 谢延舟查温元厚私人飞机的飞行记录,也只能知道他去找过闻柚白,他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通过其他人找闻柚白,比如闻柚白的好友,比如温元厚。 谢延舟回国后,第一个找上的人就是温元厚。 温元厚正在庄园里打高尔夫球,这是他的私人球场,所有的团队都为他一人服务,他知道谢延舟来了,却毫不在意,慢悠悠地等他玩够了,这才去见谢延舟。 温元厚对谢延舟还愿意保持着长辈的和蔼,没怎么摆架子,开门见山:“延舟,你是来问闻柚白的事情?” 谢延舟没说话。 温元厚:“感情的事情,我没办法勉强,但是延舟,岁岁不喜欢闻柚白,我做舅舅的,只能帮她清扫,但换句话说,我也是在帮闻柚白。” “你把她送哪里去了?” 温元厚笑了笑:“这是我跟闻柚白的交易,她想离开你,也不想被你找到,我答应她,会给她三年的平静期。” “交易。”谢延舟轻笑着重复了一遍,他看似平静,漆黑的眼底深处却是隐约的火焰,“强迫的交易,也叫交易么?” 温元厚根本不介意被他这样点明,还带了点欣赏的意思:“延舟,你跟她不也是交易么?只是她放弃了跟你合作,选择跟我罢了。” “她已经在国外了。”谢延舟声音隐忍。 “岁岁嫉妒你总是去找她,岁岁不喜欢她还一直出现在周围人的嘴里,岁岁不想看到她,就算只是在网络上,当然,延舟你也不要误会岁岁,这是我的猜测,跟岁岁没关系。” 谢延舟微微拧眉:“温伯父,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把岁岁宠坏?” 温元厚大笑出声:“宠坏?她再坏能坏到哪里去,何况我就是怕她做坏事,才提前帮她扫清障碍,我要是没出手,闻柚白现在就不是还能安心地换国家生活了,让一个人消失的最好办法,不就是死亡么?” 谢延舟瞳孔微微瑟缩。 温元厚声音变冷了几分:“反倒是你,如果真的为了岁岁好,就赶紧跟闻柚白断掉,好好地跟岁岁过日子。” “什么叫好好地?”谢延舟薄唇轻动。 “订婚、结婚。”温元厚笑了笑,“这是你对元笙的承诺。” “那你做到了对温阿姨的承诺了么?温伯父。”谢延舟暗色的眸子冷了几分。 温元厚笑意变冷:“当然,我待岁岁如生父,元笙泉下有知,定会感动。” 谢延舟沉默了一会,便要走,温元厚嗓音淡漠:“延舟,我弄走闻柚白,倒也不是强迫你什么,只是想让你认清事实,梳理感情,你和岁岁需要纯粹的二人时间,就像以前那样,你们会发现,你们才是最适合的。” 他停顿了下,又道:“还是,你真就那么在意闻柚白?别忘了,她的生母是许茵,女人到处都是,你又何必在一个女人身上栽跟头?什么感情经得起三年的冷待,等三年过后,或许闻柚白都再嫁人生子了。” 谢延舟回过头,眉眼冰凉:“温伯父,这是最后一次了。” 温元厚神色微顿,他还是第一次被谢延舟威胁,他冷笑:“延舟,注意你的语气,你父亲都不敢这样跟我说话。” 谢延舟英俊的面孔上覆盖寒霜:“温伯父,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你做了,别人就真的完全不知道的,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很多谢冠辰不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比如你父亲的死,再比如温家养子的死……” “谢延舟!”温元厚猛地站了起来。 谢延舟黑眸里覆盖阴翳:“你们之间混乱的关系我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但你们每一次的欲盖弥彰,都在暴露出你们的马脚。” “你们想在闻柚白身上试探什么?” “试探?”温元厚压制下了怒气,“她是许茵生的,有什么好试探的?只有你父亲那种蠢货,还以为她是元笙的女儿,想来报复我是,以为我温元厚会宠错自家的孩子,虐待妹妹的女儿……” 谢延舟早就知道这几家都是面和心不和,他从接触到他父亲的生意开始,就发现谢冠辰一直在暗地里针对温元厚,不过,他一直都没想太多,资本市场人人为利,本来就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几年谢延舟也顺着查了一些资料,他想到闻柚白跟许茵不像母女的母女关系,他私下找人做了许茵和温岁的鉴定,不可能是母女关系。 在结果出来的那瞬间,他说不出来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也觉得很离谱。 除非在特殊年代,否则按照这些家族生孩子的安保严密性,想要偷换掉孩子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温家又不傻,当然也很少人会怀疑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被调换了。 只是他在查的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太多次,眼花缭乱,闻柚白眉目间神态跟温家老太太是有点相似,但世界上人相似的人何其多,就算是亲生的都可能长得不像,比如小惊蛰和闻柚白。 他更倾向于是气质上的相似,是同类人的相似。 谢延舟早几年是没打算碰谢冠辰的企业,他一直致力于自己的投资事业,但和温元厚一番交手之后,他就回谢氏了。 他总是会想起闻柚白的话,说他是温元厚的狗,温元厚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他一开始还会生气,到后面再想起来,只会默默地在心里反驳,闻柚白怕不是忘了他从温元厚的手里救过她多少次了,如果他真的怕温元厚,他会救她么? 第130章 温先生 闻柚白跟好朋友们也三年未见了,第一年温元厚还派人跟在她身边,变相地监视她,让她不要联系以前的朋友,第二年她才重新联系上了一喃和黎白,第三年,快要到约定期限了,她也毕业了。 她还问过温元厚:“我就一个普通女孩,你费力派人监督我,是为了什么?” “你太自谦了,你一点都不普通,从你出生开始,你就不普通。徐家那小子到处找你,谢延舟更是因为你,直接跟我决裂呛声。”温元厚声音慈祥,“这也不是监督,是保护你,何况一点都不费力,你总不会以为我就动动嘴,派人跟我汇报你的情况,就算费力了?这只是顺带的事情。” “谢冠辰也在找你,你妈妈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从高处摔下来了,正在医院养伤,还好没事。” 闻柚白只当是许茵不小心,但她没懂,谢冠辰找她做什么。 她这几年很少刷娱乐新闻,更不关心南城发生了什么。 沈一喃听了,立马笑道:“你也不是都不关心,至少闻氏倒霉的新闻你是没少看啊。” 闻柚白笑了下:“等温氏倒霉了,我更会多看几遍的。” 沈一喃:“那有点难,温老太太可是个传奇人物,温元厚就是作死了,温氏也会吃老底活下去的。” 闻柚白一边看策划书,一边讽刺:“温元厚也不赖。” “这三年其实他在做好事呢,还给你三年的安静,在他看来的驱赶,在我们柚子看来,是专注地深造。”黎白说。 闻柚白看了眼另一个分屏上的三人视频,对着摄像头弯了弯眼睛:“那也改变不了,他是强迫我换学校,强迫我搬家,跟他当年想强迫我回乡下,本质没有区别,他的出发点都是纵容他的温岁。” 她心情很平静,竟主动提起了温岁:“她这几年在做什么?” “跳舞啊,她都成首席了,巡回演唱会办了一场又一场,然后前段时间,谢氏投资的一档舞蹈综艺,她还是导师,在网络上可火了。”黎白道。 沈一喃语气讥讽:“我跟她遇见好几次了,最气的是,她有几次还跟我哥一起出席了宴会,谢延舟好像也不生气,我讽刺她,她居然说,她想要的东西都得是她的,她不要的东西也不能是别人的。” 闻柚白很浅地笑了下:“那她跟谢延舟还挺般配的。” 沈一喃叹气:“不得不说,温岁有个好舅舅,能为她撑腰,无论她的什么小事,在温元厚看来都是大事。” 闻柚白奇怪:“她和谢延舟还没结婚吗?” “没啊。”黎白正在镜头里扎头发,“听说现在是谢延舟不愿意了,当然温岁也不在意,她只要谢延舟身边没其他人就行。” “谢延舟父亲也突然变了口风,想让谢延舟和温岁结婚,也就是谢家都没人反对这门婚事了,男人真是奇怪,不让结婚的时候,又拼命要结婚,现在能结婚了,又逆反心理,死活不结。” 她话音刚落下,她身后就贴上了一个男人颀长的身影,男人青筋隐隐起伏的手横在了她的腰间,笑意浅浅:“男人哪里奇怪?我能结婚,现在不就上赶着结么?” 说话的人是穆靳屿。 黎白被他的热气弄得有些痒,她笑道:“柚柚,等我办婚礼,你回来么?” 闻柚白没有立马回答,三年了,她还没做好准备。 而她的黎黎三年后的婚礼,已经勇猛到换了个新郎官了。 闻柚白是在很意外的情况下,见到了w集团的老板。 这天,她下班后要带小惊蛰去吃饭,便让阿姨接了小惊蛰后,就在公司一楼大厅玩,等她。 但她下楼的时候,却见到小惊蛰在跟一个华人面孔的男人聊天。 那个男人并不年轻了,头发花白,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戴着斯文的眼镜,笑起来眼角的皱纹痕迹深深,但却坐在轮椅上,他没有了一条腿。 周围站了一圈的人,或是黑西装,或是衬衫,神色都比较紧张。 偏偏他面前蹲着的是小惊蛰。 小惊蛰以前胆子小得可怜,后来又胆子大得吓人,就比如现在,知道那人的裤管空荡荡的,她还去摸了下,然后抬头:“你疼吗?”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大人问出这样的问题,都会被骂,但她问得真诚,眼里流露出来的不是怜悯,而是心疼:“爷爷,我以前脚流一点点血,就好疼好疼,你肯定好痛的。” 有个板着脸的中年女子很生气:“爷爷?这是哪个华人的小孩?到处乱攀亲戚。” 男人阻止了她,笑:“我这年纪当她爷爷,也正正好啊。”他看着小惊蛰问,“你妈妈呢?” “我妈妈在工作。” “你妈妈是这里的员工吗?” “对呀。” “你刚刚怎么想跟我说话的?” 小惊蛰好像没听懂,眨巴眨巴眼睛:“因为你跟我一样头发黑黑的,而且,爷爷,你一直看着我呀,我以为你想跟我说话。” 男人大笑出声:“的确是我想跟你说话,你真聪明。” “谢谢。”小惊蛰弯起小月牙。 “你不怕爷爷的腿吗?”男人笑着看她。 “不怕呀。”小惊蛰问,“爷爷,你也不要怕,我现在长大了,不能给你吹吹,不然我吹吹就不疼了。” 男人好笑,他今天的笑声比平时都多:“你长大了?” “对呀,我上小学了。”小惊蛰还想说什么,一转眼,看到了闻柚白,她喊了声:“妈妈。”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闻柚白自认没有小惊蛰的这份勇气,被这么多黑压压的目光看着,她都有点害怕走过去了,偏偏她女儿还去拉人家的手,一点都不怯场:“爷爷,这是我妈妈。” 小惊蛰很聪明,这会还小小声说实话了:“爷爷,其实我不会跟每个人都说话的,我看你有好多人保镖,觉得你很厉害,所以你看我的时候,我就走过来跟你说话了。” “所以,你想帮助你妈妈啊?” 小女孩的天真,可爱到让人心颤,她点头:“妈妈很辛苦。” 闻柚白已经走到了男人的面前,头发花白的男人笑:“你好,我姓温,你可以喊我温先生。” 第131章 权势 温其实是常见的姓氏,百家姓中排列104位,闻柚白多年前在一本姓氏统计书中看到过,姓温的人口那时就有两百多万了,的确不算特别少了。 但是,她又忍不住心尖一颤,联想到了南城温家。 这位风度翩翩的掌权人会跟温家有关系吗? 温先生头发花白,面孔温和,那双黑眸却格外清晰锐利,沉沉的,难以一眼望到底,目光让人心悸,他扫了一眼闻柚白胸前的工作牌,笑了下:“你是刚入职战投部吗?” “是的,温先生。” “你叫什么?” “闻柚白。” 温先生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他又问:“这是你的女儿么?她叫什么名字?” “是我的女儿,闻怀瑾,小名叫小惊蛰。” 温先生没有再多问什么,他收回目光,去握小惊蛰的手,小惊蛰朝他笑得眉眼弯弯,他看了眼手表时间,淡声笑道:“我是w集团的温先生。” 他没有说真名,似乎也不愿意提起,闻柚白听他身边的外国人也是喊他wen,他周身上下穿着都很寻常,邀请温柚白和小惊蛰去吃饭,不动声色地就清空了一整个餐厅。 他喜欢跟小惊蛰说话,但也不过分亲昵,更像把她当作成一个朋友。 闻柚白忍不住暗自观察他,确定在他脸上没找到温元厚的影子,温元厚似乎也没有兄弟,他身上也没有温元厚的那种虚伪。 他的食量很少,看似食欲不振,吃几口就会停下来看着小惊蛰,但小惊蛰吃饭又很香,闻柚白如果不是为了躲南城的那些人,之前还想过帮小惊蛰开一个网络账号,让大家云养娃,美食博主、颜值博主加穿搭博主,她真的太可爱了。 “爷爷,你也吃呀。”小惊蛰给温先生切了一块鹅肝。 温先生笑了一下,要吃,照顾她的中年女人皱眉,小声提醒:“温先生,您不能吃这种油腻……” 温先生抬了抬手,制止她。 这一顿饭吃完之后,温先生让人送闻柚白和小惊蛰回去,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温先生都会主动邀请闻柚白陪他吃饭,当然,都要带上小惊蛰,他身上的温柔气息太过明显,从不做超越界限的事情,身边来往的人多是司机、管家、保镖和酒店经理,他似乎真的只是想找人一起吃饭。 偶尔闻柚白都要怀疑一下,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sugardaddy?有钱的老男人寻找年轻的女孩,但温先生又明显对她没有那个意思,他们就是隔三差五地一起吃顿饭,偶尔温先生会提起自己的事情,比如他的创业趣事,比如他以前吃过的东西。 闻柚白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了:“温先生,你知道南城吗?你以前去过么?” 温先生有些惊讶,认真思考了一番:“你是南城人么?很遗憾,我的记忆里并没有去过,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玩的。” 再后来,两人再见面,就会聊起工作了,他在风雨飘摇的年代,在异国他乡做起了一番事业,自然是不同的,不过他说,他得谢谢他父亲留下的财产。 闻柚白知道他这番年岁和阅历,看她就跟看搞小动作的小孩一样,干脆就不遮掩自己的野心:“我想赚钱。” 温先生挑眉讶异:“是想要权势的那种赚钱么?” “是。” “你想怎么赚?” 闻柚白把自己写的几个计划书都拿了出来,温先生认真地看,也给了评语:“太年轻,不过也有道理,可以一试,反正战投部都亏了那么多钱了,也不缺这点钱。” 他说这些话轻飘飘的,带了点调侃,倒像是撒钱图美人一乐。 闻柚白难免想到谢延舟那群年轻的男人,若是温先生再年轻些岁数,谢延舟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他在那之后,也没给她具体的帮助,闻柚白仍然在战投部兢兢业业地工作,也按照流程进了几个项目组,但她的项目书经过senior的修改之后,被上面批准了。 闻柚白忙得恨不得将自己撕裂成好几人,她频繁地出差加班,驻扎在项目现场,只能留小惊蛰在家,好在小惊蛰很乖,也不需要她多操心什么。 近一年温元厚都差不多忘记闻柚白了,生活平静,事业顺遂,岁岁也足够听话,在舞蹈上的名气,连带着他去应酬的时候,都会被对方捧场几句,脸上有光,就差还没结婚了。 岁岁现在对结婚的观念倒是让他都忍不住惊讶,她想继续自由,也要延舟哥,还要更多的情感寄托,他骂过她,还没说什么,她就哭得梨花带雨,让他心疼,反正谢延舟愿意哄着她,那就这样。 谢延舟这几年也总往国外跑,大概也是托人找闻柚白,温元厚笑了一下,可惜茫茫世界,想找一个被刻意隐藏起来的人是很难的事情。 在今年闻柚白毕业之后,他出去得更加频繁,大概还在疑惑,为什么读完书,还是不肯回来,不肯出现。 在温元厚看来,他不觉得这是爱,也不觉得是什么深厚的感情,不过就是男人的不甘心和难以磨灭的兴趣罢了,谢延舟的寡情凉薄有目共睹,这几年他身边少过来往的女人么? 更何况,有什么感情是时间无法消除的?谁离了谁都能活下去。 徐家那个小子不也是,闹了一阵后,也安静了。 三年的漫长时光,谁愿意一直停留在原地,一直等着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何况这是个纸醉金迷、绮丽轻浮的世界,而他们正是定义这个世界游戏规则的人。 如果谢延舟有足够的魄力和勇气,赌上一整个谢家来跟他抗衡呢? 温元厚笑了笑,只怕他早就告诉谢延舟闻柚白在哪了。 只可惜,爱情哪里有那么伟大,更可能这根本就不算爱情,先不说谢延舟还做不了谢家的主,他就算成了谢家的主事人,爱情恰恰是最不值得提起的一样东西,他做任何事之前,都得先考虑到依附着谢氏的宗族里的其他人,再考虑到为谢氏工作的那么多普通人的生计。 他可以不当人,但得有企业家的社会责任心。 只有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幻想会为了爱情牺牲。 第132章 再遇 资本洪流和时间赛道裹着人往前奔跑。 这年的冬天,闻柚白在南亚的某个小国出差,阳光仍旧炽热耀眼,她身上热得一直出汗,她忽然走神,想到了她以前想和谢延舟来这里旅游,但一直没来成。 她想了一下,分离的日子已经超过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再过几年,就要超过她曾经喜欢他的时间了。 毕业后的半年快得让她都恍惚,她在海外执业了,经手了一个接一个的项目组,经常没时间吃饭,胃也因此经常疼起来,每个月大姨妈来临的时候,她不得不吃止痛药,睡眠时间也被无止尽地压缩,在凌晨三点以后入睡都是生活的常态。 她有时候出差回去,看到小惊蛰担心的眼神,会觉得愧疚,她其实都没什么时间陪孩子,而且她这样对自己的身体也不负责,拿健康换升职机会,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突破目前的困境。 她不管温先生为什么愿意帮助她,她将这个机会定为上天给的缘分,她知道或许有人会笑她,这也算独立么? 当然是,她可以肯定地回答,这是职场贵人,何况她和温先生之间什么也没有。 她除了投资了迷信风口的app外,还跑上了硬科技赛道,温先生说他对这种新行业并不了解,但愿意尝试,并且他赌这是下一个风口,闻柚白也是这么想的,有一句话说:“19世纪是铁时代,20世纪是硅时代,21世纪就是碳时代。”这里的碳指的是碳纳米导管,可以用于集成电路和复合电池等等。 这一行业对闻柚白来说是全新的领域,战投部门选择投资这个领域,也是看中了它的前景。 这年的初雪来得很早,寒流席卷了整个北半球,与之而来的也是投资业的凛冬。 碳纳米管被发现于东亚,国内的企业在这一方面的市场发展上处于领先地位,闻柚白在看各大国内企业的招股书,谢氏集团旗下也设立了一个公司。 她第一眼看到,根本无法抑制那种突如其来的怒意,因为公司的名字叫柚白科技,这个公司就是研发硬科技的,属于后起之秀,还作为投资方往好几个新兴项目投资了,她又多看了几个招股书,很快又看到了之前谢延舟之前办的盛金投行。 金融资本市场还真是被他玩明白了,什么领域他都要插一脚。 闻柚白在踏进投资领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会有重逢的这一天,她不惧怕重逢,只怕重逢的时候,自己仍旧是那个没有丝毫反击之力的金丝雀。 她回国之前,也早跟赵澄联系上了,她现在已经当上了律所顾问,她说自己不是个年轻的容易上当受骗的小女人,但没隔几天,闻柚白就看到她在平台上发了一条动态:“这个冬天,勇敢地爱一次坏男人。” 闻柚白给她留言:“晚来的叛逆期吗?” 黎白回复:“姐姐,骗心可以,骗钱达咩!” 赵澄回复她:“姐姐我想吃爱情的苦,工作好寂寞呜呜呜。” 闻柚白笑:“别是诡计多端的穷男人就好。” 沈一喃道:“无欲无求,早日皈依我佛,各位女施主,男人是有毒的,有钱的男人更有毒,比如谢延舟,比如卓汀安,因为他们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你以为他们需要爱,但爱才是他们最不珍惜的东西。” 她和卓汀安分手之后,有段时间迷上了去寺庙,就连身上的香水味都换成了法国一个调香师的那款冥府之路,淡淡的木质香和柑橘,落在身上就是寺庙里令人宁静的香火味。 黎白:“沈大师说的对!男人有毒,我现在就去打穆靳屿。” 谢氏旗下柚白科技这几年的发展有目共睹,但也有很多人不看好,认为这是用谢家的钱砸出来的,等钱烧完了,看这个公司又要如何发展。 夏云初上次见到谢冠辰打许茵的画面后,吓出了病,本来身体就不算好,烧了一场后,连绵数月在病榻上,脸色不好,干脆移去了祖地休养,她一开始不知道柚白科技,毕竟她也不管公司的事,她倒是高兴过她儿子回谢氏工作。 最近这家公司频频投资,她才知道,气得不行,给谢延舟打电话,要他回来看她,找又找不到人,问了助理才知道,又去了国外。 这闻柚白真是害人不浅。 好在谢冠辰迷途知返,跟许茵直接断了,就连对温岁都好起来了,夫妻俩现在的共同心愿就是让岁岁和延舟结婚,她身体也是真的不好,总念叨着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谢延舟结婚。 这个冬天身体最差的还是谢老太太,老人家到了冬日总是难熬的,已经进了医院好几回了,老太太不愿意闻医院那个味,一好转,就闹着要回家。 谢冠辰看到夏云初病恹恹就更烦了,没去祖地看过她,打电话只骂她:“能不能别装病了?作儿媳的,我母亲生病了,就你一人没陪床照顾,你现在装病有什么用?你儿子会因为你生病结婚吗?你就是当场死了,你看他听不听你话!” 夏云初本来只有三分病,被这么一骂,哭了好几回,还真的更难受了。 闻柚白和谢延舟重逢在一个晚宴上,这是投资人的盛会,选在了江南一处园子里,恰好这天下了雾蒙蒙的小雨,湖面上被雨打得荡开了一个个的涟漪,整个世界都像是笼罩在了烟雨之中。 闻柚白穿了一身旗袍,白色的,肩上是狐裘披肩,她就靠窗站着,身姿袅娜,静静地欣赏着窗外的雨帘,雨珠似玉珠。 温先生腿脚不便,自然不可能全球到处跑,这次也没回国。 有人过来跟闻柚白搭讪,她虽形态旖旎艳丽,但转过头之后,眉眼间的温柔和凌厉并存,那人原本想问她,是跟谁来的?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闻柚白。”这人笑了起来,竟是沈一远,他没有多问,因为要开始跳舞了,“一喃今天没跟我来,你要不要当我的舞伴?” 闻柚白笑:“我虽然有带男伴,但他现在不在,沈先生的邀请,盛情难却。” 谢延舟迟来的时候,正看到闻柚白靠在沈一远的怀中。 第133章 新欢 重逢的画面想过很多次。 但这次真的分开太久了。 他以为情绪已经被他自己消化了,但失眠和多梦却告诉他,他没有。 他总想着她为什么读完还不回来,也不跟其他人联系,他在很多家国内外大律所的新人名单中找寻她,但也没有,她没在律所工作么?她不就是想当资本律师么?废了那么大力气,从他身边逃离,读了书,毕业了却没按照既定的职场规划走么? 谢延舟从前就喜欢权势,近几年更喜欢了,说为了闻柚白而努力工作,这话太过虚假,但他的确是想着,他若是足够有权,她就无法逃离他的掌心。 他也记得她写下的那封信,她说他错过了那段真挚的感情,她试图用字眼化刀来蚕食他的心。 宴会厅中灯光昏暗,画面迤逦,人潮涌动,但他就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见到闻柚白,明明她也不是场上唯一的女人,还有别的女人比她更加耀眼。 但她的漂亮也毋庸置疑。 谢延舟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见她靠在别的男人怀中,缠绵地紧贴身体,声色犬马,他如同坠落梦中深渊,因为这一幕在近一年的梦中没少出现。 她跟他说了分开,仇恨他,厌恶他,然后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这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但疼痛是真实的,他神色冰冷,这时候又怀疑起她写信的意图了,她若是真心真意地爱他,为什么总是要逃离他,为什么离开他之后,总是能看起来更好。 她现在比起当年,漂亮得更加耀眼,像是一朵含苞的花,在浇灌下,盛情绽放。 旁边有人见到了谢延舟,连忙过来打招呼。 谢延舟不动声色地收敛了所有情绪,眉眼淡然,又是那高深莫测的谢总,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现,自如地觥筹交错,举杯换盏。 闻柚白自然也见到了谢延舟,和她想象得不同,他明明见到了她,但目光只是轻轻地略过,像是见到了一个陌生人,他比起三年前,轮廓越发清晰,大概保持了健身的良好习惯,肩膀挺括,质地良好的西装裤包裹着他腿上的线条,隐隐露出了男人的力道,他现在比起当年,更是风光。 一整场宴会,他身边基本没有空下来的时候,要么是其他投资人,要么就是创业人想拉项目,要么就是他父亲那辈的亲友。 闻柚白也收回了目光。 沈一远给她拿来了一杯鸡尾酒,说道:“这是我调的,你试试看,好不好喝?” 闻柚白抿了一口,觉得还不错。 沈一远又笑:“跟你开玩笑的,我从酒台上拿的。”他微微侧眸,“你这几年变化很大。” 闻柚白弯唇:“没变化才可怕。” “你看见柚白科技了么?”沈一远轻抿一口,他们两人今晚看了一晚上的湖中烟雨了。 “看见了。” “谢延舟为了你设立的,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不过我倒是知道他这几年频繁地往外面跑。” “做生意啊?”闻柚白语气漫不经心。 沈一远轻笑,声音低沉,靠近了她的耳朵:“闻律师,你让我有点意外。” 闻柚白没退缩,尽管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畔,弄得她皮肤轻颤,反倒也转过头,眸子里的潋滟妩媚显而易见:“意外什么?” “四年前初见,你名声不好,但接触了便知,你并非玩咖,只是妩媚的外貌欺骗了众人,一心一意只有谢延舟,四年后再遇,你好像已经慢慢地接受了情爱游戏。” “沈先生倒是一直没有变化。”闻柚白红唇微动。 “哦?”沈一远来了兴致。 “四年前你就毫不掩饰你的虚伪,明明不喜欢我这样的女人,却还是碍于妹妹的面子来帮我,后来,又毫不留情地把我的信息卖给了谢延舟。” 沈一远笑出声,黑眸里都是隐晦的亮光:“道德高尚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的确没什么用,不过,闻律师,我要澄清一件事,我后来良心发现了,我只要想到手上拿的钱是拿一个可怜女孩被谢总那样的豺狼欺负换来的,我就于心不安,所以,我在下一庄生意里,让渡利益给了谢延舟。” 闻柚白只笑,像是信了,却又不信。 沈一喃都说了,她哥这样的男人,最后只会娶门当户对的女人,但她没有立场去说哥哥什么,因为哥哥以前扶持起沈家,真的很难很难,他牺牲了很多。 四年一个轮换,何况这不在南城,更没人认识闻柚白,但他们认识沈一远。 “沈总新欢?” “这个美人倒不错。” 谢延舟身边跟的是个男助理,助理眼睁睁地看着谢总攥紧了红酒杯,骨节泛白,青筋暴起,酒杯一晃,红酒淋在了胸口。 谢延舟淡声:“我去换一下衣服。” 宴席将散,闻柚白也认识了几个投资人,她有些累了,往洗手间走去,这里的洗手间都是隔开的每个大房间,她正要推门,一身酒气传来,那人抓着她的手腕就往门里推。 第134章 哭吗 湖中庭院的洗手间自然也是灯火通明,空气间的香氛缓缓弥漫着,她在身后那人的身上闻到了佛手柑和柚子微苦的气味,人的五感里,她觉得最敏感的就是嗅觉,她自己也常用前调是苦柚味的香水,但这种香落在谢延舟的身上却又极具辨识度,或许是多了几分木质调的檀香味。 人会因为气味而陷入一段回忆中,每个人身上的气味也都是不同的。 闻柚白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谢延舟,他或许刚换了一套西服,衣服上有着刚穿上的丝丝凉意,恰好她的旗袍手臂又露了出来,蹭起了鸡皮疙瘩。 他的手缓缓地往下,扣着她的手腕,没让她扭过身体,他喝得不少,酒气浓郁,竟是一言不发,只是将她抱在了怀中,慢慢地用力,微微俯身,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莫名带了缱绻和眷恋。 他的发质偏软偏多偏黑,小惊蛰这点跟他很像,他头发在她的脖子上蹭啊蹭,如同羽毛轻轻地蹭过,若是不知道他有多冷漠无情,反倒以为他是一只求安抚、会撒娇的小奶狗。 闻柚白心如止水,面无表情地想要挣开他的禁锢,淡声道:“谢总,这是女厕所。” 谢延舟笑了下:“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寒气森森。 “你放开我。” 他没松开手。 “你现在做投资,不当律师了吗?好像也不是,你还是有在做法律风险分析,那你看到柚白科技了么?”他轻声地笑,声音莫名有些冷,他身体深处的怒意隐隐在燃烧。 闻柚白觉得谢延舟就是有这个本事,三年多的未见隔阂在他这里好像不存在,不管什么时候,他见到她,都不会有陌生的感觉。 他搂着她,细细密密地吻着又闻着她脖子上细腻的肌肤,像是吸毒的人一样渴望,话却很冷漠:“你说你是不是狼心狗肺,我让你不要出国,你偏要出国,我让你回国,你偏要留下来继续读jd,温元厚让你换个国家,你就那么听话,你留下那一封信,你是想气死谁?” 她说他是温元厚的狗。 “你把我当作什么?”他哑着声,“利用完就丢的工具么?你说你怕我,都是假的,我说的千百句,不如温元厚一句话,你在我身边,他不能拿你怎么样。” 这些话都是说得轻巧,在他身边当金丝雀,没有人身自由,甚至连安全都无法保障,在她和他的事业之间两难选择的时候,他一定会先选择事业,然后告诉她,你再等等,等他手握大权,一切就好了。 多可笑。 她也不会再让自己处于这样要等待别人拯救的尴尬位置了。 她沉默着,左耳听进,右耳就出去,神色漫不经心,甚至看起了洗手间红烛灯光的光晕,江南园林的细节美全在这样的雕刻中。 见她不理人,他的嗓音带着毫无感情的冷漠:“所以这几年你就混成这样,就图你现在做的这些投资,就你做的这些项目,你若是老实待在我身边,我三年前就跟你说了,你要钱,我会给你,三年过去,你还是就这点志气?” 闻柚白安静地听着,没给他任何的反应。 越是这样,他越是隐隐心慌,脸色泛白,好像她说过的那把刀,已经真正地捅进了他的心口,她说她曾经的爱已经消失,她现在不爱他了,所以连反应都没有。 今晚的见面不是突如其来的,在她入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她的存在,他为今晚的见面做了很久的准备,反复地策划了几种见面的可能,甚至……故意迟到,只因为迟来者,会短暂地吸引众人的目光。 情人之间的相处,要么两厢欢愉,要么彼此折磨,要么一人欢喜,一人痛苦,他所有的冷静自持,在抱着她,让她陷入自己的胸膛里,闻到她身上的气息时,全都消失了。 残忍而恶毒。 这是闻柚白对他的评价。 倒也不算失真,他的确是想,她在信里怪他不爱她,怪他不给她拍照,不给她扎头发,怪他忽视她。 可他现在无法放手了,她却总想着跑开,在没有她的这几年里,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痛苦,怪他站得不够高,怪他的牢笼不够牢固,才让他的鸟儿飞了出去。 眼下将她抱在了怀中,他才觉得空荡缺失了三年的胸口,终于不再萦绕着呼啸的寒流。 他想说的太多了,但喉咙的滞涩感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三年,人生能有几个三年? 一开始总找不到人影,没有任何消息,他也平静了几天,就等闻柚白的面容慢慢模糊,却没有,越发清晰,越发让他烦躁,他能回忆起她细微的小动作,她看他的笑眼,她扑过来抱他的模样,每一次的回忆都像抽气筒,慢慢地抽干他周身的空气,让他胸闷窒息,痛苦难当。 几乎成了执念。 当硬科技赛道跑了起来的时候,他却忽然起名柚白科技,很土对,但是他没有多想,就这样拍板了,他本来是想叫柚子科技的,更土了,就这样他被那群朋友笑了好多天。 “深情不见得,倒是挺好玩的。” “只能说闻律师手段高超啊,令人恋恋不忘。” “不是说她被延舟赶走的么?” “赶走怎么了,反正在一起快乐就好了,想快乐就把人找回来啊。”他们的言语中完全没把女孩当成人,只当做了一样能让人快乐的物件或者宠物。 那时的谢延舟耐心告罄,竟是澄清:“我没赶走她,她也没离开我,她出去深造了。” 那群人一怔,又笑:“现在养小情人也升级了,吃喝玩乐不够,还要讲究书读得多,哎唐子,你上次不就找了个女大学生么?” …… 谢延舟情绪闹腾得汹涌,冲击得他几乎无法自控,用力得要将她掐入身体中:“温元厚的私人飞机好坐么,我也买了一架,就叫柚白号。” 这几年的资本发展的速度快得吓人,对于富人来说,钱都不是钱了,别说谢延舟能买得起飞机了,闻柚白上次看有些大网红都动曳赚几个亿买了飞机。 她不想跟他说话,却忽然感觉脖子有些湿润。 他在哭……吗? 第135章 碰过 闻柚白想回头看,虽然心里觉得根本不可能,他无缘无故哭什么,他被他爸抽打的时候,都没见他落一滴泪,这人心是冷的。 她任由他抱了一会,淡淡地问他:“够了吗?” “不够。” 他好像在布网,又好像换了个方式,这次要渗透得无声无息,要束缚得不知不觉,要困住她的所有逃脱。 闻柚白面对他,一直都能感觉到人类的语言太过贫瘠了,那封写给他的离别信已经是极限了,剩下她能说的词句只有:放开,放过,别碰我,够了吗,玩腻了吗? 因为谢延舟有他一套成熟的三观体系,当他不愿意放过人的时候,他想留住人的时候,他有无穷尽的想法、念头和实施手段,只要他自己快乐。 虽然他现在好像明白了心痛和她曾经的爱,不再像三年前那样不尊重她,至少是这一刻明面上如此。 他若无其事地喊她:“那你呢?柚柚,三年,你够了吗?玩够了吗?” 闻柚白笑:“不够,如果可以,我希望是一辈子,一辈子不要再相见。” 谢延舟慢慢地收敛了他周身的阴翳和偏执,他还露出了温和的笑:“那不行,我在等你,怎么能是一辈子?” 虚伪! 闻柚白心想,他这三年去电影学院进修了吗? 他目光微微垂,还轻轻地叹气,转移了话题:“你今晚跟沈一远聊得很开心,他一直凑在你的耳边。” 她讽刺:“所以呢?” “所以我也要凑在你的耳边,像这样,再这样。”他轻轻地笑,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朵里冲荡,他伸出了舌尖,色气地舔了一下,身体亲密无缝地相抵,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抿着唇,偏过头,趁他不注意,这一次用力地用鞋跟踩在他的脚趾上,辗轧,再狠狠地用手肘撞他的肋骨。 他吃痛弯腰,让她逃出了怀抱。 谢延舟没生气,反倒笑出声。 她这样的变化,是闻柚白没有想过的,她在看到谢延舟的时候,都做好今晚要么无视他,要么就痛快地讽刺他,刺痛他的自尊心。 他缓过来后,站直了身体,微微垂眸看她,黑眸里大多是她看不懂的情绪,眼角似乎还泛起了丝丝红色,倒像是刚刚真的落泪过,他喉结滚动了下:“挺好的。” 闻柚白深呼吸,浅浅笑着:“谢总,麻烦出去。” “我还有话没说完,说完了我就会出去。” 他不喜欢她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他压下了那股烦躁,目光深深,不动声色地叹气:“我收到了你的信,看完了,收藏了,我找了你三年,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不想我们的重逢是以吵架结束的。” 谢延舟说着,又靠近了她几步,缓缓地捧起她的脸:“我是来认错的,你说我不珍视你的感情,你说我自大留你在婚礼现场,我说的那些伤人的话,都并非我本意。” 他现在已经做到撒谎自如了么?或者,他说的这些话根本就不走心,只是他认为的一种妥协方式。 他就是要留她在身边,不管是为了什么,不管有没有真的知错,不管有没有尊重。 “我知道你回国是为了什么。”他的黑眸如倒影着星空的深海,真沉明亮,弯起唇角的弧度,“你想认识人,你想要闻家,你想做投资,我会帮你。” 闻柚白看着他,睫毛轻颤,瞳仁清晰,也慢慢地伸手覆在他英俊的面孔上,在他的眼下见到了青黑,他最近应该睡得不太好。 她笑了一下。 抬手再落下,在他脸上扇了一个巴掌,声音响亮清脆,他的脸颊都被她扇红了,留下了指痕。 她脸上的笑意都没消失:“谢延舟,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你现在比以前更恶心了。”她声音轻飘,眉眼潋滟,黑眸里的笑意如同雨珠落在湖水里,一圈圈地荡漾,“以前你还不会撒谎,至少不屑撒谎,有什么是什么,你现在的样子倒是跟谢冠辰很像了,真不愧是亲生父子。” “我没撒谎。”谢延舟扯起唇角,他没生气,也没再强行困着她,“你先上洗手间。” 谢延舟连脸上的红痕都不在乎,也懒得遮掩,他这三年事业发展迅速,地位攀升,就算人人都看见了他脸上的巴掌印,谁也不会觉得他丢人现眼,更不会笑话。 最多就是调侃,无伤大雅,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跟贪图美色的酒囊饭袋毫无关系。 “谢总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个美人心这么狠,打得这么用力。” “想必也是个大美人。” 谢延舟脸上没什么笑意,只是隔着一层距离,显得生疏,他只道:“是挺狠的。” 连说一句狠话都没有,直接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沈一远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笑意漫不经心:“闻律师打的?” “不然呢?” “不然还有温小姐,还有千千万万个女人。”沈一远讥讽。 谢延舟只说:“你碰谁都可以,别碰闻柚白。” 沈一远抿了一口红酒:“温小姐也可以?” 谢延舟神情很淡:“你不是碰过?” …… 宴会的结束谢延舟和另外几个投资人被请上去发言,他气质内敛,能让人感受到凌厉,却并不是时刻都暴露锋芒,他分享了他对于明年投资领域的看法,深入浅出,若不是厌烦他这张脸,闻柚白也会拿出学习的态度,做点笔记。 他的手扶了下话筒。 在场的人都能看见他手腕上的那个黑色发圈,配着他身上的西装却一点都不显得娘气,甚至还有几分和谐,如果是个刚踏入这个圈子的年轻男人,这样不伦不类的搭配或许还会被嘲两句。 听说谢延舟这几年都会戴着那个发圈。 “有点浪漫其实,虽然小皮筋的梗已经落时了,但是还是好甜。” “这可是谢延舟,要是能跟他一段时间,也是值了,至少能捞到一些东西。” “他戴小皮筋就是说他非单身咯,我怎么之前听说,他跟温家小姐早分开了,不是那种关系了。” “之前有人说谢总多情,但感觉他也没带过几个女孩。” 闻柚白讽刺地想,该不会是因为谢延舟是个抠门鬼?想从他身上捞点钱可难了,所以他干脆就不另找了。 第136章 倾家 闻柚白提前离场。 但这个投资会议连开三天,今晚她还得住在这边,她回到了主办方为她提供的房间。 这是一座苏式园林,房间的门口是一道长长的回廊,廊前檐下顺着滴下了雨帘,灯罩轻轻随风摇动,带了丝丝寒意,好在房间里空调暖风足够,并不寒冷。 闻柚白给小惊蛰打了视频电话。 小惊蛰那边还早,天色大亮,她戴着软萌萌的小帽子,坐在小汽车里,眨巴眨巴眼睛:“妈妈,你工作完了吗?今天吃什么了呀?我早上吃了阿姨做的卷饼,很好吃,我现在要去跳舞了哦。” 闻柚白眸色温柔:“妈妈吃了小蛋糕。” “那我中午可以吃小蛋糕吗?” “可以呀,你让阿姨带你去买。” 母女俩正聊着天,门外有人敲门,闻柚白以为是这里的客房服务,她刚刚按了铃,想要吃一碗汤面,在晚宴上她没有吃饱,她拿着手机,起身去开门。 但她看到门外的人却是谢延舟,他手上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正是她想要的热汤面,几根青葱菜叶搭配着清汤,卧了一个蛋,香气飘散。 闻柚白下意识地就想关门,但他,直接就用腿隔档住了门,在他的腿被门夹住的那瞬间,脸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疼痛的不是他一样。 他薄唇微抿,笑了下:“闻小姐,这是你点的热汤面。” 闻柚白见他这样,心口生出了淡淡的烦躁,她什么都没说,想到了她还在跟小惊蛰视频,这才想到要遮住自己的手机屏幕。 但已经来不及了。 小惊蛰在那头好奇地问道:“妈妈,你在跟谁说话呀?” 这是谢延舟第一次听到小惊蛰喊闻柚白妈妈,他也不知为何,眉心微拧,心脏跟着重重落下,一瞬间的失重感让他缓了又缓,他没怎么带过小惊蛰,对一个孩子长这么大,的确没什么感觉,但她喊妈妈了。 他好像又多了一分真实感,这个小女孩是他和闻柚白的女儿。 之前心理医生跟他说过,就算有些男人见过妻子怀孕,陪伴妻子生产,会带孩子,但因为孩子不是亲自生的,也根本无法体悟作为妈妈的那种感同身受的痛苦和幸福,始终会觉得孩子的存在有些不真实,更不用说像他这样,没见过闻柚白怀孕生子,甚至都没陪伴在女儿身边。 谢延舟微沉的目光落在了屏幕上的小惊蛰脸上,小孩子长得快,变化也大,她跟三年前变得很多很多,唯一没变的就还是那么可爱漂亮,黑眸明亮,纤长浓密,有了几分小女孩亭亭玉立的淑女感。 但谢延舟微微眯眸,小惊蛰像谁呢? 闻柚白不愿让他看到小惊蛰,但也不想吓到小惊蛰,竖起手机,温声道:“妈妈刚刚跟工作人员说话,那你去跳舞,先挂断电话了哦。” “好哦。” “柚白。”那头有人接过了手机,嗓音温和含笑,“会议开得如何?有没有什么时候?” 闻柚白有些惊讶,她笑:“温先生,你今天去陪小惊蛰么?” 温先生笑:“是啊,今天突然想来的,不会怪我,没来得及跟你说,正好有时间,就带小惊蛰去练舞。” 闻柚白摇了摇头,温先生帮助她良多,何况,她总在他身上找到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这大概就是人和人之间特殊的磁场吸引,同样姓温,但她就是厌恶温元厚,时常觉得温元厚的眼神如同贪婪的毒蛇,小人心眼。 谢延舟听到她手机里传来的男声,脸色就一点点地变沉了,眸色浮现凉意。 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轮廓。 温先生?哪个温?这个人又是谁?声音听不出来年纪,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亲昵熟悉,他甚至都带上了小惊蛰,连小惊蛰都跟他很熟悉。 想起温家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依照闻柚白对温家人的讨厌,绝不可能让她跟温家的人扯上什么关系,何况,温家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他也都认识,都跟这人的声音匹配不上。 他有些难以自控的烦躁,抿直唇线。 心脏下坠。 她和许茵的美貌足以让很多男人前赴后继,男人总是习惯把女人当作权势的附属物,美貌的女子又是珍贵的藏品,就算不能娶回家,也该铸就华丽的牢笼困住。 而这三年的分离似乎让他变得更加混乱,他想到有男人靠近她,想拥有她,心底就会滋生出无尽的阴翳,那是焦虑和恐惧。 不管以什么方式,她只能是他的。 闻柚白挂断了视频通话后,谢延舟也走进了她的房间,自然地坐在桌旁,把汤面放在了桌子上。 他声音淡淡:“吃,小心胃饿坏。”他没追问她在跟谁聊天,也没问温先生是谁。 闻柚白今晚的胃的确不太舒服,反正现在让他走,他也不会走的,她坐了下来,慢慢地吃面,全程顶着他灼灼的目光。 她不怕他阴鸷,不怕他发疯,不怕他冷然,但他现在总笑着,弯得像狐狸眼一样,笑意却是虚浮的,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还吃么?”谢延舟嗓音温和,他缓缓地叙说这三年未见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讲了几件事,他如何做的生意,他回了谢家,他想到的投资,他还有点隐隐的傲慢,“你如果想做投资,不如跟着我。” 闻柚白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知道外界送我一个什么称号么?”这个男人没半分外人眼中的沉稳,还自吹自擂,“不是赌徒,而是,投神,我看中的项目基本都是超百倍回报,你去年投的项目,开始亏了么?” 闻柚白听了,心里恼恨,不理他。 她才不会亏,涨势大好。 而且投资市场最牛的是数万倍的回报好么,他百倍就开始这样吹。 虽然她心里清楚,百倍的回报已经是千万里挑一了,多少投资人亏得倾家荡产。 她没忍住讽刺:“温元厚做的项目都赚翻了?你还想跟他比。” 谢延舟轻笑:“温伯父向来自大,他的这些项目在长远看来,很多都是有问题的。” 闻柚白眉心微动:“温元厚还有兄弟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谢延舟眸色淡了几分。 第137章 她狠 闻柚白冷淡地勾了勾唇,嗓音讥讽:“随便问问的,不必一提到和温岁相关的事情,你就如此敏感。” “跟她没关系。”谢延舟黑眸凝视着她,语气冷淡,“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姓温?” 她没说话。 他压下胸口烦躁:“温元厚那一辈,温奶奶只生了他和温阿姨,他哪来的兄弟?那个男的跟你说,他家里和温家有关?这你都相信么?” “他没说过。” “连在海外华人都开始拿温家做噱头把妹?”他这时候语气又阴阳怪气了。 闻柚白听出了他的嘲讽和不尊重,他心里根本就没把她当一回事。 “谢总如果没事,麻烦离开这里。” 谢延舟沉默了会:“有事。”他看着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浅浅的怒意,就算她在生气,对他生气,但他也感觉到了诡异的满足,因为她看着他,她的眼睛漂亮又明亮。 怎样都好,好过离开。 他朝她笑了下,再开口:“你想了解温家,去问别人,肯定没有问我来得方便,你知道二十多年前,温奶奶的丈夫掉落悬崖的事情么?” 南城资本市场的人基本都知道的,温氏集团当时股权动荡,后来就有了个隐形的规则,为了控制权的稳定,股权实控人最好和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签财产分割协议。 谢延舟又道:“当时温家还有一个人也丧生在海外,是温奶奶的养子,他当时在集团里也有实权,他的死亡给集团造成了挺大的冲击,而后温奶奶便扶持了温元厚上位,继承了温家,没几年,温奶奶也去世了。” “他叫什么名字,你有他的照片么?”闻柚白问, 谢延舟淡淡一笑:“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去世的时候,我才多大?他的信息温家也一向不对外公开,温元厚掌控了温家后,也不许别人再提起他了,所以很多外人都不知道,温家还有个养子。” 闻柚白抿着唇,睫毛轻颤。 居然还有养子,会是温先生么?但很多点都很奇怪,她现在大概魔怔了,不管什么事情,都会直接联想到相关的人。 这世上姓温的人太多了。 谢延舟坐着不动,平静地道:“如果那个男人跟我们年龄相仿,他告诉你,他是温家养子的儿子,根本不可能,温叔叔一直到去世都是单身未婚无子。” 闻柚白没出声,温先生说他的腿是掉落悬崖受伤的,然后被迫截肢,从此只能在轮椅上。 温先生目前也的确单身未婚无子,他好像也因为摔伤,无法生育了,他现在培养的是他弟弟的儿子,他的侄子,作为w集团的接班人。 谢延舟深深地看了眼闻柚白:“三年了,气消了么?” 在闻柚白看来,他说的这些话根本没有走心,只是他现在学会了表面上的服软,有些男人就是这样,漫不经心地花心,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以为他眼里的深情是因为你,他嘴上喊的情话是为了你,但转头,他也可以做出背叛你的事情,和别的女人继续亲昵。 他让渡了部分权利,只是为了让他更舒服一些。 闻柚白淡声:“我没生气。” 如果非要扯出一种情绪,是难过和遗憾,她不愿意再想那时钝刀割肉的疼,也不愿再像那时频繁地流泪伤心。 “这几年看起来你过得不错。”谢延舟弯了弯薄唇,“温伯父没让你受苦就好。” 闻柚白黑眸冷淡。 他又道:“但我过得不好。”他胸口沉沉起伏了下,声音里有几分艰涩,“身体一直不太舒服,我也听了你的话,去看心理医生。” 闻柚白抬眼看向了他。 “我没病。”他语气坚定。 闻柚白简直想笑了:“诊断错误。” 他们两人这样的对话简直像两个幼稚的小学生,闹着口角。 谢延舟唇角弯起弧度:“怎么会?他是权威医生。”他拿出了手机,点开相册,他把诊断的单子扫描放在了手机里。 他把手机推到了闻柚白的面前,要她看。 闻柚白垂眸,看着那一行行的字,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不想再多说什么,他分明有备而来,何况,医疗诊断算得了什么,他性格的扭曲和阴暗,自傲和自卑,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站了起来,好像准备离开,闻柚白也站了起来,这会两人靠得近,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差点忘了,他今晚大概是有些不清醒的醉意,所以才犯糊涂。 他喉结轻轻滚动,低声道:“这几年我一直睡不好,失眠严重,一闭上眼,就是你写的信的内容,你说我狠,我哪狠得过你。” 闻柚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恍惚,只是想,他只看得到他的痛苦么? 她狠? 她做过什么真正伤害过他的事情么?他的失眠是她不让他睡觉么?她只是离开罢了,只是想好聚好散罢了,若不是他们不愿意放过她,她真的只想过好她自己的生活。 她鼻尖有些酸意。 “你一消失就是三年。”谢延舟酒气熏熏,他俯身去抱她,“这三年,我经常想你。” 他愿意承认他的想念,愿意认错,但就是没改。 闻柚白嗓音很轻:“我怎么狠了?谢延舟。” “你说你要报复我,但你的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报复。” “那你想过,你对我做过什么事么?” “我会道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有些醉意的人执意道歉:“不行,不道歉你怎么会愿意回到我身边?” “道歉了我也不会。” “对不起,柚柚。”他好像了然于胸,他难得认错,别人就应该毫无芥蒂地回头,他的道歉更像是一种形式,因为她想要,因为她在信里抱怨了,他现在愿意给了。 “我知道怀孕生子的痛苦远远大于我的胃疼,也知道你以前在闻家受苦了,你回来我身边,我们就只要一个小惊蛰就够了,你要的闻家,我也会帮你。” 闻柚白只觉得寒意幽幽,先不说她本来就打算这辈子只要一个小惊蛰,生育主动权在她这,她有自主的权利,不需要他如同施舍一样地准许,他也根本不关心她的身体,她本就不能再生了。 第138章 服输 谢延舟觉得他已经退让了,闻柚白觉得自己也没错。 错的是他们根本就不适合。 闻柚白眉头微皱,又缓缓地松开。 谢延舟顶着一张清冷英俊的面孔,在些微酒意的造作下,眉眼散发出几分温柔,他见她沉着一张脸,无奈叹息,他垂眸,轻声:“你还气么?” 她不答。 “如果你没生气,为什么还臭着一张脸?我知道我过去做错了,你现在生气或者折磨,都是我应得的。” 闻柚白很认真地道:“谢延舟,我也跟你说得很明白,我不是跟你摆架子,也不是作,我是真的不想跟你纠缠下去了,我离开了三年你还不明白吗?” 谢延舟抿直唇线,心口微窒,眉眼间的怒意一闪而逝,他冷呵:“你离开三年,是,如果不是你非要听温元厚的话,你会藏匿在异国他乡三年么?温元厚他能拿你怎么样?” “他能把我推下楼梯,他能找上门威胁我,他的岁岁能把我女儿无声无息地带走,我都不知道我不听话的下一个代价会是什么?我死了不要紧,如果小惊蛰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你的,谢延舟。” “你不会出事的。” “你怎么保证?”闻柚白语气讥讽,她纤细的手腕被他卡得有些疼,“我不会出事,那小惊蛰呢?” 谢延舟的黑眸凝视着她,大概是真的拿她没什么办法,他得从长计议,放长线钓大鱼,他不是来吵架的,也不是来气走她的。 乔跟他说,哄女人是一种驯化的过程,但对于他来说,也是自我驯化的过程,谁让他在数年前就跟闻柚白牵扯不清,这几年的分离也没消磨掉他对她的半分渴望。 他的手穿插在她柔软的长发中,轻轻地抚摸着,慢慢地驱除内心的空虚感。 他以前总是讥讽其他男人会轻易地被闻柚白蛊惑,但其实被她蛊惑的人自然也有他。 心理医生说,要正视自己的内心,他在渴求她,不管她如何,他就是看上了这人,会一次次地被她吸引。 医生也说,过分的占有欲是一种病态的喜欢,他只是,想她留在身边,让他可以触摸到她细腻的肌肤,看到她被风轻轻吹起的发丝,别的都不是很重要。 谢延舟的耳畔响起医生的那个问题:“你不想得到她的爱么?” 那时他的心不停地下沉,很冷漠地回答:“不需要。” 医生又问:“是不需要,还是不敢要,是你从内心里觉得,她不会再爱你了么?” “她说过,她爱过我。” “是因为她爱过你了,你已经完整地得到过她的身和心,所以你已经不愿意好好珍惜了么?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得到手后就不懂得珍惜,分开后又开始想念,还是你不知道该如何珍惜?你只知道拉着她和你一起感受痛苦么?” 他排斥且厌恶心理医生就是如此,这些医生总以为他们看透了人心。 那医生又问:“又或者,你怀疑她曾经的爱,你从心里认定她给你的爱是虚假的,为什么呢?你曾经做过什么事么?” 他做过的事情很多,他本就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坏人。 医生:“谢先生,你喜欢闻小姐,却没摆正心态,你想成为她的唯一么?所以总是在她往前冲刺的时候,拉住她,想以这样的小孩式恶作剧来换她看你一眼么?有时候你也觉得这样很无聊,所以,你也会拯救她,你做的这些,只是希望她能看见你么?” 当然不是,他没有那么无聊。 医生叹气:“所以,你的确怀疑她的爱是虚假的,为什么呢?是因为爱情的起源是谎言么?你在恐慌什么?” 谢延舟不愿意再回想心理医生的话,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阴鸷气息。 她在信里说的那些爱意,的确起源于谎言。 就那些无聊的破信,用来敷衍学校的爱心志愿,就能俘虏她的欢心。 她不是满心满眼只有徐宁桁么,又一心蠢得想找到她的笔友,他还以为她有多聪明,看到了他手上的章,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她就自以为是地认定他就是她的笔友,立马就能转移了她廉价的感情,跟徐宁桁断得一干二净,然后像只小宠物跟着主人一样,巴巴地跟在他身后,倾注她所谓的爱意。 他不相信她的这种爱,他要怎么相信呢?信不是他写的,她说爱他,只是她的自我感动,是虚假的、不真实的,她连自己的笔友都认不出来。 谢延舟回过神,看着面前的闻柚白,笑着回答她刚刚的话:“那你总得给我一个给你表现保证的机会?” 章是徐宁桁输给他的,写信的人是徐宁桁。 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小时候做志愿来往的笔友罢了,她也说过,她不会因为几封信就喜欢上谁,就跟谁恋爱或结婚。 他心潮起伏,刻意忽视心底深处真实又让人恐惧的问题: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信是徐宁桁写的呢? 他面色平静,手指一点点收拢。 她不会知道的,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们这么多年的相处是真实的,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笔友罢了。 至于真的怕不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闻柚白蹙了眉,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听到他问:“柚柚,这几年你有没有想我?” 她沉默无声。 他也知道答案。 三年过去,他变化最大的便不再一直冷着一张脸,灯光照着他白皙英俊的面孔,他笑着,薄唇微扬:“可是,我很想你。” 闻柚白没有为他心动,只是想,如果他早几年就是这样满嘴花言巧语,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面上愿意为她放低姿态,哄着人,说好听的话,她还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么?还是甘心地躲在他用谎言编织起来的金贵牢笼? 谢延舟没在她的房间里待很久,他的话说完了,就离开了,只道:“明天见。” 闻柚白洗漱完,躺在了被窝里,空调的热风吹得她冒了点汗,她有些疲惫,其实很久都没想起小时候收到的那些信件了。 只是疑惑,谢延舟这样的人也有耐心写那些信么? 他现在这样对她就是服输了么?并不是。 这是另一种驯服的方式,温水煮青蛙一样,让她放弃挣扎。 第139章 哄人 谢延舟的确开始做他所说的第一件事,他把她引荐给其他的投资大佬,而且不是以暧昧的方式,而是正正经经地介绍。 他还把闻柚白做过的项目都介绍得很清楚:“这位是闻柚白,咱们的新人,法学博士,以前在知名资本所明迪律所实习的时候,就做了不少资本项目,后来去深造,先是读了硕士学位,转头又继续读完博士,前些年开始投一些项目,她年纪小,做的项目比较新颖。” 自然有人给谢延舟面子,笑道:“是什么项目?” 也有人昨天跟闻柚白打过招呼,知道她代表海外的一个公司来投资碳纳米公司的,目前这公司做的比较好的就是柚白科技,仗着背后的母公司,财大气粗,短短几年吞并了好几家公司,笑:“昨天我们聊过了,现在的年轻人眼光实在毒辣,我是跟不上潮流了。” 这人说完,后知后觉地发现,谢延舟新公司的名字不就来自于这个女孩的名字么? 谢延舟回答道:“互联网的一个项目,星座算命的,tk战略投资也投了,我也打算跟着投,从2000年起风水算命相关公司就不停增长,目前国内都有数万家了,互联网时代,自然要发展线上占卜,侧重的是心理情感服务,闻小姐入股后,连续盈利,收入增速达到百分之三百五十。” 虽然老话都说,要相信科学,可是创投圈的人多的是信奉风水和占卜的。 有个资本大佬一听就对闻柚白来了兴趣,他非常相信八字这种东西,目前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多年前,他有一笔金额不少的投资,根本没考察项目,就凭着八字结果,认定投资,还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谢延舟只是做了一个引荐,剩下能不能发展起来,还是得靠闻柚白自己。 在场的人联想到柚白科技和闻柚白的名字,也懂得两人关系匪浅,倒是没有轻视的念头,毕竟若是只玩玩女人,又怎么可能用对方的名字来命名自己的公司。 既然谢延舟要假装做好人,闻柚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觉得国内的这些投资人都很有意思,要么迷信八字,要么相信眼缘,她和业内的另一个投资女王,就是靠的眼缘。 这天,闻柚白跟她聊得最多,她是真心实意佩服陈蘅女士,不是学术派,却远比很多学术派更具慧眼。 陈蘅五十来岁,跟许茵差不多的年纪,她没有孩子,却比许茵更有母亲的感觉,她笑:“你和谢总……” 闻柚白笑了笑,坦诚道:“前任。”她没有讲前男友,是因为不确定是不是恋人,但前任带有的意思就很多了。 “那他看起来还不错,愿意带给你资源,好过只给钱,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陈蘅抿了口酒,她酒量好,喝得是高浓度的,“至少我还没见过他愿意介绍谁的,这类的天之骄子,跟我这种草根出身的投资人不一样,他们有钱任性,底子厚,就是容易作,创业者对他们真是又爱又恨。” “不过,你跟谢总分手了也挺好的,这种男人碰不得,道德感低,出身又优渥,你信不信,他能做到一边说爱你,一边跟别的女人结婚?” 闻柚白以前是不信的,因为谢延舟根本不会对她说爱,现在她不知道,因为谢延舟在这三年里变化很大。 她下意识地往谢延舟那里的方向看了过去,他竟是微微笑着,和人闲谈,前几年只做投行,不在谢氏集团主事,他周身气场更为凌厉,处处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这几年他自愿收起了棱角,变得更加成熟。 他右手拿着酒杯,左手戴着的不是表,还是那个黑色的发圈,大概因为场内太热,他挽起了袖子,露出了隐隐青筋起伏手臂,充满了张力和诱惑力。 围着他的人有男有女。 他很快就察觉到了闻柚白的视线,看了过来,还是笑着。 沈一远今日仍旧还在这边,他还挺好奇:“你们……和好了?” “没有。” “那看来现在是谢总的追求手段,变大方了。”沈一远轻笑,他压低了声音,“闻律师,其实再看到你,真的挺惊喜的,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利益才是唯一不动的永恒,爱情太缥缈了。” “所以,沈总找到联姻的对象了么?”闻柚白淡淡地动了动唇,她昨晚没有休息好,今天一整天情绪都不是很高,除了工作社交,她不怎么想跟沈一远说话,“沈总不是跟温家的千金约会?” “什么温家,人温家有的是儿子。”沈一远轻笑,“温岁能置换的顶多就是闻家的资源,再带点温总的疼爱,更何况,她的结婚对象会是你的谢延舟。” 闻柚白神色恹恹,更累了。 她看时间差不多,本要离场,谢延舟却走了过来,他还在跟旁边的人聊天,走到闻柚白的面前,没看她,却自如地将她搂到了怀中,就像他们已经做过了千千万万次一样。 但这或许是在这么多人,这么重要场合的第一次。 他揽着她,是想告诉大家,他们是一起的,动作那样自然。 闻柚白笑了下,冷淡地挣脱,不给谢延舟面子,但也没闹得很难看,只是说:“我要回去休息了。” 谢延舟很平静,眉眼甚至是宠溺的:“那你先休息,我找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 闻柚白走远了还能听到有人跟他调笑:“谢总惹她生气了?” 谢延舟语气诚恳:“还没哄好她。” 她走路的步伐越来越快,不愿再听,不知道那些人是继续笑,还是会提供一些馊主意教人如何哄人。 第三天则是游船会,南方冬日的冷是渗入骨髓的,这天不谈生意,只是联络感情。 闻柚白应酬完了,一个人坐在窗边,裹得很紧,在那吹冷风,她晕船,尽管这船只是在湖面轻轻荡漾。 谢延舟知道她这个毛病,从游船宴会开始的时候,就注意到她脸色并不好。 他找人拿了药,很自然地推开了闻柚白所在的包厢门。 闻柚白:“出去。” 他笑:“这个庄园是我的,这艘船也是我的,所以,你在这里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我的地盘。” 第140章 谬论 闻柚白不舒服地趴在窗前的桌子上,冷空气虽然寒冷,但是能让她精神起来,也能缓和她胃里翻江倒海的不舒服。 谢延舟在她身旁坐下,还拿来了温水,跟她说:“不舒服喝点水,不要在这边逞强。” “不喝。”闻柚白不想面朝着他,还翻了个面,朝另一边。 谢延舟语气平静:“赶紧吃,你跟我生气,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不顾了?” “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就什么事都没有。” 他耐着性子:“那我已经出现了,你只能忍忍了,你不会比小惊蛰更不听话?” 她睫毛轻颤:“你既然不喜欢她,能不能不要总提起她?” “她是我女儿,我能不提么?”谢延舟忽然从后面抱起了她,像是抓着一个总是反抗的小孩,更想提溜着他养的宠物,“那你乖乖把药吃了,我不说她了。” 尽管闻柚白不期望他的父爱,也忍不住揪心了一下,她没跟小惊蛰聊过,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有期待过父亲这个角色,但谢延舟已经足足缺席了七年。 他重新坐了下去,把闻柚白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锁着她,竟是趁她不注意,掐起她的下巴,眼眸微微眯起,要把药倒进她的嘴里。 她皱眉,往后躲着:“我自己吃。” 谢延舟轻笑:“早这样不就好了么?”他手上拿着那杯水,透过杯壁能感受到的温度并不高,正好适合入口,“喝点水。” 他想喂她。 闻柚白说:“你把水也给我,我自己喝。” 他没有多想,把水给了她,结果,她只喝了一口,配着药吞咽了下去之后,一转头,就把手里的水朝他脸上泼了过去。 她趁机跑。 谢延舟脸色沉了下去,他轮廓紧绷,窗户开着,冷空气一直吹进来,泼出去的温水落到他脸上,就成了冰冷的水,他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水珠,额发也狼狈地贴在前额。 他什么也没说,抹了一把水之后,胸口起伏了几下,站起来去抓她。 闻柚白下意识地要往外面跑,但他几个大步就抓住了她,咬牙切齿:“你这是在做什么?” 冷水渗透进他的西装,黏腻的感觉并不舒服。 他黑眸沉沉,也有点无力,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他无奈道:“你这是知道我不会泼回去了,所以就肆无忌惮地折腾我?” 他故意把冷水往她的脖子上蹭,一点点的冰凉渗透,鼻尖碰了下她的皮肤,她冷得轻缩了下。 “所以你想我怎么样?”他嗓音很低,轻声叹气,“柚柚,你想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闻柚白无声地看向了外面的湖水。 谢延舟这人比谁都清醒:“你不用说什么,你想让我走得远远的,你回来就证明你早就知道你会遇上我,我是什么样的性格你不知道么?” 他让她的反抗成为徒劳。 “你知道我对你有占有欲,想占为己有,就算你很久以前不知道,那三年前你总知道了?如果不是喜欢,我又何必千里迢迢去找你,最后还一步步退让,让你留在那边念书。” 闻柚白笑了下,当然知道他的喜欢,也知道他对她感情的特殊。 可是,这种喜欢有几分? “像宠物的喜欢吗?”她讥讽。 谢延舟眉眼浮现怒意,又生生地压制下去:“宠物?你见过我养宠物么?如果对你是宠物心态,我会送宠物去念书么,会让宠物生孩子么,会给宠物钱么?我要是喜欢养宠物一样的女人,我找什么女人不行?非要找你闻柚白?你当你是什么宝贝?” 闻柚白语气平静:“我不是什么宝贝,那你谢延舟又何必这么多年都忘不了?”她幽黑的瞳仁里似乎盛满了真实的疑惑,“你要是还这样贬低人地追人,你觉得被你追上的女孩是受虐狂么?” 她很认真地陈述:“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其实对彼此都很陌生,所以,你现在是想追我,对?” 谢延舟很不想承认这一点,追这个字眼令他不适,他长了这二十多年,身边的女孩来来往往,他就没追过人,自然会有倒贴上来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也包括了之前的闻柚白。 他冷淡地开口:“我是挽回。” 他们之前就已经在一起过了,现在只不过是破镜重圆。 “好,那就是挽回。”闻柚白看着他的眼睛,“你想挽回,挽回什么呢?你得到过我的爱意,得到过我的身体,甚至我们都有了个女儿,所以,你想挽回什么?” 谢延舟微微敛起眼眸,不知道她怎么变了,但眉心却一直剧烈地跳动着,心底深处被压制住的怒火也在缓缓地攀升着,下巴冷峻地绷着。 闻柚白头还是很晕,她吸了吸鼻子:“挽回也就代表着,我们之前分开过,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对?谢延舟,你是不是不懂得怎么去喜欢人,没有人教过你,你又是天之骄子,习惯了掠夺,却看不见真心。” “我不需要……”他喉咙口梗着,无法继续把后面的话说完。 心脏如同被无形的细绳束缚住,空气被人夺走,一种莫名的恐慌在身体里慢慢地弥漫,他抱紧了闻柚白,想让她和自己挨得更紧密一些,更真实地感觉到她的存在。 “我不在的这三年,你说你一直在想我,不管是哪一种的想念,你总归是忘不掉我,这种难忘,可能是因为爱意,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你的不习惯。” “可是,不习惯会持续三年之久么?我们在一起不过四年,可是分开的时间早就超过了四年。” 谢延舟面容冷峻,手指缓缓地攥紧,他没注意到,他的眉眼笼罩上一层不易察觉的落寞。 原来,他们分开的时间都比在一起更久了啊。 湖面微波荡漾,冷风吹到他脸上的冰水,四肢都有些僵冷,她的眼睛明亮,真诚地看着他,眼底的波光比湖水还漂亮。 “谢延舟,你第一个要学的就是尊重,不然你永远都无法得到真心。” 谢延舟胸口沉沉,又听她说:“我知道你想说,你不需要真心,这是你自欺欺人的谬论,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心里却一直装着徐宁桁……” 她话还没说完,他冷斥,声音寒意森然:“你敢。” 第141章 孕吐 闻柚白笑了下:“不是我敢不敢,你应该问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你呢?你回来想做什么?”男人扶着她的腰。 闻柚白也懒得隐瞒,甚至丝毫不担心会被他嘲笑,她看着谢延舟的眼睛,眼底深处是她的野心:“赚钱,还有我要闻家,谢延舟,四年前我灰溜溜地离开了,温先生说得很对,闻阳是我的父亲,他的东西本来我就有份,我何必要拱手让人。” 谢延舟抿直唇线。 闻柚白冷笑:“你如果还想说,闻家就是温岁的,我们现在就不必联系了。” 他沉默。 她胸口轻轻起伏,声音轻却有力度:“还有我要帮温先生调查他的身世。” “温先生?”谢延舟听到她提起这人,眼眸就沉下了几分。 “是,温先生,他对我帮助良多,他忘记了自己的过去,没有了记忆,失去了他的腿,他会说中文,他对南城没有记忆,潜意识里却会说出南城的方言,他多年前被人捡到,谢延舟,你觉得他跟温家,真的没有关系么?” 谢延舟黑眸里不知名的情绪浮沉:“你觉得他是温家的养子?我从没见过温家养子,温家也把这个信息瞒得很严密,你有温先生的照片么?我看看。” 闻柚白拿出手机,温先生不喜欢拍照,w集团也从不公开他的个人信息,自然也不会有照片,昨天她和温先生联系了,温先生说,救他的人怀疑过他掉下悬崖是被人陷害的,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年代久远,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她还在找照片,又听到谢延舟提出他的质疑:“他失去了记忆,那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还知道他姓温?” 闻柚白还是有些不舒服:“他身上有一个护身符,上面绣着温姓,所以他只知道自己应该姓温,但不知道他的真名,后来另外取了名字。” “他叫什么?” 闻柚白说:“你就叫他温先生就好了,不用知道他名字,尊称一下。” 谢延舟黑眸微敛,语气强势:“你对他倒是尊敬,要尊称他温先生,叫我就直呼全名,他事业版图做得比我都大么?” 闻柚白说实话:“你是背靠谢家,你们家几代的传承,你难道敢说你早几年出去做生意,没有沾谢家的光,你是有几分本事,但你年纪轻轻,他们愿意给你投资,愿意跟你合作,看中的不过是你背后的谢家。” 谢延舟听她这么说,轻轻眯眸,还轻笑出声:“看得着清楚?所以,你现在是明白弱肉强食,没有谁能不靠谁就能走下去了么?有本事的人很多,但机遇就那些,除非你是几亿人里的特殊人才,不然谁有那么时间去挖掘你的天赋本事?” 闻柚白自然明白,人家一个家族几代人的努力,她难道想靠她一人就扳倒么?异想天开。 她终于找到了温先生的照片,是他和她们母女两人的合照。 温先生坐在轮椅上,眉目温和,戴着斯文的眼镜,身上穿着柔软的灰色毛衣,下半身被厚厚的毛毯遮盖住了,闻柚白在他身后,微微弯腰,手扶着他的轮椅,眼眸黑白分明,红唇微弯,神色温柔,小惊蛰则坐在他的轮椅旁边,亲昵地靠着温先生的方向。 谢延舟看到这张照片,只觉得刺眼,他不喜欢这张照片。 他垂着眼皮,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可能也有点晕船了,太阳穴莫名疼痛。 小孩长得真快,他竟然觉得小惊蛰的面孔陌生,甚至有些想不起三年前她的长相,只能模模糊糊地想起,她会抱着他的腿撒娇,奶声奶气地喊他:“谢叔叔。” 再想起这样的画面,却觉得喉咙有几分艰涩,微微一梗,有些不敢看她的面容。 闻柚白说:“这就是温先生。” 他如果是养子,也不可能跟温元厚长相相似的。 “如果他是温家养子,你想做什么呢?”谢延舟继续道,“他只是个养子,温家的东西怎么都跟他没有关系。” “温先生也不需要。”闻柚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他对温先生的嘲讽,“他也没拜托我帮他查身世,我只是想帮他做点事。” 谢延舟微微愠怒:“你想帮他做事?你们才认识多久,他跟你是什么关系,你回国是为了赚钱,还是主要是想为他查清身世?” “你想听到什么回答?”闻柚白看着他。 他喉结滚动,冷嗤:“你现在学会了把问题抛回来。”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闻柚白还是晕得难受,便坐了下来。 他凝眸,干脆直接让人叫了医生,等待医生的间隙,他关上了窗户,强行让她靠在他身上,嗓音懒懒:“我被你泼了冷水,都不头疼,娇气,太阳穴疼么?” 他说着,手指摸到了她的太阳穴处,试探着按摩起来,越按闻柚白越难受,她还在他身上闻到了香水味,雪上加霜。 她想也不想,推开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垃圾桶,扶着垃圾桶干呕了好一会,只道:“你别靠近我,恶心。” 谢延舟脚步下意识地顿住。 门外的年轻医生刚进来就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笑了,他是谢家的远房亲戚,平时也在庄园里,刚刚在路上遇到人说谢总那边有女人晕船,便主动过来了。 他推开门,调侃:“哥,人家觉得你恶心你还是别靠近了?” 闻柚白吐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人挑眉:“不会是孕吐?前三个月是会吐得比较厉害些。” 谢延舟警告他:“再胡说滚出去。” “哥,看你这生气的样子,不会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闻柚白懒得陪他们玩这种烂梗,她只问:“什么时候靠岸?” “我让人现在靠岸,你先回房休息。” 闻柚白当然不可能是怀孕,单纯的晕船导致的不舒服,但谢延舟却还是想到,她在这三年多里,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 那个温先生年纪挺大的,她不会喜欢长辈的。 虽然她跟他之间有莫名相和的气场。 闻柚白回到房间,躺下休息前听到谢延舟淡声问:“温先生跟你年龄差……” 她还能不明白么,轻笑道:“跟你无关,我没有父爱,喜欢像父亲一样的男人,不正常么?” 第142章 暧昧 闻柚白也没想到,她说了那么多话,没把谢延舟气走,就这么一句话,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人了,“砰”一声,关门的声音刺耳尖锐,门合上的时候,似乎连带着整座小楼都跟着颤了颤,她闭上眼都是他铁青的面孔,她弯唇笑了笑。 谢延舟一出门就撞上了沈一远,沈一远邀请他:“喝一杯?” 谢延舟沉闷地喝酒,一仰头,将杯中的烈酒闷下,试图压下胸口里不停蔓延的躁意,但酒精却更像助燃剂,灼烧得让他觉得怒到生疼。 他时常不知道她说的话里有几分真意,她说她不会游泳,但再相逢,又熟悉水性,正常来说,熟悉水性的人并不会晕船怕水,但她又明显晕得很难受。 沈一远带他来打麻将的,局也不是他组的,是圈内几个投资大佬拉的,两张麻将桌子,一堆男人和一堆女人。 谢延舟心情不好,便没过去应酬,连人都没认全。 过了一会,他才知道沈一远是来搞事的。 他闷头喝了好一会酒,天色渐渐暗沉,庄园里的灯都亮了起来,雨雾缥缈,他想起还在房间里难受的闻柚白,招手让人过来:“去看下闻小姐,看她好些了么?” 侍者很快就回来了,微微皱眉:“闻小姐说她正在睡觉,让人别来打扰她,尤其……是您。” 谢延舟轻哼一下,又灌下一口酒,只觉得自己这几天在欠虐,她都不愿意理他了,刚刚还故意说这种话来气他,他却一直惦记着她的不舒服,甚至,现在还想放下这些人,回去陪她,就算她想睡觉,不愿意他陪着她一起睡,他就在一旁看着她睡也好。 他又坐了一会,刚想回去,却见有人推门进来。 那人没再穿旗袍,只穿了一身简单却又舒适的毛衣长裤,外面甚至还裹了一件羽绒服,将她婀娜的身姿遮掩得严严实实,大概是怕冷,还戴了一个毛茸茸的帽子,像一只臃肿的胖熊。 谢延舟一开始还没认出这就是刚刚还说她不舒服的闻柚白,但那人一进来,室内的暖光打在她的脸上,不施粉黛,却也妩媚动人,甚至还有几分不经意的慵懒,她环视了周围人一眼,看见了沈一远,她露出了笑容。 沈一远也朝着她招了招手,轻笑着:“闻律师,你进来,坐这边。” 闻柚白走了过去。 沈一远身边没坐其他女人,但桌上的其他人身边都搂着女人,闻柚白的视线自然地和她们对上,这几个女人也露出笑容,只认为她是沈一远的女人。 沈一远低声在她耳畔介绍道:“这几人都是附近的学生,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们?” 闻柚白并不躲开他呼出来的热气,她微微拧眉:“谁说我不喜欢她们的?我跟她们难道不是同样的么?何况,她们目标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们拿钱买,她们拿青春的时间陪,难道你们就比较高贵了么?其实每个人都喜欢钱,爱财,你们拿钱贪图人家年轻人的美色,更……” 她话不用说满,就足以让人明白她的意思了。 沈一远又一次笑出声,目光轻挑,尽管他心里知道,谢延舟就在这个场子的角落里,还带着调情的暧昧:“闻律师,你越来越好玩了。” 闻柚白说:“所以,喊我来打牌的么?不是说有好玩的么?” 她睡了一下午,已经缓和过来了,明天她就要回闻家了,所以干脆今晚就出来玩一玩,她也好久没玩过麻将和其他桌游了,而且沈一远跟她保证,谢延舟没来这个场子。 沈一远的手虚虚地搭在闻柚白的腰上,她觉得有些闷,大概是室内人太多,温度又太高了,而且还有好些人正在那吞云吐雾,她的脸很快就浮现了嫣红,她落座了之后,很快就开始摸牌。 她知道沈一远的手不安分,只偏头笑了下:“沈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沈一远眸光明亮,近距离地盯着她,好像明白了她这几年的转变,他心情很好,嗓音低哑:“闻律师,你现在比以前更好玩,更放得开,是想学圈内的纨绔公子么?” “这不是你们常说的,当我没有道德,别人就没办法用道德绑架我。” 沈一远似乎都要咬上了她的耳朵,为她指点一下麻将牌,然后说:“可是,闻律师,马上就有人要生气了,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这种怒意吗?” 闻柚白根本无心听他在说什么,她胡了,正好把牌推了出去。 这些人玩的筹码都很大,但是因为不好光明正大地违法,所以筹码都是另外一些东西,比如车子、马或者投资。 她赢了一把,只觉得神清气爽,下意识地转头,黑眸如同星辰坠落其中:“沈一远,我赢了,你看到了吗?” 沈一远眸光微怔,心跳漏了一拍,脸上的笑意僵住,因为她动作太过突然,唇险些就擦了过去。 闻柚白心如止水,满心只有赚钱了,但从谢延舟看来就完全不是这样。 他指尖的烟雾飘散,烟头的红点在闻柚白和沈一远唇对唇的时候,一下就烫到了他的指尖,他好像察觉不到疼痛一样,甚至想徒手摁灭烟头猩红的火光,只有这样的疼痛才会带来片刻的清醒。 他站了起来,冷冷地朝闻柚白走了过去,想也不想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原本正要打牌,却因为他这一下,导致牌直接全散落了,她拧眉,带着怒意地抬起头。 看到是黑脸谢延舟,她还微怔:“你怎么在这?”语气里似乎天然带着嫌弃。 谢延舟对这句话并不陌生,甚至听到的时候,还恍惚间以为是他自己说的,因为他过去的许多次都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当然,这话也不是他一个人说过,身边那些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男人也很喜欢对自己的女人说这些话。 他是男人,他很清楚这话的内涵是什么,也就是,嫌人烦了。 谢延舟的手缓缓地用力,他凝视着她,酒意让他丧失了部分思考能力,他沉声问:“你不是说不舒服么?” 闻柚白微微笑,眉眼里的神色很淡:“你来邀请我的话,的确是这样,看见你就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了。” 第143章 沉沦 “闻柚白。”谢延舟喉结滚动,眼中的怒火一点点地显形。 她蹙眉:“你捏疼我了,松开我的手。” 谢延舟才不想放开,反倒手上的力道越发的重,他只想让她起来,但是他微微眯眼,好像看到了沈一远的手臂。 他冰凉的视线笼罩在沈一远身上:“沈一远,松开手。”他都懒得伪装温文尔雅商界巨贵了,胸口微微起伏,怒意难忍。 沈一远轻笑:“谢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是闻律师的什么人?” 闻柚白在谢延舟开口之前,冷淡地笑道:“追求者。” 谢延舟沉眸,他喝得有些多,怒意盛然,生气是肯定的,怒火烧得他胸口灼灼,除了怒意呢,剩下的就是妒意,这种情绪有些陌生,但又不陌生,或许他从很多年前就被这样的情绪折磨,他因此不喜欢徐宁桁,因为惴惴不安,好在他有权有势,想要她,就有办法得到她,有办法将她留在身边。 “闻柚白。”他现在好像能说的就只有这一句,屋内的温度太高了,酒精也让人难受,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他轮廓冷冽,倒像是命令:“跟我走。” 闻柚白才不理他,她对其他人道:“还玩么?” 谁还敢玩?谢总的脸色已经很可怕了,他眉眼覆盖寒霜,薄唇紧抿,周身缠绕的阴翳如同无形的巨兽,要吞噬了面前的人。 闻柚白不想让他影响到别人,便顺从着他,和他一起坐到了角落的沙发。 到了角落后,她脸色也是冷漠又冰凉:“谢延舟,这就是你说的追求和挽回么?” 谢延舟靠在沙发背上,手臂搂着她的肩膀,他的胃里火辣辣地灼烧着,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但他想要的只有面前的这个女人。 “柚柚?”他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他的下巴挂在她的肩膀上,眼底光影明灭,“你想把我气死么?我是要追你,但你跟沈一远凑那么近,做什么?” “你记得我以前追你么?” “嗯。” “我追求你的时候,你身边可不只有我这个女人,同样的道理,你现在也只是个追求者,我不需要对你忠诚。” “歪理。”谢延舟就这样笑了起来,“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柚柚,我的底线就在那儿,别一直试探。”他笑着,声线却有些隐隐的寒意。 “谢总如果接受不了,早点放弃。” 他觉得眼睛疼,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根本不愿意放开,更不用说所谓的放弃了,他眉眼恹恹:“你别动,让我抱一会。” 闻柚白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比小惊蛰还要幼稚的小孩,他有些烦躁,心下又觉得自己贱,她都说不喜欢他了,又对他这样的态度,但他还是一直贴上来。 甚至示弱,只想求得短暂的欢愉。 但这样的欢愉时间并不长,当他看到走进来的徐宁桁,以及后面的温岁,他坐直了身体。 温岁和徐宁桁都是看到有人在群聊里发了论坛的报道截图,谢延舟自然是照片的中心,他微微笑着,侧对着镜头,正在同其他的生意人聊天,而他的身后却站着另一人的身影,正是闻柚白。 她浅浅地笑着,没看谢延舟,看的是另一个方向,但照片里,谢延舟的手似乎朝她那边伸了过去,谁也不知,被遮挡住的地方,两人是不是正在亲昵地握着手。 温岁看到闻柚白的时候,那种与生俱来的厌恶感又出现了。 她就是单纯不喜欢闻柚白,这世上比她强的人很多,包括跳舞比她优秀的女人也有,但无论是谁,她都不会轻易地生出嫉恨,因为她知道自己家世好、外貌佳,事业上不必太过完美,但她就是不能忍受闻柚白母女过得比她好,她就是要抢走她们母女的一切。 舅舅不是说,帮她赶走了闻柚白,让她过得很差劲么,可是,闻柚白为什么看上去过得很不错呢?闻柚白为什么总是能轻轻松松地过得不错呢? 她看到谢延舟和闻柚白,就有一种自己的东西又被人抢走的愤怒感。 这几年,许茵过得很差劲,经常被她爸爸骂,但闻柚白不在之后,许茵也很少出去社交了,好像放弃了社交必要,也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说她了,上一次不知道为什么,谢伯伯很生气,他们两人起了争执,许茵直接住院了,爸爸不知道为什么也生气了。 温岁看完了通稿,觉得可笑,闻柚白这样的,给人当情人的女人,现在也能冠上女投资人的名号么?她这几年出国在做什么呢? 她最近生活顺遂,事业顺利,早就想收拾一下许茵母女了,但舅舅说,她不能犯罪,也不可以太过分,因为她要保持好她的人设。 那她就过去找一下延舟哥哥好了,顺便录制一个视频发给粉丝。 温岁足足让司机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才跨市到了庄园,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当初谢延舟刚买下,她作为第一批入住者,在庄园里避暑了一个月,她当时就在网络上发了她的入住体验,引发了一批粉丝的羡慕,因为谁人不知这已经是私家园林了,产权在谢氏名下。 当时她还很认真地跟粉丝否认:“不是男朋友的呀。” 她才不是矫情,而是因为单身万岁,等到有人来抢延舟哥哥的时候,她再宣誓主权,舅舅说她是小公主,她有很多自由权利,但延舟哥是她的最优选择。 司机跟门卫报了温岁的名字后,就立马开了门,让她的车子进去,她在谢延舟名下的所有地方都有特权。 温岁懒懒地靠着椅背,侧头一看,隔着车窗,她看到了另一辆车子,在门卫那边报了名字:“徐家,徐宁桁。” 徐宁桁跟谢延舟这几年的关系并不好,门卫接到的放行通知里并没有这个名字,他说:“不好意思,我先问一下。” 温岁眨了眨眼睛,降下了车窗,温柔地笑了笑:“徐天才。”她又对门卫道,“你放他进去,延舟那边,他不会怪你的,就说是我带进去的。” 第144章 反咬 在温岁进来包厢之前,闻柚白还在看着谢延舟,她就是觉得疑惑,这个让她一直都觉得冷漠并且有些可怕的男人,如今是怎么做到这样眉眼似潺潺流水,还是因为他天生有一双多情眼? 直到温岁进来,闻柚白才自觉她又无聊了,连情绪都被带着跑,谢延舟和温岁如何,不是她该想的事情,她先看到的是徐宁桁,而徐宁桁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一言不发,往麻将桌那边走了过去。 温岁其实变化并不大,她还是一样的漂亮,一推门进来,就吹散了包厢里的烟雾层层,舞者的身姿向来是优美的,她穿着抹胸裙,露出了修长纤细的天鹅颈,她披着粗呢斗篷,轻笑着:“沈总,组局不喊我呀?” 沈一远早就猜到温大小姐会来,他说:“哪里敢,这是谢总的地盘。” 温岁转眸去寻谢延舟,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减少,尽管她看到了两人之间的亲密。 闻柚白心想,温岁还是有变化的,至少成长了,她身上多了自身的光环,不再只有家族赋予她的光泽,听说这几年她的事业发展得很好,她也的确热爱着舞蹈,舞蹈事业让她自信。 闻柚白想把手从谢延舟的手中抽出来,但这个男人的手却越抓越紧。 温岁走了过来,旁边的人自动为温大小姐让座,也有人认出了她是那个近期参加了很多舞蹈综艺的舞团导师,打招呼道:“这不是我们的首席大小姐么?” 温岁谦虚:“郑先生,喊我温岁就好了,舞蹈路上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她说完,坐在谢延舟的另一侧,她对着闻柚白轻笑:“妹妹,好久不见。” 闻柚白也笑了下:“好久不见。” “你回来了也不去看下许阿姨么?她想你想得之前都住院了,现在身体也不好,你突然拿了家里的钱,就消失了这么多年,她真的很担心你,不过看到你现在过得很好,许阿姨也会放心了。” 一句话里的内涵太多了。 有几个投资人的确不认识闻柚白,听了这话,微微皱眉,她离家出走还拿走了家里的钱做投资。 闻柚白冷淡地看着温岁,觉得好笑,她的钱是谢少爷给的。 “家里的钱?那是爸爸跟沈总签的对赌协议输给沈总的钱,钱是沈总拿走了,你要是想要,可以去找沈总要。” 沈一远微挑眉:“的确是我拿的,原来闻先生一直想要这笔钱啊。”他在讽刺闻阳玩得起,输不起,其余几个投资人就笑了。 谢延舟身体微微后仰,他握着闻柚白的手,包厢的灯光莫名有些刺目,他看到沈一远说话的样子,就会想起刚刚他的手搂着闻柚白腰的场景,而闻柚白似乎并不介意,对沈一远并不设防。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是分开的这三年么? 她的眼中不再只有他,准确来说,眼中已经没有了他,她可以让别人抱着她,也可以投入别人的怀抱,还有徐宁桁…… 温岁又笑:“那看来妹妹做投资的钱不是爸爸的呀,那就是延舟哥哥给的咯,延舟哥哥真大方……啊,这是不是不能说……也不是包养……” 谢延舟克制着醉意,出声:“好了岁岁,投资是她的本事,她现在供职于海外w集团的战投部,至于钱,那是我给她的投资基金。” 温岁拧眉,有些气,什么投资基金,明明是包养的房子被她卖了,她可喜欢那套房子了。 但谢延舟已经不让她出声了,带了点警告:“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她记得,那是有一次,她在外面玩,回去又想抱着他一起睡,他第一瞬间的反应却以为她是闻柚白,她又气又想哭,他很快就发现她不是,直接冷下脸,她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生气:“岁岁,我答应过温阿姨,会护着你,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晚上在哪玩的?又喝了多少?喝完了就回来发酒疯?你以后要再这样,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时她一下就流泪了:“所以你是为了闻柚白么?她做了那么多坏事,你的心已经偏了,你以前只会偏爱我。” 他被气笑:“我偏心,多少事我替你瞒下,总之以后你不要再去招惹她了。” “所以,你会娶她么?你是被蒙蔽了双眼,以前有机会结婚,你都不娶她,以后更没有机会了,婚姻自由这句话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太可笑了,家族没有人再支持你娶她了,和家族反抗的惨烈下场,所有人都看得见。” 他只说:“结婚是另一回事,总之,你过好你的生活,以后我也会护着她。” “如果我跟她起冲突呢?” “岁岁,最好不要。” 当他说出这句话,温岁就明白了,她的延舟哥哥被闻柚白抢走了,他就是心偏向了闻柚白,好在她还有闻家和温家。 谢延舟笑着跟其他人投资人道:“柚白是闻氏集团闻阳的女儿,只是近年一直在海外进修,博士刚毕业,如果她没有本事,我就是给再多的钱也是打水漂。” 众人点头,闻柚白的学历是真材实料的,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也能知道,她对投资项目的确有她自己的见解,何况又是法律院校毕业的,还懂得投资的法律风险,也算是难得的跨专业人才了。 温岁笑着,手指却掐得很紧:“她才不是爸爸的女儿,私生女也算么?” 闻柚白对这句话早已经免疫了,她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私生女在法律上都有财产继承权和赡养父母的义务,更何况,许茵和闻阳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温岁说完这句话之后,在场的男人们都没什么特殊反应,他们本身道德感就低,甚至他们之间可能都有人在外有私生子或是私生女。 有人还站在道德至高点,对温岁道:“温小姐,家丑不可外扬,你父亲也不想你在背后这样议论家事。” “是啊是啊,祸从口出,婚姻爱情也就这样,不谈这些事了,眼界要宽一点,心眼不可太小。” 温岁笑容有些僵硬,没想到自己被反咬了。 闻柚白更关心麻将桌那边的徐宁桁,他变化得很大,以前身上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第145章 放下 她从前经常在他脸上看到笑容,但他现在却神情有些冷,偶尔的笑意还带了点玩世不恭的冷漠,他从前也会玩麻将,那时候像个小学生打麻将,现在却显然已经带了贵少爷气质。 直到聚会散了,他也没有过来跟闻柚白说一句话,甚至后来他们都坐在一起喝酒了,他也只顾着闷头喝酒。 沈一远慢悠悠道:“徐天才今天火气这么旺盛呢?” 徐宁桁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温岁也笑:“徐阿姨一直想给徐天才介绍对象,估计他也快扛不住家里的施压了?不知道之前抗住了没?” 旁边有人说:“年轻人谁曾经不是纯情少年少女,但谁又能跟家里抗争呢?” 沈一远笑意浅薄,他心里更是清楚,恋爱归恋爱,婚姻归婚姻,他家里没有长辈压着他,但是他如果不找一个能帮助他的、强强联手的结婚对象,家中的长辈就会毫不留情地从他手中瓜分势力。 至于其他有父母、祖父母压着的男人呢?就算是已经经济独立的也不行,除非已经彻底掌控了家族、又能拿捏得住长辈的人,这个圈子里从来不少浪漫爱情故事,就沈家都有一位姑姑,恋爱了,想跟对方私奔,结果对方被沈家压得没办法,放弃了,拿了钱出轨,亲手毁了爱情,那个姑姑跳海自杀了,听说以前温家也有一位,想让对方女孩出点意外,结局好像很悲惨,但这件事一直都模糊不清,没人清楚说的是不是温元厚,毕竟温家那几年出的事情太多了。 聚会刚散,沈一远送喝醉的谢延舟回去,不管怎么样,他们也是近年来合作紧密的生意伙伴。 谢延舟冷嗤:“沈一远,手别伸到闻柚白那去。” 沈一远说:“怎么就不行了?男欢女爱,各凭本事。” 谢延舟没再说什么,沈一远转过身,看着雨雾下的湖面,光影朦胧,他不觉得谢延舟会娶闻柚白,忘不了的确是忘不了。 他三年前得知闻柚白彻底离开谢延舟,但他那时只悲观地想到,圈内很多人都是这样,有些女孩分手离开,闹过了,最终又会回来。 他甚至也是这样想的。 但他要是在外面养了个人,除了婚姻,他什么都能给她,不论她要做什么,除了她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不会像谢延舟那样。 这几年闻柚白离开了,谢延舟的事业该发展的发展,回了谢家,身价只涨不降,很平静,娱乐生活也从来没有少过。 男女的事情,向来只是生活里的调味剂。 无聊了,就让大家共聚一堂。 但他回去的路上却不自觉地往闻柚白那边的方向走了过去,他想着,他妹妹还没见过闻柚白? 只是,庭院中的树下蹲着两个人。 下过雨的地面上,落叶黏腻地贴在青石板上,徐宁桁在这边蹲了有一会了,如果不是闻柚白回来后洗完澡,从窗户里见到他的身影,他难道要在这边一晚上么? 他一声不吭,还点了一根烟,地面上已经落了两个烟头了,被他踩过,扁扁的,浸了水,但他好像不太会抽烟,没抽两下就一直咳嗽,呛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他似乎还有些嫌弃烟味。 闻柚白忍不住笑了:“徐宁桁,你在干嘛?” 徐宁桁还在咳嗽:“……抽烟。” “你不会抽,你还强行抽,装吗?” “怎么不会,我以前就会。” “这是要当坏男孩吗?” 徐宁桁沉默:“听说现在都喜欢坏男孩。” “谁说的?”闻柚白忍不住笑。 徐宁桁眼底的阴霾无人可见,他再抬头,又很平静:“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好啊。”闻柚白声音有些歉意,“当时太过突然了,温元厚他让我改了学校,所以来不及跟你告别,这几年我也不能、也很少联系过去的旧友。” “那你恢复了联系之后呢?”他抿直了唇线,“你联系了其他人,就是不联系我。” 闻柚白轻声叹气:“因为我不想再害你,因为你曾经对我告白过,我不能利用你的感情。” 徐宁桁眼底闪过了什么,淡声:“那行,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可以联系我了?你现在用的什么微信号?加我。” 闻柚白说:“我手机没带,明天我加你。”她笑了下,“宁桁,你这几年在做什么?” “博士毕业后,我就回国了,我哥投资了我做生物医药公司,我也拉了别的投资,实验室做的项目已经商业化了。” “真好。” “好么?”他声音还是温和的,但眉眼却没有笑意。 闻柚白沉默。 他们俩的力量都太渺小了。 徐宁桁也明白,他早就说服自己不要再喜欢了,没有人会一直等待着无妄的感情,三年前,妈妈就让他相亲结婚,他只说他有喜欢的人,妈妈就问他:“那女生呢?” “她离开了。” 她妈妈说:“那说明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要尊重她的选择。” 徐宁桁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他是喜欢她,很喜欢,从高中就喜欢了,可是她和谢延舟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机会,他们分手了,她也不曾给过他机会。 他不该再执着。 这几年他也以为自己放下了,但再见到她照片的时候,他那一瞬间燃起的心火,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根本就没有放下过。 蠢蠢欲动,无妄挣扎。 他不明白,温岁说他太乖了,说他没有人格魅力,一个只知道科研的、听妈妈话的书呆子,除了对科研迷恋的人,没有人会喜欢他的。 他的手上还夹着那根烟,都快燃到底了,闻柚白帮他拿了过去,要拿去扔,另一只手却被他攥住。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发夹,已经显得有些陈旧了,他想给她戴上,一个柚子形状的发夹,他亲手做好了,想着要送她的,但再也联系不上她,也再也等不到她,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是真的应该放下了,给她戴上这个发夹之后,他想。 第146章 失声 沈一远默默地离开了,温岁拍下了这张照片,发到了她之前组的家庭群,里面有闻阳、谢延舟、许茵、闻爷爷,她说:“爸爸,柚白回来了,她和徐天才真是郎才女貌。” 但她心里很清楚,徐家绝对不会同意的。 徐天才的父母没有特别看重门第,但是没有父母会接受自己未婚的儿子娶一个门户低的私生女,那个私生女还生了孩子,并且曾经的男人又是谢延舟。 谢延舟这天晚上一直在做梦,多梦和失眠是他长久以来的毛病。 他梦中回到了五年前,那时他和闻柚白还在一起,经过了一家蛋糕店的时候,他让司机停车,司机问他:“先生,怎么了?” 他觉得头疼,下意识地道:“去买个提拉米苏和肉松小贝,闻柚白喜欢吃。” 但话说出了口,他却有些莫名心口疼,司机都不回答他的话了,他拿出手机想给闻柚白发微信,打开,却发现聊天页面上没有任何的记录了,她以前不是很喜欢发信息骚然他么? 他问:“你要吃什么?” 但信息怎么也发不过去,只有一个红色感叹号,提示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他被人拉黑了,他连生气的情绪都不敢有,因为司机忽然对他冷冷地道:“少爷,闻小姐不在了。” 不在了,是去哪里? 那种疼痛深入他的骨髓。 他醒来时,天色将亮,他拿出手机,却见到了群组里的那张照片。 闻柚白微微低头,她柔软的长发披散在了肩头,就在雨雾之中,灯光昏黄,打出了一圈圈的光晕,那个替她戴上柚子发夹的人却是徐宁桁,他微微低头,眉眼间的神色难以看清,但目光总归是只看着面前的那个人。 情意浮沉,暧昧温暖。 是昨晚的照片。 郎才女貌,电影也不过如此取景。 她的长发是他很喜欢的,但他喜欢的,她就一直轻易地给了其他人。 所以,昨晚他们又见面了,徐宁桁又送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柚子发夹,钢琴曲,那些没意义的信。 他神情淡淡,眯眼看着,只是觉得好笑,他都去看过闻柚白了,如果小时候的徐宁桁真的想帮助他的笔友闻柚白,为什么从不去看她,没给过实质的帮助? 谢延舟脸色漠然,他胸口沉沉,胃却有些痉挛地疼。 群里只有闻阳说了句话:“喊她回来吃个饭,跟徐宁桁有什么用,徐家会娶她?自取其辱。” 闻柚白昨晚睡得晚,今天也起得晚,今天要离开这里了。 她洗漱完,看着镜中的自己,怔了怔,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发夹,上面有一个立体的柚子,摸上去,带着点细微的粗糙感,但很有质感,被人磨过不知道多少次,她想了想,把这个发夹戴上,打算等会再脱下来,收藏起来。 徐宁桁昨晚跟她说,以后他们就当普通朋友了,熟悉的高中同学,他说他这几年已经放下了。 她觉得这样很好,人生除了爱情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感情,朋友之情是非常珍贵的。 外面有人推门了进来。 闻柚白皱眉,走出卫生间,看到肆无忌惮的谢延舟,她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谢延舟垂眸看她,神色平静,目光却像一把凌厉的刀剐过她的脸,他几个大步就走近了,凝着眼眸,落在她头上没来得及摘下来的发夹那,他微微俯身,逼近了她,眼神微沉。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危险,这种感觉太像三年前他弹那首曲子来威胁她的模样,周身的气压沉沉涌动,几乎剥夺走她呼吸的权利。 他扯了下唇角,盯着她,语气像讯问犯人:“这是什么?” “没什么?” 他神情又忽然温柔了几分:“我看看。”说着就从她的头上摘下那个发卡,她下意识地躲避,动作突然,还扯掉了她的几根头发,一阵刺疼。 他说:“我也有个发夹。” 他的另一只手摊开,上面也是个柚子发夹,却是镶钻的,他绷紧了下颚线,强行给她戴上了。 这个发夹明显有些小。 谢延舟淡笑:“给小惊蛰买的,但是你也可以用,本来没打算现在就给你,想见到她,再给她。” 他笑意没进眼底,手掌慢慢地拢住她的手,扣着她的手,慢慢地包住。 闻柚白深呼吸,想扯掉这个发夹,他却不让,她皱眉:“你把刚刚那个发夹还给我。” 他此时此刻很平静,却很深情地看着她,他说:“不要了。” 闻柚白不明白他的意思,笑意有些勉强,这时候并不想激怒他,但他不需要她的激怒,一扬手,就把徐宁桁送她的柚子发夹扔了出去,外面是深不见底的冰冷湖水。 “不要!”闻柚白下意识地喊出声。 发夹从窗户落入了湖中,沉寂无声,她心脏瑟缩,猛地甩开他的手,往窗户边跑去,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眼睛微红,想起了徐宁桁昨晚的神情,想起了他送她时说的话。 “谢延舟,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她像突然失声,胸口被藤蔓紧紧地束缚着,不明白他为什么总喜欢践踏别人的心意。 她拽下她头上他送的发夹,在他凌厉的冷声中,扔了出去。 “你的东西才是一文不值。”她闭了闭眼。 第147章 家宴 回去南城的路上,天气阴沉沉的,像是永远都没有见到日光的那天。 司机把隔板升了起来,沈一远看着雨水在窗户上留下一道道凄惨的泪痕,冬雨阴冷缠绵,实在难以让人喜欢,他收回了目光,偏过脸,去看另一侧的谢延舟,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爱就是让人这么痛苦。” 他神情有几分认真:“如果闻柚白真的跟你和好了,你打算怎么反抗家里?” 说起来,所有的反抗都很简单,别人只会告诉你,你只要勇敢啊,你只要敢爱啊,你就一定有办法,你不做就代表你不够爱,那够爱是什么样子?一起为情寻死么? 但是沈一远其实明白谢延舟的为难和痛苦,最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世界不可能只有爱情,还有事业和理想,他手中掌握着那么多企业的生死,不敢随便拿企业折腾,没有了金钱,爱情也成了流沙。 再者就是谢家的阻碍。 沈一远道:“你也不必那么难过了,反正闻律师是不可能再做你的情人的,她现在应该只想忙事业,所以你心有不甘?没什么好不甘的,你们想怎么结婚,你是可以带着她和你出去独立生活,相信以你们的能力,绝不可能活得凄惨,但你们的父母亲呢?你是谢家独子,谢家将你养到如今的年岁,你又是你母亲晚年的依靠,你父亲倒是可以再去找女人生一个,那你母亲呢?” 他们其实都很清楚,也都很现实,没有多少人会真的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抛弃家族,扔下父母,更何况,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已经习惯了名车豪宅,出入高档酒店,前后有人跟着捧,挥手一掷就是普通人或许一生都赚不到的钱,他们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定下来了。 谢延舟仍旧没说话,他微微拧眉,折痕深深,他想到在养病的夏云初。 但这不是目前应该考虑到的事情。 谢延舟神色淡漠:“那你现在没有长辈了,应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沈一远眉眼讥讽,又笑:“我是舍不得我家祖辈累积的财富,我父母不在,我还有妹妹,还有他们留下的企业,我更需要强强联合。” 说到底就是权势更迷人,想要站在权力中心,就要遵守强者世界的规则。 恋爱脑只有年轻纨绔的时候才会有,或许等他年老了,也会如同放映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一幕幕地滑过,他会想起去年冬天谈的一场限定恋爱,不追求未来,但也不是交易,只是彼此都很清楚,他们的恋爱只有短短的三个月。 他倒是愿意养着人,但人只当他是踏板,是休闲时间玩一玩的对象。 现在的年轻女孩都这样么?不给人养成的机会啊。 沈一远转头也把女孩给忘了,家族里在催促他联姻了,温家是个不错的选择,温元厚没有女儿,只有一个温岁,但温岁他是真的有些吃不消,他结了婚倒也没说一定会在外面彩旗飘飘,但如果妻子是温岁,只怕她会比他更飘,他头上的绿帽只多不少。 他又看向了谢延舟:“真不娶温岁?” 谢延舟轻嗤:“你要是能娶走她,也算你的本事了,她现在没有以前乖巧了,不过,你若是娶了她,就要对她好,别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沈一远失笑,讽刺他:“你这也太双标了,那温大小姐还是你娶回家,我看你娶了她,要怎么不对不起她。” 他说归说,如果温元厚打算和沈氏联姻,他还是会答应的,喃喃还没定下亲家,就算定下了亲家,他也得继续撑住沈氏,给她撑腰,让她过好她的余生。 谢延舟也就在闻柚白面前话多了些,外面认识他的人没有人会觉得他话多,他一路沉默。 他只想起闻柚白把他的东西扔在湖里的冷漠,看着他的眼神先是恨,然后是平静,就像是看着一棵无关紧要的草木一样。 他凝眸,想要找人看下那个湖是不是人工湖。 沈一远阻止他:“行了啊,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的,就算是人工湖,抽干都要好多钱,再加上,你要找的是发夹,那么小一个东西,抽干了都没地方找。” 谢延舟面无表情地按了按眉心。 沈一远不明白:“你扔了个价值连城的发夹?不就是钻石么?再去买,想要什么黑钻白钻粉钻,不满意的还能亲自去挖钻。” 他沉默好一会,这才无奈哑声:“不是我扔的,是闻柚白扔的,我先把徐宁桁送她的发夹扔了。” 沈一远一怔,然后挑眉勾唇:“这不是吃醋经典桥段么?放别人身上不就是甜美的爱情,放你这就成了暴力男了。”他说着就忍不住笑,大概跟体质有关。 “难怪闻律师后来没跟你说一句话,还直接跟徐天才走了。” 沈一远跟他们这群人本没有一起玩的,近几年才融入,还问道:“闻柚白和徐宁桁以前是高中情侣么?我怎么听说,他们俩以前互相爱过呢?闻柚白还深情告白了,还有点羡慕徐天才了,年轻人的爱情,真挚的喜欢,只可惜现在都成了幻影。” 车内气氛安静,没有人再说话了,能看见的只有谢延舟冷漠沉寂的下颚线。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脏疼得剧烈跳动,而他垂着的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青筋隐隐起伏。 她和徐宁桁的告白,她说喜欢徐宁桁,她将他认成了徐宁桁,就因为那个章。 尽管早就听她说过,她不会因为几封信就喜欢上一个人。 可他还是要一遍遍地确认,一遍遍地怀疑,她之前说的喜欢是因为徐宁桁的信,还是因为他们的日久相处? 闻柚白今晚要回闻家,她既然敢回来,就不怕见到闻阳。 不过是几人的家宴,几年前闻家势盛,她更微弱的时候,她都敢算计闻阳,现在她自己比之前好了些,有了钱和能力,又有温先生帮她,她更不该怕。 但她现在不能跟闻阳翻脸,为了长远的计划,能踩在闻阳的肩膀上,又有何不可呢? 第148章 相提 闻阳早年为了入赘温家,温元厚让他在南城最好的地段买下了这套豪宅,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个地段依旧是南城最权贵中心,温家、闻家、谢家、徐家都在这一片,就连沈一远,也在湖畔对面购入了一套,但入住的人只有他和妹妹。 闻柚白现在不缺买车的钱,她订了车,但车子要过段时间才能提,她今日便租了车,主要因为这几年发展了之后,豪宅这片区域不许出租车进来,她如果打车,要一个人再走很远的路。 闻柚白联系的人是闻爷爷,在闻家,没有谁比闻老爷子更担心闻氏的未来,他若是撒手人寰,就闻阳这个样子,公司要怎么存活下去,就算闻阳能好好地管理闻氏,那闻阳不在了之后,闻氏要给谁?给了温岁么?给了温岁这个单纯的傻女孩,闻氏就等于拱手送给了温元厚。 闻老爷子每次想起这个,都愁得睡不着觉,他就算是死了,都无法瞑目,这几年他也不是没想到去找闻柚白,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听说连谢延舟都找不到人,那出手的人必定是温元厚了。 所以,他今日一接到闻柚白的电话,愁眉展开,先是恨铁不成钢地骂,然后又是哄:“柚柚,你这几年自己跑哪里去了?你有没有想过爷爷会如何担心你?爷爷跟你说过,有事情要记得回来找爷爷,不要再像多年前那样,什么事都一个人撑着。” 闻柚白则道:“爷爷,我回来了。” 闻老爷子忍不住流泪,他不知道这些眼泪代表了什么含义,他叹气:“人没事就好,回来了就好,你今晚回家来吃饭,你放心,爷爷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他说的是认真的,在两个孙女里面,他更喜欢的就是闻柚白,尤其是当他得知闻柚白竟是算计了闻阳,他除了愤怒外的情绪,就是欣赏,她如果是男儿该多好,闻家的继承人定然是她,但她是女孩也不要紧,温家能招婿上门,闻家也可以,以后闻柚白再生下一个姓闻的儿子,闻家就后继有人了。 闻老爷子让管家吩咐下去,只道:“跟家里做工的人都提一下,闻家二千金,柚白要回来了。” 管家有几年没听到闻柚白的名字了,愣了一下,闻柚白什么时候成了光明正大的二千金了,瞥见老爷子皱眉了,连忙道:“明白了,老先生。” 闻老爷子继续叮嘱:“家里还有柚白喜欢吃的那个牌子巧克力?还有让厨师做她喜欢吃的蛋卷酥和肉松小贝,她不能吃虾,记得别乱放。” 他自认从小对闻柚白不算差,应该尽到了爷爷的责任,她以前跟他的关系也挺好的,只是有时候他也会对她有些失望,当她不怎么听话的时候。 闻老爷子坐电梯下到一楼客厅,他看见许茵,拧眉:“你女儿今晚要回家了,真是做母亲没有做母亲的样,她不见的这几年,你有没有想过去找她?有没有问过一句她在海外有没有受苦?” 许茵听到他的这话,瞳孔微微瑟缩,抿着唇,垂眸掩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手指用力得泛白,她深呼吸。 闻老爷子又叮嘱道:“行了,过去的事情,都不用再说了,你赶紧去盯着那些人做事,看看晚上菜单要定什么,还有楼上的房间,你让人去收拾出来。” 许茵声音很轻:“房间我给她再弄一间。” “为什么?”闻老爷子皱眉,显然气得不轻,“她的房间不是一直都在么?你再整理一个新房,你要让她怎么想?家里连房间都没给她留了么?” 许茵笑意有些奇怪:“爸,她房间的确没了,您还不知道么?” “什么?” “岁岁上次生气,又说柚柚害她被阿阳打了,就去毁了柚柚的房间,那个房间现在成了岁岁的储物房。” “家里那么多空房间,不够她造的?”闻老爷子大骂。 但骂完又忽然有点心虚,他有了些许印象,岁岁大闹了一场,折腾了一番,他当时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都不知道闻柚白还会不会回来了,何况,她虽然聪明,但她没有孝道,连自己的父亲都胆敢算计,他当时也是想着给她一个教训。 闻柚白的车子停在了闻家的庭院里,昏黄的路灯幽幽地照着前方的路,有人出来迎接她,笑道:“二小姐,老爷子等你许久了。” “我带她进去。”有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正是阴魂不散的谢延舟,他此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尤其在外人眼里,但跟他相处了许久的闻柚白,知道他私下里面对着她的时候,几乎难掩他身上的劣性。 他距离她有些近,她没看他,只是往前走,淡声道:“这是闻家,我姓闻,不需要你带。” 谢延舟笑了笑,但眉眼间的神色却带着隐忍,太阳穴的位置青筋微浮。 他低声:“徐宁桁送你的发夹,就那么舍不得?” 她抿唇不愿意开口。 “他的一个发夹你就心疼得不行。”他顿了顿,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我们的四年,你弃之如敝履。” 在进入闻家大门之前,闻柚白终于冷淡开口:“谢延舟,徐宁桁是我的高中同学,是我的好友,是我珍惜的人,他送的每一样东西我都会好好珍惜,而你……” 剩下的话,无声胜有声。 她可以不说的,他也会明白她的意思。 可她笑了一下,眼底没有笑意:“谢延舟,你根本比不上徐宁桁,你不配跟他相提并论。” 谢延舟站在原地,握拳掐紧,绷直唇线,比起怒意,更多的是无力和失落,他站在背光的地方,冬夜的寒气侵袭,冷到了骨子里。 他原本是要来说什么的呢? 好像也不是,只是知道她要回闻家,想来看看她。 他,就是想她了。 闻家灯火刺眼,餐桌旁坐了许多人,闻老爷子慈祥地招手让闻柚白过去,闻阳冷着一张脸,许茵也根本没去看闻柚白,温岁笑意不明。 闻阳讥讽许茵:“你女儿回来了不去打个招呼,慈母?” 第149章 欢喜 许茵闻言,抬起头,看向了闻柚白,她脸色淡淡,就算看到多年未见的女儿,也显得很冷静,什么话都没说。 闻柚白见到许茵,目光微微一顿,又很快移开了。 她好像从小到大见到的许茵,都是这样冷漠,她们很少会见面,偶尔见面,许茵也都是神色淡淡又无情,有时还会对着她拧眉,露出嫌弃又愤怒的神色,怪家里人把她养得这么脏乱差,外公生气了,便把她关在了门外,让她自己去找许茵,找她的亲妈,过了会又会拽她进来,告诉她没有人会要她,连她的亲妈都不要她,只能喊小姨。 而许茵似乎一直都不怎么在乎亲情,她和自己的女儿以及妈妈关系都很差,除了给钱,她也不会多花费什么别的心思。 后来,闻柚白要上高中了,许茵也成功嫁进闻家,她才想起她留在村里的女儿,或许不是她想起的,而是闻阳,总之他们夫妻俩把闻柚白接到了闻家,但不许她在外面喊爸爸妈妈,只能喊小姨、小姨丈,可是谁不知道她就是闻阳和许茵的亲生女儿呢?就连温岁都知道。 她被温岁欺负得受不了的时候,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 许茵过来找她,脸色冰冷:“你哭什么?你是想回到乡下么?自暴自弃是懦夫的行为,你要是只会哭,你还是早点回去乡下,度过你无聊平庸的一生,你是觉得自己很可怜吗?我比你可怜多了,有谁可怜过我么?” 那时她从膝盖里抬起头,眼里都是对许茵的恨意,浓到化不开。 许茵还笑了:“恨我?我还要恨你,你知道我养大你有多不容易么?你早就该死了,你就不该出生,我也不用这样战战兢兢这么多年,没用的东西,如果你觉得,我把你接到闻家是在害你,那你就回去。” “机会我已经给你了,温岁欺负你,那她还能把你杀了么?你现在可以在贵族学校念书,以后可以上个好学校,你的未来在你手中,她现在侮辱你,她能侮辱你一辈子吗?” 闻柚白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可笑。 说得好像许茵一心一意为她好一样,可是真的如此么?为什么温岁欺负她的时候,许茵还要帮着温岁,落井下石,好像她是温岁的亲生母亲。 许茵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讥讽道:“如果你熬不下去,如果你不想努力,甘愿堕落,如果你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你根本不配当我们的女儿,我对你仁至义尽了,我不欠你什么,我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你是不是很恨温岁和她舅舅?我也恨,可是我有办法么?” “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可以不用受制于人了……闻柚白,这种长大不是年岁增长,而是你真正强大。” 时隔多年,闻家的人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闻老爷子还是看起来那么慈祥,又比以前对她更好,拉着她的手,特地赏赐让她坐在他身边的位置,好像她这几年真的是被闻家送出去留学了,而不是她先是自己逃离了,然后又被迫转学。 闻阳除了一开始阴阳怪气了一句外,后面就神色如常,好像也忘记了闻柚白在离去之前,摆了他一道,而温岁跟闻阳的关系又更好了些,她变化最大,不像以前动不动摆脸色,现在还学会了面上的伪装,眉眼含笑,背脊挺直,像极了温柔的姐姐。 这是一顿看起来其乐融融的饭。 闻老爷子笑:“柚白啊,爷爷让人给你做的,你看下好不好吃?什么西餐、日餐都不如我们中餐好吃,等会爷爷还让人给你做了甜点,都是你爱吃的。” 闻柚白也笑得眉眼弯弯:“谢谢爷爷。” “你这几年都瘦了啊,在外面吃苦了,你这孩子也不回来,受了委屈,要回来跟爷爷讲。” 闻柚白轻笑,没有多说什么。 “小惊蛰呢?她没有跟你回来啊?”闻老爷子微微皱眉,“你一个人带着那么小的孩子,真是不容易,跟爷爷说说,你这几年做了什么?” 闻柚白简单地说了下,避开了温先生和温元厚,只说她读书和工作的事情。 闻老爷子边听边点头,心里暗自佩服,脸上倒是越来越欢喜,他是自己打拼上来的,没什么文化,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但心里对文化高的人很是佩服。 温岁是跳舞的艺术生,本科毕业就足以了,但他是个粗人,对这些舞蹈根本欣赏不来,就只喜欢赚钱,闻柚白书都能读得这么多,更是证明她脑子聪明,他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光宗耀祖,我们闻家祖辈都比较苦。” 闻老爷子抿了一小口红酒,这是他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喝,他忍不住感慨:“我早年在码头、在汽修厂打工,学历不行,处处受制,我没读过多少书,后来抓住机会办厂了,有了阿阳后,我就培养阿阳读书,好在阿阳也没辜负我的众望,上了不错的学校,继承了我的事业。” 他继续道:“现在我们闻家更好了,柚白读完了博士,是我们家学历最高的人了。” 温岁听了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她没办法继续保持平静,甚至有些瞧不起闻老爷子,觉得爷爷真土,果然是暴发户,低等阶级,只知道赚钱这种庸俗的事情,却完全看不到她走的艺术道路。 她撒娇:“爷爷,那我呢?我是舞蹈团的首席,我不厉害吗?” “你也厉害。”闻老爷子也夸。 温岁语气天真:“我跟柚柚相比呢?谁更光宗耀祖?” 闻老爷子只想着,你姓温,你是温家的人。 “闻家的祖宗不会嫌弃未婚生女丢人吗?而且,当初她还被人抛弃了,哎,有时会我在外面听到别人对此议论非非,都觉得我们闻家的脸都被丢光了。”温岁眉眼恹恹,好似真的苦恼。 闻老爷子思想也比较古板,他当初知道了闻柚白怀孕的事情,就担心被人知道,所以连忙送她回老家打胎,闻家本来就根基不稳,还没融入南城权贵圈子,要是出了这种事,只会成为众人笑柄。 谢延舟走了进来,走到了闻柚白的另一侧,自如地坐下:“她生的是我女儿,有什么好丢人的。” 第150章 救美 温岁笑了一下,还想说什么。 谢延舟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眸光沉沉:“这件事四年前就已经说过了,未婚生女没有什么好丢人的,如果非要责怪她丢人,那我也一样丢人。” 闻老爷子也道:“时代在发展了,岁岁,你也接受过教育,人家国外多的是没结婚生小孩呢。” 温岁被他们一堵,一口气积压在了胸口,抿唇暗自生气。 闻阳这人为了利益,自然能屈能伸,他对着谢延舟就从未有过冷脸:“延舟,你也过来了。” 他一招手,旁边的佣人就过来给谢延舟摆上餐具,用白色手巾垫着,给谢延舟倒了杯红酒。 “你母亲最近身体还好么?” 谢延舟语气淡淡:“还可以。” “她上次找我,让我催催你和岁岁的婚事。” 谢延舟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岁岁有她的想法。”他抿了一口红酒,这一次很明确地道,“我和岁岁不会结婚,我会找时间跟我母亲说清楚。” 温岁听到这句话,脸色就有些变了,她睫毛轻颤,盯着谢延舟,好像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 谢延舟声线平静,很坦然:“其实当初我和柚柚决定结婚,我母亲就应该明白了我的想法,岁岁是我的妹妹,这一点不会改变,但我和她不适合走入婚姻。” “为什么?”温岁猛地站了起来,她把刀叉摔在了盘子里,她背脊挺直,漂亮的天鹅颈修长,心脏如同被千万根针扎着,她竟是有些想要流泪,“你不要我了么?妈妈离开的时候,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谢延舟看着她:“岁岁,陪不一定只是夫妻关系,其实你也不想嫁给我,你嫁给我也不会幸福的。” 闻柚白听着这几人的对话,心湖平静,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谁嫁给谢延舟都不会幸福的。 “那不重要。”温岁像个不满足的小孩,“我想嫁,我就要嫁,能不能幸福是我的事情,你只要满足我的愿望就行,难道你还要娶闻柚白么?” 她就是这样,一句话不带闻柚白,她就难受。 闻柚白慢条斯理地放下了餐具,拿起一旁佣人端着的湿毛巾,轻轻地擦了擦嘴:“离开了我,你就不会说话了么?温岁。” 她抬起眼皮,依旧妆容精致,黑眸里没有丝毫愤怒的情绪:“你也不用觉得这句话能伤害到我,结婚本来就不是人生的必修课,我也并不想结婚。” 温岁只觉得她在嘴硬,闻柚白费尽心思剩下谢延舟的孩子,多年后又回来了,她如果不是想嫁给谢延舟,她回来做什么?在国外她一样可以工作生活。 闻柚白轻笑:“温岁,其实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太过于在乎我了?以前就是这样,我喜欢什么,你就要抢走什么,我做什么,你就要跟着做,就连我曾经喜欢谢延舟,你也抢着要跟他在一起,你这是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性取向有问题。” 温岁性取向当然没有问题,但猛地听到闻柚白这话,她被气得面色涨红,脑子有些短暂缺氧,她抿住唇,平复心情,她当然是恨,恨许茵,恨闻柚白,可是,许茵本来就惹人讨厌,她就像没脑子的玩物一样被这个圈子的人厌恶,罪有应得,活该。 但闻柚白呢?她明明就是一个第三者的小孩,却能吸引大多数人的目光,老师欣赏她,周围的人喜欢她,她打扮那么土,却偏偏有一身好气质,穿什么都能好看。 温岁不止一次地听到别人说:“闻柚白应该就是闻家的千金,她还蛮有气质的,纯朴却很漂亮,我感觉她比温岁漂亮。” “她也蛮善良的,温岁偶尔有点跋扈了。” “土是土了点,但她学习进步挺快的。” 还有舅舅也常常对她说:“岁岁,你怎么能比不上闻柚白?她的起步都比你晚,她外婆家可没什么文化,但你是温家的血脉,闻家有着多少年的家族文化底蕴累积,每个孩子都很出色。” 她害怕舅舅失望的眼神,妈妈去世后,爸爸娶了新人,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舅舅了,如果舅舅也不要她,谢家的人也不会喜欢她了。 所以,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闻柚白是个坏女孩,学人精,第三者的女儿,跟她母亲一样恶毒,会陷害她好心的姐姐,专门抢她姐姐喜欢的男人和东西,不知廉耻。 温岁也不明白,什么要有闻柚白的存在,为什么法律不限制非婚生子?为什么有那么多不知廉耻的女人? 温岁没吃完这顿饭,就闹脾气上楼了。 闻阳没办法,让佣人给她送点吃的上去:“多少哄小姐吃一点,别折腾出毛病来。” 闻老爷子吃完饭,就让闻柚白去书房聊天了,他详细地询问闻柚白现在做的工作,但他不会立马就相信的,他要等人去调查清楚,再评估闻柚白的能力。 闻柚白从书房出来,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温岁,她对温岁的疯有下意识的警惕性,尤其是,当她站在这个熟悉的楼梯口。 多年前,温岁自己摔下去,却陷害她,后来她也被温元厚从这个楼梯口推了下去。 闻柚白只想离她远一些,省得沾上屎,往后走了几步,身后就是二楼的小客厅,但因为老爷子不喜欢二楼家具太多,堵路,小客厅比较空,没有茶几和大沙发,就角落的一个藤椅。 温岁勾唇笑:“你怕了啊,你放心,我现在是舞者,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威胁人,我只是想跟你聊聊。” 但她话音才落下,神色忽然微微变化,看向了闻柚白的身后,喊道:“小心。” 闻柚白心脏跳得很快,下意识地转头,但什么也没有,真正的危险来自于她的头顶,那盏年代久远的复古铁吊灯直直地往下坠落。 发现得晚,她动弹不得,瞳眸瑟缩。 直到有人推了她一下,又将她压在身下。 重物砸在人身上,但她不疼,她听到了闷哼声,是谢延舟。 但她第一反应却是,这两个不要脸的男女故意来折磨她是?他从哪里出来的? 她没有一丝感动,没有他们,她连惊吓都不用。 第151章 亲生 闻柚白被谢延舟和身上的灯压得胸口沉沉,有些难以喘气,她没动,不是心疼,也不是感动,只是不知道压在她身上的谢延舟情况如何,他的头埋在她的锁骨处,呼吸沉沉,似乎在隐忍着疼痛。 温岁已经跑了过来,她被突发的状况吓得脸色苍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睫毛轻颤,气息有些急促,她喊道:“快来人,人呢?” 她一边慌乱,一边还留有理智,颤声道:“延舟哥,你别动,我帮你喊救护车,不不不,我们这边就有医生,让医生先过来。” 谢延舟开口:“没事,只砸到后背了,没砸到头。” 他又问闻柚白:“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闻柚白脸色轻描淡写,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看着原本挂着吊灯的地方,心思平静,她只是在想,这个灯为什么会突然掉下来,是温岁做的么?温岁也在赌么?赌她会不会因为对楼梯口的下意识恐惧,而往后站,如果她没有往后站,那个吊灯掉了就掉了,砸空了,但温岁就会选择再次把她从楼梯口推下去? 反正温大小姐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在这个家里没有人证、监控,就算有,也没人敢作证,警察就算想管都管不了,闻家和温家自然会摆平这一切。 温岁说不定还会无辜地告诉大家,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想到闻柚白会自己选择滚落,玩这种低级把戏,是想对当年从楼梯上摔下进行报复么? 只是,温岁应该没想到,谢延舟也在二楼,还那么正好从闻阳的书房里出来,又正好来得及替她挡住了复古吊灯。 闻柚白抿直唇线,没吭声。 谢延舟微微拧眉,又重复问了一遍:“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闻柚白看向了他:“我没事,你别乱动,等医生过来。” “你在关心我么?” 闻柚白只是想,他意志力还挺坚定的,那么重且尖锐的吊灯直直地砸落在他骨头和肉里,怎么可能不疼,但他就是没有喊一声疼,明明额头已经疼出了冷汗,她还隐约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流血了,不要动。”温岁的嗓音里都是害怕,隐隐带了哭腔。 谢延舟平静道:“我没事,别哭。” 温岁抹了下眼泪:“我才没哭,你逞什么英雄啊,你也会受伤的,为什么要替她挡呢?虽然柚柚也是我的妹妹,可是,我更担心你。” 她有些手足无措,也是害怕的,他为什么要毫不犹豫地过来救闻柚白呢?闻柚白就那么重要吗?他的宠爱为什么要分给闻柚白?还有爷爷,爷爷今晚也是,他要让闻柚白回来闻氏吗? 她睫毛轻颤,哭得梨花带雨,谢延舟一开始没说什么,后面也是无奈,沉默了会,安慰道:“好了岁岁,不哭了。” 听到声音赶上来的佣人也是吓得手足无措,连忙又喊管家,闻老爷子和闻阳看到谢延舟在自己家里受到这种无妄之灾,也是心里一寒,都是担心等下外界又议论纷纷,说他们要害谢家独子,何况他们闻家这几年和谢家的关系是一年不如一年。 闻阳紧紧地拧眉,声线冰冷,含了怒意:“这灯怎么会掉下来?”他一看就知道,谢延舟是为了救闻柚白,他心里生出了不耐烦,她一回来,就又给他找麻烦了,她就是被灯砸了就好了,受伤住几天,也好过让谢延舟受伤。 温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闻老爷子看着神色差距明显的闻柚白和温岁,心里情绪复杂,闻柚白有些过于冷血了? 等到几个医生赶来,帮谢延舟先紧急处理了下,就抬着担架,要把他送往医院治疗,有铁锈已经穿进了他的背里面了,鲜血淋漓,不知道骨头有没有被砸裂开,他刚刚被砸了之后,还有些麻木,这会意识回笼,倒是疼得深入心肺,不自觉地轻颤。 他拧紧眉头,想喊闻柚白,但什么都没喊出来。 温岁已经握住了他的手,红着眼眶:“怎么了?” 闻老爷子让管家也先跟上去。 闻柚白看着这场兵荒马乱结束,整个家里又恢复了安静,许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上来了。 闻阳气得胸口起伏,隐忍了半天,手指攥紧又松开,冷冷地看着闻柚白:“你无缘无故站在灯下面做什么?谢延舟为了救你受伤,你什么表态都没有?” 闻老爷子也对此很不满,轻声叹气:“还好延舟这孩子能忍,伤成那样,也没喊。” 这种人才能成就大事,当然,也最心狠。 “人家救了你,不管怎么样,我们作为一个正产的人,也要有所感恩。” 闻柚白这时候不跟他们吵架,很识相道:“我知道了,爷爷。” 闻老爷子道:“晚点你也去医院看看延舟。” “不过温岁在那,谢延舟又昏迷了,岁岁不会喜欢看到我的。”闻柚白露出为难的表情。 “也是,那明天记得去,态度诚恳一些,别得罪人了,以前你们还有过小惊蛰,没必要和他把关系弄得那样糟糕,做生意的人要学会灵活变通,好好利用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刚刚两人一番交谈后,闻老爷子是想培养闻柚白,但他还是觉得,还是得从集团里选一个优秀的管理人才,让他入赘,闻柚白能管住他就行。 闻老爷子累了,让人送他回房休息。 闻阳刚吩咐人把小客厅的残局收拾好,一转头就见闻柚白不太舒服地按了按胸口,而许茵还走过去,冷淡又有点不耐烦地问:“你是不是也受伤了?伤哪了?为什么不一起去医院检查?” 闻阳听到她这话,怒火更盛,走了过去,忽然就扬手打了许茵一巴掌。 许茵被扇得突然,踉跄了几下,她睫毛轻颤,直起腰。 闻柚白看得心脏下意识收缩,去扶住许茵,她胸口起伏,冷漠地看着闻阳:“你在做什么?”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这样直接地看到闻阳的暴力,他不仅打女儿,也会打老婆。 “家暴是违法的,已经入罪了。” 闻阳阴冷笑了:“你母亲演技是不是很好?让人都觉得你不是她亲生的。” 第152章 想 许茵轻轻地落了泪,抬眸看向了闻阳,她哭的时候也并不狼狈,脸上的巴掌印反倒给她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她睫毛轻颤,眼底映着水光,轻声道:“阿阳,不是说好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么?我是被迫卷入的,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想嫁给你,当初谢冠辰逼我做事,我不得不听,但我怎么舍得换姐姐的孩子呢?这些年我对温岁的好,你也有目共睹,我是真的把她当作女儿来疼爱的。” 这就是美人的好处,就算年岁增长,只要她想,依旧可以让闻阳这样的暴力男人心软。 闻阳更多是为他被蒙蔽在鼓里而生气,他早就知道谢冠辰不安好心,得不到元笙又心生怨恨,竟想出了换孩子这样的报复办法,他觉得一举三得,可以报复元笙、温元厚,还有他闻阳,真是好笑,换来换去都是他闻阳的女儿,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前段时间看新闻,还有男人专门把发妻和情人的孩子互换,只因为他更爱情人,更想把情人的孩子养在身边,反正妻子又不知道,还能顺便报复一下妻子。 闻阳看着许茵,也觉得自己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她一心一意地跟着她,早些年没有名分,也没吵闹过什么,她也是被谢冠辰和温元厚威胁,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还能怎么办?她这么多年,明知道温岁不是她女儿,也依然很疼爱她,反倒是对闻柚白缺少疼爱。 他伸出手,抱了抱许茵:“疼不疼,我刚刚下手太重了,对不起,茵茵,你不会跟我生气?” 许茵摇头:“不会。” “我刚刚就是脾气上来了,你这几年也不容易,岁岁这孩子调皮针对你,你也忍了,给了她母爱,你辛苦了。” 闻阳搂住她,两人又是甜蜜恩爱,分裂得像是刚刚挨打的人不是他怀中的许茵一样。 他最遗憾的就是,不能通过岁岁来气死温元厚了,他每次被温元厚针对,每次看到温元厚因为岁岁而对闻柚白千般刁难,都在想着,若是让温元厚知道,柚白才是元笙的女儿,又会如何? 但由于当初没换过孩子,他也看不到温元厚为此盛怒的模样了。 闻柚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淡淡地想,可能这就是恩爱夫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晚开始,闻柚白就住在了闻家,闻老爷子会安排她进闻氏工作。 她洗澡的时候,没发现自己身前有什么伤口,唯一有些疼的是后背的蝴蝶骨,撞在了地板上,应该淤青了,但她在镜子前扭了半天,也看不见什么。 她睡前按照惯例,跟小惊蛰视频聊天。 这个时间点,小惊蛰应该刚上完钢琴课,她先是开开心心,告诉闻柚白她最近做了什么,她吃了什么东西,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然后又问闻柚白:“妈妈,你最近在忙什么呀?你是回我们以前的家了吗?” 小惊蛰对几年前的记忆很模糊了,她只记得她好像跟一个叔叔养过一只小熊猫,但是她后来也不知道小熊猫怎么样了,他们住的房子很漂亮,但是叔叔好像不太喜欢她,所以,她后来就跟妈妈搬走了。 闻柚白回答:“嗯,妈妈回来拿点东西。” 小惊蛰点点头:“要很久吗?”有些小心翼翼的。 闻柚白轻声道:“不会很久。” “那是多久呢?”小惊蛰声音闷闷的,她有些委屈,“妈妈,我很想你,虽然有温爷爷,可是我很想你,我想见到你,想跟你吃饭,想亲亲你……” 闻柚白倏然被愧疚心淹没,一阵阵心酸,她不想在小惊蛰的面前流泪,便笑道:“我很快就回去。” 但多快,她还没想明白,但她也不能把小惊蛰一人留在海外。 可她就担心,如果她把小惊蛰带在身边,温岁会不会对她做什么? 视频通话挂断了之后,照顾小惊蛰的阿姨给闻柚白发来了一段监控视频,小惊蛰不学习、不跳舞弹琴的时候,就会跑到闻柚白的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说她想妈妈了,她也会突然看着门口的方向,好像在期待有人会突然回家。 闻柚白躺在床上,伸出手遮住了眼,眼眶滚烫,泪意微湿。 她想,如果真的有人要对小惊蛰做什么,远在海外说不定还更危险,她甚至都无法及时赶到。 但她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得了小惊蛰。 谢延舟第二天醒来,是趴着的,后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他脸色淡淡,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心念微动,下意识哑声道:“柚柚。” “延舟哥,你醒了。” 谢延舟说不清他心脏听到温岁声音时的难受,他拧眉:“怎么是你?” 温岁手指紧了紧,笑道:“不然呢?你说闻柚白么?她还在家里。” “你守了一夜么?” “嗯。”温岁现在脸色有些苍白,她垂着眼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送来。” 谢延舟盯着她的脸,说:“你快去休息,我通知助理过来。” 温岁向来娇生惯养,也的确有些撑不下去了,她觉得闻柚白已经输了,他最难受的时候,闻柚白都没陪在身边照顾,就算后面再来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所以,温岁放心地离开了。 谢延舟一人静静地待在病房,他有一种在心理诊疗室的错觉,四周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他有些失态,想到他为救她受伤,但她却丝毫不关心,不放在心上,根本不在乎他的伤势如何。 乔跟助理一同推门进来,助理连忙去处理琐碎的事情。 乔作为朋友,先担心的肯定是谢延舟的伤势:“这是怎么了?是高空抛物被砸到了么?你昨晚不是在家吗?在家也能被砸啊?” 谢延舟不能坐直,也不能靠着,只能趴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姿势问题,还是因为受伤,他看起来莫名透了几分脆弱,在隐忍,浓密的睫毛微垂着。 乔蹲了下来,像摸大型犬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 乔问:“疼不疼?” 谢延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道:“乔,我想柚子了。” “你这伤是为了救她啊?”乔福至心灵,“但她在照顾别的男人啊。” 第153章 绿茶 谢延舟一动不动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乔,像是听到了什么,他不能理解的话,他黑眸里的光泽一点点地暗了下去,一言不发。 乔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嘴,好像有些歹毒,他慢慢地重复了句:“我也不知道啊,我刚刚看到的,她也在医院,我以为她来看你的,我看到她就觉得,这个美女长得好熟悉啊,一看,这不就是闻大美女吗?她回来了哦,我还问她,是不是知道你受伤了。” 乔语气微微迟疑,在犹豫着他这把刀还要不要继续割下去。 “算了算了,反正不重要了,都是过去的人了,对不对?”他父爱爆棚,摸着谢延舟的脑袋,这会又像在哄儿子的父亲,“你哪里会想她呢,这都是心里错觉,你刚刚救了她,这时候肯定想让自己的付出有收获,所以你才会一直想她。” 他睁眼说瞎话:“看,你这几年也没想她,对不对?好啦,咱们不稀罕这女人,美女多了去了,你好好养伤,要是你想要美女陪你疗伤,我帮你找几个过来。” 谢延舟眼睛里阴雨翻涌,他闭了闭眼,又睁开:“她跟谁在一起?” “你说巧不巧,徐天才腿受伤了。”乔站起来,坐到一旁的沙发上,闲闲地剥起了桔子,心里也忍不住为谢延舟打抱不平,“哎,她也真是的,好歹你也是她女儿的父亲,好歹你也是为了救她而受伤的,她一点良心都没有,还去照顾徐宁桁了,这种狠心的女人,我们不要!” 他义愤填膺,喊得很大声。 谢延舟一言不发,却忽然动了动,竟是强撑着要爬起来,完全不顾受伤的后背,伤口的血迹还凛凛分明,乔吓了一大跳,连忙几个大步过去,按住了他:“你干嘛?不要命啦?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做,你放心,下刀子我都帮你去。” 谢延舟眼眸黑沉:“把闻柚白带过来。” “什么?” “我要见她。” 乔愣了愣:“她怎么会跟我过来?” 谢延舟抿唇不语,又要起身,乔按住他,狠下心:“行,为了你,我就违法一次,她不来是,我让保镖抓她来。” 他说着,还看着谢延舟,想看好兄弟的脸上有没有不舍或感动,他都愿意为了兄弟去做违法的事情了,他这辈子还没强迫过女人呢。 谢延舟果然喊住了他。 乔感动的神色尚未流露,就听到谢延舟淡声:“你不要让她受伤。” “那我呢?” 谢延舟眸色淡淡:“说的就是你,你不要让她受伤。” 乔大步出门,为了泄愤,把病房的门摔得乒乓作响,外面的护士听到了,皱起眉:“请不要在医院发出噪音,谢谢配合。” “知道了,美女。” 乔一路去了另一栋楼,他在等人帮他查到徐宁桁住的病房号,医院肯定不会帮他查的,但还没等到消息,他就看到闻柚白推着徐宁桁从外面进来。 徐宁桁的右脚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他不知道跟闻柚白说着什么,闻柚白还低眉笑了,眼睛中温柔一片。 乔喊道:“闻小姐。” 闻柚白和徐宁桁都看了过来,先是注意到乔,然后又看到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保镖,两人的眉头都不自觉拧了一下。 乔觉得自己好像那种拆散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坏人,他轻咳一声:“那个……有人喊我带你过去,他说……” 本想放狠话,但说出口,却是轻轻地叹气:“他说,他想你了。” 徐宁桁握着扶手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乔又道:“如果可以,闻小姐,你去看看他,好歹,他救了你是不是?” 徐宁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腿,有些疼。 闻柚白注意到了,连忙低声问:“宁桁,你怎么了?” “疼。”他轻轻皱眉,有几分惹人怜爱。 乔心里暗自呸了一声,装,继续装,这是网络上说的碧螺春,茶死了,却偏偏闻柚白眼睛跟瞎了一样,还蹲了下来,安慰徐宁桁:“我带你去找医生。” 乔闻言,一把按住了徐宁桁的轮椅,微微用力,嘴上笑道:“推轮椅很辛苦的,柚白,你去看看眼周,我带徐先生去看医生,你放心,我肯定给他看好。” 在他看来,闻柚白不来,徐宁桁连轮椅都不会坐,早就好了,她不去看真的受了重伤的谢延舟,在这心疼绿茶男! 闻柚白本来就是来看谢延舟的,只是没想到先遇到了徐宁桁,明明在园林分开的时候,他腿还好好的,徐宁桁说:“开车不小心撞到的。” 她又见他一个人艰难地推着轮椅,身边没有其他人。 徐宁桁轻声叹气:“我受伤的事情,没告诉家里人,不要让家里人担心,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闻柚白一下就心软了,所以就先陪着徐宁桁。 她又问:“宁桁,要不就让乔带你去?我先去看下谢延舟,昨晚他的确是帮我挡了。” 徐宁桁看着她:“你有没有受伤?” 闻柚白摇头。 乔看得心痛,这对狗男女啊,还互相关心,真正受伤的人是他的好兄弟谢延舟。 徐宁桁又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担心延舟哥,我的腿不疼了现在。” “真的吗?不要逞强。” 徐宁桁弯起唇角,温柔似是春风:“不疼,走,我们一起去看延舟哥。” 乔觉得,这个徐天才变坏了。 等他带着这两人,推开病房的门,见到趴在病床上的谢延舟,那张英俊的面孔从楚楚可怜到冷若寒霜,他就知道他完蛋了,而且,谢延舟好像还为了迎接闻柚白的到来,把自己的上衣脱了,赤裸着,露出了隐隐渗血的绷带。 而刚刚他出门的时候,谢延舟分明还穿着宽松的病号服。 谢延舟面无表情,眉眼凝结寒霜,他看着闻柚白推着徐宁桁的轮椅进来,她站在他的身后,就像是夫妻二人,而徐宁桁顶多就是腿骨折,没有一丝血迹。 他的心就像是泡在了腐蚀水中,眼睛里却下起了暴雨。 第154章 后悔 她的眼里没有他,不再看着他,就算他替她挡了伤害,就算他受伤,她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背上的疼才不是最痛的。 闻柚白的目光终于落到了谢延舟的脸上,她明知道他趴着,明知道他不方便抬眼看她,但她就是连蹲下都不愿意,只那样居高临下、生疏淡漠地凝视着他:“你还好吗?” 乔:“闻小姐,你是人吗,你怎么问得出这句话?他都伤成这样了,可能会好吗?” 谢延舟抿着唇。 闻柚白笑意温柔,瞳仁黑白分明:“对于昨晚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但是罪魁祸首不是我,谢先生应该去调查一下是谁害那个灯掉下来。” 乔:“灯也会自己掉的啊,你在说什么呢?你想说是谁?在场还有第三个人吗?” 谢延舟也开了口,嗓音沙哑淡漠:“你是学法律的,应该知道证据的重要性,在没有明确证据之前,不要随意猜测。” 闻柚白淡笑着,她就知道,他不相信这件事跟温岁有关,她的确没证据,是不是温岁做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反正她没有受伤。 谢延舟喉咙紧得发酸,他救她的确是下意识的反应,但他今天也的确想利用这个机会,来和她亲近。 他们分别了这么几年,他只是想跟她继续在一起,可是徐宁桁在这。 之前闻柚白骂他阴魂不散,她为什么不骂徐宁桁,他才是阴魂不散的那个,就算闻柚白非单身阶段,他也在一旁蠢蠢欲动,半分道德都没有,却全然忘记了,他们向来自诩这个圈子里,不需要廉价的道德。 徐宁桁还温声道:“延舟哥,你的伤口渗血了,好像有些严重,别乱动了,你应该需要静养。” 谢延舟心里的怒火早已燎原,面色如常,还含着浅笑:“不必静养。” 乔明白眼周的意思,这个碧螺春男不就是暗示闻柚白应该离开,让眼周一个人好好休息吗?太恶毒了! 乔为了兄弟,不管不顾直接推着徐宁桁的轮椅就往外面走,徐宁桁冷下脸,嗤声:“乔先生,你在做什么?” 乔一边大声喊:“你刚刚不是腿疼吗?这个私立医院的院长跟我很熟悉啦,我帮你去找个好医生,走走走,去检查。” 一边压低了嗓音:“徐天才啊,你的腿没那么严重是不是?你要是不怕暴露,着急了你可以直接下轮椅走路,让你的闻律师看看你有多矫健如飞!你可以自己走了,就不用被我推走了啊,徐天才。” 徐宁桁攥紧了扶手,骨节泛白,脸色沉沉,却无可奈何。 闻柚白看着徐宁桁被乔强行推出去,她有些走神,犹豫了会要不要离开,还是留下来,她还没做完决定,她的手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了,她转过头。 谢延舟不顾已经渗血的伤口,强撑着来拉她的手,她闻到了空气中隐约的血腥气,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唇色苍白。 她没动。 护士从外面进来,见到眼前这一幕,吓到了,连忙快步进来:“谢先生,你在做什么?趴下,你不能用力,渗血了,要重新换药了,这样会让伤口越来越严重的。” 她一转眸,发现谢延舟是想去抓闻柚白,便皱眉:“哎呀,你怎么做人女朋友的?他受伤了,想拉你,你就走近点,这时候还跟他生什么气啊,人都受伤了,有什么事情,等结束了再吵架。” 这个护士刚刚才轮班的,她并没有见过陪护了一晚上的温岁。 谢延舟不肯松开手,手背用力得青筋起伏。 闻柚白被迫走近,她澄清:“我不是他女朋友。” 谢延舟见她走近了,很配合护士,乖乖地趴着,等着换伤口绷带,他这几年也没放弃过健身,就算工作再忙,后背有明显的肌肉线条,宽肩窄腰,后腰处有性感的腰窝,线条延续,淹没在了病号裤中。 护士说:“你不是谢先生女朋友,他抓你手还这么用力啊?”她觉得两人在闹脾气。 谢延舟只笑,神色如常,就不解释,他感受着她手心的柔软,就这样,他闻不到血腥味了,只有她身上淡淡的柚子香气,明明她就在身边,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四年多前的她,那时候她还是个乖巧的大学生。 甚至是高中时候的她,会在日记本上小心翼翼地对他告白的她,偷偷喜欢着他的她。 以前她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时候,他回到他给她安排的房子里,她总是在那,或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或是懒懒地坐在沙发上,只要他一出声,她就会睁开眼,像是等了很久很久,只为等他来,眼里只有他,如果他忙得没时间去找她,她就会给他发信息骚扰他,或是给他发一些她性感的照片勾引他过来。 他忍着后背深入骨髓的疼痛,这时候忽然冒出了荒唐的想法,还好她没受伤,不然她肯定会比他更疼,这种疼痛连他都有些难忍。 他的手腕上仍旧带着那个发圈,已经四年了,早就旧了,没关系,她现在回来了,他可以从她这边拿到更多新的发圈了。 闻柚白以前是喜欢他的,如果那时,他们分开的第一年,他漂洋过海去找她的时候,控制一下内心的占有欲,是不是他们就会有不同的结果?但他的情绪有时也无法自控,陷入执拗之中,就难以自救。 在这个圈子里的感情本身就不纯粹。 爱不爱,很多时候,都是这些花花公子用来哄骗年轻女孩的,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就像徒有虚名的婚姻,就像纯粹的爱情,他不想用这些来哄骗闻柚白,所以,他当年才不说,当然也因为他内心的卑劣。 闻柚白现在是已经放下了么?她曾经对他的那些执着和期待,好似都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她会因为温岁而和他吵架,她会因为他把她那里当作过夜的酒店而生气,会因为她不愿意公开承认她而伤心。 现在呢,她对他的冷漠显而易见。 谢延舟好似完全未察觉他后背的疼,尽管血渗出,骨头微裂,他只知道闻柚白想抽回她的手,他手背血管暴起,不让她动。 声音微哑:“柚柚,别动,可以吗?”或许是虚弱,这声音里竟带了哀求。 第155章 浪荡 但闻柚白觉得应该是听错了,因为谢延舟的脸色看起来很平静,他眉眼间的傲气和冷漠就算他掩饰得再好,也总能不经意间流露。 他这种人可能在鬼门关走一回,还是意识不到他自己的问题。 至于现在的德行,可能只是他正是虚弱的时候,需要女人来抚慰他,还不太习惯他明明为了救她,但她却没有半分感激。 她不动了,他也不再说什么了。 闻柚白垂着眼皮,神色淡漠,她在想,这是谁在演戏呢? 过了会,谢延舟助理请的专业护工也到了,护工给闻柚白搬了一张软椅,就让她坐在谢延舟的床边,她的一只手仍旧被他攥住,另一只手在刷着手机。 谢延舟趴着,倒是除了睡觉,什么事都做不了,他也瞥了几眼她的手机,神色淡淡,她刷的是微博。 他淡声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小惊蛰回来?” 闻柚白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下,说:“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去找她。” “我也说过,我会尽父亲的责任。” “真伟大。”闻柚白笑了下。 谢延舟也勾了勾唇角:“谢谢,以后会更伟大的。” 真是不要脸的狗。 她眉眼露出淡淡的讥讽:“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带小惊蛰回来?” 他脸上的笑意淡漠了些许,黑眸沉沉:“这次不会再发生了。” “不会什么?如果温岁像昨晚那样对小惊蛰呢?如果温元厚又突发奇想,要做什么呢?” 谢延舟语气淡淡:“昨晚你有证据吗?”他倒也不是觉得就跟温岁无关,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继续追究下去了,就算是温岁做的,柚子也没受伤,闻家和温家根本不会对岁岁做出什么处理,更何况,那个吊灯年代久远,闻家也有一段时间没让人去检查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你昨晚有没有哪里伤到?我让医生也给你做个检查。” 闻柚白胸口堆着淡淡的怒气,她面上平静:“我没事。” 她如果再继续怀疑温岁,只怕他是不是又会认为她在无理取闹? 还真是想什么就会看到什么,她也就刷着微博,都能刷到热门推荐上的温岁,她早上发了一张照片,谢延舟脸色苍白地趴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覆盖出阴翳,薄唇微微抿着,尽管只有一个不甚分明的侧脸,轮廓深邃英俊,她说:“看护了一晚上。” 评论里都是羡慕他们感情好的,要么就是夸谢延舟长得帅的。 热评第一估计是她的大粉,专门替她热情答疑:“姐姐好辛苦,照顾受伤的男票,不过你们是双向奔赴的,好甜呀,听说姐姐男票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闻柚白觉得恶心,倒不是对温岁,她的微博她想怎么发是她的事情,恶心的是躺在床上的谢延舟。 她用力地抽出手,她的骨头被卡得发疼,红了一大片。 谢延舟不明所以地看向了闻柚白。 她冷笑:“贱死你算了。” “……”谢延舟一下就反应过来,她在手机里看到了什么东西,“你看了什么?” 他语气淡淡:“很多都是媒体乱写的,我澄清过,但没有用,我澄清或者不澄清,他们都有的写,你是不是想让我去起诉?这种花边新闻,如果我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起诉,网友才会越来越来劲,越发认为都是真的。” “温岁也是假的么?算了……” “她就这个性格,跟小孩一样。”他平静地陈述,“她对我只有间歇性的占有欲,我跟她没什么。” 闻柚白没再听下去,往外走,可能的确没什么,只是温岁想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她需要帅气的男朋友充面子,他就是她的痴情男友,她需要一个对她独一无二的哥哥,他就把她当作唯一的妹妹,他纵容她做的坏事,无条件地为她解决麻烦。 闻柚白关上了病房门,走到了楼梯拐角,这才慢慢地捂住脸,蹲了下来。 人心是肉长的,心的疼痛无法受大脑的管控,她只是为以前的自己难过,她没有尊严地待在她身边四年,尽管她一直安慰自己,没有关系,她是为了赚钱,为了获得庇护,为了从他身上获得利益,本身就不纯粹,可是,她无法欺骗自己的是,她真心实意动过了心,她过往的每一次伤心都是真的。 她一个人在房子里等他回来,但他却很少来,更多时候她等来的是他和其他女人的暧昧绯闻,在外面过夜,在酒里的风月,就算他来了,也只是为了办事,办完了他就离开,温存的时刻少得可怜,分明在提醒她,他们只是纯粹的肉体关系,甚至有好几次,她还在他的衬衫上发现了女人暧昧的口红印。 有人说他深情,有人说他多情,但这些只是他的地位权势给他赋予的光环,他就算吃屎,都有人替他洗地,更不用说,他只是多情浪荡。 她小一点的时候,外婆偶尔会抱着她,跟她说:“你以后最好的命运就是嫁给一个疼爱你的男人,男的可能都不太安分,但是没事,你给他生了孩子就好了,他们当爸爸后就会成熟了,会养家了。” 这一点她倒是没在谢延舟身上看到。 乔推着徐宁桁去看了医生。 医生也认认真真地检查了,徐宁桁的脚的确受伤了,但需要不需要坐轮椅,是他自己的选择,医生委婉道:“坐轮椅也挺好的,有助于早日恢复,不过偶尔也是需要适当下地训练,当然了,不是这几天,过几天。” 乔又推着徐宁桁出去,他心里忍不住感慨,他对眼周真的是仁至义尽了,还这么贴心地照顾眼周的情敌,怎么听起来像他背叛了眼周一样? 徐宁桁笑了笑:“乔先生,麻烦你帮我推回去,我要去接柚柚。” 乔微微一笑:“你为什么非要参与进去他们两人的故事呢?你没发现他们都纠缠了这么多年吗,从闻柚白高中到现在,就算分开了之后,再重逢,眼周又看上了她。” “眼周这人眼光很高的,一般女人进不了他的眼,痴情不知道有没有,但也算不上风流?也是个好男人。” “那是对比乔先生来说。”徐宁桁淡声。 第156章 玩咖 “你在攻击我吗?”乔沉默了会,轻嗤一声,“但我还是要说,眼周的确在那方面挺洁身自好的,很少随便的,这几年闻柚白不在,他都好久没那个了……” 徐宁桁只说:“很少随便?也就代表着他随便过?” 乔觉得徐天才就是个小杠精,他说不过,便义正言辞:“大家都是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好吗?但也不是来者不拒。” 徐宁桁微微一笑:“真是令人骄傲。” 乔:“说得好像你没有一样。” 徐宁桁已经不再回答他了,两人一路沉默,直到看见了闻柚白。 闻柚白竟是一人独自坐在长椅上,她正在打电话,走近了才知道,她谈论的是工作上的事情。 闻柚白挂断电话,抬眼看了过来,她有些犹豫:“宁桁,我现在有点事情,你这边……我帮你喊个护工?” 乔笑出声,谁都是输家,谁都别想得到冷酷无情的闻柚白的照顾。 徐宁桁体贴地摇摇头:“我没事的,你开车来了吗?我让司机送你。” 闻柚白站了起来:“我开车了,那宁桁,你自己小心点。” 她的确要去项目现场,但工作也没有那么着急,她只是不想再花时间在这几个男人身上,她要去工作。 她又跟了几个天使融资的项目,但刚写了意见往上级提交,反馈意见还没到她手中。 她如果要回闻家,只能暂时辞掉w集团的职务,她还不知道,闻老爷子要给她什么岗位。 巧合的是,她在项目现场遇到了某投行聘请的律师团队,带队的正是赵澄。 虽然几年没见,当年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有些朋友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就算很久没见,再相逢也不会有陌生感。 两人紧紧地拥抱着。 赵澄说:“柚柚,你怎么又背着我偷偷变漂亮了,被工作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是不是只有我,我好伤心,我黑眼圈是不是还很重?” 闻柚白假意叹气:“赵律师,你也太谦虚了,你都漂亮成这样了,还这样谦虚,要让其他人怎么活?” 两人之前就说要找时间约一趟,但是两人都很忙,闻柚白回国的短短几天,就发生了足够多的事情。 赵澄说:“我都快住在项目现场了,每天晚上两点多才离开,睡下都四点了,真的太让人崩溃了,睡眠不足,有时候脑袋都昏昏沉沉的,我上次还发疯做了我自己都无语的事情。” “什么事?” “现在不好说,你今晚有没有时间?我们出去喝一杯,我也给自己放个假,南城有个新酒,环境特别好,我们组律师放松的时候都会去。” 赵澄又问道:“你这次回来是工作?小惊蛰都没带吗?” “是啊,她也可怜,每天都一个人。” “要怪就怪她有个狠心的爹,这个狠心的爹你是不是已经遇上了,他之前还三番两次想从我这边找你,不过很可笑啦,有些男的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想搞齐人之福。”她的愤怒溢于言表。 “赵律师,遇到渣男了?” 赵澄妩媚一笑:“我已经报复回去了。” 当然报复的场面太难看了,她就是脑子被资本家侵吞得一干二净,工作吸干了她的精气,才干出这种自伤一千,伤敌八百的事情,她想到就要流泪。 赵澄觉得自己多工作了几年,现在也做到顾问级别了,说道:“柚柚,我请你。” 闻柚白轻咳一声,眼波流转:“亲爱的,我请你。” 赵澄眼睛干净黑亮:“发财了是不是?” 赵澄先拉着闻柚白回了自己的家,她靠自己在南城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不大,但很温馨,她说:“我现在都不敢对工作说不,一想到我要是不工作了,房子断供了,我就吓得立马爬起来给资本家打工了。” 她从衣架里拿出了两条裙子,性感极了,布料就薄薄的两块,她对闻柚白小声道:“这是我之前买的,好看?诱惑?我之前一口气买了好多条,走,我们穿上就去玩。” 这个酒里有几个很大的露天游泳池,在夜色下,泳池旁边的氛围灯散发着幽幽的光,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音乐声清泠又带着暧昧,处处都是抱着拥吻的年轻男女。 赵澄和闻柚白坐在泳池旁边的小沙发里。 赵澄最近发生的事情,就是狗血再狗血,她前段时间刚跟大家说她恋爱了,但是后来就发现这个男的出轨了,她就出去快乐了,就是在这个酒,她快乐之前又遇到倒霉的玩咖前男友,结果气得误喝了一杯酒,不省人事,选了个帅哥走了。 醒来之后…… 她沉沉叹气:“你知道对方是谁么?” “是谁呢?”闻柚白浅笑,她猜测应该是个熟人。 赵澄眉眼恹恹:“是我的高中同学,好多年没联系了,我都没人联系方式,吓得我赶紧跑了。” “他也是个玩咖?” “反正肯定不是第一次。”赵澄露出了笑意,“还好我也不是,前男友虽然脏,但是长得不错,算了,你呢?” 闻柚白没有回答感情的事情,只是说:“我应该会留在南城,闻老爷子让我进闻氏。” “他要培养你成皇太女?之前连个合同都要算计你,有你父亲闻阳在……”她又道,“不过,能去闻氏,总是好的,起码成了甲方,而不是乙方。” 赵澄:“我在网上看到谢延舟受伤了?活该。”她说完又觉得自己嘴巴有些毒,“佛主会原谅我的。” “会的。”回答的人不是闻柚白,而是一道低沉的男声,落坐下来一个男人,看着冷淡又禁欲。 闻柚白看着他。 赵澄要赶他走,显然是认识的,他轻笑:“赵律师,不跟这位女士介绍我么?” 他语气微顿,有些玩味:“那我就自我介绍了?我跟赵律师上过三次……” 赵澄已经捂住他的嘴了。 闻柚白低眉笑了笑,她觉得自己是时候先离开了,正好她手机响了起来,却是闻阳,他的声音有些大:“你为什么不去照顾谢延舟?” “因为温岁在照顾。” “你现在马上去医院。” “好的。”她答应归答应,但并不打算去。 第157章 硝烟 夏云初得知谢延舟受伤了之后,就回来南城了,她看到谢延舟后背的伤口,眼泪一下就涌出,埋怨道:“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这孩子,做事情之前都不想想妈妈会担心的吗?你是我生的,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得这么大……闻柚白一回来就没好事,她们母女两人就是惹事精,你做什么非要去救她?你当你自己是铁打的么?” 谢延舟淡声道:“好了妈,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没什么事。” “你这叫没什么事吗?都伤成这样了,这几天睡都睡不好,也就岁岁心疼你,每天那么忙,还过来照看你,闻柚白呢,你是为了她,你看她心里有一点愧疚吗?我都问了人,她就来过一次,你这好心都给人糟蹋了。” 谢延舟语气平静:“她刚回来,事情比较多。” 夏云初还要念叨,谢延舟眉间浮现了淡淡的不耐:“如果她在这,你就会高兴么?不是一样会觉得她碍眼,不安好心,妈,你们就安安静静,互不干扰,行吗?” 夏云初瞳眸微微瑟缩,她最近身体不好,被这么一气,就感觉胸闷气短:“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不讲理么?” “妈,你的确不是很讲理。”谢延舟淡淡开口,“你不喜欢闻柚白,就没必要提起她,给自己添堵了,医院病菌多,你最近身体不好,不用再来了,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这伤口不严重。” 她听了这话,心都凉了不少,又隐隐觉得她儿子变得更陌生,都几年了,还要继续跟闻柚白牵扯不清么?有那么难忘么? “你为了她,现在都会这样对我说话了。”夏云初语气里都是失望,“这几年她不在,你不也好好生活吗?该工作工作,事业大展宏图,我以为你早就想明白了。” 她一直对谢延舟都比较放心,也很满意,男人嘛,会为美色而短时间意识不清,但最终拎得清就好了,她知道儿子觉得闻柚白特殊,想玩玩没什么问题,知道自己该娶谁,该做什么,他当年不一样临时决定不举办婚礼了吗? 她实在是心烦,明明一切都在好转了,闻柚白又出现了。 夏云初不得不警告谢延舟:“你当年已经放弃了娶闻柚白的机会了,我们家经不起第二次这样丢人了,更何况,现在没人会支持你娶闻柚白,谁也不知道她这几年在外面做了什么,跟了什么男人,还有,你不要以为你在谢氏的地位已经稳当了,你只能听家中长辈的安排。” 她这会的脸色也又冷又严肃:“你这次要是还不听话,我只能请你外公来了,你喜欢谁,我是管不到的,但你是我生的,你想要谢家的东西,你的婚姻就是不能自主,你父亲对我和你,都没有什么感情,如果不是夏家对他有利,你觉得他这么多年就不会动点歪心思么?” 谢延舟眉目间浮现寒意,也带了警告:“我有我的想法,你和外公别去动她。” “放心,我不动她,也多的是人想动她。”夏云初声音凉薄又现实,“不受长辈祝福,就算是真爱,也根本撑不住几年,下场都很凄惨。” 她顿了顿,又不经意间地问起:“闻柚白回来了,那小女孩呢?” 谢延舟更是冷淡:“你既然当初不要她了,闻柚白养大了小孩,你就不要去问了。” 夏云初:“有什么不能问的,这是你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孙女,我高兴认就认,我这几年心口老发慌,大师说,我有未了的心愿,还挂念着谁,思来想去,也就是她这个流落在外的谢家血脉。” 她叹气:“虽说当时气头上,没想认她,但我的心哪会那么狠呢?毕竟是你女儿,要是见到她了,带回来给我看看。” 谢延舟眉心一抽,是啊,他的女儿,但他没为她做过什么,她就长得这么大了。 闻柚白最近很忙,闻老爷子让她进集团的法务组。 法务组在闻氏是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说重要,也没那么重要,因为一旦有大项目,集团都会选择去委托厉害的律师团队,而不是直接交给法务组,说不重要,也挺重要的,毕竟负责了整个集团的法律风险合同审查。 闻柚白的学历倒没什么问题,闻老爷子也没瞒着众人,大大方方地安插了人进去,组里的法务都知道她是闻家的千金,面子上的工程大家都做得挺好的,背后的议论闻柚白也听到过一两次,无非就是说,闻家不是只有一个跳舞的女儿吗,怎么又突然多了一个,都猜测是不是私生女之类的。 闻柚白抽空去看了张婶。 张婶家里的房子翻修了,院子也变得好看了,她儿子媳妇仍旧在外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 张婶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小惊蛰她爹帮的忙,我拒绝过他,但是他直接把施工队什么的都安排好了。” 闻柚白安慰她:“没事,他钱多,不缺这点钱,他就指望着给你翻修房子,让他心里好过一些。” “小惊蛰现在变化很大了,不知道她还记得我不?”张婶说着,眼睛就有些红了,不自觉用手抹了下眼角,“我老是想起她,你们又在那么远,联系都没地方联系,只能多看看照片。” 她絮絮叨叨的:“这几年我也一个人,就特别想她,要是她忘了我,可怎么办……” “她记得你的。”闻柚白轻笑,“张婶,我这次来,就是想再请你回去带小惊蛰。” 她说着,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不自觉想起更小一点的小惊蛰,那时候的房子还灰扑扑的,时常尘土飞扬,小惊蛰就坐在门槛上,一直望着村口的位置,在等待她的到来。 闻柚白开车带张婶回南城。 回到闻老爷子给她安排的公寓里,她就发现她被拉进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群里,她前几天重新启用了当初的账号,又发了个定位在闻氏集团的朋友圈,就跟冷水滴进沸油中一样,倏然炸锅了。 她什么都没说,但好像谁都能闻到硝烟四起的味道。 第158章 赔罪 群里的消息聊得正火热。 “原来闻柚白这个号还在用啊,我还以为她都失踪了,当初谁说她灰溜溜地被人送去国外了?” “难道不是吗?时间到了就回来了呗。” “回来这是宣战吗?” “温大小姐又不在乎闻家暴发户的那些财产。” “闻柚白这是依然对延少恋恋不舍、难以忘怀是?延少在哪,闻柚白就在哪,跟狗屁膏药一样,她那朋友圈的宣战,是宣战要回来抢男人了?” “我怎么感觉来是抢闻家的……就不能是她因爱生恨,准备报复,大杀四方吗?” 这句话出来之后,群里一片欢乐的哈哈声,因为他们都当成了一个笑话来看,闻柚白就一个普通人,什么都不是,想在闻氏站稳脚跟都很难,更能不用说别的了。 更何况,闻柚白当初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谢延舟身后的样子,所有人有目共睹,她爱得卑微,卑微得人尽皆知,无人心疼,唯有笑话。 闻柚白看了下,拉她的人跟她也不熟悉,估计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好事者,想看些热闹的事情罢了。 闻柚白出现在了群里:“没想到我去读个博士,也值得你们谈论这么久,我不当网红可惜了。” 有人震惊:“我靠,谁把闻柚白拉进来了?这是做什么呢?” “闻大美女,你现在是女博士啊?我天,其实我说句实话,我第一次跟闻美女说话欸,她以前好高冷的,大家说什么,她都不理会,就算都在骂她。” “不澄清就是心虚默认了呀……” “别舔了,你舔她,她来舔谢延舟的,人家都一个孩子妈了,你们真不挑食……” 闻柚白发了个问号。 有人更来劲:“你敢说你回国这段时间没去骚扰谢延舟?赶紧放过他,你们现在身家地位天差地别了。” 现在和以前的闻柚白都对这类话听得很麻木,以前她根本不会理会,也不敢理会,现在她直接发了一句话:“骚扰?他都被我拉黑了我怎么骚扰?” 她说完,就没再管群消息了,所以没看到谢延舟也出现了,他只跟她说话:“嗯,是被拉黑了,所以能不能把我放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说一句话比闻柚白说千万句都有用,没人再阴阳怪气地嘲讽,只是也忍不住轻挑地调侃:“延少,你还没搞定闻博士啊,要不要我们来支招?” “她在拿娇,以前都爱得死去活来,我才不相信现在会舍得拉黑,戏总要做足的,多点耐心就可以追回她了。” “那温大小姐呢?” …… 谢延舟仍在休养,但是工作并没有停下来,后背的伤依旧很疼,他晚上也睡不好,干脆就起来工作了,这样日夜颠倒、没命工作模式的“休养”,让他显得更加狼狈憔悴了。 下巴胡子垃渣的,眼底红血丝弥漫,脸色铁青,状态很差。 他又联系不到闻柚白,给她的工作手机号发短信也不回。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暗示了闻阳,闻阳是个软骨头,三两下就强迫地把闻柚白送了过来,说是赔罪。 闻柚白看到的谢延舟,头发乱糟糟的,穿着家居服,一副虚弱的样子。 她来了之后,也没管他,打开了电脑工作。 谢延舟就在她身后,看着她的电脑屏幕,她正在审查合同。 他也沉默着,胸口却依旧发闷,不知道要如何打破现在的这种状态,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她很容易就这样无视他,她更在乎她的工作。 但他又自我折磨地想,也挺好的,至少她在身边,他能看得见她。 他见她桌面屏幕上的合同,淡声道:“如果你想进闻氏的核心,就得去做财务或者管理岗,你在法务部做不出什么成绩的。” 她听见了他的话,她当然知道法务部不是核心部门,但是她现在也得把法务的工作做好了,然后才有资格去跟闻老爷子谈判,一步一步来。 谢延舟又道:“你把张婶接来了,所以,小惊蛰也要回来了吗?” 她仍旧没回答,在想谢延舟这个矛盾的疯子,想要让他好好对待小惊蛰的时候,他却不好好珍惜,时隔多年,小惊蛰已经不需要他了,他却又频繁地问起。 就像当年一样,她已经说过好几次喜欢他了,他却还在怀疑她的感情,会有意疏远她一段时间,而那段时间里他必定会有各种花边新闻传来,如果她表现得太过无所谓,就会被喝醉的疯子讥讽:“你的爱也不过如此廉价。” 谢延舟看了下时间,问:“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做给你吃。” “不必了,我等会要回去了。” 谢延舟微微笑:“你回不去的,闻阳既然把你送过来了。” “你现在是个病患。” “你可以试试,我这个病患能不能制住你。” 闻柚白一点都不生气,她只是笑:“那个灯怎么没把你砸残废呢?” 自然有人生气,谢延舟抿直唇线:“你有没有点良心,我受伤是为了你。” 他可算这样讲了。 闻柚白缓缓笑:“谢家和闻家不是去查了那个灯么?怎么没消息了,是发现人为了么?你受伤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温岁,如果我真的受伤了,我会报警的。” 他黑眸沉沉,盯着她,最终只轻轻叹气:“其实你的对手并不是她,你不需要盯着她,闻阳和闻老爷子才是你需要关注的人。” “这句话你应该去跟温岁说。” “她答应我了,不会再找你麻烦。” “希望如此。” “她对我来说,只是我对温阿姨的一个承诺。” “你不用跟我讲,你的承诺你自己守着。” 晚饭过后,谢延舟需要人换药,他不让护工帮他,非要闻柚白来。 闻柚白问他:“我换完药,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是。” 护工在旁边给她说换药的注意事项,她点着头,手下的动作却有些简单粗暴,明明第一次换,却没有半分小心翼翼的样子,只顾着动作快一些。 谢延舟疼得额头冒出冷汗,但没有吭声。 闻柚白还在那无意间提起:“你跟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信里的善解人意都是你演出来的,好在还有那些信,不然……” 她没有继续说。 他却心往下一沉。 第159章 了断 他脸色看着平静,手指却紧紧地攥起,语气隐忍:“那些信就那么重要吗?” 闻柚白漫不经心地笑了下:“你觉得不重要么?这几年不光是你在看心理医生,我也有跟心理医生聊过,甚至去上过相关的课程,你没发现我们的一切就是从那些信开始么?我不会只因为信而对笔友产生什么感情,但我会因为那些信,一再地对你宽容,心理医生问过我,我曾经喜欢的到底是你,还是那个我构建出来的在信中陪伴了我数年的少年,我也分不清楚,但不管哪一个,都是你,也都是过去的感情了……” 她走神了会,睫毛轻轻颤抖,胸口起伏着。 “够了!”谢延舟忽然出声,声音低沉喑哑。 闻柚白回过神,看着他,但他趴着,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后背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线条鼓起,足以看出他现在情绪的紧张,他声音里透着隐隐的怒意,却不知道是在气他自己,还是在气她。 “闻柚白,信中的少年?谁会有那个耐心不停地写信,那只是学校派发的任务,为了拿到爱心学分,每个人都要给山区的小孩写信,你以为有多少爱心么?都是敷衍的,如果真的有爱心,为什么不是手写的,都是打印出来的?你对这些权贵少年的爱心想象得过于伟大了。”他嗓音里都是讥讽,如同凌厉的刀片,剐着她。 “你就这么喜欢别人对你的同情和施舍么?这么多年的陪伴比不过区区几封信?” 闻柚白垂眸看他,听到他说这些话,既觉得怪异,又不自觉心冷,不过,这才是她认识的谢延舟,冷漠无情,高高在上,不仅会践踏别人的真诚,连自己曾经付出的爱意都要被他狠狠地踩在脚底。 她笑了一下:“所以,你连曾经的自己都要否认么?就因为你在信中对我有过关心,让你觉得丢脸了么?” 谢延舟的嗓子眼仿佛被湿棉花堵住,呼吸微窒。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闻柚白其实并不会一直想起那些信,正如她说的,只是因为信的话,她不会喜欢上一个虚拟的人,可是,当那个写信的主人和谢延舟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开心,或许她心里对写信的那人一直都有期待和幻想,那人原来真的比她想象得还要优秀,虽然他脾气恶劣、为人冷漠又高高在上,但他也有对她好的时候,也是她无助的时候唯一的求助对象,前提是,她得乖乖听话。 她眼睫毛轻颤着,酸涩感侵蚀着柔软的心,什么叫区区几封信,她珍惜每一份真诚的感情。 谢延舟沉默半晌,喉结微动:“柚柚,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事情,我们……” 闻柚白笑了出声:“行,那你在我这边就没有任何可留恋之处了。” 他坐起来,神色平静,眉眼却有几分不寒而栗。 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去洗了手,擦了干净,路过谢延舟的时候,对他道:“那我现在先回去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柚柚……”却不知道剩下的话该说什么。 闻柚白眉眼柔和,甚至转过了身,看着他:“你刚刚答应让我回去的。” 谢延舟说不明白他胸口此时的钝痛是什么,压制不住的烦躁感横冲直撞,他大概意识到自己要被反噬了,可他不愿意相信,麻木地告诉自己,那些信都过去多少年了。 他现在不能再惹怒她了,便松开了手。 他胸口里的阴暗却滋生着,困住她就好了,她总是想跑,总是想跑,说喜欢他,却永远都是假的,他在等,等他真的完完全全不再有所期望的时候…… 闻柚白又道:“小惊蛰的确要回国了,但你答应过的,不会让你的家人去打扰她,包括你自己。” 她顿了顿,直接道:“还有温岁。” “她不会了。”谢延舟看着她,淡声承诺,“柚柚,你信我,我会保护好小惊蛰的。” 她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温先生的腿脚不太方便,近期又因为身体不好,住院了,他当年被养父救了回去之后,也是在生死边缘挣扎许久,才终于挺了过来,但身体上留下的后遗症却伴随着他的后半生,他要严格地控制饮食,身边离不得人和医生,就算只是普通人的小感冒,对他来说都很严重,要在医院住许久。 闻柚白在机场等小惊蛰,温先生给闻柚白打了电话,声音里都是愧疚:“柚白,真是抱歉,突发疾病,无法亲自送小惊蛰回去见你。” “温先生,你养好身体才最重要,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也帮忙照顾小惊蛰,我已经很感谢很感谢你了,我才要对你说抱歉,你生病了,我却不能去看望你。” 温先生笑得温和:“这有什么,我这都是老毛病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反反复复,跟个废人一样,我有时候觉得还是就此了断余生好了,反正养父母也不在了,我也孤身一人……”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有凌厉的女声道:“温先生!”带着警告。 闻柚白心尖微颤,听出来那是那个一直跟在温先生旁边的管家,她是真心实意照料温先生的。 温先生轻笑:“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以前不敢死,担心我父亲的公司无人看管,现在不敢死,倒是怕看到小惊蛰哭,想到她会对着我的坟墓哭,我怕是死了,都会立马心疼醒。” 闻柚白也笑,心湖却一暖,温流涌动,她一开始对温先生也有警惕之心,因为他对小惊蛰好得过分,而这世界上变态却数不胜数,她要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好在温先生虽对小惊蛰好,却从来都没有过分亲昵的举止,也不会做出让小惊蛰排斥的动作。 镜头那边的温先生看了下时间,道:“估计飞机快落地了,我得快些好起来,这样才能回去见你们。” 他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温和包容,身居高位却永远自谦。 闻柚白犹豫了下,这才问道:“温先生,能不能问你,为什么会如此喜欢小惊蛰呢?” “熟悉。” 第160章 公开 “虽然我对过往没什么记忆了,但是看到你们总感觉很亲切,或许我很久没接触过陌生的华人了,而且小惊蛰很可爱,非常合我眼缘,她又乖巧,又善良,她非常具有同理心,就算面对着只是一群小动物。” 温先生的脸上浮现淡淡的惆怅,他往日总说,他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就像个废人一样,到底还有什么意义,需要别人照顾,无法生活自理,没有一点尊严,还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再认识的亲人也一个个离他远去,的确身居高位,却时常觉得孤独。 “柚白,你是不是觉得我矫情?”他失笑。 闻柚白摇头,如果是别的油腻老头,她这时候身上的雷达就要叫了,警惕老头打温情可怜牌,装孤独失落,来哄骗年轻女孩,不过她能感觉到,温先生对她更像是长辈对后辈的疼爱,并无越矩行为。 她说:“经济学上对金钱能带来的幸福值有个临界点,threshold,2009年的临界点大约是年收入75万美元,赚到这个钱的人是最容易幸福的,您的收入早就远超这个了,我也不会认为,越有钱就越幸福。” 温先生笑着,他显然也研究过,便道:“是啊,越有钱并非越幸福,更高等级的满足和需要,并不是金钱就能带来,伊斯特林悖论正是讲的这个,但很多人并不懂,包括我自己。”他不自觉叹了口气,“柚柚,你觉得让小惊蛰认我当干爷爷,你愿意么?” 闻柚白一怔。 他也并不勉强:“我只是突发奇想,我知道这个提议很突兀,如果有冒犯到你,还请你原谅。” 闻柚白连忙表示:“没有冒犯到,只是我需要询问下小惊蛰的意见,她是个聪明的小孩,我需要尊重她的想法。” 温先生大笑:“那是自然,你先去接小惊蛰,接到了跟我报声平安。” “好。” 闻柚白挂断电话没多久,她就看到了从通道口跑出来的小惊蛰,她扎着单边马尾,发质松软,挂了个红黑色的蝴蝶结,一看到闻柚白,就眉眼弯弯,像个小月牙,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闻柚白,奶声奶气:“妈妈。” 闻柚白把她额前的头发撩开,温柔问她:“饿不饿?在飞机上有没有吃饭?” “饿了。” 闻柚白给她塞了一个面包,她往后看,跟在小惊蛰后面的是两个温先生的特助,一男一女,温先生真的很细心了,既保证了安全,又保证有人可以照顾小惊蛰。 这两人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把小惊蛰交给了闻柚白之后,就离开了。 闻柚白开车回去,小惊蛰坐在后座,她笑了笑,想到家里照顾小惊蛰的阿姨之前还夸她有公主命却没有公主病,但她哪里有什么公主命。 小惊蛰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她除了熊猫外,已经完全没有别的记忆了,她趴在了车窗玻璃上,好奇地盯着窗外的世界:“房子好多,好高哦,之前看到的房子都很复古。” 闻柚白笑着对她说:“等会,妈妈要带你去见一个老爷爷,很多年前你见过,但你应该不记得了。” “好呀。” “你要喊他,太爷爷。” 闻柚白带小惊蛰来见的人就是闻老爷子。 她想来想去,她越是不让小惊蛰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越是躲躲藏藏,小惊蛰就越容易处在危险的境地之中,不如带她光明正大地出现。 至于那些流言。 不管小惊蛰有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流言总会存在。 闻老爷子当然更喜欢儿子了,但他知道这个小女孩姓闻之后,心里就不自觉把她划成了自家人,他见到小惊蛰的第一眼便对闻柚白道:“你比我想象中更理性一点,我还以为你爱谢延舟爱到失去理智,小孩都会跟着他姓。” “这是我的孩子。”她只这么说。 小惊蛰听到了谢延舟这三个字,她觉得隐隐熟悉,但具体是谁并不知道,听这个爷爷的意思,可能是她爸爸?但她觉得,爸爸也没什么用,很多小朋友都没有爸爸。 她眨了眨眼睛:“太爷爷。” 闻老爷子自认心硬,他自己当过父亲,当过爷爷,但面前这个软乎乎的小丫头喊他太爷爷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心墙倒塌的声音。 神情不自觉柔和,招了招手:“怀瑾,小惊蛰,太爷爷给你个见面礼。” 他给了小惊蛰一个玉坠子,他轻咳一声,对闻柚白道:“你奶奶以前留下的,我谁都没给,就给她。” 小惊蛰爱不释手:“哇,谢谢太爷爷。” 这一顿饭吃得几人都很高兴,尤其是闻老爷子,嘴角的笑容就没下来过,他一步步退让,反正自己儿子也不能生了,就只有两个孙女,闻柚白姓闻,自然跟闻家更亲近些,他也早看清了温家,高高在上,根本没把闻家当作亲家,闻柚白的女儿又姓闻,以后再跟人结婚,再生个姓闻的儿子,他们闻家就一代代往下传承了。 闻老爷子说:“过几天咱们办个小宴席,让小惊蛰多交几个朋友,也得安排她入学了,谢家当年都不认这个孩子,现在也不会认了。” “你父亲总想着借着温家起来,却根本不知道,闻氏不发展起来,没有人会真的看得起我们,他们只会想着侵吞闻氏,柚柚,你是我的孙女,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你要真的热爱闻氏,把闻氏做起来,你要让我看到你的能力。” …… 谢延舟的小号最近加入了很多个八卦群聊,不管组织的人是男是女,是年轻人还是年纪稍大一些的人,他潜水在群中,主要是看这些人发的闻柚白的消息,纨绔子弟日常爱好就是打牌玩车喝酒谈论八卦,反正家族也不需要他们努力,只要不犯罪,家里保他们一世荣华富贵。 “这是闻柚白的女儿吗?长大了……” “孩子都这么大了,也没能进谢家……” 谢延舟停下了工作,点开了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沉眸看着。 闻柚白如果知道了信是徐宁桁写的,她不会感动到带着女儿以身相许? 第161章 浮沉 这几年的实业不太好发展,互联网倒是发展得轰轰烈烈,闻氏七年前设立了个传媒公司,但过去了几年,却发展得很糟糕,明明站在了时代发展的最佳风口上,却什么都没捞着,而且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案子积压在了法务部。 闻柚白简单地看了下,不是主播拿高薪跳槽起纠纷,就是传媒公司侵权被告,竟还有性骚扰的相关诉讼,无一例外,因为法务组的散乱无序,官司都输了。 而闻氏集团最早起家的汽车零件和汽车业务,需要宣发,也交给了自家传媒公司,毫无效果,还有一系列负面案件,连合同模板都有一系列的错误。 下周一,闻柚白在组内通告上,发了即将裁员的通知,裁员结果将在一个月内出来。 她的这一举动自然引发了混血摸鱼的老法务的不满,甚至有直接冲到她办公室的大叔,指着她的鼻子,怒斥:“闻部长,你才有多少工作经历,一直都在读书,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你觉得你很懂法务部吗?” 闻柚白知道会有人来闹事,她已经喊了保镖:“等裁员通知到了,你会知道我懂不懂的,爷爷把法务部交给我,就是不希望法务部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她笑意柔和,但行事却一点都不温软。 “你也就靠你爷爷,要不是你爹、你爷爷,你现在年纪轻轻能坐在管理层吗?就你才工作多久啊?” 这话倒是实话。 没有闻老爷子,她的确没办法坐在这,可她是闻家的人,这些东西她本就可以利用的,她本来就可以踩在前人的肩膀上,也就是以前太傻,觉得自己不应该贪图闻家的东西,不该去争取,把自己折腾得苦哈哈,才知道后悔。 她认真地看着这位暴怒的老法务,温柔地道:“不仅是我,叔叔您也是,不是您的父母,您也一样没办法上大学,没办法坐在这跟我叫板,您有所不满的是,您父母比不过我的爷爷是,所以您只能站在下面听我指挥。” 闻柚白刚找的助理一下笑出声,她轻咳一声:“对不起。” 这两人看起来一唱一和的,气得那人不用保镖,都直接甩门走了。 闻柚白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在看大量的过往文件和已经结案的案子,上面有具体负责的人名,以及重新整理一些已经过时无效的合同,她让助理去找公司的hr,拿来了法务部门所有人的简历。 谢延舟中途给她的手机发了条信息,要她用原来的那个微信号把她加回去。 她没理会。 谢延舟又道:“你在裁员,对,闻律师,闻老板,我开过公司,办过投行,不仅亲自裁员过,也曾帮人裁过员,你加我,我给你发一些有用的文件。” 闻柚白的确搞得有些焦头烂额,有一些资历老的一直在公司里散布流言,传播她的私生活,比如她不仅是私生女,还未婚生女,她身上的确黑料一堆。 她加回了谢延舟,但对他屏蔽了朋友圈。 谢延舟把朋友圈截图了,淡定地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理他。 他也没再说什么,发了一组文件过来,然后打字道:“裁员要特别注意,不然很容易引起一堆纠纷,伤财还浪费时间,法律上的纠纷我就不多说了,法定程序你也懂,等你公布裁员的那天,最好上报一下人力资源部门,也跟附近派出所报备一下,虽然不一定会引起纠纷,但是万事小心……别说威胁的话,小心被录音,你组建的裁员小组,要具体到每个预案准备,比如明确你们所需要的法务、收听员工的利益表达、完善规章制度等等……你看下我发的文件。” 闻柚白看到这一段文字,微微一怔,她曾经多么希望,他会这样以平等的姿态和她沟通,愿意给她发展的机会,愿意让她有所成长,但他一直都不愿意,他根本就没把她的未来放在心上,他只顾着自己的快乐,只要她能提供给他肉体的欢愉就行。 而他还要问她:“你为什么不努力?你为什么只想着靠美色上位?” 裁员通告的第五天,法务部门来了个温岁。 沈一喃曾说她没脑子,但闻柚白不这么觉得,温岁其实很聪明,只是她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最轻松、也最恶心人的一种方式。 比如现在,反正她不靠闻家,但她也决不允许闻柚白拿到闻家。 她微微拧眉,像只高傲的白天鹅,推开了门:“你为什么一接手就开始裁员呢?有没有想过,你是个新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是这样的,你冒然裁员有没有想过被你裁掉的人该怎么办?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她要做个大善人。 那些惶惶然自知多年混日子,什么事都没干的人,也清楚自己被裁掉的可能性很大,自然站在了温岁那边。 闻柚白注意到有人录像,她今日穿着职业装,若是再板着脸,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她更希望自己出现的形象是温婉大气的,她觉得或许这也是个机会,她表情凝重,语气温和,先是安抚,然后再说裁员的补贴,最后才提到这些年法务部门的问题,比如法律意见的无效,合同甚至有最基础的错误…… 没几天,这件事也闹得许多人都知道了。 闻老爷子也早知道法务部门有问题,但是有心无力,他放手让闻柚白去做,而他则让许茵在酒店,给小惊蛰准备了个欢迎宴。 温元厚也收到了请帖,他只能说,闻柚白的确很聪明,她从前只是个无名小卒,谢延舟身边的情人,闻家不被承认的私生女,那时候闻老头也根本不重视她,但她靠着谢延舟远赴海外求学,无论如何受辱,她都念完了书,再回来。 金钱会消逝,地位会浮沉,但知识谁也无法夺走。 但他没想到,他原本以为她会甘心一辈子在海外当个律师,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了,但她却回来了,还进了闻氏。 虽说他也不把闻氏放在眼里。 第162章 爸爸 闻柚白一直在等着温岁把那天来公司闹事的视频放到网络上,她想过几种会被攻击的可能,比如资本家的傲慢,自己才从山鸡变成凤凰,就开始欺负人了,有没有点良心,有没有考虑过这些中年人被裁掉,谁来养他们的家? 但温岁也不傻,好像她那天就真的只是看不下去,来帮被裁员的人说几句,不过,她那招还是有点效果的,至少法务部有一些法务就内心偏向了她,喊她大公主,喊再多也没用,因为他们的大公主的志向并不在此。 闻老爷子也把传媒公司交给了闻柚白,但闻柚白对公司管理的确一窍不通。 她决定去报名一个ba的周末班级,每周只有半天课程,班级内基本汇集了南城的大部分高管,学无止境,多的是管理层不停地进修。 这期间谢延舟给她发过几次消息,只有他提起碳投资的时候,她才会回复他。 他大部分时候都装得温文尔雅,偶尔被惹怒了,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来一句:“闻柚白,你掉钱眼里了是?” 她的回应就是接下来几天都不会理他。 谢延舟这几天不在南城,出差开会去了,他一旦出差,到陌生的酒店,又是漫漫长夜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就莫名心跳加速,胸口发慌发闷,喘不过气来,耳畔充斥着莫名的尖锐噪音,刺得他神经隐隐抽搐。 他看着自己发过去的一串消息,没有任何回应,点进她的朋友圈,什么都看不见,能看见得只有她的头像,她穿着柔软的毛衣,慵懒地盘着发,坐在长毛地毯上,膝盖上放着一台电脑,她像是听到了镜头外有人喊她,这才抬起头,被那人捕捉到这一幕画面。 这是他不曾参与过的属于她和别人的故事。 他睡不着便爬起来喝酒,以前喝酒只是小酌,让心情更好一些,现在喝酒跟自虐一样,喝到神经麻痹,却还是睡不着。 小惊蛰生日宴的那天,来的人并不多,毕竟大家族还是要顾虑谢家的面子,谢家不愿意认这个小孩,也不会去参加为这个小孩举办的宴会,其他家族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谢老太太卧床不起,脸色苍白,床边陪伴的人是盛司音,她握着老太太的手,让老太太安心:“小惊蛰过得很好呢,奶奶你就放心,人家根本不在乎我们谢家认不认她。” 盛司音刚刚怀孕四个多月,老太太对她道:“咱们家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们了,我这边有两个冰种翡翠手镯,一个给你,另一个你下次帮我给柚白,她要是不愿意收,你就告诉她,这是我给小惊蛰的。” 她想起了什么,又摇头:“算了,你不要去,你才怀孕,这个孩子来得艰难,你就好好待在家,你也别来看我了,等下过了病气给你,我一个老太太……” “哎呀,奶奶,你在说什么呢?我身体好着呢。”盛司音温柔地笑着,“病重翡翠你下次自己给柚白,她肯定会来看你的,带着小惊蛰,延舟不认,咱们认,我可是要当小惊蛰的大伯母。” 老太太胸口沉沉:“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过得日子,云初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她也在休养,所以不方便来看你。” 老太太冷笑:“我看她是怕来伺候我一个老太太,就她最会嗟磨人,她和冠辰都不清醒,当初娶妻也是冠辰自己选的她,看中了她背后的夏家。” “延舟呢?”老太太又问。 她话音刚落下,谢延舟就推门进来。 老太太横了他一眼,骂道:“不用你来看我,整日整日气我。”她叹气,“你不喜欢柚白,你要跟她分手,怎么样都可以,可是小孩是你的,你对一个孩子不管不顾。” 谢延舟任由她骂着,没有反驳。 老太太决定来个狠的:“元笙当初的确对你很好,可是她早早去世,岁岁被两家人宠得无法无天,我不是说她这种好不好,她有无法无天的本钱,可是她真的适合你吗?你要一辈子对她负责吗?” 谢延舟克制着情绪,显得平静,他淡声道:“所以温阿姨才会在临终前拜托我。” “你能护她一辈子吗?你不要家庭了吗?” “这并不冲突,更何况,她并不喜欢我,她这几年也有交往的对象。” 老太太觉得他们谢家出了一堆傻子。 盛司音在一旁冷笑了一下:“活该。” 谢延舟看向了她,下意识地在她尚且平坦的肚子上停留了片刻,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他晃神了一下,不知道闻柚白怀孕的时候,又是如何? 盛司音语气凉凉:“别看了,看再多怀孕的人也不是男人,你也无法体会到怀孕的辛苦,还动不动就觉得别的女人想借腹上位,但凡你管好自己,洁身自好,能给人家机会吗,人家生下了女儿,花你的钱也是应该的,你看看外面流言怎么说的?” 谢延舟抿着唇,没再说什么,沉默着离开了,他没收到闻老爷子发的请帖,不过他知道闻家在哪里办宴会。 闻老爷子心情愉悦,也自知闻家常年被排斥,根本不在意那些没来的家族,只顾着高高兴兴地宣布,这是闻怀瑾,他的太孙女。 小惊蛰才入学两天,但她在学校交了个朋友,她也邀请了她的朋友来,是一个小男生。 小孩子们不太清楚宴会的重要性,就觉得有玩乐的机会,吃饱了他们就跑到外面的院子里玩荡秋千了。 有个小女孩好奇地问:“小惊蛰,你没有爸爸吗?我看到你妈妈了,很漂亮哦,但是你爸爸呢?” “对呀,你怎么没有爸爸?” 小惊蛰眨眨眼:“为什么要有呢?” “每个小孩都有爸爸的。” “可我就没有啊。”小惊蛰不以为然,她眼眸干净,“艾玛老师说,爸爸能给我的,妈妈都给我了呀?” 有个小朋友说:“爸爸可以举高高……” 小惊蛰:“我有保镖叔叔举高高。” “爸爸会赚很多钱。” “温爷爷和妈妈都会赚很多钱。”她很肯定,“恭喜你们有爸爸,但我不要爸爸。” 谢延舟一进来就听到了这些话,他垂眸看向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第163章 妒意 谢延舟静静地站着,容色淡淡,他其实在照片上见过她了,也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子,但见到真人,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何况,又亲自听到她说,她不需要爸爸,她不是不知道爸爸的存在,也不是抹黑爸爸,她也不恨所谓的爸爸,她只是很单纯地认为,她不需要爸爸这种东西,她不觉得爸爸是她必须要拥有的,更不觉得,她没有爸爸就会自卑。 谢延舟没有走过去打扰那几个天真的小孩。 他胸口如同刀刺,他在小惊蛰的身上看到了被宠爱长大的孩子特有的那种光芒,因为她有足够的底气,他很早很早以前,也在温岁的身上看到这种光,她被温阿姨的温柔包围着。 所以,父爱这种东西的确很虚无,他小时候极度渴望,被他妈妈多次利用,故意让他生病,告诉他,只要生病了,爸爸就会回家来,他还得保证自己的优秀和聪明,他只要不够优秀,他妈妈就会威胁他,爸爸会跟外面的女人再生一个儿子,会来抢他的东西,他要时刻有危机感。 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对父爱和谢冠辰有一种畸形的占有欲,当他意识到,他根本无法得到所谓的父爱时,他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他走向了另一种极端。 他恐惧并排斥父爱。 “欸,后面有个叔叔。”有个小女孩喊道。 小惊蛰手上抱着一个洋娃娃,她好奇地回过头,仰头看着高高的谢延舟。 谢延舟对上她黑白分明又干净的眼眸时,心尖一颤,竟像是被一个才这么点大的小女孩看得生出了畏惧感,他抿着唇,喉结滚动,嗓子眼被尖锐的石头堵塞住,一动便会划破。 小惊蛰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了小小的阴影,她盯着谢延舟看了好一会,她才不会怕生。 而有几个小女孩就感受到了谢延舟身上散发的冷漠气息,有些害怕,下意识地躲到了小惊蛰的后面。 小惊蛰很大女人地伸出手,保护她的小伙伴,她对谢延舟道:“你好,你是谁?你吓到了我的朋友,这些叔叔,你能不能离开这里?” 谢延舟胸口起伏了下,倒是做梦都没想过,他和女儿多年后相见的第一句话却是质问,她把他当成了专门恐吓小孩的坏人了。 他蹲下来。 小惊蛰更是往后退了一步,按下了她电子手表上的按钮,却是喊了保镖。 谢延舟:“……” 他好笑,轻声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惊蛰眉眼软萌萌的,是个可爱的小公主,但是行为举止一点都不公主,她不愿意再说话了,警惕地带着小伙伴往后退。 老师说,人贩子就喜欢这样装熟人。 保镖过来之后,自然认出了谢家少爷谢延舟,愣了愣。 赵澄也赶了出来,她没想到小惊蛰喊保镖,是因为遇到了亲爹谢延舟,至于乔,更是满脸写着离谱,他想说什么,却见到谢延舟抬了抬手,示意他别说话。 小惊蛰走到了赵澄身边,软软地冲她笑:“澄澄阿姨。” 赵澄让小惊蛰先带小朋友进去大厅,等小惊蛰离开后,她才凝眸看着谢延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件事她没什么发言的立场。 乔紧紧地锁着眉,先是说:“这是眼周的女儿啊,长得真好,看起来还很聪明……”又忍不住嘀咕,“她是根本不在乎自己有爸爸吗?我还以为小朋友都想要个爸爸,不是说没有父爱的女孩,长大后容易恋上年长的男子吗?” 谢延舟冷淡地盯着他:“乔。” 乔自知失言:“知道知道,我不说你女儿的坏话了,我又没说你女儿以后一定会被老男人骗……只是说很多研究都这么说……” 他叹口气:“这下你完了,这一看你女儿就不会认你啊,闻柚白肯定没少对你女儿说你的坏话,是不是小孩子听了教唆,你也别太伤心了……女人一般都这样……” 赵澄阴阳怪气:“是啊,不比你们男人连孩子都不要。” 她说完,微微一笑:“谢总,不是在说你哦。” 乔:“……是吗?” 赵澄:“谢总进去欣赏一下柚白的舞姿。” 乔觉得,这不是欣赏,这是专门往他好兄弟的心口上插刀。 灯光璀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是规格很平常的一个宴会,普普通通,对谢延舟来说,不同的是这是他女儿的欢迎宴,但他却隐身匿名,甚至,他女儿的妈妈还在那跟别的男人一起跳舞,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 黑色礼服最为常见,最为稳妥,但想要穿出彩却也很难,但她却穿出了贵气和典雅,她的礼仪和舞蹈都经过了特殊训练,像只高贵的黑天鹅,只是这只天鹅在别人的怀中。 徐宁桁白皙的手覆在了她光洁的背上,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不盈一握,他一点都不讲究所谓的绅士手,反倒行为举止格外亲昵。 他不知道在闻柚白耳畔说了什么,竟让她忍不住笑,在转圈到他怀里的时候,笑得趴在了他的肩头。 谢延舟面无表情,垂在身侧的手指却用力得泛白,冷峻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闻柚白。 他只是看到了她的身影,那颗心就止不住悸动,那种等待了很久的渴望,终于有了适合的水源。 很多年前,他曾在深夜里见到她跳舞,不堪一折,却又充满了生机。 他也见过岁岁跳舞,但不一样。 他眉眼微抬,弧度凉薄。 这一晚,谢延舟也没能跟闻柚白跳舞,他的邀请无一例外被她拒绝,甚至她眼底浮现了浅浅的厌恶:“你为什么要来?你跟小惊蛰说了什么?” 她是真的怕他靠近小惊蛰。 他没有为自己解释,甚至控制不住薄薄的怒意:“你可以不让我靠近她,所以,你就要让徐宁桁跟她亲近?你未免想得太美好了。” 第164章 便宜 闻柚白懒得跟他吵架,看到徐宁桁在等她,她转身就要过去。 谢延舟冷峻的面孔上笼罩着浓厚的阴翳,他哑声:“闻柚白,你别惹怒我。” 闻柚白也淡声道:“你也别惹怒我,谢延舟,你是怕我带着小惊蛰嫁人么?你再对她做出什么事,我也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谢延舟拽住她,他很轻地笑了声,听起来有几分毛骨悚然。 他没说话,但脸上分明写满了威胁,他有的是办法强迫她,谁也没办法帮她。 但他现在愿意哄她回来。 他紧绷的轮廓松了一些,只说:“你是不是不知道如何做传媒公司,报名了ba班级是么?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插手闻氏的管理。” “你有这个时间,先管管温岁。” 谢延舟面无表情:“跟她什么关系,我也管不了她,更何况,如果连她给你的小绊子,你都无法解决,那么你的能力也绝不够管理一个企业。” “闻氏的汽车产业一直在没落,想跟着新媒体的风向花了大钱做了广告推广,收效却甚微,闻老爷子已经老了,他跟不上时代了,而闻阳却满脑子只有扩张,几年前在ipo摔了一次跤之后,闻氏的大权基本又回到闻老爷子手中,你想接棒,你至少比闻阳更聪明,你现在做的这些,闻阳都做得比你好。” 闻柚白果然停下脚步,她回过头,抬眸看他,眉眼冰凉。 她就算再生气,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她一直都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薄弱点,只是被他这样毫不留情地点出来,她多少有点生气。 难得见到她这样气鼓鼓的幼稚模样,他神情柔和了些,嗤笑:“生气了?我就这么说,你就生气了,等到时候开董事会,你见到闻氏那些老头,他们说话只会比我更难听,你现在对着我还能生气,在他们面前生气,你就中了他们的圈套。” “你最近立马裁员,的确太冲动了。”他垂眸凝着她,声音温和,“你别着急,我不是说你不能裁员,只是你才到闻氏,法务部只是一个中等规模的部门,但你至少得先安抚好这些人,恩威并施,就算你想裁掉他们,但也不该如此莽撞,你下周开始,对一些刺头选择性表面服软,对另一部分仍旧冷面以对,他们就会互相猜忌,自动会打破他们内部的阵营,还有其他那些你想留下来的人,你可以请他们吃饭,联络联络感情。” 闻柚白听着,神情微顿,她不是不讲理的人,淡声道:“知道了。” 谢延舟这会才对她说:“冷静下来了?”他眉眼间有阴郁,“我没跟小惊蛰说什么,反倒是你,你从没跟她提起过我么?” “你有什么好提的?跟她说,她的父亲不爱她么?” 谢延舟淡淡道:“我会学着爱她,我也会对她负责。” “不需要,她不记得你了,你现在跟她说,你是她爸爸?你要她原谅你么?你别异想天开了,小惊蛰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她知道你是她爸爸,但你这么多年没出现,她只会远离你,而你也只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她对你没有任何印象,她现在过得很好。” 谢延舟目光往后瞥去,小惊蛰走了过来,她甜甜地喊道:“妈妈。” 谢延舟眼皮轻跳。 他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不知道她喊他爸爸,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小惊蛰在闻柚白面前好像特别乖巧,一点都没有刚刚在外面相遇时的冷漠和警惕,她好像第一次见到谢延舟,眨了眨眼:“叔叔,你好呀。” 谢延舟对她笑了下:“现在不怕我了吗?” 小惊蛰嘴角甜甜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怕呀,叔叔你很吓人。” 谢延舟失笑,他轻咳一声:“很抱歉,吓到你了。” 小惊蛰:“没关系,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就好啦。” 闻柚白无奈,刚要劝阻,小惊蛰又微微睁大了眼睛,捂了下嘴巴,轻声道:“叔叔,我这样说话,是不是伤害到你了?” 谢延舟:“……” 他盯着小惊蛰天真无邪的脸看着,也意识到了,这个小公主是个白切黑的,在不同人面前是不同的表现。 她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就是软萌萌的小甜妹,还会缠着他,要他抱抱。 他的确有点被伤害到,因为那一声又一声的“叔叔”,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头上绿油油的。 小惊蛰说:“徐粑粑找你,妈妈我们过去。” 谢延舟看着母女两人朝着徐宁桁走了过去。 小惊蛰完全不记得他了,却记得徐宁桁,还喊的是当年一模一样的称呼。 宴会结束,闻柚白送走客人,徐宁桁留到了最后,她对他摆了摆手,笑道:“下次见。” 徐宁桁淡淡地点了点头,也坐上了徐家的车子。 小惊蛰已经困得睡着了,闻老爷子先带她回去休息了,只留着闻柚白和许茵善后。 闻柚白也累得不行,今晚没打算回闻家,在这个酒店开了个房间。 她推开门,真是难以想象,床上躺着谢延舟,他已经洗完澡了,随意地裹着浴袍,听见开门的声音,还抬起了头,轻笑:“真巧,你也订了这个房间。” 闻柚白转身就要走。 谢延舟的嗓音从后面悠然传来:“这家酒店我有股份,你找谁都没有用,等你投资了足够多的产业,你也可以如此有底气。” 闻柚白笑了起来,红唇轻勾:“没想到,还有你这种送上门的不要钱的倒贴货色啊。” “真廉价。”她讥讽。 第165章 报 她转过身,看着谢延舟。 谢延舟就站在酒店房间的灯光下,灯光暖黄打在了他的轮廓上,他从暗处走来,并不生气,半明半暗,俊朗的眉眼浮现浅浅笑意。 他走到了闻柚白的面前,垂眸看着她,轻轻地呵气:“怎么不继续骂了?” 他身上的浴袍领子微微敞开,露出了锁骨,隐约可见肌肉线条。 闻柚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很累了,却还要再来应付他。 “你累吗?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地来纠缠,你不累吗?”她眼神冰冷。 “这不是你以前做的么?我只是把你以前做的事情,重新做了一遍。”他语气淡淡,“你以前不就是这样么,我去哪里,你就跟着敲门。” 闻柚白有几分难堪,她理解自己当时的选择,但不代表她能接受他提起她敲门的事情。 “那我现在不想……” 他笑了出声:“那我现在想。” “这是你认为的重新追求方式吗?确定不是报复?” 谢延舟似乎觉得报复这个词很不错,笑意更浓:“如果你觉得这是报复,那就是报复,挺好的,我喜欢这个报复方式,嗯,报复你。” 两人今晚都喝了酒,虽然不多,但都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酒味。 闻柚白无路可退,抵上了门板,他搂住了她,长手长脚地禁锢着她,大掌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轻轻地摩挲着,低声道:“他摸你这了,还有哪里?”他的手一点点往上,激起一片颤栗,落在了她光洁白皙的后背上,“还有这里。” 他炽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上,她痒得难受:“我很困了,只想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工作。” 既然无处可躲,她也不挣扎了,幻想了下自己的手上还有一把刀就好了,一把捅死他,也就是在意念中做一做。 她太阳穴有些疼,他濡湿的唇吻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游移着,渐渐地变重,手指也不安分地往上握住。 闻柚白问他:“谢氏代理的牌的化妆品线要拍广告对?还没有委托公司?” 谢延舟的动作微微顿住,他笑意淡了些许:“你想要?” “如果你要继续做下去,我就要,反正没地方跑了,报警闹大不现实,以强奸罪警告你,更没用,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就当被狗咬了,你以为有多重要吗?还是你觉得女人都会身心合一?不过就是肉体欢愉,也算谢谢你了,你这样身材长相的男人还挺不好约的。”她有些苦恼,“谢延舟,你没病?我说的是身体上的传染病。” 谢延舟瞳眸墨黑,抿直了唇线,喉结滚动,神色冷了下去。 他往后退了下,凌厉地睨着她,被气得心口有些疼:“我去哪得病?” “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新闻上拍到过好几次你跟别的女人从酒店里出来,从酒一起离开,还有温岁……啧。” 谢延舟:“行,这个广告就给你们传媒公司。” “不用竞标了?” “内部定。” 闻柚白好像真的不在意了,她听完这句话,就主动把手勾在了他的脖子上,没有吻他的唇,却主动亲了亲他脖子,温热柔软的触感一贴上去,他就不自觉一颤,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似乎能带动心脏的颤动。 她缠着他,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在他耳边道:“去床上,不过,我还没洗澡,不介意?” 谢延舟明明在生气,气她只想利用他,把他当作了工具人,但被她旖旎缠绵的时候,脑海空白,已经没有了别的念头。 他躺在了床上,浴袍被打开,闻柚白坐在了他的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轻笑,眼底欲海波澜起伏。 闻柚白拿出了手机,对着他拍照,谢延舟并不介意。 她说:“录像,留个证据,省得谢总贵人多忘事,明天就忘记了要把广告给我的事情了。” “不当场草拟个合同,让我签字么?” “那倒也不必,你别动。” 闻柚白拍下了谢延舟的照片,把这张床照,毫不犹豫地转发给了温岁,一起发过去的还有酒店和房间号。 她相信温岁还没睡。 如果睡了,那也没办法。 温岁比闻柚白想得还要生气,不过十来分钟,他们什么事都还没来得及发生,漫长又拖沓的前戏,好几次谢延舟都忍不了,青筋起伏,想要掌握主动权,却被她制住,直到敲门声急促地响起。 闻柚白下意识地就要去开门,谢延舟隐忍面色微红,他怎么可能放她走,翻身压她,哑声道:“别管。” 可是外面的人已经很着急了,还在狠狠地拍门。 闻柚白睫毛轻颤,面色旖旎红润,说道:“谢总,可能是你的某个情人。” 他咬牙切齿:“你玩我是?我哪里有什么情人?” “如果不是你的情人,谁会这时候这样敲门?小心等会她带人闯进来。”闻柚白眸色深浅不定,没什么笑意了。 她想起那一年的难堪,温岁设计了她,带着很多人直接打开了她和谢延舟所在的房间门,害她成了众人眼中不要脸的女人,谢延舟只顾着去哄温岁,而让她难堪地留在众人鄙夷指责的目光中。 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直接给她定了罪。 “有没有觉得很熟悉?”闻柚白浅浅一笑,“你怕不怕外面那人直接带人闯进来,对着我们一通拍照,然后,你又完美脱身,无人指责,只有我再继续被他们骂一遍。” 谢延舟抿着唇角,如同被她兜头泼了冷水,一下冷然了。 他没吭声。 闻柚白讥讽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这是过去的事情,觉得我小心眼,一直无法忘记?” 她推开他,下床,语气平静:“外面的人是温岁,麻烦谢总去带她离开,很晚了,我要休息了,如果你喜欢这个房间,可以,那我离开。” 她本身就衣服都穿在身上,就是裙子有些皱,拿起外套就想走。 谢延舟从后面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你不用走,你去洗澡,很晚了,你休息,我去处理。” 第166章 赢家 闻柚白洗完澡出来,谢延舟竟还在房间里。 外面敲门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似乎在生闷气,沉着一张脸,也不跟她说话,半靠在床头,看了她一眼,大约是示意她也过来睡觉。 闻柚白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床新被子,铺在了沙发上,她躺了上去,太累了,困到她觉得能立马昏睡过去。 她感觉到他从背后扫来的沉沉视线。 没有理会。 她睡醒了之后,头还是很沉重,胸口闷闷的,根本就没深度睡眠,没有休息好,她翻了个身,忽然反应过来,她睡在沙发上,要掉在了地上了,但等她翻了过去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躺在了床上,而不是沙发。 至于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他睡得很不安稳,手脚无处安放,不知道是哪里疼,让他眉头紧紧地锁着。 闻柚白只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这酒店都有股份,那他肯定有私人房间,就非要跟她挤在同一个房间里。 她起床洗漱,发消息让助理送来了一套衣服。 谢延舟也醒了,他抿直唇线,后背的伤口还没好得彻底,还是很疼,但他为了工作,无法休息那么久,昨晚又强撑着,先是被她压在了床上,后面又缩在沙发上睡觉,加剧了疼。 他胸口沉沉,情绪起伏。 如果是以前,她应该会关心他的,真是讽刺,他活到这个年岁,除了几个好友外,家人、恋人,都没怎么关心他,他母亲只来过一次,他父亲只打了个电话,甚至让他不要拿受伤的事情去烦奶奶,让老太太担心。 颇有点孤家寡人的意思了。 他折腾自己的身体,伤还没好全,就喝酒应酬,睡眠不规律…… 他不免想起她温柔的时候,那时她知道他受伤,眼圈里还有隐隐的泪光打转,又怕被他嫌弃,颤抖的声音强自镇定:“延舟哥,很疼是不是?” 那样的她早就消散在了凛冬寒风中了。 他想挽回的是谁?是这个冰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闻柚白,还是曾经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柚柚?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酒店,有心人看在了眼里,再加上隐隐有消息流传,温大小姐喝酒闹事,直接被酒店赶了出去。 这可是温大小姐,谁敢这么对她? 一查,这个酒店还是谢延舟投资的。 这些诡异的信息连在了一起,就有了个暧昧的故事,当然故事的坏女人还得是心机颇深的闻柚白,她回国后,进入闻氏,接管传媒公司,谢氏名下的一个项目直接就给了闻氏,而并非按照往年的惯例进行招标。 闻柚白勾引了谢延舟,温岁得知,亲自上门,却不想,被女色上头的谢延舟直接喊人赶了出去。 黎白听到的传言已经变成闻柚白狐狸精上身,哄得谢延舟都快把谢氏送给她了,她现在比以前值钱多了,所以,不管谢延舟以前是不是抛弃了她,反正现在是又被迷住了,温大小姐又成手下败将。 黎白买了奶茶,去了闻柚白的办公室,她躺在沙发上,笑个不停:“这些人怕不是疯了?还女人争来争去,不知道我们柚柚根本就不喜欢争男人。” 闻柚白说:“昨晚温岁就是我喊来的,不过,我本意是让她来带走谢延舟的,而不是向她炫耀,只是我没想到,谢延舟没开门见她,直接让经理送她走,也不接她电话,温岁没必要把我当做仇人,她应该看清楚点,最无情的人是谢延舟。” “也就是小情侣吵吵闹闹,人家平时还是好好的。”黎白讽刺,“何况温大小姐,她对你的仇恨跟谢延舟有点关系,但不是主要关系,她就是恨你,见不得你好,你就算跟徐宁桁结婚,她都会去找徐宁桁的。” 闻柚白更没想到。 谢延舟还会愿意把那个广告交给了她管理的传媒公司,一个目前一团糟的公司,几乎没有完成过大项目的公司。 其他人的非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把利益拿到手。 谢延舟那边也接到了公司董事的投诉电话,大意就是不可感情用事,这是公司的利益,怎么能一个人独断决定?往年都是招标,今年怎么可以直接给一个垃圾公司,那个公司管理一团混乱,毫无能力。 谢延舟不为所动,也不改主意,只说:“相信乙方公司。” 董事就请来了谢冠辰,让他好好地管管自己的儿子。 谢冠辰从闻柚白回来之后,没见过她,也不想去见,他心里的情绪复杂,他以前挺喜欢她的,觉得她是个好女孩,努力又上进,又因为当初他让许茵互换了孩子,心里对她一直都有种莫名的愧疚感,所以时常会爱屋及乌地对她好。 结果到头来,他倒是被许茵给骗了,根本就没换过,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谁能想到,许茵这种贪图利益的女人也有胆子撒谎,而他根本没有正经理由去整顿许茵,因为只要他不想跟闻家、温家彻底撕破脸,他就不能把这些事放到面上来讲。 当初也是他一时兴起的歪念。 没有什么所谓的缜密构思,这么多年来,他也后悔过许多次,得知没有换,他还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总算对得起元笙。 他若是看到闻柚白,必定会想起许茵这个女人,只怕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他之前还觉得闻柚白和许茵不像,觉得闻柚白像温家人,原来都只是他自己臆想而加上的滤镜,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愚蠢和自大。 谢延舟声音淡淡,喊了声:“爸。” 谢冠辰压着怒意:“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谢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你这么大一个项目直接给了闻柚白,你这是在胡闹。” “知道了,我会跟进这个项目。” 谢冠辰冷笑:“你这是延时真爱?当初让你娶她,你不,你现在又做什么?” 谢延舟黑眸里神色不明,扯了下唇:“这都是跟你学的,如果当初我跟她结婚了,你现在是不是就要逼着我跟她离婚了?你不觉得你自己的态度才是最奇怪的么?” 第167章 父女 谢冠辰被戳到了痛处:“谢家现在还是我说了算,我做过的事情,我自己会认,我以前给过你机会了,你想在谢家,你的婚事就只能听谢家的安排。” 谢延舟语气淡淡:“多年前是我想差了。” 忽然听到他这句话,谢冠辰微微一怔,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过于注重儿女情长,爱屋及乌地喜欢闻柚白,原来你是觉得,身世的事情迟早会暴露,就算让我娶了闻柚白,也是稳赚不赔,因为你以为她是温家的女儿,怎么都算是豪门联姻了,现在你又觉得温岁才是。”谢延舟只做陈述,他甚至还笑了下。 谢冠辰直接把电话挂断了,不再跟他说什么了。 谢延舟桌面上的咖啡早已不冒热气了,他本想叫人来换的,但还是拿起来喝了,冰冷的咖啡落入胃中,刺痛刺痛的。 谢冠辰的确是从利益出发的,他独子的婚姻就是一场交易,那时候的闻柚白是最好的选择,既是他心中白月光的亲女,又可以带来巨大的利益,又让他心生欢喜。 可是他现在发现一切都是虚假的,是他被许茵给耍了。 闻柚白又成了令他生厌的人,是许茵这种女人的女儿。 …… 闻老爷子给小惊蛰安排的学校是个私立院校,中英文双语教学,所以小惊蛰适应得还挺快。 这天,谢延舟的车子路过了这所学校,他瞥了眼名字,想起这是他女儿就读的学校,鬼使神差地就让司机停车了。 司机下车去跟门房交涉,但也不能直接说小谢总的小孩就在里面念书,毕竟小孩跟他在法律上没有一点关系,就只能说,谢总想给学校捐楼捐器材,能不能联系一下校长。 保安无语,盯着那张烫金名片,心里却都是怀疑:“你们谢总都可以捐楼了,还会没有渠道可以联系到我们校长吗?还要让我一个保安去联系?” 司机也有点沉默,过了一会道:“也不是这么说。”他在想要怎么说,毕竟他们小谢总就是临时来了兴致,想进去罢了。 他说:“保安大哥,还请你帮忙传下话,你看那是我们的车,你们校长认识我们小谢总的,我们今天来得比较突然……还有就是,谢总是真的想捐楼,他之前跟女友分开,女儿归女友抚养,所以,他也是来看看女儿的,平时都不好见到。” 保安又是一阵沉默,他说:“那行,你们就先在这等着,我让人去传话了,我不能确认你们的身份,更不能放你们进去。” “好的好的,谢谢您,我理解你这是你的工作。” 不过十分钟,校长就出来迎接谢延舟了。 谢延舟道貌岸然地说:“我想先巡视一下校园。” 校长笑眯眯的,当然同意了。 小惊蛰他们正在上体育课,老师带着小朋友们在体育馆内,他们刚学着掌握羽毛球拍的握拍方式,剩下都是跑来跑去地捡球。 小惊蛰跑得满头是汗,她盘腿坐在垫子上,正在喝水,旁边围了好几个小男孩,都要给她递纸巾,倒水,她微微皱眉,没收下任何男孩给的纸巾,只是说:“谢谢,但是我自己有哦。” 谢延舟刚从体育馆入口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小惊蛰。 她扎着高马尾的样子,还有几分像小时候的闻柚白,那个在他记忆中许多年的女孩。 他看到旁边的那些男孩,忍不住拧眉,低声问旁边的校长:“那都是同班同学吗?怎么都围着那个女孩?” 校长笑:“这……很正常的,那个小女孩刚转学来,也很受欢迎,但是谢总,咱们不能拿大人的思想去看小孩,他们都很单纯的。” 若是平时听到这些话,谢延舟是能听得进去的,可是,这些小男孩围绕的都是小惊蛰,他莫名生了怒意,看那几个小男孩,就没有一个是顺眼的。 他大步走了过去,一副冰块脸,眉眼间覆盖着浓浓的冷漠。 校长吓了一跳,下意识生出了担心,谢总该不会要过去打那些小男孩,他连忙抬腿跟了上去,笑道:“谢总认识刚转来的小女孩吗?那是闻家的……” 说到这,校长眉心跳了下,想到闻谢两家之间的流言…… 谢延舟语气淡漠:“认识,她是我女儿。” 校长抿了抿唇,还真的就是谢总的女儿啊。 小惊蛰跟小朋友们的关系都挺好的,她自己擦完汗,还喜欢当大姐姐,给旁边的小女孩擦汗,她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抬起眼看了过去。 谢延舟也看向了她的眼睛,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眸里清晰地倒影出了他的身影,她的五官依旧软乎乎的,皮肤很白,睫毛浓密得如同小扇子,看到他的时候,神色就淡了许多,毫不留情地收回了视线。 她站起来,去牵旁边小女孩的手,说道:“走,我们再去玩跳绳。” “好呀。” 谢延舟淡声开口:“闻怀瑾。” 小惊蛰的脚步一顿,大概在犹豫要不要装作听不到,直到校长也开口喊她:“怀瑾,你认识这位谢先生吗?” 小惊蛰转过身,对校长笑得眼睛弯弯,声音甜甜:“不认识呢。” 校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且这是在学校,就算谢总权势滔天,又自称是闻怀瑾的父亲,但他作为校长就是有责任保护好小孩。 “谢总,你看,她好像并不认识……” 谢延舟没理校长,只对小惊蛰道:“你想不想知道柚子现在怎么样了,那只小熊猫,现在长更大了。” 小惊蛰抿着唇,看向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干净,带了点怀疑:“你真的会告诉我吗?” 谢延舟轻笑:“你记得我,对不对?” 第168章 不要 小惊蛰傲娇地哼了一声:“当然不记得了,不过我知道你是谁。” 谢延舟瞳眸浮上了笑意,他跟校长道:“我跟她能去旁边聊天么?你放心,就在体育馆内,不会离开老师和你的视线。” 校长犹豫了下,问小惊蛰的意见:“你愿意跟这位先生聊一会吗?如果你不愿意,放心告诉校长爷爷。” 小惊蛰很乖巧:“我愿意,校长爷爷,谢谢您。” 父女两人走到了另一个角落的垫子上,小惊蛰很自然地又盘腿坐下了,她刚刚的饼干还没吃完,没理会谢延舟,拿出了家里阿姨做的小饼干,小口小口地啃着,就着保温瓶里的水。 谢延舟也跟着她,随意盘腿坐在了她的旁边,不顾身上笔挺的西服,他偏过头,静静地看着她,这样的近距离相处,让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奶香味,但她都这么大了,早已经不喝牛奶了。 她好像很喜欢熊猫,连保温瓶的盖子都是小熊猫的图案。 谢延舟笑了一下,黑眸里有什么荡漾了下:“饼干能分我吃一块吗?” 小惊蛰向来大方,但是对他很小气,她说:“不可以。”拒绝得坦荡利落,“我只有两个饼干了,我要自己吃,如果给你了,我就没有了。” “可是我刚刚看到,你分给了很多小朋友,他们可以吃,我不可以吗?”谢延舟开玩笑。 小惊蛰用那种鄙夷的目光看着他,她换了英语:“你是个成年人了,你要跟小朋友抢食物吗?” 谢延舟也自如地换了英语:“你语言很好,不管是中文还是英语。” “谢谢。” “你知道我是谁,对吗?”谢延舟问。 小惊蛰神色里带着疏离和警惕:“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问过徐粑粑了,他说,你是谢氏集团的小谢总,你是个有权有势的人。” 谢延舟笑意淡了几分:“他没跟你说,我和你的关系吗?” “什么关系?”小惊蛰睫毛微动,她其实知道的。 谢延舟却有些难以开口,他本来就不知道该如何做个父亲,他这么多年也没尽过什么责任,上次他被赵澄说了几句,其中有句难得的夸奖就是——谢延舟,你比别的男人好一点的地方就在于,你渣得坦坦荡荡,你知道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臭男人,你也知道你不是一个好父亲。 小惊蛰不在乎他怎么想的,她眨眨眼:“那你能跟我说一下,小熊猫的事情了吗?你有柚子的照片吗?” 谢延舟没骗她,他这几年还是领养着那只叫作柚子的小熊猫,定期拨款,他虽然没再去动物园看过熊猫了,但动物园会定期给他的邮箱发“柚子”的照片,他都保存了下来,或许在幻想着,有一天会有人想看这些熊猫。 那个有人,指的就是他的女儿,小惊蛰。 小惊蛰一开始还跟他坐得隔了一段距离,不愿意靠近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排斥气息,到了后面,她凑在他手机面前,痴痴地盯着熊猫“柚子”的照片,眼睛越来越亮,声音里写满了惊喜:“哇,这是什么时候的哇,好可爱呀,好想摸它……它现在这么大只了吗?好可爱,我喜欢它。” 谢延舟没认真看过熊猫照片,他道:“你什么时候想去看它都可以。” “真的吗?”小惊蛰不自觉地靠近了他,“谢叔叔……” “你记得我。”谢延舟扯了下唇角。 小惊蛰一下坐直了身体,她皱着漂亮的眉毛,年纪小小,但口舌伶俐,她也不怯场:“我怎么可能记得你呢?这是不可能的,小朋友的记忆都很短的,很模糊的,我就是小朋友,所以呢,我是真的不记得你了,不过,如果你真的好奇,我会告诉你的。” “请赐教。”谢延舟轻咳一声,笑意隐隐。 “我知道你姓谢,所以叫你谢叔叔,你跟我妈妈认识,所以我也可以叫你谢叔叔。” “那你怎么记得柚子小熊猫呢?却不记得我?” 小惊蛰微微睁大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她摇摇头,做了个摊手的姿势,萌到谢延舟的心坎里。 她噘嘴:“拜托,小熊猫那么可爱,那么好看,我怎么会忘记?可是你是个普通的大人,我记不住哦。” 谢延舟心想,要不是因为她太小,并且不知道普信男这个词,是不是想说他,一个普信男怎么好意思跟那么可爱的国宝相比? 他心潮起伏:“你变了很多。”比以前更勇敢,更开朗,而且还很聪明。 他这会也跟很多普信男差不多的想法,莫名生出了与有荣焉的骄傲念头,这可是他谢延舟的基因,不然怎么会如此聪明。 小惊蛰还藏了很多话,她也没跟妈妈说过,比如,她也不是不好奇自己的爸爸是谁,只是不想拿爸爸的事情,去烦妈妈,妈妈已经工作很辛苦了,她偶尔也会想要爸爸,但她平时也不需要啦。 至于这个谢叔叔,她听徐粑粑说了,这是妈妈的前男友。 徐粑粑没有再多告诉她什么,但她觉得,既然是前男友,很有可能就是她的爸爸。 她不要。 这个爸爸看起来不是很好,也不亲近她,也对妈妈不是很好的样子……既然他和妈妈分开了,那她就当自己没有爸爸啦。 小惊蛰翻到了后面几张照片,看到了两张合影,小嘴抿了下。 她想要那张有小熊猫的合影,她和妈妈、小熊猫,但是里面怎么还有这个叔叔…… 她很真诚:“叔叔,你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你可以帮我把你的脸弄没吗?” 第169章 甜蜜 谢延舟离开学校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坐上了车子,太阳穴疼得不行,摁了好一会,觉得自己方才可能心绪混乱。 因为他不仅把那张照片发给了小惊蛰,他还把照片里的自己,用马赛克盖了一层。 再也看不到他的脸。 小惊蛰感激得眼眸发亮:“谢谢叔叔。” 谢延舟那时还回了句:“不客气。”并且得到了小惊蛰省下来的一小块烤饼干,他如获至宝地带回了车中。 还捏在了手上。 这会清醒了,还是觉得荒唐,他垂眸盯着手上的饼干,碎屑掉在了他的大腿上,他手指也油腻腻的,他不自觉地拧眉。 司机问道:“谢总,您是想扔掉饼干么?车内有垃圾桶,要不您先给我,我帮您扔?” 谢延舟沉默了会:“不必。” 一个自称有洁癖的优雅贵公子,商界投资人,当着司机的面,把那块不怎么干净的饼干吃了,只是他吃得有些痛苦,俊朗的眉头紧紧地锁着,不觉得好吃,反倒满脑子都是,这饼干好像有些脏,他也没洗手,就直接吃了,但让他扔掉,他也并不愿意。 这是小惊蛰给他的。 他扪心自问,这是父爱吗?应该不是,父爱总不至于这么简单?他在回想,有谁是个好父亲?盛家的父亲还算不错,剩下的,他也没见过一个真的疼爱小孩的父亲。 书上常写,父亲为了孩子愿意牺牲自己,他今天也勉强算够到了一点点边……? 离开之前,他那聪明的女儿还奶凶地警告他:“谢叔叔,希望你不要告诉妈妈,我们今天见面了哦,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正常来说,小秘密这个词是甜蜜的,但他女儿这么说,这个词只有警告和威胁。 潜台词就是,敢说出去,她以后不会理他啦。 …… 谢延舟回到办公室后,就换了一身西服,他晚上还有个跨国视频会议要开,在等待会议开始的时间,他在看亲子育儿类的电子书,反正闲着没事,随便打开看看,有篇文章的题目就叫作,孩子上小学之后,父亲应该怎么做? 他把另外一篇母亲应该怎么做的文章,发给了闻柚白。 闻柚白直接骂他:“你有病是不是?你想要小孩,你自己生,小惊蛰跟你没关系,不需要你来学习怎么教育她。” 那头沉默了许久。 她还是有点心惊胆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开始看育儿图书,他这样阴晴不定的男,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将会做什么。 他过了一会,又回复了一条消息。 闻柚白点开一看,他说:“专家说,请父母不要说脏话,要控制脾气,不然容易影响到孩子。” 闻柚白:“谢延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我很认真,我希望你能意识到,小惊蛰最难抚养的那个阶段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很乖,不需要你来学如何教育她。” 谢延舟四两拨千斤:“好的,我知道,这篇文章还不错,你可以看看。” 闻柚白:“……” 谢延舟:“我给了你这么大一个项目,你也没有表示吗?” 闻柚白:“谢谢。” “就这样吗?” “嗯。” “一起吃个饭。” 闻柚白不回复。 谢延舟又问:“难不成你不愿意请吃饭,反倒愿意像之前那样,在酒店里见面?” 闻柚白发了张他的照片过来,是他那天晚上躺在了床上,眉眼隐忍,青筋起伏,赤裸着上身,容色间分明就是欲念。 她说:“你要是不想这张照片传遍你的朋友圈……” 谢延舟原本以为小惊蛰会威胁人,是随了他,现在倒是知道了,原来是学了闻柚白。 向来只有女人被拍这类的照片,遭到男人威胁,他倒是头一回被女人拍了照来威胁。 他好笑:“传出去又能怎么样?” 闻柚白:“是不会怎么样,只是以后你的客户看到你,就先想起你躺床上秀色可餐的样子,你以后的女人看到你,就想起你是个脏黄瓜。” 谢延舟:“下次不会让你拍了。” “下次我会在你脸上套垃圾桶的。” “原来还有下次。” 谢延舟扯了扯唇角,等到开会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依旧分明,对方忍不住调侃:“谢先生今天心情很好。” 谢延舟只笑,很快便谈起了工作。 谢老太太病得越发重了,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其实就是谢延舟,虽然她平时也老骂他,她握着盛司音的手念叨:“其实延舟也是个可怜人,他从小亲缘就薄,也就我还关心他,他这个人也有些独,不懂得如何爱人,谈恋爱也没好好谈,每次都乱七八糟。” 盛司音跟老太太关系好,见不得老太太这胡乱给谢延舟洗地,便道:“您就直接说,他这种叫自私,眼里只有他自己,就算谈恋爱了,如果对方真心爱他,所有人都会被他伤害到离开的,如果是温岁那种,也爱自己的,其实他们还挺般配的,看谁能伤害得过谁。再说到闻柚白,人家陪在谢延舟身边多少年了,是不是一心一意,他觉得她贪图钱财和庇护,真是好笑,他谢延舟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好让人贪图的?” 盛老太太没忍住笑:“阿音,你说的对,下回你就好好骂骂他,等我走了,他身边也就你这个嫂子还愿意关心他了。” “我才不关心他。”盛司音说,“我是老师,又不是老妈子。” 她手上正在回消息,是闻柚白,她上次发了个痛经科普文章在朋友圈,闻柚白给她留言了。 盛司音:“柚白,你之前看的医生都没效果吗?” “是啊,老毛病了,需要好好休息调养,但工作太多了,司音姐,你怀孕了也要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去看你。” 盛司音想了想,给谢延舟发了消息:“有人今天不舒服,每月一次,你懂的,延舟,我不知道你谈过几次恋爱,也不知道是不是向来都是女人倒贴你,你只有高高在上的份,你可以继续目中无人,没心没肺,但感情需要付出的,这种付出并不是金钱就能取代,你花了多少钱,你用了多少权势,这里面都不会有真心,对方也不会对你上心,四年过去了,你还在纠缠她,你应该想明白她对你的重要性。” 第170章 受虐 闻柚白刚吃完止疼药,助理给她送来了一杯热奶茶。 她忍着难受,在看这个传媒公司以前做的广告案例,她后天还要去上管理学的课,明天的话,答应小惊蛰要陪她出去看电影。 她想到温先生,给他发了个信息:“温先生,您身体好多了吗?” 温先生回复得很快:“谢谢,已经好多了,你呢,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最近工作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就是我从来没做过管理岗,所以,一开始上手便手足无措,太过莽撞了。” “都是慢慢来的,没有人是天生的管理者。” “嗯嗯,谢谢温先生。” “小惊蛰过得还好吗?” 闻柚白还没说什么,温先生就自己笑了:“你现在比我忙,还要求你照顾小孩,太苛刻了。” 他又徐徐道:“闻老爷子愿意让你在公司试试,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他好像会猜到闻柚白的念头:“你现在是不是累了,觉得自己当个律师或者在我们公司项目组里做投资也很好?” 闻柚白轻笑:“是啊。”她小腹隐隐作疼,太阳穴更是不停跳动,神经还压迫到了眼球,一阵刺痛,“因为我才发现,我想得太天真了,当律师还有人带着我工作,去投资一开始也有人帮忙,可是,爷爷把我放在了管理岗位,我是真的手足无措。” “他没让人帮你是吗?”温先生冷哼,“他其实就是一边想考验你,一边又想为难你,这老头。” 闻柚白也有些无奈:“我有时候也会迷茫,觉得自己回国没有任何意义,我母亲、父亲和闻家,还有温家的人和小惊蛰的父亲……我总感觉一切是不是又回到了最初的?我始终没有成长,没能摆脱这些人……” 温先生私下也查过了闻柚白的过往,除了愤怒,就剩下对她的欣赏,他说:“你已经成长了,何况,为什么要你摆脱这些人呢?我们应该让他们毫无反击之力。是他们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闻氏本来就有你的一份,你如果甘愿待在海外,你能保证这些人不会找上门来吗?就算你告诉自己,你给自己的解决办法就是遗忘,忘掉仇恨,没错,这是一种解脱,但在他们看来,你就只是个逃兵,你不回来,他们只会记得,曾经有个漂亮的女孩被人灰溜溜地赶走了。” “但你回来了,你若是成功了,他们自然不敢得罪你了。” “很多人都会说一些风凉话,比如,没必要记得仇恨,没必要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那只是因为疼痛不在他们身上,他们当然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温先生轻笑一声,嗓音里全是苦涩,“如果让他们像我这样,真的忘记了过去的仇恨,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们才会知道有多痛苦。” 闻柚白沉默着,犹豫了一会,开口问:“温先生,你听说过南城温家吗?” 温先生顿了下:“你是觉得我也姓温吗?” 他语气温和:“我也查过,但温家的信息不太好找,我和温家的主事人长得也并不像,他们家也从未有过流落在外或者去世的儿子。” 闻柚白轻声道:“温家有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养子。” 温先生那头沉寂了许久,只有沉沉的呼吸声,像是被震惊到了,他怔怔地重复了下:“养子?” 他笑意苦涩:“如果是养子,那更没必要去查了,我现在是养子,过去也是养子,一直都是被抛弃,又被人捡起,就算我真的是那位养子,我也找不到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一样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闻柚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消息,是小惊蛰的生父告诉你的么?” “嗯。” “你还喜欢他?” “怎么可能。”闻柚白失笑,“我又不是受虐狂,他曾经那样对我,我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他?只是……就算过去了四年,人的身体记忆还是会存在,爱情不是必需品。” “其他男人呢?都没有你看得上的么?” 闻柚白笑出声:“温先生,现在大家都忙于工作,根本没时间谈恋爱。” 温先生也笑,因为他也没什么资格说闻柚白,他自己也单身了许多年,没有遇到让他心动的女性。 大概是他身体残疾,被迫温和,所以身边的人,包括工作上的合作对象,都默认他喜欢温柔似水的女性,但他总觉得,会让他喜欢上的必定是能在他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女人,性格应当如火一般耀眼。 泼辣一点也很好。 他忽然想到闻柚白说她自己不是受虐狂,难道他才是受虐狂? 第171章 奴才 将近零点,闻柚白才回到家。 她打开门,累得把包扔在了玄关,弯下腰脱鞋,但一转身,却见到了客厅里坐着一个男人,她吓了一跳。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谢延舟眼睛弯弯:“你家里的保姆给我开门的。” “张婶?” 谢延舟摇摇头:“是另一个,她是闻家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认识你就给你开门?” “是,我又不会做其他的事情,你回来之后,我有违背你的意愿,强迫你做什么吗?碰你了吗?抢小惊蛰了吗?” “你现在不就在强迫我?我不希望你出现在我家。” 谢延舟掀了掀眼皮,只是问:“你是不是还是痛经?几年前我刚给你找医生看,还没看好,就……”他也没再继续说,大概也知道,那次的分开并非是两人的意愿。 他走过来,想帮闻柚白拿东西,但他的手才碰上她的手提包,就被她敏感地挥了下手,好像他要偷东西一样。 她冷声:“别碰。” 他面色覆着寒霜:“我只是帮你拿东西,你不必像防着什么机密一样,我对闻氏的东西还看不上。” 闻柚白没再说什么,这个疯子想做什么,她也无法阻挡,何况她最近每次见到他都是很累的时候。 张婶应该睡了,她本来想喝点热水的,现在也没力气自己去烧水了。 她小腹的疼痛抽搐着,像是有电钻在转动,晚上工作的时候,太困了,她被迫喝了一杯咖啡提神,现在报应来了,她连澡都累得没力气洗了,进了房间后,撑着换了套睡衣,就躺进了被窝里,柔软的棉被包裹着她,她这才觉得有了些许舒缓。 她不知道谢延舟在外面做什么,他要是想要,把房子搬空都行,就是别现在来打扰她。 她睡得迷迷糊糊,又被小腹疼醒,翻了个身,蜷缩住,微微颤抖着。 “柚柚?” 她觉得有些冷,身上好像有黏腻的汗水,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是不是要喝点热水?”那人声音温柔。 “不喝,我想睡觉。” “可是,你身上都是冷汗。” “你烦死了……”她只想睡觉,想靠着睡觉来熬过这种疼痛,她模糊有点印象,今天中午陪着客户,因为客户的盛情邀请,她是吃冰了吗?好像没有,可能记忆出错了,但为什么这么疼。 她眼泪滑了出来,氤湿了枕巾,觉得委屈:“疼。” 谢延舟把手放在暖气片上,弄热了然后才敢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按摩着,他的另一只手正在看手机里的备忘录,是几年前那个博士医生发给他的,但那时闻柚白早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但他还是保存了中医的叮嘱。 喝热水是最基础的,如果条件允许,最好是煮点红糖姜茶,医生还细致妥帖地给出了红糖姜茶的方子。 还有暖宝宝。 谢延舟今日过来,就顺路买了暖宝宝,他看了说明书后,动作很轻地掀开了闻柚白的被子,见她蜷缩成一只楚楚可怜的小虾,他笑了一下,说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爱逞能,不是晕船吐,就是痛经。” 但他也只会在这时候背着她说那么两句,因为他现在会想到,她身体的不舒服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年纪轻轻就意外怀孕,不管打胎还是生下,都很伤害她的身体,上次医生还说,也有一些女孩身体不好,是因为从小她父母就没照顾好她,她在发育期没吃营养品、补品,这样女孩子长大后,身体素质就会不太好。 谢延舟这辈子照顾、伺候过谁?也就是闻柚白。 他先是给她小腹的位置贴上了暖宝宝,隔着她的睡衣,这样不会温度太高,而烫到她。 卧室里的暖气温度很高,她一会出汗,一会又发冷,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先给她盖上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看到她嘴巴有些干,他瞥了眼加湿器,还在运转。 “柚柚,喝点热水?” 她没动静,他也没再勉强,起身去了厨房。 一个男人养尊处优,几乎没时间,也没必要自己亲自做饭,那就代表这个男人不会做饭吗?其实不是,只是看他到底愿意不愿意,就好像很多妻子都吐槽过自己的丈夫,每次自己叮嘱他做点家务活,要么推三阻四,要么就随便做,他们相信,只要这样做过几次,搞点破坏,妻子就会意识到,不让他们做家务活才是最省事的事情。 谢延舟倒不是厨房杀手,相反,他应该是有做饭天赋的。 他第一次煮这种红糖姜茶,他看了方子之后,就会煮了,熬煮之后,他还尝了一口,姜汁的味道正正好,不会太辣太呛,红糖也不会过甜。 他还没关火,手机震动了下。 他接起来,是盛司年。 “延舟,你去哪里了啊?想找你喝个酒都找不到人,问你助理了,他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正好谢延舟关火了,盛司年听到了那个小小的关火声。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他又听到了锅碗瓢盆的轻微碰撞声,他有些奇怪:“延舟,你在做饭吗?家里阿姨呢?啊不对,你也不在家啊,在酒店也不会做饭啊,你去谁家里当奴才了?” 谢延舟淡声:“当男朋友去了,不是奴才。” 盛司年:“谁?”他一怔,“不会是闻柚白?” 谢延舟沉默。 盛司年震惊:“你就是不肯放过人家。” 谢延舟现在听到这些话都很淡定,他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不会放开闻柚白,只有这一点是他非常肯定的。 她既然对闻家有欲望,就很好,她不会再离开。 第172章 男友 盛司年就知道,闻柚白对延舟来说,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他从谢家搬出去很多年了,温岁也基本不在闻家和温家住,两人都在外面有公寓,但不管是很久以前,还是闻柚白不在的这几年,他和温岁都没有同居过,甚至温岁留宿在他家里的次数都很少。 不知道温岁有没有吃过,谢少爷亲自做的饭? 至于闻柚白可怜吗? 是挺可怜的,被延舟看上了,他不会爱人,准确来说,他爱人的方式可能和世俗的认定有些区别,他只想把喜欢的、爱的、在乎的人留在身边,不论是什么方式,但他又还没疯到完全没有理智。 但他现在会照顾人了,是不是也有变化呢? 盛司年不知道,只是希望,他的延舟可以幸福。 他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对电话道:“你的背也还没好,忙着工作就算了,还没好,就开始煮饭照顾人了?” 谢延舟只说:“没事的。” 盛司年对他们两也不是非常看好,闻柚白都心狠到对他的伤口不管不顾了,论起心狠,只怕闻柚白会更狠,可不能低估被伤害到了的女孩。 谢延舟端着那晚生姜红糖茶回到了闻柚白的卧室,她现在应该比刚才舒缓多了,但仍旧蜷缩着身体睡觉,眉头紧皱。 她没睡好,他明明已经放轻了脚步声,但她还是睁开了眼。 他温声道:“柚柚,喝个红糖水,会舒服一点。” 闻柚白抿着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记得谢延舟的确在她的家里,但是他怎么会这样温柔。 温柔得不像他。 暖黄灯光在他冷硬的轮廓上打下了浅浅的阴影,氤氲开光晕,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里,也暖得不行。 他的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扶起她,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中,轻声道:“这是以前那个中医给我的方子,你是不是还吃冷的东西了,现在天气本身就冷。” 闻柚白没说话,只是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姜茶,因为烫,无法喝快,她有好几次都想闭眼直接睡了。 …… 早上醒来,两人睡觉的姿势就像两根交叠在一起的勺子。 前面的那根勺子先醒来,闻柚白翻了个身,滚进了谢延舟的怀中,他温热的大掌在睡梦中也不自觉地帮她按压着腹部,舒缓着疼痛。 她睁开眼,抿着唇,抬起眼皮看到他的喉结、下颚线,她没有失忆,记得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他给她喂完红糖水之后,又给她换了湿透的睡衣,他倒是没有嫌弃,更没有趁机动手动脚,那动作的自然程度让她有一瞬间怀疑,他们是已经结婚了很久的夫妻。 谢延舟搂紧了她,温香软玉在怀,他又憋了很久很久,不至于夸张到憋出病来,只是脾气会暴躁,毕竟人和动物还是有区别的,就算想发情,他也嫌弃别的脏,不愿意碰。 他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她的唇,单纯地相贴着,他说:“嘴唇没有昨晚那么干燥了。” 闻柚白想后退。 但他却往前,亲吻她,探了进去,他的急切和渴望都能通过亲吻传递,他对这些好像永远都不会腻,不管面上如何冷淡。 闻柚白想过,他80岁了不会也这个德行? 她有时候也会讥讽地冒出一个念头,他以前不是觉得她心机深,甚至不愿意留宿,还有不想跟她共睡一张床的臭毛病,那他既然嫌弃,怎么还一直喜欢同她接吻?她看有些脏男人,热衷到处约女人,但是自诩干净,就是因为他们会做,但是绝不接吻。 一吻结束。 闻柚白皱眉,用手背擦了下嘴巴:“你不嫌弃恶心吗?” “不恶心。”他有反应了,但是没做什么,起床,“张婶应该做了早饭了,起来吃饭。” 她觉得他这话就有点搞笑,好像这是他家一样。 谢延舟回头,见她还在擦嘴,勾了下唇角:“别说你只是睡觉,你做什么我都吻得下去。” 几年不见,忍耐力的确上升了。 …… 张婶看到昨晚的锅,原本以为是闻柚白做饭,说道:“柚柚,你要吃东西,怎么没喊醒我呀?” 闻柚白抿了抿唇,还没回答。 谢延舟就说:“是我煮了红糖水。” 闻柚白胸口浅浅起伏,这么简单的红糖水,看他骄傲得好像做了一个上市公司一样。 张婶是挺惊讶的,一个是没想到谢延舟在这,她昨晚陪小惊蛰睡觉之前,没见到他啊,另一个是这种管着大公司的大男人也会煮红糖水啊? 她这几年受到谢延舟许多惠顾,也无法摆出冷脸,干巴巴地笑了下:“那谢总你还挺厉害的。” 谢延舟神色淡淡。 小惊蛰正在吃早饭,她今天穿了一身绿色的毛衣裙,这个颜色很挑人,不小心就会显得很土,但穿在她身上只有一种可爱和单纯,她扎了个毛绒绒的丸子头,轻轻地晃着腿,喝了一口牛奶,咬了一下蛋饼,歪着头看了眼谢延舟,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闻柚白还在犹豫要怎么跟小惊蛰介绍谢延舟。 但她发现,谢延舟不在乎他要怎么被介绍,小惊蛰也不好奇这人是谁。 小惊蛰奶声奶气:“妈妈,快吃饭。” 闻柚白坐在小惊蛰旁边,犹豫了会,问她:“你不好奇这个人是谁吗?” 小惊蛰摇摇头,黑眸天真无邪:“男朋友?艾玛老师说,每个人都可以有很多个男朋友的,这是第几个男朋友?我不需要知道哦。” 谢延舟想,艾玛老师是谁?学校的吗?打个电话开除了,为什么要这样教育孩子? 第173章 眷恋 闻柚白没觉得小惊蛰这样说话是一种对谢延舟的报复,也没想着去纠正,她觉得不过就是小孩随口乱说罢了。 但谢延舟却有几分认真,黑眸微沉,淡淡地问小惊蛰:“艾玛老师是你学校的吗?” “是我的舞蹈老师,她有五个男朋友,我以后要找30个,每天一个。” 张婶也觉得这就是小孩的玩笑,她给谢延舟端来蒸饺,还笑看着小惊蛰:“那有时候一个月有31天,还少了一个,怎么办呀?” 小惊蛰也有点苦恼,皱着小眉头:“我给忘记了,那怎么办?那我再找一个。” 谢延舟抿了抿唇:“每个人每个时间段只可以有一个男朋友的。” 小惊蛰眨眨眼:“对啊,我每天一个,没有很多呀。” 谢延舟失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闻柚白唯一做的澄清就是:“不过,这个人不是妈妈的男朋友,什么都不是。” 小惊蛰大口地喝下牛奶,嘴唇上都沾了白色的奶渍,她瞳仁很黑,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嗯,徐粑粑才是妈妈的男朋友。” 谢延舟闻言,脸色才慢慢地沉了下来,凝眸:“他也不是。” 小惊蛰懒得理他,她是个聪明的小女孩,什么都知道,她跳下了小凳子,说:“我吃饱啦,我现在去上课,傍晚我要去学舞蹈,妈妈,我们晚上见。” 谢延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闻柚白冷嗤他:“你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他当然不会,他只是坐到了闻柚白的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道:“我只会跟她的妈妈计较,她的抵抗、谩骂和远离,我只会在你身上找回场子。” 大概是昨晚的亲密相贴,让他重新爱上了这种类似品尝的接吻,他热衷于那种隐忍式的吻,就像是凌迟之前漫长的折磨,他就是在玩,一点点地看着她的神色变化,他不用急于自身的抒发,这种忍耐带来的痛苦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心脏,也正是这种小小的痛,才让他觉得真实,她就在身边。 闻柚白狠狠地掐他手臂上的肉,但他这几年练得不错,肌肉线条凌厉,硬得像石头一样,她就用指尖掐他,相反证明了他就是个变态的男人,就这样也能让他舒服吗? 她推开他的脸,沉着脸:“不是说吃不下饭,身体崩溃,可是你明明还很强壮。” 他贴着她的耳垂,呼吸温热,眷恋在这一刻。 “嗯,睡眠不足,胃溃疡,之前有段时间体重一直下降,但你不是喜欢肌肉么?我就是坐在轮椅上,都会继续举铁的。” 闻柚白没说话,她拿湿毛巾擦了擦嘴,看了下钟表,她得去工作了。 谢延舟也跟着她:“我没开车,你送我去。” “你没开车?” “嗯,昨晚是司机送我过来的。”他语气微顿,“不然我开你的车?你不是还是有点不舒服吗?” 闻柚白知道他后背有伤,最近才没开车,她就一条命,不想赌。 她淡漠道:“你打车,不然叫你司机过来接你,我没时间,我要去传媒公司开会。” 谢延舟露出了笑容,眉眼温和:“好巧,今天谢氏开会的人,就是我,我们顺路。” 闻柚白上了车,他就自发从另一侧坐上了副驾驶,她脑海中回放了几遍她发疯大叫,让他滚下去的画面,沉默了一会,锁门启动了车子。 谢延舟说:“今天来开会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个董事会的人,他看不上你们公司,所以你要做好心里准备,他可能会问一些刁难的问题。” 他也不在乎闻柚白有没有回答,继续道:“我给你发的化妆品线的成功广告案例,你看了吗?” 闻柚白打了方向盘,目视前方,语气淡淡:“看了。” 谢延舟闻言笑了一下,偏过头,挑眉看她:“闻总,闻律师……”但他又没继续说下去了,只是心口微堵,他擅自决定把手上的广告案给了她,她既不感谢,也不领情,算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快到传媒公司的时候,谢延舟让闻柚白把车子停下来,他助理的车子就停在前方的停车场,他打开车门,道:“晚点见,我先去换身衣服。” 他才下车,闻柚白已经把车子毫不犹豫地开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只喷了他一脸尾气。 他定定地站着,看着她车子离去的影子越来越小,抿直了唇线,他想,闻柚白以前也会这样看着他的车子远去么? 谢延舟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或许是没休息好,疼得有些难受。 他以前是怎么样的?半夜离去,让她听着他汽车引擎的冷漠声响,一起出去玩,却因为她惹了他生气,他也一样会开车离开,留她一人待在原地,再等司机来接她。 他时常觉得,反正总会有人来接她的,哪有什么孤独和屈辱,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如此,她就只配得到这样的对待,但轮到他感受这种待遇的时候,才一点点,就会如此难受。 助理小跑着过来:“谢总,您的衣服。” 谢延舟上车换衣服,他在闻柚白的房子里没有换洗的衣物,他拧眉,吩咐道:“你找人帮我买点衣服,送到闻柚白的公寓那边。” “好的。” 谢延舟换好衣服后,就要进公司上楼,助理在后面有些犹豫,还是提醒道:“谢总,您是为了公事去见闻小姐,对?” 谢延舟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怎么了?” 助理:“那个,如果不是的话,刚刚在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徐先生进去了。” 徐宁桁? 气氛越发静谧,谢延舟听到这个名字就心生不郁,眉头紧蹙。 徐宁桁这几年也没少跟别的女孩相亲接触,好几次都听说有好事将近,他跟闻柚白又没怎么相处过,不过就高中段时间当过同桌,真的能带来那么深厚的感情么?他不会是在自我感动? 谢延舟觉得有些可笑。 第174章 写信 闻柚白正在看广告案例,听到秘书跟她说,有位徐先生来找她,她还有些惊讶。 徐宁桁说:“我公司也在这附近,所以顺路买了咖啡就来找你了,你现在工作很忙?” “是啊。”闻柚白轻叹,“毕竟不是天生的领导者。” 徐宁桁也有这种苦恼:“我也是。”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困扰,他只会做项目,项目运营的工作人员都是他哥哥帮他安排的,他只需要做好他的核心科研,别的流程自然会有人帮他负责。 他无奈道:“一开始我也是想自己也当管理层的,但是实在太难了,我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闻柚白也觉得好笑,因为她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徐宁桁沉默了一会,又有些拘束,他抬起眼眸,抿着唇:“柚柚,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无能?” “怎么会?”闻柚白轻笑,“如果我觉得你无能,那我是什么?我也不会管理,你是科研天才,不擅长管理是很正常的事情,术业有专攻,在属于你的领域里,你一直闪闪发光。” 她又继续说:“所以,我才报了课,不得不去学。” “管理学的课吗?”徐宁桁黑眸微亮,他克制着情绪,淡定开口,“可以推荐给我吗?我也挺需要。” “好啊。” “是周六日的课程,挺好的,不会影响平日工作。”徐宁桁也弯唇笑。 闻柚白说:“有点像高中的时候。” 他们高中就是结对子学习,因为她从农村学校转学而来,老师担心她跟不上,不知道怎么的,就让徐宁桁来教她学习英语,她当时的口语太差了,发音都非常不标准。 她脱口而出:“当时,我怎么会跟你结对的?”因为他是天之骄子,老师对他寄予了大希望,根本不可能大材小用地让他去帮她。 徐宁桁脸色不自觉地红,他就是这点不好,一直想伪装的深沉和冷漠,却总是会被轻易泛红的脸色所戳破。 他沉默了一会,说了实话:“是我主动向老师提的要求,当时我想跟你说话。” 闻柚白看着他,睫毛微颤。 徐宁桁见气氛凝滞,便又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柚柚,你会因此困扰吗?我……我上次说了,我现在就是把你当作朋友。” 闻柚白还没回答,谢延舟就推门进来,他无耻得很坦荡,这并不是他的公司,也不是他的办公室,但他来去似是入无人之境,不会敲门,也不出声询问,就那样直接打开了门,靠在了门边,脸色平静,却或许心里在酝酿着风暴。 他冷淡地扫了眼徐宁桁:“你也在这?”他转眸对闻柚白道,“要开会了,其他人已经到会议室了。” 正好外面的策划师也在找闻柚白。 闻柚白没空管这两人,匆忙先离开。 谢延舟冷眼凝视着徐宁桁,他声音残忍冷漠:“徐宁桁,如果你是冲着闻柚白来的,早点放弃,你对她到底有几分感情,你自己心里清楚,更何况,你想拿什么跟我争她?你也认识她这么多年,你并不在她的择偶范围里,因为你太干净了,你以为你去做了公司,会自己赚钱了,你就独立了么?你帮不到她,你不懂管理,不懂赚钱,不懂如何应酬,而这些正是闻柚白所需要的东西。” 徐宁桁胸口微闷,抿唇不语。 谢延舟讥讽:“你给闻柚白做了发夹是么?那个发夹早就被我扔了,躺在湖里,你觉得你的心意会被闻柚白珍惜吗?她当时的确很生气,她也厌恶我,骂了我,可是最终呢?她还是会为了利益而选择我。” 徐宁桁瞳眸瑟缩,他猛地站了起来,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发夹已经被谢延舟扔了。 他胸口的怒意横冲直撞,还有些难言的失望。 “谢延舟,你有什么好骄傲的,她不喜欢我这个类型,难道她就会喜欢你吗?当年她最先喜欢上的人是我,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她转变了心意,如果再回到当年,我绝不会再如此害羞隐忍,白白错过,那一年我就该问清楚,问她是什么意思!” 谢延舟眉眼间带着寒霜冷意,眼底深处却是暗火燎原。 他冷声:“那我也告诉你,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徐宁桁,你永远都争不过我。” 门外的闻柚白静静地站着,她是回来拿文件的,她也在想,为什么会转变了心意?因为那些信吗?如果写那些信的是别的男人,她也会喜欢上吗?她不知道,也没有机会再知道了。 秘书在一旁听得一脸怪异又兴奋。 看她遇到了什么,雄性之间的小小修罗场,互相指责谩骂,只可惜没打起来。 会议开始之前,闻柚白找时间跟徐宁桁道歉:“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提起发夹被扔的事情,谢延舟他就是个疯子,他扔发夹太过突然,我……” 徐宁桁笑得温和:“没关系的,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一直都这样霸道,物竞天择是他奉行的法则,他看不顺眼的东西,他就会毁掉,跟他打赌的东西,他赢了也一定会拿走,不管那个东西对别人来说,重要与否。” 闻柚白只能又道:“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做错事的人是谢延舟。”徐宁桁的声音也有了几分冷意,“他说的也对,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柚柚,是我不够强大。” “宁桁,你不需要听他说什么,他向来会打压别人,以前他就这样对我。” “柚白,我能不能问你,你高中是不是喜欢过我?” 闻柚白微微一怔:“我对你有过好感,但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宁桁,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你看,我明明厌恶憎恨谢延舟的为人,但我还是需要跟他合作,我无法独善其身。” “这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会一夜之间转变,突然疏远了我?” 闻柚白沉默了许久,才提起那久远的事:“谢延舟是我的笔友,在没见面之前,我们有过很长时间的信件来往。” “写信?因为这个吗?”徐宁桁苦笑,他想,他也写过信,但他参与的是个匿名志愿活动,并不知道信被寄去了哪里。 第175章 不关你事 “你们连个好方案都给不出来吗?小谢总年纪尚轻,选择了这么个公司,我看了下,什么广告都没做成功过。”有个男人沉着脸,把传媒公司项目策划组提交的方案摔在了桌面上。 “最好笑的是,这个公司之前给母公司闻氏旗下的汽车做广告是?广告营销的钱没少花,砸了一亿多下去,结果只有全年几千辆的汽车销量,投了那么多营销,去问观众的反馈,人家根本对广告商没有任何印象,得,钱白花了。” 谢氏集团负责奢侈品运营的经理冷笑,皱着眉盯着闻柚白。 剩下的其他人都比较沉默,气氛紧张,几人的视线不自觉地在闻柚白和谢延舟之间流淌着,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写满了心照不宣,包括传媒广告组的人,都恍然大悟了,他们就知道,他们这个浑水摸鱼的公司怎么能接到这么大的项目,原来是因为他们刚刚空降的负责人被小谢总看上了。 谢延舟黑眸里的光线淡淡,他缓缓开口:“这才是第一次开会,一切都还有沟通的机会,很多年前,谢氏第一次踏足投资领域,也面临着闻氏如今的境遇,被众人嘲讽且轻视,但谢氏依旧靠着独特冒险的投资目光,在投资市场大获全胜,各位在骂之前,不妨多给闻氏一次机会,如果下次他们提交的方案还如此糟糕,不用你们发话,我也会和闻氏结束合作。” 他话已经说到这了,明显要护着闻柚白和闻氏,而且又有所退让,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了,他们也不敢得罪谢延舟,只要跟谢延舟合作过的人,大多清楚他只是表面上看似平静温和,其实能入他眼里的人没有几个,天生傲慢,脾气又差,只是擅长用贵公子的形象掩饰他的冷漠无情。 但他们不敢对谢延舟如何,还是敢用鄙夷的目光看闻柚白的。 闻老爷子年纪大了,居然十分大胆地启用了毫无经验的年轻女孩,这个女孩野心欲望强,却只知道走裙带关系,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哄骗小谢总给她项目,这样的人有办法带着谢氏走远吗? 他们都不看好。 来之前他们也查过了闻柚白的履历背景,是挺优秀的,但没有谢氏和闻氏,她顶多也就是个普通的白领,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当上管理层?更何况,她和小谢总之间的关系不清不白,又听说两人之间还有个未婚生育的女儿。 闻柚白脸上笑意浅浅,冷淡地瞥了眼广告公司的策划部经理,他今天提交上会的方案明显第一时间就被她毙了,但他还是背着她提交了,结果就是他们被谢氏奚落。 但她不会只怪罪别人,她很清楚,是她没有威望,不能服众,也是她不够细心,没有再派信任的人检查上会材料,才会出现如此纰漏,策划部经理想让男明星代言口红。 奢侈品运营经理:“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女性香水、化妆品用男演员代言,还会有大量女孩埋单,但现在风向早就变了,盲目地让男演员带拍摄广告,可能只会引起女孩的反感,闻小姐,你也是女孩,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 闻柚白不能把锅甩给策划部经理,让客户知道他们的内斗,只会导致客户对他们的印象更差,认为她没有领导能力,管理混乱,她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她轻声开口:“三天后我们会上交一份新的策划。” 奢侈品运营经理拍板道:“先提交这一次的香水拍摄策划,预算不能太高。” 会议结束。 闻柚白抿着唇,冷淡地看向了策划部经理,她一时间连怎么批评他都不知道,她以前卑微谨慎,对外人更不会随意谩骂。 经理笑了下:“闻总,我不知道谢氏不想要男明星,毕竟现在都是男色当道。” 闻柚白深呼吸:“你做过最新的调研吗?先不说是不是男色当道,这个方案昨天已经被我否决了,为什么你还要背着我上交?” “因为你根本就不懂广告,不懂这个市场,不过你就是有一个好爷爷,让你当了领导。”经理语气绿茶,“闻总,我也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你学法律的,让你来跨领域处理这个,这不是为难你,也为难我们吗?我们打工人也不容易……” 闻柚白还没说什么,谢延舟竟然还没离开,又进来了会议室,他缓声开口:“你打工人不容易?” 经理愣了下,点点头:“那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谢延舟讥讽地道:“不容易就滚,谁工作都不容易,你也知道你只是个打工人,你为谁打工,你应该服从谁的命令,这个公司又是谁的?你连闻总的命令都不听,我看你不是把自己当做打工人,你是把自己当做了老板。” 他眉目间寒气覆盖,黑眸冷沉,说的话一点都不客气。 经理脸色微白,唇色也苍白,他不敢再说什么了,他知道谢延舟有这个能力,他只是个普通公司的小经理。 何况,温小姐才是真正的闻家大小姐。 经理很快就狼狈离开了。 谢延舟抿紧薄唇,眉峰凌厉,他冷声:“你是没长嘴吗?骂我的时候一套又一套,当律师的时候,对着客户还是当事人,不都挺会说的么?怎么,遇到了这种专门针对你的职场垃圾,你就说不出话来了?甘愿当个哑巴?” 闻柚白仍旧没说话。 谢延舟看着她:“如果你当老板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会当个受气的乙方,不知道摆正自己的甲方位置,那你的确不适合管理层,你也不用哄着闻老爷子让你进闻氏了,还是早点放弃,去当你的乙方律师。” 闻柚白被他批评得脸颊滚烫,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她也能接受他所说的她的不足之处。 但一想到这人是谢延舟。 她抿着唇,不想听了,转身就想走,还抛下了一句话:“关你什么事?” 谢延舟被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他难得好心好意想要带人,她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好意。 “闻柚白,我一片好心……” “你好心我就要接受,你以为你是谁?”闻柚白看他生气,郁气就慢慢消散,当个杠精可真快乐。 第176章 错过 谢延舟气笑了。 他跟在闻柚白身后,见她进了办公室,“砰”一声关上了门,他的鼻子还险些被撞到,他抿直唇线,拧开了门把手,走进去。 闻柚白看着电脑屏幕,里面播放的是别人的成功广告案例。 谢延舟站在她办公桌的对面,说:“你的脾气比小惊蛰还要坏。” 闻柚白语气淡淡:“小惊蛰脾气很好,她很乖,很好带,在学校也从来都不惹事,你是第一个说她脾气坏的。” 就这人还是她的老父亲,还是从来都没照顾过她的老父亲。 谢延舟自知失言,他并不是抱怨小惊蛰不乖,也不是批评,他只是…… “女孩子脾气坏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有点小性子,我是说她聪明。”谢延舟喉结滚了滚,他通过这几次短暂的接触,大概也能知道,他的小惊蛰格外聪明,还知道在不同的人面前展露不同的一面,对着他就是恶声恶气,对着闻柚白就是可可爱爱小天使。 “我说她脾气很好。”闻柚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延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后,从后面环住了她,他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控制着她的手,她微微一颤,刚想缩回手,他就道:“别动,你看下这几个广告案例,还有,只有你学习是不够的,你们广告部里面有几个能用的人,你应该让他们去做,你只要负责审核他们的方案,让他们替你完成,你要清楚你是个领导者的身份,你不要总是想自己亲自干,公司的项目只会越来越多,事事都要你亲为,那你一个人怎么化那么多个分身?”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热气在她的头皮上,有些痒,头皮发麻,她没有抬起头,但也能想象出他此时此刻认真的神情,以及他凌厉的下颚线。 他继续徐徐地讲述这几个经典广告的成功之处,又联系到了香水上面,他甚至还很清楚闻氏的失败案例。 闻柚白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你连闻氏的情况都这么清楚么?” 谢延舟很浅地勾了下薄唇:“我是我,你是你。” 他的意思是,他比较聪明。 他又笑:“你知道我调查闻氏是为了什么吗?” 他不等她回答,就淡声继续道:“如果你今年没回来,再过几年,我就会收购下闻氏。” 她喉间微微一颤,想说什么,却又心里清楚,谢延舟他或许真的有这个本事,而闻氏这几年的没落所有人有目共睹,再过几年,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就真的会全面走下坡路,被谢氏收购。 闻柚白虽然厌烦谢延舟的自大,但这时候她还是很珍惜难得的教学机会,谢延舟倒也不是逞强不懂装懂,他虽然没学过传媒广告,但他早就不知道经手过多少广告案子,实战经验丰富,他还专门抽出时间,学习了下理论知识。 不知不觉,就很晚了。 闻柚白的秘书敲门,她买了两份晚餐,送了进来,其中一份是给谢延舟准备的。 两人吃饭的时候,谢延舟垂眸看闻柚白,忽然道:“这几年,你过得很辛苦?” 闻柚白说:“还好。” “小惊蛰是不是很乖?” “你没话找话吗?她当然很乖,所有带过她的老师,照顾过她的阿姨,都说她特别特别乖巧,我每天忙着学习,后来忙着工作,很少有陪她的时间,但她总是很体贴,她能自己安抚好自己,不会吵着闹着要我陪她。” 闻柚白的本意不是诉苦,但谢延舟静静地听着,眼前却浮现了小惊蛰一个人留在了家里,一个人看书、玩游戏,一个人跳舞,一个人弹琴,她虽然乖巧懂事,但她肯定也会渴望着有人会陪着她,期待着她的妈妈会跟她一起玩。 他心尖颤了颤。 他小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他对父母的期望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中磨灭掉的,他一直不愿意要小孩,不愿意当个父亲,就是因为他的懦弱,他担心自己无法做个好父亲,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个好父亲。 但他现在又走上了谢冠辰的老路,他错过了小惊蛰这么多年,久到他女儿的人生版图里已经没有了父亲的存在,她对父亲的角色已经没有了任何期盼,她只想要她的妈妈。 两人静静地吃完饭,秘书收走了饭盒,闻柚白彩站起来,就被人从身后搂住了,她没听到谢延舟的声音,他的寡言少语却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他少的可怜的一丝真心。 这种真心没有任何意义,又能支撑多久? 他闲来没事就想起了他可怜的女儿,等他自己难受了,他就只记得他从小没感受过父爱,他不需要小孩。 谢延舟明白他解释再多都没有用,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抱紧了她,埋头在她的颈窝,闻着她柔软的气息。 他心潮涌动,只是想着,他或许可以去接一趟小惊蛰放学,她这个时间点应该去学跳舞了。 他没告诉闻柚白,让人查了小惊蛰学舞蹈的学校,就去找她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闻柚白在他离开后,莫名其妙又想起了那些信,她找了个长腿叔叔写信项目,捐了钱,还把项目分享给了徐宁桁,说她现在没有给这些孩子写信过,但是她想给项目捐钱,让更多的人能加入给山村留守儿童的关爱项目中。 徐宁桁也捐了钱,并告诉她,他已经跟学校报名了,两人约了一起上课的时间。 谢延舟到舞蹈学校的时候,小惊蛰正在跳舞,像一只漂亮的小天鹅,旁边的人是她的舞蹈老师。 他没进去打扰,就静静地透过玻璃窗,看着她跳舞,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闻柚白,但她后来放弃了跳舞,只有温岁坚持了下去。 小惊蛰体能不错,跳完后也不累,蹦蹦跳跳的,对老师说:“老师,你想不想听音乐,我可以给你弹钢琴。” 老师半蹲着给她擦汗,一转眸,却见到门外站着的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西装男,看着像保镖或者助理,这什么大阵仗,但老师下意识地就想到小惊蛰,她问:“小惊蛰,外面的那个叔叔你认识吗?” “我是她爸爸。” 第177章 我宝 小惊蛰转头看了过去,眨眨眼:“他不是我爸爸,老师你不要被他骗了。” 谢延舟闻言,并没有生气,他走到舞蹈室门口,没踩进去,他很轻地笑了声,低低问她:“那我是谁?” 老师牵着小惊蛰的手,出于教师职责,她下意识地把小惊蛰挡在身后,虽然面前西装革履的衿贵男人,并不像犯罪分子,但人不可貌相,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更何况,登记在他们舞蹈学校的家长和接送人只有小惊蛰的母亲和一个照顾她的阿姨。 老师很客气地说:“不好意思先生,怀瑾的妈妈并没有说今天会有别人来接她,怀瑾也说她不认识你,先生,还是麻烦您去安保处那边登记。” 谢延舟说:“已经登记过了,她是我女儿,只是她常年跟她母亲生活。” 小惊蛰有点着急,握紧了老师的手,她说:“我不是,我不是,我姓闻,他姓谢。” 谢延舟见她急得脸红通通的,还忍不住笑:“那你认识我啊,都知道我姓谢。” 老师跟小惊蛰道:“别着急。” 小惊蛰眨巴眨巴眼睛:“老师,你看过报纸吗?上面有他,所以他姓谢,但他不是我爸爸,你不要相信他。” 老师说:“好的,老师不会相信的。”老师又看向谢延舟,其实心里多少有些相信这人是小惊蛰的父亲了,她知道小惊蛰没有爸爸,是跟着妈妈姓的,也是跟着妈妈生活,她以前看小报,好像也对谢家的人有些印象,但太久远了,她也只是个普通的舞蹈老师,不清楚豪门的事情,但她是老师,就不能让学生跟着“陌生人”走。 “谢先生,很抱歉,你不属于登记在册的小惊蛰的家人,所以你不能带走她。” 谢延舟抿直唇线,却下意识地觉得这些字眼有些刺耳,但也是实话,他现在能拿出来的证明就只有他和小惊蛰的亲子鉴定了。 他沉默着,反倒是他身后跟着的助理揣度着谢总的想法,他站出来,给老师看了他手机上保存的亲子鉴定文件,温声道:“您好,我们谢总和这个小女孩的确是父女关系。” 老师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还是很生疏:“很抱歉,我们只看登记在册的接送名单,谢先生,您最好还是联系一下小惊蛰的母亲。” 助理微微拧眉,他为谢延舟工作,自然会偏向于他,他虽然不是资本家,但已经做到了精神资本家,如果他是谢总,又想要女儿,何必如此麻烦,直接打官司就好了,凭借谢总的权势和能力,对方根本不可能抢得过他,但谢总还能容忍自己的女儿不跟自己姓,女儿还不喊自己爸爸,更在母亲的教唆下,对父亲无礼。 助理对小惊蛰笑道:“小朋友,谢总的确是你父亲,他……” “郑诚。”谢延舟声音冰凉,冷声阻止,“你回公司,不用跟着我。” 助理心里一凉,他也为谢延舟工作了两年了,算是个得力助手,怎么也没想到,他今天竟然翻车了,但他明明是为谢总好,他作为一个普通男人都忍不下这样的屈辱,谢总有权有势怎么可能会容许自己的孩子随母姓。 但他碰触到谢延舟黑如深海的眼眸后,下意识禁言,喉间被堵,不敢再说什么了。 小惊蛰的心情骤然失落了,她满头是汗,小脸红扑扑的,原本眼眸里还有笑意,现在只剩下了冷淡和失望,她攥着老师的手越来越紧,抿着小嘴,像是马上就要哭了。 谢延舟心口往下沉了沉,她再怎么聪明乖巧,她也只是个小孩,他不该这样的。 他说:“我是来带你去看小熊猫的,柚子。” 小惊蛰微微一怔,抬头看他,她脸上写满了犹豫和怀疑,对他充满了不信任,他想说他是爸爸,那他就是爸爸。 她没觉得爸爸很好,但是她知道,有很多坏爸爸,会把她抢走,让她跟妈妈分开,就像电视剧、电影里演得一样。 但是,小熊猫……她拒绝不了。 这下轮到老师好笑,她一本正经地用小惊蛰刚刚说的话,回给她:“怀瑾,咱们不能相信他哦。” 小惊蛰攥紧拳头:“对,我不能相信!” 谢延舟凝视着她,带着哄:“那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 小惊蛰想了下:“你先别走,我还要跳舞,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助理还没离开,心里一惊,还没人敢这样晾着谢总,也没人敢这样命令谢总?但他想,现在的谢总应该会乖乖听话的,就是有点离谱,谢总也会有父爱么? 他觉得今天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在他身上,他忍不住在助理的几人小群道:“今天陪谢总来看他女儿,我做错事了,我完全没想过,谢总那么无情,甚至厌烦小孩,他居然很听自己女儿的话。” 另一个助理说:“这……我也有点印象,谢总有个女儿,他以前还让我们不用上报他女儿打来的电话,他的确不怎么喜欢小孩,就算是他自己的小孩。” “可能人也在变化,或许他现在喜欢女儿了,所以谢总要打抚养权争夺战的官司了吗?” “不太像。” “我还是先做好找律师团队的准备。” …… 谢延舟不被允许进去,就只能在外面等着,他倒也不觉得累,更不会觉得枯燥,看小惊蛰跳舞也挺好玩的,他甚至还不经意间拿出了手机,录了一段视频,等录完之后,他还冒出了个发朋友圈的念头。 这种念头一浮现,就在他的心口敲响了警钟。 他至今仍然认为他应该尽父亲的责任,至于爱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能随缘,但他想发朋友圈,就像那些宝爸一样,嘚瑟地向朋友炫耀自己的女儿,自吹自擂。 他微微拧眉,看着视频里小惊蛰跳舞的样子,技巧不错,舞姿优美,应该不是他自带父亲滤镜,她的确很优秀,这么小年纪的,他就没见过谁比她跳得更好。 他想了下,还是发了,还打字:“我女儿。” 第178章 改正 闻柚白没第一时间看到这条朋友圈,是赵澄刷到后,截图发给了闻柚白。 赵澄:“谢总这是在干嘛?当上慈父了吗?看着挺无语的,小孩长大了,他开始抢人了?他怎么不等小惊蛰18周岁以后再来当爸爸?” 闻柚白点了进去,谢延舟发的那条朋友圈下面都是点赞,也都是熟悉的人。 就算有些人很震惊,谢延舟哪来的这么大一个女儿,但也没人敢直接在他朋友圈下面质疑。 一石惊起千层浪,背后的议论总是少不了的。 “这是闻柚白生的女儿吗?什么意思,谢家又要认这个孩子回去吗?” “认就认,谢家的血脉不可能不认的,去母留子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想凭借孩子的身份进谢家基本不太可能。” “以前不都差点结婚了?” “丢脸一次就够了,难道还要第二次,而且谢家现在的地位跟四年前也差别很大,反正谢少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而且温岁怎么办?” “等等,我怎么不知道谢总有女儿啊,不过他女儿真的好可爱好漂亮。” “几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的人多了去了,听说谢老太太身体不好,可能为了安抚老人家。” 温岁也看到了,她其实早就接受了小惊蛰的存在,也没再想过真的去对小孩做什么,但为什么,小惊蛰也要跳舞,她学什么不行,为什么要跳舞?她跳舞的样子,像极了闻柚白,真恶心。 温岁对舞蹈有一种偏执的占有欲,但凡她身边,她所厌恶的人学舞蹈,她都会更恨那个人,觉得她们玷污了舞蹈。 还有爱情和男人。 她看上的东西,别人都不能碰,只有她不要的份,别人来碰,她就要打响保卫战。 她不会让天下的第三者好过的。 夏云初好不容易身体才好些,赴了富太太们组的茶话会,她在众人的吹捧下,心情才有所好转,毕竟她有个出息的儿子,这个圈子里她儿子就是最优秀的,就凭着这个儿子,就够她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了。 但此时此刻的丢脸也是来自谢延舟。 有个富太太把手机屏幕给大家看:“哎哟,你儿子婆婆妈妈的,还晒了私生女,这不怕未来的亲家嫌弃吗?” “还是太年轻了,谁家没点腌臜事,可不能这样晒出来。” 夏云初心里虽恼,但她看了下,又觉得小惊蛰舞蹈跳得好:“这有什么,没看到她跳舞这么好看,我们家的基因就是好。” 她大病一场后,就告诉自己要心存善意,这不是越看越觉得小惊蛰可爱了吗,她可以不要闻柚白,但要个孙女还是可以的。 另一个富太太好不容易才找着机会,笑:“你是当奶奶快乐了,有没有想过你儿媳妇的感受?要是你老公多了个私生女,谢老太太要了,你还这么开心?” “就是啊,那天看新闻,有个太太就嗟磨死了小三的孩子。” “干得好。” 夏云初其实没真的干过什么大坏事,听到这话,她心脏跳得很快,一阵惶恐,后背发冷,她皱眉:“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样都是一条生命啊?怎么能去害一个无辜的小孩?” 有几个富太太不以为然:“小三和孩子就是该死,那孩子也不无辜,她只能怪她妈妈。” 夏云初喝了口水压惊,虽然她不喜欢闻柚白,但她真的没想过害死人,也就是嘴上骂骂,人命才是最重要的,她觉得面前的这几人有些可怕,她也恨谢冠辰不爱她,恨他出轨,怕他有私生子,但她绝不会对幼崽下毒手。 她想,温岁虽然蛮横,但也算心地善良,她不要求岁岁照顾小惊蛰,反正有保姆和阿姨在,岁岁和延舟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谢延舟接到了闻柚白的电话,她压着怒意:“你跟小惊蛰说什么了吗?你又背着我去找她,谢延舟,你的嘴里还有真话吗?” “我只是来看她,我没有让她喊我爸爸。”谢延舟语气平静,“还有,你觉得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是你在哄着她,还是她在哄着你?你也说了,她是个聪明的小孩。” 闻柚白沉默。 谢延舟说:“这个老师很负责,没让我进去,也没让我带走她,我就是来看看,闻柚白,我答应过你,不会跟你抢抚养权,你放心,我也不会让她改姓氏。” “那你想做什么?”闻柚白声音里含着讥讽,“你就是突然有了父爱,想享受当爸爸的感觉?” “不是,我只是想弥补,你不是怪我没有父爱吗,所以我反省了自己,我现在没什么要求,我既不要求小惊蛰喊我爸爸,也不要求她跟我姓,更不会让她回谢家,我就是偶尔来看看她,来陪陪她,你工作很忙,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所以我在你很忙的时候,代替你来陪她,可以吗?”他的这一段话的确是出于真心的。 但闻柚白并不领情:“不必了,谢谢,没有你的时候,我们也过得很好。” 谢延舟面沉如水:“是你过得好,还是小惊蛰也过得好?是,她过得不好,我有很大的责任,我不配当父亲,这点我有自知之明。” 他还学会了抢她的话。 “但是,我之前错过了,我现在愿意弥补,你不给我机会,你问过小惊蛰的意见吗?以前你们在国外,你没时间陪她,你在努力,那她呢?她只是个小孩,她也会孤独的,我也有错,所以,现在你们回来了,你一样很忙,那可以给我个机会陪她?” 他态度诚恳:“我前面说的三个保证依然有效,我也不会让谢家的人来打扰她,如果奶奶想见她,我也会问你的意见,经过你的允许,才会带她回去,我不会跟你抢她。” 他声音在电话里难得不是陌生,而是温和:“你没必要把我当做你的仇人,我们是小惊蛰的父母,你说我性格扭曲,那我想改,也不行么,你给我判死刑了吗,闻法官?” 他轻笑:“犯罪都有改正的机会,我不能有吗?” 第179章 真相 闻柚白和徐宁桁约着去上课。 徐宁桁提到了长腿叔叔项目:“你现在有没有想给孩子们写信?” 闻柚白笑着摇摇头:“我没有时间,而且我也没有那个爱心,能捐钱对我来说,就很不容易了。” 徐宁桁也笑了笑:“我也就小时候写过。” 这句话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两人都有过匿名的笔友,闻柚白忽然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她转过头,看着徐宁桁:“你以前写了什么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先说,“我是小学的时候。” 徐宁桁黑眸幽幽:“好巧,我也是小学。”他兴致并不高,想到她和谢延舟通信就心里沉沉。 但是,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温和出声:“你怎么知道是谢延舟给你写信的呢?我们当时所有的活动都是匿名的,所有的参与者都不知道收信人的地址和名字,这只是个爱心活动,而且,据我所知,延舟哥并不是有爱心的人,他比我们大几岁,他那时都上初中了,已经没有这个活动了。” 徐宁桁语气平静,条理清晰。 闻柚白听了眉心沉沉一跳,她倒不是觉得他在挑拨离间什么,只是心脏瑟缩了下,总感觉有什么是她忽略掉了的。 其实,她当时也觉得奇怪,正如徐宁桁所说的,谢延舟并不是什么有爱心的人,并不是说他为人狠毒,谢氏集团设立了慈善基金,每年都会援助很多贫困或者患病人群,谢延舟的个人账户每年也会自动划款捐钱,他参加过许多慈善捐赠活动,还拿过市里颁发的慈善企业家的证书。 但是,他的这些善良只是因为他有钱,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且企业做慈善事业可以减免很多税收,又可以收获好名声,为企业打个好广告,百利无一害。 闻柚白不是未成年无知少女,她很清楚这些企业做慈善的目的,当然,他们有钱,也不能掩盖掉他们的善良,毕竟他们是真的捐钱,真的在做善事。 只是,谢延舟真的会不厌其烦地给一个从未见过面,并且对他爱理不理,甚至厌恶他施予同情心的农村女孩写信吗? 她沉默了会,又觉得自己是昏了头。 如果不是谢延舟又会是谁,她不能用他现在的状态去揣测曾经的他,何况,他并不是大恶之人,只是他不是一个适合托付终身的良人。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湖畔落了积雪,湖面上没有结冰,寒风吹过,泛起波澜。 闻柚白笑:“虽然我并不知道谢延舟为什么会有爱心,但写信的人应当就是他,他手里有那个章,就是信件的落款章,有一次被我看到了,我就告诉他,我是他曾经的通信对象,我也觉得很神奇,我和他居然很久以前就有过那样的奇妙的缘分,我一直觉得那几年的信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可是,当我找到了他的时候,我却似乎很开心。” “章?”徐宁桁眼皮疯狂地跳动着,这一声几乎是从喉咙口扯出来的,有些突兀,他喉结滚动,绷紧了轮廓线条,盯着闻柚白,“是什么章?” 闻柚白停下脚步,有些奇怪地看着徐宁桁,她睫毛轻颤:“是啊,一个章,就是常见的落款章,宁桁,你怎么了?” 徐宁桁心脏如同被人狠狠地拧住,转了一圈,疼得他呼吸困难。 他希望不要是他想多了,他所认识的延舟哥并非如此恶劣,不怪他敏感,他小学时在练习使用电脑打字,所以写信都是电脑打的,他小时候还练习过刻章,徐家为他请了大师教学,所以,他很早就有私人印章,也在信件里使用了这类的章,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今天。 但据他所知,谢延舟并不喜欢用章,他除了公章外,并不爱用个人印章,相反他能写得一手好字,所以他的个人落款一般都是龙飞凤舞的手写签名。 一个不爱用章的人,一个不爱写信做慈善的人,一个没什么耐心的人,真的就那么巧和他干了同一件事情吗? 更何况,徐宁桁记得,他以前常用的那个章,在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聚会玩游戏,他输给了谢延舟,延舟哥拿走了那个章,原本说好他也不要别人的章,所以第二天就会还他的,但第二天,延舟哥却告诉他,那个章丢了。 是真的丢了吗? 徐宁桁眼眸忍不住红了,他被自己的推测冲击得难以自控情绪,他抿直唇线,眼底浮现微光,又重复地问了一遍:“是什么样的章?” 闻柚白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是问:“宁桁,你怎么了?” 徐宁桁轮廓紧紧地绷着,整个人就像一张拉满的弓,他握住了闻柚白的手,用力得她有些疼。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宁桁……” “是什么样的章?”他还在纠结这一点。 “没什么特殊的……”闻柚白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问清楚这个章,“章是谢延舟的,当时那些信都是打印出来的,只能从落款的章来认了……” “打印?”徐宁桁眼里布满了红色血丝,他自嘲地笑出声,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凝视着闻柚白的眼睛,“柚柚,我能看看那些信吗?” 闻柚白黑眸深不见底:“什么?” “或者,你想不想看我手上的信?那个女孩回给我的信?”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如果真的那么巧合,那一定是人为。 “延舟哥给你看过你给他回的信吗?” 闻柚白摇了摇头,尔后道:“谢延舟脾气差,性格不好,他早就忘记了通信内容了,那些信也早就被他扔了。” 当时她手上的信都差点被他扔掉,好在他不知道为何又想通了,又把信还给她了。 她可以把信给徐宁桁看,里面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两个小孩的无聊对话,但又格外有趣,充满了温情。 “宁桁,你为什么要看这些信?是想给长腿叔叔项目找一些灵感吗?” 徐宁桁眼眸通红,他深呼吸,胸口起伏:“柚柚,你信吗,这些信不是谢延舟写的。” 第180章 复仇 谢延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恐怕很难简单地定义。 在事业和家庭背景上,他是毫无争议的天之骄子,他最引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的感情生活,当然大家都是俗人,谁不爱看这些争权夺势背后的小道八卦呢? 一些亲近的人倒是知道他其实并没有万花丛中过,但不熟悉的人就会臆测他身边的女人从未少过,但跟过他最长时间的人,除了闻柚白,就是温岁,一个是身负骂名的红颜知己,一个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而他也没明确地显露出他在这二人之间的偏向。 浪子不会停下,他只会享齐人之福。 这也是闻柚白看到有人拍到谢延舟去看温岁演出后的想法,他的深情就是笑话,好在她并未当真。 不知道他在给温岁送上那么多鲜花的时候,他在想什么,有没有想到他还在不停歇地纠缠着她,有没有想过他上次还在说,他想学会做一个好爸爸。 或许他想过,因为在他看来,他把温岁当做亲近的妹妹来照顾,把她当做床上的恋人,把小惊蛰当做女儿,这是丝毫不冲突的三个女人,他可以处理好这三人之间的关系,换成别的普通自信的男人,或许还会沾沾自喜地夸赞自己,成功男人的标配。 闻柚白从柜子里翻出了信件。 她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文字,信里的内容和谢延舟的脸越发无法匹配,谢延舟对这些信的态度也很奇怪,时常带着玩弄和讥讽。 徐宁桁说,这些信不是谢延舟写的,但再多的话他也没有再说了。 她眼眸里泛起了冷光,锐利如刀剑,如果谢延舟真的骗了她…… 她的心脏被藤蔓束缚着,细长的藤条割出了淋漓鲜血,疼是真的疼,余下的都是恨意,她也讨厌别人的欺骗和玩弄,她不敢想象这么多年,她在谢延舟的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着她一点点地在他身上投注了感情? 谢延舟这几天心情挺好的,他和闻柚白的关系有所缓和,也能经常看到小惊蛰,事业顺遂,身体健康,他给闻柚白发了十多条消息,她也会挑着回复个一两条。 他没意识到,他已经降低了自我要求,只要她愿意理会就好了。 他把自己的工作处理完之后,还常常加班,为了闻柚白,他给法务部的裁员做了一份计划书,给闻柚白的邮箱送了过去,除此以外,还有闻柚白在闻氏的职业规划。 闻柚白很快就收到了这些文件,里面的内容都很详细,那份职业规划要求她完成了法务部的规整计划和传媒公司的整顿之后,就要想办法去财务部,这是一个企业的核心,她需要当上cfo,他说,很多资本所的合伙人都被上市企业挖去当cfo了,这个岗位很重要,很抢手,但也很适合你。 她正看着谢延舟做的计划书,微信又来了一条消息,是谢延舟发来的视频请求。 她接了。 镜头里的谢延舟正在工作,他微微低着头,灯光笼罩着他,薄薄的一层,或许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便没有平日那么凌厉,反倒显露出他五官原本的精致。 他抬眼,笑了一下:“文件看了吗?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闻柚白也笑:“你有这么好心吗?这是闻氏的机密,你却可以随意参与。” “不相信我吗?”他没生气,漫不经心地扯起唇角,往后靠了靠,一副衿贵公子的模样,“有些人,我一心一意为她好,她也不领情,好,那你是不是想要我签下保密协议,闻律师。” 他这几天像是爱上了同她呛声,或许他觉得这也是另外一种情趣。 闻柚白没什么心情开玩笑,她看见他,就想起那些信件,她承认她不相信谢延舟,她相信谢延舟绝对干得出冒认的事情,他只是恶劣地觉得好玩罢了,只是她以前从没想过,这些看似并不重要的信件,也会存在认错的情况。 谢延舟是个很好的老师,他总结了她最近一段时间表现出来的缺点和错漏处。 “你开会的时候,少言寡语是对的,只不过你有时候也要适当发言,开会之前,必须看完所有文件,不要求全部背诵,至少做到胸有成竹,眼神不能飘忽,不必笑得甜美,但至少温和。” …… 闻柚白听进去了,只是隔着屏幕,她看着谢延舟如此殷勤的模样,她眼里冷冷的笑意在慢慢地扩大。 他现在对她挺上心的。 如果再上心一点,她就要把她的剑扎进他的胸膛里。 “谢延舟。” “嗯?”谢延舟微微挑眉,发梢乌黑,“怎么了?” “你还会给我写信吗?” 谢延舟黑眸微紧,喉咙也跟着紧了一下,他笑容未变:“你想我给你写信吗?” 闻柚白轻轻地摇了摇头,嘴里却是肯定的:“你知道吗,我总是梦到你给我写的信,虽然很久很久以前了,但那时我跟现在一样疲倦。” 她好像很脆弱,她那边的灯光冷白,打在她脸上,能让人看清她眼下的乌青和苍白的唇色,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我们见面好吗,不是真的见面,你给我们写信。” 谢延舟一怔,下意识地就要拒绝,手上的力道用力得指甲泛白,他抿直唇线,凌厉如刀片,眼眸沉似海,他不想写信,也不必要写信,那是徐宁桁做过的事情,他谢延舟有自己的骄傲,绝不会去做其他男人的事情,当初他也没主动承认过,是闻柚白自己认定了写信的人就是他。 谢大少爷绝不可能做替身。 但他所有的话都被她的眼神堵在了嗓子眼,她好久没有这样柔软地看过他了,如同春日的暖风,夏日的汽水,她就只是想要几封信罢了。 尤其,她还说:“谢延舟,你记得吗,我高中的日记本里,也给你偷偷写了信,嗯,就是温岁公开的那本,害得我被大家嘲笑不自量力,因为我在里面说我喜欢你啊。” 就是这些话,让谢延舟的心脏如同浸在酸水之中,酸涩胀痛,膨胀着,又渐渐心软。 “好,我给你写信。” 第181章 温柔刀 人和人是有圈子的,这种圈子不仅仅是家世和金钱的划分,还有性格。 谢延舟最近忙得没时间去参加他们的酒聚会了。 “谢总,工作再忙也得出来跟兄弟们放松一下,咱们也没让你找女人啊,就是兄弟们一起喝酒。” “延舟哥,出来玩,好久没见到你了。” 乔倒是知道谢延舟在干嘛,抢过了电话,玩笑道:“兄弟们,你们谢总现在要当纯情少男了,他不是在工作,是在写情书。” 酒里明明音乐声震耳欲聋,人声鼎沸,但空气好像有一瞬间的静谧和沉寂。 “情书?” 然后就是一阵大笑。 “没事,什么情书啊,是写给谁的?温大舞蹈家还喜欢这种情书吗,现在哪个女人回想要情比较好,比较容易打动女人。” “就是啊,你们写过情书吗?我没有,延舟哥这也是第一次写。” 乔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他写给他前女友的。” “哪个?” “闻柚白。” “疯了……这什么兴趣爱好啊。” “说起来有人记得当时闻柚白读高中的时候,还在日记本里偷偷表白啊,她也是挺可怜的,喜欢了延少这么多年,又是生了女儿,又是被人赶走,直到现在回国进了闻家,才被延少重新看在眼里,看来还是事业最重要啊。” 谢延舟听着那头的调侃声,终于开口,嗓音凌厉:“少说闻柚白的事情,今晚我不过去玩了,你们自己玩,我也的确在给她写信,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你们管好自己的的嘴,别再非议她了。”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谢延舟的文笔并不算好,他没什么感性天赋,上天给他点亮的技能基本都和赚钱有关,就一封不到一千字的信,磨了他好几个小时,还是手写的,落款是他的手写签名。 他给闻柚白送了过去。 闻柚白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她面色很平静,安安静静地看完了,仰起头看着他。 他垂下眼眸,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隐隐的水光,倒映着他的轮廓和身影,她漆黑的瞳仁里只有他。 谢延舟弯了下唇角:“这一封还满意吗?”他没写什么特殊的内容,就是一些日常的问话,他同她分享了他今天的工作,文字比口头的语言更容易表达,他平时根本做不到同她吐槽他工作上遇到的蠢货,但通过文字,他可以,在这样的沟通交流中,他们的关系好像更加亲密。 闻柚白睫毛轻颤,心口微疼,是啊,谢延舟也能写出这样的信,只要他有心,只要他愿意,可是当年写信的人就不是他,他就是想玩弄她,想看她笑话。 她忽然很难过,不知道是为现在的自己,还是过去那个空欢喜的傻子。 谢延舟的手摸上了她的脸,他的指腹摸到了冰凉的泪水,他低声:“怎么哭了?” 闻柚白问他:“你怎么不用印章了呢?那个印章在哪里?延舟,我想看到那个印章。”她手上还拿着那封信,她指着他签名的落款处。 “这里,应该是那个章才对,而不是你的签名。” 听在谢延舟的耳朵里,这就是凌厉的刀片。 她是在说,能拥有她的人,不是他谢延舟,而是徐宁桁,是吗? 他胸口沉闷,偏偏她深情专注地看着他,眼角还有隐隐的水光。 最痛不过温柔刀。 第182章 灾祸 闻柚白约徐宁桁见面的地点,是一家酒。 原本她是想约咖啡厅的,但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酒,也是本地一家特别出门的酒,但并不是谢延舟那群人爱去的酒,更多是普通人认定的绝佳猎艳场所。 徐宁桁似乎并不适应这里,他一进来,就好像误入盘丝洞的唐僧,周身立马就缠绕上好几个人,有女人,竟还有男人,他抿着唇,想尽力沉着脸,散发出冷气吓走人,但效果并不明显。 闻柚白走过去,还听到有个女孩说:“我就喜欢你这种欲拒还迎的禁欲男孩了。” 闻柚白忍不住笑了。 徐宁桁似乎感觉到了,他看了过来,见到闻柚白的那一瞬间,好像小鸡看到了鸡妈妈,他松了一口气,抿起唇角,朝她的方向挤了过来,他站在了闻柚白的身边,耳朵通红,忍不住小声道:“柚柚。” 像是在求救。 闻柚白好笑地弯了弯唇角,对那些人说:“不好意思,我们现在不方便。” 有个女孩歪了歪头:“你们是朋友吗?还是男女朋友。” “男女朋友。”徐宁桁回答得很快,他镇定地继续道,“这是我女朋友,不好意思,我不能给你们联系方式,因为我非单身。” 那几人都有些失望,另一个油腻的男人还忍不住道:“气质这么干净,居然是异性恋。” 闻柚白这下是真的没忍住,笑个不停,她歪头看徐宁桁,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当然和当初的那个少年不一样了,尤其是离开校园的这四年,他在商海沉浮,不可能身上丝毫不沾铜臭味,可是,他的气质里又有柔软清澈的一面,尤其在酒暧昧氤氲的氛围衬托下,越发分明。 她听到徐宁桁的回答,眉心微微跳。 徐宁桁目光深深:“柚柚,你不会生气?我只是……如果我不说你是我女朋友,他们……” “没关系的,我明白。” 徐宁桁眼里浮现清浅的笑意。 闻柚白的脑海有一瞬间冒出了个诡异的念头,一个成年男人,他曾经醉心学术科研的时候,这么单纯很正常,但这几年,他回到南城,应该没少应酬,没少来酒,他还这样吗? 很快,她就把这个念头抛在耳后,只笑她自己内心太过阴暗。 两人在卡座坐下,闻柚白点了两杯果酒,浓度并不高,很适合浅酌。 徐宁桁拿出他的那些信件,他只是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缘分。 谁能想到,他当年为了完成学校任务,为了锻炼自己而写的这些信,竟送到了闻柚白的手上,他当年的笔友竟是闻柚白,那个他多年后才会遇见,才会爱上的漂亮女孩。 他还留着这些信件,其实只是因为家里照顾他的阿姨会帮他分门别类地收好他从小到大的所有东西,他对这些信的记忆也很模糊了,他也只是把那个素未谋面的山区女孩当做普通的一个笔友,活动结束后,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找那个女孩是谁,写信的时光在他的一生中显得如此平凡。 直到现在,当他得知那个女孩就是闻柚白,那些尘封的记忆又拂去了尘埃,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镀上了一层明媚的光,这段岁月因为她的存在,而与众不同。 他无比庆幸,当初他同意参与爱心活动,并且认真写信,但又无比遗憾,他和闻柚白错过了这么多年,如果高中他没答应和他们一起赌,如果他没把那个印章输给了谢延舟,如果他早早地知道他和闻柚白曾信件来往多年,那他和柚柚高中是不是就会在一起?那柚柚和谢延舟是不是就没有丝毫机会?那他和柚柚是不是已经谈完校园恋爱,结婚生子了? 他心里难以抑制对谢延舟的怨恨。 谢延舟那时候是喜欢柚柚才骗她,他是写信的人吗?不是,他只是出于好玩,出于恶劣的玩弄心态,他那时候正喜欢着温岁,又厌恶着柚柚,他是见不得人好。 两人互相交换了信件。 闻柚白看着这些信,心头无法抑制地一梗,都是她曾经的回信,是她的字迹,是她小学的作业本纸张,是她写过的事情。 原来,当初的那个人是徐宁桁。 她心脏瑟缩,莫名的疼痛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明白谢延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骗了她这么多年,尽管她说过很多次,这些信只占了她人生很小的一部分。 但高中时,她以为她找到了当年寄信人的欢喜,还历历在目。 她带着对寄信人的感恩和美好滤镜,像个没尊严的人,跟在了谢延舟的后面,听他的话,远离徐宁桁,直到她渐渐地喜欢上了他,越发的卑微。 这么多年,谢延舟是怎么想的?觉得她闻柚白就是个傻子,被他玩弄得团团转,还是她自己认错了人,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他会告诉她,他只是懒得澄清,这件事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何必澄清?或者干脆高高在上地讥笑,是她愚蠢,还自我感动,他只是在看一个无聊的笑话罢了,他根本就没肯定地承认过,他就是写信人,是她自作多情。 徐宁桁胸口起伏:“那个印章不在我手里,当初我们玩游戏,我输给了延舟哥,不过,他原本说会还我的,后面又说丢了。” 闻柚白眼睛里流露讥讽,是因为谢延舟不想让她再看到那个印章出现在徐宁桁手中。 她说:“原本这些信件也没了,但谢延舟不知道为什么,又把这些信还我了。” 徐宁桁无声冷笑,这就是谢延舟,他有些难过,是深深的遗憾和悔恨,他妈妈现在不同意他和闻柚白结婚,不是因为柚柚的出身,而是因为她和谢延舟有个女儿,妈妈不希望徐家和谢家的关系变得尴尬。 “宁桁,你能有现在的安逸,是因为徐家为你提供了优渥的条件,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而毁掉徐家的基业,爸爸妈妈不要求你为徐家做出什么大贡献,只是希望你别为徐家带来灾祸。” 如果当年没有谢延舟横插一手,这一切的困境都不会存在。 徐宁桁伸出手,把闻柚白抱在了怀中,而她并没有推开他。 第183章 隐隐 闻柚白眼前的视线模糊,眼皮发烫,眼泪无声地落下,她趴在徐宁桁的肩膀上,轻声道:“原来是你啊,宁桁。” 如果时钟往反方向旋转,回到高中。 她早早知道那人就是徐宁桁,她曾经心动过的少年,她的天才同桌,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她还会跟谢延舟纠缠这么多年吗,还会在多年前把自己变得那样卑微吗,还会在自己没完成学业之前就背负上未婚生女的骂名吗? 她鼻尖微酸,第一次伸出手回应了徐宁桁的拥抱,而不是推开。 这个拥抱穿梭了时间,是给少女闻柚白和少年徐宁桁的。 而现在的闻柚白却很清楚,就算当初她选择了徐宁桁,他们也不可能有好结局的,因为温岁恨的是她,她喜欢谢延舟,温岁就抢谢延舟,她喜欢徐宁桁,温岁或许不会喜欢徐宁桁,但她一定会出手阻止或争抢。 在温岁的眼里,她闻柚白就不配过上好日子,因为她出生就带着罪孽。 就算她跟徐宁桁在一起,这么多年她走过的曲折路,一样会再走一遍,被为难,被陷害,被驱逐…… 徐宁桁拥着怀中的柚柚,心脏紧紧地瑟缩,紧张到他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他的耳畔自动屏蔽了酒人声鼎沸的喧闹和摇滚音乐的嘈杂,他胸口里的那颗心脏沸腾一样地跳动着,是赤红的,真诚的,灼热的。 他明明拿到了上天安排的剧本,于幼年相识,重逢在少年,一起度过了几百个日夜的同桌时光,兜兜转转,他们又在南城重聚,解开误会。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太多的感情想要宣泄,但他不能现在说。 行动大于言语,他要赶走谢延舟。 无耻的岁月小偷。 徐宁桁搂紧了闻柚白,埋头在她的锁骨处,太多的情绪冲击,他闭上眼,声音很低,却只是喊她的名字:“柚柚。” 他此时又在庆幸,庆幸谢延舟的无耻和自掘坟墓,风水轮流转,谢延舟这一次一定会被他踩在脚底。 闻柚白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开口:“宁桁,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知道,我没有想要求你什么,就像当年给你写信,就算你不回信,我也不会要求你什么。”他要做谢自私的反面例子,一个体贴大方的徐天才。 两人抱了一会才分开。 徐宁桁看到闻柚白眼角的水光,他伸出手,轻轻地擦去了她的泪,他笑:“不要哭了。” 她看着徐宁桁的眼睛:“宁桁,你会骗我吗?” 徐宁桁抿着唇,睫毛翕动了下,他移开视线:“不会。” “是都不会吗?”闻柚白问完之后,就自己笑了,她觉得挺有意思的,她现在的状态挺可笑的。 只是个小小的信,她却会恨谢延舟,但她会因此爱上徐宁桁吗? 爱意如此浅薄。 闻老爷子派了个人来协助闻柚白对法务部进行裁员,她又让hr招聘了一些新人,而传媒公司的广告拍摄方案也通过了甲方谢氏集团的审批,开始拍摄。 闻柚白没用女明星拍摄,这并不是代言,只是个香水推广,她选了一个出了名的氛围美人,是个女网红,她在网红圈美名远扬,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她的长卷发,发质柔软蓬松,颅顶很高,她生了一副完美头骨,身材也美得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深受粉丝喜爱。 她广告拍摄的费用也比明星便宜。 谢氏之前提出的反对意见是,用网红拍摄视频容易导致品牌降档次,但谢延舟一力支持,拍板通过方案。 很快就是拍摄的日子。 谢氏的预算充足,就选在了一个漂亮的小海岛上,和南城的寒意瑟瑟相比,海岛早已经是反季节的盛夏,蓝天白云,海水是天蓝色的,沙子是白色的,海浪声滚滚。 闻柚白看到谢延舟出现,一点都不意外,她还懒洋洋地冲他笑,伸了个懒腰。 “天气真好。”她说。 “不奇怪我出现吗?” “奇怪,奇怪你没跟我一起来。”闻柚白笑意浅浅,她打量了下谢延舟,或许是来海边,他没穿着严肃的西装和衬衫,反倒是普普通通的短袖短裤,还有几分青春少年的阳光气息。 她往海水那边走去,光着脚踩在了冰凉的海水里,越踩越远,海浪声滔滔,谢延舟忽然有点眉心沉沉地跳着,他几个大步上前,拽住了闻柚白的手,这才稳了下来。 她奇怪地回过头,问他:“你怎么了?” 谢延舟也想知道他怎么了,他就是看着她往前走,心脏就不安,冒出了恐惧的念头,总担心她会被海浪卷走,但明明她就是一个会游泳的成年人。 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挣了下,又没动了,只是问他:“谢延舟,四年前我给你写的信,你记得吗?” “记得。”他又有了那种隐隐的痛。 他来海边也是如此,多年前他给她在海边留下了痛苦的回忆,他忽视过她,但那只是在她看来,他从未忽视过她,只是他可怜的伪装罢了,不管什么时候,她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里,他就会看到她,就算人群再多,他一眼望去,看到的永远是闪着光的她。 “柚柚,等拍摄结束,陪我在海边度假可以吗?我想弥补。” “弥补什么?” “你想要的一个海边假期。”他语气微顿,“我还写好了一封新的信。” “像我当初的告白日记那样么?”她眼里笑意深深。 “不是。” 闻柚白笑意不减,他还没写啊,等他写了,他就会知道,她的告白日记也是假的,她就是这样的人,充满心机,有仇必报。 她能感受到他此时此刻的喜欢,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叹息他真心几何,喜欢又能持续多久。 在乎这些做什么,她不要他的真心,她只要他的心踩烂在地上,只要他帮她站稳脚跟。 这世上有意思的东西太多了。 金钱、权势,玩弄男人的心。 这应该是谢延舟亲手教会她的。 她仰起头,任由着谢延舟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眼神温柔,她还说:“小惊蛰也喜欢海边,可是她这次没来。” “没关系,下次再带她来。”我们一家三口。 第184章 心梗 香水广告拍摄的时候,闻柚白一直都在现场,她喜欢这个网红,不仅人漂亮,身材好,表现力还特别强,又擅长游泳。 这一支广告的重点就在于氛围。 头发蓬松慵懒的女人落入水中,婀娜的身子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下若隐若现,她手捧着鎏金香水,置于唇畔,慢慢地抬眸朝镜头看去,又不经意地低眸,不带一丝性诱惑,却让人难以忘怀,不需要如何打光,在海岛的烈日下,她的每一根发丝都闪着光。 下一个镜头就是她带着香水沉入水中,如同魅惑人心的海妖,她缓缓地闭上了眼,吻上香水瓶身。 闻柚白坐在监视屏后面,也被她毫无遮掩的美震慑到了。 她转过头,身旁就是谢延舟,她笑着:“真美,谢总,你满意吗?这支广告。” 谢延舟摸了下她的头发,不置可否:“还行,也算交了个会让项目组满意的答卷了。” “她好漂亮,我好喜欢她的长相,以前别人常说,明星网红有壁,但我没觉得,她比很多明星都漂亮,而且非常有气质。” 谢延舟没对她五官进行评价,只是说:“她不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她愿意给你面子拍这个广告也是蛮神奇的,看来她挺喜欢你的,她的男朋友是前段时间的那个年轻影帝。” 闻柚白想了一下那个影帝的长相:“才22岁那个?” “是。” 谢延舟平静陈述:“准确来说,她包养了影帝,是她砸钱捧起来的,别看她年纪轻轻,倒是养过好些个男明星。” 他刚说完,就见闻柚白的眼里浮现兴趣,他没好气:“你也想养人?” 闻柚白摇摇头,笑得温柔:“我拿什么养,你的钱吗?”她继续道,“我只是觉得,她一个网红养了影帝很神奇罢了。” “影帝也只是个打工人,真正的资本握在她手中,她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谢延舟语气冷淡:“就算是影帝,也不可能跟她结婚的,她家里不会同意,这就是阶层差距。” “那她家里怎么同意她去当网红?” 谢延舟轻笑:“小惊蛰如果想当网红,我也会同意的,不过就是玩玩,谢氏可以砸钱让她玩,但是我不允许她和网红或者男演员结婚。” 闻柚白听到他这发言,就忍不住皱眉,眼睛里的神色就冷淡了许多:“她才这么小,你就想掌控她未来的婚姻,你跟你父母有区别吗?你谢氏的荣光不要施压在我女儿身上,她以后想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 谢延舟语气柔和了些:“我就是随意说说,因为出身不好的男人无法带给她幸福,我也只是希望她以后过得好一些,贫贱夫妻……” 闻柚白懒得听了,她站起来就要走,手却被男人握住了。 “好了,我不说了。”他声音温和,带着无奈的妥协,“坐下。” 闻柚白:“谁是最爱钱的,是你,谢延舟,亏你以前天天说我只爱钱,其实最爱钱的是你,满眼只有钱。” “嗯,是我。”他的确掉钱眼里了,他也想通了一些事,他这么多年努力赚钱,除了自己争权夺势外,就是担心他一旦没钱,第一个跑的人肯定是闻柚白。 但他又会不甘心,不甘心她口口声声说她和他只是各取所需,说她只是喜欢他的钱。 他更喜欢听她说,她是喜欢他,才留在他身边。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看明白了,这个闻女士和谢先生关系匪浅,背后肯定有人说闲话的,只不过谢总维护的态度很明显,而闻女士工作的时候又很认真,没有丝毫耽误拍摄进程。 网红叫凌然,她拍摄完,从水里爬上来,小腹平坦且有马甲线条,两侧腰肢凹了进去,像是比常人少了个器官似的,她接过助理手上的浴袍,裹住身体,又擦了擦湿润的头发,风情摇曳地朝闻柚白走了过来。 凌然显然认识谢延舟,只点了下头,就当打招呼了。 闻柚白打招呼:“你好,我是闻柚白。” “我是凌然。” “闻经理,这是你养的男人?”凌然是故意的,她指的人就是谢延舟,她摇了摇头,“你的眼光不怎么样,这男人老了,换一个新的。” “凌然。”谢延舟的声音带了点警告。 凌然瞥了他一眼,哼声:“好大的胆子,敢直呼我全名。” 谢延舟拧着眉头,冷冷地看着她。 凌然这才道:“好的,谢总,我爷爷让我跟你打个招呼,他说他想你去北城了。” 谢延舟没再说什么,凌然懒得理他,坐在闻柚白的另一边,支撑着下巴,也欣赏起自己在镜头中的样子,她问导演:“我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两人聊了一会,她又跟闻柚白说话:“等会要不要一起去冲浪?” 闻柚白不会冲浪。 凌然说:“我会啊,我带着你。”她妩媚地撩了下头发,眸光潋滟。 谢延舟总担心闻柚白被凌然带坏:“我也会,不必你带着了。” 凌然叹气:“男人管太多,是不讨女人喜欢的,谢总,女人说话,你闭上嘴可以吗?” 闻柚白弯了弯眼睛,瞳眸里神色有些冷,等凌然离开后,她靠近谢延舟的耳朵,轻声问:“你记得吗?曾经你带着温岁玩双人冲浪板,你抱着她,而我呢,我一个人在海边看着你们玩,你们去吃饭,都没人想起我。” 谢延舟抿了抿唇角:“我回来找你了,只是没找到你。”而且,他那时一直注意着她。 他捏了捏闻柚白的脸颊:“你那时是一个人吗?你跟不知道哪来的野男人去游泳了。”他原本敷衍了温岁两下,就要去教闻柚白冲浪,一转头却见她跟一个男人走了,把他气到心梗。 闻柚白眼里没有笑意:“那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话吗?” 谢延舟眼皮颤动了一下,听到她说:“不是所有垃圾,都配跟我冲浪的,现在这句话也送给你。” 谢延舟不是不生气的,他在她的眼睛深处看到了恨意和厌恶,那样暗淡的光刺痛了他。 他忍着没发脾气,起身离开。 一直到晚上,都没收到闻柚白发来的消息。 反倒看到她和凌然玩得很开心,凌然还带她去岛上的女性酒去玩,里面都是肌肉男。 第185章 肮脏 闻柚白还跟帅哥们贴身热舞,她身上也只穿着小吊带,露出纤细的腰肢,她甚至抱着那个男人,眉眼流露的是浑然天成的妩媚,两人的身体几乎毫无缝隙地紧贴着。 谢延舟看着凌然发在朋友圈的小视频,压下了火气,他进不去这个酒,就在酒店的房间里一个人喝闷酒,酒精麻痹之后,他就在想,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他数次难以忘怀。 他也有尊严,闻柚白跟他谈尊重,可是她也并没有尊重他,他脸色沉沉,总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喝着酒也觉得难受,拿了钱包就要出门,正好团队里的其他人也在另一个酒玩。 他明明是想着去那个酒,但他身体却没听从大脑的指挥,他站在了那个女性酒的门外,静静地听着里面喧天的音乐声。 最终谢延舟拨打出了那个号码,一开始没有人接听电话,只有冷漠的嘟嘟声,他只能想起她说他是垃圾,他如果是垃圾,那她又是什么?他沉默着继续拨打电话,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之后,她终于接听了起来。 他听到那边响起她冷淡的嗓音,终于舒了一口气:“玩完了吗?” 闻柚白在洗手间里,她开着水流,漫不经心:“还没,你不用等我,我有我的事情,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不要一直给我打电话了。” 谢延舟:“我就在外面。”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尽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不愿意跟她争吵。 她好像有些不耐烦了:“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她的声音还是温柔的,“谢延舟,我也有私人空间的,你可以去做你的事情的。”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并不在乎他的私人事情是什么,无论他是去酒玩乐,还是带女人回酒店。 谢延舟想起很久,闻柚白会不停地询问他的踪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风水轮流转,她比他当时还要不耐烦。 他仰头看着酒门口的灯,抿直了唇线,眉头锁着,有一瞬间觉得他自己像是那些来捉奸的富太太,形容狼狈尴尬,地位卑贱,失去了自我。 这样的自己,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心口闷疼,觉得闻柚白有句话说的对,她也有私人空间,他也是,他应该去忙自己的事情,他们都是独立的,他以前惯常把这些话放在嘴边,也不喜欢女人太过黏腻,没有自主意识和自由精神,但此时此刻却觉得有些打自己的脸。 他放下了一切工作,来管这个香水广告,为的是什么?他想挽回她,挽回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谢延舟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进了隔壁的酒,他没找什么女人,没那么饥渴,只是找个地方等闻柚白出来罢了。 中途温岁给他打了电话。 “延舟哥,你怎么不在南城,你跟闻柚白在一起吗?”她为他痛心,“你为什么还要跟她纠缠,她以前就骗了你,你还要继续被她骗吗?她有什么特殊的,亲近的人都觉得是我蛮横,可是真正恶毒的人是闻柚白。” “她一回来,就骗爷爷,让她进了闻氏,她要跟我抢闻氏,哥哥你还帮她,你以为她真的爱你吗?她爱的只有钱。” 谢延舟听出温岁应该是喝醉了,他耐着性子:“岁岁,闻氏你也管理不来,闻老爷子想找个能者,闻柚白能够胜任……” “那是我的公司,她凭什么?她只是个私生女。” 谢延舟想到了小惊蛰,觉得这个词太过刺耳了,拧着眉:“她也是闻阳的女儿,她自然有继承权,别无理取闹了。” 温岁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是不喜欢她,你答应过我不会喜欢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她喜欢的是……” 谢延舟没再听下去,这种直白的痛扎进他心里,让他一时有些难受,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温岁并不是第一次说这些话,很久以前她就经常对他说起,闻柚白的心机和无情,那时候他更多的是愤怒,而非现在的疼。 谢延舟喝完了手里的这杯酒之后,就走出酒,没多久,他就看到闻柚白,她身边并没有别的男人,他还笑了下,好似这样就很满意了。 凌然抱着喝得有点醉的闻柚白,她倒是把闻柚白交给了谢延舟。 她很轻地笑:“谢总,人交给你了。” 谢延舟接过闻柚白,轻轻地让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同凌然说话的声音很冷漠:“谢了。” 凌然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声音慢悠悠的:“谢总,我很期待……” 很期待什么? 凌然却不说了。 谢延舟抱着闻柚白回到了他的酒店房间,他并不是一个会伺候人的性子,但他现在已经在慢慢地学了,给她换了一套睡衣,看着网上的教程给她卸妆,怕弄醒她,就没给她梳头,她好像喝醉了就有些难受,他摸了摸她的脸安抚着她。 中途,闻柚白醒了过来,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他低声问:“怎么了?” 闻柚白摇了摇头,似乎才认出是他,但没什么抗拒的情绪,反倒像只慵懒缠人的猫,蜷缩地滚进他的怀中,她问:“谢延舟,你今天的信写了吗?我想要你写的信。” 当然没写。 谢延舟一整天都在忙,然后又被她气到,就去喝酒了,一直奔波到现在,他怎么有时间去写信,何况他心里一直很抗拒写信这件事,就像他在做徐宁桁的替身一样,他自认为他和闻柚白这么多年的相处,并不只是因为那些信,但他害怕她提起那些信。 她的每个字眼都像刀:“我喜欢信里的你。”她还变了口风,“你知道吗?如果不是那些信,如果不是我发现你就是写信的人,当年我不会缠着你。” 她声音明明温柔如春风,听在谢延舟的耳朵里,却冰寒刺骨:“我本来是喜欢徐宁桁的,我想跟他恋爱,但知道你给我写过信后,我就改变了想法,延舟,你看我们多有缘分。” 谢延舟喉结微动,艰涩地开口:“是么?” 他眉间笑意温润,她却又开始喜怒无常:“毕竟你这具身体很脏了,我不会喜欢一个脏男人,但为了信,我忍了。” “闻柚白。”他忍不住警告。 第186章 忠诚 他又去看了眼他的手机,果然里面也都是温岁发来的信息。 挺无聊的,说实在。 这件事过去了太久了,他现在不想听到这些无聊的多年前旧事。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现在是在逃避,还是什么样的心理,他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跟他说,闻柚白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他。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打开了温岁发来的邮件,其实没什么证据,也没录音,就只有一些文字摘抄,但就算他再不愿意承认,他内心深处也相信了这些是真的。 “对啊,柚柚说她高中根本就不喜欢谢延舟,她是看你喜欢才去抢的。”、“日记啊,那是假的,你可真傻,你放出去谢延舟不就相信她真的喜欢他了吗,她虽然被人骂,但是谢延舟怜爱她了啊。”、“谢延舟也只是她选择的一个工具罢了,她那时候喜欢谁,你不知道吗?她喜欢的是徐天才。”、“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只有你一直把柚柚当做敌人,柚柚都懒得理你……”、“她喜欢徐天才更多啊,她根本就没真的喜欢过谢延舟。” 谢延舟看着这些话,他能想象的出来沈一喃说这些话时候的场景和语气,沈一喃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更不会背后抹黑闻柚白,只能证明这些话是闻柚白授意的,也是闻柚白的真心话。 而温岁只是被她们当做了中间的传话筒。 他回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闻柚白,她被热气熏得两颊嫣红,像一只慵懒的狐狸,她逼着眼,似乎觉得不太舒服,还翻了个身。 温岁似乎被这个消息刺激到了,给他连着发了好多条消息。 “所以闻柚白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们之间就是一场交易。” “她就是在骗你,真心喜欢你的人只有我。” …… 谢延舟只回了一句:“岁岁,别再管我和她的事情了,这是我们的事,更何况,和她相处的人是我,我知道她对我有没有感情。” “你不知道,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们有过这么多回忆,反正你不要再跟她在一起了。” 谢延舟的耐心有限,没理她了,关掉屏幕之前,还把她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任由她发消息。 他太阳穴疼得难以忍受,但再疼都没有心疼。 那种绵绵细针渗入的痛处持续地绵延着,在他以为要缓和过来的时候,又猝然痛得他一凛。 他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纠结的,他原本就不是奢望什么真爱的人,他只是要她留在他身边。 他这么多年根本就没动过什么别的心思,能引起他注意的女人,除了温阿姨委托给他的温岁,就只有闻柚白了。 对他来说,真正的唯一的特殊也只有闻柚白。 他并不觉得他会再对其他女人起什么欲望和想法,他也不愿意再花时间在别的女人身上,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他都没想过对她放手。 她的不喜欢对他来说,是一种伤害,但这种伤害根本比不过失去她的痛。 她离去以后,孤独时刻侵蚀着他,他曾经只以为他的孤独只在他一人独处的时候,但最近一年,他常常在人声鼎沸、喧嚣浮华时,想起她,然后就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欲望,不想跟朋友出去喝酒,不想去玩车,不想工作,孤独笼罩着他,让他怎么样都无法提起兴致。 她回来以后,虽然他时常被气到。 但他无论如何,整个人都是积极向上的,说句简单的话,就是整个人就有了奔头。 谢延舟依然打开了文档,写下他今日的信,说他虽然被气到了,她今天真的很过分,但他会原谅她的…… 落款还是龙飞凤舞的“谢延舟”三个字,他的电子签名图。 他写好了之后,发到闻柚白的微信里,等她明天酒醒后再看,他躺回了床上,看着灯光下的她许久,她对他的吸引力当然存在,他的身体永远为她忠诚,但他却不会再如以前那样,为了自己的欲望,就算她睡着也会将她吵醒。 他比起宣泄,更想这样抱着她,看着她。 爱不爱没有意义,他只要能拥有她就行。 拍摄完广告后,闻柚白和谢延舟在海边玩了两天,闻柚白显得兴致缺缺,但谢延舟带着她玩了好几个项目。 她原本只想趴着晒太阳,谢延舟见阳光挺大,担心她皮肤被晒伤,见有些红,没办法,让酒店的管家去拿了防晒霜过来,他给她涂上,涂着涂着他的手就有些不安分,掐住了她的腰,哑声让她翻了个身,要给她涂正面。 她胸口上有些浅浅的红痕,是他昨晚没忍住留下的,他看着她困得打了个哈欠,低下头,亲了下她的唇。 她的身体特别漂亮。 闻柚白只是觉得奇怪,她让一喃帮忙,温岁肯定捅到谢延舟的面前了,她早就做好吵架的准备了,但他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是真的不在乎吗,谢少爷不是最讨厌别人欺骗他吗? 她睁开眼,看着给她上防晒霜的男人,两人的视线对上,他挑了下眉:“怎么了?弄疼你了?” “你的手不安分。” “怎么不安分了?”他轻笑,“我只是在帮你涂抹,确保每个地方都不会晒伤。” 说得好像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他问:“等会我们去冲浪,我抱着你,想不想试试?” “像你以前抱着温岁那样?” 他眼皮一跳,没好气:“你就非要提起温岁?” “怎么不能提,她不是你的心上人,你最疼爱的妹妹,你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 他气笑:“你就继续扯,我对谁好,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她声音懒懒的,“在我和她之间,你永远只站她。” 谢延舟眸色黑沉,他把防晒霜放下,拉着她起来,顺势就将她搂在了怀中,眉头微拧:“我没有站她。” 闻柚白唇畔的笑意浅浅,他怎么没有站温岁呢?他是不是还要告诉她,是因为她和温岁的出身不一样,所以他不得已才要用这样的方式保护她,如果不这样,只会得罪温家。 或许他真的是这样想的,但这么多年,他也从没想过跟她解释或是安慰她。 第187章 元鹤 “温先生的事情,你帮我调查了吗?”闻柚白问。 谢延舟在调查了,但他很不喜欢她总是提起其他男人,尤其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还是姓温的老男人。 他黑眸凝着怀中的她:“你不喜欢温元厚,却一直关心另一个姓温的人,不分裂么?” “温元厚要是也像温先生一样对我好,那我也会关心他,只可惜他这人内心阴暗,我回国这一段时间,他都没找我。”闻柚白说着,眼皮跳了跳。 谢延舟:“小惊蛰身边我安排了人,你别担心,我没有监控她,只是保护她的安全,她也不会发现的,她就跟普通小孩一样正常上下学就好。” 闻柚白不喜欢谢延舟的强权用在她身上,但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强权是有用的,他说:“从时间线上来说,温先生的确很有可能就是温家的养子,我找了一些证据,但依旧没找到温家养子的照片,温元厚似乎将这些东西都销毁了,温先生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吗?” “是的。” “那只能让他和温元厚见一面了,但他只是个养子,温家跟他没多大关系。” “温先生没贪图温家的东西。”闻柚白眯了眯眼,她的眼睛被阳光照射得有些难受,“他就是想寻找过去罢了,而且,你有没有觉得温元厚对这个养子很忌惮?很多年前,他跟我说过,他有个磨刀石。” 谢延舟若有所思:“我查到的资料里有简单提到过,或许养子曾经对温元厚的地位造成威胁过。” “温元厚肯定比不上温先生的。” 谢延舟扳过她的脸,在她的脸上咬了一口:“有完没完,一提起温先生你就一直夸,他有那么优秀吗?” “比你优秀。” 闻柚白是认真的,正是因为看到了她的认真,谢延舟才觉得无力,他也没再纠结了,抱起她,说:“走,我带你去玩冲浪。” 她一低头,依旧看到了他手腕上的发圈,他最近收藏了她的好多个发圈,他的身上也不知不觉多了她的色彩,比如穿衣风格,比如脖子上的红痕,比如脸上的柔情。 他好像真的觉得,他们两人最近在尝试着恋爱,享受当下,尽管他们都知道只是在腐朽的土壤上镶上了一层梦幻的光圈罢了。 她上次跟他一起开会,还有个客户发现了他手背上的挠痕,跟他开玩笑,说他养的娇娥太过闹腾了。 谢延舟这人被上天点亮了太多的技能,运动天赋也绝佳,滑雪、骑马、冲浪等等这些贵公子必会项目,他每个都玩得如火纯精,只是他从前从来都不肯教她。 她刚来闻家那会,他们一起去过雪山,但她从没滑过雪,而他们一群富二代、富三代都会滑雪,她好不容易才换上滑雪服,穿上滑雪板,是想着她一个人自己在初级道学习,她排队坐缆车上了初级道,结果发现谢延舟、温岁他们都在初级道上,他们就是来看她笑话的。 没人教过她,她滑雪的姿势就不对,像只颤颤巍巍的鸭子,坡度这么小,但她才上去,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她趴在了雪上,第一次不怎么疼,只是觉得丢脸,因为周围都是嘲笑声。 “我就知道,这个村姑滑雪肯定很好笑。” “她真的不会滑雪啊,居然还有人不会滑雪,好丑啊。” “土了唧的。” 她当时鼓起勇气,再次尝试,但一次摔得比一次惨,直到最后扭到了脚踝,疼得她受不了,爬不起来,那些人除了嘲笑就是嘲笑,她委屈得眼泪就在眼眶边打转。 “闻柚白不会要哭了?” “哭了就好笑了,她自己摔倒的。” 而温岁呢,她做了什么呢?她明明就会滑雪,却要从初级道滑下去,然后快要靠近摔倒的她的时候,忽然惊慌失措地尖叫:“快让开,我控制不住滑雪板了,天哪……” 然后,温岁整个人就撞在了已经摔得爬不起来的她身上,脚踝传来的钻心疼痛让她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谢延舟滑了过来,却只关心温岁摔倒的事情,没人在乎她才是受了二次伤害的人。 …… 时至今日,谢延舟依旧那样清隽,对着外人面色冷若冰霜,对着她却温和了许多,施展着他为数不多的温柔。 她没想看明白谢延舟,她也无法看懂他。 谢延舟抱着她的腰,海水扑腾在她身上,她迎着阳光,淡淡地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学会滑雪的吗?” 他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一个诡异的念头浮现,却来不及阻止,还是听到她提起了徐宁桁的名字。 她就是成心的。 他心脏某处被什么东西啃噬了一口。 “那我现在教你冲浪,会滑雪之后,冲浪就很简单了,你也会游泳。” 她很浅淡地笑了下,就是拒绝了。 闻老爷子很满意闻柚白最近的工作成果,他还跟闻柚白聊起了投资的事情。 闻柚白就想起了温先生,便问:“爷爷,我之前认识一个投资人,他也姓温。” 闻老爷子何其敏感:“温?” “你曾经见过温家养子吗?” 闻老爷子年纪大,当然见过,他沉吟了一会,对闻柚白说:“你有他照片吗?这个人去世好多年了。” 两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闻柚白找出她和温先生的合影,给闻老爷子看。 闻老爷子戴着眼镜,细细地盯着那照片,说实话,他都好多年没见过这人了,而且人的长相也会有变化,他只是觉得熟悉:“的确有点像温元鹤,但是他去世好多年了,温家也很久没有提起他了,应该不是他,可能只是长得像,如果真的是温元鹤,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没回来,温老太太当年思念成疾去世的。” “砰”一声,有玻璃裂开的声音。 闻柚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却是脸色有些苍白的许茵,她恍过神,扯了下唇角:“没事,刚刚不小心摔了杯子。” 闻老爷子皱了下眉:“毛手毛脚!” 第188章 毒害 闻柚白跟许茵没什么话好说的,她们现在的关系很冷淡,几乎是互相不打扰的状态,闻柚白也不恨她了,要恨先恨闻阳,而她现在还要跟闻阳修好关系,毕竟钱权更加重要。 闻柚白跟闻老爷子聊完之后,送他回房间休息,然后才出去,一转身她就看见了默不作声站在那边的许茵。 许茵整个人都站在了背光处,她抿着唇,身上裹紧了睡衣,脸色苍白难看,嘴唇的颜色更是浅淡,她好像很冷,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闻柚白微微拧眉,想关心她一两句,但又顿住了。 许茵先开口的,嗓音沙哑:“你刚刚的照片能不能给我看一眼?” “什么?”闻柚白不明白。 许茵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你刚刚给老爷子看的照片,你们的合影,我能不能看一眼?” 闻柚白这才明白,她说的就是温先生的照片啊,她眉间的折痕更深,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看温先生的照片:“你认识温先生?” 许茵睫毛轻颤,胸口沉沉起伏,不知为何她情绪变化如此之大,她说:“能让我看看吗?”像是成了她的执念,她一定要看那张照片。 闻柚白带许茵走进了房间里,她在许茵面前打开了那张照片,她忍不住观察着许茵的表情。 许茵在看到温先生的那一瞬间,瞳孔放大,眼皮颤着,紧紧地咬着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眼圈已经红了,她深呼吸,想要忍住眼泪,硕大的泪水却“啪嗒”一下,打在了屏幕上,她随意地抹了两下眼睛,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的手颤抖着,要去触碰屏幕上的那张脸,却又突然顿住。 她哽咽地问:“他的腿怎么了?他怎么了?为什么坐着轮椅?”后面一句呢喃太过小声了,“还活着……” 闻柚白有些听不清,她只觉得许茵的反应太过异常了。 “你认识温先生?” 许茵摇摇头,又是哭又是笑,没有正面回答:“你在哪里遇到他的?他怎么跟你拍照了?你认识你吗?他知道你是谁,对不对?” 闻柚白看着许茵的眼睛,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卑微的希冀,还是决定说实话:“温先生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他是我之前的老板,他人很好。” “失忆了……”许茵喃喃道,“原来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他结婚生子了吗?” “没有。” 许茵闻言,眼泪更是扑簌簌地掉。 闻柚白只问:“他是不是就是温家的养子?” “是。”许茵回答,“是温元厚害的他,我以为他死了,我以为他死了,他竟然还活着,他还好好的,他的腿……” 闻柚白眉心沉沉地跳动着,温元厚害的,许茵怎么会知道?而且如此肯定。 “你有证据吗?” “我要是有证据,温元厚早就进监狱了,不对。”许茵苦笑,“就算我有证据又如何,他在国外出事的,谁能管?就算管了,温家权势之大,我能活下来吗?我又凭什么放弃我的大好人生?” 所以,温先生就是温家养子,还是许茵口中被温元厚毒害的那个养子。 温先生当初伤得那样重,差点就活不下去了。 “他现在还好吗?”许茵又问。 “他过得很好,事业有成,身体也算健康,他很喜欢小惊蛰。” 听到最后那句话,许茵轻轻地勾唇笑了,她眼角红着,只意味不明地道:“他以前就说过,他很喜欢女儿的。” “他是你前男友?”这是闻柚白唯一能想出来的解释。 “不是,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她这样的反应和表现,怎么都不像她和温先生毫无关系的样子。 许茵却不愿意她再多问什么了,只冷淡地道:“你在闻家企业,你爸爸是闻阳,我嫁给了闻阳,你别再管什么温先生的事情了,他既然失忆了,又好好地在国外有了事业,腿也受过伤,就不要再让他参与进温家的事情中去了,他如果识相,就应该好好地留在国外。” 她的嗓音带了警告:“闻柚白,我知道你像你爸爸,你很聪明,也很有主见,可是,温元厚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总是自诩手段干净,商人只做生意,可是,他肮脏的手段太多了。” 她一字一句:“三年前他已经对你很好了,还送你去读书,你是不是还觉得委屈了?他年纪上了,想做点好事,对你的手段都是小打小闹,你想要闻家,我看温元厚也不会为了温岁而阻止你,说句实话,他看不上闻家,只是你也别跟温岁明着干了。” 许茵很少跟闻柚白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其实我很早就劝过你,只是你听不进去,如果你真的能让谢延舟对你死心塌地的,能让他做你的保护神,也就罢了,可是,你做不到,却眼高手低。” 没有人能直面别人对自己的谩骂和批评,闻柚白也做不到。 尤其骂她的人还是许茵。 但她不明白许茵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忍了又忍,冷声道:“知道了,请你离开我的房间。” 许茵现在情绪稳定了,没再说什么。 闻柚白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还在想许茵和温先生的关系,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温先生:“由于太过想念小惊蛰,我很快就要去同你们见面了,柚白,这几天你过得还好吗?” 闻柚白突然想起许茵的话,本想劝阻的,但转念一想,她有什么资格阻止温先生?他是一个优秀的成熟男性,他社会履历比她丰富,他做的每个决定都经过了丰富的考量,她又何必用自己的浅薄去阻碍他? 至于温元厚,她觉得她还是应该提醒一下温先生的,至少要注意一下这种阴险小人。 她说:“温先生,等您回国了,我去接您,您似乎的确是南城温家的人。” 他好像没什么好意外的,已经足够坦然地接受每一种可能,只道:“那我岂不是成了你讨厌的那家人?” 闻柚白笑出声。 温先生:“不过你放心,我永远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第189章 招惹 温岁实在跟个复读机没什么区别了,一直重复地说着那些话。 谢延舟正忙着工作,她就趴在一旁的沙发上,不高兴地甩着两条腿,委屈道:“你怎么还跟闻柚白去旅游了?” “那是工作。”谢延舟语气淡淡。 “工作也是你给她的。” “不是我给她的,是她的确可以做好这一份工作。”谢延舟盖下了一个印章。 “还不是你给她的?公司的董事都不同意。”温岁语气撒娇,“你又开始这样,你都被闻柚白骗过几次了,为什么还要相信她,四年前她和爸爸一起骗你,你不是还很生气吗,这几年你事业做得更大了,怎么都不生气了?” 温岁真的觉得奇怪,她托着下巴,去看谢延舟,在她看来,没有哪个男人是能容忍自己被女人欺骗的,尤其闻柚白已经是惯犯了,这个惯犯会骗人居然从高中开始。 就连她自己,得知自己当年也是被闻柚白给利用了,都忍不住生气。 但高傲如谢延舟却怎么不生气呢?他和闻柚白的关系还是跟以前一样? 温岁冒出了这是爱情的念头,可她又觉得不可能,她其实对爱情也不是很了解,她好像还没真的爱过谁,可能她爱谢延舟?毕竟他是所有男人里她最在意的,那爱情要是没有了性别,她最在乎谁? 闻柚白! 真的恨死闻柚白了。 谢延舟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道:“这是我和闻柚白的事情,岁岁,跟你说多少次了,你只要过你的生活就行了,她不会影响到你的。” “怎么不会?她抢走你了,她抢走闻氏了,抢走爷爷了。” “那你跟她互换人生,你愿意吗?” 温岁不愿意,光是想想她就要窒息,她不敢想象如果她不是温家的千金,她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境地,她以前得罪过的那些人都会报复她的。 还有那些喜欢她的男人,还会继续喜欢她吗?她不知道,但她能明确,她才不想要闻柚白的人生。 “你不觉得闻柚白心机很深吗?” 谢延舟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说:“不觉得,她自保罢了。” “你以前就觉得。”温岁不高兴。 “我以前跟你说过吗?”他好笑。 好像的确没有,温岁认真回忆了一遍,谢延舟从来没有在他们的面前说过闻柚白的坏话,如果大家说的话太过分了,他还会因此发火,让其他人不敢再随意对闻柚白肆意评论。 那到底是什么让她觉得,谢延舟并不喜欢闻柚白呢? 是那种漠视和放任,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应该会想着保护她,虽然谢延舟也保护过闻柚白。 温岁有些无力,她很想找回以前的那个延舟哥,可是好像很难,他现在还愿意理她,却不愿意再纵容她。 “延舟哥,你觉得闻柚白心里真的有你吗?” 谢延舟抿着薄唇,眸色冷淡:“有没有,都没有关系,不影响我和她的关系。” “你不会娶她,谢家和温家都不同意。”温岁很笃定,她又想到什么,“对了,我上次看到小惊蛰也在学习跳舞,她跳得真不错,延舟哥,我打算收一个学生,要不要就让她跟着我学习,我看她很有天赋,我很喜欢她,一定可以教会她的。” 谢延舟若有所思地抬眸看向温岁。 温岁脸上笑意不变,只有手指蜷缩了下,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的紧张。 谢延舟淡声拒绝:“你先跳好自己的,我会再给她找老师,何况她只是兴趣爱好罢了,还不一定会把舞蹈当作她的职业。” 温岁手指渐渐握紧,还要说什么,谢延舟就道:“我还要工作,你去玩。” 他喊人来赶她了。 温岁已经察觉到两人之间逐渐的陌生和疏离了,之前她在酒店就被他喊来的保安赶走了,今天又要被他的助理赶走,可她却不敢再随意发火了。 乔推门进来,正好看到温岁臭着脸离开。 他摊了摊手:“这是怎么了?她被你惹怒了?” 谢延舟没回话。 乔说:“这就是无情的男人啊,以前捧在心上的爱人……” “她一直都不是我的爱人。”谢延舟只澄清了这一点。 乔挑眉,这倒也是,他忽然好奇地问:“如果温岁伤害了闻柚白和小惊蛰,你会怎么样?” “什么样的伤害?” “身体啊。” 谢延舟淡淡地说:“你是闲得没事情做了吗?要是真的发生了,我先伤害了你这张乌鸦嘴。” “你站闻柚白还是温岁?” 谢延舟冷漠地说:“你想听到我说什么?温岁如果犯罪了,就已经不是我能帮的事了。” 乔说:“你看这份策划,再看后面的法律意见书,这是闻柚白写的,专业的就是不一样,还没轮到找律所出这份意见书,她就自己整理好了,闻律师专业素养不错。” “你知道她分数考最高的三门课是什么吗?” “什么?” “刑法总论、刑法分论和刑事诉讼法。”谢延舟也学会了开玩笑,他黑眸浮起笑意,轻哼了一声,“乔,你可千万别惹她。” 乔觉得他莫名其妙的,但听了这话,也禁不住抖了一下鸡皮疙瘩。 下班之前,谢延舟接到了徐宁桁打来的电话:“见个面。” 连个称呼都没有。 谢延舟冷嗤一声,真是给徐宁桁脸了,他冒出了一股无名之火。 徐宁桁就等在谢氏集团的停车场里,他看到谢延舟的时候,眼睛就紧紧地盯着。 谢延舟像是没看到一样,他不觉得他和徐宁桁有什么好聊的。 他开了车门,徐宁桁也跟着上去了,谢延舟沉眸,也没赶他下去,只是冷笑:“宁桁,你也要跟我去闻柚白那?我去看我女儿,你去做什么?” 车子已经驶出了停车场,打了方向盘,顺入了车流之中。 徐宁桁压着火气,忽然笑了一下:“谢延舟,当小偷快乐吗?” 这声落下,谢延舟忽然踩了刹车,车子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第190章 心计 徐宁桁整个人顺着惯性,往前冲了下,又被安全带弹回来,谢延舟紧急地把车子停靠在了路旁,就在这车流汹涌中,连带着其他的车子都紧急地改了方向,周围一阵阵急促的刹车声,好在没造成什么恶劣后果。 有交警皱着眉走了过来,敲了敲车窗。 谢延舟降下车窗,没等交警开口,他就先道歉:“不好意思,刚刚没开好,所以紧急停车了,抱歉。” 交警脸色沉沉,声音严肃:“生命安全可不能拿来开玩笑,你的驾照和行驶证呢?” 谢延舟找了出来,交给交警。 交警给他登记扣了分,罚了款,又警告道:“看你也是老司机了,怎么还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可不要这样犯错了,一不小心就会出车祸,刚刚要是导致连环车祸,可怎么办?” 谢延舟虚心听着,态度礼貌诚恳,交警便也不再说什么。 正好另一边有停车位,谢延舟把车子停在了那边,在交警离开之后,他的周身就笼罩着沉沉阴郁,眉目覆盖寒霜,他转过头,冷冷地盯着副驾驶的徐宁桁。 相比谢延舟的冷然,徐宁桁反倒轻轻地笑着,他依旧神色温润,脸上流淌的反倒是占据上风的坦然,他勾了下唇角:“延舟哥……不,我都无法再叫你延舟哥了,我一直把你当作一起长大的哥哥,你呢,你不把我当弟弟就算,你还偷了我的东西。” 谢延舟抿直了唇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扯了下领子,语气看似平静:“偷什么东西了?” “你说呢?” 谢延舟语气玩味:“你有什么东西,是我没有的?” “柚柚。” 谢延舟眸色冷沉:“她是你的?徐宁桁,你脸也是挺大的,你有什么脸说她是你的,她说过喜欢你么?她和你在在一起过么?她和你生过女儿吗?” 徐宁桁咬紧后槽牙:“她说过,她以前是喜欢我的。” “高中说的话也算数?不过年少轻狂,她如果真的喜欢你,她和我分开的这几年里,她想过去找你么?徐宁桁,麻烦你也掂量一下自己,你能给她什么?你有什么本事,一个离不开家庭的男人。” “你离得开谢家么?你能不管谢家的利益吗?”徐宁桁再温和不过的眼眸里也浮现了猩红,“延舟哥,我就算再没有本事,这也不是你冒充我跟闻柚白谈恋爱的理由!” 谢延舟缓缓地攥住了手,青筋起伏,冷笑了起来:“我冒充你?怎么,我跟闻柚白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知道我是谢延舟么?” 徐宁桁笑了起来:“拿走我的印章,冒充了我,诱导闻柚白认定你就是跟她通信多年的人,你明知道闻柚白在寻找那个写信的少年,你也知道,闻柚白是靠那个印章寻找写信的人,你更清楚,这个印章是你从我这边赢走的,你知道我就是闻柚白一直找的人。” 他的眼神渐渐地变得阴鸷:“你撒谎的时候,没想过会有暴露的那一天吗,你当我的替身,你不难受吗,你说你厌恶别人骗你,可是你又骗了柚柚多少次?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可耻的人,你让我和柚柚错过了多少年?” 谢延舟听完他说的这些话,眉眼浮起讥讽,神色里没有丝毫的愧疚,若是有,也只有淡淡的不安,这种不安源于他怕闻柚白知道他骗了她,尽管他认为这件事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徐宁桁被激怒,恶狠狠地盯着他:“你算什么东西啊,谢延舟,藏起印章,冒充写信人,威胁柚柚远离我,你还毫无愧疚心。” “愧疚心?徐宁桁,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算什么东西?”谢延舟的确不觉得他对不起徐宁桁,他冷笑,“当初柚白只是问,这个印章是谁的,你已经把印章输给我了,那个印章自然就是我的,我并没有撒谎,也从未正面承认过,那些信就是我写的,你应该责怪你自己,怪你没用,把印章输给了我,还有,你如果真的在乎印章,还会拿来当赌注么?你骗得过你自己吗?” “你是没承认过,但你也没否认,你在这玩文字游戏么?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在欺骗柚柚的真心。” “不过就是几封信罢了。”谢延舟喉结滚动,他面无表情,嗓音讽刺,“徐宁桁,你也不用搞得好像很后悔,就算你当初高中就和闻柚白在一起,你们也不会有结果的。” “有没有结果是另一回事,但你却直接剥夺了我的机会。”这是徐宁桁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的一点。 “给你机会也没用。”谢延舟并不以为然。 徐宁桁被他这轻飘飘的语气彻底激怒,他眼眸里淬满了冷光,忽地解开了安全带,一拳猝不及防地砸在了谢延舟的嘴角上:“你给我闭嘴,你根本就配不上柚柚,你不仅无耻地欺骗了她,你还没有丝毫的愧疚心,你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畜生,如果换成你,被人欺骗了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想法?” 谢延舟没有防备,应该说他根本没想过,温吞如徐宁桁也会突然打他,他抹了下渗出血的唇角,阴鸷的眼神笼罩在徐宁桁的身上。 他胸腔里的怒火早已燎原,他一把拽住徐宁桁的领口,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凌厉的拳头重击在徐宁桁白嫩的颧骨上:“我不配?我不配,你配吗?” 他早已失去了理智,下手半分不留情,他看徐宁桁不爽很久了,好不容易让他找到了机会,就差往死里揍。 徐宁桁跟谢延舟不一样,谢延舟年少的时候就是个混不吝的,到处打架惹事,又去练过跆拳道和泰拳,自然拳拳到肉,而徐宁桁呢?他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孩子,好学生,别人眼中的天才,也不怎么同其他人起争执,根本没机会吵架,更是从没有打过架,他全靠本能,很疼,但他却很开心,冲着谢延舟冷笑。 他心想,打,谢延舟,最好打残他,越疼越好,他口袋里的手机正在和闻柚白语音通话,柚柚什么都听到了,打赢了这场架又能怎么样,谢延舟他即将输得很惨很惨。 第191章 但谢延舟现在也不如以前了,他后背的伤口都还没好全,力道有些乏,他被徐宁桁打了那一拳之后,口腔里的血腥气一直很浓重。 他疲倦地收了手,冷冷地警告:“徐宁桁,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应该很清楚,闻柚白现在并不喜欢你,也对你没有男女之间的念头,你也根本配不上她,你碰谁都行,就是别碰她。” 徐宁桁的脸疼得连眨眼都疼,他胸腔里的情绪却从所未有的舒畅,他说:“延舟哥,不一样了,你知道吗?你自己放弃了机会,你把好好的牌打烂了,现在风水轮流转了,柚柚以前可能不再喜欢我了,她现在或者未来可能也不会再爱我,但喜欢,她会的,因为我是那个给她写过信的少年,我是她年少的同桌,我愿意爱她,从此以后,我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那个人。” 他就算疼得难以开口说话,也把言语化成利剑,狠狠地插入谢延舟的心肺中,再绞着他的血肉:“而你呢,在她心里就只是个玩弄她的好意,恶意欺骗她的烂人。” 他大笑着:“我知道你要说你不在乎真爱,你只要她陪在你身边,延舟哥,你说的这些话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去,其实最在乎感情的人就是你,而不是闻柚白。” 谢延舟听到了这句话,有一种被人看透的狼狈,他冷冷地盯着徐宁桁。 徐宁桁轻笑:“很久以前,我也认为你没有真心,你只是想玩弄柚柚,但这几年我看明白了,不明白的人只有你,如果你真的不想要真心,不愿意付出真心,那四年前你得知柚柚骗了你之后,你就该放弃她了,可是你没有。” “你追去了国外,你用尽各种办法想困住她,你威胁她,但被你困住的是你自己,你想掩饰的是那个可怜的自己,你根本就放不下她,你觉得你是被她欺骗,所以愤怒是吗?你是发现了你在付出真心,而她却在玩弄你,延舟哥,被玩弄的人其实是你。” 谢延舟抿直了唇线,眸光冷然,脸色有些绷不住,他的拳头紧紧地攥着,青筋起伏,骨节泛白。 他又听到徐宁桁说:“延舟哥,在你和柚柚之间,你总以为你占据了上风,但主动权一直在她手上,她主动靠近你,你们才有了故事,她想离开,你们的故事就要结束,你怕她走,你用尽各种手段想留下她,却根本留不住她的真心,于是你开始慌张,你根本就没意识到,渴望真心爱意的人一直是你。” 谢延舟仿佛被他戳破了所有的伪装,狼狈至极,他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冷笑:“徐宁桁,你这是当上了心理医生,分析我之前,不如先分析一下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该如何脱离你的父母。” 徐宁桁抿起了唇角,自顾自地把话说完:“延舟哥,谢谢你干的这一系列蠢事,谢谢你的自以为是和践踏真心,柚柚已经不需要你给她的真心了,我会给她的。” “痴人说梦,徐宁桁,如果你真的敢动柚柚,别怪我对你动手。” 谢延舟重新启动了车子,他让徐宁桁绑上安全带,打算送两人去医院,他虽然发了一顿疯,但好歹意识清醒,并不想跟徐家闹翻,更不能让两人出事,他自己也脸疼,明天还要开会。 徐宁桁闭着眼,他鼻子微酸,不知道是被打得,还是自身情绪起伏大,声音却很平静温和:“延舟哥,你知道我曾经有多羡慕你么,因为你在柚柚眼里是特殊的存在,真好笑,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偷来的。” 谢延舟握紧了方向盘,蹙眉,他讨厌“偷”这个字,他一开始根本没想用这个骗闻柚白的感情,何况几封信能有什么感情呢?他就是想看看,等闻柚白知道她认错人了,她的反应会有多可笑,但后面的剧情发展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好几次想告诉闻柚白真相,对上她闪着亮光的眼神,却怎么也无法开口,然后就是一年又一年地拖了下去,后来,他就告诉自己,信是谁写的,一点都不重要,他们在一起的事情也和写信没什么关系,闻柚白也并不怎么在乎这些信,你看,她都不怎么提起信的事情了,所以,他就再也不主动提起信的事情了。 他眉心不安地跳动着,现在理智回归,回想最近闻柚白的变化,忽然问道:“徐宁桁,你是不是早就告诉闻柚白,信是你的写的了?” “是。”徐宁桁扯了扯唇角,“她知道了。” 一把重锤砸在谢延舟的脑袋上,他疼得瞬间清醒,难怪闻柚白最近一直提起过去的信,难怪她一直让他写信,难怪她一直在试探他,所以,她什么都知道了,她就是在玩他,或者说,她想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坦白的机会。 而他做了什么呢?他不愿意否认过去撒了谎的事实,还把谎言搞得越来越深。 有一种强烈的恐慌感侵袭着他,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心脏蜷缩成一团,疼且空荡,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慌乱,就算曾经第二天要毫无准备地参与投标,他也没有当下的茫然。 他脑海一片空白。 徐宁桁还在刺激他:“延舟哥,这一次你输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车,只看得见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强烈的白灯,越来越近,他什么都看不见,下意识地避开了眼,躲过强光,耳畔都是刺耳的喇叭声,还有轮胎在地面上剧烈摩擦的声响。 徐宁桁喊:“延舟哥!” 谢延舟猛地打了方向盘,车子直接撞上了路旁的栏杆,一直往前冲着,他急急地踩下了刹车,那辆失控的车子险险地擦过了他们。 谢延舟头疼眼前发晕,额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地流下,他趴在方向盘上,脚好像没什么感觉了,只是凭着本能问:“徐宁桁……” 徐宁桁没回答。 周围都是嘈杂声,好像有救护车的声音,也有警笛汽鸣,有人打开了车门, 谢延舟觉得两人伤得应该都不是很严重,他听到了一阵温柔又焦急的女声,却在喊:“宁桁……” 第192章 车祸 闻柚白今晚本来就要跟徐宁桁见面,而徐宁桁和她的通话一直连线着也是两人商量好的,她很想知道,谢延舟会怎么跟徐宁桁解释他的行为。 谢延舟的反应,和闻柚白想象得差不多,就算徐宁桁戳穿了他的伪装,他依旧很淡定坦然,仿佛做错事情的人不是他,大概谢家从小到大给他灌输的上位者教育,让他很难学会自我反思。 他没什么愧疚心,也不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反倒认为这些信件并不重要,他还为他自己洗白,说他并没有主动承认过那些信件是他写的,言语里都把责任推给了她,是因为她愚蠢,是她自己看了那个印章,就默认她自己找到了写信的人,还自我感动地跟在他身后,还爱上他,做了一系列的蠢事。 他的这些话几乎否认掉她曾经的所有真诚,让她成为一个彻底的笑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他已经没有了期待,她并不难过,甚至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更不像从前,她连一滴泪都不会再为谢延舟流。 闻柚白在电话里听完了谢延舟和徐宁桁的对话,但过了一会,她就发现电话被徐宁桁挂断了,她没给徐宁桁回电话,还想着继续工作一会,后来,她再接到来自徐宁桁手机号的电话,却是路人打来的。 “喂,你好,你认识这个手机的主人吗?他通话里的最近一个联系人是你,他出车祸了……” 闻柚白心脏猛地下坠,恍惚地穿上外套,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她满脑子只有徐宁桁怎么了,怎么会出车祸,尽管他们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到达了现场,距离闻氏大楼并不远。 混乱的现场,拥堵的人群,受损的车子,急急呼啸而来的救护车,明明还是夜里,灯光却照得人刺眼,开车的司机疲劳驾驶,涉嫌酒驾,还错误地开了远光灯,甚至违规逆行。 闻柚白以为徐宁桁早跟谢延舟分开了,所以,她下意识地以为驾驶座里、趴在方向盘上的人是徐宁桁,她紧张得无法呼吸,又不敢大声喊,只敢轻声道:“宁桁……” 那人动了下。 就算没看到他的脸,但闻柚白对谢延舟何其熟悉,尽管只有一个后脑勺和背影,她也认出他来了,眼皮一跳,也慢慢地找回了坠落在深处的心脏。 这人不是徐宁桁。 那徐宁桁呢? 她眉间紧蹙,也看到了谢延舟的方向盘上都是血,他意识并不清醒,腿似乎还卡在了驾驶座里,后背的骨头有几分扭曲,他的后背之前才受过伤。 徐宁桁在副驾驶座里,大概是因为驾驶人的有意避让,他受的伤并不重,只是一开始被撞晕了,额头上也有小小的伤口,渗透出了血,他似乎听到闻柚白的声音了,还能挣扎地爬起来,眼睛茫然地四处看,而谢延舟根本无法清醒过来。 闻柚白又看了眼谢延舟,她并非冷血至极的人,不管他平时怎么样,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见医护人员过来,连忙让开,不敢添乱。 徐宁桁终于看到闻柚白了,他眼睛里露出了温和笑意,艰难地扯了下唇角:“柚柚,你来了……” 谢延舟伤势较重,所以先被抬上了救护车,护士问闻柚白:“你是这位先生的家属吗?”她指了下担架上的谢延舟。 闻柚白没有丝毫犹豫,摇了下头:“不是。” 护士就关上了救护车的后门。 谁也没注意到,担架上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的话,手指竟蜷缩了一下,好像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只有他手中的团团空气。 闻柚白唯一能帮谢延舟做的事情,就是帮他通知他的助理,还有温岁,就让温岁过来照顾他。 徐宁桁也上了救护车,他躺在担架上,意识是清醒的,脸色有些苍白,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忽然偏过头,看着闻柚白,眼眸里透露出来的是脆弱:“柚柚。” 他只是喊她的名字,好像只有她才是他的依靠。 闻柚白并不想一起去医院,但她想到徐宁桁会有今晚的遭遇,也是因为她拜托他去找谢延舟对质,就当是赎罪。 护士又催促她:“快上来,别拖拉了。” 一路上,闻柚白就坐在徐宁桁的旁边,徐宁桁头晕得不行,只能闭上眼睛缓解,他胸口里的心脏却有力地跳动着,起伏着,盈满了柔情。 柚柚在他和谢延舟之间选择了他,她没去陪谢延舟,反倒陪着他。 这是第一次。 他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值了,就算他遭遇了小小的车祸,就算现在很难受,但柚柚会陪在他的身边。 闻柚白没在医院待很久,徐宁桁去做检查的时候,她看到徐家人来了,就默默地离开了医院,她在出门的时候,还撞上了温岁和夏云初。 夏云初只看了闻柚白一眼,她冷着脸,眼眶却早已通红,她这会根本没心情管闻柚白如何,绕过闻柚白,就往楼上手术室去了。 温岁拦住了闻柚白。 闻柚白笑了一下:“谢延舟都伤成那样了,你不去楼上看他,还有心情在这边拦我?” “我当然会去楼上看他,但我也要告诉你,闻柚白,你别以为你会赢,我一定会让你一无所有的,不管是延舟还是徐天才,你一个男人都得不到。” “怎么?你想一个人要两个男人?”闻柚白并不在意,“嗯,都给你。” 温岁笑了笑:“我还要闻氏,闻柚白,你还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谢家对你不差,谢延舟对你也不差,你却只会利用人。” 闻柚白懒得争执:“你说的对,我没你善良,没你天真,我就是贪婪,我回来就是来讨好爷爷的。” “你也配。” “你说呢?爷爷都让我进公司了。”闻柚白扬了下唇角。 温岁眼里泛着冷漠的光:“闻柚白,你知道你很让人讨厌吗,像你这种出身阴沟的人,为什么不能认清自己,为什么总在阳光下行走呢?你要是……” “我要是像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你就会放过我是吗?你就是想毁掉我的人生,是么?” 温岁冷笑着:“不是毁,是你本来的人生就是那样的。” 第193章 深渊 她的人生应该怎么样? 闻柚白转身就走,有病的人,温岁还挺执拗,她和谢延舟一样,两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问题,还挺般配的。 温岁还在后面道:“闻柚白,我以前放过你了,你只要不出现就好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这是在向我宣战吗?舅舅说得对,我对你的仁慈,就是对我自己的残忍,舅舅说我太善良了。” 她为什么要回来?她为什么不能回来? 闻柚白不明白,她是爷爷的孙女,她有足够的能力,她来接管闻家有什么错? “闻柚白!你一直利用延舟哥,你心里不会愧疚吗?” 闻柚白打了一辆车,她上了车,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浮光掠影,她没什么好愧疚的,她不要高道德。 谢延舟醒来的时候,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没打钢板,还算不错了,他垂眸,瞥了眼自己的腿,整个脑袋都绑着纱网,隐隐有血迹渗透出来,因为短时间内失血过多,他的薄唇颜色很浅,脸色也如同白纸一样。 此时的他没有了平时的凌厉,反倒透着几分虚弱。 夏云初就很心疼,她见不得这样的谢延舟,她的儿子应当是翱翔空中的雄鹰,而不是这样躺在床上的病弱模样。 她问:“延舟,你醒了,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你不要乱动,先躺着,还好你的腿没事,我都怕你的腿断开了。” 谢延舟没说话,他的头很疼,后背也疼,但最疼的依旧是胸口,剧烈地抽动着。 他眼睛环视了病房一圈,空荡荡的,阳光照射了进来,有日光,也有尘埃起伏,只有他妈妈和助理在,但没有闻柚白,他昨晚昏睡之前,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只是,那时候她喊的是宁桁。 在他和徐宁桁都受伤的情况下,她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徐宁桁,她眼里只有徐宁桁。 但以前,她的眼里只会有他,她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是因为那些信么,所以她选择了徐宁桁。 他心脏好像有人拿刀割着,又被人挖了出来,放在光之下暴晒,喘不上气。 夏云初想起她昨晚见到的闻柚白,心口又开始不舒服了:“你知道我昨晚看见闻柚白了,她也在医院,不知道来做什么的,但她是真的没良心,我来的时候,你的手续都还没办,都还要等你的助理来办,可见闻柚白来这儿就不是来看你的,她都那么无情,你还对她心软做什么?” 谢延舟舌尖都是苦的,她来做什么的?她是来看徐宁桁的。 徐宁桁的伤肯定不会有他重的,他是驾驶人,又有意避让,副驾驶座的徐宁桁不可能伤势比他严重。 但她就是选择了徐宁桁。 谢延舟周身萦绕阴郁,更多的是浓重的失望和孤寂,他不是不知道被人抛弃的痛,他小时候就被谢冠辰抛弃,也被夏云初舍弃过,后来,他和闻柚白在一起之后,他从未想过和她分开,从未真的想舍弃她,就算他们之间矛盾重重,他也没想过分手,他的未来人生设想里一直有她,他给不了婚姻,但能给她另一种形式的庇护。 婚姻根本给不了什么保障,那都是世俗人的虚妄幻想。 四年前,她舍弃了他,抛下一切离开,他用愤怒掩饰自己内心的空虚和哀伤,他不愿意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地位,他想掌控两人之间的主动权,这样他才能够有安全感。 而现在呢?她回来了,他能看得见她,能碰得到她,一切好像都在好转了,但又被他搞砸了。 他这时候躺着,也没什么念头了,除了疼就是自暴自弃,或许他和闻柚白的确不适合,他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再去面对她了,就算他真的卑微到极点,他变得不再像他自己,她就会回心转意吗? 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谢延舟自己都觉得荒唐,曾经让闻柚白喜欢上的他,绝不可能是卑微到失去自我的他。 他几次受伤,她都毫无心疼,他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清楚地认知到,她真的对他没有感情了,但是她会为了利益,和他逢场作戏。 夏云初絮絮叨叨:“闻柚白是个扫把星,你们分开这几年,你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你看她一回来,你不是在闻家被砸伤了背,都还没好,就又遇到了车祸,我最近身体也不好,还要为你担忧,你少跟闻柚白来往。” “好了。”谢延舟不想多说什么,声音沙哑,“跟她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现在会帮她说话了,还会给她好处了,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是全部忘光了。” 谢延舟不想听她说话了,他不太明白,他才刚刚遭遇车祸,虽然不算严重,但总归是痛苦的,他妈妈怎么做到在他难受的时候,还在讲这些话。 病房门又被人推开。 谢延舟眼皮轻跳,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浮现的期望是什么,但知道当他看清来人是温岁时,他的一颗心狠狠地摔烂在了地上。 不是闻柚白。 温岁后面就是医生,医生给谢延舟做检查,又叮嘱了好一些话,温岁还拿出手机的备忘录记着,架势认真。 医生都忍不住夸赞:“这个女朋友又漂亮又细心,有福气了。” 夏云初也笑:“是啊。” 谢延舟没什么感觉,他并不需要温岁替他做这些事情,他有助理,也有秘书,更有照顾他的阿姨。 但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闻柚白,如果她这样照顾他呢? 谢延舟神色淡漠,温岁不知道是没看出他的疲倦,还是只是想抒发她的怒意,又去撕裂他的伤口:“昨晚闻柚白只顾着看徐宁桁,她好花心,现在又去钓徐宁桁了,两人关系很亲密,她今天又来了,我还看到她和徐太太一起手挽手走着。” “舅舅说的没错,她贪婪恶毒,延舟哥,你不要帮她了,好不好?” 她一抬眸,却意外撞进了谢延舟冰冷似寒潭的眼睛之中。 第194章 慌 温岁第一次这样直白地在谢延舟的眼里,看到不耐和厌烦,尽管只是一闪而逝,她再去看的时候,他的瞳仁里就只有平静了。 医生说:“在病房呢,还是要保持安静,他刚醒来,不要跟他说这么多话,要让他好好休息。” 温岁和夏云初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 夏云初很少见到谢延舟脆弱的样子,可能都没见过,反正她记忆里都没什么印象,他总是一副强大冷静的模样,就算小时候他爸打他的时候,他也不会轻易掉泪,后来他长大了,谢冠辰也不敢动他了,甚至还会对他有所忌惮,连带着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脸上有光了,谢冠辰也不敢随意在外面乱来了。 夏云初内心挺依赖谢延舟的,她也会幻想自己的儿子足够听话,也足够爱她,毕竟这是从她腹中出来的儿子。 谢延舟的强大总是让她忽视他也有脆弱和敏感的一面,就算眼下谢延舟刚刚遭遇了车祸,但他醒来又不喊疼,又沉默不语,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受伤得不算严重,所以她尽了本分关心完他之后,就忍不住埋怨起闻柚白和谢冠辰了。 医生的这一番提醒又让夏云初想起了那一瞬间的愧疚和心疼,对呀,她儿子刚受伤,她这是在做什么。 谢延舟闭上眼睛休息,全身都是疼的,他既不想一人待着,也不想见到他妈妈和温岁。 医生又说:“病人也还没吃东西,现在可以吃点东西了,最好是先吃流食。” 夏云初连忙道:“我让家里人送来了,在路上,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谢延舟吃饭的时候,没让温岁喂他,他只冷声道:“不用了,让助理来,我自己也有手,岁岁,妈妈,你们去忙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没什么事。” 温岁就有些不高兴了。 夏云初又忍不住问:“延舟,你怎么和徐家的宁桁一起出的车祸啊?这还是你开车的,是你闯的祸,晚点我还是去看下宁桁,也算给人家赔礼道歉了,不过,好在我听说他也没什么事。” 谢延舟扯了下唇角:“他能有什么事情?” “那不行,我还是得跟你爸爸一起去看望一下。”夏云初这还觉得她为儿子着想,也算是变相地为儿子解决麻烦。 谢延舟胸口又闷了起来,他父母不怎么关心他,又要去关心徐宁桁,闻柚白也是。 …… 接下来的几天,谢延舟的病房来了许多人,他的狐朋狗友们,谢家的亲戚们,他的生意合作伙伴们,但就是没有他想见到的人。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依旧给她发信息:“你来看我么?我这几天住院了,很疼。” “我和徐宁桁一起出车祸的,我应该比他严重,你来见我么?” “柚柚,睡不着,你带小惊蛰来看我。” 他发的所有信息都石沉大海,就算他提到他想给她什么业务,她也不回复。 谢延舟想过,该不会闻柚白又不想用这个微信号了?但他去她朋友圈看,她还发了个她这几天去参加的一个投资大会,所以,她只是不想理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提起信的事情,内心的恐慌却在不停地放大,他一开始的不以为然,中后期的刻意忽视,一直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她现在从徐宁桁那边知道了真相,就她记仇的性子,现在肯定把他当作仇人了。 他脑袋放空,在医院休息的这段时间,他人被困得情绪过于烦躁,偏偏还有一堆工作等着他去处理,以往不管如何,他在工作的时候总是能全心全意的,但最近却不行,他总是能忽然想起和闻柚白有关的点点滴滴。 或许他内心深处早已知道,他不该骗闻柚白,他不该冒充写信的人。 闻柚白跟谢氏合作的那一支广告上了,广告是有质量的,有美人,但却没夺走香水的主角光环,有美感,在梦幻和浪漫之间徘徊,有记忆点,在第一次推出去后,短短一小时内,这款香水的全网搜索量就有了大幅度的上升。 谢延舟有意为闻柚白造势,买了多方位的渠道,推广这一支广告,而他也教过闻柚白,如何拓展自己传媒公司的运营渠道,所以,这一支广告几乎是随处可见,好评也是汹涌如潮水,普通的消费者关注的是香水和拍摄的网红,业内相关人士注意到了香水销量、网红身价,广告出品方,闻氏旗下的传媒公司,以及现在的负责人,闻柚白。 谢冠辰来医院看谢延舟的时候,还特意提起了这件事,他沉着脸,话说得很直白:“你现在为她做的这些有任何意义吗?你得为谢氏着想,而不是眼里只有男女情爱,柚白的确聪颖漂亮,也有足够的能力,但她没有足够强劲的后台,如果是温岁接手了这个传媒公司,她还需要你来帮她提供渠道吗?温家自会帮她,根本不用我们家自割腿肉给她。” 这几个年轻人的事情,谢冠辰调查得足够清楚了。 他说:“延舟,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些,有一点你说错了,如果当年你真的跟柚白结婚了,就算后面我得知自己认错人了,我也不会逼你们离婚的,当年,我误以为柚白是元笙的孩子,难免爱屋及乌,也考虑到真相大白后,她也算温家千金,和我们家门当户对。” “但你当时放弃了那个机会,所以,你和她再也不可能。” 他的语气平静,很认真:“有所得就有所失,你想养着闻柚白我不会阻拦,但现在不能跟她结婚了,你要明白,我当年也没能和挚爱结婚,为了谢家的血脉传承,就算我再讨厌你妈妈,我也没在外面搞出个孩子,你比我幸运点,你还有个女儿。” “更何况,你觉得你和柚白还有可能吗?你两次住院,她来看过你一次吗?她心里已经没有你了,她甚至在陪徐宁桁。” 谢延舟的心几乎瞬间跌至谷底。 温岁进来病房,又在往他伤口上撒盐:“徐天才怎么总跟延舟哥同时受伤,上一次他也腿受伤,他说他腿也还没好,二次受伤了。” 第195章 抢 谢冠辰走了之后,谢延舟从他的话里提取出一个有用的信息,闻柚白也在这个医院里。 他没跟温岁说什么,耐心地等温岁离开之后,才让助理给他找了个轮椅,推他出去散步,他先跟助理说:“我想去看徐宁桁怎么样了,毕竟是开车载他,才出了事情。” 助理不会多话,更不会怀疑什么,他推着谢延舟去了徐宁桁的病房,却发现里面没人。 护士说:“刚刚病人的女朋友来了,他们出去散步了。” 助理不敢看小谢总的脸色,他沉默不语,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就遭到小谢总的怒火袭击,他听到小谢总沉如水的嗓音:“推我去散步。” “好的。” 接下来谁也没说话,气压沉沉,压迫得两人都忍不住憋住了呼吸,如履薄冰。 谢延舟薄唇微微抿着,那双漆黑的瞳仁盯着住院部附近散步的每一个病人,他睫毛纤长浓密,微微遮住了眼里的神色,他觉得他应该能一眼就认出闻柚白来,但他却不能,他神经紧绷,见到每一对稍微亲密的年轻男女,心脏都会紧紧地绷起,魔怔到总怀疑是她和徐宁桁。 以至于当他真的看见闻柚白带着小惊蛰,给徐宁桁推轮椅的时候,他面色看起来很平静,他甚至荒唐地告诉自己,你看,还只是推轮椅,他们没做别的事情,朋友也是可以推轮椅的。 他们如同一家三口,就在公园的中间,这时候天气还很冷,小惊蛰包着头和脸,眼睛眨啊眨,可爱得就像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小熊猫,她在努力地逗徐宁桁开心,把自己的手交到徐宁桁的手中,任由着他握住。 谢延舟人到了那边,才听清楚,他的女儿在说:“徐粑粑,你还冷吗?手给你,不冷了,妈妈说我的手很温暖的。” 徐宁桁笑意温和:“嗯,不冷了,你来看我的时候,我就不冷了。” “你的腿疼吗?” “不疼。” “肯定很疼的。”小惊蛰斩钉截铁,“徐粑粑,你疼是可以告诉我的,不用很坚强,我难受的时候也会告诉妈妈的,我们给你安慰,你就不会疼啦。” 谢延舟好像听不到徐宁桁的回答,就这句话就将他在病痛下本就脆弱的心防打击得崩溃了,他手指紧紧地攥着,指甲掐入掌心之中,青筋起伏。 他的胸口被火烧得又疼又灼人。 有没有人跟他说过,他也可以不用坚强,不用永远地当顶梁柱,他也可以脆弱,也可以有人会心疼地安慰他? 他的父母不会,温岁不会,现在的闻柚白不会。 可是,当年的闻柚白会,尽管那时候她自己就是一只丧家犬,求助到了他身边,想让他庇护于她,却还会张着她残破不堪的翅膀,想要护着他。 他身体里的酸涩已经累积得足够多了,难以宣泄。 谢延舟没出声,那边的闻柚白还问徐宁桁:“要是冷的话,我们就先进去,不过现在还有阳光,医生说你晒晒阳光也挺好的。” 徐宁桁摇头:“不冷。”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闻柚白的手,很自然地问,“那你呢,你冷吗?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闻柚白睫毛微颤,但她的反应和谢延舟想象得并不一样,她没有收回手,任由着她的手被徐宁桁握着,她并不排斥徐宁桁的亲近。 谢延舟终于忍不住出声:“闻柚白。”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 闻柚白顺着声音看过来,眼眸深不见底,见到他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既不亲近,也不像洪水猛兽那样躲避。 小惊蛰看到谢延舟的腿和头上的伤口,她有些心疼,因为她年纪还小,她希望每个人都健健康康的,但这种心疼是她骨子里的善良,她平时看到街边的流浪汉也会难过,给他们送食物。 她走了过去,关心地问道:“谢叔叔,你也受伤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让谢延舟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控制住流下来,他额头青筋用力地跳着,他哑声:“嗯,受伤了。” “也是车祸吗?” “是的。” “开车要慢慢开的,谢叔叔。”小惊蛰知道他应该比徐粑粑受伤更加严重,“疼不疼?” “疼。”谢延舟薄唇轻轻动了动。 小惊蛰干净的脸上写满了心疼,她不记仇,就算不喊他爸爸,但也一样会为他心软。 谢延舟空荡荡的心被盈满,他的自私和冷漠在这个孩子面前被击碎了,小惊蛰的天真单纯显出了他的无耻,他想起他曾经亲口承认过,他不喜欢孩子,这个孩子不是一种概念,而是有了具象的人,是活生生的可爱的小惊蛰。 但他曾经做了什么呢? 他想到他的父母,他的父母不关心他,他已经难受了,他也知道这种痛苦,很多年前,奶奶对他说过一句话,说他没有推己及人的同理心,心理医生还化用过网络上的一句话,说他淋过雨,就该为自己的女儿撑伞,而不是自己淋过雨,明知痛楚,不为女儿撑伞就算了,还把她的伞都撕了。 谢延舟几乎不敢去看闻柚白的眼睛,他忘记自己原本是要来做什么的,或许是抢人,或许是质问……但他脑海一片空白,落荒而逃。 谢延舟走后不久,闻柚白又遇到了温岁。 温岁这人内心阴暗至极,可她偏偏总是打扮得优雅温暖,她身处高位,出身优渥,长年缺乏同理心,多年的仇恨心理,早已将她变得扭曲。 闻柚白下意识地护住了小惊蛰。 温岁笑了一下,温柔至极:“长得这么大了,她还在啊,为什么还要存在呢,你复制了你妈妈的路,延舟那边你是走不通了,可是徐宁桁那边我也不会让你走通的。” 她见不得闻柚白过得好。 当天晚上,有几个账号发消息说,舞蹈首席温岁被人抢了男朋友,小三就是闻氏传媒的负责人,所以懂的都懂,为什么谢氏会突然把大饼给了闻氏,妹妹抢了姐夫。 第196章 恶 闻柚白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她需要打一场翻身战。 说实在,温岁也没什么证据,就靠几句胡言乱语,和相关营销号的下场转发,能让大多数人站在她那一边的,只是因为她和谢延舟的恋爱传言流传甚广,再加上她在网络上有粉丝,自然就有人为她说话。 而闻柚白呢,每次都是连带被迫出现在大众眼前,她的个人生活从未主动在公众平台展示过,没有开通个人账号,她在大众眼里就是温岁给她设定的形象,她没有自己的个人性格,看起来没有任何人格魅力,只有无穷无尽的负面标签,她得撕下这些标签。 她以前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没想过回闻家,更没想过从温岁手里夺走什么,所以她对网络上的传言从未正面处理过,毕竟那些人的言论又无法直接地伤害到现实生活中的她。 闻柚白还在传媒公司工作。 她需要选出一个新的负责人,正如谢延舟所说的那样,她不可能一直亲自管理这个传媒公司,她需要选出一个管理者。 在医院受伤的谢延舟还给她发了选人的计策:“闻氏管理混乱,所以你无法参考它以前的选拔流程,但你以前在外企工作过,外企有标准的选拔流程,比如做性格测试,综合测评得分高者胜,再参考他们的学历,最符合要求的就是国内名校加海外留学,最后是参考他们在闻氏传媒工作的年数和决策能力,当然这些选拔流程有时会太过死板,你可以多选几个候选人,后期再具体细节考量,要选一个实务派的人。” 闻柚白看了之后,也没回他信息,但采用了他的计策。 她才被他和温岁连累,在网络上被人骂成什么样子了,她根本就不想理他,谢延舟又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她看都没看。 三天后,闻柚白已经选好了三个候选人,她给这三人出了个挺为难人的题目,想个让她能够把形象翻身的计划。 远在医院的谢延舟是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她这边才做出决定,他那边就收到消息,还给她出主意:“你选程曦,她有将近十年的自媒体营运经验,她的学历和履历都足够撑起闻氏传媒,而且,她去年离婚了,现在带着她儿子,她会专心在工作上的。” 闻柚白冷着脸质问他:“你找人跟我?” 谢延舟叹了口气,平静地回答:“并不是,你还没接触到闻氏的核心业务,汽车产业,盛金投行有不少的持股,是最早一批的投资人,闻氏汽业也是盛金投行捧起的估值,所以闻氏的很多决策,谢氏的小谢总不一定知道,但盛金投行的谢总却是知道的。” 闻柚白沉默了。 谢延舟在投资圈经过了好几个项目的釜底抽薪后,近年他和盛金投行在业内有了被神化的趋势,他投资的项目就一定有人跟着投,认定必定会赚大钱,所以每天都有很多创业者想尽办法,想跟他见面,就算不能得到他的投资,但也可以把“谢延舟看中这个项目”当作噱头,去博取其他投资人的投资。 谢延舟担心闻柚白又挂断电话,又连忙道:“网上的事情我已经让人澄清了,我和温岁不是男女朋友的事。” 闻柚白听了只觉得好笑,谢延舟并不天真,但他能做到的只有这样,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他的澄清不会带来任何好的结果,只会让大众更可怜温岁,更觉得闻柚白是勾引人的狐狸精。 程曦让她的助理给闻柚白开通了个私人账号,一开始的骂声肯定是很多的,但等账号运营起来了就好了。 …… 闻柚白再去医院看徐宁桁的时候,却被谢延舟的人带去了他的病房。 谢延舟还坐在轮椅上,腿上打着石膏,伤口也都还没好,哪里有那么快就好,她回来的这几个月,他就进了两次医院,伤势都不算轻。 闻柚白这次见到他,忽然发现他整个人好像瘦了许多,颧骨比起之前,更突出了几分,脸部的轮廓线条也更加冷硬。 她上次听医生说了,他的伤势不算轻,但他的冷漠和强硬总是会让人忽视他的脆弱,而她现在也有意克制自己的多余同情心,她一旦对他心软,换来的只会是对她自己的伤害。 她这次被他的人带了过来,她过来了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这种诡异的沉默感让两人都觉得窒息。 谢延舟先打破沉默:“柚柚,我们谈谈好吗?” 闻柚白说:“好啊。”她也想知道,谢延舟准备跟她说什么。 他胸口起伏,漆黑的眼眸里映着窗外的光泽,语气平静:“你知道了那天我和徐宁桁吵架的事情了。” “嗯。” 谢延舟垂下眼皮,扯唇轻轻地笑了下,笑意苍白:“那些信……柚柚,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想过用那些信去骗你的感情,写信的人不是我,我再无耻,也不可能自甘堕落当别人的替身。” 闻柚白也笑了下:“是啊,你没想骗我感情,你只是想看我笑话,看我愚蠢认错写信的人,看我傻傻地被你玩弄。”她盯着谢延舟,“谢延舟,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想法?” 谢延舟无法反驳。 他当时的确就是出于恶劣的心思,觉得好玩,但内心深处还有他不愿意承认的阴暗,他不想闻柚白和徐宁桁在一起,不想看到他们成双入对,他那时还冒出了另一个他自己都不耻的念头,要是徐宁桁和闻柚白真的早恋了,那他这个大学生就去他们学校举报,让老师管管他们。 “这么多年,你有那么多次的解释机会。” 闻柚白深呼吸,压下怒意,黎白跟她说,谢延舟是因为嫉妒,因为喜欢,可她觉得不是,她是知道谢延舟这人有多恶劣的,玩弄和看笑话才是他的初衷,他没把她的感受放在心上,他只顾他自己快乐。 谢延舟推着轮椅过去,在闻柚白的面前,他看着她。 这么多年,猜忌和争吵是他们两人的常态,他喉结滚动:“对不起,很抱歉当初没告诉你,那个印章是徐宁桁的。” 第197章 忏悔 “道歉了,然后呢?”闻柚白觉得奇怪,“你想听我说原谅你吗?” 她很轻地笑了下:“好的,谢延舟,那我原谅你了,可以了吗?” 当然不可以。 谢延舟沉默着,干脆装作没听懂她话里的其他意思,问她:“那你原谅我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是?” 闻柚白笑了一下:“嗯,除非你死了。” 谢延舟无声叹气:“信的事情我是真的意识到错了,我住院这么久,除了工作以外,我都在反思这件事,以前的我过于自大,思维偏激顽固,不懂得尊重你,所以才会发生我故意诱导你,我是写信的人,但我的确没想过伪装成徐宁桁,柚柚,我也有自尊心的,我希望你看到的是我,而不是徐宁桁。” “那天晚上发生车祸的时候,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一开始以为是幻觉,但很快就听到你喊徐宁桁的名字,我那时候才明白你以前的痛,那天在医院也是,小惊蛰她会关心我,就算我已经混蛋至此。” 闻柚白看着他:“那是她善良,跟你是谁没有多大关系。” 他的嗓音微紧,带着涩意:“我知道,所以我才觉得惭愧。” 闻柚白眉眼浮现讥讽的笑意:“还挺难得的,别的老头父亲都得等一脚踩进棺材了,临终之前开始反省自己对女儿的忽视,带着忏悔去见阎王爷,你比他们提前了几十年开始反悔。” 谢延舟早就知道闻柚白这张嘴有多厉害,只是当针刺到他身上,才会觉得疼。 他说:“嗯,我是想说,我想弥补,我知道你觉得我总说空话。”他探身去病床旁边拿了一叠文件,递给闻柚白,“你看看。” 闻柚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低头看文件。 结果,不是遗嘱,就是财产转让,为小惊蛰设立的基金,还有各种投资。 她拧着眉头,深呼吸:“谢延舟,你得绝症了吗?还是以后不能再生了?” 谢延舟摇摇头:“没有,很健康,只是骨头都还没好,不会死。”他在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些离谱,他的脾气不知不觉被磨得没了,她这样骂他,他还忍着好好跟她说话。 他继续道:“我以后的东西都会留给小惊蛰,这些文件我都让人公证过了,这是我的个人财产,和谢家没有关系。” 闻柚白睫毛轻颤,声音依旧冷淡:“你的人生还很长,你现在做的这些决定也只是感动你自己,更何况,你的遗嘱现在公证了,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能写一份新的遗嘱覆盖过去。” “不会。”谢延舟说,“我保证我不会再有别的小孩。” 她扯了下唇角:“嗯,等你结扎了再跟我说。” 谢延舟:“……”他没想过这个手术,但听她这么一讲,他竟荒唐地没有反驳,只是问,“我结扎了,你就能让她叫我爸爸?” 闻柚白忍耐到了极点:“你脑子被车撞坏了?” 她眼眸沉沉,声音不耐:“那天晚上你和徐宁桁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有多无耻我也早就知道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说想要挽回,想要弥补,但我告诉你,我不会回头的,你是如此,闻阳和许茵也是如此,伤害存在过就是永远存在过,凭什么你想回头了,你想重新做人了,我就得给你机会。” 谢延舟抿着唇,下颚线紧绷,原来徐宁桁真的搞了小动作。 他就是对徐宁桁看不顺眼:“我就知道徐宁桁很绿茶。”从多年前见到他和闻柚白接吻,谢延舟就数次暗地针对他。 “没你恶毒。”闻柚白抬了抬眼皮,“你们那群富二代富三代不是经常高高在上地说,女人最爱小心眼、拈酸吃醋吗?他们是没看到你这种男人,你冒认了徐宁桁的信,不跟他道歉,没有愧疚心,还在背后说他坏话,谢延舟,谁能有你恶毒,谁能有你心机深?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莫名有点鼻酸,大概想起了她背负了这么多年的骂名,她本来泪点就低,这是天生的体质,但来了闻家之后,硬生生强迫自己改了,她不能哭,他们看见她的眼泪只会加剧嘲讽。 她不是不恨的,谢延舟是对她伤害最轻的那人,却是她骂的最多的那个。 就比如现在,她脑子空白,只是凭借着一腔怒意。 “你贱不贱啊,你以为你给了这些财产,小惊蛰就会感恩戴德么?没人稀罕,你做了错事,想回头了,还是改变不了你是个垃圾人,是个撒谎成性的人。” 谢延舟没吭声,静静地听着她骂。 她说到最后,瞳眸里浮现着讥嘲:“你以前总说我和许茵一样,但你比谢冠辰还要恶心,你完完全全地继承了他的恶,还超越了他。” “你是不是还觉得你对我挺好的?因为你给了我钱,你给了我短暂的庇佑,你现在还用资源来帮我,我所受到的苦都是我自作自受,也和你没有直接的关系,你这么想也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一边这样鄙夷我,却一边又离不开我,最贱的人就是你。” “四年前我去留学,你就不该再找过来,四年后我回来,你还来纠缠,你不嫌烦我都烦了,你自己想想你被不喜欢的人纠缠是什么心理?还是又觉得我回来,是为了报复你,我没那么无聊,我宁愿去报复温岁,都不会理你,至于现在会用你的资源。” 她讥讽嗤笑:“白送上来的垃圾东西,谁不要?” 谢延舟心脏被藤蔓束缚着,一点点地掠夺走他的呼吸。 她说的这些话,他并不陌生,有些是他对她说过的,有些是他身边的人说她的。 他深深地呼吸,平复那种绵延的痛苦。 再说对不起,就太过苍白了。 “柚柚……” “你别这么叫我,我觉得反胃,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事情,你甘愿送上来的资源我也会继续用,你想放任温岁在你身边,这也是你的自由,你想插手我的人生,像今天这样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来看你,我也随便你。” “那你告诉我,如果不这样做,我能怎么办?”他说这话的时候,漆黑的眼睛里有隐隐的血丝。 第198章 恋爱脑 但谢延舟没有生气,他最近一直在改自己的脾气。 可恨的是乔给他发来的网络鸡汤,什么爱一人不能失去自我,不能一味地为爱人改变,失去自我的爱不叫爱。 乔让他反思一下自己,他为了闻柚白,都做了多少事情了,忍了多少脾气了,她也不是什么超级大仙女,得不到就这样算了。 他的确反思了,只是他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他其实也没做多少事,这些事本就是他早该做的,他理所应当做的,还有就是,他早该承认,他对她的渴望与日俱增,他不能再洗脑自己,说这是一种对她身体的欲望,或者只想要她做情人的念头。 他们重逢以来,他对她的身体当然依旧有强烈的爱意,但这不是他最想要的,他更想早上醒来见到她,送她去上班,带她去吃饭、买东西,和她接吻、看电影,做很多普通情侣要做的事情,如果只是情人,只是身体,就不会有这么多蔓延出来的想法。 无论他们是否见面,他也总会在梦里见到她,她笑的样子,哭的样子,黑眸里倒影着他的轮廓,她怨恨他毁了她的人生,讨厌他的自私。 她离开了,也带走了他的情欲和……爱意。 是的,爱意。 谢延舟深深地看着面前的闻柚白,他忽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腿骨折了,但是力道却没半分减少,他一用力就将她扯进了怀中,抱紧了她。 却没说话。 乔问过他,他到底还有什么不舍的,他已经拥有过完整的她了,从少女时期到她大学毕业,她见过他最狰狞狼狈的样子,他们互相欺骗、隐瞒、伤害,既然当初都放弃过,说明也就这样了。 乔还笑话他,不是说好了不在乎爱吗,不需要爱吗,多潇洒,想要哪个女人就拿权势引她过来,现在怎么变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的缺陷,他是个心理扭曲的人,不敢正视自己的懦夫。 他其实很早就当她是他的恋人,不管他嘴上怎么说,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们是金丝雀和金主,他始终只有她一个女人,他不愿意给她钱,既是怕她只爱他的钱,也怕她拿了钱就会远离他,他当初答应结婚,是因为他是真的想跟她结婚,后来取消婚礼,是因为他觉得被欺骗,他太在乎她了,在乎到他要她的爱是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的欺骗,等她一点点地飞离他的掌控,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明明难过得就快要撑不下去,却还是要用强势伪装他内心的脆弱,他怕她被徐宁桁带走。 他知道她怕权势,知道她喜欢金钱,所以他想要用这两者编织出一个能困住她的幻境,而再次重逢,他也是想留她在身边,他这时候才觉得无力,无论是他的道歉忏悔,无论是他的卑微退让,都不能寻回她的一丝爱意。 现在甚至让她知道那些信件是徐宁桁写的,她的心已经偏向了徐宁桁。 闻柚白有什么特殊的魅力吗? 她漂亮,但也有不少漂亮的女人,她聪明,但这个圈子里也从不缺少聪明人,她和他有多年的回忆,那他在乎的是曾经的回忆吗? 她的特殊就在于她是闻柚白,或许在他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上帝就已经为他选定了命中的爱人,她一出现,他就只能看到她,无论是他的心还是身体。 而他为了抗拒命运的选择,却将她越推越远,最终痛苦难当的却还是他。 这是惩罚。 他难以承认的爱意在她看来一文不值,他还有很多办法留住她,比如闻氏的存亡,比如小惊蛰的抚养权,比如监视,再比如令人不齿的药物……可是他舍不得。 但闻柚白舍得,她被他抱住,就下意识地拧眉要将他推开,他不愿意放手,她一狠心,就越发用力,两人挣扎之间,闻柚白生了恼意,觉得他面目狰狞,随心所欲,知道他腿受伤未好,见他轮椅还没固定好轮子,干脆推他的轮椅。 她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但回过神的时候,谢延舟已经摔倒在地了。 他疼得拧眉,额头有了冷汗,却没吭声,默默地隐忍着,他更没生气,似乎只有无穷尽的无奈,这样的谢延舟陌生得让闻柚白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闻柚白决定去帮他喊医生,他又在后面喊她:“别走,如果是医生的话,床头有按铃。” “不是,我是要离开,你受伤是你的事情,你想强迫我,我正当防卫。”她回。 谢延舟不是不难过的,但他今日被打击过多了,身体已经启动了自动防御了,疼到麻木了,他还觉得暂时能够接受。 “那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喊医生?”他说,“我很疼。” 闻柚白淡淡地睨着狼狈摔倒的他,像是多年前的场景反转了过来,那时她被人推下楼梯,疼得颤抖,骨节扭曲,伤痕遍处,他们都是这样冷漠地看着她。 她转身就离开:“不能。”她给自己立了个恶毒的人设。 谢延舟轻声叹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放弃挣扎,躺在地上,脑海里却还是和她有关的画面。 狠就狠,狠一点……也挺可爱……的? 但他疼得想骂脏话。 她离开后没多久医生就来了,乔和助理也赶来了。 乔简直不可思议:“眼周,你是脑子被车车撞坏了吗?你怎么变成恋爱脑了?闻柚白这样狠心对你的腿,你也没生气?”他又叹气摇头,“不对,你以前就是个恋爱脑,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以前说你不在乎爱情都是假的,你才是最在乎的那个,我想了下你做过的事情,你折腾了这几年,就是为了得到闻柚白的爱情!” 乔有点心疼他兄弟了,因为以前闻柚白的确喜欢他,但她一直都不是恋爱脑,她试图在爱情里获得利益,她的心被伤害了,但她换来一大笔钱,深造读书,她是生了女儿,但女儿跟着她姓,这不是现在女人最喜欢的去父留女吗,她还白嫖了延舟的好基因。 而谢延舟呢,看似在他们的感情里占据上风,是主导者,他有绝对的金钱和权势,她必须依附于他,但他不图别的,只是想得到她完完全全的爱意。 恋爱脑实锤! 第199章 诱惑 闻柚白这几天又收到了来自徐宁桁的好多封信。 秘书说有她的明信片和信件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公司业务的来往合同一般都是通过快递邮寄文件,她已经很久没收到信了。 打开一看,是徐宁桁送来的。 依旧是打印出来的信件,信的末尾是一个新的印章,这一次多了他的姓氏,简简单单一个“徐”字。 他说:“柚柚,见字如面。你今天很忙,我看到了你们公司出品的那个广告了,很优秀,我今天身上没那么疼了,我从医院的窗户往外面看,看到了冬天的阴雨,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你,记得你和小惊蛰送我的伞吗?我一直都保存得很好,想跟你一起在雨中漫步。” 闻柚白承认,她的心脏被小小地击中了,像是灵魂被诱惑了。 这是来自成年后的徐笔友的第一封信,她看完的时候,嘴角忍不住轻轻地扬起,她没给徐宁桁回信,隔天,她又收到了徐宁桁的第二封信,没什么特殊的内容,都是他在分享生活,问她在做什么,她依旧没回信。 第三封,第四封,一直到了第七封。 徐宁桁终于忍不住在信里可怜兮兮地问:“柚柚,你有收到我的信吗,不对,你应该收到了,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打开看,我想收到你的回信,因为你再不回信,我就要出院回家了。” 那时,闻柚白正在处理法务部人员调整的事情,有一些浑水摸鱼的员工已经在法务部工作多年了,所以态度比较嚣张,而且贸然开除他们容易被他们起诉,引上官司,说不定还要让公司赔上一大笔钱,所以,她就把这些刺头调去了另一个新部门,有严格的业务审核kpi,管理人也特别严肃,业务却很边缘,还有所降薪,她做出了决定后,就不再见这些人了,让秘书帮她拒绝掉约见。 她想,反正这些人都想摸鱼,那就去这个部门摸鱼,受不了的人自然会主动离职的,这样公司也不用多付出钱。 她以前做打工人的时候最痛恨公司这样的擦边球做法,现在却有了小资本家可恶的模样。 她回到办公室,发现桌面上有一封新的信件,她笑着看完后,找了一张信纸出来,握着签字笔,她开始回信。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一瞬间的感受,当第一个字的笔触落下之时,她好像看到了当年小小的闻柚白,搬了张小凳子,孤独地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抿着小嘴,既期待又别扭地给她的笔友写信。 她想过他的样子,知道他是城里的有钱人,他的生活好像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但她只能通过和他的文字通信,才能幻想出来一些,她想到了许茵,她很想知道许茵是不是就生活在那个笔友所描述的世界里。 他放假的时候会去骑马、滑雪、游泳、冲浪,他还有脸问她放假在干嘛。 小闻柚白气得半死,笔都快把纸划破了:“我也去游泳。”我们村的河里。 “我也会骑。”骑我们村的猪猪大王。 “滑雪不就是在山上吗?”哪里没有山,我们村的山头好多好多啊,她想爬哪个就爬哪个。 她还收到过徐笔友从国外寄的明信片,上面盖了好多个国家的邮戳,明信片背后的图片都是世界的风景,他说:“你好,笔友,我跟同学们寒假去游学,我不知道要寄给谁,只有你可以寄了,跟你一起看风景。” 小闻柚白不是不羡慕的,她孤独,她也想去很多个地方看看,她甚至都不知道游学是什么意思,还有外国有哪几个国家,她连县城都很少去。 多年后,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的闻柚白在信纸上写道:“徐笔友,收到你的信了,这几天很忙,等你出院的时候,会去接你。” 她没有落款,只是依照习惯,画了一个可爱的柚子图案,但她没有画画天赋,倒像是一个柠檬,她轻轻地笑了。 闻柚白下班后,把信往医院的地址填写了,她回到家里翻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装着她从小学到大学材料的文件袋里找到了那几张明信片。 她深呼吸,她都忘了这些明信片上面是有字迹的,是徐宁桁手写的,但是小时候的字迹和现在差距很大,看着并不像,让她去认,也是根本认不出来的。 小惊蛰进来闻柚白的房间,她眨眨眼:“妈妈,你在看什么?” 她坐在闻柚白的身旁,靠着她。 闻柚白把明信片给她看。 明信片上的各个国家城市的地标,小惊蛰都认识,只是她也没游历过很多国家,那时候闻柚白忙着工作学习,而且温元厚不许他们离开那个地方。 “这是谁写给你的呀,妈妈?” “徐宁桁。” 小惊蛰瞳眸漆黑,眼睛亮亮的:“徐粑粑去过好多地方,他还给妈妈写信。” “是啊。” “我以后去玩,也要给周洛写信。” 闻柚白侧过脸看她:“周洛是谁?” “周洛目前是我的男朋友。”小惊蛰一脸坦荡,“我现在喜欢他,所以我会给他写信,等我不喜欢他了,我出去玩就不给他写信啦,而且我认识的字也很少啦,妈妈,我写不来。” 闻柚白轻笑,眼里的光悠长:“所以,喜欢才会写信吗?” 可是,这只是一个志愿者活动啊,唯一能证明的只有徐宁桁的善良。 徐宁桁出院那天,闻柚白去接他了,谢延舟还没出院,其实他早就可以回谢家了,谢家有专业的医疗团队,但他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亦或是期待着什么,只是希望那个人会真心想来看他。 但一次都没有,他每次都空落落地看着推门进来的人,永远都不是她。 而这次,她又来了医院,却是来接徐宁桁。 谢延舟站在病房的窗户口,温暖的冬日阳光洒了进来,笼罩在他身上,但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如坠冰窟,从外冷到了内心深处,就连骨头缝都是疼的。 他静静地看着闻柚白带着小惊蛰接走了徐宁桁,他们三个人笑得很温暖,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而徐家的父母也来,他们有些惊讶,但不像谢延舟的父母那样,当场不礼貌地冷脸,还是笑得得体大方。 第200章 花边 闻柚白对徐家父母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 但她知道,自己这种带女儿的人是不太可能受到男方父母的欢喜的,这很正常,人之常情,徐家父母没有当场给她难堪就已经很好了。 徐夫人还给了小惊蛰巧克力吃,她是个温柔的人,虽然不太赞成儿子现成当爸爸,但是她不会把气撒在小孩子身上,何况小惊蛰如此可爱,到了徐家后,她还让厨师给小惊蛰烤了一盘蛋挞。 小惊蛰吃得很香,徐夫人笑着给她擦了擦唇畔的碎屑:“好吃?” “嗯。” 闻柚白一直在等徐夫人找她,但徐夫人并没有私下找她,她带小惊蛰离开的时候,徐宁桁送她们到门外。 徐宁桁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他欲言又止,最终握住了闻柚白的手腕。 小惊蛰识相地捂住了眼睛,说:“我没有看见哦,这里没有小朋友。” 徐宁桁嗓音低低的:“柚柚,我……” 他深呼吸:“让我试试,可以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没有很多感情经历,我也很少跟女孩子来往,也没有怎么谈过恋爱……” 闻柚白打断他的话,只是问:“你妈妈同意吗?” 徐宁桁抿了抿唇:“她没同意,但是她不会去打扰你的,她跟我说过,我喜欢你但不关你的事情,她只会从我这边做文章,她作为母亲会劝我,希望我能想清楚,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想试试。”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机会,他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喜欢她,想要她,会想她。 他看着她,目光深深的,他想要她眼里晃着的光映着的都是他的身影,他要她的心为他而跳。 闻柚白看着他,夜里的风吹着,徐家的灯光映着游泳池里的波澜起伏。 她想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谈个恋爱。 就当是圆上小时候的闻柚白和徐宁桁的小小的缘分。 她听到自己说:“好啊,徐天才,徐笔友,我们试试。” 徐宁桁只觉得无数的烟花绽放在他的眼前耳畔,他有种飘飘然的欣喜,好在他本来就坐在轮椅上,否则定会感觉到双脚落空的不真实感。 闻柚白一直没注意到她身后一直有一辆车跟着她,车后面坐着一个沉默的身影,他静静地看着她和徐宁桁拥抱,再从徐家出来,他能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很早以前,他就习惯观察她,知道她高兴的样子,不高兴的样子,生气别扭的样子,和她有关的模样总是能浮现在他脑海中,带着与生俱来的记忆。 她要跟徐宁桁恋爱么? 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谢延舟,多嘴道:“谢总,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你就说你想看看女儿,你的腿应该躺下休息了。” 谢延舟摇了摇头,只觉得道路两旁的霓虹灯格外刺眼。 她被徐宁桁感动了,是么? 徐宁桁为她做过什么? 这么多年,陪她成长的人,是他谢延舟。 司机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他道:“回家。” 闻柚白觉得和徐宁桁谈恋爱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是在徐宁桁的腿能下地走路之后,他说他不愿意让别人以为她跟一个不太好的人在一起。 这是徐宁桁朋友圈的一个小聚会,他想带她见见他的合作伙伴和曾经的师生们,他一直握着她的手,逢人就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闻柚白。” 嗯,是他的女朋友。 大多数都是祝福的,有一些人可能认识温岁或者谢延舟,便目光有些奇怪,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但这都不是重点,闻柚白并不在意,既然都决定和徐宁桁在一起了。 没多久,徐宁桁就被他的老师喊走了,他离开前有些犹豫,闻柚白轻笑:“没事的,我自己可以的。” “我很快就回来。”他好像忘记了闻柚白现在已经在管理闻氏旗下的子公司了,就算不是什么大人物,至少能独当一面了,并不是当初那个在酒会里畏畏缩缩的女孩了。 她走到阳台上想透下气,结果,巧合的是,她遇到了凌然……和她的影帝,两人正在做一些会被和谐掉的事情,气氛暧昧,空气稀薄。 闻柚白先在阳台的,这下也无法离开,只好继续在角落,看着那边的两人。 影帝的演技是挺好的,简简单单的吻也能被他们俩吻出了色气。 “凌然,你刚刚在看谁?又看上哪个男人了?” “没有,我只看上了你。” “只看上我?”他嗓音慢条斯理的,“就今晚就遇到了多少个你的前男友,你到底谈过几个?” 凌然好笑:“你是我的初恋。”她对每个男朋友都这样说。 他被气笑了:“你怎么有脸说这句话?”他轻声叹气,“那你就告诉我,几个?” 她咬着他的唇:“心胸放宽广点,不要纠结这点,只怪我前几年没遇到你,我在寻找你的过程中,走错了路,要是早遇到你了,哪里还有其他男人的事情,嗯?”她眼眸旖旎,“我练好了技术,经验丰富,不也让你舒服么?” 他心口酸胀,被嫉妒腐蚀,抱着凌然,埋头在她锁骨处:“然然,可我只有你,真的只有你。”他嫉妒曾经和她在一起过的男人,“跟我在一起后,你还有过别人吗?” 凌然敷衍,摸了摸他的俊脸,她真是爱极了他的这张脸,目光深深:“没有的,以后都是你。” 她已经不记得她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了。 闻柚白听得忍不住想笑,心生佩服,凌然是蛊王,这么会下蛊,还这么能说,三两下就把影帝给哄好了,还画了一堆大饼。 影帝还在别扭地问:“然然,你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凌然已经看见了闻柚白,她笑了下,推开影帝,很诚实地说:“19岁,在大学。”她完全不管影帝被伤到的心,对闻柚白笑:“闻老板,还有喜欢看现场的习惯?” 闻柚白失笑:“凌然,你真是……” “你换男朋友了,跟谢总分手了?挺好的,这个书呆子看起来干净些,花花肠子少。” “他是天才,不是书呆子。” “不过,他能为你做到的,谢总做不到吗?我看谢总其实这几年也没什么花边?” 第201章 她不喜欢他 凌然又陆陆续续地说了些和谢延舟有关的事情,比如他如何如何给了她资源,他现在对她看起来也挺好的。 但是闻柚白听着,只觉得是很遥远的过去,她好像都快忘记了她以前是怎么怎么爱过他了。 凌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她,唇几乎就在她耳畔,低声道:“我们去喝酒,啊算了,去游泳怎么样?” 闻柚白眨眨眼:“现在?” 凌然笑:“知道我外公是谁吗?你的徐天才的老师,这里是我外公的地方,我从小就很熟悉,别担心,等会你男朋友找你,我会让人告诉他,你跟我在一起。” 她说完,就牵起闻柚白的手,拉着她,绕过了人群去了室内的一处游泳馆。 两人换了泳衣。 闻柚白也有段时间没有游泳过了,关于游泳她有很多记忆,小时候在老家的河里扑腾着,她小时候就跟顽强的小草一样,连游泳都是直接扔到河里,挣扎几下,多喝点河水,就自然会了,后来到了闻家,有了私人游泳池,但是温岁一般不许她用,再后来就是跟谢延舟有关的回忆了,他们在泳池里接过吻,他喜欢握住她的脚踝。 闻柚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这个时间段想起了谢延舟。 她沉入水中,憋着气,水压四面八方地涌来,明明应该带着惊惧,但她却觉得有种久违的放松,她忍到自己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才从水中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凌然浮在水面上,看着她笑:“自虐啊?” 闻柚白摇了摇头,她的手也放在了池子边,上半身浮在水面上,水珠从她的眼睫毛处落下,她接过凌然递来的酒,抿了一口,有些呛,她忍不住咳嗽了下。 凌然喝了不少,脸颊都有些红:“不高兴吗,闻老板?” “也不算不高兴。” “就是觉得胸口有些沉甸甸的,对不对?”凌然很懂,“我跟不太喜欢的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偶尔见他可怜的样子,还有些负罪感,觉得他太过粘人了,你也是,其实你根本没有那么喜欢徐天才,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闻柚白嗓子眼好像被鱼刺卡住了,她很想反驳,感情都是慢慢来的,她和徐宁桁不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如果要说认识,他们已经认识十来年了,他们小学就在纸上初识彼此,是高中同学,是曾经的初心萌动,他说他喜欢她,他很优秀,对小惊蛰也很好,他还愿意为了两人的未来而努力,他会对她好,他对爱情也很忠诚。 但为什么她还是会觉得他陌生,说起来她其实不太了解他。 她只知道他从小就是天赋异禀的天才,在科研上极具天赋,但他们相处过的时间很少又很短,经常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她对他的感情经历更是丝毫不知。 而她和谢延舟呢,她内心深处是觉得她很了解他的,复杂生动的他一直都在她的眼中,自大、占有欲强、唯我独尊,但他也会有对她好的时候。 但那些好已经磨灭在了漫长的时间和折磨中了。 她喉咙梗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凌然问她:“谢总以前是不是很坏啊?” 闻柚白转头去看她,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温柔的光,凌然真的很漂亮,也真的很强大,她的强大来自于她的家境,也来自于她的内心,她不在乎当网红是不是会被人非议低俗,也不在乎她频繁地换男朋友恋爱是不是会被说浪荡,她只想她自己快乐。 她摸了下闻柚白的脸,眸光潋滟:“那你是忘掉了谢总了吗?不恨也不爱了吗?” 闻柚白拧着眉,在水汽氤氲下好像显得很乖巧。 她都不知道自己跟凌然说了些什么,不是醉了,是历数谢延舟的罪孽时,明明身处池水之中,她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是怨恨的燃烧,在这个不过一次合作过的对象面前,她展露出自己从未展示过的怨妇一面,不再是冷静自持的闻律师、闻老板。 她是脆弱的纸老虎。 凌然没有嘲笑她,反而能感同身受,她说:“谢延舟可以判死刑了,冒认信件、婚礼弃跑、doi不戴,亲女不认。” 但她也说:“不过柚柚,这个圈子比你想得更现实,我知道你明白这个道理,我虽然唾弃谢延舟的行为举止,但如果是我,我也可能做出同样的选择,我可以自己去当网红,可以自己降低家族的格调,但我不可能和一个没有身份地位和家族背景的男人结婚,就算是影帝也不可以。” 她笑意淡淡:“何况是谢延舟这样的身家地位,他比我优秀,手中掌握了更多的资源,我和他是一类人,我们都可以提供资源,提供爱意,提供金钱,但不会是婚姻。” 凌然幽幽叹气:“所以,其实小谢总是真的是爱你的,至少当年他愿意娶你,不管后来如何,在他答应的时候,他已经做好放弃更多资源和机会的准备了。” 闻柚白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他现在是想找你复合对吗,所以他拿出了他的诚意。”凌然又招手让人送来了酒。 闻柚白不敢再喝了,本来就在水中脚未落在实地,她现在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凌然讥讽地勾唇:“他说什么了?我们和好?我们重来?以前都是我的错,你现在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以后我会对你和女儿很好的。” 闻柚白抬起头,盯着泳池上方的灯光,只觉得强烈得有些刺眼,她鼻子猛地泛酸。 两人都没注意到,游泳馆门口的阴影处站着两个男人,正是影帝和徐宁桁。 徐宁桁全身都冷得僵硬,像是有人从头上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他胸腔里跳动的火焰差点就被熄灭,他被灼烧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神经却好像被冻住了。 冰火两重天。 他一直以为这几天两人在一起很快乐,原来快乐的人只有他吗,她在痛苦吗?凌然说他太过粘人,说他可怜,说她不喜欢他的时候,他多希望能听到她的反驳。 第202章 极端爱意 晚上十点多,聚会才散,闻柚白跟徐宁桁一起离开。 到了闻柚白的公寓楼下时,闻柚白跟徐宁桁挥手告别,徐宁桁忽然从身后喊她:“柚柚。” 闻柚白回过头,然后她就被他搂入了怀中,他目光沉沉,深处浮动着不为人知的情绪,他捧着她的脸,两人四目相对,她的心跳渐渐地快了起来。 就算他此时在难受心疼,但眉眼却还是清隽温和的,他原本想问她,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他,有没有一点想跟他继续走下去,但他什么都不敢问出来,只是喉咙被刺扎着,他甚至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哽咽。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诉自己,他要吻她了,如果她拒绝……她拒绝了,他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因为那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假设了,她没有拒绝他。 他即将碎掉的那颗心被她柔软的手捧了起来,温热的,轻颤的,他屏住了呼吸,眼眶发热,就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梦,一戳就碎。 他的唇贴着她的红唇,看着她闭上了眼睛,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多想回到那年高中,在闻柚白吻住他的时候,他要告诉她,他才是写信的那个人,他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而不是让两人错过了这么多年。 谢延舟坐在车子里,冷冷地看着夜色里拥吻的两人。 他的手狠狠地掐着掌心,看似平静,但胸腔却剧烈地颤抖着,脸色一点点地苍白了起来,他最近都没睡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知道闻柚白和徐宁桁谈恋爱了,他怎么可能忍下这件事,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接吻了,她真的沉浸在这个吻中,她愿意接受徐宁桁了。 因为徐宁桁喜欢了她这么多年。 眼前的这唯美一幕,却像是一把残忍的刀在谢延舟的心上捅着,血肉模糊的痛,他更清醒地认识到,他们不仅会接吻,他们还会做更多亲密的事,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亦或是看不到的地方。 闻柚白是一个人上楼的,但她才出电梯,就见到了谢延舟,拄着拐杖的谢延舟。 他的状态挺不好的,尽管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就连手中的拐杖都只怕是特殊定制的全球唯一,她最近仍经常在新闻中见到他的照片或是名字,他也给了她不少资源和帮助,但两人一直没见到面。 他受了两次伤之后,整个人都瘦了许多,眼下黑眼圈沉沉,他的目光在她唇上的水光处停顿了下,胸口里的妒火熊熊燃烧着,灼烧得他心肺都疼。 闻柚白想过他要来发疯,想过他可能高高在上地威胁她,毕竟她再如何也抵不住谢总两下,他从出身就踩在很多人的肩膀上,他又有天生的基因天赋和后天的努力,他才能站在更高的地方。 她从未否定过谢延舟的优秀和骄矜,不然她当初也不可能爱过他那么长一段时间。 谢延舟只是看着她,不知道在看什么,许久之后,他眼睛才眨了下:“柚柚,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闻柚白也看着他,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却是模糊的一片,她看不清他的面孔和神情,想起曾经爱他的样子,只有卑微和心疼。 她抿了抿唇角:“谢延舟,我很认真的,我们的事情既然过去了,就过去了,一直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除非你真的觉得只有有人死了才能结束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们的关系是畸形的,太多年了,我已经厌恶了,你如果想补偿才会心里好过的话,你现在已经在给我补偿了,我最近已经收到了你的帮忙了,只是我们真的不合适,你也说过你不爱我。” 她语气平和:“小惊蛰的话,如果你想让她喊你爸爸,你想给她什么东西,我们找个时间跟她坦白,如果她愿意,我不会再阻止你了。” 这些话让谢延舟心生恐慌。 但他理智尚存,他不会再随便说一些讽刺的话,让两人都难受。 “柚柚。”他张了张嘴,深呼吸,他竟不知他有些哽咽的时候竟是这样难以启齿,“徐宁桁他……柚柚,我真的改了,我跟温岁没什么,小惊蛰……” 闻柚白有些累了,只是道:“你也回去休息,注意身体,你的黑眼圈很重。” 就像在关心一个普通朋友那样。 谢延舟:“徐宁桁能帮你在闻氏立足吗?” “谢谢你的帮忙,我很感激,但他不能也没什么关系,我会想别的办法。” 谢延舟还想说什么,闻柚白忽然问他:“你看到我和他在一起了,对?”她语气平静,“谢延舟,这一次我是真的往前走了,虽然我们的过去很难堪,但我对得起我曾经的爱,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让我们更难堪了……” 谢延舟心脏裂开了一个口子,源源不断的鲜血朝外涌着,她往前走了,那他呢?他怎么放得下他对她的渴望和爱意,他不想失去她。 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他又无法抑制地冒出了念头。 她是他的。 他是爱她的,他们本来就该在一起,他对她的占有欲无法随着时间而消失,只会越来越重,她如果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她不想给他安全感,那他可以自己来。 他能收购闻氏,能给她足够的金钱,能给她盖一个漂亮的别墅,他会把钱都交给她,他不会阻止她去工作,但她工作的助理可以是他的人,这样他就能知道她每天在做什么了。 她不了解徐宁桁,她不知道再重逢以来,唯一不会背叛她的人,只有他谢延舟了。 她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丑陋或是美丽,暴躁或是温柔,他都会沉沦下去,只是他以前还会挣扎,自我欺骗,他没有那么喜欢闻柚白,他掌握着主导关系,他没有爱,也不会被爱制约。 他只是低声道:“柚柚,我……是爱你的,很久以前就爱了。” 闻柚白心脏重重瑟缩。 曾经很想得到的一句话,在迟来的时候,却只成了心尖的刺,扎得她难受。 谢延舟想,他会让闻柚白回来的,他想起多年前他给她弹奏的钢琴曲,想起了爱人的杀死和消亡,他不会伤害她,但他只是要她回来他身边。 第203章 我们结婚 闻柚白已经单身了好几年了。 她大多时间都很忙碌,忙到她无法察觉到孤独,她有朋友,有女儿,也没什么好孤独的,但她最近体会到了不孤独的快乐。 她无法知道她到底喜欢不喜欢徐宁桁,但和他在一起是快乐的。 徐宁桁制定了一个严密的谈恋爱计划,他说:“我的时间比较自由,所以,这个计划参照的是闻老板的工作时间。” 他说这话的时候,乌黑的眼眸盯着闻柚白,轻轻地笑:“你会觉得我自私吗,计划里有小惊蛰,但是今晚,可以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我想跟你去看电影。” 闻柚白笑:“当然可以。” 她有母爱,但又不是生活中只有女儿,她也有她自己的个人生活。 徐宁桁带她去了一个山庄,是一个类似农家乐的那种,说句实话,她有些惊讶,原本以为两人要去电影院的。 徐宁桁说:“我们可以在这里钓鱼。” “你年纪轻轻就有了老年人爱好?”闻柚白故意笑他。 徐宁桁好像不太懂,还很认真解释:“钓鱼很好玩的,我小时候就是通过这个训练专注力。” “那你知道我小时候会抓鱼吗,踩在小溪里。” “知道。”徐宁桁唇角弯弯,“你在信里跟我说过。” 他又补充了句:“柚柚,今天我给你钓鱼。”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明亮,黑如夜幕,闪着明媚的笑意。 闻柚白好久都没有这样纯粹地玩过了,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但小时候的记忆并不美好,因为她总是孤独的,更像是被人抛弃在村庄里,而现在却有了徐宁桁陪她,他永远都不会觉得她让他丢脸或是抬不起头,他性格温润,富有同理心,也不会觉得出身自贫寒的乡下就会低人一等,他就算自身衿贵,天赋异禀,也愿意往下走去看另一个世界。 两人钓完鱼后,就把鱼交给了工作人员,他们随意地吃了点农家乐小炒后,就去了电影厅看电影。 这部电影还是惊悚片。 说实在闻柚白挺害怕的,她被突然出现的鲜血淋漓的鬼脸吓得尖叫,徐宁桁忍不住笑:“柚柚。” 闻柚白没说话,她惊魂未定。 徐宁桁解释道:“这都是道具。” 她当然知道,可是就是害怕啊,于是他伸出了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低声道:“那我们不看了……” 他俯身过来,在她的身上闻到了柚子的香气,他也让她闻:“你闻到了吗?” “什么?” “我和你一样,都是柚子,但是没你身上香。” 闻柚白的眼睛还被他捂着,她轻轻地闻了下,却只有她自己身上的味道,然后他就将她抱了过来,这下她闻到了。 温先生回国后,第一件事就去接了小惊蛰,闻柚白陪着他去的。 小惊蛰没想到会看到温爷爷,她飞奔了过来,喊的时候,就只有亲昵的二字:“爷爷!!” 她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了许多的话,吃饭的时候还在滔滔不绝地讲,温先生一直宠溺地笑着看她,说到了最后,她实在没的说了,就提起了谢延舟,她说:“温爷爷,你知道吗,上次徐粑粑和谢叔叔出车祸了,好惨的,我们开车一定要小心哦。” 温先生调查过闻柚白,知道这两人是谁,他笑意清淡了许多:“是吗?”他又观察着小惊蛰,发现她好像并不在乎谢延舟是她的父亲,那她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他又想了下,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他还挺高兴小惊蛰不在乎那位谢先生。 吃完饭之后,闻柚白要带小惊蛰回一趟闻家。 温先生说:“我送你。” 闻柚白下车的时候,看见了许茵,许茵也刚从外面回来,她手上提了不少购物袋,神情懒懒,见到小惊蛰的时候,目光似乎温柔了些,正想说什么,却一抬眼瞥到了车里的另一个人。 温先生。 她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瞳孔瑟缩,不敢置信一样,整个人都僵硬地立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了一样,胸口却剧烈地颤抖着,她一句话都没说,眼皮渐渐地就泛起了红色,一眨眼,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温先生看了眼许茵,奇怪的是,他也觉得她有些眼熟,尽管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和她有关的回忆,但心口却忽然酸胀了下。 他没有探头出去,甚至诡异地想到了自己残疾的双腿,是不是有些不太雅观。 他又忍不住拧眉叹气,觉得好笑,他都多少年没为这没用的腿自卑了,今天真难得,还有这种情绪。 温先生对许茵礼貌地笑了下,就让司机关上车门了。 许茵好像才回过神,竟是慌张地追了上去,她嘴里低低地喊了声什么,但温先生根本没听到,车子已经远去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最终完全不顾她的形象,蹲在地上,好像一个孩子一样痛哭。 闻柚白胸口起伏,盯着许茵看,别人听不到,但她刚刚听到了。 许茵喊了温先生的名字,元鹤。 闻家和谢家本就隔得不远,谢延舟正好也回谢家,他看见了许茵的失常和传说中的温先生,不怪他敏感多疑,自从他有了女儿小惊蛰,又去查了闻柚白和温岁的身世后,他看见两个有点关系的人,都想做个亲子鉴定。 闻柚白没有想过结婚,但徐宁桁却突然提了出来。 那时他们两人正在看闻氏传媒公司的人给闻柚白做的个人账号,里面分享了一些她的日常工作生活,然后刷了下别的视频,正好就看到了别的博主的求婚视频。 徐宁桁抱着她,忽然道:“柚柚,要不要跟我结婚?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觉得其实我们很合适,不是吗?闻爷爷想为你找个不那么强势的对象,这样你可以继续留在闻氏,将闻氏发展起来,而我正好是个很好的选择,我出身徐家,但我远离权力中心,我可以利用身份帮助闻氏,却不会对闻氏造成威胁。” 闻柚白怔了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淡声道:“合适吗?” 徐宁桁沉沉叹气,有些闷闷的委屈:“我也想说是因为爱,我们才结婚,可是……我不敢说。” 第204章 偏执 闻柚白不知道要怎么跟徐宁桁说,她是真的不愿意走入婚姻,更何况,徐家人也不可能会同意的。 “宁桁,我们现在就很好。” 徐宁桁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好,柚柚,我想结婚。”这个念头盘亘在他的脑海中很久了,他想和她结婚,这样才能带来安全感,很多人都觉得区区一张纸,能代表什么,但在他心里,那一张纸就能证明他在柚柚心里的含量,就能证明他和谢延舟的不同。 “柚柚,我的婚姻不需要掺杂利益交换,我跟徐家的其他人不一样。” 他不是徐家的核心人物,他有钱,却没有权,他本该一辈子做他的实验研究的,但几年前,他想到了把项目商业化,导师阻止过他,知道他不是一时冲动后,也支持了他,就算他不再是纯粹的学者,但他依然在自己所爱的领域里开拓疆土。 闻柚白沉默着,她得承认,她有些想逃离了。 “柚柚,你不喜欢我,是吗?”徐宁桁也明白了。 “喜欢。”这是闻柚白承认的,她当然喜欢徐宁桁,如果不喜欢,她又怎么可能跟他认真忠诚地谈恋爱,但也只是恋爱。 徐宁桁听到“喜欢”二字的时候,嘴角就翘了起来,他对现在这样已经很满意了,他没察觉到闻柚白的心思,轻笑继续说:“柚柚,其实婚姻也会是很美好的,我的父母就恩爱了一辈子,虽然现在的确很多人对婚姻不忠,背叛伴侣,但我不会,我会是个好爸爸,好丈夫,我会对小惊蛰很好,以后她想叫我徐粑粑就叫徐粑粑,想叫我爸爸就叫爸爸。” “我名下有套房子,是爸爸在我大学毕业的时候送我的,我还没重新装修,柚柚,我们结婚后,就住进那里,我会努力赚钱养你们的,我们有小惊蛰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能再有一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我会比我爸爸做得更好。” 闻柚白在徐宁桁的怀里很安静,她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她转过身,看着徐宁桁的眼睛,良久道:“宁桁,我……”她深呼吸,“我们只谈恋爱好不好?你先听我说,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们就分开。” 徐宁桁身体僵硬,手脚骤然冰凉,他刚刚还沉浸在幻梦里,现在就被她亲手拖了出来,她还把捅他的那把刀子交到了他的手上。 “宁桁,有个现实摆在了我们面前,所有人都看着我和谢延舟在一起过,包括你,你确定你的父母会同意我们结婚吗,确定谢家不会说什么吗,确定谢延舟不会阻止吗?你问问你自己的心里,你真的不介意我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吗?”闻柚白平静的语气让人心凉,“我和他差点结婚,我和他有了小惊蛰,我曾经很爱他……” “柚柚!”徐宁桁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跟着冷了下来,不敢再听。 闻柚白胸口起伏,嗓音很轻:“还有结婚之后的孩子,我不想耽误你,宁桁,我们真的不适合结婚,我们对未来的设想不一样,我这辈子不管会跟谁结婚,跟谁在一起,或者孤独过完一生,我都只会有小惊蛰一个孩子,不会再生了。” 徐宁桁怔怔地看着她,心口很疼,他不是非要小孩不可,他只是忽然意识到,闻柚白可以给谢延舟生孩子,却不能和他生个孩子吗? 闻柚白已经从他怀中起来了,她脸上还带浅浅的笑意:“宁桁,很抱歉,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 “柚柚……”徐宁桁思绪混乱,但他不想失去她,握住了她的手,“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你是介意其他人的言论吗,那我们结婚后可以出国,你不想要生,我们就不要了,我父母会同意的。” 闻柚白无声叹气:“你没必要一直退让,我不能再害……” 她话还没说完,徐宁桁就说:“柚柚,我们分开对我来说才是一种残害,我不想再跟你分开,这不是一种退让,是因为我爱你,我是在为自己退让,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只要你不害怕流言蜚语,我也不会害怕。” 他也站了起来,重新搂她入怀,在她的眼皮上轻轻地亲了亲:“只要你愿意,你不用担心我父母那边……”他的吻零零散散,满心的慌乱让他没有安全感,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打消她的分开念头。 如果可以,他愿意将他胸口里跳动的心捧给她看。 “我说的结婚不是想让你改变什么,也不会要求你付出什么,只是因为我很爱你,爱到没有安全感,柚柚,我想和你结婚,就只是结婚。” 闻柚白眨眨眼,她相信他此刻的心是真诚的,他此时说的每一句话也都带着真心,但真心瞬息易变,没有谁愿意一直为另一个人付出和退让,他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这很正常,他渴望她的爱,这也很应该。 但这一瞬间,他把自己放到了最低点,只为了挽留下她。 她眼皮微烫,她在感觉到压力的同时,却又被他的真意所感动,她被他坚定地选择,只因为她是闻柚白。 睫毛一颤,有眼泪落下。 “宁桁,你不要这么好,我不值得……” “我不这么好,你不要我了怎么办?”徐宁桁吻了吻她的眼泪。 她心潮汹涌,就算她心里也明白,或许结婚后徐宁桁就会后悔,因为他想要再要个孩子,而她不愿意也不能再生,或许他还会害怕周围人的闲言碎语和父母的阻扰。 但她愿意为此时的真心埋单。 闻柚白和徐宁桁决定结婚的事情,谁都还没有告诉,日子照常过,两人决定,这周六带小惊蛰出去吃饭,询问她的意见。 周五闻柚白刚出闻氏,就看到了谢延舟,她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但他却不愿意放过她,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一言不发,不顾她的挣扎,用力地拖着她就往他的车子走去,夜深人静,周围也没看到什么安保人员,她气急败坏:“谢延舟,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205章 生父 谢延舟沉默不语,轮廓紧紧地绷着,他将她塞进了他的车子里,动作迅速地反锁上了车门,就算是这样,他的手指还紧紧地箍着她的手腕骨,缓缓收紧,让她疼得皱眉。 车里空气静谧紧绷,像一滩死水。 最终还是谢延舟先开口,平静的嗓音下隐匿着骇浪:“柚柚,别闹了。” “我闹什么了?谢延舟,你腿好了?还跛脚就开始出来犯贱了?” 他松开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手腕,看见了按出来的红痕,车里有他买给她的蛋糕:“饿了吗,吃一点么?” 他现在又看着情绪很稳定,他说:“你和徐宁桁什么时候玩够?” “我没在玩。” “那你跟他在一起是什么想法,来气我么?” 闻柚白深呼吸:“是因为喜欢他,所以跟他在一起,我和你不一样,我对待每一份感情都很认真。” 谢延舟说:“我对待感情也很认真。”他语气微顿,“徐宁桁跟你说什么了?说他爱你么,那你听到得到他说的爱你,听不到我说的,我也爱你么?” “你这是爱吗,你懂爱是什么意思吗?” “现在懂了。” “你没懂,你跟三年前没有变化,你的爱是以你自己为中心的,你只在乎你自己快乐不快乐。” “那你喜欢的爱是什么?”谢延舟黑眸幽深,他问得认真,眼眸如深潭。 他没能听到她的回答,尽管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心口还是难免抽痛了下,她已经不愿意教他了,因为他如何已经跟她毫无关系了。 “是尊重你的意愿,是体贴地爱你?”他嗓音淡淡,“可是,现在让我尊重你,不就是要让我远离你么?如果这样的爱才叫爱,那我宁愿做另一种爱人,至少能拥有你。” “柚柚,你跟徐宁桁在一起也无法让我打消和你在一起的念头,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和徐宁桁在一起,我可以当成是一种你对我的报复,等你玩够了,就再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机会。” 这已经是谢延舟所能想象到的最后让步。 这世上的爱本就多种多样,如果真正的爱叫做放手,那他宁愿从未懂得爱。 “你想干什么?”闻柚白不知道从哪里蹿来了满腔怒意,跟他在一起,她总是情绪起伏很大,难以理解他的脑回路,甚至气得忍不住牙齿轻轻打颤。 “不干什么。”谢延舟说,“徐宁桁比我脸皮厚,他现在求着你。”他再宽慰自己,也难免一阵胸闷。 “你比他脸皮厚多了。” 谢延舟没回话,他应该脸皮更厚一点的,承认偷信也没什么,丢人就丢人,大不了徐宁桁把这件事喊得整个圈子都知道,那又怎么样,他就是脸皮不够厚,所以,才给了徐宁桁机会。 他早就该想通的,顿了下又补充道:“你说我只顾自己快乐的爱,是错的,因为跟你在一起,除了快乐,我也经常感受到痛苦。” 闻柚白莫名火大:“偷东西的小偷,别跟我说话了,我们现在早就没关系了,我也说过我已经不爱你了,你现在是脸皮厚吗?你现在是在犯贱,你怎么这么贱?以前想好好教你爱人的时候,你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 “嗯,犯贱,所以,你现在也可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教我。” 闻柚白冷着一张脸,盯着他,她不想再说什么了,转身要去开车门,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开不了的,中控在我这。” “你的腿能开车了?又想撞一次?上次没撞死你真是可惜。”她的确打不开车门,生着闷气,用力地扯了两下把手。 谢延舟听出她话里的讥讽,平静地说:“有司机送我,不过,为了让你上车,我让他先下车去便利店等着。” 他继续道:“我今天找你是有事情。” 他们能有什么事,她声音冷淡:“公司的事情不用私下找我,至于私下我们更没什么事了。” “温先生的事情。” 闻柚白回过头,沉沉地盯着他,眼里浮现的都是对他的怀疑和厌恶:“温先生怎么了?他只是回来一趟,你调查他了?谢延舟,你怎么那么恶心?” “嗯调查了。”谢延舟好像没听到闻柚白后面的那句话。 他从后面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闻柚白。 “你要是想看,可以现在看,不想看的话,你就带回去,等你开始怀疑你和温先生的关系时,再打开看。” 闻柚白眉头紧紧地锁着,眼皮不停地跳动着,她不明白谢延舟的意思,她和温先生的关系?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就是异国他乡相逢的老乡,又恰好他是温家的养子。 谢延舟冷静地说:“闻阳不是你父亲,温元鹤才是。” 闻柚白的第一反应就是听错了,但谢延舟淡定认真的神色让她明白,她没有听错,第二反应就是荒唐离谱,这怎么可能呢,温先生怎么会是她的父亲?如果闻阳不是她亲父,许茵怎么嫁给闻阳的? 但她心脏重重瑟缩,想起了许茵对温元鹤的奇怪态度,她心里就生出了摇摆的不确定。 谢延舟能猜出她的想法,补充道:“你的母亲的确就是许茵。” 一瞬间的消息太多了,冲得她脑子一片浑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胸口起伏着,思绪深深。 她看了眼手中的文件,连打开的勇气都没有。 她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假的,不真实的,不是她对闻阳有什么感情,而是,她从没有想过这样离谱的情形。 谢延舟没有那么无聊,会拿这种事情骗她,何况骗了她又有什么意义? 闻柚白面无表情:“你是想借此把我赶出闻氏?” 谢延舟莫名其妙背了黑锅:“我怎么会?”他抿着唇,瞳仁里的颜色总是深得格外浓郁,“柚柚,我说过,你和她是不一样的,我照顾她,只是因为温阿姨。” 闻柚白扯了下唇角,懒得说什么了。 谢延舟过来找她,的确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讲完之后,他就让他司机回来了。 下车之前,她下意识地看了眼他的腿。 他说:“不会残疾的。”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一切都很平静,闻柚白装作不知道温先生的事情,徐宁桁回家去说服他的父母。 第206章 怀孕 闻柚白虽然答应徐宁桁结婚,但她绝不会跟徐宁桁回家讨好徐家父母,如果徐家人不同意也挺好的,想到这种可能,她却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正好不用结婚了。 徐宁桁在一家人都在的时候,提出了他要结婚的事。 他很认真:“爸爸,妈妈,我想结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还看着院子里的雪景,这个冬天来得快,过去得好快,他过了一个很幸福很幸福的冬日,他甚至可以说,这是他活到这个年岁,最快乐的一个冬天了,未来他应该会更快乐,因为往后漫长的岁月里,他还有柚柚相伴。 徐夫人早就猜到,她的儿子迟早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闻柚白的画面,那是很多年前的一次聚餐,闻柚白还只是个高中生,尽管长了一副不安分的长相,但她其实很乖巧的,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她听到其他太太说许茵的女儿跟许茵一样,都是个狐媚子,大家都要小心自己家的儿子被勾引,被赖上,徐太太却不敢苟同,只觉得这些人说话太难听了。 结果,那天下午她就发现她的小儿子,她家的小天才,她那只沉迷在学习实验中的小书呆子,却时不时会偷看闻柚白,闻柚白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会认真地倾听着,忍不住看她的眼睛,耳垂甚至会浮现浅浅的红,整个人都很紧张,甚至还不好意思。 这是少年的初心爱意。 有其他太太也给徐夫人告过状,说:“看看,你家的宝贝儿子被勾魂了,不得了,我可听说她好像还跟谢家那位走得很近。” 徐夫人没有这种奇怪的念头,少年喜欢漂亮的女孩是很正常的,她更不可能只因为徐宁桁喜欢了人家,就去为难对方,她也是从当人儿媳妇做起来的,又不是天生就是个婆婆。 她只是问她的小小天才:“阿桁,你喜欢她,是不是?” 那时,徐宁桁是怎么回答她的呢?他说:“是的,妈妈,我很喜欢她,我想跟她在一起。”徐夫人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概是无形的命运之手掌控了这个世界,闻柚白反倒和谢延舟在一起了,宁桁也没在她面前再提起闻柚白了。 时隔多年,徐夫人又问了她的小天才:“阿桁,你很喜欢她吗?” 晚风浮动,灯光晃眼,气氛静谧。 徐爸爸听得云里雾里:“你要结婚,你要跟谁结婚?想结婚是好事啊,对方什么要求,我们家都能满足的。” 徐大哥向来对弟弟也很宠爱,温声道:“阿桁,恭喜你。” 徐宁桁看着自己的妈妈,眼眸幽黑:“是的,妈妈,我很喜欢她,喜欢到只想跟她结婚。” “就算她跟别人生过一个女儿,就是她女儿的父亲就是谢延舟?” “是的。”徐宁桁回答。 徐爸爸一听就立马皱眉:“这不行,怎么是她?”他着急,“阿桁,这天下女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我跟儿子说话,你闭嘴。”她满腔的怒火不会发泄在自己生的身上,正好别人生的又撞上她枪口了,“你又没照顾过儿子,你现在也别管他婚事!” 妻管严的徐爸爸安静了,跟他的大儿子对视了一眼,无奈地叹气。 徐夫人说:“宁桁,你要明白,妈妈不是因为闻柚白不好,才去阻止你的,如果她没生过孩子,如果她没和谢延舟在一起,你想和她结婚,妈妈肯定支持的,妈妈是爱你的,妈妈对你的爱没有条件,只是希望你过得好,从小到大,你所有的愿望,我们和你哥哥都会尽量满足你。” 徐宁桁也明白这一点,他比他认识的很多人都幸运,不仅是因为徐家有权有势,更因为他有一对恩爱的父母,尽管也会吵架,但很快就会和好,他们家也没有兄弟阋墙,他的哥哥从来不会跟他争抢什么东西。 徐夫人继续说:“妈妈知道你从高中就喜欢闻柚白,爱让你成长,妈妈也很高兴看到你的变化,可是,你能保证她也像你喜欢她那样地喜欢着你吗?她对你的喜欢有多少呢?你的爱意持续了这么多年,你真的不介意她在这么多年里爱着另一个男人吗?宁桁,你要想清楚,婚姻是非常慎重的一件事,妈妈不想你以后后悔。” 徐宁桁张了张嘴,他的确被问倒了。 他就是因为不确定她的爱意,不确定她的喜欢,不确定她愿意在他身边多久,所以他才想要用婚姻这种形式来困住她,结婚了,领证了,所有人都会知道,柚柚是他徐宁桁的太太,法律给了他权利,他再也不用怕谢延舟会做出什么事情了。 徐夫人对徐宁桁何其了解,她轻声叹气:“宁桁,不要一时冲动。” 徐爸爸也忍不住道:“就是啊,儿子,你这听起来有点像一个接盘侠,喜当爹,人家谢家的女儿,谢家都不认,你还上赶着当爹,我们又不是不能生了,闻家那个女孩是不是因为无法嫁给谢延舟,这才决定嫁给你?”这句话里的两个新词,是他这几年把事业交给大儿子后,闲得没事在网络上冲浪学到的。 “你闭嘴!”徐夫人又骂,但不可否认,她也是这么担忧的,因为谢家明显不愿意娶闻柚白,阿桁成了备选吗? 徐宁桁被父母的话刺得心尖难受,疼得心口如同被什么东西梗着。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完成多年夙愿的机会,他绝不会就此放弃,他很确定,他想娶柚柚回家。 但他又想起,柚柚说她不愿意再生孩子了,他只会有小惊蛰。 他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忽然道:“妈妈,她怀孕了。” 如同惊雷扔在了平静的湖水中,那三人被震惊得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徐爸爸:“怀孕了?为什么怀孕了?是你的孩子吗?” 徐夫人这下没忍住,掐住了她丈夫的手臂,温柔却又严厉地说:“要是不会说话,你就闭上嘴,不是阿桁的孩子,他为什么要结婚?” 徐大哥:“阿桁,恭喜恭喜。” 徐宁桁第一次对父母撒这么大的谎,他想着,至少要先让父母同意他和柚柚结婚。 第207章 背叛 徐宁桁回家一趟,带出来两个金手镯和一本户口本,他还去买了一个钻戒,又把自己的银行卡和房产证拿着,去银行把账户的流水都打印出来,他要把这些东西都交给柚柚。 闻柚白给小惊蛰戴上了可爱的帽子,摸了摸她的脸,告诉她:“亲爱的,今天妈妈和徐粑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小惊蛰眨眨眼,笑了笑:“噢,我知道,你们要结婚了。” 她从小就明白爱与被爱的相对关系,她被妈妈爱着,但妈妈不是只能爱她一个,所以,她并不会觉得,妈妈不能跟别人结婚,不能有别的小孩,妈妈爱着她,但是妈妈也要有别人爱,她很大方的。 闻柚白一怔,然后笑:“哇哦,你猜得很准。” 小惊蛰笑眯眯的:“当然呀,我知道徐粑粑喜欢你。”不然徐粑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呢?肯定就是因为徐粑粑喜欢妈妈呀。 小惊蛰在跟闻柚白去餐厅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她的爸爸。 那个谢叔叔。 她想起谢叔叔总是一个人的样子,上次他脚也受伤了,他脸上还有很多伤,一看就很疼,她和妈妈都没去看过他,她最近在学校跳舞,谢叔叔也没来找她了,但是她收到了谢叔叔发来的小熊猫照片。 小惊蛰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就算谁都不说,她也知道那是她的爸爸,她还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她爸爸家里不喜欢妈妈和她,而爸爸也因为别的事情,对妈妈不好,所以,她也很难喜欢上谢叔叔。 但是,谢叔叔好像又在悔改了。 老师说过要给人悔过的机会,她这样算不算一个不给别人机会的坏孩子呢?但她转念一想,她明明给谢叔叔机会了,她在原谅谢叔叔了,她也不能替妈妈原谅他呀,她更不能去逼迫妈妈原谅。 算了,谢叔叔还是继续当个坏蛋。 徐宁桁已经在露天餐厅里等了许久,他很紧张,又很兴奋,餐厅绿植茂盛,灯光幽暗,烛火微光,这是他询问了好些人,才问来的浪漫餐厅,一家意餐。 他看到小惊蛰和闻柚白进来,就走了过去,牵了小惊蛰的手,几人落座,他喊人上菜。 徐宁桁说:“柚柚,我家里人同意了。”他把带来的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在了桌面上,眸光温润,嗓音温和,“这是房子、车子,和我的银行卡,有些钱在我哥哥那边,他帮我管着投资,家里还有个给我的基金,我每年都可以从基金里收到钱,徐家我也有固定的分红,哥哥年底的时候会给我,我们结婚以后,我会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你。” 闻柚白看着他,心脏瑟缩着,她会觉得有些压力,总觉得他在孤注一掷,像是在完成一种任务,他只是想娶她罢了。 在徐宁桁拿出戒指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问:“宁桁,你会后悔吗,你真的想结婚吗,你不会觉得很勉强吗?” 徐宁桁黑眸里跳动着烛火的光,明亮得灼人:“不会,柚柚,我把户口本也带来了,我们去领证。” 闻柚白没有立马答应,她看着他:“你怎么让你父母同意的?”她不觉得,有任何父母会开明到答应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生了别人家的孩子、却不愿意再生一个自家血缘孩子的女人。 徐宁桁抿唇,他又撒谎了,半真半假:“柚柚,我没跟他们说你以后不想再有孩子的事情,我们以后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的事情,我也大了,他们不会管这么多了。” 闻柚白眼皮跳着,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她也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徐宁桁还给她戴上了两个金手镯,说那是徐夫人送给儿媳妇的,他们家人现在都同意他们结婚了,也都很喜欢她和小惊蛰。 他还说到了办婚礼的事情。 闻柚白淡声拒绝:“婚礼就算了。” “为什么?”徐宁桁看着她,他其实和她想的是同一件事。 多年前谢延舟和她本来要成为夫妻的,只是,在婚礼那天,谢延舟人没出现。 徐宁桁问自己,他爱闻柚白吗?这是毋庸置疑的,他肯定是爱的,他的爱意可以不求回报吗,他做不到,他已经得到过她短暂的回应了,他渴望更多。 闻柚白:“宁桁,我们领证,没必要办婚礼。” “是因为谢延舟吗?”徐宁桁语气闷闷的,“柚柚,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我们的婚礼会很美好,我知道你对婚礼有阴影,但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闻柚白看着他,想起了谢延舟也说,他和徐宁桁是不一样的,这些男人还挺会给对方抹黑的。 她说:“我知道你们是不一样的,我从来都没有把你们弄混过,你是你,他是他。” 徐宁桁握住她的手:“我不怕流言蜚语,我会保护好你和小惊蛰。” 闻柚白抿抿唇,耳畔是潺潺音乐声,她回握住他的手,她对婚礼的期待是什么,多年前少女时代的她想过嫁给谢延舟,但那是痴心妄想,她喜欢海边的婚礼或者酒店的婚宴,她怕蚊虫,所以不能是草地婚礼,四年前,她对婚礼的幻想被谢延舟打击得七零八落,她只记得她孤独一人地出现在婚礼现场,周围都是嘲讽的目光,就像是利剑一样,刺中她残破的心脏,不是冬日,却比冬日更加寒冷。 徐宁桁笑着说:“还有小惊蛰,我们结婚了,她是我的女儿,我们的婚礼也会有她,柚柚,你放心,我不会把她藏起来,我们是光明正大地相爱。” 闻柚白抬起眼眸,鼻尖微酸,她有些想落泪,这感情太沉重,甚至是不真实的,她哪里配得起,她阴暗的内心甚至忍不住怀疑,真的会有这种爱意吗? 徐宁桁这么多年,难道就守着她吗?真的不会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这多不公平。 她和谢延舟纠缠了这么多年,她其实配不上徐宁桁的。 结果,这天晚上,谢延舟就给她发了些东西,是徐宁桁和别的女人的照片。 闻柚白松了口气,真诚地对谢延舟说:“谢谢你。” 这样她才敢答应徐宁桁,不再那么沉重。 谢延舟以为她疯了:“徐宁桁不是好男人,你知道了。” 第208章 身世 “你对好男人的定义是什么?你这样抹黑徐宁桁的样子,你自己不觉得丑陋吗?”闻柚白声音淡淡,甚至带着些微讥讽,“噢,谢延舟,从前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温岁再怎么,我也没跟你说过她坏话,你的心眼可比我小多了,小肚鸡肠,嫉妒心旺盛,面目丑陋。” 谢延舟听到了,如果放几年前,让他承认自己是这样的男人,他怎么也不敢想象,但现在的事实明晃晃地告诉他,他就是这样的小人,以前他身边总是围着许多女人,他见惯了女人争风吃醋的模样,并且觉得厌烦,他对自己未来妻子的要求就是大方得体不善妒,而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他所厌恶的一类人。 闻柚白还在电话那头淡漠道:“我和徐宁桁的事情是我和他的事,我比你更了解他,何况,你发的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的,是以前的,是我不在的这几年的。” 谢延舟微微拧眉:“柚子,我只是说,徐宁桁说的深情,根本没有他说的那样深情,这几年他相亲过好几次,差点就结婚了,他也跟别的女孩恋爱过,有一个女孩是他实验室的同僚,就在你回来的前不久,我还看到他们从酒店出来。”他平静地继续道,“这几年我身边没有其他女人,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他大言不惭,也没有羞耻心了:“我应该比他干净。” 闻柚白听笑了,懒得再多跟他说什么了。 谢延舟又道:“你不喜欢我派人跟着你们,现在我已经没有让人跟着你们了。” 她早就猜到了,如果他还让人跟着的话,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答应了徐宁桁的求婚,也不可能会如此平静。 她正要挂断电话,又听到谢延舟说:“你想跟我见面吗?关于温元鹤的事情。” 温先生回国也只是当一个短暂的度假,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去看小惊蛰,放学的时候,他会跟照顾她的阿姨,一起去接小惊蛰回家。 只是,最近她总看到小惊蛰的外婆,闻阳的太太,似乎叫许茵。 他很难说出他看到她时的感受,偶尔会有些胸闷,偶尔会突然心悸,像是有什么被遗忘掉的记忆即将复苏,他还发现,这位闻太太总是会偷偷看他,还会突然红了眼睛。 所以,他们曾经认识? 小惊蛰跟许茵不熟悉,看到许茵也很惊讶,她礼貌地打了招呼:“奶奶。” 许茵表情淡淡:“嗯,走,今天我带你回家里,你妈妈晚上也会回家。” 小惊蛰说:“那我先打电话问下妈妈。” 温先生摸了摸小惊蛰的头发,触感丝滑,他让保镖先看着小惊蛰,然后对许茵道:“闻太太,我们从前认识?聊聊吗?” 许茵没想过,温元鹤会主动跟她说话,她心尖紧紧地颤抖着,紧绷得难以呼吸,眼皮发烫,几乎控制不住要落泪。 温先生选的是一家茶室,他坐在许茵的对面,温和地笑着,慢条斯理地泡茶,他说:“闻太太,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茶,但我喜欢……” “君山银针。”许茵说。 温先生神情一怔,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然后抬起头,笑了下:“我们以前是朋友?很抱歉,闻太太,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许茵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眼睫毛一颤,眼泪就落了下来,她也不去擦,就任由眼泪滚落:“我以为你不在了,我以为你真的被温元厚害死了,你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她目光微移,落在了他残缺的腿上,“这是温元厚做的,你不在了之后,我很害怕。” 温先生知道他是温家的养子,温元厚是温家现在的当家人,听她这话,当年他掉下山崖是温元厚害的。 许茵深呼吸:“你没事就好,你快点离开南城,温元厚要是看到你了,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当初你跟我说,温老太太想让你继承温家,而你并不想,可惜没多久你和温老先生就一起出事了,温老太太重病一场后,也没能撑多久,温元厚是一个变态,你斗不过他。” 温先生眼皮一直跳,他活到这个年岁,对这类的警告并不以为然,如果命真的该绝,那就绝了,他更好奇:“闻太太,我们以前是情侣?” 但从他所查的资料里显示的时间线,他当初“死亡”的时候,这位闻太太已经和闻阳纠缠不清了,甚至已经怀上了闻柚白。 许茵收回了看他的视线,深呼吸:“你都忘了,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一切都很平静了,你赶紧离开,如果你不想死在南城。” 温先生:“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并不会离开。” 许茵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忍了又忍:“叫你离开你就赶紧走,别回来害我们了。” “我们?我在南城会害了你和……闻柚白?” 许茵脸色微微苍白,她不知道要不要说出那个被她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她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扮演了许多角色,用了多少办法,她真的好累,她对闻柚白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闻柚白没有资格怪她。 闻柚白一直以为她是想利用孩子嫁进闻家,但没人知道,她是因为有了闻柚白才要想办法赖上闻阳,闻阳是这一群人里最愚蠢最自大的傻子,门槛也最低,她只需要扮演好一个低俗的无脑女人形象就好了。 当年,她和温元鹤谈的恋爱一直很隐蔽,因为温家不同意,温元鹤跟温老太太提过很多次,他会带着她离开温家……结果呢,她等来的是他的死讯,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她一个人养不起孩子,她也舍不得打掉……这是元鹤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许茵知道自己残忍、自私,但那时候她才明白,她还是不够狠,只要没有了孩子,她的未来一样可以过得更好,要生下闻柚白,她就要背负一辈子的骂名,被迫卷入那群疯子男人的斗争,甚至还会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厌恶、埋怨。 但她别无选择。 她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腹中的是温元鹤的孩子,温元厚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第209章 领证 温先生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但最终没有一幕是停留了下来,他不知道这位闻太太是什么意思。 许茵问她自己,她真的那么爱温元鹤吗?并不是。 当她看着面前的这个老男人,她依然会想起两人当初的美好回忆,却没有什么爱意了,毕竟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有再深的感情也早被消磨光了,更何况,他老了,男人老了之后,是他还是闻阳都没什么区别。 许茵只想自己过得好,她也把闻柚白养大了,现在闻柚白过得挺好的,那就好了。 她当初不想让闻柚白和谢延舟名不正言不顺地在一起,就是不想她重复自己的老路,结果,果然还是母女俩。 她只说:“温先生,你必须离开南城,你再不走,你被温元厚发现了,我们几个人都会很惨的,温元厚自负却很聪明。”只是温元鹤的去世,让他没有了竞争对手,他竟也开始金盆洗手,自诩是个干净的生意人。 “我会连累到你们?”温先生微微拧眉,若是温元厚要针对他,就针对他一人就好了,怎么会连累到许茵和闻柚白。 许茵恼了:“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她也懒得隐瞒什么了,再藏下去也没有意义,温元鹤不离开,所有的秘密都将不是秘密。 “闻柚白是你女儿,明白了吗?你以前挺聪明的,失忆了怎么这么笨?”许茵面色冷淡,“温元厚没怀疑过这个,是因为你不在了,他认为我是个自私的女人,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回事,可是你回来了就不一样了。” 温元鹤瞳孔微震,盯着许茵,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仿佛天方夜谭。 他猜到他可能以前和许茵是恋人,曾经相爱过,但从未想过,闻柚白会是他的女儿,他心脏紧张得发颤,他抿着唇线,喉结滚动,下颚线紧紧地绷着。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久居高位的人难免敏感多疑,他不得不怀疑,这个闻太太不会是联合所谓的温元厚,设下了这个计谋,但若真的是谎言,一个亲子鉴定就能破除了,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许茵还能不知道温元鹤的想法,她冷笑了下:“行,当年算我眼瞎,是我自作多情,我也没要求你做什么别的事情,你也不用去告诉闻柚白这件事,她现在在闻家过得很好,闻老爷子让她进了闻氏企业,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来骗你什么。” “不是。”温元鹤嗓音艰涩,含着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太过突然了。” “突然?除了血缘的吸引,你能解释你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里,就跟闻柚白和小惊蛰眼缘合得上?你为什么会喜欢小惊蛰和闻柚白?”许茵眼睛里仍旧有血丝,但她已经不会再落泪了,又是那个冷漠的、永不服输的许茵,“不管怎么样,请你立马离开南城,永远不要回来,永远不要让温元厚知道你的存在。” 温先生薄唇轻动,想说什么:“我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茵不耐烦地打断了:“你可以什么?你拿什么跟温元厚斗?拿你这残疾的双腿,连自己走路都不行。” 许茵说话毫不留情,温先生脸色沉了沉,有些难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所有人甚至都会顾忌着他的腿,生怕刺激到了他。 许茵冷笑:“怎么?听不得实话?你当你自己多厉害,连腿都没有了,温元厚已经打败过你一次了,你还什么都不记得了,赶紧滚,你死的时候,我想你活着,现在看你活成这样窝囊,我倒是觉得你不如死了,来得更好。” 温先生脸色铁青,手指紧攥:“你!” 他脸上火辣辣的痛,从没有人敢这样揭他的伤疤。 “我上次听闻柚白说,你还觉得活得没意思了,不是吗,还做作地不爱惜身体,什么自杀,真好笑,我就一句话,离开南城,要死,就去死在别的地方。”许茵说完,就拿起她的包离开了,她出去带走了小惊蛰,这是闻柚白同意了的。 晚上,许茵见到了闻柚白。 许茵只说:“你知道温先生是你父亲了?” 闻柚白点点头,她在闻氏工作都有几分心虚了,她原来不是闻家人,她还想到过往的很多事情,难怪从小她妈妈对她的态度总是很怪,有时候她还会在许茵的眼里看到对她的恨意,许茵还经常不让她去碰闻家的东西,不让她和温岁争抢,原来,她的确没有资格,她不是闻阳的女儿。 许茵声音平静:“是谢延舟告诉你的?” “是。” “他现在对你倒是不错,可惜了,你要跟徐宁桁结婚?” “别后悔就行。”许茵语气微顿,“谢延舟同意了。” “不需要他同意,我和宁桁的婚礼并不打算办,徐家也同意了,我们就领证,请双方家里人吃个饭。” 许茵语气有些嘲讽:“比当年的谢延舟还要敷衍,你也是命不好。” 闻柚白扯了扯唇角。 许茵:“这些事情都烂在心里,你的父亲就是闻阳,就这样,你也不用觉得温先生会有多好,他也没照顾过你,还不如闻阳。” 闻柚白胸口起伏,静静地看了许茵很久,她才开口:“我现在才知道你有苦衷,我很感谢你,但我也不能原谅你以前对我的伤害。” 许茵并不在意:“知道的,你这丫头从小就记仇,我不在乎你原谅不原谅。” “还有,对不起。”闻柚白淡声说,她说完就离开了。 小惊蛰在楼下的客厅里等她,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对她软乎乎地笑了下:“妈妈。” “嗯。”闻柚白就是很想哭,很难过。 她以前觉得许茵对不起她,她现在连恨和讨厌都不配了,许茵为了生下她、养大她,付出了很多很多。 谢延舟是在闻柚白和徐宁桁领完证、宴请双方家里亲人的时候,才知道的这件事。 他从没想过,闻柚白会这么痛快地跟徐宁桁结婚,更何况,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温先生成了她生父,温岁撞见了温先生,并把这件事告诉了温元厚,温元厚隐忍未发,不知道在筹谋着什么。 就这样繁乱的时候,闻柚白还有心思结婚。 第210章 掌控 闻柚白拿到结婚证后,她也说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 后悔吗,应该不是,她和徐宁桁相识多年,徐宁桁也是个优秀的对象,他对小惊蛰也好,何况她一开始的初心就是他,兜兜转转也算是和最初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徐宁桁把两本结婚证都收了起来,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他轻轻地舒出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天空,他想,还好上天是垂怜他的,他还是娶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圆满了,圆满这个词,对他来说是很美好的,他成长至今,就算一路顺风顺水,有恩爱的父母、有爱他的哥哥,有不错的事业,但他总觉得人生有所缺憾,而现在,他所爱的柚柚将这个缺憾补上了。 他问过自己很多次,他为什么会放不下柚柚,这几年里,他还尝试过接触其他女孩,哥哥说,他经历得太少,只知道做实验,才会那样喜欢一个女人,一个不喜欢他的女人,所以,他认识了其他女孩。 可越是认识,就越是空虚,就算他强迫自己和其他女孩一起尝试,他心里也是空空荡荡的,那种空荡如同深渊一样,侵蚀着他的灵魂,他也欺骗自己,柚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个普通女孩,虽然她长得好看,但比她好看的女孩也不是没有,她不喜欢他,从未给过他机会,她和谢延舟纠缠多年,他又何必把自己的位置放得那样低贱。 他这几年过得有些浑浑噩噩,倒不是说工作如何低迷,是工作之外,有时候他都觉得那是另外一个徐宁桁在活着。 真正的徐宁桁应当是自律的,自爱的,自控的,而柚柚回来的消息,就是将他从溺亡之中拯救回来的一只手。 徐宁桁转过头,垂眸看着身边的闻柚白,夕阳的橘色霞光微弱地笼罩在她身上,柔和了她的眉眼,他太天真了,怎么会觉得有人能取代她呢,她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她只要朝着他笑,就能轻易地俘获他不争气的心。 那她爱他吗? 他觉得,现在没必要纠结这些,因为就像多年前,当她决定跟谢延舟在一起,就能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其他,现在她都跟他领证了,那她也会一往无前,这就是她,总会坚定地朝着目标前进。 他说:“徐太太。” 闻柚白抬眸,冲他笑,有些恍惚,这个称呼真陌生,她也算是冲动了一把,说结婚就结婚了。 两人手上的婚戒轻轻地碰撞着,徐宁桁还是忍不住问:“柚柚,你开心吗?” 闻柚白弯了弯唇:“开心,走上了人生正轨。” 这是真话,她从小早熟,所以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谢延舟是个例外,他这样的男人,要么是她的救世主,要么是拉她下地狱的恶魔,他很强大,强大到无所畏惧,肆意玩弄他人的人生,他甚至没有什么道德感,他还有不爱他的父母,美强惨他全占了,这样的男人是很容易吸引女孩子为他前赴后继的,但不包括闻柚白。 闻柚白自己都过得很惨,她只希望以后的人生很顺遂,她知道自己掌控不了谢延舟这样的变态,所以,她最初心动的对象是乖巧的徐家小儿子、徐家小天才,他性格温润,尊重女性,如果跟他在一起,他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他不用继承家业,他沉迷于学术道路,他们应该会过得很幸福的,只是……后来,她误以为那些信是谢延舟写的,一时鬼迷心窍,打破了自己设定好的人生机制,走上了扭曲的爱情路,飞蛾扑火,却还可怜兮兮地在心里幻想,她对谢延舟来说,应该会是那个特殊的人。 痴人说梦。 闻柚白回过神,紧紧地握着徐宁桁的手,她想,他现在是她的丈夫了,他们结婚了,她也算有个家了。 徐宁桁忽然问:“柚柚,你不想办婚礼,但我们今晚要跟家里人吃饭,也穿个婚纱?” “好啊。” 两人是分开各自跟家人去酒店的。 徐宁桁的大哥远远地见过闻柚白,他不讨厌这个女孩,但也不见得多喜欢,他只是忍不住为弟弟担心:“宁桁,你确定你能掌控住她?” 徐宁桁微微拧眉:“哥哥,我掌控她做什么,我们是夫妻,是平等的关系,我爱她,但不需要掌控她,她有自己的人生。” 大哥笑:“抱歉,是我目光短浅了,只是宁桁,她这样折腾你,还跟谢延舟断不了,你能忍?” “你误解她了,是谢延舟不放过她,如果她真的不放过谢延舟,哥哥,你觉得谢延舟现在还能潇洒?你应该也知道,谢延舟有多喜欢她,她和大家嘴里说的不一样,她爱一个人的时候,是很认真的,这么多年,她也明确地拒绝过我,从不肯钓着我,也没给过我任何机会,是我自己太过执着。” 大哥叹气:“阿桁,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惨呢,你一直在痴情地爱着她,但她呢,爱过谢延舟,爱她自己,我就没见她爱你,她平时没少给你灌输她的畸形思想。” “哥。”徐宁桁无奈叹气,“今天我结婚,说点祝福的话,好不好,柚柚真的没教育过我,也不存在对我洗脑,更没在折腾我,这个婚姻是我求来的,她也不贪图我什么,她爱自己是应该的,我找的是人生的伴侣,不是丫鬟,不是保姆,不是奴隶,她先爱自己,然后才能爱我。” 徐大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唇畔挂着浅笑:“看看,我们这样的家庭还养出了神圣的圣父啊。” 徐宁桁也笑,神色真诚:“哥,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温岁初中的时候在舅舅的书房里见过一张照片,上面是舅舅、外婆、外公、妈妈和另一个男人。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正在好奇地看着那张照片,舅舅从外面进来,原本还笑着,看到她手上的照片一下跟疯了一样,脸色骤然铁青,眉眼阴沉,抢夺走了那张照片,冷着嗓音问她:“怎么找到的?” 她怕得差点哭出来:“在抽屉里,舅舅,你怎么了?” 舅舅这会又慢慢地平复心情,又是那副慈祥的样子:“没什么,以后别乱翻舅舅的东西。” 第211章 她怎么就嫁给别人 “那个男人是谁?” “你另一个舅舅,不是亲的,养的,已经去世了。” 所以,时隔多年,温岁一直对照片上的陌生脸孔印象深刻,再次见到死而复生的人,差点吓傻。 她有事情就会去找舅舅,连忙拍下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发给了温元厚,她问:“舅舅,这是我们的另一个舅舅吗,他不是去世了吗,怎么还活着?” 温元厚很快就给温岁回了电话,声音凌厉,几乎是逼问:“温岁,你在哪里看见他了?他在哪里?还是别人发给你的?” 温岁被吓了一跳,心脏微缩:“舅舅……我在南城的思凯商场见到他的,他身边跟着几个人,但他好像认识闻柚白,他身边有小惊蛰。” “闻柚白?许茵的女儿,许茵……”温元厚念叨着这个词,没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书房里。 温元厚把能砸的东西都摔烂了,一片狼藉,地面上也都是碎裂的玻璃碎片,甚至他的手上都被玻璃碎片割裂了,鲜血淋漓,一直往地面上淌着血,他脸色阴沉,乌云密布,周身气压沉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穿着粗气,盯着温元鹤的照片。 他怎么也没想到,温元鹤还活着,他都消失了这么多年了,温元鹤回来做什么?抢夺温家的家产?可笑,他只是个养子,一个养子也想继承温家,也就是老太太糊涂了,温元鹤有什么资格? 温元厚低声道:“坐轮椅了,悬崖掉下去命还真大,居然只是没了腿,这都死不了,这么多年他窝在哪里苟活?” 他眉心冷冷地跳了几下,想到了闻柚白,又是闻柚白,她怎么还认识温元鹤?这两个磨刀石还想一起反抗么?真是笑话。 温元厚立马让人去调查温元鹤和闻柚白的关系,从他们初相识开始,到他们关系密切,他在想,他原本都打算放过闻柚白了,她既然不想跟延舟在一起,既然只是想要闻家,既然岁岁没再为她伤心抑郁,他就不必要让自己的手沾上血腥了。 而现在…… 温岁撞见温元鹤之后,就特意让人跟着闻柚白,她总觉得这几人都隐瞒着秘密,包括那个愚蠢的许茵。 结果,她发现,闻柚白和徐宁桁领证了,她想也不想,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谢延舟,说她高兴,是有点,因为这就代表着闻柚白再也没办法跟她抢谢延舟了,说她不开心,也有点,因为徐宁桁算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她不愿意闻柚白占了便宜。 她说:“延舟哥,你知道吗,闻柚白和徐宁桁领证结婚了,她可真是个脏女人,真会玩,一边玩弄你的感情,钓着你,一边还跟徐宁桁领证了,徐宁桁是傻了,一个破二手鞋子女人,他也愿意抢回家。” 谢延舟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冷声,第一次毫无感情、冷漠地直呼她全名:“温岁,她是二手破鞋,那你是什么?我跟你说过了,别再去管她的事情。” 温岁脸色微白,嗫嚅道:“我……延舟哥,你怎么这么说我?”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你当我不知道么?” “我好心告诉你,我怕你被她蒙在骨子里。” 温岁的话还没说完,谢延舟就挂断了电话,只余下冰冷的嘟嘟声。 没关系,她还可以告诉舅舅:“舅舅,闻柚白嫁给徐宁桁了,而且好像今晚他们家长见面,连那个坐轮椅的男人都会来,她是闻柚白的家人吗?” 温元厚看到这些信息后,眼皮一直跳着,他总觉得他忽略了什么。 这个圈子里就没什么永恒的秘密,闻柚白和徐宁桁领证之前,没什么人知道他们要结婚了,但领完证后,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其他人的评价对闻柚白来说并不重要,她只想好好地过日子。 只是,这天晚上的小宴会让她有些为难,温先生想来,但闻阳和闻老爷子、许茵也都来了,她只好拒绝了温先生。闻阳虽然不喜欢闻柚白,但好歹结婚的对象是徐家的小儿子,也算他们闻家高攀了,他自然来捧场了,徐家的父母性格都很好,既然儿子跟闻柚白都结婚了,他们也就不在乎什么门第,什么闻柚白之前的恋爱了,更何况,闻柚白的肚子里还有徐家的孙子或者孙女了。 徐太太爱屋及乌,还搂着小惊蛰,给了她礼物,爱不释手地摸着她的脸,问她:“奶奶送给你的项链好看吗?” “好看。” “你戴起来更好看。” 闻柚白看着面前的一幕,微微笑着,胸口有暖流涌动,真好,不是么?徐宁桁的父母比她想象中好得太多,所以他们才能养出徐天才这样优秀善良的儿子。 徐宁桁握着闻柚白的手,双双站起来,他对着闻家那三人喊道:“爸爸,妈妈,爷爷。” 闻老爷子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他之前也跟徐宁桁私下聊过了,徐宁桁答应过,如果再生个儿子,肯定姓闻。 徐宁桁:“谢谢你们把柚柚交给了我,往后余生,我会爱她如爱生命。” …… 门外站着的人是从外地奔回来的谢延舟,风尘仆仆,周身阴郁缠绕,他没直接推开这扇大门,却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浪漫婚礼音乐声,还有徐宁桁在音乐中的温润嗓音,谁都能听得出来他的幸福。 谢延舟总觉得自己处在梦中,明明周围浮动的是浪漫气氛,视线所及都是气球和鲜花,水晶灯璀璨如星光,应该是个美梦,但他却冷得后背发凉,身体控制不住微微颤抖,身处噩梦之中。 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呢,她怎么就嫁给了徐宁桁?嫁给了别人?她以前说过,她只会嫁给他的,她只想嫁给他的。 他心口尖锐的绞痛让他几乎无法直立。 他来之前,乔还让他想开点,既然人家都结婚了,让他就放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不能为了她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人家心都不在你身上了。 他也想知道,他要怎么放手? 第212章 许诺终生 他有没有幻想过这样的画面? 从前他没想过娶闻柚白回家,倒是闻柚白,很久以前,一边说他们是金钱交易关系,却一边想过嫁给他,她上大学那会,就会时不时试探他,时不时告诉他,她萌生了想嫁给他的念头,还蒙蔽着双眼,昧着良心夸他是个完美恋人。 谢延舟讥讽地勾了下唇角,他连最普通的恋人标准都无法达到。 他记忆有些模糊,此时此刻却在婚礼进行曲的背景音乐中缓缓想起过往的一幕幕,她其实很容易满足,他送给她的任何礼物,他都会很开心,但他却总是在她收到钻石项链开心时,忍不住讥讽她只喜欢钱,他自私地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他们只是交易关系,让自己不要动别的心思,不要生出真正的情意。 她真的只喜欢钱吗?并不是。 没有人不喜欢钱,但真正打动她的不是钱,这段时间他看到和徐宁桁恋爱时的另一个她,他们就像大多数的普通情侣,下班的时候就去约会,徐宁桁去接她,手里总会带一些礼物,有时候是鲜花,有时候是蛋糕,有时候只是一个小熊玩偶,还可能是街边的烤红薯、糖葫芦、糖炒栗子和奶茶,徐宁桁自己不会吃,但会宠着她给她买,也不许她多吃。 明明都有车,两人却会在大马路上手牵手,在阳光下约会,她吃糖葫芦的时候,他就垂眸看着她笑,拿纸巾替她擦去唇畔的糖渍。 …… 这样的画面太过美好,美好到谢延舟生出了自卑感。 他和闻柚白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互相争吵、指责,彼此怀疑、讽刺,难得妥协和平的时间基本都在公寓的床上度过,他只能想起她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胸膛上,窗外是蔚蓝色的高远天空,有飞机划过的痕迹,她说:“谢延舟,我饿了,你能不能做饭给我吃呀?” 他那次也没给她做饭,最后他叫了酒店的外送。 她还抱怨:“别人谈恋爱都可以享受男朋友满足她的小愿望,会给她做饭,会陪她打游戏,看电影,会一起去旅游,可惜谢少爷什么都不愿意做。” 他并不在意:“我们是在谈恋爱吗?”别做作了。 他记得那次闻柚白沉默了很久,才苍白地笑:“是啊,我们不是恋爱。” 再想起这些事,谢延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残忍,而这些残忍的刀刃现在成了回旋刀,带着锋利的倒刺,扎进了他的心里,他缓不过来,满脑子只有她怎么就嫁给了别人,以后她是不是也会问他,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我是徐太太了,谢先生。 以后她曾经给过他的那些特权,都要变成徐宁桁的专属,她会吻他,抱他,和他一同入眠,再一同醒来,等周末偷懒不想工作的时候,她或许会赖在床上,闭着眼睛,要让那人来哄她。 谢延舟知道,徐宁桁和他不一样,徐宁桁会满足闻柚白的这些小愿望,甚至会清楚地记着她的喜好,多年前他能写信,送手工音乐盒和发夹,现在他就会给她做饭,陪她拍照,做尽一切普通人恋爱会做的事情…… 谢延舟轻轻地推开了宴会厅的门,却没有打开,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 他看到了闻柚白,穿着婚纱的闻柚白,她满脸幸福地靠在了徐宁桁的肩膀上,美得让人觉得刺眼,她的婚纱并没有多特殊,只是两人为了有个仪式感,临时购买的,很简单,却又很纯洁。 徐宁桁一手搂着闻柚白,另一只手抱着小惊蛰,他说的是这是他太太和他女儿,而这些本来是他谢延舟的。 谢延舟的手里也有一枚婚戒,是他来之前戴上的,四年前如果他没想给闻柚白一个教训,他们早已经是夫妻了,他怔怔地掐紧了手指上的戒指,硌得掌心生疼,宴会厅的灯光明亮得太过耀眼,他竟眼皮发热。 他以前常说,婚姻只是个形式,他的婚姻是拿来利益交换的,有了婚姻的那张纸也根本保证不了什么,但闻柚白和徐宁桁结婚了之后,他再也无法轻飘飘地说出这些话。 你看,婚姻多神圣,他们在亲人的见证下,对着彼此发下誓言,许诺终生,他们是彼此的唯一,这些是婚姻以外的感情无法给予彼此的。 四年前的那场婚礼,闻柚白一个人出现在婚礼现场,她是怎么想的? 她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不会不知道他不会出现的。 但她为什么还是要一个人出现,一个人面对着众人的凌辱和嘲讽? 谢延舟眼睫微颤,她那时候是赌一把,不管当时有多难堪,她是真心实意想嫁给他的,不是因为他是谢家大少爷,也不是因为他是知名投资人,只因为他是谢延舟。 他的柚柚曾经很爱他,为他生下一个女儿,在他们的公寓里留下了很多很多回忆。 他们的未来本该如何?他另娶妻子,但始终养着她,也只有她,或者他和她已经结婚了四年,但没有一种可能像如今这样,她带着他的女儿,幸福地嫁给了徐宁桁。 谢延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但他迟迟没有勇气推门进去,怕看到闻柚白脸上如同看到病菌一样的厌恶,他转过身,就往外面走,眼角隐隐有眼泪滚落,隐没在了西装里,消失不见。 外面的冷空气袭来,他深深地呼吸,这才用力地喘着气。 他仰起头,看着萧瑟的月色,明明是温柔的月光,但这束光始终没有照到他的身上,他这时候才明白,曾经那么多人劝诫他。 他是不幸,父母不爱他,他有个不幸的童年,但他却因为不幸狠狠地伤害了爱他的人,将那人亲手推向了别人。 他眨了下眼泪,喉咙口如同尖刀刺着,那种不甘腐蚀着他的心脏。 乔送他过来的,站在了谢延舟面前,声音很低,叹气:“延舟,放弃,她都结婚了,她真的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纠缠了,你再纠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彻底分道扬镳。” 风吹来,谢延舟的脸上却有些湿。 放弃不了,这是他的柚柚。 乔:“这世上不是离开谁就不能活了。” “行尸走肉地活也叫活吗?” 第213章 离婚跟我 乔笑了:“你有钱,有女人,有事业,有家世,说什么行尸走肉呢,得不到一个女人就算了,虽然说,你也爱上她了,没事的,你下次再爱别人。” 他一直说着,却没得到好兄弟的回应,乔忍不住抬头看,然后瞳孔放大,失声道:“不是,眼周,你哭了?真哭了?还是被风吹的?” 谢延舟没有回他,他的眼眸里布满了猩红血丝,不知道是熬夜工作,亦或是此刻的伤神。 他明明在努力改了,在等着她回头,他违背了自己恶劣的本能,克制着自己不去插手她的人生,但她却转头嫁人。 这天晚上,闻柚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结婚了。 她收了徐宁桁父母给的改口费,但却很艰难才喊出了爸妈二字,好在徐家父母并不介意,不管徐家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挺和谐的。 闻柚白告诉了她的朋友们,她和徐宁桁结婚的事情。 赵澄很快就给她打来了电话,先是恭喜,然后又感慨:“当初你在婚礼上一人出现,转头过了四年,你已经遇到了真正良人,原来良人就在你身边,我虽然不认识徐宁桁,但听你们的描述,他应该比谢总好多了。” 闻柚白笑了笑:“是啊。” 她偶尔睡梦中还会梦到四年前的婚礼,她一个人走到了红毯的尽头,却没有新郎出现,她茫然四顾,却只有四面八方的冷箭朝她射来,她脚下一滑,落入了万丈深渊,没有人能说清楚,她当时明知道谢延舟会在婚礼上让她难堪,为什么还要固执地出现? 或许是赌,或许……只是完成内心的一个执念。 她爱了谢延舟那么多年,就当是给曾经的傻女孩闻柚白一个结局,不管谢延舟那天会不会出现,她都在心里嫁过那个她曾经爱着的谢延舟了。 赵澄又道:“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了,是徐宁桁很着急,着急娶你回家,再多等几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毕竟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归。” 闻柚白只笑:“可能因为我们都等这天很久了。” “你们补办婚礼,是打算旅行结婚吗?” “嗯,等我们手上的工作忙完了,就去度蜜月。” “哟,真甜蜜。” 闻柚白挂断电话后,收到了温岁发来的照片,是徐宁桁和另一个女孩子的暧昧照片,有亲吻,有拥抱,甚至还有在酒店洗手间的…… 她问温岁:“怎么了?想让我和徐宁桁离婚,去找你的谢延舟?” 温岁:“我是想让你知道,闻柚白,你永远都找不到好男人,永远都过不好生活,永远都没办法有一个幸福的婚姻。”她就是要来恶心闻柚白,“你看到这些照片,不膈应吗?” 闻柚白:“不膈应,要说膈应你得先问问你自己,谢延舟跟我在一起多少年,他还跟我生了女儿,你跟他在一起不膈应吗?” 温岁怎么可能不膈应,膈应到恨不得杀了闻柚白。 闻柚白忽然想到自己还不是闻阳的女儿,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温岁,你没必要针对我,你对我的过分在意,让我忍不住怀疑,你该不会喜欢我,所以我跟谁在一起,你都要想办法破坏。” 温岁:“真恶心,你也配,真会想。” 温岁:“你跟那个海外温先生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总是阴魂不散,你知道他也是我的舅舅吗?” 闻柚白没回她了,她并不知道,温岁还把她们的聊天记录转给了徐宁桁,她说:“看到了吗,闻柚白根本就不曾在乎你,就算知道了你过去的恋人和恋情,就算看到这些暧昧的照片,她也没有半分吃醋,因为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她以前和谢延舟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温先生那边也是迎来了一个送上来的外甥女,见面就喊他:“舅舅。” 他拧眉看着温岁,一时有些苦恼。 最大的烦恼来自于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闻柚白从洗手间出来,打算回到宴会厅,她路过镜子的时候,还看了眼镜中穿着简单婚纱的自己,两颊微红,眉眼温柔,她手上的婚戒是徐宁桁买的,内圈的刻字是他亲手刻的,他在对待她的事情上总是会付出真心。 她一出门,就遇到了谢延舟。 她被幸福泡泡包围的瞬间,遇到了这个男人,就被戳破了泡沫,谢延舟穿着黑色的西装,手上拿着一件长大衣,身材颀长,眉眼英俊,他有浓密纤长的睫毛,这一点遗传给了小惊蛰,他们父女俩虽然乍一眼长得不像,但有很多小细节上的相似。 闻柚白收回视线,不去看他,但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手腕却被他拽住,这一次却不怎么疼,他手上有意控制了力道,不舍得弄伤她,也不愿意松开她。 两人僵持了一会,闻柚白转过头,平静地问他:“小谢总,有什么事吗?” 谢延舟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别的情绪,没有愧疚,没有愤怒,没有不耐,他也不知道他想看到她什么样的情绪,他现在连怒火都无法积攒起来。 到底谁才是那个花心的人,是他还是闻柚白?他明明这么多年都困在他们的故事纠缠里,但她已经往前走了。 他眼睛浮现红意:“闻柚白,你有没有心,你带着我的女儿嫁给别人,你甚至没跟我提起一句,你想瞒着我多久?” 他说到了最后,嗓音里有着不甚分明的轻颤。 结婚证是真的,他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法将她和徐宁桁从法律的夫妻关系里移除。 闻柚白微微皱眉,是真的困惑,还好言好语道:“谢延舟,如果你介意,不想小惊蛰喊宁桁爸爸,我不会让她喊的,我已经往前走了,你也往前走。” “走不了。”他喉结滚动,“柚柚,离婚跟我结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214章 干净 闻柚白平静地看着谢延舟,她骤然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荒谬,脸上的神情甚至都没什么变化,她不知道谢延舟现在想明白婚姻的意义了没,不知道他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一句话。 她语气淡然:“我刚结婚。” “我知道。”谢延舟薄唇轻动,“你可以离婚。” 闻柚白胸口起伏:“我跟你不一样……”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笑了下:“那你跟谁一样,闻柚白,你想跟谁一样?你觉得谁会跟你一样,你心里的既定标准是什么?你觉得你公平吗,就因为那些信,你就天然把我排斥在你的标准外。” “你觉得就因为那些信吗?”闻柚白抿了抿唇角,“你觉得我对你的失望,只是因为那些信吗?” 谢延舟喉咙有些干,甚至能闻到隐隐的血腥味,他看似脸色平静,胸腔里的情绪却剧烈起伏着。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徐宁桁?” 她不想多说什么,何况她为什么要对谢延舟说她选择和徐宁桁结婚的理由,这是她自己的事,她已经做了退让,她不会强迫小惊蛰喊徐宁桁爸爸,谢延舟也可以认小惊蛰。 她只道:“我刚领证,我不想吵架,延舟……”她无声叹气,“你是因为小惊蛰吗?如果是的话,你可以……” 谢延舟整个人都处在爆裂边缘,他听到她的话,心脏一点点地往下沉,直到最谷底。 他喉结滚动,盯着她,问道:“你是因为再婚了,可以再有小孩,所以现在也不在乎小惊蛰了吗?你以前不是跟我抢得很起劲么?” 闻柚白闻言,心脏开了个口子,鲜血直流,谢延舟到现在还在用最坏的恶意揣测她,她脸色沉沉,恨他面目可恶。 谢延舟还是不肯松开她,闭了闭眼,调整情绪:“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很疼爱女儿。” 他再睁开眼,还是觉得她身上的婚纱刺眼,他从前没亲眼见过她穿婚纱的模样,这是第一次,多讽刺,却是她要嫁给别人,他心底里的酸水一点点积攒腐蚀着,他难过于他们之间的认真执着。 从那些信件的来往,再到像普通情侣一样的恋爱。 这都是他和闻柚白所没有的。 他们还结婚了……结婚算什么,他告诉自己,他在等他心底里的那些情绪到达一个顶点,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真的忍不下去。 圈里有人猜测,闻柚白的结婚只是气他,但他知道,不是这样的,正是因为他知道闻柚白对婚姻的认真,他这时候才会这样心口疼痛。 她从前幻想着嫁给他,那是她最爱他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就想着嫁给他,成为对方名正言顺的妻子。 “你是觉得徐宁桁是个好男人吗?”谢延舟又自取其辱地问。 在他看来,徐宁桁和他半斤八两,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好男人,尤其是在权势利益的熏陶下,他不觉得自己是个私生活混乱的渣男,也不会自诩好男人,但他擅长控制自己的欲望,从来不碰其他乱七八糟的女人,也从不以醉酒为借口,肆意乱来。 “他还没我干净,至少我只有你。” 闻柚白沉默,他又开始背地里说徐宁桁的坏话了。 第215章 他不想听她和徐宁桁 谢延舟一开始还觉得这种理论违背他多年的认知,因为他接受的教育一直认为每个人不该为曾经的恋爱经历而对现在的感情产生罪恶的愧疚之情,因为谁都不是上帝,谁都不知道谁才是自己的命定之人,只要不在同一时间段和多个对象玩多线游戏,每个人都有享受精神和肉体的自由。 但他和闻柚白在一起又分开,这么多年,他一直受到闻柚白有意、无意对他身体的肮脏程度的攻击,多年前他并不以为然,也懒得去解释说明什么,他并不在意这个,是不是第一次都是对人性的束缚,现代文明的发展不应剥夺男女对欲望的正常追求,何况,他并不认为做一个道德标杆有多值得称赞。 直到……再重逢。 他发现自己在闻柚白面前失去了所有竞争力。 她需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爱,这种爱不仅在精神上,也在肉体上,她当初和他在一起,就算地位不平等,就算她无法要求他的专一,她也会忍不住骂他不干不净,足以证明在她的爱情观里,她是有洁癖的。 所以,他现在也会忍不住安慰自己,闻柚白并不在乎徐宁桁的过往,是不是证明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徐宁桁?有人说,当爱到极致就会放下所有的既定标准,但他并不觉得闻柚白会如此,她吃过很多苦,过早成熟,缺少父母的爱,导致缺乏安全感,她要强的个性又决定了她不会轻易依靠一个男人,她也不会轻易投入感情。 更何况,他所认为的真正的爱,是排他性的,是无法宽容的,是从身到心、从外到内,只有一人享有的占有欲。 谢延舟以前不耻他社交圈子里有些男人专门找第一次的年轻女人来交易,他们享受这种破坏欲,现在他也沦入了这个怪圈,但他为了摆在架子上、待价而沽的商品,还要为自己的干净而沾沾自喜,庆幸自己曾因为追求自我掌控、控制欲望,不轻易纵情声色。 他前几天还从秘书组里看到过一本正流行的年轻女性。 刚研究生毕业的小秘书助理告诉他,现在年代风向变了,有权有势的男人依旧是女性的热门喜爱对象,但要想成为一个被定义的好男人,还需要拥有体贴尊重、一心一意的好品质,还有个加分项就是,洁身自好。 当时总助听到最后一个词,脸色都变了,连忙阻止那个职场新人:“胡说什么呢?” 因为在他们心里,小谢总跟洁身自好这个词没半点关系,他有本钱纵情声色,也没有这个洁身自好的义务,因为他永远不会是被挑选的那个人,他们生怕这个词会让谢总觉得侮辱,然后当场翻脸。 但谢延舟没觉得侮辱,面色不变,看似冷静严肃,但他心里却觉得,他或许还有希望。 就他社交圈子里,他已经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只有过一个女人的男人了。 听起来很离谱,也许还会被他的狐朋狗友嘲笑,但事实如此。 刚刚他还要回去找闻柚白,乔还问他,难道不介意闻柚白和别人结过婚,和别人在一起过吗? 介意啊,正是因为他迟来承认的爱意,他现在是爱她的,但爱是排他的,他会嫉妒,会生气,会只想要她只跟他在一起,她眼里、心里只有他。 但他不会因为她和徐宁桁在一起,就放弃她。 他甚至浮现一个念头,除了闻柚白,他是不是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从他十多岁开始,他的人生就和她纠缠,她离开的这四年,他也不曾忘掉她,也不曾对其他女人有过欲望。 乔学了个词,那就是pua,他觉得他的谢大合伙人被pua了,一步一步地没有了自己的底线…… 当然不是,谢延舟有自己多年建立起来的稳定三观,只是,他渐渐意识到,和失去他想要的人相比,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他赢了又能怎么样,闻柚白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闻柚白深呼吸,看着面前谢延舟的眼睛,很认真地问:“谢延舟,我很想知道你怎么定义干净的?” 她这语气就像是学术探讨,还带了点疑惑。 “耶鲁有一门课,关于食物……” “停。”闻柚白不想听他掉书袋,“你是说,你除了跟我之外,没碰过其他女人是?” 谢延舟黑眸幽沉,他低低地“嗯”了声,但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讥讽和嘲笑。 “那你以前跟温岁接吻是假的吗?” “你亲眼看到的吗?” “当然。” “是我主动吻她的?还是我躲避不及?我对她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 闻柚白讥讽地笑出声:“你还挺会为自己的渣找理由,你以前伤害我,现在伤害温岁,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要感谢并且高兴你现在对温岁的冷漠啊?事实上,我看不起你,曾经要跟温岁结婚,曾经为了维护她,做了那么多事,对她纵容,现在轻飘飘的一句从没有喜欢过她,你可真贱。” 谢延舟也觉得自己贱,贱到放低身价,沦落到跟徐宁桁来竞争谁是干净男人,谁比谁更优秀,现在还要听她对自己的谩骂。 他哑声:“那你要我现在怎么做?我对温岁依旧保留着对温阿姨的承诺,你说我脏,说我活该,说我不配,那我现在同你解释我和她的关系,你又骂我冷漠,渣。”他语气平静,只是陈述,“所以,我在你这就是原罪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闻柚白并不想跟他争执,只有一句话:“你远离我就好了,谢延舟,你离我远一点,我们各自生活,我就不会去评判你。” “不可能。”他很笃定。 闻柚白神色冷淡:“你说你干净,好,就算你干净,很遗憾,我和你的标准不一样了,我有了徐宁桁,我和他接吻,和他……” “够了!”谢延舟脸色阴沉下来,眼眸甚至透出了阴鸷,他不想听她和徐宁桁做过的事情。 第216章 就是要害她 闻柚白很轻地笑了下:“我不知道你怎么觉得,我会相信,你身边这么多女人,却都没发生过关系的荒谬言论,但我相信你应该很明白,我和徐宁桁结婚了,我们是夫妻,夫妻是不一样的……” “不要再说了。”他现在又冷静了下来。 闻柚白问他:“你很喜欢这种互相折磨的感觉么?” “如果你只愿意以这种方式和我相处,我并不介意。”他甚至觉得,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分开,何况只是结婚,“你要是不愿意离婚,我也挺喜欢人妻的,徐宁桁他算什么?” “你疯了。” “我疯没疯,你第一天知道?”他喉结滚动,眉间浮现寒霜,眼底的冷漠带了几分令人生凉的寒气,“别说你们就是结婚,你就是生了徐宁桁的孩子,你也会回到我身边。” 闻柚白瞳眸瑟缩了下,真的是疯子。 “柚子,你应该知道的,我也说过很多次,从多年前你主动敲门开始,我们之间就不会有结束的那天。” 徐宁桁找了闻柚白许久,才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那看到她,轻轻地呼出了口气,他悬在嗓子眼的心慢慢地落回原处,他笑着伸出了手:“柚柚,我们回家。” 家这个词多温暖。 他们在法律上绑定了夫妻关系,他们对着法律庄严宣誓,不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他们都对彼此不离不弃,他们还在双方家长的认可下成为了家人,有了他们的家。 他的新娘,他的妻子,正穿着婚纱,手上戴着他送的戒指。 闻柚白脸色怔然,回过神,对着他露出了笑容,轻声道:“嗯,我们回家。” 徐宁桁搂住她,但一转头,却在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他一开始没有多想,然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甚至闻到了烟味,他难以避免地想起了谢延舟。 柚柚刚刚去见谁了,谢延舟吗? 他的心脏纠在了一起,缓缓下沉。 他轻声开口:“柚柚,刚刚温岁联系过我了,关于那些照片,我想解释一下。”他有几分紧张,他生怕她生气,“当时我不知道你去哪里了,然后,你没有接受过我,也并不喜欢我,我也想尝试着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所以,我认识了她,但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你还没回来,我就已经跟她断了……我不知道温岁还说过什么,但她如果胡扯什么我关系混乱,玩多人,找了很多女人,这都是假的,我没有!” 闻柚白对他笑:“没关系啊。”她是真的不在意,眉眼舒朗,神色温柔,“宁桁,我们都有过去,这样不好吗,我们现在都一起重新开始,你以前当然有谈恋爱的权利。” 明明她这样体贴,但徐宁桁心里却像是针刺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温岁说的话在他耳畔回放——闻柚白不爱你,她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冤大头,一个工具,她觉得你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罢了,这下好了,一个生了孩子的女人还能找到老实男人,真有意思,她女儿可算有爸爸了。 他当时就骂了温岁,挂了她的电话,但他现在却想。 所以,柚柚是真的不爱他,因为不爱,所以不在乎,不管他和哪个女人怎么样,她都不会吃醋,甚至会大大方方地祝福。 “那以后呢?”徐宁桁忍不住问。 闻柚白睫毛抬起,浓密卷翘,黑眸闪着火焰的微光,鼓起两腮:“徐天才同学。”她没绷住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结婚了,你还想跟谁谈恋爱?你想婚内出轨啊,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学法律的,你是不是想净身出户?” 这当然只是调侃,徐家能请到比她好一百万倍的律师。 徐宁桁抱着她,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嗓音沙哑:“不会的,柚柚,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这是他的郑重承诺,他会对婚姻负责。 闻柚白靠在他的胸膛,双臂环抱着他:“嗯,宁桁,回家。” 这个美好的领证之夜,结束在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 闻柚白匆匆忙忙赶去了医院,她明明不久之前才见过温先生,但这时候温先生就过敏到进了医院,他身体本来就差,很多东西都不能吃不能碰,但他和温岁一起见面,不知道温岁做了什么,竟然让温先生过敏到差点休克。 闻柚白到达医院的时候,温岁还在走廊坐着,她脸上挂满了担忧,这是元厚舅舅让她做的,舅舅只是让她试试,但她不知道,这个领养的舅舅怎么会过敏得这么吓人,她不想害死这个舅舅,这个舅舅在国外还有很多财产…… 她现在有一种做错事情的紧张和慌乱,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没想到是闻柚白。 她一下脸色冷了下来:“你怎么来了?你是看到一个有钱男人就要贴上去吗?这几年没少讨好我舅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我舅舅?” 闻柚白神色淡淡:“你舅舅?你问过温元厚承认他吗?” 温岁冷笑:“当然。”她以自己是温家人而自豪。 闻柚白问:“你做了什么?你如果真的当他是舅舅,你不知道他过敏吗?”她说着,眉眼浮现厌恶,温岁就是这样,总是以无知来掩盖她的恶毒,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明知道她过敏,但就是要害她。 温岁眉心一跳,想起闻柚白也是过敏体质,虽说……过敏体质很常见。 “你和我舅舅是什么关系?”她声音尖锐。 第217章 阴谋 “你觉得能有什么关系?”闻柚白语气讥讽。 是啊,能有什么关系?温岁也觉得自己太过荒诞离谱了,闻柚白和她一个爸爸,能和这个养的舅舅什么关系,顶多就是闻柚白想攀附舅舅。 闻柚白又问:“你知道他是你的舅舅?” 温岁扯了扯唇角:“是啊,闻柚白,你没想到,你新找的靠山也跟我有关系,你这一辈子都比不过我,你所拥有的东西最终都会属于我。”她内心生出了一种隐秘的快感,她辗轧了闻柚白。 “其实你和徐宁桁结婚,我也有点看不起你,你挑了个最没用的,虽然他很聪明,但徐家又不属于他。”温岁嘲讽,“倒是跟你妈妈一样,往下找了闻家。” 温岁骨子里连闻阳和闻家都瞧不起,所以才会这样嘲笑许茵。 “温岁,你是忘记你父亲是闻阳了吗?” 温岁满不在乎:“但我是温家人,我姓温。” 闻柚白觉得闻阳这辈子也是有够失败的,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个女儿还根本不尊重他,不过他这种烂父亲,也没什么好尊重的。 温先生抢救完,正在病房里输液,没过多久,这里就热闹了。 谢延舟和徐宁桁都来了,两人都朝着闻柚白走来,闻柚白眼里没有谢延舟,只有徐宁桁,徐宁桁摸着她的头发,给她撩了撩耳畔的碎发,他还带了件厚外套,宠溺道:“让你等我一下,我送你过来,你就等不及,衣服也没穿好……” 他把一切都处理好了:“你别担心,小惊蛰没被吵醒,在家里睡得好好的。” “嗯。” 徐宁桁其实不太清楚闻柚白和温先生的关系,对于闻柚白来说,她也没打算告诉徐宁桁,她好像是温先生的女儿。 谢延舟盯着这两人,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偏偏温岁还要在一旁冷嘲热讽:“连个婚礼都没有的新婚夫妻感情还真好,宁桁,你真的好爱柚白哦,柚白也看起来对宁桁终于上了点心了。” 这一句话把三个人都得罪了。 谢延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淡声道:“岁岁,少管别人的事情。”他原本或许会说一些别的话,但是没必要,因为闻柚白也在。 快天亮的时候,温元厚竟然也来了,他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竟是热泪盈眶,他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对温岁道:“岁岁,你这孩子不懂事,你看到你元鹤舅舅的事情怎么才告诉我?” 温岁愣了下,但出于对温元厚的下意识害怕和服从,她嗫嚅了两下唇角:“舅舅,我不是故意的。” 温元厚:“你还害你舅舅过敏!” 他气得胸口起伏,看到谢延舟,还叹了口气:“我找了元鹤多少年,他当初摔下悬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国外警察又不配合,所有人都说元鹤死了,但我不相信啊,这么多年,我一直没给元鹤办过葬礼,就是抱着一丝希望,等元鹤回家。” 他老泪纵横,就算平时如何严肃,对着自己的家人他也是柔软的。 这是在场医护的一致想法,他们都听说过温家的当家人对自己的亲人有多纵容,有多宠溺温大小姐,没人不羡慕温大小姐有这么一个好舅舅。 “没想到,真的在我活的时候,找到了元鹤,过两天祭拜,要告诉妈妈,我找到元鹤了,我们兄弟团圆了。” 护士让温元厚先进去看温元鹤,闻柚白心里一直觉得哪里怪异,但她说不出来,她不确定地想,温元厚好像是对家人还可以…… 谁也没看见,温元厚在进了病房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手指紧紧地攥着,阴鸷地盯着病床上的废物,他多想现在就掐死温元鹤,他对温元鹤的那张脸恨得想生吞他的骨血。 温元鹤怎么还活着?早就该死的东西。 不过好在,他现在没了腿,身体还很差,区区过敏就能要了他半条命,这次侥幸让他活了下来,但这次也只是个测试。 闻柚白大半夜都赶了过来,她和温元鹤的关系……还有那个许茵,这个贱人,还敢跟他玩心眼,好在,温元鹤现在失忆了,还不是由他掌控? 温元鹤醒来之后,他身边陪伴的人除了看护、保镖,就是闻柚白,闻柚白现在对温先生的感情很复杂,温先生没有抚养过她,没有跟她相处过,她是个成年人了,想让她再认个爹有些困难,但他又确实是她的父亲。 她照顾温先生的时候,就在想,就当是尽孝,血缘里的羁绊。 温先生对闻柚白笑:“柚白,真抱歉,连累到你了。”他呼吸浅浅,声音有气无力的,但他的目光却专注地看着闻柚白,一瞬不瞬,没有移开。 人在病了之后,都会比较虚弱,尤其是心灵,更何况照顾他的人,是他的……女儿。 多么陌生的名词。 他曾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孤独,没有亲人,没有过往的记忆,结果,一次意外的心软,竟让他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柚白,你……”温先生嗓音沙哑。 闻柚白眼睛眨了一下,她莫名害怕煽情,连忙说:“如果你想说血缘的话,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温先生,我很感激你,但我们还是就保持目前的关系。” 温先生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失望,但他也明白,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他什么都没付出,没有照顾,没有抚养,就想白捡一个贴心的女儿。 “你妈妈……很不容易,她把你教得很好。”温先生艰涩道。 闻柚白没吭声,许茵是不容易,但……她可能就是缺乏父母亲缘。 “你也把小惊蛰教育得很好。”温先生说的时候,厌恶起谢延舟,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他也没比谢延舟好到哪里去,他的缺席成长让闻柚白少了父爱,闻阳对她不好,她长大后又重复了她母亲的老路。 千错万错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错。 闻柚白说:“早晨温元厚来看过你了,他说,他以前跟你是兄弟,关系很好,你有记忆吗?” 温先生眼皮沉沉地跳着,皱起眉头:“关系很好?” 他没有任何记忆,但这明显跟许茵说的是两个极端,在许茵眼里,温元厚是会害死他的。 第218章 复仇 温先生笑意很浅:“不管他是不是跟我很好,不管我和他是不是兄弟,但我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他也沉浮商海多年,能做资本生意的自然都算不上什么好人,他惯常也不会非黑即白地以“好坏”来评判一个人,可是他今天就这样轻易地以“不是好人”来定义了温元厚。 因为他知道温元厚和那个温岁以前是怎么欺负闻柚白的,都欺负到他女儿头上了,就是坏人。 温先生这人一向没什么亲缘,现在突然发现了自己有个血脉相连的女儿,越看闻柚白越觉得顺眼,也更是心疼,在他缺席的这些年,她一个人过得这样艰难,他也无法去怪罪许茵,许茵至少没打掉这个孩子,还抚养她长大了。 他想到闻柚白姓闻,是那个闻阳的闻,他无声叹口气,一开始他还在骂闻阳有个这么优秀的女儿都不知道好好珍惜,现在想想,闻阳也是个冤大头了,帮他养大了女儿,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闻柚白承认她现在无法对温先生坦诚,是因为她心里介意温先生和温岁一起吃饭,看似关系亲密,还被温岁害成现在这样,她甚至觉得这是他自作自受。 她对自己在意的人的确心眼就会变小,她和温岁就是合不来,她没办法强迫自己宽容,她也下意识地排斥温岁,而温先生如果跟温岁关系很好,那在她心里,就等于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但她不会把自己的这些小心思说出来。 但温先生猜到了,他急着解释:“我和温岁见面,不是因为我喜欢她,我也不可能对她这个孩子有什么好感,就凭她总是针对你,我也不可能喜欢她的,我跟她吃饭就是为了看看温家的想法,看下能不能想起一点过去的记忆,柚柚,你妈她说当初是温元厚害的我。” 闻柚白瞳眸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温元厚做出什么恶毒的事,她都不奇怪。 他想害死温先生也能理解,他和温岁一样,见不得别人好。 温先生继续道:“她让我早点离开南城,不要让温元厚看见我,不然温元厚一定会对我动手,然后他也会查到我和你的关系。” 闻柚白抿了抿唇角:“他能查到不奇怪,这很简单。” 只是,一旦查到了,公开了,她就不能继续在闻氏工作下去了,她还想起了闻老爷子,老爷子是真的爱闻氏,最近还想着把她往闻氏的汽车产业线调,而且,他对小惊蛰也挺好的,不知道等他知道她不是闻家的孩子,他会不会伤心,老爷子年纪也大了。 他很努力地想给闻家找一个继承人…… 温先生补充:“我和你一样都是过敏体质,但我受过伤,身体免疫力很差,所以比你严重,很多东西我都不能吃,不能碰,平时都有人专门看着我的饮食,昨晚是我大意了,温岁应该是温元厚派来的。” 他眯了眯眼,目光看着输液瓶:“温元厚或许会让我回温家,柚柚,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也会让人跟着你和小惊蛰,平时你也多注意,我去温家,是想看看我过去生活的痕迹。” 闻柚白心脏跳快了一些,又缓缓地平复,她总觉得有些恐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他当年就想害死你,他现在还可能让你活下去吗?” 温先生嗓音淡淡:“那他上次就失败了,这次……又怎么会成功?说起来,当初的事情目前尚且不知道真假,但他把你推下楼,逼迫你隐姓埋名,多次威胁你,这些账我总得跟他算的。” 闻柚白眼皮一跳,下意识担忧:“你的腿……” “柚白,我虽然残疾,但我不是个废物,我经商这么多年,能在海外立住脚跟,不可能什么都不会的,你别担心这些事了,你和宁桁刚结婚,好好地过你们的日子。” 温先生这会应该休息了。 但他还是继续交待:“你喜欢工作,这是好事,离开闻氏没有关系,你还有w集团。” 闻柚白没说什么。 温先生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确是他妄想,他以为他提到公司,或许她会有所触动,会跟他多说一些话。 下午的时候,许茵包着头巾,围得严严实实,冲来了医院,如果不是周围的保镖拦着,她是真的会给温先生两个大巴掌,她原本就不是安静温柔的个性,从小就脾气倔强泼辣,为了养闻柚白,她不得不忍让温岁这种继女,现在她又何必忍受这个残疾男人。 她气得手脚颤抖:“你知道不知道,你会害死柚白的?我对她再不好,她也是我养大的,我不奢求她多厉害,我只要她平平安安,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我叫你滚开你没听懂吗?你没尽过一天的父亲责任,我不怪你,生下她是我自己的决定,还是你觉得,这孩子是为了你生的吗?所以你可以随意地决定她的生死?” 她还没骂两句,眼泪就流了下来:“温元鹤,你是个没用的孬种,废物东西,没点男人气概,你干脆早点死好了,你现在就自杀,你死了温元厚也不会查到闻柚白和你的关系,你不知道他有多恨你,恨到和你有关的一切他都不会容忍的,他一定会对闻柚白出手的。” 许茵整个人崩溃地坐在地上哭,她不觉得自己有多爱这个女儿,可是,这是她就这一个女儿啊,为了养大闻柚白,她受了这么多苦,闻柚白不欠她,但她也不欠闻柚白。 温先生脸色惨白,好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你冷静一下,我原本是要离开的,但我想看着柚白结婚,没想到……” “你没想到什么?你就是自私,你留着看她结婚,你就自我感动了?管好你自己,如果柚白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温先生:“对不起。” “你不会知道温元厚有多疯狂的,他为了帮他妹妹复仇,给闻阳下药,让他不能生育,甚至不举,在闻阳在外面乱玩的时候,他还故意安排了有病的女人,传染给闻阳……” “而我呢?你觉得我是因为爱闻柚白,才没生儿子吗?” 第219章 不甘心 许茵死死地瞪着温先生,眼睛通红,“是我的儿子死了,那是闻家唯一的儿子,死在我的肚子里,温元厚让我主动害死他,如果我不配合,闻柚白也会死的,我被身体的痛折磨了这么多年……温元鹤,我求你了,你走。” “对不起……”温元鹤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所有的语言都太过苍白。 他对许茵没有记忆,但她的哭泣却能震动他的心,可是他躺着无法拥抱她。 接下来的日子,温元厚果然把温先生带回了温家,也对外宣布了温先生的存在,甚至带温先生参加了很多个宴会,谁不夸赞一声,温元厚是个重感情的好人,连带着温氏的股票都有所上涨。 闻柚白依旧在闻氏工作,她现在想退出闻氏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跟闻老爷子提起,她和徐宁桁结婚之后,就分居两地了,徐宁桁因为实验室的项目出了问题,不得不出国,他想过不管这个项目,但他现在是有家庭的人了,不能不赚钱了,而且柚柚那么努力工作,他也不能落后。 闻柚白唯一觉得奇怪的是,徐母总是给她打电话,让她多注意身体和孩子,但又不说清楚,她没明白什么意思,徐母也憋得很难受,但是宁桁交待过,现在孩子月份还太小了,柚白不想让第三人知道,等后面才能公开。 徐母每日都满心欢喜地去逛街,买了一堆母婴用品,虽然还不知道小孩的性别,她干脆男宝女宝都买了,又看到女孩漂漂亮亮的小裙子,又满心欢喜地给小惊蛰买了裙子,她让柜员送到了闻柚白和徐宁桁的家里。 闻柚白到家的时候,收到了徐母的电话:“柚白,东西你收到了吗?小惊蛰要是穿上了,拍照给妈妈看哦。” 闻柚白把手机夹在耳畔,开始拆快递,声音温柔:“嗯,好的,我正在拆。” “那我不打扰你了。” 等闻柚白看到里面的东西,却一下怔住了,母婴用品?她叹气,或许是徐宁桁没跟他父母说她的打算,二老着急催生罢了。 徐太太的确是个很和善的人,还给小惊蛰买了裙子。 她心脏微软,又有些酸疼,但她也知道,徐太太想要自己的孙子孙女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反倒她这样有些过分…… 温岁多了个舅舅之后,又风光无限,因为温元鹤并不是在外毫无成就,他在海外有个大公司,手上资产也很多,社会名气也大,谁不羡慕她有两个这么厉害的舅舅。 温岁最喜欢别人跟她说:“你元鹤舅舅无儿无女,又这么喜欢你,肯定会把他的公司和财产都给你的,岁岁,你可真有福气。” 直到温元厚给她看了一些资料,她越看心越是凉,那种恐惧和嫉妒交织让她又恨又气。 温元厚道:“你别着急,也别紧张,你元鹤舅舅可能都还不知道,我们都喜欢元鹤舅舅,但舅舅知道你不喜欢闻柚白,舅舅也不会喜欢她的,就算她是你元鹤舅舅的孩子。” 温岁一开始先是高兴,她和闻柚白不是同一个父亲,那就是许茵给爸爸戴了绿帽子,她必须让爸爸和爷爷知道,把许茵和闻柚白赶出去,但她突然又看到,闻柚白是元鹤舅舅的女儿,许茵怎么这么下贱,到处勾引男人? 如果她现在公开,元鹤舅舅知道了真相,肯定会把闻柚白认回来,那元鹤舅舅就有女儿了,他的财产还会给她吗?不会的,他肯定会给自己的亲生女儿。 温岁才不会让闻柚白捡到这个便宜。 她眉头拧起:“舅舅,怎么办?闻柚白怎么是元鹤舅舅……” 温元厚叹气:“我也是没想到,本来想直接告诉元鹤……” “不要!”温岁声音尖利,“舅舅,不要告诉元鹤舅舅。” 温元厚慈祥地笑了下:“你这孩子,舅舅就是想到你对闻柚白的不喜欢,所以才没跟你元鹤舅舅说,这不是先来问问你的想法吗?舅舅永远站在你这边,你知道吗?” 温岁心里安定了些,是啊,从小到大舅舅都是无条件支持她的。 “你不喜欢,舅舅就不会让元鹤舅舅认她,不让你舅舅知道她的存在就行了,好了岁岁,你知道了这件事就算了,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她要怎么才能不让元鹤舅舅知道闻柚白是他女儿的事呢? 温元厚:“你回去睡,放心,你元鹤舅舅无儿无女,他的东西肯定都留给你。” 温岁回到自己的房间,还在想无儿无女这个词,是的,只要元鹤舅舅无儿无女就行,没有活的儿女,那他的东西,也仍旧是她的。 谢老太太知道闻柚白和徐宁桁结婚了,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沉沉叹气,她让盛司音去喊了谢延舟过来。 盛司音挺着个肚子,冷嘲热讽地奚落:“小谢总,奶奶喊你。” 谢延舟下意识地看了眼盛司音的肚子,他最近看到他哥对盛司音的疼爱和照顾,才真切地体会到孕妇的不容易,不再是模糊的意象,而有了在他面前呈现的具象,他想到当初的闻柚白,仿佛有刀刺入心脏,疼得他深呼吸来压制。 他做过的混账事,而她不会再原谅他,她现在和徐宁桁住在一起。 盛司音的腿脚都肿了,她又嘲讽了谢延舟几句,谢延舟没跟她计较,反倒关心道:“司音姐,我自己过去,你快去休息。” 盛司音:“你现在还有点良心了……知道女人怀孕的辛苦了,你看我这么多人照顾,我都难受成这样,你哥辛苦工作回来,也得遭受我的折磨,而柚白呢?她一个人承担了那么痛苦,我不知道你妈妈她们是怎么做到,去质疑她别有用心,去侮辱她的一番母爱。” “我知道了。”谢延舟嗓音沙哑。 谢延舟见完奶奶后,出来的时候,眼睛就隐隐有些红,他抿直唇线,开车去了小惊蛰学校。 路过玩具店的时候,他去买了一只大熊猫。 小惊蛰见到他,他把熊猫给了她,父女俩坐在操场的台阶上,小惊蛰晃着腿:“谢叔叔,你别难过了。” 谢延舟不甘心,不甘心他和闻柚白的结局就是如此。 “我想你妈妈了。” 小惊蛰:“?” 第220章 谢爸爸 小惊蛰神色认真:“谢叔叔,你不可以再想我妈妈了,我妈妈已经跟徐粑粑结婚了,结婚了就不一样了,你不许再想我妈妈了。” 谢延舟无声地笑了下。 她手上抱着那只熊猫,说完之后,整个人就埋头进软乎乎的大熊猫玩偶里,她现在家里好多只大熊猫玩具,谢叔叔给她送了很多只。 她想到那只水晶熊猫,抬起头,眨了眨眼:“谢叔叔,妈妈说那只是钻石熊猫,是水晶还是钻石呀?” 谢延舟也想了一下,他最近送了太多只了,有点想不起来,但他应该没送水晶的,他只说:“你觉得是水晶就是水晶,是钻石就是钻石。” 是什么都不重要,能让她快乐才重要。 “谢叔叔,你给我送了好多东西。” 谢延舟“嗯”了一声,然后问她:“小惊蛰,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什么时候呀?” “就几年前。” 小惊蛰眨眨眼:“记得,我很聪明的,你以前很坏,不喜欢我找你,妈妈都不知道我还记得,所以我之前才不理你,因为你是个坏叔叔。”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明媚的笑意,但这笑容却刺激到了谢延舟。 就像有一只小手抓住了他惊慌失措的心脏。 他喉结滚动,他也记起那时候的他,他不喜欢小孩,也对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多余的感情,当他发现自己过分在意她们母女俩,竟然还生出了令人可耻的逃避心理,盛司年说得对,他其实是害怕失去和失控,出于自私的自我保护意识,他就选择伤害别人。 他胸口浅浅起伏,神色比小惊蛰还要认真郑重,哑声道:“对不起,谢叔叔之前不该这样,都是谢叔叔的错。” 小惊蛰很大方:“那我原谅你了。” 谢延舟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是谢叔叔太过自私了,你很可爱,也很讨喜,当时谢叔叔有别的事情要忙,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很抱歉。” 小惊蛰笑了下,突然说:“那谢叔叔,你能不能请我吃冰激凌?” “现在?” “对呀。” “现在是冬天,很冷的。” “可是我现在就想吃。”她撅了撅小嘴,声音软萌萌的。 谢延舟有片刻的失神,他没什么照顾小孩的经验,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回她,毕竟天气冷,不太适合吃冰激凌,而且,小惊蛰都想吃,肯定是因为闻柚白平时不让她吃,他要是答应了,那他岂不是要被闻柚白怪罪,可他要是拒绝了,他会被小惊蛰讨厌的。 谢延舟问:“你妈妈平时让你吃吗?” “天气冷不可以吃。”小惊蛰也很诚实,“不过,我很健康的,就是妈妈担心我,才不让我吃的。”她缠上了谢延舟,软软的手就拽着他的手臂。 谢延舟没办法,站了起来:“走。” 小惊蛰笑弯了眼睛,她主动把自己的手给谢延舟牵,谢延舟一怔,掌心里绵软的触感让他恍惚了一下,半晌,他才握紧了她的手,他还低声问她:“要不要我抱你?” 他抱过她的次数很少,见到她的时候,知道她的存在时,她就已经能跑能跳了,那时候还会乖乖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再次重逢她就已经不喜欢他了,连见他都不愿意,又怎么可能自愿让他抱。 小惊蛰皱眉,一脸嫌弃:“谢叔叔,我上小学了,不是小朋友了,我不要抱。” 谢延舟听了忍不住笑:“小学生就不是小孩了吗,那高中生大学生算什么?” 小惊蛰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想了会,让他低下头:“等会没同学看见的时候,你可以抱我。” 谢延舟闷笑:“那谢谢你了,我很开心。” 谢延舟跟校长说了一声,做了保证,才把小惊蛰带出学校,他带她去吃冰激凌球,到了学校外面,小惊蛰就主动伸出了双臂,愿意让他抱。 谢延舟抱起了小惊蛰,他闻到了小惊蛰身上的香气,是沐浴乳的味道,跟闻柚白身上的有些像。 他自己抱着的时候,脑海中却忍不住想起徐宁桁之前也抱着小惊蛰,要不是他不想在小孩面前露出自己自私的一面,他还挺想让小惊蛰答应他,以后别让徐宁桁抱了,不过他用脚想也知道,很有可能是自取其辱。 小惊蛰小声说:“要是妈妈知道了我偷吃冰激凌,谢叔叔,我会跟妈妈说实话的,是你请我吃的。” 谢延舟有些头疼,但嘴里还是应道:“好。” 闻柚白知道了,怕是不会原谅他,不过,她原本就不会原谅他的,他做错了事情,想让她原谅几乎是不可能的。 到了冰激凌店,他忍不住问:“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爸爸?” “不能。”小惊蛰皱眉,“要叫爸爸才能吃冰激凌吗?那我不吃了,谢叔叔。” “谢叔叔”三个字可真刺耳。 小惊蛰犹豫了下:“那叫……谢爸爸可以吗?” 谢延舟:“你有几个爸爸?” 第221章 等你回来 “两个爸爸。”小惊蛰看着谢延舟的侧脸,笑了起来。 谢延舟还能不知道吗,她就是故意的,她说这些话不过就是为了来膈应他,他不想跟一个小孩计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气到了,胸口微梗,有一口郁气堵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徐宁桁是闻柚白名正言顺的丈夫,当然也是小惊蛰法律上的继父,而他谢延舟目前跟小惊蛰反倒没什么法律关系。 谢延舟带着小惊蛰吃了冰激凌球,不让她多吃,然后又带着她去了商场玩娃娃机,他长到这个年岁,还没玩过这个机器,也不懂这里面的东西又不值钱,有什么好玩的。 偏偏小惊蛰就想要娃娃机里面的小熊猫,她看谢延舟投了好多币进去,什么都没有抓到,很沮丧,小声道:“徐粑粑都可以抓到。” 谢延舟抿直了唇线,眉头压低,气压沉沉,他堵着一口气,不信他天赋如此,会抓不到任何的娃娃,但好像命运之神就是不眷顾他,他不敢看到小惊蛰失望、谴责的目光,趁她不注意,去找了商场经理过来,买下了娃娃机,让经理调整了下机器爪子的命中率。 这下,他想抓哪个娃娃就能抓到哪个娃娃。 小惊蛰一开始还一脸天真和欢喜:“哇,谢叔叔你好厉害,哇,我要那只小熊猫,可以再帮我抓一个吗?” 谢延舟没有丝毫作弊的愧疚感,他很坦然地接下了来自他女儿的崇拜。 最后是因为抓了太多只了,小惊蛰的手已经拿不下了,她才皱着小眉头,怀疑道:“谢叔叔,你刚刚离开是去收买老板了吗?” 谢延舟面色不改:“当然不是,这是我凭本事抓的。” 小惊蛰才不信:“你刚刚明明还不会。” 但是她依然很开心,谁会嫌弃小熊猫太多只了呢?太多一样的玩具,她还可以拿到学校去送给她的同学们,每个人都可以有一只小熊猫。 谢延舟送她回家的时候,还想着拐她回去,还没开口问,小惊蛰就说:“不可以哦,谢叔叔,我不能跟你回去的,妈妈还在等我,我今天有半天没上课,回去也要补习的,还有我的钢琴还没练。” 谢延舟眉头微拧:“你学这么多东西……”也太辛苦了。 他现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他是个奋斗派,欣赏上进努力的人,但轮到他女儿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摸着她软软的头发,声音温柔了些:“你不用这么努力,嗯,我有很多钱的,以后都是你的。” 小惊蛰黑漆漆的眼眸看着他,眼里都是鄙夷,义正言辞地纠正他:“谢叔叔,你这种想法不可以的!就算是世界首富,也要学习的,妈妈说,我可以跟你玩,但是不可以被宠坏。” 谢延舟失笑,回想自己刚刚的话,想到了温岁。 温岁就是被温家给宠坏了。 当然,还有他,他的纵容……只是,温阿姨不在了,温阿姨将她托付给了他。 谢延舟在小区门口看到了回来的闻柚白,小惊蛰解开安全带,就跳下车朝着闻柚白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妈妈!” 闻柚白已经从老师那边知道谢延舟今天带走小惊蛰的事情,她看都没看谢延舟一眼,笑着牵起了小惊蛰的手,只说道:“我们回家。” 谢延舟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他没有下车去跟她说话,也没有打开车门,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 他还听到保安跟她打招呼:“徐太太,你回来了啊……” 是啊,她现在已经成了徐太太了啊,他心口好像被什么划了一道,痛得他直接趴在了方向盘上,等着那阵心悸过去。 他还是不明白,她怎么就成了徐太太。 谢延舟已经买回了那个公寓,他多花了一倍的价格,却迟迟不敢再回那个公寓,那个他和闻柚白共同生活了四年的“家”。 如果那也算家的话。 至少她在那的时候,他漂泊的心总归是有个可以停靠的码头。 他没去吃晚饭,也没去工作,就那样开着车,在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游荡,到了深夜,他还是回到了公寓楼下。 仰头看着那盏从未变过的路灯,映着幽幽明月。 四年前,这个公寓被闻柚白卖掉,换成了钱,他用愤怒掩盖伤心,四年后,这个公寓又被他高价买了回来,却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模样了。 他看着房子,从灯光到装修都不一样了。 玄关处有个小盒子,上面贴了一张纸:“谢先生,我们是上任房主夫妻,这是装修的时候,找到的一个盒子,里面似乎是你前女友多年前写给你的信。” 谢延舟打开了盒子。 这是闻柚白和他在一起的那四年里,断断续续给他写的信,她好像不太明白,当初那个给她写过很多信的善意少年,和她在一起之后,为何变成了这样一个坏男人? “谢延舟,你真的很可恶……你知道不知道,我在等你回来。” 第222章 出局 他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从没见过这个盒子,公寓也被人收拾过了,从闻柚白手中买走房子的老夫妻也没告诉过他,他们找到过这个盒子。 谢延舟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他想起闻柚白已经有过好几个这样的盒子了,她总是自诩冷漠无情,但也是她最温情,小时候会跟徐宁桁写信,几年前离开的时候,也给他写过一封谴责信。 他心口有些发闷,所以,她的写信爱好也是因为徐宁桁。 都说当律师的人文字功底要好,但他却没看出来。 明明都是写给他的信,但在一起的四年里他却一封都没有收到过,他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文字的,她那时还以为他就是当年和她写信的徐宁桁,所以,她不方便直言的话,都融进了文字中。 “谢延舟,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你不记得,我明明提前告诉过你了,我还是跟你在这一天吵架了,然后,你因为温岁的一个电话,就去陪她了,我很难过。” “谢延舟,其实我一点都不坚强,你的朋友们那样说我,我比你想象得还要伤心。” “谢延舟……你不知道,我们有个女儿,我恨你,因为你让我对不起她,我今天去看她了,她过得很不好,哭得眼睛都红肿了,我多想把她带在身边,我藏着这个秘密太久了,却无能为力,离开的时候,我能做的却只有抱着她,泣不成声……” …… “谢延舟,其实你知道我很爱你,对不对?所以你才这样践踏我的感情,其实我不喜欢一个人生活,不喜欢一个人睡一张床,不喜欢你每次的冷暴力,我不知道我还能这样和你相处多久,你说是交易,可是,我们真的只是交易吗?” “谢延舟,我今天想给你过生日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过生日,但是,我学着做了个蛋糕……很遗憾,我等了你一晚上,我没有学习,没有睡觉,就看着时钟的针一点点地转动,直到天明,公寓的门还是一动不动的,嗯,你没跟我说一声,就和温岁他们过生日去了。” 谢延舟坐在了沙发上,他深呼吸,胸口起伏,像是有凌厉的刀子划开了他的胸膛,露出了赤裸的心脏,疼得他颤抖。 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她写下了这么多封给他的信,却从未给他看过,他不知道她曾想给他过生日,这些信是她一次次对他们感情的拯救和挽回…… 他又反问自己,如果他那时就看过这些信,结局会有所不一样吗? 他不知道,按照他当时的冷漠多疑,或许换来的一样是无情的漠视,或许他还会因为吃徐宁桁的醋,而质疑她写信是不是别有用心,他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担心自己会被感情伤害,就先竖起周身的刺,扎伤别人,也只有装作他不喜欢闻柚白,他才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她相处,看着她,抱着她,把她留在身边。 是他一点点地磨光了闻柚白对他的温情。 谢延舟在想那四年里,他做了什么,他明明不缺钱,却只给闻柚白在学校周边租住了一个小公寓,因为他总是意识不到,他内心深处不愿意他们的关系只有金钱,尽管他口口声声他们只是交易关系,却连他自己都无法欺骗过去,他怕自己对闻柚白太过上心,不肯将她在的房子称为家,也不愿意经常去,更不愿意留宿。 他不知道闻柚白在等他吗?他不知道闻柚白的处境艰难吗? 时间最近的一封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谢延舟,再见。” 那是她决定跟闻阳合作的时候。 谢延舟一眨眼,有什么东西滴落了下来,他都没注意到,他脸上都是湿润的水迹,他喉结滚动,薄唇抿成直线,闭上了眼,眼泪无声。 如果时钟从反方向移动,回到了曾经的时空。 他不奢求在曾经闻柚白等着他回家的时候,他就会幡然醒悟,他只愿他不曾自私又懦弱地把婚礼的取消交给了他妈妈,让他妈妈有了在婚礼上羞辱她的机会,他曾经明明有很多个机会可以留住她的。 “谢延舟,我和你不一样,你觉得婚姻可以做利益交换,婚姻只是一种毫无保障的形式,是一张无用的纸,但对我来说,爱的最终目的就是婚姻,能走入婚姻的原因,就只有爱。” 所以,她因为爱和徐宁桁走入了婚姻。 而他,彻底出局。 谢延舟大年三十说不在谢家过了,什么理由都没给,把夏云初气得快要晕倒。 她口不择言:“你最近是怎么了?闻柚白回来没两天就跟徐宁桁结婚了,人家都不在乎你,你现在还想怎么样?谢延舟,你过好你的生活,你们之间早就没戏了!你难不成还要她离婚不成?你现在应该想的就是,找个好的联姻对象,结婚,巩固势力。” 谢冠辰也很生气:“你接起了担子,你应该知道,这个年不仅仅是年了,你要应酬会宾,还有很多工作要等着你去做。” 谢延舟任由他们发作,一言不发,但是年三十就是没出现,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和闻柚白在郊区的庄园里遇见,而现在她却和徐宁桁回了徐家,连同他们的女儿。 她的生活离他越来越远。 他在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公寓里,喝得烂醉如泥,妄图在酒精的帮助下,找到和她有关的记忆,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这个城市依旧灯火阑珊,烟花在夜色里绽放,车来车往,如同金色的河流,他站在高楼,却只有寂然,手机里的信息滴滴答答的,却没有一条来自闻柚白,闻瑾瑜这个坏小孩也没祝福他新年快乐。 他听着身后客厅电视里主持人的倒计时声,打开了朋友圈。 徐宁桁发了一张全家福,所有人都穿着喜庆的衣服,闻柚白呢,她穿着旗袍,依偎在徐宁桁的身上,笑容温柔,漂亮的眼睛里浸满幸福的光。 零点来临,相爱的人拥吻,而他却给徐宁桁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能做什么,刚刚喝下的酒忽然让他想要呕吐,他趴在垃圾桶上,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年假过后,有人在医院撞见了徐母和闻柚白,说是闻柚白怀孕了。 第223章 撒谎 音乐声嘈杂,周围人声鼎沸,他在陪客户,客户喊来的都是来喝酒闹气氛的,他喝了不少,但其实不喝也没人逼迫他,他有点痴迷于空腹被烈酒灼烧的痛,会让他有片刻的清醒,但他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喝,因为伤筋动骨需要很久,他现在还是会脚疼。 上次说里面有钢板吗?还是没有,是不是明年去拆? 他记忆模糊。 有人还在说:“徐家最小的那个前段时间好像结婚了,听说他们好事将近了。” “有孩子了啊?年轻人这么快吗?难怪结婚领证这么着急,原来是因为有了孩子。” “可不能让孩子没名没分地出生,我这么渣的男人都做不出来让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啊,说什么都要做好安全措施,孩子在外面的都不配做个男人。” 谢延舟闻言,自嘲地讥讽一笑,仿佛有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不是男人,他对小惊蛰不管不问有多久? 他深呼吸,闭上了眼睛,所以,闻柚白这么突然结婚的原因,是她怀孕了吗?他眼皮发热,脸色在暧昧的灯光下都显得苍白,钻心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她有了徐宁桁的孩子,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但他又想起,柚子当时明明身体受过伤,正常来说,会像她说的那样,难以再孕,她真的怀孕了吗?他以后见到她和徐宁桁的孩子,他该自称什么?又该如何面对? 温岁去医院看到闻柚白和徐太太,她是来看脚的,见闻柚白裹得严实就像一个球,心口生出了暗自的得意,她刚刚也从小姐妹那得知了,闻柚白好像怀孕了,也就意味着她很快就要胖得很难看,成为肥婆,臃肿又庸俗。 闻柚白是来医院妇科调理痛经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徐太太听说她要去医院,立马就要跟着她去,产科和妇科在同一层楼,一路上徐太太都在念叨什么孕妇注意事项,笑得很开心,闻柚白没有明白她说这些的意思。 直到她们遇见了温岁。 温岁笑着对闻柚白道:“柚柚,好久不见,原来你怀孕了呀,哟,肚子大起来了?哎,不是我做姐姐的说你,你也太不自爱了。” 她忧心忡忡:“以前未婚先孕生小惊蛰,现在又是未婚先孕,你们才结婚多久,难怪结婚这么匆匆忙忙啊?” 闻柚白眉心沉沉地跳着,怔了一下,才明白温岁在说什么,只觉得荒唐,她什么时候怀孕了? 但她还没说什么,徐母就先生气了,她一把握住了闻柚白的手,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温岁:“你这孩子,以前你妈妈是多么温柔优雅的一个人,你怎么会这样,跟你妈妈一点都不像,你一个千金大小姐这么刻薄?” 徐母继续道:“现在年轻人谁还在乎未婚先孕?孩子来了都是上天恩赐的礼物,未婚先孕也不是女孩子的错,男方更有错,你可不要再胡说了,我们柚柚刚嫁来我们徐家,我们一家人幸福美满,不需要你这种人来说什么未婚先孕,懂了吗?管好你自己。” 这已经是徐母能说出最坏的话了。 闻柚白转头看她,眸光里闪动的是复杂的情绪,她原本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所以,徐母也认为她怀孕了? 徐母却以为她的恍惚走神是因为温岁,拍了拍她的手背,担忧地安抚道:“柚柚,你可别听温家那个没教养的小姑娘说的话,我以前听别人说她温柔大方得体,今天一看,都是假的,泼辣蛮横心歹毒还差不多,这些传言可真是一点都不可信,你放心,宁桁早就跟我们说过你怀孕的事情,妈妈不是那种封建顽固老古董,有孩子了是好事,咱们家每个人都很开心的。” 徐母笑得温柔,她眉眼慈祥,声音也柔和,闻柚白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说,胸口却宛如被重石压着。 她和徐母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知道徐母是个善良的人,没什么富太太的架子,一心一意地疼爱着自己的孩子,因为徐宁桁的喜欢,而爱屋及乌地对她和小惊蛰很好,她现在胸口却沉甸甸的,她现在才明白,徐家人会那么快同意她和徐宁桁结婚的原因,竟是徐宁桁对他们撒谎,说她怀孕了。 而徐宁桁根本没对她提起过这件事。 闻柚白对着许母的眼神,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深处却隐隐生出了怒意和无力感,接下来的麻烦事,只会多,不会少。 温岁被徐母骂了一通之后,脸色青红交加,她也笑了下:“说的倒是好听,这个圈子除了你们家,也没人会接受一个二手货了,还是生过孩子的。” 徐母气得不行:“真是没教养,真该让大家都来看看,闻家和温家是怎么教出你这种孩子的?” 闻柚白扯了扯徐母的手,温声道:“不用理她,我不在乎,越理会她越是来劲,我们走。” 徐母笑:“真是奇怪啊。”她叹气,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温岁听见,“一个家里居然养出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柚柚这样优秀,另一个备受宠爱的却那样糟糕,难怪谢家那位现在看都不看她,自己攀不到谢家,就开始诋毁柚柚,谁不知道谢家那个现在有多在乎我们柚柚,是我们柚柚看都不看他。” 温岁最讨厌别人把她和闻柚白对比,尤其她还是输家,气急败坏:“延舟才不喜欢她,而且,徐太太,你儿媳妇被人惦记着,你不觉得晦气吗?是她不检点!” 徐母勾着唇角,有些讶异:“哎,你这孩子也读了这么多年书,一点道理都不明白吗?钻石珠宝招贼惦记,不是因为钻石珠宝不检点,是珠宝太好了,是贼不检点。”她眼神怜悯,嗓音轻柔,“温小姐,所以,谢家那位贼都不惦记你,是觉得你不是珠宝或者钻石?” 温岁气得颤抖,眼神冷了下来,挺直背脊,转身就走,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迟早有你们徐家后悔的。” 闻柚白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轻声道:“不用帮我吵架,丢了你的身份,温岁她一直都是这样……” 第224章 辜负 徐母只说:“你是我们徐家人,我是徐太太,当家的大夫人,当然要保护你,柚柚,你别怕。” 闻柚白怔了好一会才点头,胸口苦涩,只觉得对不起徐母。 徐宁桁的一个善意谎言,却伤害了好些人。 这天晚上,徐宁桁回家就看到闻柚白坐在了沙发上,好像在等他,他一开始还在笑,后面就眼皮跳了好一会,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他今天一直都泡在实验室里,这会才回到家,并不知道怎么了。 闻柚白看着他,轻声叹气:“宁桁,你怎么跟家里人说,我怀孕了,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徐宁桁一怔,反应过来后就有些紧张,他喉咙微堵,想解释些什么。 闻柚白继续道:“你先听我说。”她语气平静,并不是来质问的,“我知道你是善意的,你想让我们的婚姻得到你家人的支持,但谎言始终是谎言,更何况怀孕的谎言,又能隐瞒多久?下个月开始就无法隐瞒了,你想过你父母会如何想我们?” 她抿了抿唇角:“更准确地说,是他们会如何想我,你是他们的儿子,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更可能怪罪我,认为是我为了结婚,怂恿你撒谎。” “不会的,我父母不会这样……”徐宁桁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的确是我一人在撒谎。” 闻柚白轻笑:“怎么不会呢?我不是说徐父徐母不好,如果我是你的父母,我也不会认为一贯乖巧的儿子会突然撒这么大的谎,他们最可能就是怀疑我带坏了你。” “当然,我现在不是怕你父母怪罪,而是,这个谎言无法圆下去的。”她黑眸清明,眸光微微流转,“宁桁,我之前跟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能怀孕。” 徐宁桁放下手上的东西,坐在她身边,抱住了她,吻了吻她的额头:“柚柚,我们去看看医生怎么样,我的老师认识很多这方面的权威。” 闻柚白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靠在徐宁桁的肩膀上,很认真地再说一次:“宁桁,你如果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我们可以离婚。” “不要。”徐宁桁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柚柚,别说气话,我不要小孩。” “我没有在说气话,只是,我的确不能也不想再有小孩了,但我不能控制你的想法,也不能阻碍你想要一个自己小孩的念头,我不能那么自私……” 徐宁桁眼里的光渐渐地暗淡了下来,他苦笑:“所以,你就不要我了,你把离婚说得那么轻松,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才跟你结婚。” 闻柚白摸了摸他的脸:“你要想想,我们该怎么跟家里解释,我没有怀孕的事情,你妈妈是真的很开心,我真怕亲眼看到她失望的神情,我也是当妈妈的人,父母只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幸福,你父母都很好,对小惊蛰也很好,我们不能让父母成为一个无私的圣人。” 徐宁桁心口沉重,他喉咙干涩,不知道要说什么。 当所有人都有苦衷,当所有人都是好人的时候,为什么抉择变得如此艰难。 他不能对不起父母,也不能对不起闻柚白,所以,他只能辜负他自己吗? 他埋头在闻柚白的肩膀处,声音很低:“柚柚,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们总有办法的,我会想想怎么办,对不起,我不该撒谎,让你陷入如此困境,抱歉,我太想跟你结婚了,太想像现在这样,名正言顺地和你在一起。” 闻柚白在他的怀中,却迟迟说不出“没关系”三个字。 她闭上了眼,什么话都没说。 第225章 廉耻 温元厚在温元鹤回来之后,就一直睡不好觉,他总是忍不住想起来,当时温元鹤说他拒绝了母亲的邀请,他不愿意接手温家,因为他只是个温家的养子,所以温家才有机会轮到他温元厚这个亲子。 温元厚也去问过他母亲,他母亲说:“元厚,温氏想做大,以后要上市,要走向世界,这种企业就不可能是家族企业,你明白吗?是能者上位,但你以后始终都有温失的股份,你以后一样是很重要的股东,我们家还有很多很多财产,你和你妹妹一辈子不愁吃穿,也不用担心权势地位的问题,元鹤是个好孩子。” 他当时气得眼睛都红了,颤抖痴狂如同癫痫发作:“他是个好孩子?他是个好孩子?那我呢?妈妈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才是温家唯一的孩子,你们从小就拿他打压我,他不过是你下乡去农场工作的时候,捡回来的一个农村人。” 温老夫人很生气:“元厚,你这个脾气要怎么当领导?你要温和,你总是这样暴怒!” “是不是他才是你亲子?我是捡来的?”温元厚只是随口一说,但温老夫人脸色却变得有些怪异,当时吓得他差点以为他真的是捡来的。 温老夫人叹气,说:“怎么可能,你就是我的亲儿子,如假包换,元鹤就是我捡回来的,当时跟你妹妹一起养的,原本想着长大后,让他跟你妹妹在一起,却没想到他喜欢上了别人,然后,你妹妹也喜欢上了别人。” 温元厚:“妈妈,你不能偏心,我和妹妹才是亲生的。” 温老夫人老了,只道:“我已经决定了,交给元鹤。” “温元鹤都不要,你还非要给他?”温元厚还记得那时的他是如何气急败坏,“他甚至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还想要脱离温家!” “住嘴,什么不知廉耻的女人?”温老夫人欲言又止,最终气得头疼,“元鹤想跟那人结婚就结婚,这一堆的事情,结婚了,他们也能安定下来。” 温元厚不明白,他母亲明明一开始就是很看不起温元鹤喜欢的人的,因为听说那人就是辗转在多个男人之间,举棋不定,不是个好女人,怎么他母亲现在又突然同意许茵和温元鹤结婚,又开始对许茵生出了维护之意? “妈,你一直都说最好要商业联姻,你对元鹤就是偏心,你就是不承认,元鹤可以随便娶自己心仪女孩,还可以轻松地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东西,妈妈,你会后悔的。” 温元厚没空再管这些人的爱恨情仇,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那段时间,温元鹤沉浸在做完他在温氏的最后一段工作,他就要和许茵结婚,温元厚还从他那听到:“元厚,过段时间许茵会很高兴的,我要告诉她一件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很可惜,许茵最后也没听到这件事。 因为温元鹤死在了国外,温老夫人一下失去了丈夫和养子,气急攻心,重病在床,没多久就去世了,而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也很快就跟别的男人互相勾搭。 温元厚很满意,整个温家就剩下他和妹妹了。 而现在温元鹤回来了,温元厚又开始做起了噩梦,他总觉得有什么是他忘记了的,他妈妈当年为什么突然同意了,许茵和温元鹤的婚姻,又对许茵有了好感? 许茵这个女人心眼也是很多,玩的心机一套套的,也很大胆,谁都敢骗。 连他都被骗了。 他母亲突然喜欢上她,是因为欣赏吗?他得让人好好查查许茵。 第226章 恋人 闻柚白从没有逼迫徐宁桁的意思,因为她也很清楚,对于徐宁桁来说,他的父母当然也很重要,如果她成长在徐家,她会比徐宁桁更爱徐父徐母,甚至根本不会考虑和她这样不符父母心愿的对象结婚,所以徐宁桁在父母和她之间两难抉择,她都能理解的。 徐宁桁还问过她,有没有因为他撒谎了,就觉得他变了? 当然不会,在她眼里,他还是那个徐宁桁,看似只专注于实验的天才,本该情商低、为人冷漠,但因为出身在幸福的家庭里,收到了徐家人满满的爱,所以温暖且重情义,他如果不管他父母,直接跟她离开,她才会觉得他变了。 她很认真地告诉他:“正是你的家人和你拥有的一切塑造了你,你是那个被爱的人,我很羡慕,也很喜欢,我怎么可能会逼迫你离开徐家,宁桁,你离开了徐家,就不是那个徐宁桁了。” 徐宁桁皱着眉,笑着和她开玩笑:“是因为离开了徐家,我就没有钱了吗?失去了金钱的光环。” “是失去了被爱的光环。” 闻柚白喜欢他的睫毛,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地碰了碰。 徐宁桁乖乖地躺在了她的腿上,他长了一张从未受过苦的脸,眸色干净,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浮现着温暖又干净的笑意,他对感情忠诚,对婚姻负责,性格温和,又有个性感的高智商大脑,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一个优质的结婚对象。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他有个幸福的家庭。 徐父徐母给了他很多爱意,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和他相反的是谢延舟,谢家的物质条件明显优于徐家,但谢延舟从小没受到多少关爱,他见证着谢冠辰和夏云初的失败婚姻,他的父母更像是把他当做了一个工具,所以,他心态扭曲,不懂得如何去爱人,敏感多疑,跟他相处很累。 闻柚白摸了摸徐宁桁的下巴,有些走神,她和谢延舟一样,性格都是有明显缺陷的,她之前爱着他的时候,盲目失去自我,也很偏执,尽管是出于病理原因,她只能拥有小惊蛰,但也无法掩盖她的偏执和自私,从来没有考虑过一个孩子的出生和成长应该在温暖的环境中。 她很不负责任,这几年小惊蛰跟着她受过很多苦。 虽然小惊蛰现在很好,但她的优秀和坚强,不该是她自我赎罪的一种自我安慰。 “你在想什么?”徐宁桁声音温和,唇畔的笑意浅浅,他轻声叹气,“柚柚,我是你的丈夫,你烦恼的事情,其实可以告诉我的,我会帮你解决。” 他好像有些苦恼。 “那个温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他其实有预感,闻柚白和温先生的关系并不简单。 闻柚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徐宁桁提起,徐宁桁总给她一种远离这种污秽肮脏事情的错觉,她不是闻阳的亲生女儿,这个消息听起来多荒诞可笑,还能隐瞒了这么多年,整个过程都曲折离奇,她最早是喊闻阳姨丈,后来又被他认了回去,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闻阳和许茵的女儿,结果,现在又发现她不是闻阳的女儿。 她的人生可真精彩,她这辈子从出生就抽中了精彩绝伦的生命剧本,跌宕起伏,起起落落,明明年龄不大,但她总觉得自己经历过太多事情了。 徐宁桁道:“他和岳母以前是恋人?” 闻柚白点了点头。 徐宁桁也没多想了,只道:“那也算一种特殊的缘分了。” 闻柚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她不用再跟徐宁桁解释温先生是她父亲的事情。 徐宁桁又道:“我听妈妈说了,温岁总是针对你,她已经被温家养坏了,见不得人好,不用理她,你要注意远离她,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闻柚白很浅地笑了下:“你是说推我下楼吗?” 徐宁桁脸色差了一些,眉眼寒霜渐渐凝结:“她真是没教养,从小就会做这么坏的事情,再有下次,我们必须报警。” 闻柚白没再说什么,报警说得简单,温岁背后是温家和……谢延舟,他们怎么可能舍得让温岁付出法律代价? 第227章 显肚 三月是小惊蛰的生日月。 她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就是个小可怜,现在她是徐家的小小公主,是学校里受欢迎的小校花,她生日的前几天就开始陆陆续续收到别人送来的礼物了,最早送达的一批是各大品牌方寄给徐家的,因为徐母带着小惊蛰去买了好多衣服裙子,是个大客户,品牌方自然不会冷落自家客户的生日。 徐母把小裙子全都挂在活动架子上,推到了客厅,蒙着小惊蛰的眼睛,带着她走到了架子前,这才松开她的眼。 小惊蛰的嘴巴张得圆圆的:“奶奶,好好看啊。” 徐母蹲下来,和她一起欣赏:“过几天奶奶给你办生日宴,好不好?这一次一定要风风光光的,你看下喜欢哪一套,咱们生日就穿那一套。” 徐母没有生女儿,心里可喜欢这种软萌萌的小女孩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恨不得每天都亲自打扮她。 到了生日那天,小惊蛰的礼物已经堆积如山了,徐母的朋友们也给面子地送了不少礼物,谢家那边也来了礼物,有盛司音的、谢老夫人的、也有谢延舟的,别人的礼物都中规中矩,珠宝手势、衣服裙子都有,只有谢延舟直接送了一套庄园别墅的产权。 徐母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她知道小惊蛰的生父是谢延舟,这是一辈子无法改变的事实,人家父亲要送女儿东西,是应该的,何况这么大手笔,小惊蛰就是该收下。 小惊蛰收到了房子,她太小了,没什么好开心的,只给谢延舟发了语音:“谢叔叔,谢谢你的房子,我想要小熊猫和我的那种娃娃。”她要的是等身比定制的娃娃。 “在路上了。”谢延舟回,“闻瑾瑜,生日快乐。” “谢谢叔叔。” “你妈妈呢?” “和徐粑粑在给我做蛋糕。” 谢延舟那边沉默了许久,最终也没说什么,两人挂断语音的时候,小惊蛰好像听到了谢叔叔的咳嗽声,她心里一纠,忽然觉得谢叔叔很可怜。 谢延舟倒没有多严重,就是普通的换季感冒,工作熬夜太狠了,他还不死心,去健身房流了一身汗。 这段时间乔给他介绍了好些女人,他都拒绝了,乔问他,是不是想当和尚,开始管控自己的生理低俗欲望了?还是没了闻柚白,你看哪个女人都不顺眼了?开始走痴情路线了? 乔最后的结论是:“闻柚白已经结婚了,都怀孕了,你还想怎么样?” 谢延舟并不以为耻,很淡定地回道:“等他们离婚。” “不是,二手……”乔的话才说出口,就见谢延舟冷冷地扫了过来,他把自己不尊重的话都吞了下去,“我没说她二手货啊,我就是嘴瓢,我的意思是,你没廉耻心吗,人家结婚好好的,你现在等人离婚,你就是小三,挖人墙角,徐宁桁还是你一起长大的朋友呢,好好的时候,你不珍惜,你现在又开始想挽回了,你也是奇怪。” 谢延舟没说什么,他只是想到徐宁桁撒的谎,就忍不住血液沸腾。 徐宁桁果然是个蠢货,用怀孕来骗他父母,却根本没想过等事情败露,他要闻柚白如何面对徐家人?徐家人又会如何误会闻柚白? 就凭这个,他就笃定闻柚白会和徐宁桁离婚,他现在可以忍,这段时间闻柚白和徐宁桁的亲密,他都可以当作是一种自我惩罚和折磨,她是个例外,他可以忽视她现在和谁在一起,又在做什么事,尽管他每次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可能撑不过去,但他只要她最后是和他在一起的就可以。 人生还很漫长,他无法容忍未来的那么多年,他孤身一人。 他曾经对温岁太好,让闻柚白无法接受,那现在呢,闻柚白也对徐宁桁好了,她被徐宁桁骗了,那他们就处在公平的同一起跑线上了。 小惊蛰生日宴的那一晚,谢延舟没有出现在现场。 他不是不想陪着自己女儿过生日,只是,他不想因为他的出现,破坏了现场的氛围,更不想别人因此议论起小惊蛰的身世,小公主的生日应该开开心心的。 徐太太选择在酒店办了生日宴,谢延舟站在高楼处,看着酒店花园里的灯火通明,隐约还能看见闻柚白牵着小惊蛰站在了台上,母女俩正在说什么话,他自然也看见了徐宁桁,就算他再不喜欢徐宁桁,也不得不承认,徐宁桁比他有道德,有自我约束力,也比他善良,徐宁桁对小惊蛰真的挺好的。 谢延舟想过徐母迟早会知道闻柚白没有怀孕的事,但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突兀且惨烈的方式发生。 那是温家给温先生办的欢迎晚宴,闻柚白本来要忙工作,并不想去的,何况她对温家有阴影,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但徐母又要去。 一路上,徐母一直在看闻柚白衣服下的肚子,大概满腹疑惑,闻柚白不知道徐宁桁怎么解释的,她都想直接告诉徐母真相了。 徐母道:“你要多吃点,健康点,宁桁说你不显肚,哎这……” 闻柚白紧紧地拧眉。 第228章 鲜血 徐母也不是真的愚蠢,只是打心眼里不相信她乖巧的小儿子会撒这么大的谎,她心里也惴惴不安的,觉得很奇怪,闻柚白身上没有一点孕味,丝毫不像怀孕的人,但徐宁桁跟她说,闻柚白以前也是这样,她本身就瘦,身材好,工作忙,现在月份又小,看不出什么很正常的,并且让她不要去问闻柚白,不要打扰她。 徐母自然知道孕妇情绪多变,她本身就性格体贴,不会为难人,也不敢多嘴说什么,但她偶尔会透露一些关于孕妇的话题,见闻柚白没否认,她也心安定了不少。 柚柚靠谱又聪明,不是那种满嘴胡言的女孩,没否认,那肯定是怀了。 而闻柚白却只想把这件事交给徐宁桁去处理,因为这是徐宁桁撒的谎,也是对他的父母撒下的谎言,他去解决是最好的办法。 谁也不知道,徐宁桁骑虎难下,怕澄清了之后,让父母误会了闻柚白,何况,柚柚既然不想生孩子,那他们连他父母这一关都无法度过,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着这次的“假孕”机会,去抱养一个孩子回来,当作是他和柚柚的孩子。 这就是徐宁桁想出来的办法,他尊重柚柚的想法,可以不要孩子,但他得瞒过他的父母。 闻柚白挽了挽香槟色的披肩,转头问徐母:“妈妈,要不要喝香槟?我去拿。” 徐母连忙道:“你坐着,我自己去拿,你喝饮料吗?别怕,酒不能喝,饮料还是能喝的,妈妈不会说什么都不能喝,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过段时间家里也要请几个营养师来给你调配。” “妈妈,我……”闻柚白笑容有些僵硬,“我可以喝酒。”她只能暗示,而且她今天穿的丝绸裙子很贴身,明显小腹平坦,她还穿着高跟鞋。 偏偏徐母很体贴:“那妈妈给你去拿一小杯果酒,给你解解瘾,高跟鞋你穿得小心些哦,这鞋子很漂亮,孕妇当然也要美美的,你等等。” 闻柚白心里的愧疚越发沉重,因为徐母的确很好,她还无意和徐宁桁骗了她的感情,而且,她肯定想要自己的孙子孙女。 徐母去拿了一些糕点和果茶回来,两人又聊了一会,有几个贵妇看到了徐母,过来打了招呼后,她们似乎商量着要去见谁。 徐母有些犹豫,那些人笑道:“你倒是跟儿媳妇关系这么好呀,一会都舍不得离开儿媳妇?这么大个宴会厅,不会把她弄丢了的。” 徐母也笑:“柚柚跟我们宁桁结婚了,我当然要对她好啊,谁说婆媳就一定处不好关系呢?柚柚也是我的女儿。” “不跟儿媳妇抢儿子啊?” 徐母优雅一嗔:“抢什么啊,我自己有老公,儿子长大了可不就是儿媳的么?” 闻柚白也弯唇笑:“妈妈,你去,等你们快结束了再给我打电话。” 徐母有些犹豫:“那你一个人能行吗?”她目光担忧地看了眼闻柚白的肚子。 闻柚白失笑:“我没事的。”她又没怀孕。 徐母在被其他人簇拥着离开的时候,还频频回头看闻柚白,她眼皮一直不安地跳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情要发生。 闻柚白有些累,是心里的疲倦,她现在既无法面对闻老爷子,也无法面对徐母。 温先生今晚一直在应酬,他刚刚看到闻柚白,只打了个招呼,就又匆匆离开了。 她坐着休息了一会,有一个侍者过来喊她:“闻女士,温先生让我来喊你过去。” 温先生就在二楼的露天花园那,二楼清净,一楼的嘈杂音就隔得遥远又模糊,闻柚白远远地就看到了温先生的轮椅,他背对着她,正在欣赏那一簇盛开的花。 温先生听到了闻柚白的脚步声,就转过了身,笑道:“柚柚。” 闻柚白走了过去,她站在了温先生的旁边,轻声说:“温先生,今天你是主角,怎么也有空上来?” 温先生觉得有些奇怪,他眉心微拧:“柚柚,刚刚有人跟我说,是你找的我。” 闻柚白一怔,她的目光正落在楼下波光粼粼的泳池上,月色温柔,给水面镀上了一层银光,她皱眉:“是不是谁传错话了?” 这里很安静,一点点的动静都很明显。 温先生说:“可能,柚柚,我可能有点自私,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我培养你接手w集团,我的人这几天查到了温元厚,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闻柚白转过头看他,余光却忽然瞥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色身影,不是侍者,侍者已经离开了,那人手上拿着的东西闪过了一丝银光,他整个人都背对着光,似是痴狂,直直地朝温先生的后脑勺扎去。 闻柚白瞳孔重重瑟缩,喉咙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提醒温先生,但在她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过去,推了那人一把,挡在了温先生的身后,手紧紧地攥着轮椅的把手。 下一秒,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后刺入了她的腰,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不疼,就是怔然,满脑子空白,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谢延舟今晚也来了温家的宴会,他一直没露面,但看着闻柚白,只是当闻柚白的身影不见了之后,他就莫名心慌。 终于在二楼看到了她。 却看到她弥漫的鲜血。 第229章 我是她丈夫 谢延舟第一次体会到,有很长一段记忆空白的感觉。 他的记忆停留在他看到闻柚白躺在那里的那一刻,她的身体明明那样纤瘦,却涌出了那样多的鲜血,她整个人就像是残破的蝶翼倒在了血泊之中,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她一人。 温先生大喊:“柚柚,柚柚,快喊救护车!”他因为用力挣扎,早已经摔倒在了地上,他无力的双腿像破布一样,拖在地上,他的双手撑在地上,爬向了闻柚白,沾满了从她身上流出来的血。 谢延舟跑了过去,抱起闻柚白,就开车往医院冲,一路上都是慌张的尖叫声。 他什么都想不起,不知道该做什么,手脚发软,喉咙口被尖锐的石子堵塞住,闻柚白被送进手术室后,他无力地顺着医院的墙壁,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只剩下多年教育出来的潜意识驱使着他继续完成剩下的步骤,报警,让助理去联系本市的医生专家,再封锁住闻柚白受伤的消息,通知闻家人…… 他垂着眼皮,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怎么都无法冷静下来。 很快就来了很多人,徐宁桁、徐母、许茵、温先生还有闻老爷子,一团混乱,每个人都似乎有很多话想问,但谁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露出慌乱的情绪,因为谢延舟的状态看起来太吓人了。 他的衣服上都是血迹,手上的血早已干涸,脸色阴沉苍白,明明像游离于人外,但周身气压沉沉,阴翳至极,只要有谁敢多说一句什么,他下一秒就会杀了那人一样。 徐宁桁从没见过这样的谢延舟,阴翳之下其实是无法掩盖的慌张和无助。 徐宁桁闭上了眼,他眉眼间都是担忧,不知道柚柚怎么样了。 警察来了之后,问了谢延舟话,谢延舟直直地抿着唇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另一个现场的目击人是温先生,他周身狼狈,全然没有了以往的风度翩翩和贵气,闻柚白那时就护在他身上,所以他身上都是血。 他说:“调监控,我记得那人的样子,把他暂时扣押下来。” 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让温先生复述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他前面都还能保持冷静,说到因为自己的残疾,闻柚白扑过来救他,他一下就情绪失控了,他紧紧地攥着手指,指骨惨白,喉咙哽住:“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 他话还没说完,许茵就冲了过来,劈头盖脸地扇他,声音却带着哭腔:“废物一个,还好意思讲,我早就让你滚了,你不滚,我让你滚啊,没有你闻柚白会出事吗?她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拼了,我一定会杀了你的,你这个残废。” 温先生的助理连忙护住了他,眉眼严肃凌厉:“这位女士,请你注意……” “没事。”温先生阻止了他,“我本就该死,我该死的。”他声音苦涩。 许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眼泪无声流淌,不管她和闻柚白的关系如何,闻柚白就是她的女儿,是她曾经拿命换来的女儿,她总说自己不爱闻柚白,可是如果不爱,她当初怎么可能生下闻柚白? 她真的恨死了温元鹤,懦弱无能的男人,没有养过闻柚白一天,却害得她替他挡下了那一刀,几乎流干了身体里的血。 许茵沙哑地低声喃喃:“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她一个啊……温元鹤,你为什么要这样?” 温元鹤闭了闭眼,眼泪顺着眼角滚落,渗入鬓角,越发苍老,皱纹都仿佛深了许多。 闻老爷子的目光盯着许茵和温元鹤看,他握紧了轮椅的把手,眉头锁得几乎能夹死人,心底里的怪异却渐渐扩散,他嘴上怒斥许茵:“好了,像什么样子,柚柚现在没事,别哭了,一把年纪还没点成熟的样子!” 许茵真是半点都上不得台面。 他压着脾气,又转头问助理:“闻阳呢?让他赶紧来,女儿都出事了,他还在外面玩?有没有点做父亲的责任心?” 他顿了顿,又问:“温先生,柚柚跟你关系很好?甚至可以为了救你而付出生命?”闻老爷子阴阳怪气的,甚至充斥着浓浓的讥讽。 许茵平时听到这话早就心虚了,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算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闻柚白不是闻家的孩子,她也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破罐破摔地想,大家一起下地狱,她也不想活了,她甚至报复性地想看闻阳的恼羞成怒和闻老爷子的暴怒,看,入驻闻家公司的闻柚白和闻家毫无关系,他们都被她骗了过去。 徐母又是担忧又是自责,她紧紧地咬着下唇,抓紧了手中的包:“都怪我,都怪我,我既然带柚柚去了宴会,就该寸步不离地带着她,我怎么能离开她,私自离开,要是我没走,可能就不会出事。” 她转头去看徐宁桁,握住了他的手,想从他那边汲取力量:“阿桁,对不起,妈妈没保护好柚柚,对不起……” 徐宁桁脸色苍白,这时候已经没精力去安抚他的母亲了,他很累。 柚柚说过她不想去这个宴会的,但她还是为了陪他妈妈去了,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因为柚柚出事,和他妈妈没有关系,她是为了保护温先生。 徐母后知后觉地想到:“孩子……柚柚的孩子。”她又急又气,眼泪喷涌,一向优雅的贵妇也变得恐慌无序,“孩子肯定没了……” 那一刀进去…… 她期待了好久的孙子,都是她的错,今晚非要带柚柚去参加宴会,今晚非要为了跟那几人聚会,而丢下柚柚,害死了自己的孙子…… 这一瞬间的自责和内疚将她淹没。 徐宁桁嘴唇动了两下:“妈妈,没有孩子。” 徐母没听到,因为手术室的门已经打开了,她第一时间冲了过去,站在了医生的面前,她担忧地问:“柚柚怎么样了?” 戴着口罩的医生看了她一眼,问:“你是家属吗?” “对,我是她婆婆,那是我儿子,她丈夫。” 徐宁桁走了过来,哑声:“我是病人的丈夫,徐宁桁。” 谢延舟听到这句话,心脏宛如被重石狠狠地砸了一下。 第230章 昏迷 那他呢?他是闻柚白的什么人?什么人都不是。 她有丈夫,具有法定义务的、和她相互扶持一生的丈夫,是徐宁桁,她有婆婆,是徐宁桁的母亲,他们才是一家人。 他鼻尖闻到了血腥气,却觉得身体有些发冷,无论是脚上还隐隐作疼的伤,还是后背的痛,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走了过去,他此时无名无分,站在这里格格不入,其他的人要么是闻柚白的亲人,要么是她的丈夫,而他呢?一个被她所厌恶的、总是不停骚扰她的前任。 他脑海中的空白期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一大片的记忆不停地涌入,挤得他神经痛得一抽一抽的。 在他送她来医院的路上,她还没失去意识,他怕她睡着,一直跟她说话,喊她的名字是,只想让她不要沉入黑暗中,她口中轻声呢喃着什么,他分神凑近了听,有时候喊疼,有时候喊的却是……宁桁…… 或许那把刀捅的是他的心脏。 他自嘲地想,她现在遇到危险的第一选择就已经不是他了,也根本不会想起他,她心里只有徐宁桁了。 曾经呢?她上高中那会,以为他就是给她写信的笔友,两人关系好了一些,她就会对他撒娇,尽管他冷沉着一张脸,她却像看不到他的冷漠,大姨妈疼了也会缠着要他安抚,读书累了,也会小心翼翼地趴在他的腿上,说她要好好休息。 医生正在跟徐宁桁说闻柚白的情况,不至于危及生命,但也很危险,就看今晚她的情况了,正常明天早上就会醒来,今晚需要观察…… 徐母焦急又带着微弱的希冀问道:“那……孩子呢?” 医生没明白:“什么孩子?” “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她没怀孕。”医生语气平静,微微皱眉,“先让开一下,病人要回病房了。” 徐母还想问什么,被徐宁桁拉到了旁边,徐宁桁此时的脸色很平静:“妈妈,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徐母胸口起伏,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她抿了抿唇,脸色变了好几次,又是失望又是愤怒。 谢延舟只看了一眼徐宁桁,眼里浮现讥讽和鄙夷,拿怀孕欺骗自己的妈妈,徐夫人肯定会因此怪上闻柚白。 医生现在也没多说什么,另外一个医生也出来了,他是谢延舟找来的医生,所以,主动跟谢延舟说了情况。 谢延舟静静地听着,心才慢慢地落回远处,此时此刻才有了真实感。 她还活着,就算她流了那么多血,但她还会醒来,会睁开眼睛,无论对他笑,亦或是对他冷脸以待,无论是爱他,还是恨他,她还是那个鲜活的闻柚白。 在等待她手术的几小时内,他恐慌起虚无缥缈的未来。 没有了她,人生也变得没有了意义,他有再多的权势和金钱,又有什么用,若是那个曾经贪图他权势的她不在了。 无形的丝线将他的心脏牢牢地束缚着,他心悸得厉害,胸口空空荡荡。 闻柚白需要休息,医院也待不下这么多人,徐宁桁是她的丈夫,自然要留下陪她,而谢延舟不肯走,也没人能赶走他。 徐母离开前,看了谢延舟好几眼,闭了闭眼,把徐宁桁喊走了。 母子俩走到了偏僻的角落里,徐母也奔波了一晚上,满是惊吓和疲劳,她声音沙哑:“宁桁,你和柚柚到底怎么回事?” 徐宁桁说:“怀孕的事情,是我一人自作主张,柚柚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怕你们不同意我和她结婚,所以擅自决定,撒谎欺骗你们,因为你们肯定会因为怀孕,而同意我们的婚事,妈妈,我以为我们能很快婚内真的怀上孩子,到时候再告诉你们真相。” 徐母听得荒唐,看着徐宁桁,像是不认识他了一样,这是她的小王子、小天才,从小到大都很乖巧,就算偶尔不听话,有他自己的想法,这都很正常,可是…… “宁桁,你怎么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欺瞒我们?是怀孕,是有个新生命,不管你们有多想结婚,你们不能拿这种事欺骗父母。” 徐母就算再温柔得体,这时候也难免生气,她期待这个孩子好久了,准备了那么多东西,现在突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骗局,她和她的徐先生被这两个小年轻给骗了。 徐宁桁有些累:“妈妈,跟柚柚无关,她一开始也被我瞒着,是前不久她去医院体检,你跟她说怀孕的事情,她才知道你误会了,后面她想跟你解释,但顾虑到我们的母子关系,所以让我自己跟你解释,但我没有及时解释。” 徐母沉默了许久,她听明白了,不关闻柚白的事情,柚柚本身就是个好孩子,可是,宁桁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撒谎,自从认识了闻柚白……他们都是好孩子,就是不适合在一起…… “宁桁,你问过柚柚,她愿意和你结婚生孩子吗?你们婚后没有孩子,是她不想要吗?” 徐宁桁眼皮轻跳,微微叹气:“妈妈,她都和我结婚了……” “你看到今晚的谢延舟了吗?他根本就没想放手,他如果真的不想要柚柚了,他这个时间点会在这吗?会想着一整晚都守着吗?你把柚柚当作妻子,那她呢?”徐母说到这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现在情绪失控,因为发觉自己被欺骗,一心期待的孩子根本不存在。 但她不能再说什么恶毒的话了,因为柚柚是个好孩子。 徐宁桁看着自己的妈妈:“妈妈,那是谢延舟的事情,我和柚柚是夫妻,谢延舟想纠缠,我也没有办法。” 徐母有些难过,但她也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幸福,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妈妈。 徐宁桁喉结滚动,声音淡淡:“妈妈,孩子的事情或许也没那么重要,就算柚柚之前怀了,今晚孩子也会没有的,我们反倒会更伤心,你还会因此而内疚。” 徐母轻轻摇头:“这不一样。” 根本不一样,她怎么能接受,这两人为了结婚骗了他们徐家一家人?宁桁还变坏,学会了撒谎。 她又想起闻柚白在事业上的拼搏,眉心狠狠一跳:“柚柚该不会不想再生孩子了?现在很多年轻女孩都这样。” 第231章 植物人 徐宁桁静静地看着他妈妈:“妈妈,柚柚还受伤未醒,我不想失去她,她身体不好,如果为了一个孩子,我要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我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徐母睁大了眼睛,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们不会生孩子了。 这怎么可以?这是她绝对不能触及的底线。 谢延舟和徐宁桁在监护室外面坐了一宿,谁都没离开。 天色将明的时候,徐宁桁先开口道:“延舟哥,你回去,我是柚柚的丈夫,我会守着她,等她醒,昨晚谢谢你送她来医院。” 谢延舟不会走,他脸色平静,声音冷漠:“徐宁桁,你和闻柚白离婚。” 徐宁桁像是听到了笑话:“这是我妻子。” “不离婚也没有关系,你没有能力保护好柚柚,你应该放手了。” 徐宁桁猛地转过头,脸色也冷了下来:“你是觉得这件事和温岁没有关系吗?如果是温岁,那绝对是因为你,温岁喜欢你,你又一直纠缠着柚柚,所以柚柚才会受到温岁的报复,才会受伤,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从高中开始到现在,你自己想想看,柚柚被温岁害过多少次了?” 谢延舟喉结微微滚动,他抿直了唇线,盯着白炽灯刺目的灯光,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如果你认为温岁对柚柚做的那些事,只是因为我的话,那就说明你根本就不了解闻柚白,在她们之间,我也只是个工具人,温岁不是真的喜欢我,也不可能只因为我就去针对她。”他嗓音平静,“如果我是你,这时候应该想着,要怎么解决你母亲和闻柚白之间的关系,很多雷,在你撒谎她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 徐宁桁睫毛轻颤,他很淡地笑了下,他并不想多说什么,因为柚柚更看不上谢延舟,谢延舟的背后还有谢家,更不可能接受柚柚。 他轻声道:“我不会离婚,也不可能离婚,柚柚是我的妻子,小惊蛰是我的女儿,我能养得起她们,更何况,你也不用说得那么伟大,你真的不介意柚柚和我结过婚吗?” 谢延舟当然不可能不介意,爱就是独占,爱也是嫉妒,这些情绪都是爱意的衍生品。 但比起这些酸涩腐蚀的念头,他更想要余生能有她的陪伴。 他可以把他们的婚姻当作形式,肉体也只是灵魂的载体,根本算不得什么,他要的是她独一无二的灵魂。 他心底里的偏执越发浓重,在他目睹她被鲜血掩盖之后,他只要她,别的都不在乎了,在她一动不动地躺着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的心脏一度随着她的安静而停止。 那一刻,他很清晰地认知到,他是这样地在乎她,或许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在乎她了,他们相识那么多年,他明明比徐宁桁更早见到真正的她,他很早就去过乡下看她,后来重逢在南城,她就那样闯入他的视野,他明明在乎得要死,却装作毫不在意地略过她,在她被温岁欺负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是——她求他啊,只要她服软,他一定会将她纳入羽翼。 在很久以前,他的这颗心脏就为她而跳。 徐宁桁很浅地笑了下:“想想也是,你怎么会在乎,你和我一样,想要的都是她这个人。” “但你母亲不是这样想的。” 谢延舟抬起眼皮,天色亮了,来的人是许茵,她昨晚也没怎么睡,看着天色微亮,就爬起来,去接了小惊蛰来医院。 小惊蛰跟许茵不熟悉,但也会张嘴喊:“奶奶。” 许茵在路上就已经告诉了她闻柚白受伤的消息,小惊蛰被吓到了,眼睛里一下就涌出泪光,许茵也想哭,但告诉她:“不能哭,你妈妈没事,知道吗?我们不能在医院哭,等下哭得不吉利,我们就正常去,不用哭,也别笑,可以吗?” 小惊蛰用力地抿着小嘴,把眼泪憋了回去,鼓励自己:“我不哭,妈妈好好的,奶奶,妈妈流了很多血吗?那她肯定很疼……” “嗯,妈妈还没醒过来。” 小惊蛰牵着许茵的手,心脏跳得慌乱,缩成一团,她六神无主,不敢想象妈妈如果有什么事,她该怎么办,她只有妈妈了。 她看到徐宁桁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因为她年纪虽小,但心里却很清楚,没有妈妈,徐粑粑和她就没什么关系了,她目光一转,看到了谢延舟,她的谢叔叔,也是她的……爸爸。 虽然她从不肯叫他爸爸。 但在这样特殊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更想流泪了,眼眶发热,控制不住了,她咬着下唇,吸了吸鼻子。 她和谢叔叔,是亲人,是故事里写的爸爸和女儿。 这或许就是近期两人的相处和血缘关系的力量。 谢延舟朝她招了招手,勾了下唇角,让她过来,小惊蛰泪眼模糊,瘪着嘴,小跑着冲向了谢延舟,抱住了他的腰,埋头在他的怀里:“谢叔叔,妈妈,妈妈……” 她还是没能忍住泪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延舟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任由着她哭,嗓音温润低沉,带着镇定的安慰:“没事的,妈妈会没事的,你相信我,我找了最好的医生团队,她会没事的。” 小惊蛰还是很相信谢叔叔的能力的,因为他很有钱。 “我不能哭。”她小心翼翼地抹了下眼泪。 谢延舟温声:“没事,你哭也没事,没那么多讲究。” 小惊蛰手上更加用力,谢延舟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父女两人在这样的孤寂清晨,在冰冷的医院走廊里,静静地拥抱着,靠着血缘的天然吸引力,给彼此力量。 徐宁桁坐在一旁,转眸看向了小惊蛰,他没有觉得心寒,只是有些苦涩,他们终究不是亲生父女,在这种时刻,就算谢延舟对她再差,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还是会奔赴向自己的父亲。 所以,他真的能做到……不要自己的孩子吗? 他有一瞬间的动摇。 闻柚白迟迟不醒。 谢延舟没休息,眼底布满了血丝,身上衣服的血迹还是因为小惊蛰不喜欢闻,让他去洗澡才换了一套衣服。 如果她没醒,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植物人。 第232章 重视 谢延舟不被允许进去看闻柚白,只是他没想到,阻止他的人,是冷待了闻柚白这么多年的许茵,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许茵,如果她真的这么在乎闻柚白,之前就不至于那样对她了。 许茵好像能猜出谢延舟的想法,讥讽轻笑:“我是她的母亲,不管怎么样,都是她的直系亲属,她是我生下来的,是我养大的,我在她身上的付出远比你多,我是对她不好,但你谢延舟就对她好过吗?” 她顾虑着这是医院,声音压得很低:“你是要我再重复多少遍你对她做过的事情?不说远的,就说近的,你除了想养着她当情人,想过娶她吗?你尊重过她吗?我以前畏手畏脚,不顾名声,没脸没皮地苟着,现在闻柚白都这样了,都躺在那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俩大家一起死!” 她说着说着,眼神里浮现了淡淡的癫狂,她抿直唇线,转过头,不动声色地抹了下眼角,只冷声道:“延舟,你有权有势,谢谢你昨晚为柚柚找的医生,如果你还有点良知,就离柚柚远一点。” 谢延舟一直沉默着,他本来就不会对许茵做什么,因为她是闻柚白的亲生母亲。 他隔着玻璃窗静静地看着插满管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的闻柚白,心里的那根弦紧紧地绷着,他好像在玻璃的反光面中看到了他的面孔,真陌生啊,脸色惨白,形容颓废,如果他没有这么自私,如果当年他和她结婚,如果他早点认输,早点承认自己对她的喜欢,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许茵:“柚柚不喜欢看见你,她现在已经结婚了,有家庭和丈夫,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名声就没好过,多的是人说她不知廉耻、擅长勾引、不择手段,而她和宁桁结婚的这几个月来,生活很平静,徐家人对她很好,周围也没人说闲话了,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她轻笑,眼圈泛红:“因为你的态度很重要,你和你的家人看不起闻柚白,所以你身边的人才会毫无顾忌地非议她,而宁桁很爱她,很尊重她,把她娶回家,她是他的妻子,徐家人也认可她这个媳妇,那些人谁还会非议她什么呢?” 谢延舟喉结滚动,薄唇抿成直线,一言不发。 许茵嗓音里已经有了哭腔:“谢延舟,你在这,柚柚不想看到你,所以她才迟迟不醒,你不会知道,你给她带来了多少困扰。” 谢延舟眨了两下眼,和小惊蛰如出一辙的浓密卷翘睫毛在眼下打出了一片阴翳,他的脸色比医院的白墙还要白。 有什么东西在他内心深处碎裂,针扎的痛楚密密麻麻。 她不想醒来,是不想见到他啊。 他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绷紧了周身的肌肉,转身就走,目光沉如寒冰,不知在想什么。 他也没离开医院,只是走到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他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心脏漂浮,神思恍惚。 这个季节早不冷了,气温适宜,暖风徐徐,他却如坠冰窖。 傍晚的时候,小惊蛰带了个三明治给他,坐在他身边,她的眼圈红通通的,眼皮都肿得吓人,声音沙哑道:“谢叔叔,吃饭,不吃东西会饿坏的。” 谢延舟接过了三明治,咬了一口,虽然腹中空荡,但依旧没什么食欲,如同嚼蜡一样地啃着。 小惊蛰又仰头看他:“谢叔叔,你说,妈妈会醒来吗?” “会的。” “如果,如果……”小惊蛰很难过,“我刚刚听到太公公的话了,他说妈妈有可能不会醒。” “不可能的。”谢延舟黑眸沉沉,“她磕到了头,所以会晚点醒来,头上没有受别的伤,别担心。” “妈妈身上好多管子,滴滴答答,她好久没吃东西了,肯定也饿了。” “等她醒来,我们再带她去吃。” 小惊蛰用力地点头。 谢延舟转过头,摸了摸她的头发,很努力地在她脸上想寻找闻柚白的痕迹,但她的确不是很像闻柚白。 父女俩又沉默地坐了许久,吹了好一会风,谢延舟看到了警察,就站了起来,他让小惊蛰先上楼去病房。 小惊蛰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如果妈妈醒来,你可以对她好点吗?” 谢延舟转过身,蹲下来,碰了碰她的脸,他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她小小的面孔,她还小,她不知道,他已经错过了,闻柚白已经不要他了,他当然会对她好,她早就不稀罕了。 他嗓子如同被尖石堵着,他哑声:“瑾瑜……”喊了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惊蛰眨眨眼:“她没醒来,你也会对她好吗?” “会。”谢延舟抱住了她,薄唇轻轻地动,“爸爸会对妈妈好的,不管以后怎么样,爸爸一定会做到这些承诺的,爸爸也会对你好的,你不要担心。” 他在这短短的一句话里,自称了三次“爸爸”。 心潮起伏,他本就是闻瑾瑜的父亲,就该担起父亲的责任。 小惊蛰无声地落泪,小嘴动了动,像是在喊爸爸,却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闻柚白出了事,温元厚那边倒是也很配合警察,提供了监控录像,都是完整的,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就是温家一直养着管家的疯儿子,平时都是把他关在了院子后面的小房子里,昨天家里人多事杂,一个没看住就让他跑了出来,他又喜欢去二楼的露天花园那,昨天去了之后,就发现有人占领了花园。 谁也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他,他直接掏出了刀子就是捅,又疯又有蛮力,捅完人就发疯一样地跑,警察抓到了他,也问不出什么。 毕竟疯子行事没有逻辑章法,又没什么犯罪代价,拉去做精神鉴定,只怕也是真的疯子,再看其他人的行踪轨迹,也没有可疑之处。 所以,大家就认为,闻柚白和温元鹤就是倒霉才撞上了疯子发疯,闻柚白为了救温元鹤,才受了伤。 谢延舟只补了一个小时的睡眠,就开始自己看温家的监控了,他直接吩咐助理:“查查那晚上,温岁在做什么。” 第233章 讨好 谢延舟找上了温元鹤,他手上能查到的东西比温元鹤多了很多,有一些资料是谢冠辰给的。 谢延舟道:“你是闻柚白的父亲,但你这次害到了她,我知道她是自愿救你的,但是你应该知道,温元厚对她很差,他也不可能跟你兄弟情深,你们这次出事,肯定和他有关系。” 温先生看着那些资料,都不是合法的直接证据,但也足够证明,他当初掉下悬崖,肯定和温元厚有关系。 谢延舟继续道:“温家还有些别的事情,我也查不出来,或许只有你们自己能知道了。” 温元鹤看着谢延舟,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对于温元鹤来说,谢延舟也是深深伤害了柚柚的人,他是个父亲,怎么可能会喜欢谢延舟? 但他也没什么资格指责谢延舟,他也不配做父亲。 他真恨自己的失去记忆,对过去一片迷茫,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温元厚下一步要做什么。 闻柚白度过了危险期,只是还没醒,转移到了普通病房里。 谢延舟白天无法过去看她,只能在深夜驱车过去,他匆忙赶过去的时候,他刚从梦中醒来不久,他的梦都和闻柚白有关,光怪陆离的,明明画面都不恐怖,但醒来之后,却总是让他流泪满面。 他先是梦到了还在乡下的闻柚白,明明是他掉入了水中,不停地挣扎着,但在梦中却成了闻柚白落水,她在水中求救,喊他的名字,他却毫不留情地离开,放任着她被水流淹没,再也没有了呼吸。 梦的画面千奇百怪,后来,她又笑着和他在公寓的床上拥抱着,他手上拿着一枚戒指,是他最近才让人定制好的钻戒,很闪亮,很漂亮,他跪下来求婚,要她嫁给他,和他共度一生,她笑着答应了,戴上了那枚钻戒,和他接吻,可是吻完她却和他告别:“真好,我们结婚了,延舟,我走了。” 他问她:“你要去哪里?” “去很远的地方,我好累,也好疼,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小惊蛰,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孩,但是,她现在只有你这个爸爸了。”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越发用力,心里的恐慌无边地蔓延,但他手里一空,卧室里只有他,他睁开眼,心悸不停,卧室里也只有他。 床头装着她写的信的盒子还开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和她有关的气息。 他奔赴到了医院,只有看护在守着她,他问看护:“徐宁桁呢?” 值夜的看护说:“徐太太让他回去休息,他太累了。” 谢延舟也没再说什么,他走了进去,看到仪器的显示屏还在动着,他胸口慢慢地舒出了一口气,坐在她床边的小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人身体一出事,就如同暴风雨席卷之后的一片狼藉,她脸色苍白,眼睛闭着,嘴唇干燥得起了皮,颧骨也凹陷了,说句实话,她现在的样子并不好看,哪有电视上什么病美人的柔弱美貌,可他还是看得目不转睛,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看到一旁的干净棉签和饮用水,给她润了润干燥的唇。 等她好了,她也没必要担心,多用点贵妇化妆品和美容仪,她就能很快恢复之前的美貌了。 在和她在一起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分得清那些化妆品和护肤品,因为温岁想要这些,他只会扔卡让她去买,而她想要买,两人就斤斤计较,她要精打细算买好每一样东西,他也不会让助理去买,都是亲自为她挑选,有好几次买错了,还被她埋怨,那时他还在专柜替她选,她就在电话里毫不留情地骂他笨,他被柜姐调侃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差点就恼羞成怒了。 病床前的谢延舟抿了抿唇,轻声喃喃:“他们没照顾好你。” 我也是,但以后不会了。 柚子,我知道我错了,醒来再生气,不要再睡了。 我会照顾好小惊蛰,她是我们的女儿,我所有的东西都给她,你不要担心。 就算谢延舟有意压下消息,但闻柚白受伤的消息还是隐隐流传,大家都知道谢延舟和徐宁桁都频繁地往医院跑,但对比这两人的精神状态,谁不说一句,还是徐宁桁深情啊,他在闻柚白出事后,整个人迅速地枯瘦了下来,除了在医院外,什么事都不管了。 而谢延舟呢,外人看到的他和过去也没什么区别,依旧沉稳冷漠,西装革履,处理着谢氏集团的工作,也依旧活跃在应酬场上,似乎完全没受到闻柚白受伤之事的影响。 就连温岁也这么想,她原本以为,延舟哥至少会颓靡一段时间,无心处理公事。 “这也很正常,都是前任了,闻柚白都和徐宁桁结婚好一段时间了。” “不是说怀孕了吗?那受伤了,是不是孩子都没了?那好伤身。” “谢延舟一贯这么薄情的,他的真爱也不是闻柚白啊。” 渐渐地,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流言,说闻柚白根本没怀孕,是为了嫁进徐家而撒的谎,她还是那样不择手段,现在徐家知道了,她就算好了,也要被赶出徐家,白白辜负了徐母对她的一片好心。 温岁只评价道:“她做什么恶毒的事情,我都不惊讶,这就是她,你们都忘了,她妈妈是怎么上位的?”她还有意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其实,你们有没有觉得,闻柚白长得跟我不像姐妹?她真的是我爸爸的女儿吗?” 但她说完后面一句话,又开始后悔,闻柚白做她爸爸的女儿更好,可不要让人知道,闻柚白是元鹤舅舅的女儿。 也有人觉得奇怪。 “但是,闻柚白这次受伤听说是救人,那她挺勇敢,挺善良的。” 温岁冷笑:“她想讨好元鹤舅舅呗,而且,谁知道她为什么跟元鹤舅舅,孤男寡女出现在偏僻角落,勾引吗?” 这个角度还挺新颖的。 徐宁桁在吃午饭,随意地吃了些,徐母又是担心闻柚白,又是担心徐宁桁:“等下柚柚醒了,你又倒下了,你看谢延舟……” 徐宁桁很清楚,谢延舟在查凶手。 第234章 迟迟 偏偏徐母这几天累到了,一贯的清醒也变得有些糊涂:“谢延舟在柚柚出事后,就开始远离她,也是有够凉薄的,这人还真是外人说的那样没心没肺,大概没什么事情能阻止他不去赚钱。” 她轻声叹气:“不过也是,柚柚现在是我们家的人,怎么会遇上这种事,好好的在温家参加宴会,还能遇上温家养的疯子,给捅了这么一大个窟窿。” 她想起徐宁桁和闻柚白欺骗她怀孕的事情,已经不生气了,毕竟是她儿子自己要撒谎的,只是,她希望柚柚以后不管男女,总归得和宁桁生一个孩子,她也不知道这个念头怎么浮上心头的,低声就道:“小惊蛰确定是谢延舟的孩子吗?” 徐宁桁很疲倦:“妈妈,我说过是我撒谎的,柚柚从来没想过拿孩子作假,你也不用因为这一次她没怀孕,就开始揣测她以前也拿孩子骗谢延舟,你这样和其他那些无理取闹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吗?” 徐母沉默了,自知有错,让人收拾碗筷,离开之前,只是道:“宁桁,你现在还年轻,你当然觉得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无所谓,但你老了之后呢,别人都承欢膝下,你多孤独?再看小惊蛰,虽然她很可爱,也跟你关系很好,但延舟一来,她是不是依旧会和延舟一块,尽管她连一声爸爸都没喊过。” 徐宁桁抿了抿唇角,仰起头,以臂掩面,他不知道。 他现在只希望柚柚快点醒来。 明明没有什么事,为什么就是不醒来? 徐母去医生那边了解情况,医生正是那天的医生,他记得徐夫人,知道这是病人的婆婆,这几天也很关心病人,等徐夫人问他病人的身体状况,他也如实回答了,说她没什么大碍,醒来是时间的问题,植物人的几率很小很小。 徐母犹豫了半晌:“医生,她伤到了腰背,那肚子……以后影响生宝宝吗?”她怕医生误会,连忙补充说:“要是身体不好,我们就去领养个小孩,不是非要她生。” 医生神色凝重,只是道:“这是病人隐私,很抱歉,跟这次的病情没什么关系,你如果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等病人醒了,你再问她。” 徐母的心脏沉到了谷底,她懂得这其中的话术,也就是柚柚能怀孕的几率很小了。 而且,不是因为这次受伤,而是生小惊蛰的时候伤到了? 她心口的怒火一点点地燃烧,为徐宁桁不值当,也气徐宁桁的傻,什么样的爱情能让他这么卑微,这是他们徐家的小王子,他肯定早就知道柚柚因为谢延舟而不能生了,但他为了娶她,就要牺牲自己的利益。 “那她为什么迟迟不醒来?” 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切体征正常,但这世上就是有许多医学也难以证明的情况存在,他们医生也只能尽力挽救生命。 闻柚白昏迷不醒半个月了。 谢延舟大晚上到了病房,这次的病房里还有个许茵。 许茵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瘦弱的女儿,眼泪无声地流淌,她听到谢延舟开门的声音,开口道:“不是让你别来烦她吗?” 谢延舟没说话,脱掉西装外套,按照流程消毒,走到了床边。 许茵说:“你看她躺在这里,像没了生命一样,多可怜,你知道吗,我当初刚生下她的时候,真的恨她,因为我太疼了,而她却很健壮,哭得最大声,又很能吃,而那时,我还要瞒着所有人。” “我骗闻阳,这是他的孩子,闻阳相信了,他倒是好骗,可是温元厚呢,他好不容易相信了,因为温元笙也生了孩子,没空管我,你父亲这样可耻的男人,自己把心爱的女人弄丢了,见不得心爱的女人和别人生孩子,竟逼着我想办法偷换两个孩子,还美名其曰,这就是真爱,他根本就没想过,我能怎么换?温元厚是个傻子吗?” “我只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温元厚,他让闻阳和你父亲都相信,两个孩子互相调换了,闻阳谁也不爱,他只爱他自己,反正两个孩子怎么换,都是他闻阳的种,他自然不会计较了,而你父亲呢?他误以为柚柚就是温元笙的孩子,明明始作俑者就是他,罪魁祸首也是他,但他就会装慈悲怜悯,时不时下乡去看柚柚,等到柚柚来闻家之后,他还搞得像柚柚是他亲女一样,可笑。” 谢延舟已经调查过这些事情了,他所查到的和许茵口述的差不多。 许茵继续讲:“温元厚没想到的是,柚柚也不是闻阳的孩子。” 她讥讽地笑:“谢延舟,其实你和你父亲挺像的,你父亲以前也很爱温元笙,温元笙也同样爱他,但他出轨劈腿,为了利益,同时勾搭多个对象,这才让温元笙寒心,跟你对柚柚一样,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谢延舟背脊僵硬,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地攥紧。 “如果柚柚醒不来,你想怎么办?” 谢延舟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她醒不来,或是醒来健康,或是醒来残疾瘫痪,他都会养着她,和她结婚,她以前很喜欢一套海边的房子,等她情况稳定了,他们就搬进去,她想做的事情,但她做不了,他会帮她做。 “其实不问也知道,哪有什么共患难,她现在又丑又难看,等再躺一段时间,她的肌肉还会萎缩,男人都是色相动物,都会抛弃她的,徐家肯定要她生孩子,她还能生吗?跟你也是一样,谢家也需要儿子继承……” 许茵说这些话,已经不再是最初要侮辱谢延舟的目的了,她认真地思考闻柚白的未来。 她和温元鹤一起去求温元厚高抬贵手,他们一家三口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出现在温元厚的地盘里,也不会威胁到温元厚…… “我不需要。”谢延舟语气平静又冷清,“她会醒来的,会没事的。” 他此时的冷静也只是一种自我欺骗,但他的话是真的。 “有小惊蛰就够了,我不需要再有别的孩子,她想要谢氏,我会培养她,她不想要,她也不需要担心未来的生活。” 他不需要别的孩子来分走属于小惊蛰的爱。 第235章 离婚 许茵转过头,看着谢延舟:“你要和柚柚结婚?” “嗯。” “你父亲和母亲会同意吗?” 经历了生死隔阂,这些都变得不重要了。 只要他足够坚定,谢冠辰能拿他怎么样,他现在也渐渐羽翼丰满了,从前是他自私又贪心,总以为他可以同时握住亲情、爱情和事业,但总要有所选择,有所牺牲。 闻柚白醒来的时候,正是大半夜。 她觉得很奇怪,耳畔有人在跟她说话,她觉得有些吵闹,那人的声音是她熟悉的低沉,但她却觉得有些烦,心生烦躁,又疼又吵,明明很疲倦,神思游离在黑暗之中,头皮沉沉地疼,她一下睁开了眼。 但她的身体仍旧不能动,一阵阵麻木,眼皮沉重得她几乎无法撑住,脑海空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记忆是空白的。 她盯着床边的男人看了一会,目光陌生。 他好像刚刚才给她掖完被子,在读信了,声音低沉:“柚柚,这是我今天给你写的信,很抱歉,很多年前,没看到你的信……” 昏黄的灯光她都觉得刺眼,闭上眼,重复了几次,才慢慢适应了小灯的光,朦胧灯光笼罩着谢延舟,他英俊的面孔模糊,却有了种别样的温柔,她眨了下眼,很累很累,慢慢地感觉到了身上的疼。 她没说话,不知道谢延舟怎么给她写信了,她怎么躺着,他却又坐在床畔。 那人抬起眼,随意的目光在触及到她黑眸的那一瞬间,瞳孔瑟缩,他抿直唇线,克制又隐忍,第一时间喊了医生过来。 闻柚白很快又体力不支地闭上了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了他眼角一闪而逝的泪水。 鳄鱼的眼泪。 谢延舟在闻柚白醒来之后,就一直守在床边,他的情绪和许茵他们相比,显得格外突兀,他冷静得有些冷漠,有条不紊地联系医生,后来,徐宁桁来了,医生就不跟谢延舟说话了,理由很简单,徐宁桁才是闻柚白的丈夫,他谢延舟和她没有关系,自然没有资格管她的事情。 他坐在角落里,看着闻柚白的床前围了许多人,看着徐宁桁亲昵地握住了闻柚白的手,紧紧地攥着,他斯文白净的脸上涌出了泪水,情绪难以自控地吻着她的手背,低声喃喃:“柚柚。”他看着闻柚白伸出干瘦的手,很努力地笑着,摸了摸徐宁桁的脸,他们是那样亲密无间。 谢延舟心生嫉妒,妒火烧得他快要疼死,心脏几乎承受不住,可是他却又感恩,因为她醒了,她还好好的,还能动,还能笑,还能说话,就算她此时无视了他,就算她现在仍旧是别人的妻子。 他现在又渐渐明白了一点,他的爱会让他渐渐失去尊严。 只要他还拥有着她。 闻柚白清醒的时间很短,只够她见完两家人,谢延舟没有凑上前去说什么,他一个人坐在了楼梯间的阶梯上。 “谢叔叔。”是小惊蛰。 她放学就背着小书包,刚刚见了妈妈,现在很开心,但她最近一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和谢延舟相处的日子,下意识地就去找他。 她走下了几个阶梯,坐在谢延舟的身边,转过头去看谢延舟的脸,她问:“谢叔叔,你很难过吗?” 谢延舟扯了下薄唇:“没有。” 可是小惊蛰却看出了他的难过,他最近一直在等妈妈醒来,但妈妈醒来却不想见到他。 “你想哭吗?” 谢延舟说:“不想。” “大人也是可以哭的,谢叔叔,你可以在我的肩膀上哭,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小惊蛰一直都被闻柚白宠爱着,她学着闻柚白的样子,站了起来,努力地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抱紧了谢延舟的肩膀,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谢延舟闭上了眼,睫毛轻颤,他在想,他到底失去了什么,原本他该有个幸福的家庭,他爱的妻子和他可爱的女儿。 从小到大他缺失了那么多爱,而上天为了弥补他,将那些爱送到了他的面前,曾经的他却不会好好珍惜,生生地践踏。 “对不起。”他说。 小惊蛰很奇怪:“谢叔叔,没关系,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啦,但是,我都会原谅你的,你别伤心。” “爸爸对不起你。” 小惊蛰拍了拍他的头,奶声奶气:“虽然我在安慰你,但是,妈妈没让我喊你,你就不是我爸爸哦。” “嗯。” “谢叔叔,妈妈应该要和徐粑粑分开了。” 谢延舟眉心一跳,没吭声,他不知道一个小孩为什么会这样说,是她听到了什么吗? 小惊蛰小声道:“因为我听到别人跟徐奶奶说,妈妈不会再生宝宝了,徐家不能要这样的人……然后他们会让徐粑粑和妈妈分开的,谢叔叔,你觉得妈妈会难过吗?” 闻柚白对自己救了温先生而受伤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下意识地本能反应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躺了这么久,她总以为是昨晚才发生的意外,可是,她没什么大事情,居然也躺了这么久。 她没看到谢延舟,都有些怀疑昨晚醒来看到的是不是错觉了,她睁眼的第一人是谢延舟,他还在给她写诗。 不过,应该是错觉,毕竟她都和徐宁桁结婚了。 她又躺了一天后,见到了徐母,她看到徐母的时候,便想到,徐母已经知道她没怀孕的事情了,她苦笑,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情况暴露了真相,不知道徐母是不是很生气。 当人有了隔阂,看什么都好像有些奇怪,徐母总是欲言又止,或许考虑到她刚醒,还不至于现在就不管人道主义精神,直接来质问她。 等到了深夜,谢延舟又来了,闻柚白就明白,不是错觉。 她语气平静:“你打扰我休息吗?” “你睡你的,我不会发出声音的。” “最近你都这样吗?” “嗯,睡不着。” 第236章 独活 闻柚白第二次经历生死边缘了,她白天睡了许久,现在也不困,就是伤口隐隐作疼,连带腰里的骨头也疼得不行。 她轻声开口:“谢延舟。” “嗯,我在。”谢延舟就坐在她床头的地方,他膝盖上放着电脑,没打字,怕吵到她,只是在屏幕上浏览邮箱里堆积的工作文件。 “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她说的是她之前的情况。 谢延舟面色不变,声音淡淡:“没有。” “徐宁桁都说以为我撑不过去了。”她轻笑出声。 他这会的眉头才微微皱起,如同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浅浅涟漪,他合上电脑屏幕,盯着她的眼睛,温柔地开口:“你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后腰受伤,伤到了脊柱,或许会有后遗症,但你不会撑不过去的,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疼吗?我喊医生过来。” “不疼。”她这时候心情也很平静,大难不死之后,人就会有一种超脱的淡然,她觉得所谓的爱和恨都好像没那么重要了,她那时根本没多想,就帮温先生挡了那一刀,捅进去的时候,也是一种麻木的疼,她倒了下去,眼前昏暗的时候,才涌上无穷尽的恐惧。 是对未知的恐惧,她最担心的是,她若是离开了,小惊蛰怎么办? 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她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很疲倦,却又让她沉迷,潜意识告诉她,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不要轻易醒来,醒来之后就要面对太多麻烦和痛苦了,直到有一天,她在沉沉的黑暗中听到了谢延舟的声音。 她觉得烦,因为她不想听到他声音,也不想见到他,他还在这边虚假地喊她名字,文绉绉地不知道在念什么东西。 她倏然从内心深处生起了怒意,就睁开了眼,胸口如同被重石压着,沉得不行,结果,她还真的看到了谢延舟,正在读他写的信的谢延舟。 “你那天吵醒了我。”闻柚白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委屈,她眨了眨眼,不是在撒娇,但胜似撒娇。 谢延舟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羽毛轻轻地扫过,有些痒,他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无声地勾了下唇角笑:“我怎么吵醒你了?” “我叫你别给我写信了,你不知道吗?晚上我还要休息,你却在我耳边一直读信,你知不知道你很烦人。”她有气无力地道。 “所以,你听到了我的声音,气醒了吗?”谢延舟喉结动了动。 “嗯。”闻柚白盯着自己手上的输液针头,她的手因为输液太久,而变得有些麻麻的冰凉,“你就不想我好过。” 谢延舟抿了抿唇,没敢还嘴,怕她生气,只想顺着她的话说。 闻柚白浓黑的睫毛就像是蝴蝶翅膀,她轻声道:“你知道,我生小惊蛰的时候,比这次还要疼吗?” 谢延舟薄唇动了下,喉咙口被石子堵住,硌得生疼,也发不出什么音节来。 他无论是说知道,还是不知道,都太过残忍了,他现在知道她的疼又有什么用,当初那么多人质疑过她故意拿孩子换钱和地位,心机颇深,大部分人都用恶毒的心思揣测她,他也没为她解释过什么,更何况,他是个不用亲自生育的男人,他说得再好听,也没办法感同身受她生孩子的痛楚。 他现在若是说他不知道她的痛,更加不是人。 小惊蛰被她养得这么大,这么乖巧,他又亲眼目睹她这一次的痛苦…… “生小惊蛰的时候,才是真正的鬼门关,我以为我肯定挺不过去了,我也不想熬过去了,我那时恨你,恨小惊蛰,也恨我自己。”闻柚白声音格外冷静,没有半分竭嘶底里,“你觉得我像不像祥林嫂,重复地说我曾经遭受过的痛苦?多年前跟你说过,我生小惊蛰如何难熬,现在又开始说。” 谢延舟抿了抿唇,半晌哑声:“不会。” 这是实话。 他从前没意识到,他对她其实一直都有特殊的滤镜,他无法理解的很多事情,放在了闻柚白身上,他最终都会明白的。 “我生完小惊蛰后,有一段时间失眠掉发,记忆力衰退,整个人身体素质都变差了,我被确诊了抑郁症,整日整日睡不着,头疼耳鸣又心慌,你那时又在哪里,你在温岁身边,我一边为自己的身体状况痛苦,一边担忧自己和小惊蛰的未来,我现在回想起来,都佩服那时候的自己,能撑了过去。” 她弯了下眼睛:“所以,这次根本算不上什么。”她的头偏了一下,看着谢延舟,眸光深深,“你是不是经过了这次,发现更在乎我了?你怕我死了,对不对?” 谢延舟说:“你又要当心理大师了。” “不是当,你这种心理要不得,其实你根本没那么喜欢我,这是你给自己强加的潜意识,我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现在我好好的,一切就回复成从前那样,你不用来找我了,我已经结婚了,我有丈夫和家人,你一直出现只会给我带来困扰。” 她的嗓音温和得就像夏日的一缕晚风,轻轻地吹拂着,但吹过谢延舟心口的瞬间,却化成了凌厉的刀片,剐得他鲜血淋漓。 她这样的冷静才伤他,在他意识到他的感情后,她一直在否认、质疑他的爱意,甚至轻贱,她也不需要他廉价的爱了。 她还能更加残忍,每一个字眼都是闪着寒光的利刃:“我可能刚从第二个鬼门关回来,总是会忍不住想起第一次的鬼门关,无法平静心情,一旦跟你相处,我就会想起之前的痛,我不能对不起曾经受过难的自己。” 谢延舟说:“我知道,对不起。”他顿了下,“你死了,我不会就那样算了的。” 她眸光流转,听到他说:“我会替你报仇。” 她笑了下:“你报仇了,我就会复活吗?对死人来说,有什么用啊,你还不如说,你会照顾好小惊蛰,让她无忧无虑一辈子,不要让你的妻子欺负她。” “我无法亲自照顾好她。”谢延舟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深处是偏执,“你死了,我为你报仇完,也不会活了。” 第237章 良心 他还继续道:“除了你之外,也不会有别的妻子了。” 闻柚白一听就笑了出声,她不是故意要打破这种严肃的氛围,只是,实在忍不住,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了,爱情观、婚姻观也早就成熟,怎么可能会相信,她死了,谢延舟就会跟着去死呢? 这种殉死的爱情桥段她高中就不爱看了,因为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她自己也不会做到,在她最爱谢延舟的时候,也不可能为他生,为他死,她的人生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要做,她的学业、她的事业和她的未来。 谢延舟却很认真,认真地说着令人发笑的句子,他绷紧了下颔线,没有一丝一毫的恼羞成怒,声音沉如水:“不管你信不信,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就是这些想法,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会安排好一切,然后,和你一起死。” “做作。” “嗯,做作,我也觉得,我都不相信这是我会冒出来的念头。” “演戏。”闻柚白红唇轻动,“任何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未成年人都不会相信了,何况是我,你不要谢家了,不要谢氏集团了,不要你的投行了,不要你的岁岁了?”她眉眼讥讽,“在这之前,你把这些东西都排在了我前面,我死了一次,你就开始痛改前非了吗?” “不是一次。”是很久了。 他从前也没有在她和事业之间二选一,他只是过于自信,认为他可以两手抓,她和事业两不相误,他对自己过于自信。 “那我现在活了,你也不用死了,谢延舟,你离开这里。”她又开始滚轴回到最初的话题。 谢延舟眉眼未变,只是笑了下:“闻柚白,这是我的第二个计划。” 闻柚白没有明白。 他说:“你死了,我跟你一起死。”他说这么中二的话,却没有半点说胡话的脸红,“但你还好好的,所以,只能适用第二个计划了。” “第二个计划是什么?” 他神色变得温柔,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耳畔的碎发,淡声道:“和你结婚,娶你为妻,当你的丈夫,同你共度余生。” 闻柚白小小地皱起了眉头,只觉得荒唐:“你的计划是通知吗,没考虑过我的想法吗?” “考虑过,所以现在正在照顾你,追求你。” “我现在已婚,你想不想看结婚证,我手机里就有。”她动了一下,伤口疼得她眉头拧得更紧。 “嗯,等你离婚。” “我就不离。”她说得有点像赌气。 “那我就等着,等你不喜欢徐宁桁,等你跟他过不下去。” “你要当小三。” “是。”他毫无廉耻心,说话却学会了顾及她的感受,“我没有说你眼光不好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徐宁桁离不开徐家,他做不了徐家的主,他也扛不住徐夫人的压力,你看到了他在你身边照顾的难过,是不是还觉得我很冷漠,因为我正常工作……”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解释了,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他如果不说,身边谁也不知道,他在她昏迷不醒的期间早已经多次冒出了和她一起死亡的念头。 闻柚白叹气:“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他轻笑:“所以,你也知道啊,我是个疯子,你刚刚说任何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都说不出同生共死的鬼话,但我可以。” 因为他就是个疯子,自然能做出疯子的事,能和她在一起,他还在乎什么疯不疯,现在他该给自己洗脑的是,这世上有几个正常人,谁没点心理毛病,他有点偏执也是正常的。 他继续道:“徐宁桁母亲那天就问医生,你为什么没怀孕的事情,她从医生那知道,你不易怀孕的事后,就跟徐宁桁闹起了矛盾。” 闻柚白打断他的话:“我现在还不舒服,你就说这些话……” “因为你想知道,如果你真的不想理我,你就不会跟我说这些了。”谢延舟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了。 他说:“你现在应该休息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睡,剩下的明天再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你想要什么,我也都会给你。” 他的这张饼画得可真大,她想嘲讽,却觉得疲倦,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眼皮耷拉着。 她进入梦乡之前,忽然想起,她还没问,凶手是谁,是谁要害温先生,抓到凶手了吗?怎么处置?凶手跟温岁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谢延舟会怎么办? 她完全忽略了,她和谢延舟现在能有什么关系,若是深究起来,她根本没什么立场去质问谢延舟要怎么对温岁。 她梦到了谢延舟。 先是曾经发生过的场景,她以第三者的上帝视角,旁观了谢延舟那次在闻家毫不犹豫地扑在她身上,替她挡住掉落的水晶灯,他后背上都是惨烈的伤口,而她却面无表情地想,不要心疼他,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画面翻转,忽然只剩下黑白二色,是风雨飘渺中的灵堂,竟是她自己的葬礼,她看清了她微微笑着的黑白照,而一旁的人却是谢延舟,他像个贞洁烈夫一样,穿着一身白衣,披麻戴孝的。 闻柚白吓醒了,她抿着唇角,盯着外面泛白的天色,眨了眨眼,恐惧过后,却有一股诡异的爽感,她可能也是变态,在听完谢延舟的自杀念头后,居然做了这么奇怪的梦,还觉得她如果死了,他没独活也挺好的,他不用过得好。 原本坐在她床头的男人已经离开了,但应该没离开多久,床榻上软枕的温度还有残余的热度,她的手不小心碰到,还摸到了些微湿润。 有人哭了吗? 她猜测了下,可能是谢延舟自我感动,毕竟她命大,活了下来,他好不容易良心发现了一次。 闻柚白天亮之后,见到了许茵。 许茵哭得那样惨,眼睛红得像兔子,闻柚白却游离地想,是死了下,大家都会变善良吗? 第238章 情深 闻柚白经常觉得自己的心挺冷硬的,就算她现在知道许茵的不容易,她不会怪许茵了,但也无法对许茵生出其他人对母亲那样的亲昵和爱重,毕竟这么多年,她们母女的关系就很冷淡,两人之间裂到谷底的沟壑已经很难填平了。 她不想刻意去回忆曾经受到的伤害,却也无法忘记以往的自卑、痛苦、沮丧和如履薄冰,她甚至在最难过的时候期待过,要是许茵真的只是她的小姨该多好,她就不会生出对母爱的渴望,她就会知足地告诉自己,小姨已经对她很好了,小姨也不容易。 可偏偏许茵是她的亲生母亲。 许茵在闻柚白冷静的目光中,也慢慢地平复了心情,她擦了擦眼泪,深呼吸:“你躺在那,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你这次不会醒来了。” 闻柚白笑了一下,却不敢有大动作,怕牵扯到伤口。 许茵又道:“还疼是,你向来冷心冷肺,我以为你无情无义,谁想到你还是个傻子,你替那个残疾人挡什么,他死了就死了,我们就安全了。” 闻柚白抿嘴,睫毛微微翕动,她记得之前许茵听到温先生的名字时,还情绪激动,没忍住痛哭出声,现在温先生就变成了残疾人了。 许茵眉眼寒霜覆盖,语气冰冷:“他死了,他在我心里就是永不磨灭的白月光,我只会记得他的好,他的温柔,忘记他的坏,我知道他还活着,却也只是想了却一下多年的心愿,再看他一眼就好了,我没有别的奢求,但他现在活着,却给我们平静的生活带来了麻烦,还给你带来了危险,他不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吗?” 她嗓音越发冷了:“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给他挡?你不会不知道,肯定是温家的人要对他下手,他死了就死了,你作为他的孩子,还能继承他的遗产,你给他挡刀,你死了,你以为他会永远记得你吗?没有人会记得你的。” 许茵看着闻柚白,眉头微微皱起:“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小孩,却不想你这样愚蠢,他养过你吗?他说是你的父亲,他为你做过什么事吗?” 她语气里多了不易察觉的醋意和阴阳怪气:“他对你的好,都还不如我?你这就能为他要死要活,我算是明白了,他什么都没干,只要他是你爸爸,就够了,我做再多,才是没用的。你别说什么你在国外,他对你和小惊蛰好,明明是这个老头孤独寂寞,想从你们身上找安慰,还是你想说他在事业上帮助你?没人比我了解他,温元鹤也是利益至上,他看到了你的本事,所以才愿意给你机会,你要是个草包,你看他理不理你,现在好事全让他一个残疾的全给占了。” 闻柚白不仅没有生气,听着听着,她还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情绪,眉眼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这样的许茵不会让她觉得陌生,也更容易让她接受母女两人之间关系的微妙转变。 “你笑什么?”许茵拧起眉头,没好气,“捅一刀把你捅傻了吗?” 闻柚白忽然开口,轻声道:“妈妈。” 许茵神情僵了一下:“……嗯。” 闻柚白又没继续说什么,好像就只是为了喊一声妈妈。 许茵其实也知道的,闻柚白这丫头有多记仇,她很清楚,她也没期望闻柚白会原谅她,她也不需要闻柚白原谅,反正她问心无愧,按照她的能力,她能让闻柚白平安长大就很不容易了。 “快点养好身体。”她眉心跳了下,“谢延舟昨晚是不是又来了?” “嗯。” “你昏迷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来找你。” “宁桁也每天都在照顾我啊。” 许茵眉目间有些忧愁:“是啊,宁桁也是个好孩子,可是,这孩子就是少了些魄力。” 闻柚白勾了下唇角:“要魄力干什么,我跟他是过日子的,我不需要他压着我,我需要的是尊重。” 许茵却不这样想,闻柚白性格挺偏执的,又太有主见,徐宁桁这样软的性子,根本没办法替她扫除什么障碍,跟他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是会快乐的,前提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旦发生了无法解决的事,反倒得闻柚白出面解决。 谢延舟这人奇奇怪怪,但这次却表现得不错,对外冷静,撑得住场面,对内温柔,每天都来陪夜。 许茵看了看时间,小惊蛰快放学了,她说:“我去接你女儿,该说不说,你出事后,你女儿跟谢延舟关系亲近了不少,到底是父女情深。” 闻柚白眼皮沉沉跳动,心尖若隐若现地闪过一丝电流般的触动。 “其实,比起选择徐宁桁,我觉得谢延舟更好,为什么,因为你拿捏得住他,他看似嚣张又不可一世,但其实很听你的话,他除了嘴上威胁你,有做过什么真的伤害你的事情吗?他很在乎你的。” “但他这人性格偏执,你要是不喜欢他了,还是别跟他纠缠了,被缠上只怕没完没了,占有欲强,心思扭曲,偏偏有权有势,我也不知道能拿这种男的怎么办……要说他演戏,倒也不是,没这个必要,他身边多的是优秀且漂亮的女人,你以前还有几分姿色,被捅了一刀后,枯瘦如柴,眼窝凹陷,脸色苍白,跟漂亮没半分挂钩的,他能对着你这张脸表演深情的话,也算是个影帝了。” 闻柚白浅浅地扯了下唇角:“别说他了,我现在的丈夫是宁桁。” 许茵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 许茵本来准备去接小惊蛰的,结果在医院门口遇到了徐太太带着小惊蛰来医院,她们似乎遇上了熟人,正在聊天。 许茵走了过去,才听到那个熟人是这家私立医院的医生,他受了徐太太的委托,查了闻柚白的身体健康报告,得出的准确结论就是闻柚白几乎不可能再孕。 徐太太这下是彻底死心了,脸色苍白。 小惊蛰眨眨眼:“徐奶奶,妈妈不能有弟弟了吗?” 徐太太说不出一句话,喉咙干涩,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让宁桁跟别的女人生一个。 说她思想传统也好,说她封建也好,她的宁桁这么好的基因,得传承下去呀,没有自己的孩子,宁桁该多可怜。 第239章 离弃 许茵压着脾气,走了过去,让小惊蛰先进病房去找闻柚白,她对徐太太道:“方便聊聊吗?” 徐太太也知道,许茵该是听到了。 两人走到了大楼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许茵深呼吸了好几下,她也秉持着小贵妇的优雅,让自己不要做一个泼妇,她知道徐母不是个坏人,性格也挺好的,不会因为她名声不好,就对她避而远之,但这次徐母真的做得过分了。 许茵还没说什么,徐母就温声开口:“亲家母,我知道不该背着柚柚去查她,但是,我们都是有孩子的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好,你为柚柚生气是应该的,但我也不后悔,柚柚是个好女孩,宁桁跟她结婚,我们全家人都很开心,也感觉到荣幸,可是呢,她和宁桁不该拿怀孕骗我们,她甚至都不能再孕!” 许茵有太多的话想反驳:“徐太太,你也搞清楚,是宁桁追求我们柚柚,是他求着我们柚柚嫁给他,柚柚不可能撒这种谎言的,是徐宁桁的想法。” “不管是谁的想法,闻太太,你换个角度,如果是宁桁查出不能生育,宁桁又已经有了孩子,而柚柚没有孩子,你作为母亲,你能忍吗?” 许茵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母轻声叹气:“我知道宁桁跟柚柚的感情好,我也没想逼他们离婚,还有人工的办法。” 许茵能理解徐母的一片慈母心,她声音沙哑:“你是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议论柚柚的。” 许茵一时对徐宁桁也没什么好感了,他自己撒谎,却要让闻柚白来承受后果。 “现在柚柚身体还不舒服,你别跟她说什么。” 徐母点头答应,心里却想着,柚柚本来名声就不算好了,这怎么能都怪她和宁桁呢? 徐母说:“还有一点,亲家母,柚柚都已婚了,没道理谢延舟还天天来找她。” 许茵看了她一眼:“我们阻止有用吗?徐宁桁都保护不了自己的老婆。” 徐母听了,心里头难免生出了点点的怒火,更是觉得柚白和宁桁并非良配。 温岁正在谢家陪着夏云初,她跟夏云初说闻柚白的近况。 夏云初听得愣怔:“她生小惊蛰的时候伤了身体吗?” “谁知道呢?”温岁并不以为然,“她自己不检点,好好保护自己,能出现这些事吗?” 夏云初也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生孩子的痛苦,还是能有些共情的:“说是这么说,但她也吃了不少苦啊,这不能再生了,谁家里会同意娶她呢?” 她虽然只有一个谢延舟,但谢延舟是个儿子啊,她给谢家留后了,而闻柚白只有一个小惊蛰,还是他们谢家的种,徐家怎么可能娶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回家? “闻柚白醒了吗?”夏云初又问。 温岁笑了一下:“醒了。”她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的笑意,“命挺大的。” 夏云初觉得奇怪:“闻柚白跟你那个舅舅关系那么好吗,还会给他挡刀,这也是奇怪,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温岁笑意变冷,那当然是因为她是舅舅的亲生女儿啊。 夏云初轻声嘀咕:“不管了,徐家也挺奇怪的,许茵这种人的女儿也敢娶回家……还是个不能生的……” 恰好谢延舟从二楼下来,听到了这句话,他声音平静,却带着沉沉的警告:“妈。” 夏云初知道他不喜欢她说闻柚白的坏话。 谢延舟穿上了薄西装外套,整理了下领子,幽深如渊的黑眸扫了一眼夏云初,说:“闻柚白是我女儿的妈妈,麻烦你尊重她,还有,不仅徐宁桁会娶她,以后,她会和我结婚。” 这句话听得无异于天方夜谭,逻辑还不通。 夏云初第一时间以为她听错了,娶闻柚白是要排队轮着来的吗?徐宁桁娶完,再等着谢延舟娶? “你在说什么?” 温岁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她睁大了眼睛,要张嘴说什么。 “我说,以后闻柚白会是我谢延舟的妻子。” “你疯了,她当初没结过婚,我都不会同意她进我谢家的门,更何况她现在已婚,就算她后面离婚了,那她也是个二婚的,不行。”夏云初脸色难看。 谢延舟面无表情,嗓音无波澜:“你可以选择不当她婆婆。” “什么意思?”夏云初声音有些尖锐。 “就那个意思,我可以不姓谢。”他情绪很平静,但谁都能感觉到他这份平静下隐藏的可怖。 “你疯了?”许茵后背都生出了凉意,“你要离开谢家?谢延舟,你以为你翅膀够硬,够跟谢家对抗吗?你离开谢家,你去做什么,你那个投行吗?” 谢延舟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时间,他现在想去医院了,这个点闻柚白要吃晚饭,他今天正好有时间。 他淡声:“嗯,你和爸爸也可以选择封杀我的投行,更可以收购闻氏,这都是你们的选择,甚至你们现在还可以再生个二胎,爸爸年纪也不算大,可以从头培养起来。” 夏云初被他的话气到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眼。 “你要抛弃你奋斗了这么久的事业吗?”她慌不择路,忽然想到一旁的温岁,扯了下温岁的手臂,“还有岁岁,你忘了吗,你曾经答应过元笙阿姨,要照顾好岁岁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现在连这个誓言都要抛弃吗,那你对得起元笙阿姨吗?” 温岁看着站在那的谢延舟,她还是有点喜欢他的,无论是他的长相、头脑,还是权力所赋予他的光环,他的轮廓深邃硬朗,巍然似是远山。 温岁脑海中浮现了两人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他们一同长大,在闻柚白出现之前,他就是她的百宝箱,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满足她,她忽然有些泪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怔怔地道:“延舟哥……” 她已经走到了谢延舟的面前,谢延舟垂眸看她。 夏云初看到谢延舟的脸色变柔软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第240章 操控 温岁也是同样的感受,她想抱住谢延舟的腰,却被他阻止了,他神情冷淡,往后退了几步,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就这个动作就足以伤到温岁那颗被宠得如珠如宝的心。 她泪眼模糊:“延舟哥,你不要我了吗?” 谢延舟看着她,对自己的厌恶更加一层,他处在深深的自我厌恶中,他没什么脸、也没资格去怪温岁,温岁是被他纵容成这样的,她伤害了闻柚白,他也有一半的责任,而且,他什么都没做,也没说什么,她就摆出一副被深深地伤害了的模样。 那闻柚白呢? 他这么多年对她的冷言冷语,对她的冷暴力,她的委屈和难过只会多,不会少,她都默默地忍受了下来。 上一次,盛司音告诉他,女人不会只因为一次的失望就离开,柚柚对他没有了感情,是她攒够了失望,这才彻底放下的。 谢延舟收回了看温岁的目光,胸口浅浅起伏了下,压下了情绪,他很感谢温阿姨对他的照顾,也曾自愿被这份感情捆绑多年,他答应过温阿姨会照顾好岁岁,这是他的承诺。 但如果所谓做人的承诺要伤害到自己所爱的人,他还继续坚持承诺,那虚伪如他,也不必做什么人了。 他觉得可笑,他在闻柚白面前说过那么多次,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又双标分裂至极,在温岁面前坚持做一个信守承诺的好人。 温岁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目光定定地道:“延舟哥,我们结婚。” 谢延舟喉结滚动:“温岁,如果温阿姨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她会很伤心的。” 温岁睫毛轻颤,瞳孔光线微闪:“我……我做了什么?是因为闻柚白说我坏话了吗?” “跟她没关系,她才醒,她根本就不在意你做了什么事。”他语气平静。 温岁根本接受不了这个说法:“闻柚白会不在乎我吗?她一直都想抢走我的东西,我的舅舅,我的爸爸,我的爷爷,我的公司,还有你!” 谢延舟神色冷淡:“没有什么是专属于你的,你应该满足的,你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她的人生是她自己打拼出来的。” “她的东西本来就该都是我的。”这是温岁的执念,别人劝她放下执念,说的简单,可谁又能做到,闻柚白一来,她就不是圈子里最漂亮、最优秀的那个女孩了,也不是闻家唯一的公主了,所有人都知道,她爸爸背叛了她妈妈,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丢了脸,元厚舅舅还一直跟她说,她不能比闻柚白还差,她要比闻柚白优秀。 可她能怎么办呢?闻柚白总是比她幸运,比她优秀,比她轻松……她害怕自己成为最差的那个人,为了不落入这样糟糕的境况中,她只能让闻柚白失去一切机会。 “如果没有闻柚白,闻老爷子就会把闻氏给你吗?如果没有闻柚白,你确定你的父亲不会有别的小孩吗?如果没有闻柚白,你的舅舅就不会有他自己的孩子了吗?你嫉妒心这么强,是要每个人都斗过去么?” 温岁微微睁大了眼睛,被几个问题问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动了动唇,却无法说出肯定的“是”。 因为她只会跳舞,也只喜欢跳舞,对公司一窍不通,她更不愿意接受入赘的老公,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接手闻氏,那她爸爸会有别的孩子吗,也会的,因为她在爸爸身边还见过除了许茵以外的女人,听说许茵管得严,才没闹出别的孩子来,至于元鹤舅舅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不好说…… 但这些假设有了具体的人,是长得漂亮、人聪明、自立自强又受人喜欢的闻柚白之后,她就无法忍受了。 温岁讥讽道:“闻柚白她从我这抢走了你,她想要你,她霸占了你这么多年……” 谢延舟轻嗤,无情道:“岁岁,如果不是温阿姨……我对你的好,只因为温阿姨。” 温岁抬起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觉得他陌生得可怕,他否定了她全部的个人价值。 “我从一开始,喜欢的人就只有她。” 温岁很努力地想起谢延舟曾经温柔对她笑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起,只记得他时常神色淡漠游离,对她虽是纵容,却看起来更像毫不上心的敷衍,因为她的要求,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比起答应,拒绝她反倒来得更加麻烦。 谢延舟扯了下唇角:“岁岁,你真的只是因为我吗?真的是觉得闻柚白抢走我么?你看,她现在不要我了,你却还是买凶杀她。” 温岁瞳孔骤然收缩,面色惨白如纸,阴云密布于她的眉目间。 “什么买凶?” 夏云初也没听懂,拧起了眉头:“延舟,你说话注意分寸,那是个疯子,谁有办法操控他?” 谢延舟神色微敛,眼眸沉沉,阴翳遍布,却没再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温岁回到了闻家,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许久,冷静了才下楼,结果遇到了闻老爷子,他在跟管家说话:“等过段时间柚白要回家了,你看着让人安排,多找几个护理医生什么的,她这次重伤,得好好养养。” 他一转眸,看到了温岁,随意地说了句:“是岁岁啊,嘶……你怎么也没去医院看看柚柚,好歹是姐妹,她还救了你的舅舅,也算是你家里的救命恩人了。” 他又自言自语叹气道:“柚柚这孩子就是这样,善良得有些傻了,还拿命去救人,平白无故伤了自己的身体。” 温岁没控制住起伏的情绪,冷笑:“她善良?最恶毒的就是她。” 闻老爷子皱眉,有些不喜:“你胡说什么!温岁,我看你是被温家宠得无法无天了,整天满嘴什么恶毒来恶毒去的!” 她盯着闻老爷子,心底深处慢慢地生出了阴暗的心理,一股想要报复的快感:“爷爷,我看是你宠坏了闻柚白,噢,不对,她不该姓闻,她应该姓温。” “什么意思?”闻老爷子不明白。 “意思就是,你以为你找到了闻家的接班人,可是人家呢?她根本就不是我们家的小孩!你们都被许茵骗了,你们知道吗!” 闻老爷子睁大了眼,神色震惊,慢慢反应了过来,胸口发疼。 第241章 老公 谢延舟到病房的时候,徐宁桁也在,闻柚白这会正在进食一些流食,她的朋友们也都来看她了,病房里第一次聚集了这么多人。 赵澄和黎白原本正在对着闻柚白拍照。 闻柚白笑着阻止道:“别拍了,我现在好丑,我不想看到照片。” 黎白摇摇头:“不,没拍你的正脸照,主角是我们徐天才呀,他正在喂你喝汤,这么英俊多金,又会照顾人的老公,去哪里找呀,我老公都不行,这叫万千少女的梦,徐天才就算结婚了,他的眼睛还是这么清澈,这也太帅了。” 她一贯就是徐天才的无条件支持者,因为她对这一挂温文尔雅的男人没有自制力,再加上,她有智商崇拜,认为男人最性感的器官就是他们睿智的头脑,一旦男人开始犯傻,在她这边,就完全地失去了魅力。 闻柚白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徐宁桁在她们的打趣中,耳尖慢慢地红了起来,但眼神依旧温柔如水,他给她擦了擦唇角渗出的汤渍,清如潭的眼眸盯着闻柚白的脸,专注又深情,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惜。 沈一喃轻笑了声:“徐天才,别盯这么紧了,柚柚不会在你眼前消失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们都明白,这次柚白突然出事,让徐宁桁吓到了,她们当时不方便过来探望,却也听说了,徐天才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没日没夜地在医院里照顾柚白,谁提起徐宁桁,不夸他一句深情呢。 都说大病床前无恩爱,徐宁桁却是个例外。 而谢延舟呢,听说依旧正常工作生活应酬聚会,神色如常,没有半分变化,好像柚柚根本影响不到他了。 黎白正想着,一转头就看到了走进病房的谢延舟。 他手上也提了个保温桶,像是来探望病人的,黎白下意识地就皱眉,其实她觉得,他没有必要再装什么了,柚柚昏迷的时候,他敬而远之,人清醒了,他又开始表演深情,这个虚伪的男人,不累么? 更何况,柚柚结婚了,是人妻,谢延舟作为前任,有点人品都应该自觉远离她。 黎白淡淡地点头代表打了招呼,她回过神,给徐宁桁看刚刚她拍的照片,说:“徐天才,这张照片好看,氛围暧昧推拉又温馨,发给你,你可以做头像了。” 徐宁桁也看着,眉眼温柔了几分,说:“嗯,这是柚柚新生后的照片。” 闻柚白也知道谢延舟进病房了,却不怎么想理她,她看了下照片,就算她只露出了一点点的脸,也能看得出来她形销骨立,颧骨突出得很显老。 “我好难看。” 徐宁桁笑:“不难看。”他见她喝完汤了,就把手中的碗放在床头。 赵澄随意道:“吻一个,柚柚就知道你不嫌弃了。” 徐宁桁笑意更深,手掌心贴着她的脸颊,却始终没有吻下去,他只说:“她刚刚醒来,还要休息。” “也是,咱们徐天才不是那种急色的人。”黎白道。 病房里的人都不欢迎谢延舟,刻意地忽视,有意地厌恶,若是换成别的人,只怕已经不自在地离开了,但谢延舟却淡定自如,他把保温桶放在一旁,没人理他,他就先一人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没去打扰他们的谈话。 外面的天色渐渐地变暗,他能听到她的声音,就很好了。 他在想,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她的社交圈,却被人排斥厌恶,而闻柚白呢?她以前在他的社交圈子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排斥厌恶她,随意地编排轻贱她,没人看得起她,也不愿意带她玩。 他那时是怎么做的? 是无视,是冷漠,甚至有时候还会不耐烦地对她,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去管就好了,别斤斤计较了,他们爱说什么就什么。 他明知道她融不进他的社交圈子,他只要上点心,主动跟其他人介绍她,就会是不同的局面,而他却放任她每次孤零零又尴尬地坐在角落,遭人奚落。 而现在,他只是被她的朋友们冷落罢了。 如同自虐一样,看着闻柚白和徐宁桁的恩爱,他们之间的互动很自然,相濡以沫,互相扶持,恩爱两不疑。 谢延舟也能感受到流淌其中的情意,他脸色难免阴沉了些,绷直了唇线。 闻柚白面对着他的时候,冷着一张脸,保持着生疏的距离,而对着徐宁桁却像个软骨头一样,全身心地依赖着他,这还是在人前,那其他人看不到的人后呢,他们又做了什么?是接吻,还是拥抱,又或者亲昵交缠? 他只要浮现丝毫的念头,就疼得几近窒息。 她声线温软,曾经专属于他,而现在只会喊着徐宁桁的名字,甚至还要残忍地告诉他,他曾经的温存都是他冒充徐宁桁,是他偷来的。 他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到天幕渐沉,他微微扬起头,怎么可能会甘心,他在改了,他们曾经也有那么多美好,他怎么能将她拱手让出去呢? 一直到闻柚白休息,谢延舟也没能跟她说上话。 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徐宁桁也和谢延舟走出了病房。 徐宁桁说:“延舟哥,谢谢你来看柚柚。”他一副正宫丈夫的主人语气。 谢延舟扯了下唇角,看着他的眸光意味深长又幽深:“徐宁桁,你想拥有宝藏,你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你对闻柚白又了解多少?她和温先生的关系你知道么?” 徐宁桁手指微微掐紧,就又听到谢延舟冷漠笃定的嗓音:“闻柚白最终会是我的妻子,老婆,太太。” 徐宁桁心脏重重蜷缩,坠落在地。 “痴人说梦。” 谢疯子之所以是谢疯子,是因为当他决定做一件事,不管其他人怎么阻止,只要他人没事,他就会去做的,他大半夜又进了闻柚白的病房。 闻柚白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还以为是后遗症,睁开了眼,有些醒了,却发现是谢延舟,他凑在她的唇畔,亲她,轻轻地舔舐着,并非以往那种掠夺式的拥吻。 当然,她现在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 很奇怪的是,她并不生气,大难不死后,只想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她困困地推了下他,故意喊他:“老公……宁桁,别亲了。” 第242章 叮咛 谢延舟说不心梗是不可能的,只能默念自作自受,甚至连半分的怒意都不敢生出。 她叫了“老公”,但却跟他毫无关系,如同一把冷刀,插入了他的心脏。 如果她没喊出后面的名字,他还可以自我欺骗这是在喊他老公,单单老公二字,就足以让他心生出无限的柔软,甚至有了为她不要命的念头。 可是,她喊的老公是徐宁桁,那个只会说好话,看似尊重,却什么都没为她做的书呆子。 他做起了自己不耻的事情,那就是对比他和徐宁桁,徐宁桁是聪明,但是他谢延舟也并不傻,一样高学历、高智商,生的女儿小惊蛰也格外聪明,徐宁桁家里有点钱,他谢延舟也有钱,徐宁桁嘴上会说好听的话,那他也在学了。 尽管她在推拒,他却依旧不管不顾地缠绵了好一会,才离开她的唇,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只觉得她消瘦得厉害。 此时的心疼远胜方才。 他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都是想着要如何把她养胖,养健康,她原本就纤瘦适宜,属于易瘦体质,要养胖属实不容易,应该得找营养师专门调出食谱。 闻柚白原本以为一个“徐宁桁”的名字就足以让他自尊心受损,谢大少爷怒而摔门离去。 但他依旧坐着,如有实质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脸,带着难以察觉的眷恋,修长的手指更是不安分,弄得她不得不睁开眼:“宁桁,你别吵我睡觉了呀。” 她声音娇憨,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沙哑,甚至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如同倦鸟归林。 谢延舟心尖微颤,屏住了呼吸,他一面觉得心口被一刀又一刀地割伤,心底深处的声音在讥讽他,你就甘心做另一个男人的替身么?一面又生出了不舍之情,她别睁开眼了,就算是她此时的眷恋本该属于徐宁桁。 闻柚白看清了是谢延舟后,很适当地变得冷淡了许多:“怎么是你。” 倒也不全部是演戏,她很确定,她现在不喜欢谢延舟。 “嗯,是我。”他黑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被我吵醒了吗?抱歉。” “抱歉你就不要半夜来找我了。” “想见你。”他声音有些沙哑,“白天的时候人太多了,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讲话。” 她面露嫌弃地擦了下自己的红唇,拧着眉头:“你恶心不?” 谢延舟做到了贴心男友第一条,有问必答:“不恶心。” 闻柚白看着他那样子,真不知道他是什么审美,她说:“真的不恶心吗?我没刷牙,都多久没洗头了,脸瘦得只剩下骨头了,脱相了……” 他笑了下,眼底里的笑意弥漫开来:“都很好看。”这句话也不是舔狗语录,是实话罢了,他看到现在的她,有的也只有心疼,更何况,她在他眼里一直都是漂亮的,他还多次因为她的美貌被其他男人觊觎的事,而生出令人可耻的嫉妒心。 “我没刷牙。”闻柚白又说了一遍。 谢延舟只是笑,眉眼舒展。 闻柚白转了转眼睛,想到有些浪漫故事里的男主角连女主尸体都能亲,谢延舟还没这么变态。 病房又安静了下来,她忽然问:“谢延舟,如果小惊蛰出事,你会不会拿命保护她?” “……不会。”谢延舟沉默了下,还是说了实话,“但我不会让她陷入这样的境地,她身边我已经安排了人手保护她。” 闻柚白语气讥讽:“我还以为你变了。” “我是学着爱她,我也会爱她,但我不想骗你。”他更需要保护的人是闻柚白。 闻柚白语气平静:“其实我总觉得,孩子是很爱父母的,你看,我跟温先生都没什么感情,我为什么会去替他挡刀呢?” “可能是你善良。” 闻柚白笑出声:“你记不记得,以前大家都说我恶毒啊,你还说我骗你,这是薛定谔的善良么?” “是我恶毒,还是个疯子,我身上积攒了人类的所有劣根性。”他笑着,顺着她的话说,“我还识人不清,自我蒙蔽……” “这是自我批评么?”她眨了眨眼,“现在医院挡不了你进来,你是想进来就进来,过几天我就要出院回家了。” 到时候他就无法去骚扰她了。 谢延舟在心底无声地否认了她的这个说法,不会的,因为她要跟他回家了。 不等到出院,徐母就会忍不住发作的。 闻柚白没问起关于捅伤她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创伤后遗症,可能是身体的本能,毕竟她也是会害怕的,谁也不想自己的身上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一直流血,躺在床上昏迷这么久,醒来后又要继续躺着,还很疼。 她谁也没有告诉,她晚上一个人在病房的时候,其实会忍不住害怕。 尽管被捅的那个晚上,灯火通明,但她看着窗外黑夜投射的影子,还是会心生恐惧,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有人拿着一把刀捅她后背,所以她睡眠都很浅,随意的声音都会让她惊醒。 谢延舟看了她一眼,温声道:“你睡,我就在这,不会吵到你的。” 闻柚白也看了他一下,慢慢地闭上了眼。 或许有人陪伴,知道有人守着,就算这人是谢延舟,她也觉得安心,很快就又重新睡着了,只是好像梦到了高中的徐宁桁。 他们初见之时的那个,白衣少年,干净清澈,会对着她笑得温柔腼腆,会给她辅导作业,会小心翼翼地陪伴在她身边,不惧流言,梦里他拿着一叠信纸跑得很快很快,气喘吁吁地站定在她面前,笑容比身后的阳光还要璀璨,模糊了面孔。 他说:“柚柚,别被谢延舟骗了,这些信都是我写的。” 谢延舟的一颗心一晚上被捅了好几次,闻柚白连梦中都在叮咛着“宁桁”,他整个人身体都僵硬住。 他深呼吸,走到了窗户边,看着窗外暗沉的夜色,他突然很想抽烟,压下胸口的躁意,但他不能抽,繁复的思绪几经流转。 自作自受。 这个词是他送给温岁的,也是他给自己的。 第243章 滚出 接下来的三四天,闻柚白都没看到谢延舟出现,还以为他被她喊的徐宁桁名字刺伤了,她扯了下唇角,觉得也挺好的,她慢慢地适应着身体的恢复,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定要重新恢复健康。 第五天,闻老爷子来到了医院病房,他整个人越发衰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背脊佝偻,脸色憔悴,眼睛也是通红的,全然没有了过往的意气风发。 闻柚白也情绪复杂,但到底是还是开口喊他:“爷爷。” 谁能想到,她不是闻阳的孩子。 闻老爷子怔怔地看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盯了许久,不知道在她脸上寻找着什么,最终只余下失望,他摇了摇头,喉结僵硬地滚动,嘶哑道:“怎么会这样?” 他活了一辈子了,早就一只脚踏入了棺材,从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他还以为他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结果,他那个愚蠢的儿子给他搞出了这种事情来。 事业不行就算了,还被人戴了这么一大顶绿帽。 他们家给别人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他还想把公司给闻柚白,结果,可惜了他一片慈爱之心被人践踏,闻柚白根本不是他闻家的血脉,果然是外面乱七八糟的女人,带来的乱七八糟的种。 他掐紧了手心,胸口堵得无法呼吸,还在想他就是不死心,之前多少人说过许茵不是什么好女人,说闻柚白也是心机深,可怜他心疼这母女两人孤立无援,多次暗地里帮助她们,对闻柚白,也算尽了自己作为爷爷的本分。 去年闻柚白回国之后,他还打破了自己对男继承人的执念,愿意培养她作为闻氏的继承人,把闻氏发扬光大,结果呢? 闻柚白不是闻阳的女儿,不是他的孙女! 闻老爷子从温岁那听说了这事后,也没有盲目相信,立马安排人做了亲子鉴定,他今天才拿到亲子鉴定书,看到结论之后,眼前一黑,浑身血液逆流,直冲天灵盖,他吃了降血压的药,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才来了医院。 他现在觉得一切心理准备都是无用功,因为他看到闻柚白,心潮起伏。 她刚受过伤,苍白瘦弱得可怜,还叫他爷爷,可是,他一想起她不是他的孙女,他被许茵骗了这么多年,闻柚白到底是不是无辜的那个,还是她一直都知道,她的亲父不是闻阳! 闻老爷子浮现这个念头后,对闻柚白就没有丝毫怜爱之情了,不顾她现在还不舒服,直接逼问:“闻柚白,你是不是知道,你的父亲不是闻阳!” 这句话里的每个字眼,他都说得很艰难,咬牙切齿地问出声。 闻柚白谨记医嘱,不要生气,不要情绪起伏,要冷静,要平和,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她的小命重要,既然从死亡关口挣扎了过来,自会珍惜性命。 她也自知这个秘密瞒不了多久,她本来也没有想隐瞒的意图,她不是闻阳的女儿,那闻氏就跟她没有关系,她也打算离开闻氏了。 闻老爷子看到闻柚白平静的模样,还能不明白吗?如同有人兜头给他泼了一盆冰水,而他心底里却生出熊熊燃烧的怒火。 她果然知道。 闻柚白的确很聪明,心机深,计谋多,但她把坏心思都用在了他这个老头的身上了。 “闻柚白!”他喉咙痛得冒火,“不对,你不姓闻,岁岁说得没错,是我老头子看走眼了,你是别人家的孩子,你还想来抢我闻家的财产,如果不是岁岁,我这老头子一辈子的心血就要拱手给了外姓人!你太歹毒了!” 他说的句句泣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指颤抖得不行,吓得管家连忙给她顺气。 闻柚白脸色苍白,却也不敢在这时候气闻老爷子,只能澄清道:“爷爷,我也是才知道的。” “才知道?”闻老爷子不相信,他已经接受了既定想法,还有温岁告诉他的那些话了。 他冷笑:“你才知道?难怪你从以前就对我们闻家不亲近,对阿阳还各种算计,没把他当作父亲,也没把我当作爷爷,说出国就出国,这么多年都不联系家里,什么事都不和我们说,原来你就是利用我们啊,没想到我活了这么一辈子,到头被你这个小丫头耍了,你这人有良心吗?” 闻柚白听着,没立马反驳,只觉得无奈和心酸。 闻爷爷质疑她的这些,他有没有想过,到底是她不想联系闻家,还是闻家想赶走她,爷爷还记得她是如何狼狈出国的么?但凡换个有责任心的长辈,会这么多年都不去联系远在海外的孩子么? 爷爷对她的确有过几分真意,但不多。 她在闻家受过很多委屈,同样没人站在她这边,她得知自己并非闻家的孩子,在怅然之余,反倒有了一种解脱,她给他们对她不好找到了理由,因为她本就不是闻家的孩子,她不必奢求更多。 闻老爷子还在痛斥:“你去闻氏工作的时候,有一丁点的于心不忍吗?你在抢劫闻家的东西啊,你这人太黑心了!你跟你母亲那个贱人,滚出闻家!”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气得脸颊的肉都在颤抖。 管家也对闻柚白很失望:“柚白小姐,老爷子对你如何,大家有目共睹,你怎么能骗他这么多年,你这是要把他气死么?他把你当继承人,你却骗他……” “爷爷……”闻柚白动了动唇。 “别叫我爷爷!”闻老爷子怒吼,“你生父……” 结果,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半掩的门就被人用力推开,门撞在墙上,又弹了回去,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是闻阳。 他怒意上头,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就给了闻柚白一个巴掌,她没有防备,也受着伤,直接整个人从病床上倒了下去。 第244章 手术 谢延舟这几天做了一个小手术,这种手术很简单,不用住院就可以直接出院回家,但终归是手术,还是需要在家休息两到三天,他没办法大晚上再熬夜去找闻柚白,守在她的床边,直到天明。 所以,最近几天他都没去看她,但她不知道的是,他在她身边安插了人,其实是保护她的,次要作用才是向他报告她每天做的事情,拍一些她的照片。 他在家看着照片的时候,乔也在旁边,他处理完工作,一转头,懒懒又无奈地讥笑:“我的眼周,你这是又开始变态了,见不到人,就在人身边安插间谍啊,你这是违法的知道吗,你这跟踪的还是个学法律的,你是不是想去监狱呢?为了我们的事业,我们也不能做违法的事情,好吗?而且,她是人妻了,要不要我这个半老外给你解释下这个词的意思?” 谢延舟没理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闻柚白现在身边并不安全,他不想再次经历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刻了,他怕自己的心脏无法再承受。 更何况,他安排的人不会打扰到她,只会保护她,并且给她提供一些便利。 乔打量了下谢延舟,轻声叹气:“看来你是真的被闻柚白下蛊了,一点骨气都没有,人家都结婚,不喜欢你了,咱们不做舔狗。” 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谢延舟这几天去做了……结扎手术。 谁能想象,这是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会做的手术?虽然说现在医学技术相当发达了,而且这个手术也几乎无风险,很安全,做了也没什么的,但毕竟也是个手术啊,光是心理这一关都很难过。 他说:“有钱的男人,到处留种,反正不怕养不起,有的还觉得自己的基因特别优良,就该多生来造福社会,你倒好了,自己去做了绝育手术,你当自己是动物啊?再不行,咱们也可以做一些安全措施,也不怕怀孕啊。” 无论是男人做安全措施,还是让女方吃药,只要钱给够,双方自愿,就可以了。 谢延舟又何必去糟蹋自己的身体。 乔还是没忍住,想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谢延舟的额头:“精神还正常吗,我的好哥们。” 厨房里还有一人,是盛司年,他也是听说了谢延舟生病了,这才过来,一过来才发现哪是生病了啊,是结扎了。 盛司年心生唏嘘,但不觉得男人结扎有什么,他笑:“乔,你也太落伍了,现在是男女平等时代,女人结扎才一堆风险,延舟又不想再生小孩了,结扎了挺好的,以后想要孩子再复通,这手术也不影响那方面的功能的。” 乔恶劣地笑了下:“哦,这可不一定,还得等时间的验证。” 谢延舟做这个手术不是一时兴起,他很早以前就跟闻柚白说过,当时还问她,是不是他做完结扎手术,她就会让小惊蛰喊他爸爸。 挺好的,他们就只要小惊蛰一个孩子就够了。 乔还在感慨:“爱情使人疯狂,我还是想念以前的眼周,无情无义,多好啊,现在的脑子有点不太正常啊。” 谢延舟冷淡地抬眸瞥了他一眼,乔识趣地收回了话,只是笑:“你是为闻律师做的,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如果还想要孩子呢,现在女人想法很多的,她会去找别人生的。” 谢延舟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无声道,她不能生,他也不能生,这下他们是平等的。 第245章 其辱 盛司年故意说:“乔,那你就放心,要是闻律师想要,延舟再去做个手术就好了,他反正一身都是病,不缺再多一次手术了。” 乔也不想讨人嫌了,但还是嘴贱:“这不就是小三吗?虽说爱情没有先来后到,真爱没有礼义廉耻,但是他这样等着徐宁桁离婚,挖徐宁桁的墙角,是不是有些过分呢,人家徐宁桁不要脸的吗?” 盛司年为好兄弟洗白:“这不是小三,这是真爱等候,徐天才其实和闻律师不太般配的,还得是我们延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且,徐宁桁之前不也挖延舟墙角,他也是个绿茶男,怎么没人去骂他?” 谢延舟听着,狭长的眼眸里阴沉一片,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下。 这一点他是赞同的,男女都有绿茶,他只接触过男人中的绿茶,就是徐宁桁这样的,只会摆出一副纯洁无辜、一心一意为他人好的模样,其实掩盖了他自己的自私,偏偏闻柚白那群女人没半点鉴定能力,被他蒙蔽。 他黑眸冷然,还是盛司年聪明。 “闻律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乔转头,看着谢延舟的侧脸问道,又探手去拿杯子,自个倒了杯红酒。 “挺好的。”谢延舟嗓音低沉。 乔叹气:“想喝金汤力。” 没人理他。 盛司年看着谢延舟,挑了挑眉,笑道:“延舟,你的大彻大悟也跟别人不一样啊。” 谢延舟没明白他的意思,手指在电脑的触控板上移动着,屏幕上的照片缓慢地闪动而过,全都是闻柚白的照片。 他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很专注,如同他工作的模样,他还思考了下,她接下来的工作版图,因为她应该不会再回闻氏工作了。 不知道她想做回本职工作,还是去温先生的公司? “因为闻律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按照正常的逻辑应该是,你因为差点从物理意义上永远地失去她,而认清自己的爱意,开始后悔莫及,好好做人,变得心胸开阔,只要她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你就很满意了,并且说一句,真正的爱就是放手,你怎么没有呢?”盛司年勾起唇角。 乔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他抿了一口酒,摇摇头:“四年啊四年,你觉得这是谢总能干出来的事吗?他会放手,就奇怪了,他想要的就要得到,不要的,说扔就扔。” “别叫我四年。”盛司年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 乔漫不经心:“知道了,四年。” “脚,你的中文说得不错。”盛司年决定从此以后就喊他脚了。 他觉得,这个半老外根本就不是口音发不好,纯粹是故意的,故意搞人心态,借着语言不好的理由,四处给别人取外号,他不给人取外号的时候,明明就发音很标准。 乔:“不,是乔,跟我念,乔,四年,念乔知道吗?” “嗯嗯,脚脚。” “……” 谢延舟自知他本性恶劣,想要他一时之间就违背自己所有的天性,实在太强人所难,但他会慢慢改的,唯有放手,他学不会。 他盯着屏幕上闻柚白模糊的面孔,轻轻地扯了下唇角,低低一笑。 他实在恶劣得过分,想到徐宁桁马上就会支撑不住,要放弃她了,他却忍不住想笑,这也算老天助他。 谢延舟正想着,他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是他安插在闻柚白身边的人给他打来的电话。 他眉头微微蹙起,接起了电话,听清了电话里传来的消息后,脸色骤然阴沉,眉眼覆盖寒霜戾气,他猛地站了起来,手背青筋起伏,一句话都没说,拿上车钥匙就出门离去。 乔一愣,被他神色里的凌厉吓了一跳:“怎么了?” 盛司年也不知道,但猜测是跟闻柚白有关的事情,也只有她能轻易地调动谢延舟的情绪,不管是正面的,亦或是负面的。 谢延舟安排了三个人跟着闻柚白,另外两人已经在第一时间听到闻柚白的声音后,冲了进去,制服了闻阳,剩下一人在医院门口等着谢延舟。 谢延舟脸色铁青,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的气息:“现在怎么样了?” “闻小姐伤口裂开了,医生重新帮她看了之后,她现在休息了。” 谢延舟每多听到一个字眼,脸色就越难看几分,听到了最后,保镖都怀疑,他会直接进去杀了闻阳。 保镖又道:“闻律师的那一位也在病房里。”他不敢说是闻律师的丈夫,生怕这两个字眼触怒了不讲理的谢先生,让他承受谢先生的怒火。 谢延舟冷冷地讥讽:“徐宁桁,他做了什么,谴责闻阳,还是安慰了闻柚白?” 保镖没有回答。 谢延舟几个大步就赶到了闻柚白的病房前,人群围在她的病房外,都是刚被医生从病房里赶了出来。 医生压着怒气:“这是医院,请你们尊重医院,尊重病人,病人才从生死线救回来,我们在拼命挽救她的生命,你们这些亲人却在做什么?” 医生气得脸色涨红:“她是受了刀伤,缝了针,又昏迷了半个月!” 闻阳脸颊上有些红,颧骨擦伤,是方才被两个保镖压在地上弄伤的痕迹,他比医生还要生气,但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述说自己被戴绿帽的事。 他来医院之前,刚在家里打了许茵一顿,那个贱女人胆敢骗他。 打完之后,还是怒意难平,所以把许茵关在家里,就赶来医院了,他还没进病房,就听到了他爹和闻柚白的对话。 闻柚白居然早就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难怪,难怪这贱人对他下手这么狠!几年前就敢算计他,用合同骗了他钱,现在还想进他的公司,新仇旧恨,再加上他想起,他当初还自以为是地认为,闻柚白的聪明是遗传自他,还觉得闻柚白像他,简直是自取其辱。 他后来没报复闻柚白,也是念着她是自己女儿,她身上流着他闻阳的血,结果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他就是一个傻子! 第246章 懦夫 闻阳打闻柚白的时候,没有半分手软,只恨手上没有刀,他知道闻柚白受伤未愈,可是那又怎么样,他只是打了她一巴掌,对比起来,她做的事情才过分。 但他没想过,会一巴掌就把她掀倒在地上,她就像一块破布,干巴巴的,倒在了地上,轻得好像都没什么重量,一动不动的,连痛声都小得可怜。 他只觉得莫名快意,她当初害他的项目失败,背负上一屁股的债务,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但他还没爽快多久,就有人冲上来,把他按倒在地上,用膝盖骨压着他的脸,几乎要辗碎他的脸,一把制服了他。 他痛得只觉得骨头要散架了,后来就是医生进来,抢救闻柚白。 要不是这两个保镖,他一定会继续打闻柚白的。 闻老爷子被闻阳的举动吓到了,怒斥他:“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儿子?没点脑子,你真的不知道闻柚白的伤情有多严重吗?她昏迷过很久,你这是要了她的命,你过来问问她的想法就算了,你怎么还动手,你想坐牢吗?而且,我不是让你别过来,别冲动吗?” “我坐牢?我头上绿帽子的颜色还不够亮吗?” 闻老爷子看这个蠢货就烦:“那还不是你愚蠢?你自己要娶许茵,怪得了谁?还有,你身体是你自己搞坏的,我早就跟你说,要养生,要洁身自好,你偏偏要在外面玩那么多个女人!你被戴绿帽也是迟早的事。” “爸!”闻阳脸色青红交加,“这母女二人耍弄了我,死不足惜。” “她们是死不足惜,但你知道她们背后还有谁吗?你觉得闻柚白自己有能力请得起这几个保镖,是谢延舟安排的人。” 闻阳也猜到了,冷笑:“果然母女俩是一样的,最擅长玩弄男人的心,谢延舟也是个蠢货,闻柚白都结婚了,是个二手货,他都要。” 闻老爷子眉眼都是不耐烦和担忧,害怕闻阳和闻氏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葬送前途,他没好气:“你也是个二手货,你也是二婚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整天这么小心眼?还有,让你去查,看看闻柚白生父是谁,别到时候惹出更大的麻烦。” “她生父我不知道,许茵嘴巴很硬,闻柚白现在的丈夫是徐宁桁,没事,徐家的那小子脾气好多了,也没那个胆子得罪我。” 闻阳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结果也是被他猜中了,徐宁桁从医生那得知了消息后,惊魂未定地赶到了医院,他所有的怒火在看到闻阳的时候,爆发了:“你这是做什么?” 闻阳冷笑:“做爸爸的教育下女儿怎么了?”他现在才发现父亲这个身份多么好用啊,当他想打闻柚白的时候,就搬出这个身份,别人碍于道义就无法指责他了,正如此时此刻的徐宁桁。 徐宁桁绷紧了唇角,眼眸里火光跳跃:“父母也不能打她,她现在还在受伤,她好不容易才好转。”他眼睛里的猩红慢慢弥漫开。 “嗯,我知道错了。”闻阳随意敷衍。 徐宁桁死死地瞪着他,有些无力,这是柚柚的父亲,就算柚柚不喜欢他、厌恶他,但他始终是她的父亲,他可以不给闻阳面子,但要尊重柚柚。 闻阳见徐宁桁忍气吞声的模样,这才确定,闻柚白什么事情都没告诉徐宁桁,就算他们是夫妻,他也不知道她的生父并不是他闻阳。 闻阳更加有恃无恐,冷笑道:“她是我生的,我给了她生命,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骤然一股凌厉的拳风刮了过来,冷硬的拳头就像砖块一样狠狠地砸在他脸上,下一秒,他的领口被来人拽住,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他撂倒在地上。 谢延舟眉眼气压戾气深重,黑眸幽深不见底,他一脚踩在闻阳的胸口上,毫不留情地用力辗轧。 闻阳痛得无法叫出声,整个人蜷缩了起来,胸口的肋骨大概已经断了,他似乎听见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还来不及喊疼,下一阵的痛殴又来了。 谢延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面无表情地一下又一下地打着闻阳,打得他鼻青脸肿,面色肿胀,呼吸艰难。 最后是许茵赶了过来,她拦住了发疯的谢延舟,跪着哭道:“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延舟,别闹出人命,不值得,你想想小惊蛰,你有案底,她也会受到影响,还有柚白……” 谢延舟眉心微动,理智回归了些许,他身下的闻阳面露惊恐地看着他,苟延残喘。 谢延舟说:“是哪只手,打的她?” 闻阳喉咙口堵塞,说不出话来,谢延舟面无表情,声线冰冷:“那行,两只手都剁掉。” 徐宁桁阻止了谢延舟,他说:“等柚柚醒了再说,这毕竟是她父亲,你现在打死他也没有任何用处,我们要的是她的平安。” 谢延舟冷冷地扫了徐宁桁一眼:“滚开!” 闻老爷子坐在轮椅上,闭上了眼,气得颤抖,却无能为力,只觉得作孽,都是疯子,疯子! 这毕竟是医院,保安和医生都过来阻止了,好在是私立医院,这一层没有别的围观路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谢延舟赶走了所有人,他让自己的人守在了病房门前,命令道:“从现在开始,闻家、温家还有徐家的人,都不许再靠近这个病房了。” 徐宁桁觉得荒诞,脸色不善地盯着谢延舟:“谢延舟,这是我的妻子,她是我徐家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赶走我,你跟柚柚现在没有关系了!” “妻子?你就是这样做人丈夫?你就是这样保护她?” 徐宁桁浑身紧绷:“那也好过你在她病房前痛殴她的父亲,谢延舟,你这种人有暴力倾向,你需要看心理医生。” 谢延舟薄唇轻扬:“嗯,你有懦夫倾向,你先让心理医生教你如何勇敢。” 徐宁桁只觉得谢延舟大言不惭得很可笑:“明明伤害柚柚最多的人,就是你。” 谢延舟懒得多说什么,他单独一人进了病房。 闻柚白又在安静地睡觉,整个人呼吸都很轻,她摔下床的时候,又磕到了头,这次磕在了额角,还包扎了起来,红色的血迹看得他胸口颤抖。 第247章 不明 最糟糕的是她的脸颊,本就苍白没什么肉,被打了之后,浮肿了起来,指痕深深,清晰可见,甚至还有深陷其中的青紫淤痕,可见闻阳下手有多重,是毫不留情的。 谢延舟眸色沉沉,只后悔刚刚下手没有更狠,没能让闻阳付出代价。 以前闻阳也有打过闻柚白,但都没像这次这样的力道,大概是觉得都不是自己的女儿了,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被戴绿帽这件事,放在普通男人身上,肯定会得到周围人的同情,但谢延舟不觉得闻阳有什么好同情的,闻阳本来就不择手段,又四处留情,对老婆孩子都很无情,格外自私,只爱他自己,不管怎么样,还有个温岁是他的亲女。 谢延舟是第一次动手打闻阳,但不代表他没为闻柚白出过头,以前闻阳为难完闻柚白,他的生意就多少会遇到一些困难等等。 “我不能说你眼光不好,但你眼光的确是不太好,徐宁桁不适合你,你看,他总是顾虑来顾虑去,他就要和你分开了。”谢延舟轻声说道,唇角轻轻地扬了下,轻薄的笑意慢慢地弥漫开来。 他的愉悦显而易见。 尽管他现在说的话,面前的这个女人都听不到。 闻柚白再次醒来,见到的第一人还是谢延舟,她扭了下头,睫毛轻轻地颤抖,盯着坐在她床边的男人,她适应了下模糊的视线后,轻声道:“怎么又是你。” 声音里还有几分委屈,像是她真的很厌烦看到他。 谢延舟面色平静,眸光深处甚至浮现了难得的温柔:“嗯,是我。”他补充了句,“一直都是我。” “不想见到你。”她直接说,脸疼,额头也疼,她拧了下眉头,有些不讲理了,“你是灾星,之前很久没看到你,我都好好的,最近总是看到你,所以动不动就受伤了。” 她躺着,声音是轻飘飘的沙哑,有气无力的。 谢延舟没反驳她,因为他给她带来的麻烦和痛苦本就不少。 闻柚白也知道自己没什么道理,她受了刀伤,是因为她的生父温元鹤,她今天被扇了一巴掌,是因为她不是闻阳的女儿,其实她也不怎么生气,闻家养大了她,这一巴掌跟养育之恩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我的丈夫呢?” 谢延舟:“你说徐宁桁?他主动放弃你了。” 闻柚白撇了撇嘴:“你在说什么?”她目光转了几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谢延舟好像也瘦了一些,但变化并不大,他这几天没出现,是生病了吗? “我刚刚听到外面好像很吵。”闻柚白说。 “嗯。”他不想多解释什么,只关心她的伤口,“别管那些事了,先养好身体,后腰、额头,还有脸颊。”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摸着脸上的浮肿,有些讥讽地自嘲:“他肯定恨死我了。” “下次他再动手,机灵一点躲开,不然就还手回去,不能白白挨打。” 听到谢延舟说的这句话,闻柚白忽然想到,她昏迷之前看到有两个黑衣人闯进病房,替她制服了闻阳。 那两人,是谢延舟安插在她身边的人。 她抿了抿苍白的唇:“你让人监视我吗?我不喜欢这样,你把人撤掉。” “不是监视,就是保护你的安全的。” “顺带给你汇报我的情况吗?”她很懂。 谢延舟好像还被她这样的语气萌到了,不知道戳中了他什么笑点,他弯起了唇角:“嗯,我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跟别人结婚了都没有自由。”闻柚白语气淡淡,“我以前就是再喜欢你,也没有你这样变态,更没打听过你的行程。” “你以前就可以直接问我的。” “问了你就会回答吗?” 谢延舟笑意更深:“看情况。” 她就知道。 她懒得关心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说:“你把宁桁喊回来。”她语气很温柔,“我现在不舒服,需要我的丈夫照顾。” “他前面也没照顾你,都是我请的看护在照顾你。” 闻柚白胸口起伏了下,他还真的知道她的所有事情,她只是不太习惯徐宁桁的照顾,她不想自己像个废人一样,而且生病无力的时候,躺在病床上,需要别人帮助自己的时候,她总是会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尊严一样。 她没办法接受自己那样出现在徐宁桁的面前,所以,她更习惯陌生看护的照顾,至少那人是专业的,又因为是花钱请的,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依赖对方了。 当然,并不是徐宁桁不好,他也表示过,他要亲自照顾她的,是她自己过不了心理那关,所以就拒绝了。 徐宁桁出于尊重,听从了她的话。 谢延舟拿了医院提供的冰袋过来,放在自己的手背上试了试,然后才慢慢地贴近她的脸颊,温声道:“需要冰敷,可能一开始有些难受,忍一忍。” 她偏了下头:“我自己来。” 他没同意,轻柔但不置可否:“你现在又在挂点滴。”他回望进她的眼眸里,他面对着窗户,外面投射进来的光照在了她的脸上,柔和的一层,模糊的微光,让他凌厉的线条都变得仿佛有了千回百转的柔情。 “以后都是我来照顾你。” 闻柚白心尖颤了下,狠狠地往下坠落着,不知道是惊惧还是别样的、不明的悸动。 “我会亲自照顾你的。” 她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红肿发热的脸颊上传来一阵阵凉意,刺激过后,就剩下温润的舒适,她渐渐就习惯了。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模式,像极了现在的谢延舟对待她的方式,他在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她的生活里,在她这次受了重伤过后,趁着她的无能为力,忽然就掌管了她的生活节奏。 但她不是傻子,她很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只能说明,她除了她自己外,没有别的人在乎她,她的母亲、她拿命救的生父,都觉得别的事情比她更重要,他们没有那么在乎她,所以,才让谢延舟有了机会。 至于她的丈夫,她的徐天才…… 第248章 结晶 徐宁桁是个正常人,他出身自良好的家庭,有疼爱他的家人,所以他性格温和体贴,尊重他人意愿,不会强迫人,跟谢延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她和徐宁桁在一起,只觉得如沐春风,生活里好似都没有了其余的烦恼,只有平平淡淡却很难得的平静幸福。 她也清楚,这样的徐宁桁是无法跟疯子谢延舟对抗的,就连她自己也不行。 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怪罪徐宁桁,她对徐宁桁还有深深的愧疚感,也知道他们两人走不长远,不管是徐家人,还是徐宁桁自己,亦或是她,他们都会累的。 比起两人折磨一样地相处在一起,她更希望宁桁以后过得更好,过得更加幸福,她不愿意自己成为徐宁桁的累赘,当然,她也没办法给徐宁桁一个普通人所希望的幸福婚姻,连一个彼此爱情的结晶,她都无法满足他。 而她当时答应和徐宁桁尝试,答应和他结婚,真的就只是一种执念和微薄的希冀。 她想给当年错过的少年少女一个机会,像是给那些信件一个世俗眼中圆满的结局,她也被徐宁桁多年的情意所感动,她更渴望一段平静的、有人爱着的生活,所以,她选择了徐宁桁。 只可惜,他们还是不适合在一起。 她没想到,徐宁桁是撒谎才骗徐家人同意他们的婚姻,这段婚姻建立在了欺骗之上,也早就注定了这段婚姻的不堪一击。 谢延舟盯着她:“你在想什么?” 闻柚白回过神,没说话。 谢延舟:“你现在不需要考虑太多,有些事情等你身体好了,再去想。”他不舍得说难听的话,但也知道,聪明如她早就猜到了。 无论是许茵、温元鹤,还是徐宁桁,他们都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在乎她。 他们爱她么,或许是的,他们为她流的泪,是真的么,当然,他们是真心实意为她伤心过的,也是真诚地为她的苏醒感到高兴。 他们不知道他曾经狠狠地伤过她的心么?不知道她有多厌烦他的出现么?他们都知道的,但他们都没做什么。 谢延舟想了下,如果有个像他这样的男人,做了这么多无耻的事情后,还这样靠近他的女儿,他无论如何不可能轻易放过那个男人的。 而许茵象征性地阻止了下,温元鹤根本没怎么管,徐家人视若无睹…… 所以,他又能出现在闻柚白的身边,在她身边安插了人,又把她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若是换成从前的他,这时候就会不管不顾地、软硬兼施地威胁警告她,看,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真心地爱她,就算其他人都抛弃了她,他也会陪在她身边。 挺好的,这样她就只属于他了。 而现在的谢延舟只是说:“我来喂你吃饭,饿不饿?” “我自己吃。”闻柚白淡声。 他没同意,放下了冰袋。 闻柚白面无表情:“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这样合适吗,我知道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是已婚的人,我有丈夫……” “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丈夫。”谢延舟勾唇笑,“现在就可以领证,你也可以现在就喊我老公,我不介意。” 闻柚白:“我介意啊!”她有些恼火了。 第249章 肋骨 “那等你不介意的时候。”谢延舟油盐不进,“现在先不说了,身体要紧。” 他补充道:“我不会弄疼你,也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的,我问过看护了,我知道该怎么照顾你。” 闻柚白盯着他:“你闲着没事做吗,没有工作么?不是最在乎事业吗,一切不是以事业为主么?不是口口声声以权势为主,有权才有一切么?” 她不懂。 “嗯,等你睡着了,我再工作。” “那你不要命了。”等于他在牺牲睡眠时间,不休息。 他轻笑:“你在担心我吗,不用担心,如果我身体坏了,早点死了,你不就自由了,这也是你的期盼。” 闻柚白没有半点心疼,语气冷淡:“说的也是,你死了就好了。” 她可真恶毒啊,她想,她被他扶着,半坐了起来,后腰的伤口好疼好疼,她这时候也忽然没了斗志,她还诅咒他先死,祸害遗千年,她身体经受过两次重创,一次生小惊蛰,一次是现在,今天又加重了伤情,可能她还会先死。 谢延舟像照顾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宝宝一样对待她,他还找出了围兜,给她戴上,她有些抗拒,眉头微蹙:“我不要戴这个,我是受伤了腰,不是伤了脑子,我吃饭不会漏出来。” “嗯。”他好脾气地哄她,“先戴着,可能我喂饭会漏出来。”他眸光往上移了一些,落在她的额头上,漆黑的瞳眸里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是没有伤了脑子,但伤了额头。” 他喂饭的动作并不熟练,但很小心翼翼,眉眼低垂,把汤送到了她的唇畔。 闻柚白抿了一口,她很淡定,轻声跟他说:“不用勉强自己,徐宁桁更体贴,更适合照顾我,你比不上他,谢延舟,你也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才是更快乐的选择,徐宁桁尊重我,也很爱我,很关心我,他能容忍我所有的坏脾气,接受我的小毛病,不要求我的完美,但他自己却达到了一个完美丈夫的标准。” 谢延舟盯着她,眸光深深,神色难以揣度。 闻柚白很平静:“你不觉得膈应吗?我和他在一起过,结婚过,我最初喜欢的人是他,写信的笔友是他,就算和你再在一起,我也会忍不住把你和他进行对比,更何况,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我以前就会撒谎哄骗你,以后也一样,我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需求。” 谢延舟说:“优先考虑自己利益需求,是人之本性。” 但他眼眸还是沉了又沉,暗黑不见光。 因为不管男女,任谁都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别的男人的替身,至于谎言,他痛恨别人撒谎骗她,从前他就因为她骗他而生气。 但他一贯会有一大堆道理,只要他想,他可以自己构建一个合理的逻辑结构,从前是他自己的爱情理论,现在是无条件地接受她。 一个符合所有幻想的理想爱人,要爱她讨人喜欢的地方,也要同样爱她不讨人喜欢的小毛病。 谢延舟在努力地朝这方面努力。 但他没意识到的是,从很久以前,他早已经是这样了。 众人口中的她,贪慕虚荣、只爱钱财、心机颇深、不择手段,尽管真实的她并不是如此,但他也清楚,她绝非普普通通的小白兔。 他依旧是喜欢她的。 他会和她吵架、闹别扭、冷战,但从未想和她分开。 所以,在她突然离开之后,他才会猝然觉得被无尽的黑暗吞没,抽空了身体的力气,剩余的全是苦涩。 他现在也接受了,她曾经的承诺也只是曾经了,她已经离开过他,往自己的新生活前进。 但他也不想在乎其他的小事了,她在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更何况,他也干过无耻的事情,冒认信件。 谢延舟语气淡淡:“他体贴什么?你被闻阳打了,你问问他有点血性,敢替你出手吗?” 闻柚白想了下,只说:“按照宁桁的性格,他不会动手打人的,他性格一贯如此。” “是么?他不会动手打人?你说他温文尔雅,优雅贵公子,那他上次就知道来找我吵架,主动先打我,惹得我动手打他,让你心疼他。”他讥讽。 “你的确下手太重。” “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他有多气人。”谢延舟慢慢地说,“你现在被他蒙蔽了双眼,我不跟你说他了。” 闻柚白看到他丑陋的嫉妒嘴脸,不想说什么了。 谢延舟说:“你被闻阳打了,他还对闻阳十分尊重。” “这很正常,在他的眼中,闻阳是我的父亲,他没问过我的意见,他能对闻阳做什么?”她实话实说,“而且,你又做了什么?闻阳还是你心上人温岁的生父,你又对闻阳做过什么?不舔着他,让他把温岁嫁给你?”她语气轻但充满了浓郁的讥讽。 “没做什么,打了他。” 闻柚白瞳眸微微睁大,怔怔地看着他。 因为,这是温岁的父亲……他以前就算对闻阳并不尊重,也经常不给面子,但也没动手打人…… 更何况,她印象中,谢延舟也很少动手打人,毕竟他身居高位,出身权贵之家,动动手指,就有无数人为他鞍前马后,他又何必自降身价,亲自动手,给人留下不稳重的莽夫形象,加剧负面印象。 上一次他打人,还是跟徐宁桁,这一次他又打了闻阳。 谢延舟给她擦了擦唇,停留了一瞬,感受她的柔软,才开口:“他打的是你的脸,我也打他的脸了,你额头伤了,他后脑勺摔在地上也破了,他受的伤比你重,肋骨应该也断了。” 他语气冷静得就像他去菜市场买了一斤肉一样。 闻柚白盯着他的轮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被他说的话给震慑到了。 “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吗?如果闻阳去报警。” 他的手掌贴着她的脸颊:“知道,如果他敢去报警的话,那我认罚,他对你动手,一样要付出代价。” 这不一样,她和闻阳是父女,谁都不爱管家务事,但闻阳的确没那个胆子去得罪谢家,所以他不会报警,这是她多虑了。 第250章 报应 她在谢延舟的语气里听到了不易察觉的愉悦和浅浅的遗憾,她总觉得愉悦是因为报复到了,遗憾是因为这个报复还不够,连一时的泄愤都不足。 她为人处世向来以理智为主,因为她赌不起,所以她被闻阳打了,也没想过冲动打回去,甚至在这之前,她都觉得暴力是一种不可取的愚蠢莽夫行为。 但她骗不了自己,她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股隐秘的高兴。 她先是道:“你太冲动了,这种暴力倾向很不好,会遗传给小孩的,你是觉得很血性吗……”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有点说不下去了,差点就没绷住上扬的唇角。 只好偏过了头,不看他,只望着窗外,盯着外面的夕阳影子,凝着光线。 别说谢延舟了,她都觉得血性…… 她的脸好疼,额头好疼,重新裂开的刀口也好疼,她满腔满腹都是委屈,她还要好久才能康复,还要痛苦好长时间,耽误好多事情。 闻阳不是个好爸爸,她只是因为自己非他亲生的缘故,觉得对他心虚和愧疚罢了,所以受下了这一巴掌。但换个角度想,她什么也不知道,被迫卷入了上一辈人的斗争,也挺无辜的。 凭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些委屈和难过。 而现在,闻阳被谢延舟打了,他的脸也在疼,额头也在疼,身上也在疼,真……爽。 暴力不可取,可是暴力真的让人快乐。 早已习惯了卑微的闻柚白,如是想到。 谢延舟继续说:“不够血性,他的手还好好的。许茵刚刚也来了,她脸上都是伤痕,应该是被他打了,这是家暴,如果你想替她报警,那我帮你联系警察。” 闻柚白摇了摇头,她管不了许茵的事情,她从前就知道闻阳会动手,也想过要报警,许茵只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只不过,闻阳现在知道她不是他亲生女儿了,许茵肯定也没办法跟他继续当夫妻了。 闻柚白吃完东西后,还没躺下,却想上厕所了,她默默看了不肯离开的谢延舟一眼,想着等一会,等她走了,她再喊护工。 谢延舟却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很浅地勾唇笑:“我带你去厕所。” 闻柚白摇头:“不可以。”她有她的坚持。 谢延舟:“你昏迷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你,我给你擦过身体,给你……” 她就算再淡定,也有些脸红,甚至隐隐浮现恼意,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其他人都不阻止谢延舟,她的母亲不阻止,那徐宁桁呢,他是她的丈夫。 她知道两人曾经有很亲密的关系,什么都发生过,也什么都看过,可是,她已经和徐宁桁结婚了。 她因为许茵的关系,一直被人骂,她强迫自己快速成长,提高心理承受能力,但同时她也因此有了对婚姻的执念,她和徐宁桁结婚了,她要有对婚姻的忠诚。 昏迷的时候她无法控制,现在却不能放任谢延舟的肆无忌惮。 谢延舟:“你会跟他离婚的。” “那等离婚再说。” 谢延舟没办法,还是喊了看护进来,看护陪闻柚白上厕所的时间,他出去走廊站了一会,没看到徐宁桁的身影,保镖跟他说,徐家人喊了他回去了。 谢延舟闻言,讥嘲地挑眉。 “闻太太呢?” “在闻先生的病房,应该在照顾他。” “夫妻情深。”谢延舟平静地说,听不出是不是在嘲讽。 这一天,闻柚白除了上厕所是看护陪,其他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一直都是谢延舟,她想说话的时候,他就抽时间陪她说话,她睡觉躺着,他就在一旁工作。 闻柚白也有躺着没闭眼的时候,她忍不住盯着谢延舟,他是挺忙的,也精力旺盛,好像不知疲倦的工作机器,不怪他能赚钱,她也想到了自己未完成的工作,但她现在得先把身体养好。 疼也是真的疼,再次撕裂更知痛楚,她有点后悔了,或许可以不那么冲动去挡刀。 谢延舟注意到她的视线,淡声问:“怎么了?”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他有常年健身的习惯,以前还会练泰拳,所以他手臂的肌肉线条很好看,手背上能看到清晰的青筋脉络,充斥着力量。 他的手背骨节上有擦破的痕迹,应该是刚刚打闻阳造成的。 她现在想想,他们两人从去年重逢开始,就都不断受伤,他们可能天生就相冲,他又是受伤后背,又是遭遇了小车祸,而她直接被捅了个窟窿。 两人就这样看似平静地相处了几天。 没有别的人来看过闻柚白,除了他们的女儿小惊蛰。 闻柚白有几次都听到外面的声音,但转瞬声音又远了,她身上疼得也没精力去管了,偶尔看着浴室镜中的自己,都觉得狼狈得可怕,不修边幅。 谢延舟还是那个样子,会摸她,也会想亲她,有时候躲避不及,会被他亲到脸颊,她只能皱眉:“我身上真的很臭。” “有一点。”他说。 “走开。”闻柚白瞪他。 “走不开,你该进食了。”又是他喂她,他好像爱上了这种活动,把她当作没有丝毫自理能力的人,要她依赖着他,连着几天照顾她,他也没有丝毫的疲惫感。 以前小惊蛰生病难受的时候,闻柚白照顾过她,都觉得累到不行。 谢延舟端着碗,拿着勺子凑近的时候,闻柚白意识到,她不会在被驯服,她不习惯在徐宁桁面前失去尊严、只能依靠别人的照顾,但她这几天一直在被谢延舟照顾,什么丑陋难堪的一面,都被他看见了的。 吃完饭,闻柚白从手机里收到了一个陌生账号发来的视频,别墅区路口的监控录像。 是徐宁桁和温岁。 温岁说:“徐天才,我上次跟你说过了,闻柚白根本不爱你,只是把你当作一个靠山而已,你是不相信么?” 徐宁桁明显不想理她,但温岁还是拉住了他:“如果她真的爱你,为什么不告诉你,我爸爸不是她爸爸?延舟哥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你不知道?” 徐宁桁显然很震惊,猛地转过了身。 “我从徐伯母那听说了,闻柚白不能生是不是,好可怜,果然放荡是有下场的,报应这不就来了么?” 第251章 反驳 闻柚白的第一反应是,现在的监控软件还挺智能的,可以锁定人脸,还可以清晰地听到声音,她听到温岁说的话,半分生气的情绪都没有。 她眨了眨眼:“现在监控升级得挺快的。” 她这句话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就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干了心虚事的谢延舟却神色微微一顿,眉目虽然冷淡平静,但却有几分不自然。 他扫了她一眼,说:“嗯,监控的技术一直在提高,已经很普遍了,普通的监控就能做到很多,若是更高级的监控,还有更多的功能。” 闻柚白摘下了自己耳朵里的耳机,变成了外放,她先是道:“谢延舟,你也来听一下,你的温岁妹妹说的话。” 她平静的话,却让谢延舟微微拧眉。 接下来就是温岁说的那一段话重复地播放,在这寂静的病房里,她脸色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谢延舟越听脸色越沉,眉目阴翳。 闻柚白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轮廓,轻声笑:“你在生气吗?是为我生气,还是为温岁生气?如果说是为我生气,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觉得很虚伪。” 她心墙冷硬,现在也是依旧把谢延舟的所有善意都抵挡在门外,不让丝毫的柔情陷入,她接受他的照顾,但根本不在乎他所展示的心意。 “因为你不是第一次听到温岁这样说我?以前她说过更多难听的话,她的这些羞辱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闻柚白声音很轻。 她以前和谢延舟在一起的时候,温岁也从未掩饰过对她的恶意和厌恶,谢延舟只会熟视无睹,恍若未闻,放纵温岁对她的言语侮辱,她也知道,这是她和温岁的事情,她不能期望谢延舟来拯救她,话虽如此,但她也是会心寒的。 因为谢延舟的纵容,所以温岁总是无所畏惧,她也很少伪装,因为她知道,不管她做了什么,她还有她的延舟哥哥帮她。 这就是闻柚白觉得恶心的点。 真脏。 她当年决心离开谢延舟的时候,就决定彻底抛弃掉过往。 她说:“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谢延舟声音有几分沙哑。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进他漆黑的瞳仁里,仿佛锐利的刀剑直达他的心脏:“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个分秒,我都觉得很难受,我在勉强我自己,忍着我内心深处翻涌上来的恶心,我想到你曾经对温岁纵容的模样,又看到你现在对她的冷漠,我只会觉得你这人又可耻又下贱。” 她并没有愤怒的情绪,但让谢延舟身体里血液一寸寸冷下来的就是她此时的平静淡漠。 “脏过的东西,别人拥有过的东西,我就不要,我不想要,可是你还是要用你看过温岁的眼睛来看我,握过她手的手来碰我,真恶心。” 她说完就关上手机屏幕。 谢延舟紧紧地抿着薄唇,脸色白了些许,他胸口被郁气堵满了,胀气得几乎要爆炸,余下还有渗透其中的酸涩。 他其实有很多话可以反驳,比如人和东西是不一样的,人是有尊严的活物,什么叫做脏过的东西,而且如果嫌弃脏,他当年也早被她定义成脏东西了,为什么当年就可以忍受,他想还问她,那要他怎么做,她才会重新接受他? 但他沉默了半天,还是没开口。 因为他想起了曾经其他人对闻柚白的羞辱,比如温岁,他们也是把她比拟作一个物件,一个会脏的物件,没把她当作平等的人,肆意对她进行轻贱的评价。 他虽然没参与过,但他的冷漠,就是另一个层面意义上的帮凶。 “那我能做什么,让你觉得不恶心的吗?”谢延舟的脾气好得让闻柚白都觉得惊讶,他没有发火,没有冷沉,没有不耐烦,是很认真在询问她的意见。 闻柚白抿唇:“我不是你妈妈,我没有教你的义务。” 他既然把脸贴上来让她打,她才不会手软。 谢延舟无奈叹气:“好的,谢谢闻律师。”他看时间,“等会你该休息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送来。” 闻柚白没理他。 谢延舟耳畔浮现温岁的话,他平静地说:“医生只是说你不易怀孕,没给你下绝对的诊断,说不能生,或许……” “这是我的福气,我已经不想再生了,有小惊蛰就够了。”闻柚白语气冷漠,“你觉得我介意不能生吗?” “心理上的不能生和生理上的不能是两种情况,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有不生的自由,但生理上的不能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所以我才希望你是健康的,有选择的,当然,我也不想再有小孩了。” 谢延舟说的这些话就好像他们已经复合了,在讨论未来的孩子。 第252章 霸道 闻柚白笑了下:“你说得挺好的,你总是道理一大堆。”她淡笑着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怎么不分析一下温岁的心理?” 谢延舟脸色淡定,甚至还有浅浅的笑意:“我没事不需要去分析她,我对她的心理状态不感兴趣。” “你可真会解释,把你对我的变态做法解释成对我感兴趣。” 他没有否认,嗓音低沉:“只有感兴趣,才会喜欢,然后才会去琢磨你的心理,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闻柚白没那么容易被洗脑,她的思想也自有体系:“或许也可以换成另一种解释,你不是对温岁的心理不感兴趣,而是因为你太过喜欢她了,喜欢到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会无条件纵容她,你知道她的心机,知道她的虚荣,但依旧给她镀上了一层爱人滤镜。” “不是。”谢延舟很清醒。 他对温岁的纵容就只是因为温阿姨,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去管她的心里想法,只需要表面上顾好她即可,所有人觉得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事实上,对他来说,很多都只是举手之劳,根本上没花费多少精力。 他当然知道温岁虚荣、心机也很多,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并不在意她的品性如何,他唯一管过的事,就是不让她交那个乱七八糟的男朋友,温阿姨叮嘱过,要让她找到幸福,找到一个爱她的好男人。 “我不爱岁岁,也不可能会爱她。” 闻柚白浅笑:“多薄情的男人,说不爱就不爱了,你说你爱我,但你不会娶我,你说你不爱温岁,但一直保护着她,要娶她回家,你的爱既矛盾又低贱。” 谢延舟摸了摸她的耳朵,手上的触感有些凉,但很柔软,他弯了弯唇角:“不管我贱不贱,你现在该休息了,闻律师,等休息够了再来骂我。” 闻柚白身上隐隐作疼得难受,她不想睡觉,她只想鼓着气,把谢延舟气个半死,最好两人再互相大吵一顿,他再对她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然后他气得摔门离去。 她只要想一下这个画面,就感觉胸口郁气疏散。 总之,她想看到的不是面前这个好脾气却隐忍的谢延舟,而是以前那个一碰就爆炸的谢小少爷,谢老狗。 谢延舟见她手上还拿着手机,很无奈地朝她伸出手:“把手机给我,不看了。” 闻柚白点开了朋友圈,正好就刷到了温岁,她发了一组图,她和谢延舟,她和徐宁桁,她和盛司年,她在这个圈子里的人脉很广,也的确是小公主,长得漂亮,身材好,家世好,跳舞好,不管怎么样都是顶配。 至于性格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温岁的朋友肯定也能欣赏得来她的性格的。 闻柚白只希望温岁别总是来烦她,在她面前舞来舞去。 她这次受伤,和温岁有关系吗? 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地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谢延舟,反倒换来他轻飘飘的羞辱和质疑,觉得是她疑神疑鬼,胡思乱想,明明学法律,却没有丝毫的证据意识,最后他再看似公正,实则偏心地为温岁说话。 但事实证明,谢延舟就是犯贱。 当她都不提起温岁在其中可能发挥了作用,他反倒主动跟她说:“警方还在调查这件事,如果温岁有问题,她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闻柚白找到了反击的机会,轻飘飘地学着他以前的语气:“谢延舟,你好歹也是研究生学历,毕业自名校,虽然从事金融行业,但也多年和法律人士打交道,也懂得法律制度,怎么像个法盲,罪刑法定,证据原则,你不知道么,你有被害妄想症,随意揣测他人。” 谢延舟胸口堵了下,知道她是故意的,这些话都是他曾经说过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以前犯下的错,现在都得弥补。 闻柚白心情好了几分,看他脸色沉沉,她就能获得短暂的多巴胺极速增多。 谢延舟见她的确不想休息,也没勉强她,干脆安心和她聊天说话,他的大手习惯性地就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柔软的手置于掌心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 闻柚白想缩回手,却失败了。 他从以前就热衷于碰触她,她很早就发现,他喜欢两人的肌肤相贴,就算两人吵架的时候,若是他没摔门离去,只要他们共处一个空间,他就会碰她或抱她。 “你想聊温岁吗?”谢延舟低沉地问,语气认真。 “不想。” 谢延舟置若罔闻:“她其实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小孩。” “她被宠坏……”她轻笑,语气讥讽,“谢延舟你挺有意思的,她对我做了做了这么多事情,你说她只是被宠坏,还是个小孩,小孩违法犯罪了,也有监护人出来担责,所以,你是想说,你是她的监护人么?” 闻柚白听得心火起来,觉得他面目可憎又恶心。 谢延舟握紧了她的手,安抚道:“我不是她的监护人,以后也不会是,她其实并不喜欢我,她对我只有占有欲,或许是喜欢,但并非无法取代的喜欢,所以我跟她之间从来都没有爱情。” 闻柚白当然知道这一点。 如果温岁不是总来针对她,如果温岁不是自身矛盾得厉害,她还是有几分欣赏她的,温岁其实只爱她自己,她享受游走于权贵男人之间的快乐,热衷于玩弄男人,男人也只是她用于展现自我魅力和凌驾于他人的优越感的工具罢了。 温岁全身上下就写满了一句话:我是公主,我天生就该超越芸芸众生,天生就该受到所有男人的追捧。 而有幸被她当作隐形敌人的就是闻柚白,所以她在闻柚白身上释放了她人性中的所有恶意和恨意,她绝不要闻柚白过得有半分好,致力于破坏闻柚白的平静美好的生活。 闻柚白很想问温岁,现在她都不是闻阳的孩子了,不是她父亲背叛她母亲的证据了,温岁还能怎么样? 她心烦了,也不想见到谢延舟这张令人讨厌的脸,更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她慢慢躺了下来,侧过脸,不看他。 他掰正了她的脑袋,她瞪他:“你连我睡觉都要掌控姿势吗?你也太过霸道了!所有的事情都由你决定。” 第253章 爱的 谢延舟觉得此时的她更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抿了抿唇:“你脸上的伤痕,别压着,等会还要给你上药。” 闻柚白不说话了。 谢延舟心思几经沉浮,还是开口温声:“我现在和你一样了,我们是一样的。” 闻柚白不喜欢听他这种打哑谜的方式,还不如像从前那样直白,直接指责她。 他继续道:“你不容易怀孕,我也是。” 闻柚白眼皮一颤,然后神经开始迅速地跳动了起来,她有些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当然,她也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也是,他也不容易怀孕吗?一个男人本来就不能怀孕。 谢延舟平静地扔下一个深水炸弹:“我做了结扎手术,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前面有几天没来医院,就是因为我去做手术了,你只要小惊蛰,我也是,我有她这个女儿就够了,不用再要别的孩子了,我会把我对孩子的爱,都只给她一人。” 闻柚白瞳眸瑟缩,紧紧地抿着唇,眼眸里写满的都是震惊和不解。 谢延舟去做结扎手术了? 这个手术很小,也很安全,她震惊的不是有男人会去做这个手术,而是,谢延舟去做,因为他是谢家独子,按照正常的传统观念,一定需要一个男性继承人的,所以,谢延舟必须要有儿子,这是谢家长辈对他的要求。 但谢延舟直接结扎了。 闻柚白唇轻轻地动了动,想说什么,对上他的视线,又把话都吞咽了下去,她又想,算了,她的确无法理解谢延舟,这是他作为一个成年人的选择,他之前还说他要当丁克,不喜欢小孩,就当他自己坚持了他自己的梦想。 更何况,男性结扎手术也可以复通的,也对身体没什么伤害,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去复通,就可以再有儿子了。 闻柚白抿着唇角,沉默了半晌,拿手机在她们朋友的群聊发了消息。 “谢延舟不能生!” 就这一句话,其他人都炸了。 闻柚白又没继续说了,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了。 谢延舟也没去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他走到窗户边的桌子上继续工作,休息的间隙抬眼去看她一眼,外面夜色寂静,他内心平静万分,只要看到她躺在床上,柔和的灯光笼罩着她,他躁动不安的心便能倏然柔软。 他猜测她应该睡熟了,就走过去,拿起清凉药膏轻轻地抹在了她的脸颊上,就算他早已看过多次她脸上的伤痕,却还是眼神越发阴沉,她瘦了太多,本来就白皙的肌肤更是不见血色。 她在病房待了太久,又疼又孤独,也无法工作,吃喝拉撒都需要别人的帮助,仿佛整个人倒退到幼儿时期,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了,所以才会轻易发火。 她连睡觉的时候,也并不安稳。 所有人都觉得她从鬼门关回来一趟应该庆幸了,但没人关心她心里的想法,她应该又是后怕又是迷茫,对自己的身世、对未知的未来,所以她总是惶恐又茫然,心口空荡,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谢延舟也知道她应该不想看到他,但好在,他的出现没让她的病情变得更加眼中。 他如果不陪在她身边,他也不放心,偶尔他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总会看到她一个人发呆,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只有白茫茫的恍惚,整个人木楞木楞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提起兴趣。 他忍不住责问看护,看护也很无辜:“谢先生,我不知道该跟闻小姐说什么。” 而且,发呆而已,她又不是折磨、殴打闻小姐。 但谢延舟就是会心疼,忍不住心酸,他总觉得他不在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她的情绪。 徐宁桁不知道自己几次被谢延舟的保镖拦在外面,他做不到大吼大叫,因为他不想影响柚柚休息,他也有自己的体面,从小到大的教养不允许他发疯。 他咬牙切齿,眼睛通红:“这是我妻子。” 谢延舟听到保镖的汇报出来了病房,脸色冷漠:“马上就不是了,徐家不是让你离婚了吗,怎么还不去?” 他没有半分夺人妻子的羞耻心。 徐宁桁深呼吸:“家里是我家里,我是我。” “你离不开徐家,徐家就是你,你母亲算温和体贴了,没说什么难听话,你父亲满嘴胡言,如果敢这时候找到闻柚白,在她面前胡说什么,我也不会客气的。” 徐宁桁脸色更是难看,却无力反驳,他爸爸这几天说的话的确很难听,也是逼着他离婚,如果不是他妈妈拦着,他爸爸早就闹到医院来找闻柚白签离婚协议书了。 徐宁桁说:“别在这边谈,我们去外面,别吵到柚柚。” 谢延舟佩服的就是徐宁桁这一点,当然,也是他嫉妒的一点,不知道徐家怎么养出的徐宁桁,他总是清风明月,做什么都像个君子,而且并不是刻意的伪君子,是发自内心的,他喜欢闻柚白的时候,就默默地在她身边奉献,从不会伤害她。 唯一出格且冲动的事,就是撒谎说她怀孕了。 谢延舟也知道,这就是闻柚白喜欢徐宁桁的点,她想要找一个纯粹的体贴的爱人,如果这一次他们结婚,徐宁桁没有撒谎骗徐家人她怀孕了,或许他们真的可以长久地生活下去。 但徐宁桁走错路了。 和他不一样的是,他从小在谢家没得到什么爱意,让他和谢家断掉关系,也不是不可以,而徐宁桁却做不到,因为徐家的人是爱他的,也是他爱的。 第254章 挖墙脚 这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谁也不服谁,谁也无法理解谁。 男人之间的气场和张力很奇怪,世人常说男人不爱拈酸吃醋,男人大气,男人不爱计较,其实都是误解,男人的心眼也很小,也爱斤斤计较,也会彼此欣赏的同时,内心充满了嫉妒。 正如徐宁桁,他很早以前很佩服谢延舟,因为那是一个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类型,但同样的是优秀。 可是,当谢延舟占有了闻柚白之后,他就忍不住看谢延舟不顺眼,觉得他轻贱柚柚的心意,不好好珍惜柚柚。 尤其是现在。 徐宁桁脸色也变得阴沉,不复阳光,周围没有别的人了,他也懒得维持自己的情绪,他这几天被谢延舟和徐家搞得心态崩溃。 “谢延舟,你是已经无耻习惯了吗,我已经不跟你计较当初你拿走我的印章、冒充我去骗柚柚谈恋爱的事情了,你现在还要继续霸占柚柚,她是我的妻子。” 徐宁桁抿直了唇线,如同锋利的刀,他胸口沉沉起伏,情绪在失控边缘,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本红色的证件,摆在谢延舟的面前,冷嗤:“要不要我打开给你看,我和柚柚是法律认可的夫妻,受法律保护,也受舆论保护。” 谢延舟听得眉眼寒霜覆盖,他黑眸里浮现了浅浅的红色血丝,唇线比徐宁桁还要冷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似有若无地勾了下唇。 他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握住了那本结婚证。 徐宁桁眉头拧着,一开始握得有些紧,好一会之后,才慢慢地松开手,他喉结滚动:“你想看,你就看,闻柚白是我的妻子。” 妻子这两个字有多讽刺。 谢延舟轻笑:“妻子,你懂妻子的含义吗?” “比不上你。”徐宁桁嗓音平静,“毕竟在你和谢家看来,妻子只是谢家的当家主母,只是一个联姻的工具,一个维护豪门姻亲的关系。” “是。”谢延舟讥讽,“在你和徐家看来,妻子也只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徐宁桁想反驳,却无力,他忽然想到闻柚白说的一句话,她说,谢延舟最擅长的就是拉其他人共沉沦,陷入他的辩护方式,所以,柚柚很了解谢延舟,因为她曾经很爱很爱他。 徐宁桁心口微梗,就算他做好爱她就要接受她所有的过往,但他也有一颗柔软的心脏,总是会不经意间被这些小细节所伤。 谢延舟盯着手上的结婚证,这是他第一次摸到结婚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触感柔软,他不喜欢这种红,很刺眼,刺得他眼睛生疼,红色代表喜庆,代表永结同心的美好祝福,可是,这份祝福是送给闻柚白和别的男人的。 他手指颤了一下,目光定定,缓缓地打开了结婚证。 结婚证上的照片他之前看到过,在徐宁桁的朋友圈,他当时迫不及待地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幸福,就好像故意要打人脸,看,你谢延舟不知道珍惜的宝贝,自然会有懂得爱的人。 徐宁桁的声音在谢延舟的耳畔响起:“延舟哥,我喊你一声哥,是因为我们也算一起长大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柚柚和我的,但我们都是独立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和她已婚,她是我的妻子,我知道你有权有势,能力很强,就算是你家里,现在也不能轻易动摇你的根基,但是,你至少要尊重我和她的基本权利,不是所有人都要像你一样追逐权利,我们只想过好我们的生活。” 谢延舟盯着闻柚白温柔幸福的笑容。 基本权利是什么?婚姻自主权吗?可是,他现在放手,闻柚白不就要直面徐家人的欺负么,还有温元厚。 他不认为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有错。 徐宁桁想劝他放手:“延舟哥,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柚柚,但是,你已经失去她了,她不爱你了,你以前没有好好珍惜,应该好聚好散的,爱是不能强求的。” 谢延舟笑意讽刺:“徐宁桁,你之前不是在强求么?闻柚白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在一旁蠢蠢欲动,你怎么不劝你自己放手?” “那时你们未婚,你又背叛她,她过得不幸福。” 谢延舟:“嗯,所有第三者挖人墙角都是这个说辞。”他的目光仍旧没离开那本结婚证,他开始后悔,当时他和闻柚白结婚的那次,就算暂时不办婚礼,也应该先去把证件领了,就算这只是一张纸,也是对闻柚白有束缚力的纸。 徐宁桁劝他放手,他无法放手,已经沉迷深陷,和她有关的一切在多年前相遇之后,就已经慢慢地渗透他的肌肤,进入他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奔腾,缠绕着他的心脏,为她跳动。 很多情话总是写得很夸张,但痴缠其中,便知一塌糊涂。 徐宁桁或许以为能感化谢延舟,温声说:“柚柚和你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们婚后真的很幸福,之前是,之后也是,这一次是我没保护好柚柚,不会有下一次了,延舟哥,强取豪夺不是真爱,这只是满足你自己的私欲,就像多年前,你想把柚柚绑在你身边,剪断她的翅膀,不让她飞走一样。” 谢延舟不吭声,他眼前浮现的是曾经闻柚白的笑容,她在他的身边也有很快乐的时候,她穿着他的白衬衫,故意坐在他的腿上,她眼里盈满了笑意,就算是最近,他们日夜在病房里相处,她也没多少抗拒。 当然,这是因为她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这么多年她一直这样度过。 “真正的爱是放手和尊重。” 谢延舟的口袋里还放着一枚戒指,他要给闻柚白的,如果他认真求婚,他设想过一个美好的结局,只是画面早已破碎不堪。 他面无表情地把证件还给徐宁桁,如果放在之前,他早就扔掉这本证件了,如同他扔掉徐宁桁送的那个发夹一样。 他在违背他的恶劣本能,尽力去尊重闻柚白。 闻柚白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晒着太阳,闭着眼,觉得重获新生,她要好好工作。 她最近两耳不闻窗外事。 徐父来看她,笑得慈祥,但用词难堪,来劝她和徐宁桁离婚。 第255章 坏人 闻柚白从来没有自视甚高,她也知道自己的别扭和矛盾,她一方面厌恶这个圈子里处处都是权势术语,但她在有机会获得权势之时,却也只想牢牢地抓住权势,她一点都不比谢延舟好在哪里。 人人都驱逐利益,为爱情痴迷者才是愚蠢又无能的人。 至少谢延舟坦坦荡荡,他为权势痴迷,就为之汲汲努力,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从不画他做不到的大饼,他说过他的婚姻需要用于巩固势力,他也从未轻易许诺会娶她回家,从一开始,他给两人的关系定位就是交易。 是她生出了贪念和爱意,想要的不只是交易,她也忽略了一点,她有那么优秀吗,优秀到足以让其他人忽视她的那么多缺陷,包括世俗眼中的钱财、阶级。 她青春期时候的别扭是最明显的,她不嫉妒温岁吗?肯定嫉妒啊,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易地获得其他人的爱,父亲闻阳的、妈妈许茵的、谢延舟的,还有很多很多同学的,他们都很喜欢且尊重温岁。 温岁总是笑得很天真灿烂,她什么都好,就算她明晃晃地算计人,也有温家和谢延舟替她擦屁股。 闻柚白怕自己嫉妒心太重,于是为了与自己和解,她告诉自己,她看不上温岁这种做派,她让自己显得与世无争又清高,她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努力上进,完成学业,让自己独立起来,她要顺利地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大人,美好的未来在等她。 而温岁也不愿意她选择这样的道路,因为温岁想彻底地毁了她,那时候她受了委屈,只能隐忍,只能自我洗脑,只能自我安慰,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没有勇气去伤害温岁,也同样没有底气。 是她善良吗?可能少女时期的闻柚白是这么欺骗自己的。 但事实上,她没真的如何伤害温岁,只是因为没人会站在她身后,许茵不会,谢延舟更不会。 而她也不愿意只当个受气包,也会在她能力范围内报复回去。 所以,从前谢延舟那群人骂她假清高、不讨喜、心机深、绿茶,她心底深处并不会真的去反驳。 比起虚名,她更在乎真实获得的利益,比如她留学获得的钱,比如她能够完成的学业,比如爱她的女儿。 爱情会消逝,骂声也有一天会停歇,但她拿到的钱、获得的能力、学识和她自己的女儿,永远都会陪着她。 她难过和介意的点一直都是谢延舟,她为谢延舟的冷漠而伤心。 四年前,她心理素质还没有现在这样强大,她也会自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有点坏,她找不到正确的答案,所以,她学会克制自己,让那些恶毒的计划和念头,只在别人欺负到她头上的时候才出现。 比如闻阳欺人太甚地逼她,她就设计让他赌输,比如温岁折磨她,她就让温岁挨闻阳的打。 或许她本性如此,只是社会道德和法律束缚住了她。 到了现在,她法学博士毕业,女儿都这么大了,也有了社会工作经验,连自己的身世都出现了戏剧般的变化,她的思想观念也随着时间逐渐变得更加成熟稳定。 她干嘛要有那么强的社会道德感啊,她开心快乐就好了,管别人怎么骂她,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何必一直在意别人嘴里的自己? 巨大的阶级差异一直存在,偏见和刻薄也一直都有。 她与其背负虚有的骂名,不如真切地做了,当个自私的人,让自己高兴点。 温岁应该就很快乐的。 只可惜,她们两个天生就气场不合,天生的仇敌,她这次受伤十有八九还跟温岁有关。 闻柚白经历过这一次的生死关头后,觉得很多事情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只要自己快乐,她的别扭性格也很难改了,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心机深她也认了,说她贪心也没什么问题。 都随便他们。 所以,眼下,她安安静静地听着徐父说的这些话,她总觉得他言语里羞辱的是另一个人,所有的讽刺和内涵都隔了一层薄膜,变得不再锐利。 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她有没有学过关于她现在这种心理状态的专业术语。 然后,她想,她该学习谢延舟,他心理素质足够强大,早些年他父母还能轻易戳中他脆弱的内心,近几年他已经刀枪不入了,不管别人怎么攻击他,怎么骂他疯,他都很淡定,且自有一套逻辑。 他的淡定来自于冷漠和轻贱,因为他足够强大,足以蔑视其他人,浮世三千,他不当自己是芸芸众生。 徐父也挺诚恳的:“柚柚,宁桁她母亲很喜欢你的,她并不介意你的过去,也很爱小惊蛰,但是婚姻不该建立在欺骗上,而宁桁也是我们家的宝贝,他爱你是应该的,但不能失去尊严,我们做父母的,只是希望他能够有个自己的孩子,而你有病理上的不能生育,你不是个完整的女人,所以,我做一个父亲,恳请你同意和宁桁离婚。” 闻柚白脸上的笑意淡淡,她看着徐父,这时候也有感慨,徐宁桁真的很幸福,他是被爱着长大的,他的家人都很爱他,他很有福气,没有福气的是她,她配不上他。 遗憾的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她也是真心地想同他走下去的。 她也剖开了自己的伤痛,告诉过徐宁桁,她不能也不会再生孩子了,而徐宁桁同意了,她也没想过欺骗徐家人…… 但阴差阳错,总归是他们不合适。 她能理解徐家父母的苦衷,也感到抱歉,她淡声道:“徐先生,我会和宁桁离婚的,你放心。” 徐父盯着她:“那就好,柚柚,你不会跟宁桁说,我来找过你?” 闻柚白摇了摇头:“不会的。”既然要分开,是不是她来当这个坏人都无所谓了。 “那就好,我们家不想因为你而闹起来,宁桁被我们保护得太好,太善良了,我们也不希望他受伤,你也是做妈妈的人了,如果你女儿以后嫁给一个不能生育的男人,你会接受吗?” 闻柚白没回答,她脸皮再厚,也被刺得有点疼。 第256章 符号 徐父冷声:“你再想想,如果你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你还会为了一个爱人,而反抗整个家吗?我只是希望你别让宁桁难做,让他在家人和你之间无法决断。” 他拧起眉头:“其实我一直都无法喜欢上你,你的想法太多了,宁桁玩不过你的,他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也就这两年有跟别的女孩接触,但也没什么,他始终把你放在第一位,这是我作为父亲最不愿意看到的。” “太爱了,就无法释然,就是一种病了,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去年答应让你进我们徐家的门,才搞成现在这个局面。” 闻柚白脸色没多大变化,只当自己没听到这些话。 徐父活到这个年岁,看人很准:“柚白,平心而论,你是个优秀的女孩子,独立上进,有能力,有学识,长得也好,你也应该是很多男人心中的理想对象,宁桁喜欢上你,我并不觉得奇怪,你身上有他缺少的东西,所以他会被你吸引,你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可是,你们俩并不适合在一起,你敏感多疑、性格别扭,而宁桁却很单纯。”徐父轻声叹气,“你的成长经历决定了你的性格,这样的性格也有利于你,可以很好地保护你,但阿桁真的不适合拥有你这样的伴侣。” “我作为他的父亲,也时常为他苦恼,他从小就比别人聪明,智商高,与此同时,他又格外干净单纯,什么都不懂,一心为了读书,就算他现在开了个公司,把实验室商业化了,他也还是那个沉迷于实验研究的小天才。” “就算没有这次假孕的事情,你们的婚姻也不会长久,宁桁无法处处照顾到你的敏感多疑,更无法满足你的野心,更或许他其实没有他想的那样喜欢你。” 徐父胸口隐隐起伏,他继续淡声:“宁桁他妈妈很喜欢你,她一直都很爱小孩,我以前都担心她把宁桁宠坏了,她对你也很好,根本不舍得对你说什么重话,所以,只能我亲自来做这个坏人了,只希望你能理解我作为人父人夫的责任心。” “我知道了,我会和宁桁谈离婚的事情的。” 闻柚白语气平静。 她和宁桁都想重新构筑一个年少破碎的美梦,让那些错过的信件有了个世俗眼中的美好结局,他们也都为此努力了,只可惜,破碎的裂缝越来越大。 徐父环视了周围一圈,闻柚白出院以后,没回闻家,也没单独居住,而是被谢延舟直接带回到他所居住的别墅里,她现在就很被动,根本无法反抗,没有自主能力,她腰受了伤之后,伤口未好,尾椎骨和腰窝骨头都会疼,暂时需要坐在轮椅上借力。 她的不反抗就带了罪。 徐父眉头锁紧,折痕深深,犹豫半天,也只是说:“你现在还是宁桁的妻子,你跟谢延舟这样牵扯不清,名声都坏了,还牵连我们徐家一起丢人,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这样太不检点了,你这样对得起宁桁吗?” 他长长叹气:“现在我看有些嘴碎的,都说你绿茶,惯会利用男人,把宁桁和延舟……” 那些话难听得他都说不出口。 闻柚白对徐宁桁的父母一直都很尊敬,她抿了抿唇:“很抱歉,拖累了宁桁和你们。” 也没多解释什么。 徐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见闻柚白态度这么好,也是心里生出了愧疚:“外面风言风语说你不能生育了,但并不是我和阿桁妈妈放出的风声,我们没那么无聊……” 闻柚白轻轻摇头,她不介意这个。 徐父离开别墅的时候,正好遇到接到保镖信息匆忙赶回来的谢延舟。 谢延舟身上还穿着西装,领口稍稍解开,显得风尘仆仆,他面色冷淡地盯着徐父:“徐先生来找柚白么?” 徐父看了谢延舟好几眼,怒气未平,隐忍道:“延舟啊,徐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柚白是阿桁的妻子,你又是在做什么?” 谢延舟见闻柚白没跟着徐父要离开,悬在嗓子眼的心已经安稳落地了。 “朋友妻,不可欺,你也是知道宁桁有多喜欢闻柚白的。” 这是谢延舟最不能理解的一点,他在探索爱的定义时,会绕回最初的问题,爱是如何表现出来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徐宁桁很喜欢闻柚白,好像他就是南城第一大痴情种,只有他徐宁桁的深情是深情。 事实上,徐宁桁有为闻柚白做过什么,又牺牲过什么吗? 谢延舟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远香近臭,徐宁桁所谓的爱都超脱于现实生活中,架构于浪漫主义上,他不食人间烟火,不管生活琐碎,只有风花雪月和艺术情怀,所有人看他都像是隔雾隐花一般,只想也只能看见他的美好。 他这样的人要跌落神坛也很简单。 谢延舟很清楚这样的心理,坏人干了一百件坏事,做了一件好事,就会自发有人心疼他,觉得他改邪归正了,必须给坏人一个大好的机会,而好人做了一百件好事,只干了一件坏事,就会让人自动覆盖掉他曾经所有的好,对他生出失望和憎恶的情绪,觉得好人变坏了。 徐父还是为徐宁桁心痛:“他也就喜欢过这么一个女孩,他为柚白付出了那么多,延舟,你还做出这样不道德的事情,” “他付出了什么?” 谢延舟笑了下,笑意讥讽:“徐叔叔,你回顾徐宁桁前二十几年,你能想出他为闻柚白牺牲了什么,付出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吗?” 徐父张了张嘴:“他等了柚白这么多年……还有,他娶柚白回家了,让柚白成为我们徐家的儿媳妇。” 谢延舟从前没代入过闻柚白的处境,而现在他成了旁观者,才觉得这些话有多可笑。 他挑眉:“徐叔叔,大家都是男人,就没必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徐宁桁是专门等闻柚白的吗?不是,是他自己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没遇到其他心仪的女孩,他等的是他自己的心和愿望,闻柚白只是个符号。” 第257章 找抽 “他暗恋闻柚白的这么多年里,这份感情影响到他的个人生活了吗?没有,他按部就班地完成他既定的人生计划,读博、做实验、出国留学,有空的时候,才会想起他好像还在暗恋闻柚白,再深情几秒。准确来说,他反倒要感谢闻柚白给他提供的情绪价值,让他能在枯燥的学习工作之余,足以自我安慰。” “他喜欢闻柚白的这些年里做过什么吗……”谢延舟扯了扯菲薄的唇。 是小时候完成爱心任务给闻柚白写信,还是长大后为了满足自己的文艺青年愿望,给闻柚白做了发卡、手工音乐盒? 他现在也不敢再否认其中的心意,他只是怀疑,徐宁桁花费心思做这些东西,或许只是他自己喜欢做手工,感动了他自己。 “他这次跟徐家人撒谎,娶闻柚白,你们能怪的人只有徐宁桁,因为他是为了他自己,而不是为了闻柚白,他这一生顺风顺水,什么都有了,就差年少的绮梦没有完成,他的不择手段也只是为了他自己。” 徐父听着谢延舟说的这一通话,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气过头之后,打心眼里也忍不住认可谢延舟说的话。 他知道宁桁很喜欢闻柚白,但他也摸不准这种喜欢的界限,因为就他自己来说,他很爱他的太太,他也真心实意地为太太付出了很多很多。 而宁桁呢?更像一种执拗。 也不是说不爱…… 徐父回到家之后,直接把徐宁桁叫到书房来,他盯着自己的小儿子,胸口生出了缠绕的愁绪,他出生的时候,身体弱,他和太太都很爱他,在他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关心和爱,后来,他又早早地显露出超乎常人的智商,成了他们夫妻骄傲的小天才。 他作为一个父亲,无法去责怪自己的儿子,他今天只是想以朋友的方式,同自己的儿子好好聊一聊。 徐宁桁和徐父的关系一直还行,他们家也向来平等,像今天这样的父子座谈会以前就有,徐宁桁并不紧张。 徐父问:“阿桁,你喜欢闻柚白什么?” 徐宁桁一愣,大概没想到他爸爸的第一句是这个,他是个正常的成年人,自然思考过这个问题,淡声道:“她哪里我都喜欢,爸爸,从高中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我们曾经是同桌,后来又成为了朋友,结婚之前,我们又发现了另外的缘分,我和她多年前就曾是笔友,互相有羁绊。” 徐父点了点头:“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不间断地喜欢着她对吗?” “嗯。”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闻柚白遇到困难的时候,你没有出手相助呢?我知道你那时候在国外,也知道你无能为力,但是你还有我们,你可以拜托我和你妈妈帮忙,但你没有。” 徐宁桁眉头蹙起,有些为难:“因为柚柚没有给我这个机会,那时她和谢延舟在一起了,我尊重她的意愿,不轻易打扰她。” 徐父:“那最近呢?谢延舟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他和柚柚……你就一直忍着吗,你有没有想过极端的报复办法?” “极端?”徐宁桁说了这个词之后,就沉默了许久。 徐父说:“宁桁,或许你根本没那么爱闻柚白。” 徐宁桁的脸上出现了瞬间的迷惘,他当然是喜欢柚柚的,这份感情毋庸置疑,若是曾经的柚柚求助到他面前,他无论如何都会帮她,他想和她结婚,组成一个家,会爱小惊蛰,会做一个很好的丈夫和爸爸。 这难道不是爱吗? 徐父沉沉叹气:“阿桁,爸爸很高兴你理智尚存,因为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亲情,你没有因为爱情而蒙蔽了双眼,你不会去做极端的事情,是你顾虑到了我和你妈妈,你这样才是对的。” “既然如此,你和闻柚白的婚姻也没必要继续存续了,谢延舟不会放手,他比你更偏执,比你更疯狂,他就赌你不敢放手一搏,你和柚白不适合。” …… 徐宁桁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徐母站在玻璃柜子前,正在等他。 她声音柔软:“阿桁,这里面有一些东西,是你以前做的,打算送给柚柚的吗?” “嗯。” 徐母轻笑,她看见了好几个残次品手工,心里有喜欢的人的阿桁格外可爱,他用自己最大的真诚去准备这些手工礼物。 “你爸爸让你和柚柚离婚,对?”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愁绪慢慢地萦绕上眉头,“妈妈也是这个想法,柚柚不能生是一回事,你因此撒谎是一回事。” 她顿了顿:“谢延舟比你狠多了,所以,你必须跟柚柚离婚……” 徐宁桁神色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 徐母脸上的愁绪更深,她比丈夫的心思更细腻敏感些,她并不觉得儿子不够爱闻柚白,又不是这世上所有的爱都要轰轰烈烈、刀口舔血,他很喜欢闻柚白了,只是他还有别的顾虑罢了。 徐母也有几分心虚,他们徐家对闻柚白的好也是点到为止,在谢延舟强硬插手、不让他们徐家人靠近之后,她也懒得管了。 她丈夫今日更是过分,柚柚身体还没好,就去提离婚的事情,刺激她。 谢延舟进去卧室的时候,看到闻柚白正在看一本籍,他打量了下她的神情,没见到她脸上的不高兴,似乎没被徐父的话伤害到。 他走了过去,弯下腰盯着她的脸,温声问:“今天做了什么?” 闻柚白没做什么,她主动提起徐父的事,抬眸,看着谢延舟的眼睛:“今天徐宁桁的父亲来找我了。” “嗯。” “他说我现在是已婚状态,还这样跟你相处,他说的是对的,我不检点,所以,你不要靠我这么近了。” 谢延舟平静:“徐宁桁会听他父母的话,和你离婚的,他是个妈宝男。” 闻柚白不觉得:“如果我有他那样的父母,我会比他更听话,更何况,他父母也是为他好。” 她话音落下,想起洪晃说男人有“找妈型”和“找抽型”。 徐宁桁不一定是前者,但谢延舟是“找抽型”。 第258章 找钱 “找抽型”的男人性格桀骜难驯,以冷漠着称,但若是被驯服之后,他就需要另一半时常敲打,不敲打他还不舒服,对方对他越是冷淡,他就越是像只听话的小狼狗,或许还有可能往小奶狗的趋势发展。 准确来说,洪晃说的这两类男人,都是指坏男人。 “坏男人”谢延舟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颊:“痕迹已经消了。”他顿了顿,“其实你没必要见徐宁桁的父亲,他是徐宁桁的父亲,现在要你和徐宁桁离婚,你们两个就是站在了对立面,是敌人,你觉得敌人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么?他肯定只为他儿子说话。” “你现在怎么这么清醒……”闻柚白的这句话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似笑非笑,“那你父母呢,他父亲会找上我,你父母不会吗?” “现在是不会,就算他们找上你,你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我会处理好的。”他语气平静,神色淡定。 闻柚白唇角上翘,眸光里盈盈水润:“谢延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 “你现在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谢延舟很浅地挑了下眉头:“不为什么,你在我身边,我当然就这样照顾你。” “以前为什么不呢?是你突然才爱上我的吗?现在你才觉得要对我好吗?”闻柚白轻笑,笑意讥讽,“我不需要这些迟来的关心和爱护,你也看到了我和我妈妈之间的关系,我连跟曾经伤害过我的亲生父母都无法和好,更何况跟你这样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关系……”谢延舟沉吟了下,“你想要关系也很简单。” 她以为谢延舟要说什么夫妻关系、情侣关系,她都想要怎么回复会让他不舒服了。 他说:“有个短视频说,怀孕之后,老公的基因会入侵到孕妇体内,老公和孩子的基因都在孕妇的血液内,因为胎儿的血液循环通过胎盘和母体交换,碎片进入母体,所以,我们之间还是有关系的。” 闻柚白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还愣愣地思考了下这个荒谬的理论:“你还相信这个吗?” 他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双手从她的身后环抱着她,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一起看着她手里的那本书,居然是一本诗集。 这很不像闻柚白的性子,她以前就不爱看这类文艺的东西,她只爱看法律金融类书籍,要是有时间,她宁愿读一些轻松有趣的俗话。 谢延舟垂眸看着她粉嫩的脸颊:“我本来是不相信的,但如果你的身体里留有我的基因碎片,我就相信。” “变态,恶心,怎么不是你身体里有我的基因。”她皱起眉头,不怎么高兴,“难怪常人说一孕傻三年,原来都是因为男人的劣质基因进入身体啊。” 她语气尖酸刻薄。 但谢延舟轻笑出声,他又伸手摸着她的头发,觉得她头发有些长了,她现在还不需要剪,她还需要继续休养。 谢延舟:“你在家就看这些诗集吗?” “不是。”闻柚白指了指窗台下摊开了的那几本书,“还有好几本,你想不想知道,我看的是什么?” 她记得多年前谢延舟拿莎翁的故事来恐吓她,她那时总觉得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她不愿意自己的人生折戟在那,所以是真的心生恐惧。 而她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如果她这次没撑过去,她的人生也就断在这里,她唯一的担忧只有小惊蛰。 她不等谢延舟回答,就笑道:“都是杀死爱人的故事。”她转过身,有些冰凉的手指抚摸上他的脖颈,柔嫩的指腹下是他剧烈跳动着的血管,“刺客爱人,那人就拿刀从这里捅了下去,血液喷出来,溅得她满头满身都是,她眼睛都被滚烫的鲜血蒙蔽住了。” 谢延舟没有避开,任由着她的手模拟刀剑割伤他的脖颈。 他并没有害怕,反倒觉得她凶得又傻又可爱,反倒没忍住眉眼浮现的浅笑,嗓音低沉道:“你也想杀死我么?杀死爱人是出于嫉妒,你嫉妒,说明你对我还有感情,挺好的,能死在你的手上,这也是我的福分。” 闻柚白懒得说话了。 谢延舟继续说:“这个房子你喜欢吗?我从买下的时候,就在想和你住进来的样子。” “不喜欢。” “那下次再找人装修,换个风格。” “我想离开这里。” “你想住在哪里?哪个房子,如果没有你喜欢的,我再去买,或者你喜欢我们之前的那个公寓吗?我从老夫妻那边买回来了,里面的装修变化很大,但我也让人重新装回以前的模样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但他就是刻意曲解。 他也猜得到她会说什么:“你想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前提是,要我陪在你身边,你现在不安全,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我要去工作。” “等你好了,就去工作,你先自己在家看点课程,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我下班回来你可以问我,闻氏那边已经公布了你的离职声明,我不会干涉你的工作,你可以想好你接下来要在哪里工作,去投行,去律所,或者去w集团都可以。” 闻柚白抿了抿唇角,她一出院就被送到了这里,只在出院那天见到温先生和许茵,他们并不想接她走。 或许是考虑到她的安全问题,温先生觉得他身边现在不安全,而许茵自身难保,闻阳那边就不会放过许茵,她不能现在给许茵增添麻烦。 谢延舟安抚她:“等会小惊蛰就回家了,你要吃什么?” “喝水。”她说。 谢延舟去给她倒了水,放了点蜂蜜,让她咬住吸管,端着让她喝。 闻柚白吸了一口,就偏过头不想喝了。 “吃我做的晚饭吗,我前段时间学了几道菜。” “你去厨师学校学的吗?” “跟米其林厨师学的。”他笑。 洪晃还把坏女人分成两类人,找钱型和找爱型,她想,她就是贪婪得不行,在找钱的时候,又想找爱,找不到爱就开始恼羞成怒,洗脑自己只要钱和事业,现在谢延舟好像要把钱和爱都给她。 但她不会要的,他给的其实是控制欲。 第259章 福气 闻柚白把坏男人和坏女人的分类告诉了谢延舟。 谢延舟似乎觉得挺新奇的,他没否认自己不是找抽型,只是捏了捏她的脸,和她想得差不多,他说:“钱和爱,我都会给你。” 闻柚白轻声嗤笑,眉眼间都是淡淡的不屑。 晚上的时候,闻柚白单独睡一间,套间的外面只睡着一个看护,负责满足她夜间的需求。 谢延舟一开始根本不愿意让她单独睡,理由是他得照顾她。 她就故意白天睡够了,晚上等他准备睡觉的时候,把他吵醒,跟他说话,让他起夜,这么几回之后,他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根本熬不住,是人都是需要休息的,白天上班工作,晚上还无法得到好的睡眠。 他没有办法,只能顺从她的心愿,让她一个人入睡。 闻柚白躺在床上,小惊蛰在她床边亲了亲她的脸颊,跟她说:“妈妈,晚安。”她就像一个小天使,总是笑容灿烂,言语治愈。 闻柚白总觉得在她受伤的这段时间里,小惊蛰也消瘦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都退了好多。 最近都是谢延舟陪着她去上学、练舞,很显然,他们两人的关系相比以前,更加亲密。 闻柚白也对她笑:“晚安,宝贝。” 她目光流转,站在她门旁的是穿着睡衣的谢延舟。 谢延舟要带小惊蛰去睡觉,小惊蛰现在不需要别人哄睡,但她好像愿意配合谢延舟想要表现的父爱,每天睡前会听听谢延舟读的故事,再和他说晚安。 闻柚白看着父女两人离去的背影,卧室里的光渐渐暗沉了下来,她有一种难免的失落感,这种心理状态是很正常的,因为女儿以前都只跟她亲近,心里眼里只有她,但是现在却多了个谢延舟。 闻柚白也明白,等小惊蛰长大了,她的世界里还会有更多的人。 妈妈的身份只是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来,而不应该试图用爱去霸占孩子的世界,把孩子捆绑在自己身边。 闻柚白心里还有许多困惑,她在等身体更好一些,她想找心理医生聊一聊。 一是她的人生亲情线,她只知道该如何去当个好母亲,却不知道该如何当个好女儿,温先生是她的生父,没养过她,但帮助过她,她给他挡了一刀,许茵是她的母亲,她们母女俩人的关系一直无法亲近,就算她现在知道许茵有很多苦衷,也无法跟许茵亲近,她更无法释怀的是,那两人现在对她不管不问。她扪心自问,她会让小惊蛰在受了重伤、尚未治愈的时候,不清不白地被谢延舟这样的男人接回家吗?不能,因为她是一个负责任的、爱女儿的妈妈。 二是她的事业,她很顺利且优异地完成了她十来年的学业生涯后,开始她的工作之旅,她曾就职于w集团战投部,投过几个项目,后来她回国,获得闻老爷子的认可后,进入闻氏法务部工作,若是顺利,她很快就能进入闻氏核心部门了,这是她被温元厚赶走的那几年里,所设想的职业规划,她不满足于只能做受制于人的乙方,以为她只要钱够多,往上爬,她就能不受制于人,不会再如无根浮萍一样,不是被温元厚驱逐,就是被谢延舟禁锢。 而这次受伤,被捅了一刀后,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 她不是闻阳的女儿,她自然不能再在闻氏工作了,但她脸皮厚一点,还可以去w集团,只可惜,什么金钱,什么权势都不如薄薄的一条命,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温元厚可能无法再赶走她,但他会直接害死她。 闻柚白总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混乱,她的人生剧本是跌宕起伏的夸张戏剧,她拿了女主剧本,过五关斩六将,同父母作战、和爱人相斗,她的身世、恋爱和长相都洒满了狗血,直至今日,她收获了什么?银行里很多的钱,成功的投资项目,还有……失去了初衷的职业梦想。 她梦到了17岁的闻柚白。 那个别扭的、自卑又自尊的、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少女。 她想要妈妈的爱,谢延舟的喜欢,还有“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的律师梦想。 那个少女看似喜欢钱,但其实想要的是安全感和爱意。 她的物质欲望并不高,不追求物欲享受。 爱里藏着的小细节才能轻易地打动她,比如一首四手联弹的钢琴曲,一个自己做的手工,一声轻轻响在耳畔的“我爱你”。 那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她只想找回,曾经的自己。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缝隙的时候,闻柚白睁开了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头,她还是觉得难过,胸口如同重锤敲打过一样,沉闷得发疼,她鼻尖酸涩,无声地落泪。 没有什么比失去自己更难过了。 有人打开了卧室的门,向来沉稳的脚步声却有些急促和慌张,男人走到了她的床边,低眸凝视着她,俯身半搂着她,略显粗粝的手轻轻地抚摸她的眼角,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拧眉:“怎么了,伤口是不是很疼,骨头里面疼吗,还是哪里?不哭了,乖,别哭了。” 闻柚白没说话,她没管谢延舟,也没去管静静流淌的泪水。 还有其三,她的婚姻和爱情,她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前面躺在病床上,踩在生死边缘,看似半身不遂,那时她可以逃避,可以躲避,那现在呢? 她得约徐宁桁见面,他是无辜的人,至于谢延舟,他这个疯子,她有的是时间精力同他耗。 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类似于一种绳缚,是一种细腻的施受虐关系,有人沉迷其中,越是挣扎,绳子只会勒得更紧,反倒会生出难以言语的信赖和心疼。 而他说,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分离。 闻柚白任由着他给她擦泪,平静道:“我要离婚。” 谢延舟眉心狠狠跳了下:“这是好事。”只是她脸上的冷漠和憎恶,好像她说她要和他离婚一样。 谢延舟:“你和徐宁桁离婚,是应该的。” “你笑什么?” “我没笑。” “滚开。” “好,那我笑了。”他沉沉叹气,“你们女人不都说,现在离婚福气在后头呢。” 第260章 分开 闻柚白和徐宁桁见面的地点,依旧在这个别墅里。 别墅里有一个很大的庭院,院子的中央是个法式桌子,他们就在这里见面,佣人送上来一些精致的茶点,又给闻柚白的脚上喷上了防蚊喷雾,她本来就是招蚊、易过敏体质,不该在这样花草茂盛的地方待得太久。 谢延舟原本让她在客厅里同徐宁桁见面,她只是看向了客厅角落的监控,很平静地问他:“在这里让你监听吗?” 他就算被她戳穿龌龊的念头,神色也很淡定:“客厅的监控是怕你出什么意外。” 闻柚白嘴角扬了一下,没说什么。 院子里足够空旷,有监控,但无法很好地收音,就没办法从监控里听到他们的对话,她知道谢延舟没去上班,就在家里的书房,或许就在某个角落监控着她,以保护和爱的名义。 她和徐宁桁好像很久没见面了。 闻柚白看着他,弯了弯眉眼,笑得温柔,她苏醒之后,被谢延舟养得不再苍白瘦削,脸颊上有了肉,颧骨不再突兀,尤其是她的手,从惨白如同骷髅到现在的红润健康。 而和她相比,徐宁桁则过得不太好。 外界和他父母给予他的压力,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他原本就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和柚柚不能在一起呢。 父母的阻碍,生育的隔阂,以及他不如谢延舟有权势。 他父亲不舍得说重话,便让哥哥来对他说:“宁桁,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实验室是你觉得最自由的地方,如果不选择闻柚白,你现在是不是仍旧在学术道路上一往无前?你或许会在国外,或许也在国内,但不管在哪,你适合出没的场所都和学术有关,你会发表论文,会成为导师,会当个科学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选择让你的实验成果沾上了金钱,你要知道,我们家不缺钱,也不需要你来赚钱,我们可以一直养着你,你回国是为了闻柚白,你真的觉得你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吗,你对得起你的教授吗?” “谢延舟是天生的权势掌控者,正如你在实验数据方面的天赋一样,他对于投资、对于经商,也是天选之子,他擅于钻营,你拿自己不擅长的方面去和他的强项比较,你可能会赢吗?阿桁,爱一个人,不能连自己都改变了,连自己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以前你和闻柚白好好地过日子,我作为哥哥,只能祝福,可是现在你们的矛盾已经爆发了,我不说生子的事情,我只在乎你过得快不快乐,你和她并不适合,你没自己赚过钱,你对金钱没多大的概念,从小到大,你只需要管好你的学业研究,因为我们都在努力地保护你的纯粹,而闻柚白她身上的事情就一堆,她和闻家、谢家、温家的关系牵扯不清,你和她在一起就一定会卷入世俗纷争之中,你不喜欢这些争吵。” 徐宁桁无法反驳哥哥的话,如果不是柚柚,他的确没经历过什么争执,他每天只需要穿上白褂子,在实验室里泡一天,盯着数据的变化和物质反应,然后写论文发表,学术圈里也有勾心斗角,但都斗不到他的头上,因为他是被认可的天才,年纪轻轻的大牛。 而他离开了实验室,就泯然众人。 哥哥看见了宁桁脸色的动容,轻声叹气,说的话却更加犀利:“你想保护闻柚白,你以为你可以保护她,但事实上,你更适合一个会保护你学术天真的女孩,很多女孩没靠近你之前,她们远远地看着你,看到了你身上的光环,学霸天才、家世优渥,性格温和,认为你是完美的,但她们不知道,只有这些是不够的,靠近就会发现你的不完美,和你的学术成就相比,你在经济上过分依赖家庭,你不食人间烟火,你的父母过于爱你,你也会为了达成目的,小小地对父母撒谎……” “哥哥。”徐宁桁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他的哥哥摸了摸他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残忍又温声道:“阿桁,如果闻柚白真的爱你,哥哥愿意养着你和她,但她不爱你,她也不需要你养,而且,她绝对不可能为你的事业做出牺牲的,你不妨问问她,愿不愿意和你出国,你最近不是接到了一个学校的聘书么?” “哥哥不认为爱情就该牺牲,所以你的牺牲是愚蠢的,她若是愿意牺牲,也是个傻的。” “你就该放手,你们各自去追逐你们的人生梦想,顶峰相见。” 徐宁桁看着面前的闻柚白,他的耳畔回响着的是哥哥的怂恿——你问她,问她愿意不愿意陪你出国工作,做你的贤内助,你告诉她的条件就是,你愿意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对小惊蛰视如己出,也会让她衣食无忧。 闻柚白:“宁桁,你变瘦了,最近工作很忙吗?”她此时的心情平静中带着愧疚。 她没办法厚脸皮到无所畏惧,时常自我厌弃,从不明白为什么她身边都是疯子,再到原来她也是个疯子的转变。 婚姻应该是慎重的,但她却太过草率了。 尽管结婚的时候,她无比认真,无比真诚,她想过和宁桁一直一直地过下去…… 徐宁桁眸光温润,他们现在还是夫妻,他不希望他们分开后,只记得住他狰狞的面目,他想把最纯粹、最初的自己留给她看。 他也无法说出哥哥说的那些话,因为他舍不得。 他是真心喜欢柚柚的,真心喜欢又怎么舍得伤害呢?他明明知道,她那么努力读书,就是为了能走出许茵和闻阳的阴影,能够在职场上有所成就,她的聪明和才能不该被困于小小的家庭中,不该让她成为他背后的女人,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只留下一个附属的“徐宁桁的贤内助”的称号。 她应该是闻律师,闻老板,闻柚白。 “柚柚。”徐宁桁看着她的眼睛,“我父母来找过你,我爸爸肯定说了很难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闻柚白笑着摇头。 徐宁桁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他笑,眼角眉梢浮现温柔和不舍:“这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了。” 第261章 结束 其实根本不是信,而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他没请徐家的律师草拟,而是自己另外托朋友找律师写了这份协议书,一份完全偏向女方的协议书。 闻柚白虽然不做诉讼,但求学过程中,法学生需要学习所有法律,她的诉讼法、婚姻法和民法总论都学得还算不错,大学时期也曾在诉讼律所实习,接触过不少离婚诉讼案,能闹到律师面前的离婚夫妻,自然没有一对是体面的,全都闹得鸡飞狗跳,撕得鲜血淋漓,不给彼此留下任何的情面。 她很感激徐母,徐母是一个特别善良又通情达理的女人,从头到尾,不曾恶言相向,这样的母亲自然养出了徐宁桁这样干净的儿子。 若是按照寻常男人,不仅要提出离婚,还要指着她的脸,臭骂她不守妇道,和谢延舟勾勾搭搭,再以此草拟一些苛刻的离婚条件,要她身败名裂,而徐宁桁就算要离婚了,也依旧处处优先考虑她的感受。 他把他婚前的一些个人财产也划分给了她,就连两人婚后的这段时间里,他个人投资所得的钱财也要给她,而他放弃共同分割夫妻婚后共同财产,就连小惊蛰,都得到了他的赠与。 徐宁桁弯了弯眼睛,嗓音温润,如清水叮铃:“柚柚,不管我们的结局如何,我都不后悔跟你领证结婚,尽管成为夫妻同舟共济的时间太短,但我们婚姻的开始很美好,这一段时间我很快乐,身处美梦之中,谢谢你愿意陪我编织这个幻梦。” 他笑意坦然,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刻进记忆之中。 他说:“我以前听延舟哥说,太爱了就无法放手,因为爱是拥有,是占有,是无时无刻地和那人在一起,他认为能放手的就不是真爱。”他轻笑出声,“对我来说,太爱了,就会释然,因为我会担心我的爱给那人带来困扰,让那人难受,我爱过,拥有过,已经够了,柚柚,我拥有过最美好的你,和你结婚,成为你的丈夫,这是我一生之幸。” 闻柚白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梗得难受。 “宁桁,我不好……” “你很好。” 闻柚白低垂下眼皮:“我的确不好,有些人的指责不无道理,我的确没处理好恋爱关系,摇摆不定,自相矛盾,说白了,就是不自知又无能,同时还清高……” 徐宁桁开玩笑似的打断她的话:“柚柚,你要是不好,我还这么喜欢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眼光吗?” 闻柚白一怔,也笑着抬眸,轻轻地舒出了一口气。 徐宁桁目光专注:“我喜欢你,不是只因为你的美貌,也不只因为你的聪明,还因为你的傲娇、倔强、执着和认真,所有构成你的因素都是我所爱的。” “那天哥哥问我,你受伤躺在那里,瘦骨嶙峋又苍白的时候,我有没有一瞬间的恐惧和厌弃,因为美人不再。怎么可能呢?爱怎么可能只会是皮囊。” 他黑眸里倒映着温柔的光:“柚柚,我只遗憾我们没能早些知道真相,早些在一起,只有我们,没有别人,那该多好,只可惜,世事从来都不公平,有人就算做尽坏事,只要稍稍浪子回头,就有千万人心疼,而我,什么坏事都没做,也会有人怪我——对,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所以你就是个懦夫。” 闻柚白抿着唇,睫毛轻颤,鼻尖涌上一股酸涩。 他在说谢延舟,而后面的那句懦夫,想必是谢延舟对他说的话,他最擅长这种羞辱式的打压。 “我的这场赌局,从下注的那一刻,或许就注定了输。柚柚,你看下这份离婚协议书,你看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闻柚白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宁桁,对不起……” “不怪你,一段婚姻走向灭亡,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的错误,你要是觉得抱歉,那我也得说对不起,我也给你带来困扰,我先撒了谎,我的父母还因此怪罪于你。”他见她摇头,笑,“所以啊,我们都不说抱歉。” “嗯,但是我有钱,这些财产不必给我,我不能再贪你的钱。” “是我想给你的,柚柚,你就当是我奇怪的自尊心,你能拿谢延舟的东西,那你也该收下我给你的东西,还有一套房子,是我个人给小惊蛰的,她好歹叫过我这么久的徐粑粑,我不能什么都不给她,就当是她以后的嫁妆。” 闻柚白最怕别人客气,谢延舟和闻阳抠抠搜搜的时候,她甚至会算计他们的钱财,但徐宁桁这样大方,只会让她的愧疚感越发的强,甚至想把自己的个人财产也分给他。 但她是个抠门鬼,就算此时再感动,也有一丝理智尚存。 徐宁桁背后有徐家,他不缺钱,她给不了他钱,但她也不会贪图他的。 徐宁桁仿佛看出她的想法,大概想要她认下这份协议,便道:“你就先收下,如果以后我再婚了,有孩子了,你再送还回来给我的孩子。” 闻柚白微微一怔,然后,眼底渐渐地浮现笑意,她轻声:“好。” 她是真的觉得很好。 徐天才这么好的基因,有个传承的人当然是好事,他也是个好爸爸,做他的小孩一定很幸福。 徐宁桁顿了顿,又说:“等我们的事情了结后,我要离开了。” “去哪里?”她问。 “有个学校邀请我去当教授。”他黑眸微亮,“那边有个我很感兴趣的项目。” 闻柚白看着他眼睛里渐渐浮现的火光,一点一点,渐渐燎原,也忍不住被他所感染,那种为了梦想执着前进的热血。 她轻声开口:“我也打算重回律所了。” 徐宁桁还不知道真相,只知道闻家突然撤掉闻柚白的职位,他微微拧眉:“我去找过爸……闻叔叔,还有闻爷爷,你受伤之后,他们就把你的权力架空了,所以,你才想回律所工作吗?” “不是。”闻柚白脸上也有淡淡的释然,阳光笼罩,她眉眼温柔如风,又明媚如同海岛的夏日微光,“我发现我之前走错了道路。” “什么?” 第262章 公主 “我需要钱,但金钱不是无所不能的,我曾渴望于阶级跳跃,以为我进了高层,成为领导者,就能不受制于人,事实并非如此。”她的笑意难免带了点苦涩,“我之前只认为,律师是乙方,是服务者,再如何财富自由,也比不上真正的实业资本家。” “但律师的职业意义并不是只有金钱,我好像忘记了我一开始想学法律的初衷,就算不做在法庭上唇枪舌战的律师,也该当好资本市场的守门人,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法律,不该就这样荒废,还让自己半途改道去做不擅长的事情。” “所以,你要回去当律师了。”徐宁桁笑意更深。 他胸口微微起伏,好像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哥哥跟他说的话,他和柚柚分开,各自努力,才能找到更好的自己。 他站了起来,俯身,上半身越过了桌子,伸出手,没出声询问,却一把将闻柚白抱在了怀中,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越发用力,好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喉结滚动,声音微哑:“柚柚……” “嗯。” “柚柚。”他闭上眼,“老婆。” “……嗯。”闻柚白抿紧了唇。 “以后你要过得好好的,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找我,不管从前还是未来,我都无条件地在支持你。” …… 二楼的某个房间里,窗户打开着,阳光从透光窗帘照射了进来,隐隐铺满了地面,窗户的窗帘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的双手插在了裤兜里,面色阴沉地盯着院子里拥抱的那两人,眼神冷冽得几乎要将徐宁桁生生剐了。 他心里不断涌出的酸水,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可以说的,说了这么久,更是厌恶,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若从世俗眼光来看,他连嫉妒的情绪都遭人厌恶,因为他才是那个第三者,他被人所不齿,他们是正当合法的夫妻。 谢延舟一晃神,才发现院子里的两人不见了身影。 他脸色微变,转身出了房门,下楼。 那两人在厨房里,在他谢延舟的厨房里,徐宁桁却摆出一副男主人的姿态,正在给闻柚白和小惊蛰做饭。 谢延舟不知道小惊蛰什么时候回家的,大概是管家去接的她。 他站在那三人的身后,手指微微蜷缩,分明站得笔直,却不经意露出了一丝诡异的手足无措和不自在。 他们三人更像是一家三口,不对……他们的确是法律意义上的一家三口。 谢延舟不常进厨房,但最近倒是为了哄闻柚白开心,给她做了几次饭,她却不像现在这样,在厨房里打下手,或者就在厨房里静静地陪着他。 她现在陪着徐宁桁,洗了菜,徐宁桁戴着围巾,手里正拿着铲子。 小惊蛰踮着脚,正打开了冰箱,她努力地仰头,想拿什么东西,声音里都是开心:“徐粑粑,今天可以吃到你煮的面吗,我最喜欢吃了,但是我现在想喝酸奶,我拿不到。” 徐宁桁嗓音宠溺:“我帮你。” 闻柚白:“你先做饭,我来。” 这是大多数普通家庭的小小幸福缩影,再寻常不过,却让谢延舟看得眼热,他攥紧了手指,克制着起伏的情绪。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温阿姨,他追寻半生的爱意正是如此,如果不是他当初为了所谓的报复,推开了她,那现在这样的温馨,是不是就属于他?一碗温汤,一盏微光,当他散去一身疲劳回家,妻子和女儿都在等他。 谢延舟胸口起伏,他晃神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喊了一声:“老婆。” 声音其实并不大,厨房里还有抽油烟机的声音。 但徐宁桁就是听到了。 他现在很难对谢延舟有什么好感,甚至从心底里厌恶,谢延舟不择手段又无耻,没有丝毫廉耻之心,破坏他的幸福,当然,他也知道,谢延舟同样不喜欢他。 两人的目光对视上,无形的硝烟弥漫。 徐宁桁甚至觉得恶心,他谢延舟有什么资格现在喊柚柚老婆?他算什么东西?他们还没离婚。 徐宁桁冷下脸,声音冰凉:“老婆是你叫的么?” 谢延舟扯了扯唇角,刚要讥讽,就撞见闻柚白眼里的厌恶,他倏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徐宁桁的有恃无恐,不过是因为她。 徐宁桁只做了三碗面,是他们的分手饭,没有谢延舟的份,他原本想强迫自己坐在他们周围,但就算他现在仅剩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这样没有尊严地看着他们吃饭。 他站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小惊蛰眼睛眨了下,闻柚白受伤的那段时间,她从谢延舟身上获得了很多安慰,父女俩经过了那段时光,感情已经不一样了,她有点担心爸爸,所以,吃面也有点走神和不安。 她注意到爸爸好像着急得都穿反了拖鞋。 闻柚白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吃不下吗?” 小惊蛰吸了一口面条:“妈妈,徐粑粑,我可以上楼吃吗?” “好。”这是徐宁桁的声音,他早已释然,何况,他能理解小惊蛰对谢延舟的依赖,有时候血缘的关系就是如此奇妙,毕竟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相似的血,就像他和爸爸妈妈那样,有天生的亲情感应和依赖。 他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小公主。 闻柚白让保姆阿姨过来,帮小惊蛰把面条端上楼,小惊蛰上了楼,小声地对阿姨道:“阿姨,我想去爸爸书房里吃。” 阿姨有些迟疑:“这个……先生书房不允许吃东西的。” “那我问问爸爸可以吗?” 小惊蛰敲门的时候,谢延舟很快就开门了,他看到小惊蛰的那瞬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闻柚白这时候可能会来找他么?她不离开这栋房子,就算好的了。 小惊蛰背着手,像个洞察心事的小大人:“很失望吗……爸爸……” 谢延舟怔了好一会,这时候听到这声爸爸,胸腔里的情绪激荡地冲击了好一会,他蹲下来,和她平视着。 她傲娇道:“你以为是妈妈吗?你不欢迎我么,我好伤心,我有一碗面都想着跟你分享呢,我会记得你的冰激凌之恩的。” 第263章 齐人之福 谢延舟黑眸里闪过了一道微光,就算此时只是对着个孩子,他也很认真地问:“你要把这碗面给我吃吗?” 小惊蛰摇了摇头,奶声奶气:“是我们一起吃呀。” 谢延舟垂眸瞥了一眼,鼻尖飘散过面汤浓稠的香味,薄唇轻扬,无声嗤笑。 这碗面跟徐宁桁这人差不多,清汤寡水,看着很清淡,实际吃起来应该也不怎么样,他谢谢他女儿的善良和爱心,但他应该是吃不下去的。 这是徐宁桁做给他的妻子的面。 谢延舟看着小惊蛰的眼睛,外人总说他们父女俩并不像,他之前也觉得他们不像,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比如此刻,他就觉得他们的眼睛格外相似,并且还能心灵相通。 他才抿直唇线,还没说什么,小惊蛰就能猜到他无耻的想法。 她压低了声音,小小声道:“爸爸,你不想吃吗?” 谢延舟点头。 小惊蛰眨巴眨巴眼睛,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了然地叹气:“好,你不想吃也可以的,你是不是也不想让我吃呀?” 谢延舟在小孩面前也没有作为大人的羞耻心,他坦然地承认了。 “那我也不吃了。”小惊蛰心里闪过了一丝愧疚,她心想,她只是骗骗这个被伤了心的可怜的爸爸,她等会一定会吃完徐粑粑给她煮的面的,不能辜负徐粑粑的一番心意。 谢延舟黑眸里浮现了浅浅的笑意,胸口暖流涌动。 她的可爱能治愈他的不开心。 从前的他也是他自己,但他却总觉得像是另外一个人,固执又有偏见,为了所谓的尊严和自我世界观架构,深深地伤害了他的女儿,他又何其幸运,多年后的试图补救,还能挽回这么可爱的一颗心。 他扪心自问,如果谢冠辰对他不管不问,不期待他的到来,认为他的存在可有可无,他会因为谢冠辰年老之后的示弱道歉而愿意原谅么? 当然不会,他比小惊蛰自私无能多了。 他从小虽然得到为数不多的父母之爱,但他至少在父母身边长大,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小惊蛰呢?在他不知道她存在的日子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乡下努力长大,不敢认妈妈,不知道爸爸是谁,等他知道她是他的女儿后,他还对她冷漠不耐,不认她,逼迫闻柚白,导致她们母女俩远离故土,漂泊在外。 谢延舟抱着小惊蛰去了阳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摇篮椅子,他把她放了进去。 小惊蛰笑得很开心,要他轻轻地给她晃着。 微风吹来,她清脆如莺啼的嗓音也仿佛夹着风中的阳光,她喊一声:“爸爸。” 谢延舟就不厌其烦地应答一声,他不知道的是,他唇畔也含着难以磨灭的温柔笑意,在和孩子相处的过程中,他慢慢地学会了服软低头。 他在网络上也关注了几个分享和女儿生活的视频号,他们的女儿可爱是可爱,但大多没有小惊蛰这么乖巧,都有点气人,还容易生气,但一看就是被爱着长大的女儿,他多看了一些视频后,很认可他们说的类似的那句话,他不太记得原话了,只记得大概意思——小公主没有安全感,你以为的乖巧听话懂事,其实是她小心翼翼地讨好,她怕再被伤害或者抛弃。 他和小惊蛰的关系发生质变的时候,就是闻柚白受重伤躺在病床昏迷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小惊蛰别无依靠,她唯一能抓住的人就是他这个父亲,所以,她总是会无意识地讨好他,想他开心。 但他是她的爸爸,他们的关系不该是这样。 他希望,或许有一天,小惊蛰会像那些视频里的女儿一样,会给他涂指甲油,给他化妆,把他当作洋娃娃来养着,会对他任性地发脾气和撒娇。 但他此刻慈父心里作祟,完全忘记了小惊蛰的性格。 她到了要把自己当小大人的年纪了,她要是知道谢延舟的想法,只会傲娇冷哼:“我才不这么幼稚呢,那是三岁小盆友才会做的事情呀。” 闻柚白还没把面吃完,她的康复师就来了,她后腰的脊椎还需要治疗。 徐宁桁看了眼康复师,后面还跟着两个助理,他心里无声地叹气,至少现在的谢延舟对她挺上心的,但愿失而复得能让谢延舟学会爱和珍惜。 徐宁桁也不是不看好谢延舟,但他也不得不提醒闻柚白:“柚柚,谢延舟他是天生的资本家,一切皆为利,自私又贪婪,心思颇深,又难以揣测,他现在想要重新追回你,他在你身上投入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天下没有资本家的午餐,他一定想从你这边获得更多的利益。”他语气微顿,发自真心地补充道,“柚柚,你要对他有所保留。” 闻柚白唇畔笑意浅浅:“我会的。” 人不会踏入同样的两条河流,她怎么用无止尽地在谢延舟身上摔倒? 但她现在被他困在这里,离不开,也无法离开,她也不想说什么狠话,狠话说再多都不如直接做点狠事。 徐宁桁等闻柚白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完字后,就离开了。 闻柚白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车子远去,莫名有一股失落的怅然感,那种从心里涌上来的失落几乎吞噬了她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走了,康复师在等你。”谢延舟低沉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地攥着,青筋毕露。 闻柚白又沉默地站了会,她胸口沉沉起伏,还是觉得莫名止不住的难过,没有眼泪,但是悲伤。 谢延舟从她身后搂抱住了她,他的薄唇碰了碰她的耳垂。 “就这么舍不得么?” 她觉得他有些烦人,便低声道:“是啊,我就在想,我怎么就不能享齐人之福。” 第264章 抗拒 闻柚白趴在那边做针灸的时候,谢延舟见她不能乱动,就守候在一旁,握住她的手把玩着,他很喜欢十指紧扣的感觉,粗粝的手指非要挤进她的指缝间,水乳交融一般,细腻地缠绵着。 她想抽回,又怕扯到后腰的伤口,而且康复师正在讲解她日常要注意的事项,腰很重要,尤其她恢复工作后,需要长期坐着。 晚上,闻柚白躺在床上,却依旧睡不着,她以前学习、工作压力再大,都没有睡不着,伤了一场之后,她的身体素质差了很多,而且,她总是容易疑神疑鬼,时不时突然往后转去,常常觉得身后有凌厉的风刮过她的后背,生怕有人拿着刀捅进了她的后背。 愈合之后的伤口,仍旧留下了厚厚的一道疤,时不时就让她觉得火辣辣的疼。 后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还是醒来,下床开门要去书房,准备去看点书,资本市场千变万化,相关的法律风险规定更是随时变化,她既然想回去资本市场当律师,就得从新人做起,重新学习出发,但好在之前从事过相关内容,也算熟悉流程,再起步并不难。 她打开了门,走廊有些暗,她飘飘然地走着,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内心隐隐不安,但又一切平静,她的手刚搭上门把手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有人靠近了她。 她一转身,见到那张可怖的脸,那把冰冷的刀插进了她的腰。 闻柚白猛地睁开了眼睛,剧烈地喘息着,心脏跳动得几乎要跃出嗓子眼,仿佛有一瞬间的骤停,她手心里都是冷汗,伤口隐隐作疼。 这都是受伤后的综合症,她长这么大也就这一次被人伤成这样,和这次相比,以前的都是小打小闹。 她还没平息心情,一转眼却见到谢延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她的房间,刚关上门,他不知道为什么走路总是没有声音,总是要这样吓她。 他打开灯,闻柚白坐在床头,蜷曲地抱着自己的双腿。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闻柚白没说话,喉咙口火辣辣的疼,梦里的惊恐如此真实,她明明受伤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那人的脸,可是那人却一直在梦中出现,让她不得安宁。 “不哭了。”谢延舟低声说着,他伸出手,碰了碰她的眼泪。 她又无声息地落了满脸的泪。 “我在你身边,除了哭,还是哭。”她平静地说,整个人显得很没精神,有种惊惧过后的无措。 谢延舟嘴上淡淡地“嗯”了声,心里却知道,无论如何,她就算哭也得在他身边。 “我陪着你睡。” “我的噩梦就是你。”她身上所有的刺都指向了谢延舟,想要将他刺得鲜血淋漓,她抹了下眼泪,“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你想要我什么,我的心吗?我已经不值钱了,我可以爱上任何人,你想让我假装爱你,我也可以,还是我这个人,你见过我骨瘦如柴的样子,这只是一些器官的组合体,还是你欠虐?” 她吸了吸鼻子:“好,你把我留在你身边,你说要保护我,真好听,你找到凶手为我报仇了吗?那个凶手和温家的谁有关系?是温岁还是温元厚,你替我报仇了吗,你去杀了他们啊!” 她此时的情绪有些崩溃,明明被凶的是他,但更悲伤的却是她,她轻声啜泣着,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埋头进去。 谢延舟抿直唇线,眸光幽深,情绪起伏,最终归于平静,只是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那个人是疯子,他在精神病院了,虽然法律审判不了他,但他在精神病院里,也过得不会好,生不如死。” “至于其他的证据,我还没找到。” “是没找到还是包庇,一个温家养的疯子,为什么那么恰好出现,为什么正好有人引我和温先生上楼?” 闻柚白闭了闭眼,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要自己想办法,控制情绪,不能这样跟疯了,没有半点理性思维,只会发疯。 谢延舟只道:“睡觉。” 他搂抱着她,两人一起躺进了被窝里,更像是禁锢,也不怕手臂被她压酸,就枕在她的脖颈下,给予她安全感。 他的大掌轻轻地游移到她后腰的伤口处,没敢碰触,她一开始抗拒地躲避,到了后面,知道那双手是他的,莫名又觉得如果那个疯子再来,也不可能疯得过谢延舟,肯定会被吓走的。 闻柚白和谢延舟离婚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尽管两人都想低调行事,但耐不住徐家父母的着急心,他们一看儿子还要再出国当教授,生怕儿子在外面连婚姻大事都不管了,身边也没个知冷热的伴侣,连忙想着趁徐宁桁没出国的时候,先帮他相个对象。 徐母倒没说什么,只道宁桁和柚白都是好孩子,只是性格实在合不来,两个人的职业规划也出现了分歧,就好聚好散了,徐父却见不得自己儿子和老婆受委屈了,听到有人隐隐猜测是生育的问题,他便对外道:“我们徐家挑选儿媳的第一标准只有两个,贤惠、能生。” 徐母听到了,狠狠给徐父一锤子,气急地骂他:“你这说得还有人愿意来咱们家吗,本来刚离婚就相亲,就没什么情面了,现在几个女孩愿意生孩子的呀?” 徐父嘴硬:“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能不能生又是一回事,反正不能生绝对不行。” 徐母沉沉叹气,也沉默了。 为人父母,不就是想儿孙满堂,一堆孙儿承欢膝下吗? 于是,徐父那句话流传了出去之后,压力和负面舆论就给到了闻柚白这边。 “这是说,闻柚白不能生?” “真可怜,她就一个女儿,就是谢家也不会满足的。” “难怪闻柚白一开始要撒谎怀孕了啊,原来是不能下蛋了。” 闻柚白处在封闭的环境里,根本听不到这些流言,但是夏云初听得到啊,她也知道谢延舟又跟闻柚白搅和在一起了,气得她直接打电话警告谢延舟:“你是我儿子,我是你妈,我就一句话,不能让闻柚白进我谢家的门,她都不能生了,又跟徐宁桁结婚,二婚脏死了,娶回家干嘛?恶心人用的。” 第265章 倒霉 谢延舟直接挂断了电话,根本不想听他妈妈说什么。 夏云初气得又打了电话过来,他没接,她的信息就过来了:“你就仗着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就尽情地造作,你是我唯一的儿子,那你父亲呢?你能确保他外面没有私生子?谢延舟,我真的后悔当年没再生……” 谢延舟眉头拧了下,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厌恶,眼底是深深的傲慢和冷漠。 又开始绑架他了,她没再生的原因和他没有关系。 夏云初不能理解他,他也不能理解夏云初,从他小时候得不到母爱开始,一直到他长大后,她想控制他的婚姻结束。 他最开始想用婚姻换取事业上的助力,反正只是一张纸罢了,但他早已决定用婚姻来换闻柚白了,不管他的母亲怎么说,怎么想,家里又会如何阻止,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他能看得出来,闻柚白还是想离开他,可是,她又能去哪里呢? 他明白所谓的爱情道理,要用真心才能换取真心,可是,真心摆放在她的面前,她现在也不会要的,如果她手上有刀,一定会把他的真心捅得乱七八糟,他是个合格的生意人,也早已习惯了谋略,就连很多计划的出现都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他爱闻柚白,她在他心里是最特殊的存在。 但他也控制不了他有些畸形的感情,他不愿放手,也不会放手,当最阴暗的想法浮现上来,却是即使折断她的翅膀,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他知道她为亲情而烦恼,她恼恨许茵和温元鹤知道她的身世后,也没在她重伤过后,将她接回家里,而是放任他带走了她。 他会心疼她的伤心,却也忍不住想,挺好的,当所有人都不要她了,她就只能留在他身边。 他以前选修心理学的时候,教授就警告课堂上的女生一定要远离有这一类想法的男人,因为那些男人偏执、自私又心眼狭小,真正的爱是宽容和共同进步。 他想,他会控制住自己的,他会学着帮她进步,让她过上更好的人生。 尽管想法如此明媚阳光,闻柚白还是注意到了谢延舟正在阅读的一本外文书,名字翻译过来是操纵他人的意思,他被她发现在看这本书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心虚,他甚至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虽然名字是这样,但是书本里讲的是控制欲望过于强盛的人,如何控制自己的欲望,不去伤害他人。” 闻柚白从他的桌子上拿起了这本书,打开还没开始看,他就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沉迷于碰触她,有时候是耳朵,有时候是后脖颈,有时候是她的头发,她推了好几次,换来的只是他越来越紧的禁锢。 他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通过这些小动作来确认她的存在。 小惊蛰也有这样的小习惯,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地改了,她从前被寄养在乡下,居无定所,容易受惊,没有安全感,所以就自己养出了这些能安抚她自己的动作。 闻柚白抿了抿唇,眉眼浮现讥讽,谢延舟不让别人没有安全感就好了。 就算现在小惊蛰和谢延舟相处得还算不错,但她也很难原谅那时候冷漠的谢延舟,他无法爱自己的小孩就算了,当小惊蛰鼓起勇气走近他的时候,却被他的冷漠蜇伤,有一段时间,她看见谢延舟甚至有恐惧的心理。 闻柚白在谢延舟的手捏上她耳垂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刚刚看的那一页文字,讲述擅长控制的人是怎么用金钱和阶层来操纵他人的,让被控制者离不开自己,她很好奇这种暗黑图书到底怎么出版的。 心尖又忍不住颤了颤,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同阶层的人没有爱情,只有控制。” 谢延舟嗓音淡漠:“这上面都是胡说的,要是真的这么有用,我们现在就不至于此。” 他修长的手指从她的头发里穿梭而过,低声道:“柚柚,等你领了离婚证,就和我去领结婚证。” 闻柚白闻言,身体一僵。 谢延舟:“你不想办婚礼的话,那领证就好了,你想想看,你只要签字了,就可以得到我那么多财产。” 闻柚白游离地想,她是先发火,因为他侮辱她只爱钱,还是先骂他痴心妄想,她怎么可能跟他领证? “你要是现在仍旧不能接受我成为你的丈夫,那你就当签字领证,领回的是一张没用的废纸,或者就当作是一份财产赠与合同。” 和她成为法律上的夫妻,就能以她丈夫的名义,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他觉得最难堪且无助的时候,就是当她重伤住院,医生要找人签名的时候,他却没有任何资格。 闻柚白冷淡道:“我不会和你领证的,你要是嫌弃钱多,可以直接把钱赠与给我。” 谢延舟还没回话,闻柚白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谢延舟的妈妈。 闻柚白本来是不会接的,但她恶劣地想,刚刚才想跟她领证的谢延舟,听到他妈妈对她的谩骂,会不会分裂?他现在都学会用温和的笑意去掩盖偏执了。 她不顾谢延舟的阻止,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夏云初应当很为谢延舟烦恼,她沉沉叹气:“闻柚白,方便见一面吗?” 闻柚白语气淡淡:“你儿子不让我离开。” 夏云初血压一下上涨,她怒道:“你劝劝他啊,他现在做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有真的为他好吗?你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有大好的前途,美好的人生,我真的不想他在你这里没了。” 闻柚白唇角微动,垂下眼睫,没吭声。 夏云初越说越气,她把无法在谢延舟那边发泄的火气都压在了闻柚白身上:“你到底怎么勾引他的?你这种女人给他下了什么迷药,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过日子,都结婚了还离婚,现在还赖上延舟了。” 她顿了下,狐疑道:“你不会拿小惊蛰来哄骗延舟?有你这种妈妈,你女儿也是够倒霉的。” 第267章 借腹 “你就不怕你女儿以后长大了也学你做个捞女吗?你学你妈妈,以后你女儿再学你。”夏云初是气急了,才说出这样的话。 尾音落下之后,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不愿意看到自己如此刻薄的模样,更何况,小惊蛰也算是她的孙女,跟她有血缘关系,她居然用这么恶毒的词汇来说自己的孙女。 她一瞬间浮现上来的愧疚心在她听到谢延舟的声音时,就消失了。 谢延舟嗓音阴沉:“妈,谁给你她的联系方式的?我说过,别再私下联系她,我和她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不需要我管?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现在是要闹得所有人都看我们笑话!” “看我笑话还是看你笑话?”谢延舟淡声反问。 夏云初气得颤抖,胸口的闷气直冲天灵盖,她说不出话来,的确是她的笑话,那些贵妇肯定要笑话她,娶了个二手媳妇,而且…… 她深呼吸:“谢延舟,你跟我说实话,闻柚白是不是因为不能生,才被徐家退货的?之前徐夫人跟她关系那么亲近,比亲母女还亲近,现在却突然离婚了,她要是之前伤了身子,就算你想跟她在一起,那我们家没有男丁,谁来继承谢家?” 谢延舟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眉头拧着,声音淡漠:“你和我爸可以试试能不能再生,说不定还来得及再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去继承谢家。” “什么?你现在话说得这么满,你不管谢家了?” 他没否认,也没肯定,只是淡声道:“我的财产会由我女儿继承,还有,徐宁桁离婚的原因是他软弱无能,只能靠着祖辈荫庇。” 他最后才扔了一个大炸弹,沉入寂静的深海中,卷起惊涛骇浪。 “妈妈,是我不能再生了,我本来就不喜欢孩子,一个就够了。” “什么?”夏云初嘴唇颤动了几下,她耳畔轰鸣,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她的儿子在说什么?不能生?这几个字眼怎么可能跟他扯得上关系? 她记得谢延舟每年都会体检,又热爱运动,身体素质向来还行,从没听说过有什么隐疾,虽然他这么多年除了小惊蛰外,也没闹出过“人命”,但是他怎么可能会不能生育呢? 谢延舟怕她听不清,又淡漠地重复了遍:“我不能再生了,我就小惊蛰一个女儿,她很聪明,女儿一样可以当继承人培养。” “这不一样,女儿结婚了就是别人家的,你要让她带着我们谢家全部家当嫁给别人吗?”夏云初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尖锐,“你是不是在赌气?故意骗我。” 谢延舟:“没必要。” 夏云初的心渐渐凉了,这事关男人尊严,谢延舟也不是什么幽默的性子,怎么可能随意在这方面撒谎。 她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延舟,哪个医院查出来的,是什么毛病,之前车祸引起的吗?”夏云初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结扎了。” 夏云初觉得眼前一片白光,天灵盖几乎被刀捅破,差点晕了过去。 结扎? 她从来没听说过男人去结扎,谁会去结扎,去伤害自己的身体,何况,他连个儿子都还没有。 是因为闻柚白,除了闻柚白她想不出别的原因了,她的儿子在别的事情上都很识大体,非常优秀冷静,一遇到闻柚白,就总是闹出丑事,不知道闻柚白给他下了什么蛊。 “闻柚白在你旁边对?你让她听电话!!”夏云初声音尖利,“闻柚白!你不能生了,也要害延舟吗?你这个女人怎么心思就这么歹毒?借腹上位,不知廉耻,心机深,那还是个女儿,有什么用?” 闻柚白能感觉到夏云初的愤怒,她只觉得可笑,平时夏云初也不至于这样,她虽然不喜欢小惊蛰,但也从没对小惊蛰出手,她算是这个圈子里手段比较干净的贵妇了,因为她心地还算“善良”,顶多就是嘴巴上说两句,换成其他家庭里的富太太,或许小惊蛰早就被接回谢家,饱受折磨了。 但闻柚白还是控制不住她的怒意,夏云初骂她倒没什么,就是不该辱骂小惊蛰,小惊蛰何其无辜善良。 “借腹上位?”她讥讽地勾了勾唇,“谢延舟是被我设计强了吗?还是我迷晕了他,强行偷了他的精?他年龄比我大,身份地位比我高,见多识广,女人无数,我还能强迫他跟我生孩子吗?你要是真的这么觉得,建议你去报警,看看警察会不会以强制猥亵罪立案。” 夏云初气笑:“你没偷偷生孩子?” “谢延舟没偷偷爽?女人有绝对的生育权,没有谢延舟爽那一下的配合,我会有小惊蛰么?谢太太,还是你觉得你儿子是全世界最后一个处?他不用跟我接触就能生下小惊蛰?” “牙尖嘴利,厚颜无耻。”夏云初根本吵不过闻柚白,她也没想过闻柚白说话这么直白,“你真的没教养,果然是乡下养大的孽种,跟你妈一样丢人现眼,满嘴粗鄙的词语!” “嗯,你儿子可以做这些事,他不丢人不粗鄙,我说了就是粗鄙。” 闻柚白神色冷淡,她忍了太久了,以前除了隐忍,就是默默哭泣,反正都逃不开了,不如随心所欲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延舟抿直了唇线,低眸看着怀中的她,没有阻止她。 夏云初在电话里怒斥:“对,你算什么借腹上位,你不争气得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这话实在太难听了。 但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现实。 哪个豪门不是打着多子多福的名义拼生儿子呢?因为他们这些豪门是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 “别怪我说话难听,女人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了,我嫁给谢冠辰,就是谢家的人,你看我敢去碰夏家的东西么?如果我带着夏家的东西来谢家,我才是没良心的。” 这是两代人新旧观念的碰撞,闻柚白并不觉得,女人结婚就是属于夫家。 她还没说什么,就听到谢延舟哑声说:“妈妈,这些并不重要,而且,或许儿子结婚了,也是别人家的了。” 夏云初讥笑了下,怎么可能。 第268章 微弯 她不相信谢延舟会接受“倒插门”,会接受毫无尊严地归属于女方,会成为女方的人,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道理,男人就是一家的支柱,他们的尊严也向来不容许他们示弱。 她们贵妇圈里有一条经营夫妻关系的共识,不管在家里怎么闹,不管丈夫在外面如何玩,识大体的女人一定要在外面给丈夫留住男人的尊严,让男人觉得有面子,有什么事等关上家门了,夫妻俩再好好商量。 夏云初这么想,也这么问出口了。 她的儿子依旧是过去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却出乎她意料的是,谢延舟的反应很平静,她一直以为她儿子也是大男子主义的人,甚至会比他的父亲更强烈,他从出生开始,就享受着优越的条件和众人的追捧,一路又事业顺遂,身居高位,喜欢他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他是她的骄傲,是她在其他贵妇面前昂首挺胸的底气。 一个事业有成的、睿智的、成熟又英俊的男人,他不必像需要低头入赘的男人那样对女人卑躬屈膝。 夏云初听到谢延舟平静的声线:“男人的尊严不必在夫妻关系上体现,大男子主义并不光荣,入赘也并不卑躬屈膝,夫妻和情侣关系是平等的,你和爸爸也是如此。”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有些嘲讽,“你给爸爸留了面子,爸爸给你留面子了吗?他需要尊严,你就不需要吗?他在外面找女人的时候,考虑过你么?这一点我小时候就想告诉你了,不必卑微地讨好他,你也是千金大小姐。” 夏云初那边没再说什么了,像是突然被人掐断了声带,讲不出话来,她明明一直都知道自己也是名门出身,但听到这些话,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也曾经是个骄傲的千金,可是,当她嫁给谢冠辰开始,她就和夏家脱离关系,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再要家里的财产,她唯一能依附的人就只有谢冠辰了。 “妈妈,你先去休息,照顾好身体。”谢延舟说,“我过两天回去看你。” 夏云初慌乱地道:“等一下。”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她需要时间消化今天听到的话,却又不甘心现在就掐断通话,她满心满眼都是不公,凭什么她的儿子要去讨好闻柚白,许茵的女儿也配么? 她深呼吸:“延舟,你现在被她迷住了,我不跟你争执这些,你以后就会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有多愚蠢,你为她放弃权力,你以为她就会珍惜你么?她这种慕强的势力女人只会瞧不起你。” 她笑得更讥讽:“你跟你爸其实本质是一样的,你也不用说得比做得好听,你要是真的这么尊重闻柚白,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威胁、逼迫?你不大男子主义么?别忘了,你以前在婚礼上抛下过闻柚白,不认女儿。” 她在历数谢延舟做的这些恶毒之事的时候,心里才好过了一些。 谢延舟不过是现在昏了头,他也不是能讨好女人的那种没用的男人,他依旧是令她感到骄傲的儿子,她不要儿子卑躬屈膝。 闻柚白一直到挂断电话后,都没再出声。 她望着窗外,花园的香气顺着风吹到了她的鼻尖,她不太懂花,但也知道这里的花总是不管什么季节都盛开,不知道花匠是怎么做到的。 她走神地想,妈妈生下每个小孩都是很伟大的,夏云初生下谢延舟就很不容易了,谢延舟应该要感谢她的,夏云初不喜欢她,也是正常的。 或许在夏云初看来,谢延舟为了她已经失心疯了,这都是假的,谢延舟最爱的还是他自己,夏云初不懂他。 但闻柚白也是个妈妈,她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成为一个完美的妈妈,但她会尽量不成为夏云初这样的母亲,同样都是母亲,徐宁桁的妈妈是真心为徐宁桁好的,她对儿子的爱纯粹又热烈,同时还有难得的尊重。 妈妈也是需要学习的,她也要当像徐母那样的妈妈。 她和徐母没有所谓的婆媳矛盾,她们相处得很好,徐母对她的失望源自于谎言和对徐宁桁的爱,就算分开,徐母也没对她恶言相向。 “在想什么?”谢延舟粗粝的手指抚摸过她的脸颊,不知不觉就往她的脖颈处划去,甚至不安分地想将微薄的热度卷进她的衣服里。 他修长的手指微弯,引起一阵颤栗。 闻柚白只问他:“要不要我脱下衣服给你摸?”这是讽刺。 谢延舟的兴致依旧在,他对她的欲望从多年前开始就不曾消散,时间磨不去,又怎么可能因为她冷漠的阻止就能消失,但他不想惹她再生气发火。 他没把手从衣服里抽出来,只是换了个方向,落在了她后背的刀口上。 那么大的一道疤,很疼。 他没敢碰。 “在想你妈妈说的话,她说的是对的,我刚刚觉得她不了解你,但她还是挺了解你的,知道你的自私和言行不一,嘴上说着尊重,心里和行动却没有一点尊重。” 谢延舟知道她想要他同意和她分开,他抿了下唇角:“人都是双标的,我对你所有的尊重,都来自一个前提,留在我身边,你想做什么,我都允许。” “双标狗。”她这句话骂的是谢延舟,也是她自己。 “受伤了以后,有什么是不靠你的吗?”她在笑,“我应该给自己加个标签,金丝雀。” 谢延舟神色不屑:“这种纠结就如同别人说我只是靠我父亲一样,他们认为我没有独立的本事,但我很快就想通了,我何必陷入自证的困境,我有谢家和谢冠辰的帮助,为什么不走捷径,而我的独立则在于,我离开了他们,我依旧能有所成就,你也是,我愿意给你提供帮助,你又何必走弯路?而过往的几年,不正是证明了,你也有独立的本事。” “我不是拿了你的钱么?” “那也是你凭本事拿走的。” 闻柚白笑出声,她抬头看谢延舟,注意到他隐隐冒出来的胡渣。 现在的谢延舟跟过去其实是一样的,他自有一套环环相扣的逻辑,他足够强大,所以他不在乎外人是不是说他不够独立,或者卑微。 第269章 怒意 相比谢延舟认定歪理死不回头,闻柚白却总是自相矛盾,她没有强大的心理和社会地位,她一路构建理论,又不断自我怀疑,她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洒脱的人,但成长过程的缺爱和缺钱让她变得十分拧巴。 她时常陷入一种矛盾困境,什么样算独立,是完全不依靠别人吗?她曾经选择了谢延舟,选择了攀附于他,借势于他,她就是一个坏女人吗?那她是不是就该反思自己? 但心底深处的另一个她,又会觉得凭什么,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道德标准高有什么好处么? 过去别人一说她绿茶、心机深、不安于室、骚里骚气,她看似平静,内心却难免被戳痛,不是对自己解释,就是避免去做“绿茶”的事情,从根本来说,她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所以就会轻易被他人戳中痛处。 但与其想方设法地去扭转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不如认识另一个自己。 网络上常有一句朗朗上口的话——“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还有另外一句话,女人的不快乐,多是源自对自己的高标准、高要求高道德,当个好女人太累了。 绿茶、贪财、虚荣、心机深也没什么。 坏一点,可能会更快乐。 只是,不违法犯罪是法律底线,不伤害无辜的人是道德底线。 …… 诸如此类,这就是她的拧巴。 成长本来就是和自己博弈的过程,恶毒、嫉妒、自卑、敏感、善良都是属于她的情绪。 闻柚白也会看一些心理学的书籍,同样修过心理学课程,她的最终目的都是治愈自己,治愈曾经吃过很多苦的小柚白。 她尝试着自救,建立起高高的心墙,但或许她的确没有这个本领。 闻柚白隐约能感觉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她好像把人生的舵盘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她似乎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自己的人生梦想,可是为什么一切都回到了呢,她的生活一塌糊涂,她和徐宁桁离婚,和谢延舟同居…… 这个夜晚下了很大很大的雨,雷雨声阵阵,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噼里啪啦的声响,闻柚白坐在床头,静静地盯着窗户看,她还没躺下,手上捧着一本书,头发被吹得半干,柔软的干发帽轻掩。 谢延舟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是看她,看到她脸上红扑扑的痕迹,心里就是柔软,他走到窗户边,想要再关上内层的窗户,这样就能彻底隔掉外面的噪音,他嗓音淡淡:“睡,我把窗户关掉。” “别关。”闻柚白看着他。 谢延舟手上的动作微顿,倒也没关了,他走到她身边。 他们认识了很久,人是会有厌倦期的,但是他对她没有,他曾经觉得她庸俗、像她母亲不择手段,与其说厌恶她,不如是烦自己被她所吸引,他其实甘心被她利用、攀附,因为他自以为能看得到她所有的野心和招数,只是不愿接受被她欺骗。 他也知道很多男人都喜欢闻柚白,但也瞧不起她这类姿态难看、拼命往上爬的贪婪女人。 他也不曾免俗。 他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明明沉迷于她身上倔强的生命力,她的聪慧,她的美貌,她的身体。 正如此时,他目光也忍不住深了深,他靠近她,就会闻到她身上特殊的柚子香气。 闻柚白眼睫毛轻动:“你现在有点像徐宁桁。” 谢延舟黑眸微微定住,瞳眸深处是一望无尽的深渊,他抿直唇线,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永远有个徐宁桁,因为她和徐宁桁结过婚。 闻柚白问他:“你最近给我写的信呢?没写了吗?” 谢延舟写了,只是不长,信就跟日记本差不多,他的私人助理会帮他打印出来。 寂静的卧室里,响起了谢延舟读信的声音,他还挺适合校园里的广播站读稿,但他性格傲慢,就算是读书的时候,也根本不会去。 闻柚白被他抱到了窗边的小沙发里,静卧听雨声,伴着郎朗男声,昏黄灯光投射在两人身上,空气里的香薰也是淡淡的柠檬柚的味道。 她想到以前的很多个夜晚,她也曾写过信,感动她自己。 谢延舟还挺幸福的,他写信的时候,她就在他的房子里圈养着,他只要想回来,她就在家里,而那时候呢,她写信的时候,他不知道在外面跟谁厮混,或许陪着温岁过生日,或许听着他身边的朋友嘲笑她。 谢延舟读完了信,把信纸叠起来,给了她。 闻柚白没看,她从他的腿上跳下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雨水立马就打了进来,冷风吹得她头发凌乱,皮肤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谢延舟拧眉,神色有些严肃:“你淋到雨了,你现在不能生病。”他快步走过来,想关窗。 闻柚白没阻止他,只是在他关上之前,轻飘飘地就把她手上拿着的信扔出了窗外,白色的一张纸,不过转瞬,就被打湿,像是被折断翅膀的鸟儿被黑夜中的暴雨吞噬。 谢延舟瞳眸微睁,下意识地就要去捞起,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信纸消失。 他心脏猛地下沉,下颚线紧绷,转过头,盯着闻柚白。 闻柚白终于又看到他的冷脸了,他最近伪装得很好,仿佛没有脾气一样,似乎能接受任何模样的她,就好像真的深情,而发疯的人只有她。 “你在干什么?”他嗓音沙哑,隐忍着怒意。 “扔东西。”闻柚白神色平静,“我只是想试试,扔掉东西的感觉。”她黑眸里映着昏黄的灯光,明明很柔和,却格外冷漠。 谢延舟抿着唇角,见到她脸上似乎浮现浅薄的笑意。 她说:“你扔掉我发夹的时候,也是这么快乐对不对?发夹落到湖里,什么都没有了,这张纸只是掉在了草坪里,还可以捡起来。” 谢延舟胸口浅浅起伏,他喉结滚动,忽然拽住了闻柚白的手,扯着她往下走。 他步子迈得大,她跟不上,没两下拖鞋就掉了,她跌跌撞撞地光脚在楼梯上小跑着,但他并不在意,怒火吞噬理智:“你扔可以,那你就去捡回来。” 一楼还有还没睡的阿姨们,震愕地看了过来,看着谢延舟猛地打开了大门。 第270章 临时 一楼还有还没睡的阿姨们,正在收拾整理卫生,听到了动静声,都震愕地看了过来,看着谢延舟猛地打开了大门。 风雨缥缈,雨水裹挟冷风,寒雾蒙蒙。 谢延舟迈开大步,拉着闻柚白就要进入大雨之中,雨水的噪音没有任何阻碍地闯进了耳朵之中,人声反倒变得有些遥远。 闻柚白原本没想反抗,任由着他拉她,雨水溅到了她的脸上,激起了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小小打了个寒颤,受伤的后遗症就是让她变得更加怕冷,免疫力也会更差。 她这时候爱惜起了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地顿了下脚步,不愿意被大雨淋湿。 谢延舟紧紧抿唇,冷眸凝视着她,眼底深处阴翳浮现。 一个看护急急忙忙地赶了上来,她是照顾闻柚白最多的人,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也知道谢延舟只是在气头上,事后肯定会后悔的,忍不住出声劝道:“谢先生,闻小姐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她的伤口……” 谢延舟抿唇不语,他还攥着她的手腕,刚刚自然感受到她的寒颤。 闻柚白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他,也是这么冰冷地盯着她,然后兜头给她倒了满头满脸的冷水,现在他要拉着她去淋雨捡东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想让我去捡回来吗?” 闻柚白已经看到了那张白色的信纸,落在了草坪上,早已经被雨水打湿,像被人践踏过的口香糖,黏在了那里。 她语气很轻:“那徐宁桁送的发夹,你去湖里面捡回来了吗?” 谢延舟眼中阴鸷浮现:“你一定要提他么?” “因为他跟我结婚了,你不知道么,你要是受不了,你现在就放我离开。” 谢延舟攥住她手腕的力道越发用力。 看护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为什么闻小姐这时候还要故意跟谢先生对着干,一直拿话刺激谢先生。 这段时日,谢先生对她的温柔和体贴,他们都看在眼里。 她刚来时候,还以为谢先生也跟别的富豪没什么两样,会暴力、会骂人,但根本没有,这要是换成她以前任何一个雇主,说不定就动手了。 闻柚白转过头,盯着雨中的纸,隔得有些距离,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她猜测,信纸可能都被淋烂了。 “你是生气还是难过?”她红唇轻动,虽然还没淋雨,但衣裳单薄,也很冷,“原来你也知道,真心被践踏是会难过的。” 她说完,就要光脚踏进雨中。 谢延舟知道他这是在自虐,明明要被雨淋的是她,但他的心却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刺到了一般,怒火灼烧着寒凉的心肺,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将她拽了回来,抱在了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束缚着她。 “闻柚白。”他哑声念着她的名字,“我们好好的,不行么,我对你要求不多,你可以不用爱我,你就乖乖地,乖乖留在我身边,别再惹我生气。” 闻柚白被他抱得有些难受,很平静,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些要求就已经很高了。 “你说的这些,是我曾经对你的要求,如果当初我对你这样坦白了,你会给我什么样的答复?”她安静地趴在他的胸膛,他人是冷冽的,但此时的怀抱是温暖的,正好抚慰她冷得微颤的身体,“嘲笑我,不自量力、异想天开,对?” 谢延舟喉结滚动,不置可否。 “你不必去揣测未曾发生过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如果闻柚白对他这么说了,他当时会如何反应。 “是啊,你最大方了,你伤害别人的事情,永远都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过去了,你要是真的受不了,没人逼你忍受,我很认真,谢延舟,我们好聚好散可以吗,我们折腾了这么久,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和付出,以后你要是有事,我也照顾回来,可以吗?” 谢延舟不想再听她说这些话了,他现在怒意过去了之后,也不舍得让她淋雨,避而不答:“知道了,回去休息,别冷到了。” 闻柚白不喜欢他这个态度,总是敷衍,她轻笑:“冷到了?你怎么做到心安理得说这些话的,好像你很体贴一样,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现在本来应该在楼上休息入眠的,是你把我带到了这里,伤害我的人是你,现在假装温柔爱人的也是你。” 谢延舟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哑声道:“所以,我惩罚我自己。” 她没明白。 谢延舟松开了她,从看护手上拿起外套,温柔地披在她肩膀上,裹住了她的身体,再耐心地扣上了扣子,还蹲下来,捧住她的脚,给她穿上了拖鞋。 然后,他没撑伞,就走进了瓢泼大雨中,坦然地走到草坪上,弯腰捡起了那张信纸。 周围的保姆阿姨们小小惊呼:“谢先生,这……会生病的呀,这样淋雨,要捡什么东西,可以让我们去的,再不济,撑把伞呀。” 看护眼皮跳了好几下,心里暗自叹气,这两人都是疯子。 但是谢先生疯得还挺帅气的,尽管他身上穿的只是一套普通的睡衣,但在雨夜中行走,却莫名有股电影萧然的气质,落魄又偏执的贵公子,她于心不忍,小声劝道:“闻小姐,要不你给谢先生拿把伞过去。” 闻柚白沉默着,没说话,直到谢延舟把那张湿透的信纸放到了她的掌心中,很凉,纸都快破了,字体也渐渐晕开,显得有些模糊。 她有些恍然,怔怔地抬眸看向谢延舟。 他整个人都被雨淋湿了,黑发狼狈地贴在了头皮上,睫毛氤氲湿气,薄唇上的水滚顺着滚落,他身体冷气森然,整个人的气势却依旧强盛,黑眸凝视着她,他只说:“我捡回来了,别再扔了。” 他的心意就如同施舍给她的一样,还要她跪着珍惜。 闻柚白很难高兴,也很难控制她的情绪,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撕烂了手中的信纸,她没有发泄地扔到他的脸上,也没有扔到地上,撕烂了之后,她还把碎片叠在掌心之中。 “嗯,不会再扔了。” 只会撕烂。 谢延舟攥紧了掌心,面色却平静隐忍,什么话都没说。 第271章 火星 闻柚白敢扔信、撕信就做好了承受谢延舟怒火的准备,但他很平静地抱着她上楼,让人送来了两杯姜汤,还哄着她,让她闷头喝完了这一碗热汤。 但她心里始终是不安的。 按理来说,这种情绪阴晴不定、时有暴怒的男人是一定要远离的,因为这类人最有可能有暴力倾向,所以家暴的可能性很大,但谢延舟又从没对她动手过。 不过,冷暴力一直都有,也吓过她好多次,在他这边所有的浪漫都可能变成惊吓,比如她看电视的时候,霸道总裁千里寻妻是浪漫的,他却像恐怖分子一样给她发了恐吓信,比如他说他吃醋嫉妒,别人的男朋友没收情敌的礼物是小情侣的玩闹,而他就是羞辱式地扔进湖中。 他的占有欲和嫉妒不会建立在对她更好和自我反省上,而是基于对她和对情敌的践踏,他则永远高高在上。 闻柚白喝完汤,在洗漱的时候,谢延舟也进了浴室,还反锁上了门,他刚刚洗完热水澡,头发吹得半干,带着一股柔软慵懒的英俊,他走到了她的身后,抱住了她。 她微微拧眉,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对视着。 “今晚我们刚吵完架,你甚至淋了冷雨,你想做什么,你的脑子跟动物也没什么两样。” 谢延舟的大掌顺着她细腻的手臂慢慢地划过,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深深,声色沙哑:“你是智性恋,你说过一个男人最性感的地方是他的大脑,如果我和动物的智商没区别,你以前怎么会喜欢我?” 闻柚白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就是来发泄的,他既然吃了亏,现在就不会轻易地放过她,她身上穿着的白色丝绸睡裙,露出的肌肤细腻漂亮。 他轻而易举地制住她的反抗,嗓音低沉有磁性:“我不做什么。” 他有太多种折磨人的方式了,但他就要慢条斯理地同她厮磨。 就算她抗拒,甚至当她不愿意配合,但只要这人是她,他就满足了,不是真的占有,却胜似占有。 他低着头,讨好似的啃咬、舔舐,不做什么,就为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他说:“不用拿那么多大道理来压我,我对什么男的、女的不感兴趣,做这些,占有你,让你属于我,只是我个人对你的念头。” 她压住喘息:“如果我是个男的呢?” 他脑海中浮现过这个念头,无法再深想,他大掌掐住她纤细的腰,避开了她的伤口:“男的也一样。” “我要是男的,我就……”闻柚白气得要去掐他的肉。 “就怎么样?”他反倒笑了,诱导着她,“你是女的,你也可以试试,我不介意,柚柚。” 她昏沉入睡前,还听到了他对她说道:“你现在不喜欢我写信了,那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这样不写信,你也知道我每天做了什么。” 她没明白,也困得没办法管,时间已经很晚很晚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困得不行,却被他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她硬撑着睁开了眼皮,看清了他深邃的面孔,拧眉:“别烦我。” 谢延舟像哄着不听话的孩子上学校一样,嗓音温柔:“你睡,我给你换衣服,到了车上和公司,你也可以继续睡……” 小惊蛰背着书包,准备去上学了,小孩子的精力格外旺盛,不缺眠,她起得早,一天还能干完特别多的事情,她特地想来看下妈妈起床了没有,好奇地问道:“妈妈,你们要去哪里吗?” 谢延舟示意她小声一点,温声道:“妈妈要跟我去公司,她在家里太无聊了。” 小惊蛰很理解这种感受,她要是放假在家里没事做,她就真的很难受,更何况,妈妈没受伤之前,工作特别忙,现在突然闲了下来,会不习惯的。 谢延舟想到什么,对小惊蛰道:“你上次说,想要学习围棋,爸爸帮你请了老师,你下午下课了,就在家里等着,管家叔叔会带老师过来的。” 小惊蛰点头。 闻柚白睁开眼,已经在车子里了,谢延舟就连这短短的路程,都已经开始了国际会议,他知道她醒了,给她递了一瓶温热的牛奶,眼睛却仍旧盯着视频镜头。 第272章 不软 谢延舟并不避讳闻柚白听到他的会议内容,他们讨论的是hedfund,对冲基金,这是谢延舟最擅长的一种投资,他手下有一个产品——盛金复合策略对冲基金,收益常红,利润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因为他敢预测也敢赌,不怕承担风险,勇于追求绝对利益。 这也是近几年富人圈里最爱的一种投资方式,既能显得神秘,又能赚到钱,抓住这个风口的谢延舟也赚得盆满钵满,就算他回到谢氏工作,他也仍旧是今年的基金榜首人。 闻柚白对对冲基金只有简单初步的了解。 谢延舟忽然结束了会议后,忽然问她:“想不想玩对冲?” 她摇摇头,但心动是难免的,她从去年开始投资,后面又跟着谢延舟混了几个项目,从互联网到环保赛道,都大大增值了,她倒不是觉得这是在利用谢延舟,于心不安什么的,是因为她现在已经决定不再付出大量精力在这上面了,她想回到自己的本职工作上。 “你要带我去上班吗?” “嗯。”他好像很满意她此时的听话,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似笑非笑,“让他们看看老板娘。” 闻柚白扯了下唇角,没说话。 虚伪。 谢延舟的车子停在私人停车场上,电梯直达顶楼的办公室,一路上没遇到其他人,电梯门打开后,他们见到的也只有谢延舟的助理团队,有男有女,他们见到闻柚白的出现,也并不惊讶,打了招呼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忙碌却不混乱。 这是闻柚白第一次来谢氏集团,她还觉得挺神奇的,谢延舟现在翅膀是挺硬的,他这样公然反抗谢家,谢冠辰也没真的将他赶出谢氏。 谢延舟的办公室一眼看过去很简洁,他找人再搬了一张桌子,放在他的办公桌旁边,有些破坏了这份简洁,这张桌子是给闻柚白准备的。 一早上两人都各自做自己的事情,谢延舟也没去打扰闻柚白,只是偶尔会让人进来送水,盯着她喝完,到了她该吃药的点,他就提醒她吃药休息。 谢延舟挺喜欢两人这样相处,窗外阳光投射进来的时候,他有些无法专心工作,没忍住抬起眼皮看向了她。 他想要的,总归会来的,比如财富,比如她。 乔很快就知道了谢延舟把闻柚白都带来上班了,这一个消息对他来说,冲击力有些大,把女人带来上班,就如同古代故事里的昏君一样,这不是他所认识的事业狂人谢延舟会干得出来的事情。 他下午就赶去了谢氏,听助理说谢延舟去开会了,办公室里只有闻柚白一人。 “只有她?”乔忍不住皱眉,因为办公室里的机密文件太多了,如果闻柚白做了点什么,谢延舟的麻烦就无止境了。 乔为了好兄弟,忍不住想开门进办公室,但助理拦住了他:“抱歉,可能不太方便,谢总不在办公室里,乔先生,先请您在会客室等待,谢总应该快结束会议了。” 乔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谢氏集团,不是他们盛金,他不可以随便进谢延舟的办公室,他有点委屈了,因为闻柚白都可以进,他还是不是谢延舟的好兄弟了? 所以,等谢延舟会议结束,见到乔的时候,乔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还撒娇埋怨:“我是外人了,眼周。” 谢延舟面无表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想发情去夜店,别来这。” 乔见他想离开,连忙过去抱住了他:“别走别走,我的好兄弟,闻柚白跟徐天才手续都办好了吗?你这样夺人之妻,无缝衔接,你有没有听外面说得多难听啊,这出轨啊,男小三啊。” 谢延舟淡淡地“嗯”了一声,并不以为然。 乔没话说了:“你脸皮是真的厚,而且,你真的把闻柚白带来办公室啊,你不怕她偷你商业机密?女人的报复心可是很强的,她现在肯定很恨你,说不定这股恨意从几年前一直延续到现在,她又不是外行人,又聪明又懂行,随便拿个文件出去,都能搞死你。” 他提醒谢延舟:“别忘了,几年前她就敢从下套设计她父亲,她心可不软。” 谢延舟很浅地笑了下:“她不会。” “你这么自信?” “她可能会想报复我,但绝不会做这种违法的事情,她是个律师,她懂法律,她也是个母亲,怎么可能不顾小惊蛰的想法。” “你没救了。”乔摇摇头,“你看看你在闻柚白面前多卑微啊,何必呢,我之前觉得你太过分了,但你现在又何必呢?” 谢延舟脑海浮现了矫情的“真爱”两个字,又很快消失。 徐宁桁在出国之前,约闻柚白去领离婚证,闻柚白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挑选礼服,要出席闻家为她办的庆祝康复的宴席。 闻老爷子不想家丑外扬,不愿意让外界知道闻阳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他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公开认下闻柚白,早知道就一口咬死,闻柚白是许茵的外甥女,只让她喊小姨和姨丈就好了。 闻阳就算再也不要脸,也没办法亲手承认自己被戴了绿帽,他打了许茵几次后,仍旧无法泄愤,他对许茵没有感情吗?怎么可能?就算养一条狗,都会有感情的,何况许茵这么多年表现得深情款款,又足够漂亮,身材又好,他怎么可能没半点情意? 许茵在事情暴露之后,主动提出离婚的请求,闻阳直接拒绝了。 “贱人,你是不是想跟奸夫在一起?我以为你貌美却愚蠢,没想到你这样算计我,没这么简单的,我要留着你,慢慢折磨你,不愿意我碰你了,是不是?恶心了?给我戴绿帽,不是我女儿,还塞给我,让我当冤大头!!” 第273章 一家 闻阳这些日子受够了外面的风言风语,闻家家底浅薄,原本就只有一个闻老爷子创立的汽车零件厂,闻阳接手后,一路往上爬,做了不少肮脏事,更是听了无数的难听话,他根本不在乎,嬉皮笑脸地忍了下来,他能获益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他也有男人的尊严脸面,谁能接受自己被戴绿帽,当接盘侠? 从前别人最多说他闻阳当温元厚的狗,那又怎么样,他温元厚再厉害,再嚣张,他妹妹不是一样在闻家受苦?温家不是一样要疼爱他闻阳的女儿?也一样要扶持闻家。而其他的闲言碎语更是毫无杀伤力,说他闻阳风流成性,被许茵这个狐狸精迷住了,对不起原配温元笙,殊不知他听了只会生出隐隐的自豪,男人风流点算什么,这么多女人喜欢他,证明了他的魅力。 都说一个男人心中至少要有一个初恋和得不到的白月光的位置,他不记得初恋,也得到了温元笙这位千金大小姐,还有了个许茵这样漂亮的女人愿意当他的情人,他原本是很美满的,但现在这份美满,被许茵和闻柚白破坏了。 他为了维持这可怜的脸面,还要给闻柚白这个杂种庆祝。 闻阳又扬手甩了许茵一个巴掌:“闻柚白的生父到底是谁?跟温家有关是吗,温岁是不是知道?我不会让你们母女俩好过的。” 他冷笑一声:“闻柚白不是想要个慈父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他的好父亲,她早就该死在那把刀之下,不,当年我就该掐死她。” 许茵神色麻木,睫毛轻颤,眼皮都是红肿的,余光瞥见闻阳抬起手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捂住头,淡声道:“别再打脸了,如果你不想宴会上,别人都在议论的话。” 那只大掌倏然停下。 闻阳想到闻柚白就恨得牙痒痒的,他怒斥:“谢延舟是你帮闻柚白勾来的?你们可真天真,谢延舟能护住你们一时,还能护住一世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敢跟他做交易?” 他是怕了谢延舟,但他不觉得谢延舟这样的男人会有什么真爱,真爱又能持续多久,等他腻了,许茵母女俩就死定了。 闻柚白白皙的手指划过了这些礼服,最终落在了一条露背的裙子上,她试穿了这条裙子,漂亮的脊背线条一直延伸,直到没入了臀部婀娜的曲线,她的腰肢纤细,不及大掌一握,但偏偏一片莹白光洁之上,有个尚未痊愈的伤痕,显眼又刺目。 造型师有些犹豫:“闻小姐,要不要换一条呢?露出伤口了。” 闻柚白摇了摇头,她的唇轻轻地弯了弯,稍稍侧身,盯着镜中的自己,她隐约看到了那个伤痕,笑意却更深。 她只说:“露出来挺好的。” “或者我帮你改一下裙子,遮掩一下?”造型师提议道。 “不用。”闻柚白抿唇。 伤痕就是伤痕,再遮掩,也盖不去它的存在,她小时候参加过最大的聚会,就是村里来戏班子搭的台子,她牵着阿婆的手,蹦蹦跳跳地去看戏,路上能买个麦芽糖就笑得很满足了,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也不知道未来她会走到哪里,又变成什么样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路往上爬,走出那个村庄后,就没想过要再回去,她也不是那个舔着麦芽糖就会满足的小女孩了,她为此也付出过代价。 伤痕如此,没必要去遮。 闻柚白选完礼服,就看到了手机上徐宁桁发来的短信,要去领离婚证,他们签完了协议书,直接去领证就好。 她回道:“好。” 徐宁桁很快就回了她一个表情:“明天见。” 她在晚宴开始之前,见到了谢延舟,谢延舟看见她脖子上空空荡荡的,没戴上他准备的珠宝,微微拧眉:“不喜欢吗?” 闻柚白没什么笑意。 谢延舟搂过她的腰,很快就注意到她故意露出了后背的伤口,他眉头皱得更紧,又慢慢地舒展开来,抿着唇:“别人会看见的。” “没什么不能看的。” “你不是喜欢漂亮吗?” “这个伤口也很漂亮。” 谢延舟看了她一眼,眸光深深,不再多说什么。 闻柚白看见了宴会大厅,避开了他的手:“我和徐宁桁明天才去领离婚证。”她的意思很明显,她现在还是有夫之妇,请他自重些。 谢延舟没阻止她,只是淡声道:“我安排了保镖,你别走到偏僻的地方,小心一些。” 闻柚白睫毛轻颤。 这一场宴会的所有人脸上都戴着虚假的面具,为了不露出内里的腐败,每个人都笑得刻意,闻柚白看着闻阳和闻老爷子,心想,还好小惊蛰没来,之前闻老爷子也算对她挺好的了,小孩又敏感,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老爷子此时对她的厌恶。 闻阳既然想表演当一个好爸爸,闻柚白也没有当面戳穿,但她看见了许茵脸上隐隐的伤痕,心脏下意识地收缩。 许茵却笑容满面,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仍旧是闻家的女主人,游走于众人之间,招待着这些贵客,坦然地收下众人对闻柚白康复的祝福。 温岁很晚才匆忙赶到,她今晚有巡演,一结束就匆匆赶了过来,倒也不是来祝福闻柚白的,就是来看笑话的,这个笑话是闻家的,爷爷的,爸爸的,许茵的,也是闻柚白的。 温岁都不知道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厚脸皮的四个人,她都怀疑他们四个人的确是一家人了,闹都闹过了,也知道闻柚白不是闻家的人了,还能亲热地装成一家人。 温岁一走进宴会厅,就看见闻阳给闻柚白送了个项链,她看清了项链,瞳孔收缩,几个大步就跑了过去。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闻阳拦住了:“岁岁,你这是要做什么?” 温岁直接从闻柚白的手里抢走了那串项链:“这是我妈妈的东西,你怎么能把我妈妈的东西送给闻柚白,爸爸,是闻柚白一直想要对不对,她逼你给她的?” 闻阳皱眉:“这只是珠宝,没写你妈妈的名字,好了,今天人这么多,别闹了。” “闻柚白就是个小偷,高中就偷我的珠宝首饰,恶心至极。” 第274章 温度 闻阳皱眉:“这只是珠宝,没写你妈妈的名字,好了,今天人这么多,别闹了。” 温岁:“闻柚白就是个小偷,高中就偷我的珠宝首饰,恶心至极。” “岁岁!” 闻阳怒斥。 温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是舞团门面,她也算是个半公众人物,不能大庭广众如此没有脑子,但她刚刚就是控制不住她自己。 这是她妈妈的珠宝,为什么爸爸会突然要送给闻柚白?还是在他知道闻柚白已经不是他女儿的情况下。 爸爸想做什么?想激怒她和温家吗? 她不明白,但她喜欢这种在很多人面前揭开闻柚白丑恶嘴脸的场面,她要高贵优雅又怜悯地指责闻柚白。 “柚白想要什么珠宝,我都是能送的,她这些年从我手上抢走的东西数不胜数,父爱和男人,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项链,是我妈妈的遗物,是外婆给我妈妈的,我不能让你抢走。” 闻柚白看着温岁,只觉得好笑,她很平静:“我抢那个项链做什么?” 温岁抿着唇:“谁知道呢,你以前就想要这个项链,你忘了吗,那次宴会,你偷偷戴了这条项链,被延舟当众逼着脱下来。”她说到最后,就忍不住眼尾浮现浅浅笑意。 在温岁的记忆里,谢延舟对闻柚白算不上好,所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爱不爱的。 但最近的谢延舟又让她刮目相看,矛盾下,她忍不住生出疑惑,什么算爱? 她承认闻柚白在谢延舟的眼里是特殊的,男人肯定是喜欢好颜色的,闻柚白又愿意主动勾引,他会被吸引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闻柚白又有手段,谢延舟被她反复吸引也能理解。 但她曾笃定,这里面没有爱。 爱怎么可能舍得这样伤害所爱的人呢?以前谢延舟和闻柚白在一起,她一个电话,谢延舟就会出来见她,她和闻柚白起冲突的时候,谢延舟也不会站在闻柚白那一方…… 因此这些年,圈子里都知道,谢延舟对他和闻柚白的这份感情并不认真,他们也是打心眼里认为闻柚白不配,配不上谢家,也配不上谢延舟。 温岁想到从前,就心里舒畅了许多,她唇角扬起的弧度更深:“才过去几年,你忘了吗,柚白,我可没忘记你的浪荡贪婪,见到有权有势的男人就上去讨好,可惜,那时候的延舟根本不吃你这套,他说你不配这个项链。” 她连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温温柔柔的。 闻柚白不是健忘症,温岁这样一说,她就记得了,她一开始不记得是因为类似这样的羞辱太多了,多到这件事都显得平平无奇了。 她刚来南城那会,谁不知道谢家少爷谢延舟讨厌且瞧不起她,泼她一脸水算是最轻的了,被她碰过的东西,他都会直接嫌弃地让人扔掉,好像她身上带着传染病毒一样,等他们名不正言不顺地在一起之后,圈子里又盛传她心思不正、贪财浪荡…… 而那次宴会,她被设计戴上了温岁母亲留下来的珠宝,谢延舟一见到她,眼底浮现出不耐的嘲意,声音冷然:“你也配碰这条项链吗?”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她脖子上动作粗鲁地拿走了项链,不听她的解释,不顾她的颜面,让她难堪地站在众人指责轻蔑的目光之中,好似她真的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小偷,而温岁楚楚可怜地站在一旁落泪,为她的盗窃行为盖下了章。 时光往复,多年后,闻柚白又见到了这条项链,闻阳亲自送过来的,抢回去的人变成了温岁,周围的人不再明晃晃地用言语指责她,因为她不再是那年无助的少女,但这些人的目光却没有变。 闻柚白觉得闻阳这人真的是心眼小。 他今晚送出这个项链,一是激怒了温岁,羞辱了温元笙,让他心里好过一些,谁让温岁捅破了他被人戴绿帽的现实,二是他就不想让闻柚白好过,借此让温岁和她起争执。 至于闻家姐妹争吵丢了脸面,让人看笑话的事情,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他自己的大男人脸面,其他的小吵小闹的闻家绯闻他甚至觉得是个不错的热度,若是能闹到外界去,可能还会给公司的股票带来小涨潮。 闻柚白远远地看见了朝他们这边走来的谢延舟,他此时此刻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但她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冷然带着轻嘲,令她心生厌恶。 “我不配这个项链吗?”闻柚白声音很轻。 “是延舟说的。”温岁笑。 闻柚白也笑,慢条斯理地从温岁的手上拿走了那串项链,她说:“当初你让我戴上的时候,不是说好要送给我的么,后来到了宴会开始,你就开始演戏,说是我偷走了项链,原来我不配啊。” 她没给温岁阻止的机会,手松开,将项链扔在了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项链在地面上摔得有些远。 谢延舟也看见了,他黑眸沉了下来,这是元笙阿姨的项链。 闻柚白根本懒得遮掩她的恶,对一脸震惊的温岁道:“很珍贵吗?真的这么珍贵的话,当初你怎么舍得用它来设计我。” 她目光微微一转,对上了谢延舟的目光,刻薄地笑:“谢先生,又要来当好哥哥了么?” 温岁气得胸口疼:“闻柚白,你给我捡起来,这是我妈的东西。” 闻柚白眸中没什么温度:“你妈妈知道她被你这样利用吗?” “你真恶心。” “没你恶心,一辈子都在利用你去世的妈妈。” “那你呢?”温岁被戳中痛处。 “我?”闻柚白轻笑,“不是你说的么,我利用的是那些男人们啊。”她说这话的时候,明亮的灯光投射在她漆黑的瞳仁里,却显得雾气潋滟,暧昧旖旎,她总是美得姿态自然松弛,毫不费力。 世人评判美人,常夸美而不自知,而眼下闻柚白于璀璨明灯下的明艳笑容,她知道自己的美,毫无收敛,更让人心跳不止。 谢延舟就站在她身旁,眼中光影变幻,叫人背发寒。 他想,闻柚白不信他的真心,他曾经也不信她的真心。 她为了往上爬,他不敢赌,她说的喜欢有几分真的。 第275章 此时 当闻柚白选择自黑,坦荡荡地认下且不在乎别人对她的攻击,大家好像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只是难免把目光落在了谢延舟身上,那个闻柚白口中被她利用的男人。 他没有生气,也不觉得自己只是个工具人,走到闻柚白身边,很自然地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不敢用力,也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伤口。 闻柚白看都没看他,唇畔笑意浅显又凉薄,没再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避开了谢延舟的手,似是嫌弃。 她再多说,姿态就更不好看了,对待吵架和挑衅,她只需要摆出一副淡然且无所谓的高姿态便好,剩下的交给众人的脑补。 许茵下意识地来当和事佬,她看了眼闻柚白,目光深了几分,但不像闻柚白小时候那样,把一切的罪过都揽到闻柚白身上,只为息事宁人。 许茵笑着开口:“岁岁,这串珠宝并不算值钱,你父亲要给柚白,也是一片慈父之心,我们也理解你对生母的思念,但是,你母亲一辈子优雅淡然,你却一直借着她的名义来吵架,是不是有点失了你母亲的风度?至于柚白,她更不可能贪你的这串珠宝,她名下有不少资产。” 温岁最不愿意就是听到别人说她如何丢了她妈妈的脸面,妈妈还在的时候,她能做妈妈怀中的小公主,妈妈不在了,舅舅总会说她不努力,比不上妈妈,她必须要像妈妈那样好,但她真的不知道,妈妈有多好…… 每当这样的念头浮现,她就自我责怪,她怎么能这么想妈妈? 舅舅说,妈妈是温柔大方的名媛,尽管她选了这样的老公,尽管她一直没有工作,但她依旧是很多男人心中的白月光。 温岁觉得许茵是真的不要脸,就算闻柚白不是爸爸的女儿,但依旧无法否认的是,她是爸爸婚内出轨的对象,她没有一点廉耻之心,以前还会戴上慈母的假面具,假意惺惺地维护她,辱骂闻柚白。 温岁当然知道许茵不可能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但她愿意配合许茵,就想看到闻柚白被亲生母亲凌辱的痛苦,看到闻柚白被人当做狗一样辱骂,更畅快的是,许茵还为她,当众打过闻柚白一巴掌。 她还觉得有点遗憾,不过瘾,要是她生出这样不要脸的女儿,只知道贪财、攀附男人,她不仅要狠狠地扇女儿巴掌,还要将她赶出家门,断绝关系。 现在许茵开始维护闻柚白了,温岁的心里浮现出一丝丝恨意,恨意之中缠绕了一些她自己都区分不清的情绪,或许是对母爱的嫉妒,她没有的,也不想闻柚白有。 闻柚白现在有什么?偷偷怀孕生下的女儿,开始爱她的母亲,对她很好的父亲,还有…… 温岁抿紧唇,她如果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戳穿闻柚白的身世丑闻,爸爸和爷爷不会放过她的。 许茵笑意温柔,见两个孩子都沉默不语了,便温柔地招呼其他人:“抱歉各位,两个孩子生了点误会,让大家看笑话了。” 宴会继续,许茵还带着闻柚白去给一些客人敬酒。 闻柚白才刚跟温岁吵完,再和其他人交谈的时候,情绪已经调整得很好,所有人都戴着假面,他们也都注意到她背后的伤口,知道她在温家被人捅了一刀。 一开始,众人顾忌着她的心理创伤,知道她昏迷了许久,就只祝福她康复,不提起受伤时的情形。 直到许茵轻声叹气:“谁能想到去温家一趟,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温家的安保向来严密,那晚又是那么大的宴会,偏偏伤了柚柚,让她在床上躺了那么久,命都差点没了。” 这句话里含义可大了。 是啊,温家怎么就正好有带刀的疯子呢?这豪门的肮脏又到处都有,闻柚白又跟温岁出了名的不和,是温家动手了吗?抢了个男人,也不至于要人家命?更何况,多年前说抢男人,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谢延舟身边也就闻柚白,都没承认过温岁…… 许茵眉头蹙起:“都是做母亲的,谁舍得自家的孩子受这么大的罪,偏偏柚白还替人挡刀了,不知道疯子是不是冲她来的,反正这傻孩子就是上去挡了。” 有人恍然,闻柚白居然还是见义勇为吗? 都说一好遮百恶,何况这个好,还如此稀罕且珍贵。 闻柚白不奇怪许茵能猜出她的想法,她故意穿露背的衣服,是为了漂亮,也是为了露出伤痕,她这一刀不能白白被捅,她不相信就那么倒霉,也那么凑巧,一个疯子就正好在温家发疯捅了她。 她越是遮掩,这件事就越是神秘,温家越是能一手遮天。 这时候,有人在人群中嘲笑:“见义勇为不知道,就是可怜徐天才,有人受伤的时候,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人受伤好了,立马就离婚了,还婚内出轨了谢延舟,徐天才可真是可怜的备胎舔狗。” 旁人应和:“应该是徐天才不要的她,我可听说,她不能生了。” 许茵眉心沉沉一跳,她转眸看去,那几人是温岁的朋友,她好不容易才扭转的话题,一下又回到了闻柚白私德有问题上。 对不起前任,忘恩负义,生育有问题。 闻柚白并不在意这些话,她的确对不起徐宁桁,但徐宁桁并不是备胎,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至于生育问题,她更无所谓。 许茵却不允,一把抓住了闻柚白的手腕,不让她承认。 沈一喃也刚到宴会,她今晚还有家宴,露了个面就来柚白这边了,她笑:“谁不能生了?你们是妇科医生啊,还是村头碎嘴的,没事就在嚼舌根?” 闻柚白那么多个朋友里,温岁最讨厌沈一喃,因为沈一喃和她差不多,都是出身自不错的家庭,依附着家世起来的,只不过她靠的是舅舅,而沈一喃靠的是她哥哥,但沈一喃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好像就她沈一喃最独立,最优秀,最厉害。 而且沈一喃的嘴巴也是最毒的。 就如此时。 第276章 复盘 “温大小姐,我以为你们舞者也不喜欢怀孕生孩子呢,没想到你还会学会拿这个去攻击人,丢不丢人,以后温大小姐不生个三胎,我都看不起你。” 温岁笑容僵了一下,她也的确不想生,一胎都不想,甚至还想过如果真的要一个亲生孩子,她就要采取别的办法,她家有权有势,办法总比人多的。 “我想也是,时代在发展,温大小姐的思想也很超前,不过,谁都比不上谢总,不是么?” 温岁听沈一喃说的这话,没明白什么意思,不懂为什么跟谢延舟扯上关系。 闻柚白眼皮一跳,知道沈一喃说的是谢延舟去结扎的事情,但沈一喃不会直接讲出来的,她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能讲。 沈一喃笑意温柔又凉薄:“噢,温大小姐不知道啊,那也正常,毕竟你从来都不是谢总的考虑对象,他也没必要什么事都跟你说。” 她又转眸看向了温岁的那几个朋友,说:“要实在闲着没事,进进家里的工厂打打工,省得连别人和平分手都要多嘴几句。” 有人轻嗤:“和平分手?你怎么不看看徐伯父前后的态度?丢人现眼。” “没你们盯着人家情侣夫妻的事情丢人。”沈一喃眉头微微拧起,似是疑惑,“你们要是真这么闲得无聊,真这么爱嚼舌根,真这么无聊,那就去帮我多骂几句卓汀安,恋爱长跑,劈腿出轨,吃里扒外,这个故事是不够精彩么?” 闻柚白握住了沈一喃的手,轻声阻止:“喃喃……” 众人倒是沉默,他们当然说是说了,只都是私下谈的,不敢当着暴脾气的大小姐面直接非议罢了。 “再不然,你父亲的故事也挺精彩的,再没事做,就骂骂你父亲,上梁不正下梁歪,蔡老头生了个病,就跟看护滚在了一起……” 沈一喃口无遮拦的前提是有人替她擦屁股。 “喃喃!”这是沈一远的声音,他比沈一喃更迟来,一凑过来就听到这肆无忌惮的莽话,难免大动肝火,但又拿这个妹妹没别的办法,这世上唯余他们两人有至亲的血缘关系了。 沈一喃看见沈一远,就收住了剩下的话。 沈一远倒不是真怕了这几人背后的家庭,他只是不愿妹妹再这样没头没脑,她长大了,他就怕他没办法护她一生,他不在,她就得吃亏。 沈一喃松开闻柚白的手,转去勾住了她哥哥的手臂,靠在他肩头,是示弱,是讨好,再服软一下,沈一远就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无声叹气。 “你啊,处处招惹流言。” 沈一喃很识相,这时候她就不要再多说什么,惹人不高兴了。 舞会开始,人群散去,闻柚白跟沈一远道歉,因为喃喃显然是为了她,才如此冲动,才得罪这些人。 沈一远摇摇头:“你不必道歉,我并非盲目之人,一喃性格就这样,为了她在乎的人就都不管不顾了。” 他也忍不住轻笑,人都是双标的,一切的做人标准遇到了自己在乎的人,都成了摆设。 反正先替自己的人吵赢了再说。 他为人处世谨慎,多番考虑,退一万步想,喃喃这样天真无邪又何尝不可,他如此努力,不就是为了替妹妹撑起放任自由的天地么? 宴会快要结束,徐宁桁也来了,他并不避讳出现,正好印证了他和闻柚白是和平分手的传闻。 徐宁桁很清楚,想要放下一个人没有那么简单,何况这人在他的生活里无处不在,又横贯了他整个青春,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公寓里处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他一睁眼闭眼,全都是她,刺得他眼睛发涩,喉咙哽住。 他想到她答应同他结婚的那一刻,他的心脏狂跳不止,胸膜里仿佛有人躲藏其中,锣鼓喧天,震得他心口疼痛,幸福是有颜色和味道的,浓烈的红色,淡淡的柚香。 那天他去找她说了离婚后,签下了那份离婚协议,代表着从今以后,他们再无关系。 这些天他也复盘了自己这短暂的婚姻和恋爱。 他父亲都认为他这不是什么爱情,或者说,他在感动自己,父亲觉得男人看男人最准,说他没为闻柚白真正做什么事情,他的爱都是用嘴巴说的,没有付出任何成本,他父亲还觉得,闻柚白更不爱他,不仅没为他做过什么事,连嘴上的爱都不曾说过,爱情是相互的,所以,他们这根本不是爱情。 徐宁桁也不再多想了,爱情这道难题远比所有实验数据都难,他就算想通了,再思考,又容易陷入了循环的困境之中。 随心而为,他就是为柚柚动心,无论是不曾谋面时隔着信纸的山里小女孩,还是初见时漂亮明艳的少女,亦或是理性、卷发红唇的闻律师,他也算没什么遗憾了。 他今晚要来闻家的宴会,他父亲不仅不阻止,还很支持,他父亲持之以恒地扎他的心:“看见了没,你已经走出来了,你已经能平静地和闻柚白相处了,你的爱情并没有那么伟大,因为你付出的根本没你以为的那样多,就算我是你父亲,我也要说一句,谢延舟比你付出的多,他是个投资人,他从不做亏本的生意,爱情虽然不是生意,也没办法笃定投入就会有产出,但一个成功的生意人在闻柚白身上投入了那么多,他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徐宁桁以前从不觉得父亲说话刺人,这一次倒是被刺得难受。 好在他母亲不让他父亲再多说,不然徐宁桁又要自我怀疑了。 徐宁桁抿了口红酒,盯着宴会厅的壁灯,对闻柚白道:“我现在还没出国,如果不出现,难免会让人觉得我们不是和平分手的,我知道你可能不在意,但我不想他们这样议论我们。” 闻柚白笑:“你能来,我很开心。” 不开心的只有谢延舟。 第277章 决斗 徐宁桁并不擅长交际,但不代表他真的与世隔绝,只有镜花水月,他也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他跟闻柚白聊了一会后,就过去跟其他人坐在一起聊天,好似不经意间提起他打算回归科研的打算,说到他即将成为回到大学,但以教授的身份。 在众人的恭喜声中,他很诚恳地开口道:“我和柚白的婚姻期限很短,难免招来议论,但是我想说的是,有错的是我,跟柚白没什么关系,我的人生道路的选择和她出现了分歧,我们是和平分手的,虽然说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但我是家中老小,父母很支持我的选择和决定,他们也如我这般喜欢着柚白,也不会干涉我和柚白的事情,柚白也很好,就算我们分开,我妈妈也会把她当成女儿那样对待,所以,我们的分开只因为我要追求自己的梦想,我没办法自私地让柚白放弃一切,同我出国。夫妻是一体的,但也各有独立的人格,柚白尊重我的选择,我也不舍得强迫她,所以我们才分开。我们的分开,没有出轨,没有背叛,也没有所谓的生理缺陷,爱情是彼此选择,并非只为了所谓生命延续。” 他徐徐道来,嗓音温润,不急不缓,眉眼染着浅淡的笑意,说得情真意切。 “我也挺抱歉的,人这么多,提起了我的私事,我也知道,或许大家并不关心我的婚姻状况,是我思来想去、坐立难安又心虚,所以才费心解释,难为你们浪费时间听了我这番话,这杯酒,是我敬你们。” 他姿态如此诚恳谦卑,把大部分的话都堵了回去,但凡还有点在乎体面的人,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更何况,这一番话确实真诚。 谁家没点值得人碎嘴的事情,谁没在背后说人几句,徐天才都这样解释了,或许也说得通,两人都有自己的事业要追求,与其成为怨偶,不如在最美好的时刻分开,记住彼此最好最好的模样。 沈一喃给闻柚白带了一杯柠檬薄荷气泡水,说道:“徐天才在那边卖力澄清你们是和平分开的,啊不对,你们本来就是和平分开的,他在讲实话,反正表面上已经说得通了,背地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闻柚白抿了一口水,没出声。 “不过谁人不被说,很正常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偶尔看不爽了就回几句,听多了就麻木了。”沈一喃安慰她。 闻柚白笑了一下。 沈一喃:“你看到谢延舟的脸色了吗?” “没有。” 沈一喃继续说:“雄性生物打架应该更好看,可惜还没有男人为我打架,你说谢延舟会和徐宁桁打架吗?徐天才能经得起谢延舟两拳头么?” 闻柚白心想,早就打过了,如果再早几年,她可能更期待看到两个男人为她打得头破血流,问她要选择谁,现在她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 沈一喃凑近她,笑得眼睛弯弯:“你记得我们大学上通识课,学的那个特洛伊战争吗?”她嗓音幽幽,故作正经,“柚柚,你现在就是那个世上最漂亮的神女海伦,阿伽门农为你而战。” 闻柚白笑出声,转过头看着她,认真地说:“喃喃,谢谢你。” “谢我替你回嘴吗?”她眨了眨眼睛,“我们是朋友,客气什么。” 她想到什么,又问:“你妈妈怎么了,好像跟温岁决裂了?她现在对你重新焕发了母爱吗?” “还有一种可能,她一直是爱我的,她有苦衷。”闻柚白嗓音很轻。 她不能以结果去倒推过去的选择是否合理,许茵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在闻家也过得不好。 沈一喃:“那谢延舟呢?你还喜欢吗?” “不喜欢。”闻柚白声音平静,“他想做什么,我也无法阻止,好聚好散是聪明生意人的选择,但他不愿意,他把爱情当作又一次的投资,一次豪赌,不愿意及时止损。” 沈一喃忍不住抱住了香香软软的柚子,轻声叹气:“虽然我是挺恋爱脑的,但是,我还是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现在不是在以生意人的身份和你在一起呢?不管是谁,牵扯到爱情,都很难维持理智,爱情也不是可以评估的上市和并购,就算是机关算尽的谢延舟,他或许也只想要一次纯粹的爱情。” 闻柚白摸了摸沈一喃的头发:“如果真的信了,就是又在赌他的真心,我也不需要了,其实谢延舟以前说的是对的,爱情或许根本不存在,有的只是多巴胺的分泌和吸引。” 沈一喃觉得也是,想到自己的爱情,也是挺可笑的。 “我上次看卓汀安的微博,我生日那天,他发了九宫图,感慨上天待他不薄,给他送来了我,说他如何爱我,这是他陪我度过的第几个生日,很深情是不是,但谁能想到,那天晚上他就去出轨了,很难想象他以什么样的心态和其他女人亲吻。” 她深呼吸:“我上次又去看了那个女人,我没想去骂她,只是控制不住,无关性别和爱情,是我自己的傲气难以忍受,我曾经因为我父亲出轨,痛恨破坏人家庭的第三者,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不怪第三者,错的是背叛爱情和家庭的那个男人,是他破坏了婚姻的契约。” 闻柚白轻声开口:“喃喃,没关系的,你本来就可以有你的傲气和优越感,不必解释那么多,你想说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是你的朋友,三观和道德在朋友面前,不值一提。” 理想社会是没有阶级、没有贫富差距、没有优越和歧视。 但是,怎么可能呢? 于是她矛盾又敏感,又要往上爬阶层,又想否认阶层存在。 本性罢了。 沈一喃想想也是,抱紧了闻柚白,痛骂卓汀安的坏,闻柚白安静地听着,说到后面,沈一喃讲起了她最近接触的一些富二代,大多是纨绔子弟,没有上进心…… 沈一喃喝多了,最后是沈一远来接的她,很无奈地横抱起了她。 谢延舟今晚闷头喝了不少酒,心火旺盛,道理谁不明白,合格的爱人要允许自己的另一半被其他人所喜欢。 但现实他就是忍受不了,徐宁桁就算了,沈一远也来凑热闹。 第278章 完人 要是沈一远知道谢延舟这般小心眼,定会直接笑出声,他怎么可能现在还对闻柚白有什么心思,吃饱了撑着再卷入几个男人的女人争夺战么? 但沈一远还是察觉了谢延舟压抑的怒意,若是不参与进闻柚白的事情,商海中的他喜怒难辨,眼下却怒气难遏。 沈一远让司机先把沈一喃送到车上,他过来跟谢延舟告别,正好又遇到徐宁桁跟闻柚白聊天。 他挑了下眉头:“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以前追着你跑的闻柚白,现在跟着徐宁桁了。” 谢延舟眼睛喝得有些红,倒是没说什么。 沈一远道:“道德就不说了,是不是大家都觉得徐宁桁做得比好?当然,大家说的都没用,主要得是闻柚白说的。” 有个念头盘旋在他脑海中许久,他还是没忍住轻咳一声,问:“你真结扎了?” 他对上谢延舟隐隐浮现戾气的眼眸,连忙谦逊道:“放心,没几个人知道,我没那么闲出去说。” 谢延舟抿了抿薄唇,继续沉默。 沈一远又问:“做了没什么后遗症?”他憋笑,“别误会,我是自己想去做,等我也有了个孩子后,也要去做的。” 沈一远笑着叹气:“不想再吃男性避孕药了。” 不知道是开玩笑,亦或是认真的。 沈一远离开后,谢延舟依旧在原地坐着,等闻柚白,闻柚白去见许茵了。 许茵正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子,她在洗手间朦胧的灯光里,也能看得见自己脖子上的浅浅颈纹,她轻声道:“我老了啊。” 声音轻得过分。 闻柚白没回答她这句话,只盯着她的脸,从额头到脸颊,似乎想通过她抹得很厚的粉底看出点什么情绪。 许茵脸上的疲惫却四处可见。 “闻阳打你了,是不是?本来他今晚办的这个无聊宴会,我不会来的。”闻柚白语气平静。 许茵还在看镜中的自己,淡声问:“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出现的么?”她似有若无地笑了下,语气淡漠,“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自己的事情先管好,结婚了又离婚,现在跟谢延舟也还没安定下来。” 闻柚白抿起了唇角,她听到许茵的话,微微皱眉,但:“我是担心你,闻阳不愿意丑闻被外人知晓,我如果不配合他出现,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发泄在你身上。” 就算母女亲缘不够,但毕竟也是母女。 闻柚白看向镜中的许茵,说道:“闻阳以前就会动手,现在还是会对你动手,如果你现在仍然不肯离婚,谁也不知道他在暴怒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我们现在的情况也比以前好很多了,我已经长大了,不靠闻家也可以养得活你和我,闻阳是个疯子,如果你对他有感情,不愿意离婚,那我也阻止不了你,如果你是考虑到我……” 许茵的睫毛轻颤着,在镜中和闻柚白对视着,又很快移开了视线,她低眸,深呼吸,忍住眼中的情绪,轻声嗤笑:“你也不用这么自恋,什么考虑你,别想太多了,我的人生向来只考虑我自己,当初就算没有你在肚子里,我跟着闻阳也比我孤身一人过得更好,当了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闻太太,我是享福的,可不是来吃苦的。” 闻柚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道:“如果你想离开闻家,我会支持你的。” 她说完,就想离开了。 但许茵喊住了她。 “你受伤住院的这段时间,谢延舟一直在照顾你。” 闻柚白扯了下唇角:“谢延舟么?不是宁桁吗?” 许茵笑:“他们两个在我看来,原本是差不多的,你跟着徐宁桁反倒能得到更平静的生活,但你和他、和徐家的矛盾永远都无法解决。很早以前,我不愿意你和谢延舟在一起,是因为我怕你被他伤害,也怕你被温岁欺负,你玩不过他,后来,你有了小惊蛰,我知道谢冠辰误会你的身世,就将错就错,引导谢冠辰撮合你和谢延舟,却不想你们最终还是没能结婚。” “几年过去了,什么都发生了变化,唯一没变的还是谢延舟对你的感情。” “我害怕你重复我的老路,但事实证明,你比我聪明,你也遇到了更好的男人。” 闻柚白似乎觉得可笑:“谢延舟么?” 许茵点了点头,她心脏瑟缩得疼,那种持续缓慢的疼痛如同割伤的刺疼,尽管谢延舟自负自大、目中无人,为人冷漠且无情,但他有能力护住闻柚白,她现在想到闻柚白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的画面,依旧会想落泪。 “柚白,世上人无完人,别怪我说话难听,你看到谢延舟缺陷的时候,也要想一下,他是不是也在忍受着你的不完美?” 闻柚白眼皮重重颤动。 “没必要苛刻要求谢延舟,他愿意为你付出,愿意爱你,愿意保护你,并且为之付出了实际行动,这已经打败了大多数的男人。” 闻柚白没说话。 许茵轻轻叹气:“不用觉得委屈,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一个人过,我不会逼你,但逼你的人是谢延舟,这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当初选择爱他。” 闻柚白被灯光晃了一下眼睛,心里空荡荡的。 “他比徐宁桁更适合你。” “他还是小惊蛰的生父,你昏迷的时候,他对小惊蛰也挺好的。” “和之前相比,他变化得挺大的。” “……” 许茵停顿了片刻,她沙哑的声音又响起:“你是不是也怪我们在你出院的时候,没把你接回来?” 她语气讥讽:“我自身难保,难道你还想跟我回闻家么?你是有自己的房子,但你行动不便,谢延舟不愿意放你走,你能怎么办?至于温元鹤,他给出的理由是,他不敢轻举妄动,不能这时候跟温元厚撕破脸,他觉得你在谢延舟那里是最安全的。” 闻柚白依旧沉默,她觉得有些神奇和荒诞,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还能体验到父母劝和不劝分的感受。 许茵继续道:“温元鹤说,他的公司以后会给你的,你现在就可以去他公司,他就你一个孩子,反正他的身体也支撑不了多少年,但我觉得你还是继续休息,这次受伤可不是开玩笑的,腰部,脊柱,差点就……” 第279章 好过 灯光不温柔,照在许茵的脸上却有十分柔情,她转过身,看着闻柚白,就像是天下爱女儿的所有母亲那样,谆谆叮嘱。 “我现在觉得很自由,很放松,我终于不用再隐瞒下去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闻阳这个窝囊的男人,再生气也不过是打打我,他能有什么出息?废物一个。现在就是你的安全,我只担心你会被温元鹤连累,他怎么不去死呢,他死了,温元厚就不会如此了。” “我只把你养大,没教你什么,现在跟你说的这些,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我也没有办法,你和徐宁桁分开了,就不要回头了。记得上次在医院,谢延舟打了闻阳,这也只有谢延舟敢做,他眼里只有你,嘴上说着会顾虑其他人和世俗观念,但一遇到你的事情,他就会短暂地失去了理智。” “至于流言。”许茵说,“何必呢,你是我生的女儿,我看得出来你身上的拧巴,还有要强,你总是忍受不了别人的非议,然后就陷入他人给你预设的陷阱,卖力地想要向那些人证明你不是这样的,你很强,你很好,然后你又自我怀疑,欺骗自己,你不在乎,你就要当个坏女人。” 她笑了一下:“太累了,没必要在乎别人的话,无论你做得多好,你有多成功,嘴长在别人身上,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标准都不一样,你永远无法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都喜欢。” 闻柚白沉默了一会,安静着,母女两人走出了洗手间,走廊的尽头站着谢延舟,长身玉立,灯光投射的剪影也依旧显得他高大挺拔。 他在等闻柚白,从一开始在外面坐着,心神不宁,就来这边站着了。 许茵还开玩笑:“望妻石来了。” 但她们俩都知道,谢延舟怎么可能是呢? 许茵拉了下闻柚白的手,声音很低:“去,我希望你能幸福,但也怕你沉溺其中,不过,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未来还很长很长。” 闻柚白走到谢延舟的面前,手心里还残留着许茵手上的温度,从小到大,她们很少有肢体接触,许茵对她来说,一直都隔得很远,是她的妈妈,但不能喊妈妈,只能喊小姨,喊了妈妈后,也只能看着她偏心温岁。 谢延舟垂眸看她:“走,回家。” 她嘴上没回他,但心里很清楚,这不是她的家,也不可能是。 闻柚白回去之后,就洗漱睡觉,临睡之前,她站在小惊蛰的卧室门前站着,谢延舟也刚从另一个浴室洗漱完,他从她身后抱住了她,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小腹:“要进去看看她么?” 闻柚白皱眉:“才有人夸你是个好爸爸,这么晚了,你还去打扰她。” 谢延舟没跟她计较,拉着她进了卧室,他面色平静,神色坦然,但心里还是有几分迟疑,他不知道她会不会赶走他,不跟他睡在一起。 闻柚白好像根本没想起这件事,她安静地躺了下去,裹紧了她的被子,闭上了眼睛,任由着床的另一侧慢慢凹陷下去。 谢延舟听着她慢慢平缓的呼吸,想到她今晚和徐宁桁自然亲密的样子,就有点心梗。 无名火就在胸口乱窜。 沈一远今晚还安慰过他,说:“其实也没什么,设身处地想一下,闻柚白以前是不是也要看着你和其他女人的亲密?她被人喜欢是很正常的,你喜欢,我也曾有过好感,要说起来,她根本没怎么伤害你,你才是真的伤害她了,也算是一种公平。” 谢延舟闭上了眼,明天他们就离婚了,等徐宁桁出国了,就好了。 但胸口的沉闷感却一直都在,如同石头重重地压着。 徐宁桁约了傍晚的时间去领离婚证,流程很简单,但两人的心情跟领结婚证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旁边也坐着其他即将分崩离析的夫妻们,有的沉默,坐得很远,有的互相谩骂,撕破了温和的表象,只有徐宁桁和闻柚白,他们谈起了徐宁桁接下来的事业打算,说到点上的时候,彼此相视一笑,眼里浮现了波纹一样的笑意。 工作人员好心多问了一句:“真的要离婚吗?看你们不像没有感情的样子。” 徐宁桁喉结滚动:“嗯。” 闻柚白没说话,她莫名想到了正在外面等待着的谢延舟,这已经超越了无缝衔接的程度,几乎是婚内出轨了,可以说,她还没离婚就有了第三个人。 工作人员语重心长:“夫妻有感情就是最重要的了,婚姻修行不易,看你们年轻,也刚结婚没多久,要不要多想想?是犯了什么原则性错误吗?” 指的是出轨。 闻柚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徐宁桁温和地笑出声:“跟这些没关系,是我们觉得缘分到此为止了,但我们以后还依然是好朋友,我们认真商量过,也考虑了很久,才走到离婚这一步。” 他黑眸里的光暗淡了几分,水波荡漾。 最终两人还是拿到了离婚证,一起走出了大门,夕阳西下,橘色霞光布满天际,温柔地笼罩着整座城市,车水马龙。 闻柚白一直觉得黄昏自带一种莫名的悲伤,黑夜即将到来,光明转瞬没落。 徐宁桁看到了谢延舟,他眼中神色冷淡了几分,面上却不显,只跟闻柚白说:“你记得吗,我们结婚是早晨,离婚是傍晚,落日黄昏,尽管凄凉,但依旧很漂亮,这样才能更好地跟你说再见。” 他笑意有几分苦涩:“好像这段时间,跟你说了好几次分开,也说好了不要再见面,却总是忍不住,就是想再见见你。” 他余光瞥了眼车里的谢延舟,伸出手,捧住了闻柚白的脸,是眷恋,也是缠绵。 说他自私也好,报复也好,他真的不想谢延舟太好过。 第279章 幽黑 有时候徐宁桁也想,他怎么就没养成纨绔的疯批性格呢?他也要不顾一切,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就不管不顾,就一定要和闻柚白结婚,就不和她离婚,就不在乎有没有所谓的家族生命延续,不去考虑家人的想法。 但是他的一切都被限定在框架里。 他的确没办法做到不顾爱他的家人。 可是,谢延舟凭什么就能为所欲为? 徐宁桁难受,他也希望谢延舟能感受到,但等他靠近了闻柚白,却没有了赌气的念头,只是单纯地想和她接吻,以吻告别过往。 谢延舟在他们靠近的时候,就拉开车门下来了,几个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拽住了闻柚白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身后,他脸色淡漠阴沉,不带丝毫温度,如果不是因为顾虑到这是官方场合,或许他早就一拳头打了过去。 他懒得跟徐宁桁再多说一句什么,拽着闻柚白就走。 徐宁桁眉头拧起,往前一步,想要阻拦,就有黑衣保镖围了上来,他看都没看这几人,神色冷冽。 “宁桁。”这是徐母的声音,她不放心宁桁来办离婚证,就是觉得不安心,所以干脆偷偷跟着来了,还好她来了,不然还不知道她儿子这个愣小子又要被谢延舟怎么欺负针对。 “妈妈。”徐宁桁转过头,他欲言又止。 徐母自然也看到了闻柚白被谢延舟拽上了车,车门重重地合上,她轻声开口:“那你想做什么?上去阻拦么?你以什么身份阻拦,你想阻拦什么,你见过谢延舟动手打女人么?柚白需要你的帮助么?” 她这几个问题甩了出去,徐宁桁眼中的光暗淡了几分。 徐母轻声叹气:“分开了就别管彼此的事情了,谢延舟给闻柚白安排了安保团队,他们也是曾经的恋人,就算谢延舟花心、不安定,但你听说过他真的对柚白动手过么?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你几次去惹谢延舟,是,谢延舟不打女人,可他从小到大打的男人少了么?你们打架都是小打小闹,他呢?想闹出人命么?你拿你的未来和他赌?他母亲那边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宁桁也知道,便沉默了下来。 徐母拉着他回家:“行了,回去,收拾收拾行李,你也要出国工作了,家里晚上做了大餐,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徐宁桁的嘴里涌现了几分苦涩,眼眸里浮起淡淡的迷茫,他不知道这是要庆祝什么,又有什么值得庆祝。 离婚是件好事么? 谢延舟拉着闻柚白到了车上,司机没说话,也不敢说话,安安静静的。 闻柚白拽回了自己的手,白皙的肌肤上已经有了浅浅的指痕,被他拽的,她轻轻地揉了两下,没说话。 谢延舟也没说话,他正在消化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神色隐忍,下颚的线条紧绷着,如同即将断掉的弦。 他不愿意再想起刚刚的画面,但闻柚白一瞬不瞬地盯着徐宁桁,似是在期待吻落下来的画面,却不停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窗外浮光掠影,余晖洒落,归家的车流缓缓涌动,路政的灯已经徐徐亮起。 闻柚白拿出手机,打算给小惊蛰打电话,告诉她,他们要回去了,但还没打电话,她就看到了徐宁桁发来的消息,一张照片,是多年前穿着校服的她和徐宁桁。 那是某一次升旗之后,徐宁桁是升旗手,升完旗,队伍散去后,他朝她走来,一起回教室,正好就被捕捉到了。 闻柚白当时就看到过这张照片,是学校新闻社的人拍到的,也发在了当时的新闻稿上。 她没有多想徐宁桁这时候发来的深意,她点开照片后,刚要回复他,她的手机就被一只大手夺走,那只手青筋起伏,骨节泛白,用力得让人生怕。 她转过头,问他:“你干嘛?” 谢延舟抿直了唇线,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照片,刺得他眼睛疼,他锁上了屏幕,单手握着她手机,另一只手直接去拿他们刚刚拿到的离婚证。 他没打开证件,闻柚白就要来抢。 谢延舟躲开她的手,估计了下时间,又伸手进了她包里,拿起她的户口本。 “你要做什么?”闻柚白眼皮不安地跳着,看他的脸色阴鸷冷沉,隐隐铁青。 “做什么?”谢延舟很淡地笑了一下,笑意转瞬即逝,“你说我要做什么。”他说着,又立马拽住了她的手腕,要拉着她下车。 闻柚白知道他此时在生气,她语气冷淡:“你是见到我和徐宁桁在一起而生气么?你是想自欺欺人还是什么,你看不见,就觉得我和他不曾在一起么?你既然决定要留我在你身边,就应该忍受这些!” “忍受你和徐宁桁?”谢延舟眼眸幽黑,“你当我没有忍受?你们结婚了,我说什么了吗?现在已经领完离婚证了,你又在做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和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男人再有任何的亲密举动。” 闻柚白笑了一下,神色了然:“不装了么,这么快又露出你真实的样子了。” “嗯。”谢延舟薄唇轻动,讽刺道,“暴力、冷漠、偏执、自私、阴狠,还有呢?你说我还有哪些?” 他瞳仁幽黑,似是半点都不在乎。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火焰灼烧得他疼痛又难受。 他喉结滚动,不再多说什么,拽着闻柚白又要下车,他问司机:“你帮我联系一下,能不能要到一个排号办理。” 司机是经常跟在他身边办事的,很懂他的想法,都没再多问什么,立马就着手去办了。 闻柚白也莫名其妙地明白了谢延舟的疯狂,他要给他们俩办结婚证,他现在手上的证件齐全,就算有什么缺的,他打过招呼也是可以的。 她有些被吓到了:“你疯了。”这句话早就没有杀伤力了,谢延舟不是第一次听到,他也干脆坦然地承认自己的疯。 他就算疯,也是被她逼的,他这辈子就没接触过她这样难搞的女人。 第280章 一耙 “我不去。”闻柚白深呼吸,她不愿意下车。 “你能跟徐宁桁领证,却不能跟我领证么?”他声音冷冷,“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他不能给的……”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现在不需要了。” “那我也跟你说过更多次了,我跟你招惹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不是你想甩开就能甩开的,不是你说停止就能停止的。” 谢延舟重新打开她手机,点开徐宁桁头像,先删了聊天记录。 闻柚白懒得跟他争,直到见他删掉了徐宁桁,她才要抢回自己的手机,但他轻而易举地就制住了她,拿高了手机,面无表情地浏览着她的聊天记录。 他声音平静,似乎还很体贴和温和:“我不会看你的工作信息。” 但两人都很清楚,她现在也没什么工作信息是不能看得了,他就那样当着她的面,看她和朋友们的记录,没把她的隐私当作一回事。 闻柚白脸上火辣辣的疼,是一种被羞辱的愤怒,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对她就像对待他私人的所有物一样,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慢条斯理又高高在上,又像是丈夫在折磨自己不听话的背德妻子,故意凌辱地审视她和朋友的聊天记录,再批评一番。 但她现在发火都觉得别扭,唯余下自怜的委屈,这种委屈还是她自找的。 谁让她受伤了之后,又莫名其妙欠了谢延舟的恩情,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她忍了一会,心里的清高和报复还是让她开口:“你既然这么想看,那就点开我和黎白、一喃的聊天记录。” 里面的每一条记录都会让谢延舟生气。 姐妹的聊天群向来如此,只会无脑地一昧偏心自己的好朋友,在姐妹的眼里,闻柚白就是最好的,她漂亮又聪明,性格又好,有很多男人喜欢,排队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宇宙之外,而谢延舟因为被闻柚白所不喜,所以被践踏得很惨。 里面甚至有很多闻柚白和徐宁桁的合照,她带徐宁桁见过她的好朋友们,很认真地想带他融进她的生活圈子里。 谢延舟手指用力地攥紧,他意识到他从来没有参加过闻柚白朋友的聚会,闻柚白应该也不曾向她们正式地介绍过他。 他垂眸看着她,轮廓背光,光线在渐渐暗沉,偶尔不知道哪来的光,忽明忽暗,他甚至有种冲动,要将她的手机扔下车,不让她再与这些人接触。 但他记得几次扔东西的后果,她会生气的。 放在从前,他扔手机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坏了可以再买,任何东西都是如此,所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扔掉了徐宁桁送的发夹,不过,从现在开始,就算她再生气,他也决不允许她再留着徐宁桁送的东西。 闻柚白看见他的神情,手腕动了动,但没从他的禁锢中脱离出来。 她说:“松开手。” 他没动。 空气稀薄得让人有些窒息,司机刚刚下车打电话联系办事处的人了,现在也不敢随意上车了,生怕惹怒了正在爆发边缘、死死隐忍着的谢总。 他刚刚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说实话,他不太明白闻小姐在纠结什么,谢总这时候的脾气还算好的了,换成他这样的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跟其他男人有接触,当然,谢总听起来也有几分不道德…… 他要是谢总,已经扔了这可恨的手机了! 谢延舟问她:“你留着徐宁桁的联系方式要做什么?既然都已经成为了过往,按照你们女人爱看的那些话,留着前任的信息就等于想发生点什么,养着备胎,骑驴找马。” 闻柚白盯着谢延舟看,没说什么,就这目光就够了。 男人嫉妒起来的嘴脸也不会好看的。 沉默了好一会,闻柚白开口道:“你既然这么会做生意,谈感情也如同生意,那何不及时止损?你既然知道我是这样的人,那我们就分开,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我也承认对你有依赖过,但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这样也不会再互相伤害了。” 她神色很认真,跟他提分手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深思熟虑的面孔,他几乎都要想不起来,她以前有多爱他了,甚至还会怀疑,她的爱是不是只是他的错觉和幻觉。 谢延舟不但不放手,手上的力道越发的重,重得她疼。 她深呼吸:“你现在不放手,也不离开,你想做什么?进去领结婚证?可以,我都结过婚,又离过婚了,我还会在意再离婚么?” 他被她的话刺到,神色恍惚了下,想起了她曾经温柔地朝着他笑,靠在他的怀中,开玩笑地试探他会不会娶她,在拥吻的时候告诉他,她有多喜欢他。 心口疼得几近窒息,心脏如同落入深水中,一点点往下沉。 疲劳感侵袭了上来,除此以外,还有淡淡的委屈,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很陌生,却又有些熟悉,很多年前,那个被父母抛弃在雷雨夜中的小男孩也有过这种感受。 那时候他发誓,不会向父母服软,永远不会。 现在反倒有些可笑,他懦弱了许多,竟生出了同她妥协的念头,他见过许多养宠物的人,宠物狗被主人打骂了之后,依旧会跟在主人的屁股后面。 难不成他要当狗。 闻柚白会喜欢狗吗?他认识的她,慕强,智性恋,很不喜欢照顾男人,她内心是渴望强大的伴侣能给她支持的,他就算想追回她,当她的狗,也不会被她珍惜。 谢延舟掌心温热,虎口的力道又收紧了一些,胸口起伏着调整情绪,他关上车门,又合上了前后座的隔板。 有限的、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俩,避无可避。 他转而握住她的手,只是说:“结婚证倒是不着急,吓吓你罢了,你也不用这么着急领证,摆酒的日期和公司的股份都还没确定下来,柚柚,你从小到大,着急就别扭,爱发脾气的性格一点都没变。” 倒打一耙。 闻柚白有些生气,偏偏他淡定的神色里写满了了然,看,又生气了这人。 第281章 面试 她偏过头,看着窗外。 谢延舟探过身去,紧紧地盯着她,外面的光线幽幽地笼罩在她身上,照得她的肌肤白嫩莹润如同婴孩般,又像是覆盖了一层细腻的奶油。 他俯身下去,微凉的唇覆盖在她的脖颈上,淡淡的柚子香气钻入了鼻尖。 他记得有一种说法,当你总是能在一个人的身上闻到香味,尽管她没有喷任何的香水,那就说明是你的基因选中了她。 他情不自禁地吻着她,细密的吻弄得她身体不自觉微颤。 她想避开,被他制住了之后,他也没有再继续做更过分的事情,他轻声喟叹:“不吵架了,好不好,我们都学会好好说话,可以吗?” “你所谓的好好说话是指什么,是你嘴上好好说话,手上却随便扔掉我的东西,扔我的手机,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看我的聊天记录,删掉我的好友,好好说话是有信任基础的,你有吗?” 谢延舟听着她的话,笑了一声:“你这辈子没去当老师倒是可惜了,什么事都要上纲上线来一大通道理,爱说教,也是,你也是学了法律,当了律师,可惜没当诉讼律师,没地方发挥就来我这抬杠。” 闻柚白抿唇不语。 谢延舟坐回自己的位置,司机开车了,他说:“我们回家,你是觉得我看你手机,你觉得不公平了是,那好,我的手机也给你看,你随便看,随便删。” 她给他盖上的帽子,什么不尊重她,肆意安排她,都是她想太多,他是因为他的手机里没什么秘密,她要是愿意看,他早奉上去了。 闻柚白讽刺地笑了下,以前他的手机就跟藏了机密一样,永远不会让她碰,偶尔看见了,他也冷漠地收回了,现在反倒是要给她看。 她原本想拒绝的,但鬼使神差地,还是接了过来。 谢延舟嗓音低沉:“密码就是你的年份后两位数加生日。” 这是修改过么? 虚假做作,客套又走流程,他不知道是在骗他自己还是骗谁,她打开了他的手机,和他聊天的人里,有个狐朋狗友群,消息倒是不断,以前闻柚白在这个群里见到不少闲言碎语,谢延舟几乎不会出现在群里,但她也一样把他归类在人渣里头。 还有他几个助理的对话框,他的合作伙伴,他的母亲,还有一个女人,就是温岁。 温岁挺经常跟他发消息的,但是他现在很少回,闻柚白无法从这里得到任何的欣慰或者快感,只有反胃。 他总是这样冷静无情又居高临下,她想起以前她也是这样,有什么好骄傲的呢?只不过就是她和温岁的处境待遇互调了过来,谁又能知道,未来会不会又换了回去? 闻柚白不想去看他怎么和温岁解释的,是不是冠冕堂皇地说成年人的关系应该好聚好散,还是冷静地说,他以前只是把温岁当作妹妹,他惯于掌控和人相处的主动权,他说结束,就会瞬间收起他曾经所有的温柔体贴。 “柚柚。”谢延舟喊她的名字,见到她又冷漠了一张脸,知道她是看到温岁的名字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这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和温岁相识多年,他也曾真心地把温岁当作妹妹,尽管温岁犯了许多错误,但他又是她的谁?有什么资格去惩罚她? 他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已经在疏远温岁了。 “你生气了?”他问,他自认语气诚恳,也解释了几次,“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温阿姨对我有恩。”而且他不认为自己就是外人口中的浪荡公子,和他有关的女人也就只有两个。 闻柚白语气平淡冷静:“你想太多了,我不是生气这个。” 谢延舟认真地盯着她的神情,好一会,不得不承认,她好像的确不是在吃醋,他眸色暗了暗,不吃醋就代表不在乎,她就算人和他在一起,也不在意他的心在哪里,因为她的心也不在他身上。 闻柚白没说话,她知道,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在努力解释自己从前有其他女人不是花心,但一旦她真的不在意,男人诡异的自尊心又受损了,又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不爱他。 车厢里陷入沉寂,她闭上眼,昏昏欲睡的时候,又被他搂入怀中。 她的耳畔是他的心跳声。 明明两人的心隔得很远很远,但心跳频率却在共振。 闻柚白不想睡了,悄悄地伸出手,在他胸口上,隔着布料,掐了他一把。 这种幼稚的行径让谢延舟脸色一下变了,疼得他拧眉:“你做什么?” 闻柚白也不睁开眼,就装作听不到。 …… 闻柚白想去律所工作并不难,她身体好了,就开始面试了。 第282章 直觉 因为她不是应届毕业生,有过工作经验,又认识圈内的人,也有不少相熟的校友,就走的内推路线,赵澄想拉她来自己团队,给她发了好几次消息,大意就是她团队里需要优秀的律师,她现在是顾问级别,过两三年也要在大老板的帮助下,升合伙人了。 闻柚白倒是不愁找不到同等级的律所工作,但明迪律所的确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是她本科实习的第一家律所,团队里氛围又好,大老板又没有资本家一贯的冷漠无情,只是,她和赵澄成为了朋友,她不想在朋友关系中夹杂了工作关系,多少会影响友情的纯粹,利益是大多数人都难以跨越的一道坎。 所以,她婉拒了赵澄的邀约,投给了明迪律所的隔壁所,接下来就是顺利面试,然后入职。 律所圈子小,头部律所就那几个,赵澄自然也不会生气,她还很高兴,两人离得近,中午就可以一起做饭搭子。 而谢延舟那边也没说不让闻柚白出去工作,他在闻柚白身边安插了人,按照他的话,这不是监督,只是顾虑到她的安全,他还有个要求就是要她晚上回来他身边。 谢延舟在山庄里约见客户,这会客户回房间休息了,茶室里只有他一人,他在听人汇报闻柚白的情况,这人负责了安保,也是私家侦探。 这山庄也是他谢家的,他倒是半点不讲究,在这禁烟的地方也抽了一根,也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没抽几口,尽让烟灰落了下去。 “闻小姐身边没什么可疑的人,应当没什么人跟着。” “嗯,安保还是别放松。”谢延舟不动声色,他脸色平静,“许女士那边呢?” 他指的是许茵,他原本都是直呼名字的,或者喊一声闻太太,但现在闻柚白和她母亲的关系有变,又并非闻阳亲女,爱屋及乌,他也不敢再无顾忌地直呼许茵名字或者闻太太了,便喊的许女士。 让他喊妈妈,他也不可能喊的出来,好在闻柚白也不怎么喊妈妈,他倒不用勉强自己。 “许女士的父母都过世了,从那边的村里邻居和一些老人口中得知,许女士和她父母的关系不太好,说是想要个儿子,但是只生了好几个女儿,许女士是最小的那个,后来家里就没再生了,所以她母亲觉得她晦气,家里条件也不好,她父亲是个老教师,所以许女士能读书,就让她读下去了,只是平时没念书的时候,要自己去赚学费,村里有个老人说,小女一般是最受宠的,但许女士是个例外,她是家里最小的,干的活却是最多的,后来去县城念高中就很少回来了,上了大学更是跟家里断绝了关系,直到她抱了个小女婴回来。” “她父母觉得她丢人,没让她进门,她在她嫁人的姐姐那租了个空房子,把闻小姐留在老家,托姐姐养,让姐姐认闻小姐为女儿,但没多久,许女士的姐姐也因病去世了,闻小姐就过得不太好了,常常饿肚子,村里有人可怜她,接济过好几回。” 谢延舟对这个故事里的一些事也很清楚,许茵把闻柚白留在了老家,他可以想见,小时候的闻柚白该有多可怜,父不详,母不爱,外公外婆更是厌恶她。 闻阳和谢冠辰会虚伪地去乡下悄悄探望她,送了钱,又送了东西,但根本不管,他们离开之后,这些人又如何吞掉这些东西,又如何继续苛待小柚白。 他的神色在烟雾缭绕中有些模糊。 他小时候也过得不好,但也没这个小可怜凄惨,他是没有父母的爱,但有的是奴仆跟着,也没人敢对他不敬,爷爷奶奶、叔伯更是把他捧在手心,养得精贵。 谢延舟忽然很想见到她,他知道自己混账的时候也将她伤得很深。 他独自坐了一会,满脑子都是,如果小时候他下乡见到小柚白的时候,去抱抱她,带她回家,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至于闻柚白是不是会撒谎,是不是骗他,在这一刻,他愿意释然了。 盛司年也在这边应酬,知道谢延舟在这,便推门进来。 他们两人感情好,但是丝毫不懂避讳,他拿起桌上的纸张,也不怕是什么商业机密,见谢延舟没阻止,就看了下去。 “怎么查到了闻柚白的生母老家那了,你查闻柚白就算了,她母亲你都查。” 谢延舟看了眼好友:“你不是知道么,我就是个伪君子,我还有什么道德。” 盛司年笑了:“不是,我姐说的话你记得这么牢,也是,弟弟还是要听嫂子的话的,不然你就挨你大哥的骂。” 这都是玩笑话罢了,谢家堂兄弟的关系一向和睦,并且有着牢固的利益关系。 谢延舟这会没开玩笑了:“看看她的过去,还有就是她母亲那边……” “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直觉。” “投资人的直觉么?”盛司年叹气,“爱情也是需要直觉的。” 谢延舟是想起,很多年前他就觉得闻柚白有些熟悉,他从前觉得是像温阿姨,但近来因为查询温家的事情,还有温元鹤的资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比起温阿姨,她更像温老太太。 闻柚白和温阿姨的相似,不过是偶尔的仪态神态,但温阿姨的这份妥帖淡然是温老太太教出来的,而闻柚白和温老太太细细看来,却五官有相似,而温元鹤是养子。 而谢冠辰从前会不会也有因为这样的相似,所以才相信,闻柚白是温阿姨生的,隔代像了温老太太? 而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闻柚白和温阿姨没有关系,她就是许茵的亲生女儿。 盛司年自己单身,但恋爱道理也是懂了许多。 “我姐说了,贪心罢了,既要又要,延舟,你以前是知道你喜欢闻柚白,但你不甘心罢了,天下女人那么多,你担心未来还会遇到你更喜欢的女人,妻子却只能有一个,而且,你的潜意识还觉得,闻柚白那么喜欢你,甘愿做你的情人,既可以满足你的虚荣心,证明她如此卑微地喜欢你,又可以为你空出妻子的位置,让你利用联姻去夺权,你又何必娶她呢?” 第283章 惜 谢延舟身边来往的朋友也不算少,有些是生意伙伴,有些是一个圈子里的,只有盛司年是他最好的朋友。 两人之间没有利益纠葛,没有生意纠纷,都是单纯地为彼此好,从刚会走路那会,就认识到现如今,他肯定不会生气盛司年说的这些话。 也知道盛司年是为他好。 他活到这个年岁,也不可能还只单纯地认为,只有说好听话的才是好兄弟,他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很清楚,盛司年的性格和人品都比他好,盛司音把她弟弟教得很好,光明磊落的。 谢延舟听完盛司年的这一番话,又点燃了一根烟,又是不抽。 盛司年抢过他的烟,熄灭了,没好气:“烟雾缭绕,这在装什么深沉呢?” 谢延舟扯了下唇角,他问:“你有没有见到温元鹤?” 温岁都知道的事情,盛司年怎么可能现在还不知道,他懒懒地抬眸:“闻律师的亲生父亲?我刚刚见到他了,他是你约来的客人么?你现在要见他?” “见不见他倒是无所谓,他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又被困在了本城,一直被温元厚监视着,能有什么出息?”谢延舟语气含着不明的轻蔑。 盛司年笑:“他的企业也算不错了,就你语气嚣张。”只是无法跟这几家的规模比罢了,更何况,这是在国内,是温元厚的地盘,温元厚现在也绝不可能放虎归山,就算温元鹤愿意离开,也离不开了,他必须在温元厚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谢延舟轻嗤:“温元厚当时大战旗鼓地认他回来,最好的动手机会就在上次的宴会上了。”他语气渐渐阴沉,“但那次的杀局却被闻柚白那个傻子挡了,温元鹤没事,反倒她自己受伤了。” “是,如果那会温元鹤出事了,人没了也就没了,也没人会怀疑到温元厚头上,过去的腌臜事没几个人知道,外人也只知道温元厚善待兄弟,就算不是亲兄弟,但闻柚白出事后,闹得满城风雨,温家给出的是疯子发疯了,但哪家心里没点心眼啊,多多少少都种下怀疑的影子了,所以,温元厚现在也不太好随意对温元鹤动手了。”盛司年冷静分析,他也有些疑惑,“温元厚想杀的是温元鹤?他嫉恨又害怕温元鹤,就算温元鹤此时只是个失忆的残疾人。正是如此,那他怎么会再特意让人也引闻柚白上楼?” 谢延舟漆黑的瞳仁深邃,暗不见光:“温元厚也有可能是想一箭双雕,他想解决掉这父女俩。” “那这个计划也太不周密了,明显只能解决掉一人,结局更是完全不同,一个都没解决掉。”盛司年不想怀疑温岁,因为在他的心里,温岁也是一起长大的妹妹,就算她刁蛮任性,但也从没想过,她会想要别人的性命。 如果真的是她想要杀了闻柚白呢? 但他实在想不通,温岁为什么一定不放过闻柚白呢?她们现在都不是亲姐妹了,根本没什么关系了,何不放过对方,也放过自己。 盛司年:“闻阳也是挺可笑的,都绿得头顶发光了,还为了所谓的面子不敢承认,自欺欺人。” “目前知道真相的人也不多。”谢延舟垂下眼皮,“温元鹤担心自己会影响到闻柚白,也就没大张旗鼓地认女儿,闻柚白懒得理会这些事,许茵也不想折腾。” 谢延舟又道:“温元厚对闻柚白的态度很奇怪。” “也不奇怪,温伯父跟温阿姨关系好,觉得许茵是小三,他不喜欢小三的女儿,很正常,但闻柚白挺招人喜欢的,温伯父也会有点惜才?至于现在的恨,是因为发现她是温元鹤的女儿,更是加剧了他的恨意。” 谢延舟总觉得没有这样简单:“你记得温奶奶吗?” 盛司年点点头,就算不记得,也有照片和各类的报道。 “闻柚白很像她。” 盛司年一听就想笑:“你这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吗?虽然闻柚白是长得很好看,温奶奶也好看,但你非要将两人扯上关系吗?” 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怔了下,脑海中两张脸缓缓地对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洗脑了,他还真的觉得有些像。 他身体稍稍直起,想说点什么,谢延舟转了下手表,看了时间,便道:“柚白下班了,我要去接她。” 盛司年愣了又愣,看着他的好兄弟起身穿衣,让人开车来。 半晌,他唇畔露出浅浅的笑意,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欲望总是无止尽的,出轨的男人数不胜数,满足了生理,又能满足心理么?高级的心理欲望才是最难以取得的。 挺好的,希望延舟能幸福。 谢延舟打来电话的时候,闻柚白也刚从律所出来,在门口等着赵澄。 她一年四季都有些怕蚊虫,叮咬了必定红肿,就算一群人都在,没人被咬,她也是那个莫名其妙被不知道哪来的蚊子咬了的人。 皮肤不太好,容易过敏,又容易留痕。 谢延舟在车里就见到她悄悄地挠了下痒。 第284章 裂痕 他车子里常备防蚊喷雾和蚊虫叮咬消肿的药膏,小药箱里也有闻柚白常吃的过敏药,她这人的小毛病其实挺多的。 谢延舟脑海中浮现了娇气两个字,尽管这两个字眼似乎离她很遥远。 但她不仅对一些食物过敏,,免疫力差劲的时候,就连灰尘和冷风都能让她的眼皮肿起来,所以,两人在一起后,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会准备过敏药和红霉素眼膏,又因为她会痛经,他也认识了止疼的布洛芬,她身体不好,乱吃东西也会上火溃疡,嘴角起泡,他也买了去水泡的软膏。 生活是由这样的小细节填充的,所以他的身边早已盈满了她的影子。 那她呢? 谢延舟降下了车窗,朝着闻柚白的方向看了过去,闻柚白也发现了他。 她没动,手上买的新手机又在震动,她知道是谁。 她的父亲。 “柚白,你在忙吗,刚下班吗?”温先生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成熟,闻柚白却听得有些恍惚,她似乎找不回当初刚认识温先生的感觉了,那个强大的、超脱世俗的温先生,他会做生意,也堂堂正正做生意,敢拼搏,敢下注,坦然得令人心醉。 或许这就是远香近臭,原本的温先生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愿意帮助她的长者。 而现在的温先生,却诡异地成为了她的父亲,还是那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无法活跃在阳光下的生父。 她一听到温先生的声音,伤口就隐隐作疼,这种条件反射让她下意识地抗拒和温先生交流。 温先生嗓音里都是愧疚:“今日我原本要去见谢延舟的,你在他那边的确很安全,现在危险的是我,还有我身边的人,我想去见他,和他聊一聊,但不碰巧,最终没见上面。”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欲言又止,只幽幽叹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父母爱护子女,是会为孩子作长远的考虑。 闻柚白轻轻地“嗯”了声。 她不再去想父母是不是会因为血缘关系而爱她,也不去纠结她是不是因为知道了温先生是她父亲,从而对他施加苛责,这种感觉很糟糕,生活总要继续下去的,他们给的,她就收下,他们不给的,她也不会伸手去要。 把自己说通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父母也是人,也会有错的。 但是闻柚白不能接受,温先生在电话挂断前问她:“柚白……谢延舟,他对你好么?”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呼吸有几分紧,她眨了下眼睛,很没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再不挂断电话,她就要控制不住情绪了。 谢延舟对她好么,这可能是17岁的她幻想的生活,他很在乎她,她去做什么,他都会来接她,他给她关心和照顾,会和她沟通,他们住在一起,有一个女儿,她如果现在愿意结婚,他也会同意去领证。 但是,她已经不是17岁的她了。 她被他伤害过,裂痕无法弥补,就算是现在的美梦,也是建立在威胁和恐惧之中,她身边有人跟着,会把她的事情汇报给他,他们之间明明没有什么话可以聊,冷战和沉默,却非要晚上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她的婚姻那一栏上,多了个徐宁桁的名字。 这一切明明并不美好,她不去想幸福或者不幸福,但是她受不了温先生以一副慈父的面孔来问她,假意惺惺。 这种折磨算什么,谢延舟想要掩饰太平,她也无所谓。 她的眼角余光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正一步步地朝她走来,她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他也从来没有遮掩过。 他在查许茵,查她的过去,查温元鹤和温元厚。 闻柚白恶劣地想,这都是他自愿要做的,他凭什么觉得他奉上真情,她就得好好珍惜,她想替她寻找真相,就寻找。 谢延舟搂住了她,拧着眉头,轻声道:“站在办公楼外都被蚊虫咬成这样,现在蚊子都没几只了。” 反正就是见缝插针地咬她。 他没听到她回话,一转头看见了赵澄,她穿着职业装,匆匆忙忙小跑着出来,说:“今天活也太多了,走,我们去吃……” 她这会看见了谢延舟。 赵澄打招呼:“谢总。”她现在升职了,这里又是办公楼,她不可能对位高权重的谢延舟大呼小叫什么,更何况,柚白现在和谢延舟在一起,她作为柚白的朋友,也不能随意干涉两人的事情。 “你们要去吃什么?”谢延舟声音低沉,“小惊蛰还在家等,赵律师如果不嫌弃,可以一起跟我们回家。” 他话都这样说了,显然是不同意闻柚白单独和赵澄出去吃饭。 赵澄又怎么可能真的跟着两人回去。 闻柚白对赵澄道:“明天我上班后,我们一起吃午饭。” “好,那我先回去啦,拜拜。”赵澄笑得眉眼弯弯。 “嗯。” 闻柚白坐上了谢延舟的车子,她靠在椅背上,看着谢老板屈尊降贵地替她腿上的蚊子包上药,药膏冰冰凉的,灼热的痒意渐渐消失。 他用湿巾擦了手后,欺身过来,问她面试的事情。 他说:“何必那么麻烦,律所的确是不赚钱的,作为服务方能赚的又有多少,相对普通人,应该收入还算不错,你要是想,我也可以给你开一家律所,你现在工作的地方,离我有些距离。” 闻柚白看着他,很认真地问:“谢延舟,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第285章 重蹈 谢延舟顺着她的视线,勾了勾唇角:“情人吗?” 这一个情人说的不是她,而是他。 因为他足够强大,他并不在乎所谓的名声,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和别人共同留在她身边,她就只有他一个男人,想让他当情人那就当情人。 他甚至还可以带有情趣地想,这只是一种情调,扮演的是女金主和男情人的旖旎故事。 “我当情人是不是应该有一些特殊的福利?” 他低声喃喃,俯身吻住了她的唇,昏暗的光线里,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以前她喜欢他喜欢到偏执的时候,安慰自己,她已经得到了他最好的一段时光,那时候的他英俊年轻、身强体壮,等他以后和别人在一起了,他就会老得脱发、发胖、体虚又油腻,让她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只是,他现在还是没变老,自制力强大的男人,常年健身,有腹肌,体格好,健康上倒是常年失眠,之前还受过伤。 这男人剩下的作用是什么?满足她的需求? 他的吻渐渐深入,将她压在了椅背上,单手掐紧了她的细腰,他缱绻地流连在她软软的唇畔上,在她想要躲避的时候,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掠夺呼吸,更是夺走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闻柚白被他哄着和他十指紧扣,她纤细的手指被他紧紧地束缚在了手中。 等他终于松开她的时候,她没什么力气地趴在他的胸口上,偏偏他搂着她的单手越发用力,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他笑声低沉沙哑:“柚柚,你承认,你的身体还对我有感觉。” 闻柚白拧眉,浮现了几分气恼。 她不舒服,也不会让他好过,她反问:“感觉?你觉得是什么感觉,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你喜欢这种反应,便自欺欺人,那你知道我现在的反应是什么呢?” 她说话的同时,手指摩挲着他空荡荡的手指。 “都已经过去了几年了,那你知道我早就习惯了有婚戒的手么?” 谢延舟眼眸沉下,知道她在说徐宁桁,他的脸色也渐渐难看。 闻柚白倒也不是单纯为了气他,银色的素婚戒戴在了修长有力的无名指上,代表着忠贞和爱情,就像有些人就是喜欢人夫的隐忍克制,以及对婚姻的忠诚。 她现在手上没戴着婚戒,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谢延舟扔掉了,他在这方面不会顾虑她的情绪,也不会去问她的意见,她的自由范围都由他决定。 谢延舟放下隔板,跟司机说了些什么,车子很快就改变了方向,最终去的是一家珠宝店。 这家世界知名的珠宝品牌已经在最快的时间内清空了客人,只接待谢氏集团的谢先生,谢延舟的母亲夏云初常年刷他的卡,早已成了品牌的大客户。 但他今天只是要去买一对新的婚戒,款式最简单的那种。 闻柚白不发表任何的看法,也用沉默拒绝去选款,只冷淡地看着他选中了一款,再给他自己的无名指上戴上了戒指。 他有一双漂亮的手,也是性感的手,有些男人的手只有漂亮,却毫无张力和欲望,而他手指修长却有力,手背上隐约可见起伏的青筋,映衬着简单的婚戒,透出了一股压抑克制的冷淡理性。 她心尖痒了一下,面上却丝毫不显。 谢延舟也想给她戴上那枚女戒,她任由着他捧住她的手,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地垂着,姿态慵懒,嘴里却笑道:“好巧,我上一次结婚用的也是这个品牌。”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让周围的气氛都凝滞了下来,能说会道的经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余光瞧见谢先生冷冽如寒冰的面容后,更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没人会因此觉得他卑微,只是暗自佩服这个女人,居然敢在现任面前,提起了前夫,还有,原来,谢先生真的会选择二婚的女人啊…… 然后,他们又听到了闻柚白含笑的温柔嗓音:“你现在买婚戒不是时候,我们的关系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语气没有讽刺,却处处都是讽刺。 谢先生也会轮到倒贴女人的时候了。 周围的几人都沉默着,生怕在怒火崩溃边缘的谢总发火,也怕周围的这些珠宝遭了殃,虽然说,谢总有能力赔偿。 僵硬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弦,直到闻柚白收回了手,面色平静地往外面走去,平静道:“别在外面发疯,有事情回去再说。” 看,她也学会了倒打一耙,给他戴上了脾气暴躁易怒的帽子,全然不提是她故意激怒他。 经理下意识对闻柚白生出了感谢,觉得她还挺有同理心的,知道两人的感情争执不该影响到别人。 谢延舟现在的要求底线在不知不觉地放低,是个男人,都不会忍受她这句话,但他选择性地只听到了“回去”两个字。 他应该满足的,她说回去,也就是回家,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家。 他应该是擅长隐忍的,来日方长,她能爱过他,她就能再喜欢上他,有些人总会说,人不会踏入同样的河流两次,却早已忘记人的本性更容易重蹈覆辙。 他会扮演好一个完美爱人,完美的父亲。 闻柚白的合伙人律师从前在合作项目的时候,就见过闻柚白。 那天面试完之后,团队里就讨论过要不要留下她,法律圈子就这么大,负责招聘的人也做过背调,给她以往实习的律所团队发了邮件询问,又问了同为校友的律师们,得出的结论都是闻柚白工作水平高,学习能力强,职场性格也很不错,生活态度积极。 合伙人唯一的疑惑就是,她明明是闻氏的千金大小姐,也在闻氏做到高层了,怎么突然就放弃了闻氏的岗位,回到律所? 秘书说:“听说闻律师前段时间受过伤,身体不太好。” “休养?”合伙人眉头紧拧,“来律所休养吗?这律所是能休养的地方吗?这边的工作强度多高,是个学法律的人都知道的。就算她想来休养,好歹也走个渠道,找人来打个招呼,而不是自己一关关地面试。” 第286章 覆辙 秘书对闻柚白印象挺好,便建议道:“反正还有试用期,律所不留无用之人,试用期再考察一下?” 合伙人同意了。 闻柚白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但她既然决定重新开始,目标已定,就会坚定地朝着目标前进,她一直都很有执行力,只是后腰的伤口短暂地磨损了她的意志力,生死边缘,她有一段时间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了,拼搏奋斗、爱情亲情在死亡的面前,什么价值都没有了。 生病不能动的时候,人是没有尊严的,所以她那时候也不在乎谢延舟对她的禁锢。 不过一身皮肉,生带来,死却不能带去。 而现在,她的生活慢慢地走上了正轨,享受生活,享受工作,资本所的工作压力大,节奏快,每天都需要加班,但很充实,也能快速让人进步,不管工作了多少年,又有多少学识,仍旧需要不断学习。 谢延舟也工作繁忙,但见到她一周都是凌晨三点多才睡觉,终于忍不住道:“你没有必要这样辛苦。” 那时候闻柚白还在做dirtywork,这种活繁琐又麻烦,但不怎么需要脑子,锻炼的是耐心和细心,她明白这是进阶的必经道路,也试图在这类工作中,找到学习的价值,更何况,大部分的高薪行业都需要时间换金钱。 她听到了谢延舟的话,却装作没听到。 这是两人的书房,原本是她一个人在用,谢延舟在另一个书房里工作,但某一个晚上,他在卧室里久久等不到她回来,便来寻她,劝她先休息,但她不肯,他就让人送来了补汤,也和她一起熬夜工作,再一起入眠。 谢氏有实业,也有投资,实业方面按照正常的渠道轨迹蓬勃发展,唯有投资是谢延舟一手做大的,他最近正在准备一个全球经济论坛的发言,目前汇率上下起伏,经济形势也算严峻,温元鹤人在国内,国外的公司没受到影响,但他去年大张旗鼓地投资,应该遇到了一些困境。 谢延舟没打算出手帮忙,当然,如果w集团给了闻柚白,那他才会帮忙。 他忙完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太阳穴微微作疼,一抬眸,看到闻柚白还在工作。 女人当然应该要有一份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像他母亲那样,双眼只看得到自己的丈夫,疑神疑鬼,又不自信,仿佛她的全世界就只有她的老公,谢延舟从前就是这样想的,他和大部分的男人一样,希望自己的女人能有事业,不要缠着他,要给他一定的自由空间。 人心难以满足,他此时倒是幻想了下,闻柚白的全世界只有他的场景。 他没再打扰她,等她终于回到卧室,他才从身后,搂住了她,轻轻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 “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工作价值的牺牲其实是资本家的谎言,我给你办了一张卡,里面有很多钱,你想要的房子也有了,我们还有个女儿,你也可以继续工作,做你想做的事情,只是人的健康和精力是有限的,你一直这样负荷工作,身体会受不了的。” 他的手指不安分,闻柚白没拒绝,困得睁不开眼:“嗯,还是像以前一样,陪你来赚钱,这种钱还是最简单的。” 她声音娇软,带着浓浓的倦意,却如同刀子一样,割在了谢延舟的心上。 谁也无法抹去两人曾经的交易关系,他曾经也认可这样的关系,只有金钱,没有感情,但他也讨厌金钱关系。 他舍不得跟她计较,因为她困得就像一只小猫,蜷缩在他的怀中,惹人怜爱。 他唇畔扯起微微的笑意,握住她的手,就算她抗议且不愿,但她的无名指上还是戴着他送的戒指。 他的吻落在了那枚戒指上。 这是约定,也是束缚,更是印记,下辈子,他还能凭借这个印记找到她,生生世世,不论生死,她永远属于他。 闻柚白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到了谢延舟的手机好像有人给他打了电话,她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但眼皮沉重。 只知道谢延舟哄小孩似的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柚柚,睡,没事,我在。” 她在想,很多很多年前她觉得他的声音也适合做睡眠心理师,或者也会是个好爸爸,他的声线适合给孩子讲故事。 她没把这个来电当一回事,闭上眼继续睡觉。 谢延舟只瞥了眼手机屏幕,就关机了,电话的那头是温岁,她其实不差追求者的,但是她在这些男人里最看得上眼的就是谢延舟了,也对谢延舟最有感情,她总是不肯相信,她的延舟哥哥会这样抛弃了她。 她一旦喝醉,就忍不住不顾他的警告,给他打电话。 明明以前他们那样相爱,他对她也很好,青梅竹马,他还是妈妈送给她的最后一个礼物,他答应了妈妈做她的丈夫,就算她以前不愿意这么快终结单身生活,却不影响他必须成为她的选择对象。 温岁紧握着手机,心情难过得几乎崩溃,她做错了什么了吗?她根本没有错,她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利益,她的耳畔回放的是谢延舟哄闻柚白的声音。 心如刀割。 他也会那样卑微地同闻柚白说话,她记忆模糊,不记得他有没有这样耐心地哄过她。 她住在舅舅家里,她想问延舟哥哥,还记不记得今晚是妈妈的忌日。 温岁光着脚下床,很想像初中时候那样,跑去妈妈的陵园哭泣,但她知道,延舟哥哥不会再如同过往那样,深夜开车跑遍全城,只为找到她。 她走到了舅舅的书房前,没敲门就进去了,却见舅舅慌慌张张地收起了一大堆资料。 温元厚猛地抬起头,怒意不掩饰:“你有没有教养,为什么不敲门?” “舅舅……我我想妈妈……”温岁也被吓到了,脸色苍白。 温元厚的脸色缓和了些许,也想到了妹妹的忌日,又瞧见温岁脸上的泪痕,便道:“嗯,舅舅知道了,不过,你下次要敲门。” “舅舅,你在看什么?” “看一些公司的机密,所以紧张了些。” 但温岁却觉得诡异,因为她刚刚分明看见了闻柚白母亲许茵的照片。 第287章 对弈 舅舅是不可能喜欢许茵的,那查她就是因为讨厌她,想对她下手?但为什么要躲躲闪闪呢?而且,舅舅还说到了紧张这个词,他怎么会紧张呢,他是一家之主,没有人能越过他去。 元鹤舅舅更是不可以,他只是一个养子,按照传统的血缘关系论,怎么也轮不到养子继承大统。 温岁又忽然想到了她自己,她是闻家唯一的孩子,是爸爸的女儿,她又对公司不感兴趣,爸爸势必要为自己选一个继承人,那就是她的丈夫。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个荒谬的想法,元鹤舅舅如果真的当初继承了温家,那肯定要娶温家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妈妈,那元鹤舅舅和妈妈恋爱过吗?为什么最后他却跟许茵生了闻柚白?肯定是许茵勾引了他。 温元厚明显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对温岁没多少耐心,没一会就让她离开。 温岁迟迟没走出书房,她心里有些失落,今天是妈妈的忌日,却只有她一个人难过吗?舅舅不想妈妈了吗? 她想了想,便直接问道:“舅舅,你忘记妈妈了吗?” 温元厚听到她提起元笙,目光下意识怔了怔,待回过神时,神情却有了几分柔软。 “没有忘记,怎么会忘记呢?我看着阿笙长大,就算当初……她也是毫不犹豫地支持我。”他看着温岁的眼睛,难免有些遗憾,她比起阿笙来说,差距大了,没有阿笙的美貌,也没有阿笙的聪明,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阿笙唯一的女儿。 温元厚面容又和蔼了几分,带着无奈的宠溺和几分下定决心的郑重,嗓音低沉:“岁岁,舅舅永远不会忘记你妈妈,也不管如何变化,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妈妈永远是我的妹妹,是温家的女儿。” 温岁自认心思敏感细腻,也习惯讨好舅舅,所以她从小总是小心翼翼地揣摩舅舅的心思,生怕真的惹了舅舅不高兴。 她听了这些话,就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心口微微瑟缩。 妈妈本来就是温家的女儿呀,为什么舅舅要强调这些话?是有什么深意么? 她犹豫了半天,没敢再深入地细问,因为温元厚已经渐渐失去耐心,笑道:“你去休息,岁岁,是不是想买东西了?舅舅让人再给你打钱,明天去好好放松一下。” 温岁点了点头,心里却悲伤无限。 她现在不想买东西,她已经有了事业,最近却常常觉得空虚,因为她想要爱情了。 舅舅无法给她独一无二的亲情,她总是小心翼翼,那爱情可以给她无尽的安全感吗,或许是可以的,是她以前没有好好珍惜,亲手弄丢了谢延舟。 “舅舅,闻柚白她和延舟……”她语气嗫嚅。 温元厚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眼底越发冷沉,显然也觉得谢延舟很棘手。 他这时候看着温岁的眼神也不太友善,温度下降,觉得她实在太过愚蠢,他的暗示也听不明白,就算听明白了,也没做干净。 “谢延舟,谢延舟,你一直盯着他做什么?”温元厚现在的态度和以前并不一样了,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谢延舟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都到现如今这个地步了,你还觉得他会娶你,会爱你吗?闻柚白受伤那会,他为她做了多少事情?你现在还没认清他吗?你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需要从你妈妈那边得到爱的少年郎吗?” 他语气越发讥讽:“人都是善变的,也都是健忘的,你母亲去世多年,谢延舟又狼心狗肺,早已经忘光了。” 温岁也知道,但她潜意识里也是不信真爱的,她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谢延舟对她的好,大部分是因为报恩,小部分也是因为两人一同长大的、门当户对的情谊,她内心深处不相信男人的真爱,想出去玩,却又迟迟放不开,她也不明白她交往的那几个男朋友算什么意义。 她唯一确信的是,男人没有品格,嘴里说着爱,身体也会背叛。 婚姻就是利益的对弈。 温元厚看着温岁长大的,只需要一眼就能看透温岁的想法,他此时冷漠极了:“你想法倒是一堆,那你知道要怎么做,又如何去做吗?你想要谢延舟,你去争取过吗?还是你总是摆着你大小姐的架子,等着谢延舟找上门来?你这几年要是主动,不自视甚高、自以为是,你早就跟谢延舟修成正果了,男人是不喜欢太骄傲的女人的。” 他又把温岁和闻柚白对比:“看到闻柚白了吗,她想要,她就去争取,她总是很有野心,所以她的日子越过越好,还能把谢延舟的心把着。” 温岁脸色骤然苍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突然击中,疼得她嘴唇颤抖。 “闻柚白啊,她是亲自送上门的,但她却会欲擒故纵,所以谢延舟才会对她念念不忘,谁看真情,只不过是占有欲和求而不得的心里作祟。” 温岁在琢磨舅舅的话,心口发沉。 温元厚想到那次动手,打草惊蛇,还谁都没搞定,说起来,按照常理来说,他不应该再针对闻柚白的,可是,谁让闻柚白是温元鹤关系还不错的女儿,又是许茵……许茵又恨他,这些年他没少折腾这两母女。 他在乎的是元笙这个人,而不是什么血缘、亲缘。 许茵又算得了什么? 他那次的安排,主要目的还是温元鹤,一个残废死了多简单,没有人会再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也没人再提起往事,更没人能找到所谓的律师公证遗嘱,老太太去世之前,还在说她要把公司给……其实就是想让温元鹤继承。 一个养子本该是名不正言不顺,可是,老太太却想通过亲事,让温元鹤的继承变得既合法又合情。 温元厚神色阴鸷冷漠,手指缓缓地攥起。 老太太有没有考虑过他?他是她的亲儿子。 这么些年来,他常常做梦梦到老太太,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看,你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他温元厚把温氏做得多大多好,而温元鹤呢?早就尸骨无存了! 第288章 计较 温元厚认为闻柚白其实搞不出什么大事的,一个女孩,能有什么继承权,大家族里若是只有一个女儿,也都是想办法招个女婿进来,让女婿撑起一片天,靠着女儿结姻亲绑在一起的纽带。 若是温元鹤不在了,闻柚白也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温元厚想到这个,又看了眼温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外甥女,但谁让她是元笙的女儿。 他开口道:“谢延舟那边没有证据,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你也别去找他了,你就跳你的舞蹈,舅舅会想办法,替你解决,你不用再担心上次的事情了,更何况,闻柚白也没什么事。” 温岁睫毛不自觉地颤抖着,是啊,闻柚白没事,命真大,被捅得那么深,为什么会没事呢,反倒还让延舟对她生出了心疼。 小惊蛰最近也有一点点失落,因为她太久没跟妈妈出去玩了,两人碰头见面的次数也很少,因为两人都很忙,她有好多课要学习,也不是被逼的,都是她自己的爱好,她喜欢弹琴,也热爱跳舞,还对雕塑有兴趣。 而妈妈呢,她到了一个新的岗位,等于重新开始,自然很忙。 好在,谢延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腾出了许多时间,放在了家中,也放在了他和女儿的相处上。 他基本做到按时下班回家,在那个他试图留下闻柚白的房子里,父女俩常常共享晚餐,他再陪着女儿弹会钢琴、做做雕塑。 如果有需要紧急加班的工作,他也会提前告诉小惊蛰,让她不要担心。 小惊蛰最惊讶的是,她的爸爸居然也会弹一手好钢琴,她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只会工作和赚钱的,身上也没有钢琴的艺术气息。 谢延舟坐在她身旁,和她四手联弹,余光捕捉到她的神情,他笑了下:“这些都是我们这些人必学的技能,可以不精通,但都需要懂,因为社交的时候,需要跟其他人以这些艺术作为话题,以便拉近距离。” 他没把小惊蛰当作一个小孩,语气认真继续道:“所以,你还需要学骑马、打一些球类运动,等下次,我带你们去滑雪。” “我必须要学这些吗?”她眨眨眼睛,神色可爱。 “如果你愿意接手我的事业的话,那就需要。”谢延舟微微沉吟,“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么,你的人生或许会轻松很多,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你也不用有后顾之忧。” 他从前还没想这么多,一个是他还年轻,他对事业的奋斗还有许多年,另一个是,他也难免受了传统观念影响,他对女儿没什么期待,也没什么要求,反正养得起,他的女儿只要快快乐乐地享受就行了,但是被闻柚白骂了几次后,他也反省了自己,做决定之前要先考虑到他女儿的想法,或许比起安逸地享受,她更愿意接手公司,做个女强人。 小惊蛰没停下弹琴的手,小大人一样地道:“我还小呢,还不知道哦,等我长大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谢延舟听到她这话,神色微怔,不是对她的话有所震愕,只是捕捉到“长大”二字,他垂下眼眸,掩住神色里的笑意,她长大了再告诉他,也就是她长大了,他们还在一起,他和柚柚还生活在一起。 这人生的漫漫数十年,他们相伴左右。 多好。 小惊蛰练完了钢琴,就忍不住看着客厅里的钟表,又时不时地望着进来的门,她小小声地叹口气:“有点想妈妈了。” 她就是自言自语,没想得到回应的。 偏偏她爸爸也回答道:“嗯,我也想她。” 她有些惊讶,猛地转过头去,托着自己的下巴,微微张着小嘴,半天,她说:“谢老板,你变化好大哦。” “谁教你这样喊的?” “大家都这样叫你呀。”她声音还是很软,“我也可以叫你爸爸,只要妈妈不嫌弃你,我们还是可以一直在一起的。” “妈妈嫌弃我的话,你就不跟我在一起了吗?” 小惊蛰毫不犹豫地点头,对于她来说,妈妈肯定是最重要的。 谢延舟根本无法生出吃醋的念头,他们的女儿更喜欢闻柚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她是闻柚白带大的,他只是付出了钱,这些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而被钱养着的闻柚白和小惊蛰却是他人生至关重要的两个人。 他站起来,打算带女儿上楼休息了。 谢延舟道:“你妈妈工作很忙,也很疲劳,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或者找我的秘书助理,别去打扰妈妈了。” 小惊蛰黑眸清澈,一眼看透了爸爸的自私:“我看出来了,你想独占妈妈,你要跟我抢她。” 谢延舟垂眸睨了她一眼,略带笑意道:“准确来说,我比你先认识她,我和她在一起后才有了你,你是那个后来者。” 小惊蛰摊了下手,鼓了鼓两腮,很是可爱:“所以,你还是跟我一个小盆友计较呀。” “去睡觉。”他眼底笑意不自觉加深。 上一次闻柚白受伤的时候,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血缘关系的重要性,他得多幸运,因为和柚柚有了个女儿,所以才有了新的筹码,尽管闻柚白现在已经不追求孩子要和生父在一起。 但这一次,如果不是有了小惊蛰,如果他没拉拢了她,徐宁桁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放弃?他对小惊蛰再好,在孤立无援的时候,他的女儿依旧会选择投靠他。 谢延舟看了很多爱情理论,也看了不少身边或者网络上的甜美爱情案例。 比如徐宁桁的父母,狼狈为奸,他父亲作妖,他母亲明面抵制,背后却支持,反倒让闻柚白里外不是人,再比如盛司音和他的哥哥,数十年青梅竹马的相濡以沫和成年后荷尔蒙的碰撞,他努力工作赚钱,无条件支持老婆的事业,为司音姐怼他的母亲。 大多数美好的爱情,有相对充实的金钱条件,双方互相支持、理解和体贴,而他做错了事情,想要挽回她,他就得单方面地付出更多。 他现在已经有了面包,这栋房子不是囚禁她的牢笼,是他们共同的家,是挽救爱情而编织梦的地方。 第289章 好 闻柚白跟进了一个并购组,本来和她对接的都是投行的客户,但是合伙人带她去见了要做收购的老板,说是对方带了妻子,考虑到这个原因,才决定带着她去。 下班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隐隐约约还有雷的声音,闻柚白只给照顾小惊蛰的阿姨发了信息,告诉阿姨,她晚上要加班,全然无视了谢延舟发来的询问。 她也知道,她回答或者不回答,没有多大意义,有人盯着她的行踪,自然会跟他上报,他想问,是他想从她这边得到回应,像从前一样的回应。 她不明白,破裂过的镜子又如何复原,她和徐宁桁在一起过就是在一起过,放下谢延舟就是放下了,但许许多多家庭仍在一起,不是爱,也不是互相折磨,只是平淡地相处,生活里除了爱情外,还有许多。 客户是一对结婚了六年的年轻夫妻,都是隔壁省的,来这里出差,出身优渥,门当户对,尽管大家都觉得他们恩爱,毕竟出差还带着老婆,老婆也漂亮,感情肯定很好,但闻柚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感情不顺的原因,总觉得那位夫人时常在走神,而客户时不时会摸一下他太太的手,表示安抚,他掩盖在笑容下的情绪也仿佛在不耐的边缘。 “抱歉,我太太最近生了一场病,状态不太好。”男人笑了一下,笑意浅淡。 周礼打算收购一家本地的老牌汽车厂,这几年汽车行业不景气,小厂子都挺难生存的,几人聊天中,合伙人随意提到闻柚白家中也有涉足汽车相关的产业,对这方面很了解。 周礼来了点兴趣:“哦?是哪家?” 合伙人说:“这是闻律师,她家里也是闻家那边的。”他见周礼好像短时间没有想起来的样子,便提醒道,“也算是温家的亲家。” 这么说,周礼便知道了。 周礼的笑意味深长:“原来是温家。”他看着闻柚白,“闻律师是闻阳的二太太生的么?” 这话就有点伤人了。 周礼的太太扯了一下周礼的手,终于开口了,她声音很软:“阿礼,你堂姨已经去世了,闻律师的母亲再进门,就是闻阳的妻子了。” 闻柚白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周老板也跟温家有关系,她并不介意周礼说的话,她只是问:“周老板跟温家?” “上一辈就断交了,没几分交情。”周礼语气冷淡,不想多谈起温家。 闻柚白仍旧笑着:“原来如此。” 周太太在这一会,倒是看了闻柚白好几次,闻柚白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对上,相视一笑。 晚餐过半,两人相伴去了洗手间。 走在路上,闻柚白察觉到周太太的视线时有若无地总是落在她脸上,似乎在打量着她。 她转过头,大大方方地问道:“周太太……” 她话音未落,周太太就笑着道:“我是觉得你长得熟悉,闻律师,你别误会,像你这样的美人自然是世间少有的……不过,或许是我记错了。” 闻柚白弯了弯唇角:“荣幸之至。” 两人说完就进了隔间,这不是闻柚白第一次被人说熟悉,她第一次见到谢老太太,老太太也是说她像,她之前还因为长相气质,被误会是温元笙的女儿,认为真假千金的戏码在她身上上演。 但这世上本来相似的人就存在,比如一些明星和路人,毫无血缘关系也能那样相像。 她没再多想,上完厕所后,就在洗手台那边洗手。 周太太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模糊,似乎带着不好意思:“闻律师,你身上有带卫生巾么?我最近生病,不太准……刚刚没带生活助理过来。” 闻柚白的包里有备用,她连忙给周太太递了进去。 这是两人的不同,她虽然现在生活富裕,有钱,也有谢延舟安排的保镖和助理,但她穷习惯了,很多东西都会自给自足地准备齐全。 五分钟后,周太太从隔间里出来,她洗完手烘干水珠,笑意温柔:“闻律师,谢谢你。” 闻柚白摇了摇头。 女人间的情谊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就拉近了,周太太的身上少了一些距离感,她道:“周老夫人就是我丈夫的奶奶,她以前和温老太太是关系亲近的姐妹,但是温老太太去世后,她又远嫁了,就渐渐跟这边的温家断掉了联系,老太太近来身体不好,怀念故人,多次拿着她和温老太太年轻的合照,我是觉得,你跟温老太太有些相似。” 闻柚白笑意浅浅,不以为然:“我和温家没什么关系,我母亲是第二任妻子,因此温家向来跟我们母女关系并不友好。” 周太太也明白,笑着轻声道:“温家的确不好相与。”她顿了顿,又提出了个请求,“闻律师,我们能合照一张么?我带回去给老太太看,也算满足她一个小小的心愿。” “好呀。” 两人拍完照片后,周太太又加了闻柚白的联系方式,也把合照发给了她。 周礼见到他妻子和闻柚白状似亲密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聚会散场,谢延舟来接闻柚白,他的肩头淋了一些雨,发尾也有些湿润,他似乎已经来了有一会了,但没进包厢去打扰她的工作,只是在酒店大厅默默地等待。 他站了起来,打招呼:“周老板。” 周礼扯了下唇角:“谢老板。”他们两人认识,并不熟悉,再加上他们周家和温家很早就不来往了,他也不喜欢温岁那个丫头,就连带厌烦一直护着温岁的谢延舟。 谢延舟听到“谢老板”先想到了他女儿对他的称呼,还一本正经地提到了海绵宝宝和蟹老板,如果不是小惊蛰,他不会有这样有趣的联想体验。 “谢老板也来谈生意么?” 谢延舟闻言,转眸看向了闻柚白,他漆黑的瞳仁里倒影着她的轮廓,他身上裹挟风雨,声音却含着宠溺:“不是,我来接人。” 周礼明白了,温岁那丫头被抛弃了。 第290章 小时 周礼笑了笑,对谢延舟道:“一起喝一杯?” 侍应生把餐盘收了下去后,又送来了酒,手上握着的白布擦了擦瓶身,这才慢条斯理地倒在了酒杯里。 闻柚白的合伙人自然也认识谢延舟,但谁心里没点小九九,做生意的人都明白经营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不然团队里也不可能每年都有不少走后门的实习生了,这都是合伙人和客户之间的私下交易,给客户的人一个面子,让客户允一些业务过来。 闻柚白学历过关,职场履历优秀,个人能力也强,完全符合律所的招聘流程和标准,也从未找人托关系,更何况,通过了这段时间的实习后,合伙人也看出了她的优秀,团队的其他律师对她也夸赞不绝。 不论是最基础的法律检索、数据核对,还是现在让她负责的关键访谈、核心投标文件,她都能严谨地、快速地、几乎完美地完成,对外和客户的对接更是从未出过差错,说明她还擅长为人处世的处理。 这是任何团队都需要的律师类型,也就是说,她在应酬和文件业务上是双线开花的,假以时日必定能独当一面,撑起半个团队,甚至是整个团队。 合伙人现如今又考虑到闻柚白和谢延舟的关系,若是能从谢延舟这边拿到业务,团队今年和明年也就吃穿不愁了。 所以,桌子上的三个男人聊得相当投机。 最让合伙人和周礼惊讶的是谢延舟,谁都曾听过谢小老板的不假辞色和傲慢,大部分人也能理解他的优越感,毕竟天之骄子,而现在的谢延舟却眉眼含笑,放低了姿态。 合伙人心里沉沉,忍不住叹气,难道真的就是传说中的真爱力量吗,谢小老板也在为了爱的人,同爱人的老板搞好关系么? 闻柚白和周太太也在聊天,周太太有意无意地就会摩挲着手上的婚戒,那是一枚水滴形的大钻戒,是个国际知名的珠宝牌子。 闻柚白以前不懂的时候,总以为大老板自己挖矿挖钻,再找人打磨或者自己设计,才是最值钱的,后来听圈内的贵妇暗讽多了,就明白,原来那些自己挖出来的无品牌价值的大钻石没那么贵,反倒比较便宜,贵的是亲自设计的心意。 但在贵妇的攀比之中,心意毫不值钱,只有品牌名师设计的钻石或者流传数百年的钻石才有意义。 周太太这枚钻戒至少八位数起。 闻柚白也下意识地摩挲了下她的手指,这上面的是谢延舟上回去买给她的婚戒,并且不许她脱下来。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睫毛,她还记得徐宁桁为她戴上戒指的画面,她记得她对他的承诺,转眼间就物是人非了,更讽刺的是,她连那枚戒指都没留下来,被谢延舟这条疯狗扔了。 她面色冷淡,压下胸口起伏的情绪,但这股情绪来得汹涌,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 以前谢延舟总觉得是她毁了他的人生,那他呢?他就没毁掉她的人生么?就连现在,他也在操控她的生活,扔掉了他看不顺眼的,她和徐宁桁的婚戒,强迫她戴上他送的戒指。 周太太垂眸看到闻柚白手上的戒指,唇畔微弯,她还没问什么,就见到谢延舟把手伸了出来,他也顺势站了起来,竟是给几人倒酒。 别说周太太、合伙人惊讶,就连周礼都觉得诧异,素来眼高于顶的谢少爷、谢总谢小老板还主动给人倒酒敬酒了,但周礼多看了几眼,见到谢延舟修长手指上的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明亮的光泽。 他挑眉:“婚戒,谢总订婚了?” 周礼倒是没听说过,他平时虽说关注不到那些小道八卦,也不关心,但怎么都不至于连谢延舟订婚的消息都收不到,几年前谢延舟差点结婚的消息他都晓得。 谢延舟给桌上的几人都倒好了酒,相当于人人都看了遍他的婚戒。 闻柚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手,蜷缩了起来,恨不得将整个手都藏起来,仿佛她手上和他的同款戒指见不得人一样,她发自内心地感到焦虑和反胃,人是感情动物,她不明白已经放下的爱,又该如何捡起来。 她和谢延舟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越是常常感到难受,当他刻意地想通过一些仪式感来弥补过去的缺失,她就更抗拒。 谢延舟余光瞥见闻柚白的小动作,他手指微紧,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眼底的光越发漆黑。 他淡定自若地回答周礼的问题:“定下来了,仪式还没补办,在等合适的日子。” “那要好好选选。”周礼笑。 合伙人也祝福道:“看来柚白和谢总好事将近。” 谢延舟微微颔首,面露微笑,他现在从面上看来,还真像个体贴的好男友,他好像真的在努力弥补她。 唯有周太太注意到闻柚白不太高兴的苍白脸色,她抿了抿唇,靠近了闻柚白,低声问道:“闻律师,你不舒服吗?” 闻柚白轻轻摇头:“我没事。” 觥筹交错,夜色更浓,谢延舟现在也不怎么喝酒了,桌上自然没人会逼他喝,更何况,他给了正当的理由,还在受伤疗养期,指的是他之前背后被灯砸伤的事。 他同几人聊生意,倒也能分神注意闻柚白的动静,不让她碰酒,有些上火的小食也要少吃,等会到了点,她还要继续服药,他的脑子区分成了几个区域,有一块专门装着和她有关的记忆。 闻柚白没理会他,不管她是不是无端迁怒,她就是觉得这男人真有意思,爱情说来就来,他的爱可真可怕,以前只会忽视她、折磨她,现在又体贴得让人反胃。 闻柚白吃药的时间点快到了,谢延舟就跟几人提出了告辞,他很自然地握住了闻柚白的手,大大方方地十指紧扣,两人的婚戒碰撞在了一起,谁都知道他们在一起。 他不愿意让外人知道闻柚白现如今身体依旧不是很好,便道:“小女还在家中,我先带柚柚回家了,你们继续玩。” 周礼唇角微翘:“差点忘了,谢总还有个女儿跟小时差不多年纪。” 周太太听到儿子的名字,神色更温柔,道:“下次我们带孩子一起出来玩。” 第291章 无声 闻柚白应声道:“好。” 周礼因为周太太的亲昵,对闻柚白又多看了几眼,在他的印象中,他太太虽然温柔大方,看似平易近人,却待人始终隔了一层,正如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她的笑容隐匿在云雾之中,高高在上,似是神女。 而他何其有幸,能娶她为妻,共度余生。 周礼回过神,注意到谢延舟略显冷冽的眼神,薄唇微扬,他回视了过去,有几分无奈,总不至于连这个醋都要吃。 两位新认识不久的女士在车子旁边告别,谢延舟也和周礼走到了一旁,周礼压低了嗓音,轻笑:“谢老板,我太太似乎很喜欢你太太。” “你太太”三个字取悦到了谢延舟,他垂下眼皮,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是么?” “你不好奇原因么?” 谢延舟心如明镜,扯了下唇角,开门见山:“你家老太太这是准备认亲么?” 周礼眉心跳了跳,难免多了几分震惊,他原本只是想说有些相似罢了,这谢老板倒是好,直接一步到位,走到认亲的步骤了,何其荒谬,温家的关系盘根错节,这么多年都没人有所怀疑么? 再说了,有关系的也是温家,跟他周家老太太能有什么关系呢? 他冷嗤:“温老太太去世这么多年,我们早跟温家断交了,认什么亲?” 谢延舟已经不耐多说什么了,在他心里,闻柚白姓闻又或者姓温,都没什么所谓了,他们走到如今的死胡同里,他没有别的选择,也不想有别的选择,他不会去奢求更多。 他想到等会回去该让她吃药,如果她想泡澡,现在就等打电话让人准备了,他托人从医院里拿了一种药膏,听说对祛疤很有效,她向来爱漂亮,后腰的刀疤会让她不高兴的。 好在现在医学发达,若是药膏去不掉,还有医美手段。 他没再理会周礼,朝着自己的车走了过去,司机为他开了门,车内的闻柚白笑着跟周太太告别。 谢延舟侧过头看着她,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些许过去的笑容,尽管稍纵即逝,他似是被她的笑意传染,黑眸中也闪过一丝笑。 后车座的隔板升起,车子启动,车内光线渐渐昏暗,尽管两人都没喝酒,酒桌上的觥筹交错也让他们身上隐隐缠绕着酒气。 谢延舟握住了她的手,她手指纤细又柔软,他阖眼,淡声道:“我先睡一会。” 她没应声,他也不强求。 他回想着她近来的状态,重新工作了之后,有了社交生活,她似乎开心了不少,也没闹着要离开,更是习惯了他安排的那些保护着她的人。 其余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开心。 圈子里养金丝雀的人很多,大多数只愿意给钱,却不愿意给资源,因为谁都精明,也都清楚,资源会让金丝雀无所顾忌地飞走,他曾经也有这样阴暗的心理,所以不同意她远去留学。 但他现在不会,他不去区分这种转变是因为他更强大,还是因为他更爱她,因为区分没有任何意义,他会继续爱她,也会为爱更强大,强大到不需要受制于人。 十来分钟后,两人就回到了家中。 谢延舟在照顾闻柚白的这件事上,有时间就会做到亲力亲为,他知道她喜欢的水温,也知道她的忌口和需要服用的药量,甚至享受给她的伤口上药的温馨时刻。 谢延舟喝了几口水,看着闻柚白吞下一大把的药片,她嗓子眼小,在吃药上难免娇气,生病的时候总是很苦恼,小小地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地拼命灌水,偶尔还会被药片卡住,眼角都呛红了。 等她吃完了,他才问她:“今晚我去找你,你有没有生气?” “我生气了,你下次就不会去吗?” 谢延舟诚实地摇了摇头,嗓音淡淡:“我不会给你的工作添乱,今晚是因为你没接我电话。” “报复?” “不是。”他失笑,“我是担心你,想早点接你回来。” 闻柚白眼中闪过一抹讥讽,没说话。 谢延舟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和周礼吃饭,周礼家里或许和你有点关系。” 闻柚白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周太太觉得你像温老太太,当然,她并不认识温老太太,是他们周家老太太一直惦记着温老太太。” 闻柚白脸色平静,她觉得没有人会喜欢,别人总说她像谁?她唇角轻动:“嗯,以前说我像温岁的母亲,现在说我像温老太太,不是你们疯了,就是我疯了,你奶奶认识温老太太,她说过我们相像么?” 谢延舟:“我奶奶不管这些事的,在她眼里,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跟你相处合得来,就是合得来,她从不在乎你的出身,所以也没在意过这些细节。” 闻柚白想到了谢老夫人,睫毛轻轻地颤了颤,是啊,不管她是闻柚白,还是谢延舟的情人,谢奶奶都对她很好。 她轻声道:“我……父亲是温家养子,他和温老太太没有血缘关系,我怎么可能会像温老太太?” 这一点太荒谬了,她和温家、温元厚、温岁根本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谢延舟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正迟早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不是现在,他还不知道温元厚要做什么,不能现在打草惊蛇。 闻柚白睡前想泡个澡,她才走进浴缸里坐下,没一会,谢延舟也进来了,她面无表情,内心深处却有些焦躁,他在侵蚀她的生活,入侵得无声无息。 他坐在了她的身后,搂抱住了她,亲昵地呼吸交缠,只有温情,没有暧昧,却分明相贴得毫无间隙。 闻柚白想了下,一开始她抗拒他的亲近,她一个人睡一间,后来,他搬来和她同住,再后来,他会吻她,抱她,最后是赤诚相对,反抗也没有什么意义,徒增烦恼和争吵,他总有办法让她妥协。 他在掌心抹了沐浴乳,手指游移在她的皮肤上,嗓音在耳畔:“今晚你不在,我陪女儿弹琴了,下次还可以陪她画画,她喜欢骑马,我会教她骑马。” 他呼吸清浅:“我知道这份责任心来得太迟,你就当我在弥补小时候的你。” 那份缺失的父爱。 第292章 渗 闻柚白语气平静:“你又不是我父亲,我已经有两个父亲了,我不需要你的弥补,我能感动什么?” “嗯。”谢延舟笑意仍在,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她弹琴的时候,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 “我像她这么小的时候,并不会弹琴,而且,她长得既不像我,也不像你。”她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冷淡,而且,她的弹琴回忆一点都不美好。 一开始,刚进城的她不敢碰钢琴,穿得一身土气,束手束脚又拘谨地站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宛如公主一样的温岁。 温岁也的确是公主,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围绕着她,她身边有24小时照顾她的助理和司机,有谢延舟为她找来的名师,有疼爱她的父亲和后妈,还有数不胜数的追求者以及玩伴。 她多才多艺,从小就精通芭蕾和钢琴,而那时候的闻柚白呢? 除了在乡下考了个不值钱的第一名外,毫无亮点,打扮质朴,不会弹琴,也不会跳舞,不懂打扮,也根本听不懂这些小女孩们谈论的话题,无论在哪里,她都是那个被人嘲笑的、坐立难安的局外人。 更是时常被羞辱、歧视,因为她的出生自带罪孽,第三者的女儿不配活着,就该死。 有一次闻阳心情好,说送给她一台新的钢琴,她满怀欢喜又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钢琴前,尽管不会弹,也试着按了几个音,她感动得眼泪悬在眼尾,情绪翻涌,因为这是她父亲送她的礼物,是她收到的有限的爱意,她也可以学钢琴,也可以像温岁那样,拥有自己的钢琴么? 但后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温岁忽然就哭了,那台钢琴就成了她这个小三的女儿恶意地抢夺霸占原配女儿的东西,她被许茵狠狠地骂了一顿,闻阳也不耐烦,没想过替她澄清一句,只要一句,说是他送的钢琴就好了。 ——“山猪吃不了细糠,还要抢?村姑知道钢琴有几个键么?要不要脸呀?” “岁岁太善良了,才会被狐狸精村姑这样欺负。” “小三的女儿当小三,不过,我觉得谢少爷根本看不上她,她就是脱光了倒贴做见不得光的姨娘小房,都没人要。” 这些都是温岁的朋友说的话,所以,她一开始根本不会多看谢延舟一眼,她总是想着自证,想着自己只要洁身自好、清清白白,肯定不会再挨骂了,后来她才明白,嘴长在别人身上。 …… 谢延舟含着她的耳垂:“你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弹钢琴,是什么感受么?” 他的声音含糊低沉,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后缠绵。 她不想知道,他那时候能对她有什么好脸色么?从不对她笑,冷漠的,刻薄的,目中无人的,只会一心向着温岁,无条件偏爱。 她觉得有点反胃。 “柚柚,我是想着,你怎么不看我一眼?为什么那么高傲,傲慢如神女,行,或许你就是想当月光女神,高高在上,但偏偏让我见到,你的光照在了徐宁桁身上的样子。” 谢延舟喉结滚动,他内心的确阴暗。 她不知道自己的漂亮,却傲得像天鹅,只会远离他,眼中从没有他,再拿酒水泼他一脸,他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不经意地注视着她的身影,沉默地望着她,看着她如同蝴蝶蹁跹,飞向了少年徐天才,对那人笑得脸颊微红,如同胭脂散落。 而他呢,留在原地,甚至会注意到方才她路过的时候,衣角碰到了他的指尖。 他的高傲和自尊心让他无法主动同她说话,放低身段,后来,她在命运的安排下,来到了他的身边。 “恶心。”闻柚白回。 她不能理解他这样的扭曲,喜欢和爱意是让对方更好更好,而他呢,只想拉人下地狱。 “你该下地狱的。”她低声喃喃。 “嗯。”他不觉得是诅咒,胸腔里的心脏剧烈地颤动着,如同被人掐着,心脏是即将爆炸的水弹,他捏着她的下巴,吻着她,气息交缠,她唇舌轻颤,眼角有泪落下。 “王八蛋,有意思吗?” 他没回答,唇舌深入,吻可以带着情色,是漫长的前戏,也可以很单纯,只是情感的表达,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一种难言的快乐。 他在她身上闻到了软软的柚香,在她耳边低笑:“柚柚,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徐宁桁为你弹琴,送你手工发夹、音乐盒。” “原谅不了,混蛋,要杀了你。”她微微喘气。 “那怎么样才能不杀我。”不像是问句,倒像是调情,“像童话故事里的国王,让我服侍你一千零一夜么?还是像希腊故事里的神女……” 她觉得烦,推了他一把,困意来袭,热气蒸腾,趴在他的肩膀上,没给回应,也没拒绝。 谢延舟沉默着盯着她的睡颜,小心翼翼地从浴缸里出来,再抱着她回了卧室。 恰逢周末,谢延舟让人去接了闻柚白,闻柚白不去也得去,小惊蛰都已经被谢延舟接到了谢家,他大概也知道,询问她的意见,只会得到否认,她现在不在乎什么名声,更不会在乎名分。 反倒是谢延舟,他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和她有关的名分,他总是跟外人提起,他是闻柚白的男朋友。 外人有看戏,有惊愕,有了然,碍着谢延舟的面子,不会当面说什么,背地里的议论只怕不会少,但闻柚白也明白,他们能说谢延舟什么?根本对他没什么伤害,说他风流么?女人缘好?或者说他痴恋二手女人,眼光更差?眼睛瞎了? 有过温岁这样的初恋女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上不得台面的小情人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前天晚上的钢琴回忆,闻柚白再见到温岁便觉得烦,谢延舟注意着她的脸色情绪,猜测到和温岁有关,他是不知道该从何解释,何况闻柚白也不问,他和温岁的关系。 温岁对他来说,的确是比较特殊的存在,不管是为了什么,年少有没有过绮梦,又如何走在一起,是不是初恋情人,这些不重要,他和闻柚白在一起后,如果温岁没搞那些事,他也会仁至义尽地再帮她。 第293章 惆怅 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他和温岁并不适合,他们在某些方面太过相似,自私任性,长久也只会争吵,他的耐心也有限,心也不在她身上。 谢延舟看着闻柚白冷下脸,知道她不是吃醋,他有几分怀念她从前吃醋的模样,那时候她还爱着他,尽管那份爱意或许是建立充满欺骗的信件上。 这聚会是盛司音给她出生没多久的儿子办的,周太太也来了。 谢延舟放闻柚白和周太太再聚,周太太看了眼她,调侃:“吃醋么?” 闻柚白失笑,并不语。 “是因为他身边从不缺爱他的女人,还是因为那个被他捧在掌心的温家千金大小姐?他在情场中如鱼得水,什么样的女人没经历过,所以你曾经患得患失么?”周太太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谢延舟这样的男人其实不少,他可能是真的爱你,但他更爱自己,这是正常的,在爱情里也要有独立的人格,他要多情,要体面,要恩情,他怎么会对曾经的女人不管不顾呢?我说的这个女人,是温家大小姐。” 他的话术是,仁至义尽,还要有适当温情,知恩图报,断不可如此心狠,说白了就是四处留情。 闻柚白笑了笑,真诚地谢谢周太太。 “他现在对你是真心的。”周太太轻叹,眉目惆怅。 “是不是都可以。”闻柚白语气淡淡,并不在意,“我结过婚,过去的情谊在我领到结婚证的那一刻,就消失了,谢延舟和谁在一起,曾经爱过谁,现在爱着谁,我都不在意了。” “算报复么?至少你结过婚,谢延舟没有,也算是另一种公平了。” 闻柚白想起了徐宁桁,笑了笑:“我前夫是个很好很优秀的男人,他不是我报复的工具。” 周太太抬眼,余光瞥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高大身影,唇畔的弧度轻轻扬了扬:“闻律师,你什么时候休假,想邀请你去周家玩玩,我们家老太太很喜欢你,很想见你。” 闻柚白心微微一颤,她不是愚蠢之人,谢延舟暗示过,周太太现在又这样提示了。 她抿了抿唇:“是想见我,还是想见我母亲?” “都想的,你母亲她和温老太太不怎么像。”周太太笑了笑,又开口,“闻律师,如果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我说,老太太那边说是想替温老夫人补偿你。” 闻柚白神色微怔,只是摇头,却不再说什么了。 她和周家老太太面都没见过,何况,算什么补偿呢?温老夫人不欠她,她现在都觉得这一切很荒诞,若非要扯到欠债,她们也只欠许茵的。 闻柚白心脏莫名地纠结成了一团,可笑又可悲的是,和许茵比起来,她反倒成了幸运的那一个。 谢延舟背靠在了墙上,宴会厅的光线在这里被垄断,他停留在了阴影中,周身弥漫着低沉的气压,他的手缓缓地攥紧,又慢慢地松开,手背上的青筋隐隐起伏,明亮的光就在他身侧不远的地方,只要他伸出手,就能碰触到光。 他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覆盖住眼中的阴翳,心中的悲哀却是,或许他永远就只能留在黑暗中。 她刚刚提起徐宁桁的时候,眼里的光灼得他生疼,曾几何时,这样的光芒只属于他,或者说,被他偷去了几年。 从她受伤住院以来,他有再见过她的笑容么?明明她曾经总是在笑。 在他漫长的、冷清的年岁中,她带来了别样的色彩,不能在阳光下跳舞,她就在深夜的昏黄灯下旋转,就算空无一人,她也能笑得璀璨明亮,仿佛她站在了最高舞台上,有万千的支持者。 明明生活不如意,但她依旧热爱生活,明明吃过许多苦,但一点点的幸福就能让她满足,他们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话题,发不完的消息。 “谢延舟,你有没有吃过这种大肠包小肠,是糯米的,很好吃,下次你也来吃好不好?” “谢延舟,你看今晚的晚霞,好漂亮。” “谢延舟,你今天有没有想我?我有一点点,就只有一点点想你。” 他那时回消息很少很少,但她发来的每一条消息,他都看过,且认真地记在心里,只是他嫉妒又小心眼,总是忍不住想起她和徐宁桁来往的那些信,她也是这样同徐宁桁分享。 所以,他并不是唯一的那一个,她现在给他的,她也曾给过别人。 谢延舟生出了惧意,害怕自己的执念会万劫不复。 他闭上眼,可他明明早就想明白了,最差的结果就是失去她,他已经遭过一次了。 闻柚白知道小惊蛰在谢老太太那边,和周太太分开后,她就去找老太太了。 老人就经不得生病,一病,生气就少了许多,看着脸色苍白,没了从前的红光。 闻柚白看到她这样,心里有点酸,又有点软,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惆怅,时间就是这样残酷,谢奶奶也老成这样,几年前她还精神矍铄。 谢老太太笑眯眯的,她很爱小惊蛰,但不舍得去摸她脸,想着老人带着死气,可不能沾染了小孩儿,她是个踏进棺材的人了,小惊蛰还小呢。 小惊蛰却主动趴在老夫人的膝盖边边上,仰着头,说着她最近做了哪些事,她爱好多,心也野,一会爱运动,一会又玩艺术,还说起她去看了小熊猫,还想再养一只小熊猫,把老太太逗得眼睛都笑得睁不开了。 她嘴巴甜,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太奶奶。 谢老太太年龄大了,可喜欢她这样的活泼气,老太太前面虽然生病没见小惊蛰,但也让谢延舟,送了她不少好东西。 老太太不知道闻柚白进来,说道:“这丫头像极了小柚白,但比柚白嘴巴甜,会来事,柚白从小吃了太多苦头了,就是想甜,估计都不晓得要是怎么讨好人。” 一旁坐着盛司音,她逗弄着育儿嫂手中的儿子,听到这话,笑着回:“她是被柚白宠着,没吃什么苦,不然哪能笑得这么甜……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她一转眼,看到了闻柚白,笑意更深。 闻柚白还没见过盛司音的孩子,她跟老太太打了招呼后,就走到盛司音旁边。 第294章 孤寂 “小帅哥。” 盛司音笑:“是大帅哥。” 小婴儿刚刚吃饱喝足,闭着眼睛,小手翘着,好像听到了两人对他的夸奖,竟然笑了起来,逗得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了。 “自恋的小人儿,跟他爸爸一样。”盛司音娇嗔。 闻柚白也忍不住笑,她察觉到她身后站了个身影,鼻尖飘来了那人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调,她唇畔的笑容淡了下去。 谢延舟看得认真,好像真的在打量这小人儿有几分像他堂哥的自恋。 谢老太太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不甚分明的遗憾,忍不住骂他:“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错过了自己孩子的成长,最最遗憾不过了,再也无法弥补的。” 他没反驳,抿直了唇线。 闻柚白也沉默着,小惊蛰这么大的时候,她的抑郁非常严重,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糟糕,她也难免羡慕,羡慕盛司音和她的儿子,他们沐浴在爱之中。 她和谢延舟制造的错误,他们俩痛苦是罪有应得,可怜的只有小孩。 她刚刚怀上小惊蛰的时候,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要这个孩子,说她冷漠也好,她无法对一个小胚胎产生什么感情,就算有,那也是身体激素变化带来的情感。 后来迫不得已生下来之后,她承担起责任,在日渐相处的过程中,爱上了小惊蛰。 而谢延舟呢?她少女时期总爱看那种狗血桥段,她自己的人生也足够狗血了,女人打掉了孩子之后,男人后悔痛苦自责发疯,等她自己经历了,她好像才明白,男的会么?不会,他们更冷漠,有钱有势的,想找谁生孩子不是生,她就是太自以为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谢延舟财大气粗,给盛司音的儿子送了车房,盛司音阴阳怪气:“哎哟,宝贝,咱们谢谢延舟叔叔,他就会用钱砸人。” 谢延舟笑了笑,原本想伸手碰碰小婴儿的脸蛋,但终究没敢碰。 他还没接触过这样娇嫩的婴儿。 夏云初这会小小地应酬完了,也来偏厅休息,她见到谢延舟和闻柚白,又听到盛司音的话,皱了下眉头。 盛司音生了个儿子,而谢延舟手里头就一个女儿,她这几天被妯娌阴阳怪气内涵了好几回,她也想要一个孙子啊,可是谢延舟不生她有什么办法?还去做了那个她都说不出口的断子绝孙手术! 她哼声:“延舟,这么喜欢儿子,趁年轻赶紧再生一个。” 她才说完,老太太就看向她:“敢情不是你生,你也就怀了一胎,要是我当年也这样逼你,你什么感受?老一辈的少插手小辈的事情,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太太语气惆怅又语重心长。 夏云初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她可不敢现在跟老太太吵嘴,本来身体就不好,等下真气出毛病来了,她就成了谢家的大罪人了。 她又想起她儿子还为了闻柚白警告她,真是生儿子来气人。 不生也罢。 她干脆也不去看小惊蛰和闻柚白了,免得给自己找罪受。 小惊蛰过来坐在了闻柚白身边,靠在她的手臂上,乖乖巧巧的,闻柚白摸了摸她的头发。 几人继续聊天,老太太让闻柚白到她身边来,说道:“你这孩子聪明,只是,有时候糊涂更好过啊。” 她说的是她自己,她对孙辈好,但也没有掏心掏肺地好,不过分干涉孩子们的决定,偶尔关心关心,其实也没付出什么,但孩子们就记得她的好,愿意回来陪伴她。 她喜欢闻柚白吗?喜欢,但这种喜欢是建立在谢延舟对闻柚白的心动之上的,要是他孙儿不喜欢闻柚白了,她还是会对闻柚白友善,但又不是现如今这样的亲密。 她觉得,做人还是糊涂一些好,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的目光略过闻柚白和故友隐约相似的面容,却没有多说什么。 “你和延舟好好地过,日子是你们过的,别人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你们俩有商有量,就能幸幸福福,别在乎流言。” 老太太也知道,现在十有八九是她孙儿在强迫柚白,真是造孽,她往后多拜拜神佛,只望他们还能两情相悦。 夏云初听得一肚子火,老太太两腿一蹬就什么都不管了,而她呢?因为儿子吃回头草,还是徐家不要的,现在她成了这圈子的笑话,笑她之前还不给人家办婚礼,现在儿子还不是巴巴地要人家,还有个私生女,跟谢家另一房比起来,他们这房是家风不正,上出轨,下未婚生子。 但夏云初再气,也不敢这会说什么。 盛司音的儿子要睡觉了,她转头邀请闻柚白:“要不要一起上楼?” 闻柚白笑着应了,带着小惊蛰就跟着离开了,她没跟谢延舟说一句话,只是在转身离开小厅的时候,她余光瞥见了他。 他就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眼神浓烈又孤寂,周围的人来来往往,都是他的家人,他却仿佛游离其外。 闻柚白莫名地回过头,对上了他的视线,他有一双极其漂亮又具有欺骗性的瞳眸,黑得纯粹,她心弦微动,那种诡异的感觉,像是她抛弃了他一样。 只有一瞬,她就收回了视线。 最忌自我感动和幻想。 谢延舟垂眸笑了笑,眼底的光慢慢熄灭,他怎么还能奢望她会走到他面前,带着明亮的笑意,带走他。 盛司音是个新手妈妈,但她身边有的是人带孩子,所以半点不慌张,见儿子睡着后,她小心翼翼地和闻柚白走去了茶室里,地上摆放着一堆还没拆开的礼物。 她一边拆开,一边问闻柚白:“谢延舟是不是逼你了?” 闻柚白摇了摇头,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她不会找别人帮忙,也没必要去连累其他人。 盛司音也明白,最忌讳就是插手别人的感情,她只说:“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躲不开谢延舟的话,拿服软换利益,是最好的,其实谢延舟他还是很在乎你的。” 她说完,怕闻柚白误会:“我不是说心机什么的,我不觉得有心计是坏事,这圈子里谁不是人精,没点计谋早被人生吞活剥了。” 第295章 良夜 “我是谢延舟的司音姐,也是他嫂子,可能你会觉得我是在偏向他,多少也有点,但最终还是看你的想法,如果真的无法再爱,没有爱的关系是很痛苦的,长痛不如短痛。” 盛司音声音很轻:“以前谢延舟很混账,我是绝不会替他说话的,他现在慢慢地改正了,浪子回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只担心你们会互相折磨,慢慢地磨灭了眼里的光。” 她说完,又叹气:“算了,我在这说什么,我也是有够偏颇的,自我矛盾,大概有了孩子脑子就不太灵活了,柚白,你就当我没说这些话。” 闻柚白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她能明白盛司音想表达的想法,生活总要继续过的,不能一辈子怨恨地过下去,谢延舟受不受得了她不知道,但她的情绪迟早会出问题。 两人拆了部分礼物后,就准备下楼回到宴会厅,才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了许茵的声音,她在和人吵架。 闻柚白有些惊讶,在她的记忆中,许茵好像几乎没和外人吵过,虽然旁人总说她狐狸精、心机深又泼辣,但她总是无所谓地笑笑,不管是懒还是不敢,总归是不和人正面冲突的。 闻柚白脚步微顿,看见了许茵,她穿着红色的修身旗袍,勾勒出性感婀娜的线条,妆容精致,眉目潋滟,就算在泼妇一样地骂人,她也仍旧如火一样明媚动人,叫人移不开视线。 “没完没了是不是?有时间说我女儿,怎么不去说谢延舟,说徐宁桁呢?欺软怕硬,只敢背地里说是?”许茵红唇微动,声音却并不小。 是人都会八卦,外人常道贵妇才不会做个长舌之人,那只是因为他们不在圈子里,才听不到贵妇们的闲话。 但贵妇要脸,谁也没料到,许茵大庭广众地就这样没皮没脸地扯开嗓子叫喊了,她们紧紧地蹙眉。 许茵轻笑:“我管你们什么想法,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背地里说闲话,我就撕烂你们的嘴。” 有个贵妇讥笑,许茵有什么资格啊,夫家都被人瞧不起。 “你是疯了吗?闻家的生意不做了吗?” 许茵满不在乎,妩媚地勾了勾唇角:“嗯,最好是封杀了闻家。” 真是个疯女人。 贵妇们眉头紧皱。 许茵又道:“我女儿就是再不好,也是谢延舟愿意的,你们说再多,也只能更加证明她的魅力。” 闻柚白静静地看着灯光下的许茵,眼睛有些刺,以前她被欺负的时候,多想许茵能这样站出来,不讲道理地偏袒她,但那时候,她等来的只有许茵不讲理的一巴掌,将她推向深渊。 尽管她现在已经明白,许茵是迫不得已,为了保下她,但那时候受伤的闻柚白不知道啊,她是真的被伤了心。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母亲这样跟人吵架,为你说话。”盛司音轻声说,“虽然可能有些突兀,有些人或许还会觉得丢脸……但也是母爱,你看她骂得那些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还嘴了。” 闻柚白眨了眨眼。 谢延舟听到声音,也和夏云初从偏厅出来,夏云初脸色不大好,但她要脸,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人吵。 偏偏谢延舟还朝着楼梯上的闻柚白伸出了手,示意她来他身边,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现在主动的人的的确确是谢延舟。 什么二婚,什么私生女,都阻挡不了谢少爷的心甘情愿。 有个贵妇还想拉夏云初站在她这边,怪里怪气道:“谢太太,你看这个闻太太,说你家少爷倒贴……哎哟,这可不是我说的。” 夏云初气得咬牙,还要扯出笑,硬生生搬出老太太的话术:“这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时代不同了,我们谢家也不是那么古板,更不怎么需要门第联姻,得尊重孩子们的选择呀。” 那个贵妇瞪大了眼睛,觉得夏云初可真假,谁不知道夏云初多在乎门第,又有多看不上这个儿媳。 但谢延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大大方方地搂着闻柚白的腰,另一手牵着他的女儿,毫不避讳地将她们母女介绍给众人,也直言好事将近,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再多说什么,似乎都没什么意思了。 谢延舟给了人家底气和名分,许茵成了丈母娘,难怪语气都硬了。 对于许茵来说,她的底气倒不是谢延舟给的,是忍气吞声已经没有意义了,温元厚想做什么,都已经动手过了,闻阳也知道自己喜当爹了,她已经没有害怕的东西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多骂骂这几个爱说闲话的。 …… 温岁没有过去,远远地看着许茵因为闻柚白而吵架,她眸光微怔,然后冷笑,低声骂道:“泼妇,丢脸。” 她莫名觉得有点冷,她好像有些想不起来妈妈的样子了,但她的妈妈肯定不会这样蛮不讲理,她的妈妈也很爱她。 她小时候就讨厌许茵,更不许许茵护着闻柚白。 为什么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闻柚白又有了爱她的妈妈和谢延舟呢? 周礼给家里老太太拍了许茵的视频,他说:“这泼辣不讲理,哪里像温奶奶呀?” 没想到老太太让助理一个电话拨来,中气十足:“咋不像?温菜头年轻的时候就这样,老了才装一装慈祥端庄,以前人家生意针对她,她气得就差直接上人家公司偷公章去了。” “没看出来……这长得也不像啊。” “温菜头应该是知道了,只是当时元鹤出事,她一下病倒,元厚又做人太狠……”老太太拍板,“你让人来接我。” 周太太接过视频,柔声道:“奶奶,我会安排的,你放心。” …… 宴会结束已经很晚了,闻柚白又和小惊蛰在车里等了谢延舟好一会,困得不行,到了家中,她哄小惊蛰睡着后,洗漱完就累得躺下。 谢延舟躺在她的身边,他看着她,忽然道:“柚柚,我今天很开心。”他没问她开不开心,或许不想自取其辱。 闻柚白睁开眼,看到了他唇畔的、眉眼的笑意。 滚烫的,炽热的,纯粹的。 良夜明亮,他只愿还有机会,做她的佳人。 第296章 可能 屋内的温度怎么都该是适宜的,可是闻柚白还是被热醒了,额头上冒了细细密密的汗,她整个人都被他钳制在怀中,她只动了动,抱着她的人就醒了过来。 谢延舟睡眠向来浅,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甚至难以入眠,尽管身体万分疲惫,精神却莫名亢奋,脑里的神经一直抽着,就是睡不着,在无数个南城黑夜里看着东方既白,他都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回头看过去,都是无谓的挣扎。 他黑眸惺忪,只看得她小小一团,缩在怀中,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紧了,问道:“怎么了?” 只觉满足,曾经他还不愿留宿在她身边,两人肌肤相亲之后,他总会离开,现在想来,他是不愿还是不敢?明明喜欢和她碰触,却又怕自己无尽沉沦。 “渴。”闻柚白轻声。 “嗯。”谢延舟很习惯照顾她了,任劳任怨,他下床走到一旁的桌子那,倒了杯温水,过来又搂起了她,让她半靠在他怀中,依偎着喝了几口,见她摇头不想喝了,他仰头把剩下的水喝完了。 闻柚白看了他一眼,说什么洁癖,说什么谢大少爷身边从不睡女人,习惯独眠,说什么男人不愿屈尊降贵,都是借口罢了。 谢延舟放下了杯子,又躺了下来,原本是没打算做什么的,又这么晚了,但他睡眠浅,身旁的女人也睡不着,一直翻来翻去的,他干脆面朝向她,将她逮到了自己的怀中。 她身高不矮,偏偏在他怀中,就只有小小的一团,热得脸颊红红的,眉眼都晕开了浅粉色,她眨着眼睛,有些不耐烦的可爱,他忽然想起了赵澄之前夸她的话,说她是男人的话也要扑倒柚柚。 两唇相碰,肌肤相亲,水流潺潺,她渐渐地闭上了眼,浓黑的睫毛如同暴风雨中轻颤的一叶轻舟,而她就是晨雾中的露水,冷风中的娇花,在他的亲昵下,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 她抱着谢延舟的肩膀,纤细的手臂慢慢地往下,碰到了他曾经留下的疤痕,那是灯砸的,说是为了保护她,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恰逢他一动,她下意识地就抓了下那道疤痕,疼得他肌肉瞬间紧绷。 …… 闻柚白心里有事,所以睡不着,烦躁的情况下,他想做这些事,她也顺着心意发泄了。 夜色寂寥,只余喘息,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怎么也亲不够,便又抓住了她的手,顺着她白皙细嫩的手臂,一下又一下地吻着,名为取悦。 她身上都是汗水,手臂也黏腻,他却啄得起劲,她从前喜欢他的时候,还会自卑,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不美好的一面,现在恨不得给他两个巴掌。 “柚柚。”他薄唇轻动。 她不回应。 “当初的事情,对不起。” 她没理他,那句老套的话怎么说呢,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现在也是,对不起就是没用了,他说一百遍对不起,他依旧会继续伤害她,她受过的伤也不会好。 谢延舟也问过她,要他怎么做,她才会原谅他,就算只有一丝丝也好,她也同样问过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是不会,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原谅。 唯一就是她离开,让时间去原谅。 而他说,不可能,除非他死。 闻柚白想到这,烦躁丝丝缕缕,便又不耐烦地推他,不想听他继续说什么。 而他的倾诉欲却没有丝毫减少。 “我知道你睡不着,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曾经那个卑劣的我,很多时候我的选择,那些伤害了你的选择,都是因为我懦弱地不敢让你发现我的感情。” 闻柚白眼皮一颤,她下意识地排斥听到这些,她需要坦诚的时候,他没有,如今又强迫她接受。 她宁愿问起害她今晚睡不着的话题。 “许茵是温家真正的女儿,周太太的婆婆是温老夫人的姐妹吗?周太太和我亲近,是因为这个么?” “是。”谢延舟无声叹气,为他还未说完的话,为他未剖析完的真心。 他也知道,他现在剖析也无异于把心亲手放在了她的脚下,任她踩踏,将心比心,他也要知道,他当初是如何伤害了闻柚白。 从前他混账的时候,有把她当作自己的女朋友吗?有尊重过她么?有承认过她么?他为自己找了千百个理由,现在就活该一片又一片地把碎掉的心拼凑起来。 闻柚白满脑子都是荒诞,怎么会没人知道呢?所有人曾经都怀疑是她被抱错,结果,是她的妈妈。许茵曾经吃过那么多的苦,受过那么多委屈,她这半生都在受辱,结果,她才是温家的女儿么? 闻柚白觉得最可怕的一点是,很有可能,温元厚知道真相,温老夫人也知道,但是没人想去纠正这个错误,没人想去认领回来他们真正的血亲,因为他们和温元笙有多年培养的感情,这是莫名其妙的血缘无法比拟的,温元笙符合温家大小姐的气质,她是完美的,那个势力的、心眼无限的、不知廉耻的许茵又怎么配成为温家千金呢? 第297章 遗憾 谢延舟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大意就是现在的他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就是弥补曾经的错误,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回避了两人分开的这个选项。 他的核心要点就是,他不会再和她分手。 天色未明醒来,就代表着两人都没有充足的睡眠时间,而闻柚白受伤过后,身体素质显然下降,她当时瘦得能看见胸前的骨头,肤色惨白,瘦骨嶙峋,出院了之后,才慢慢养回来。 她思维发散,感受到谢延舟的手又在她身体上游走,肢体的亲密也是情感的表达,他似乎很喜欢她的身体,无论是手,腰,还是肌肤,就算她当时重伤难看得可怕,他还是会亲吻她,抚摸她。 是变态,还是欲望扭曲,他也毫不在意,如果是他变得瘦弱岣嵝,那她还会对他有欲望吗,估计不会。 她近来偏头痛有些严重,现在又睡不着,神经跳动得她愈发烦躁了,再加上确定了许茵的事情,戏剧人生。 她忽然道:“你觉得我自私吗?”她问完,才觉得可笑,何必问呢,他们从前不就是这样看待她吗? 谢延舟看着她的眼睛,蒸腾的热气旖旎在二人之间,贴得很近,有没有人能完全地将欲望和爱情彻底分开,当喜欢一个人的肌肤,是不是也很喜欢她的心。 他自沉于夜色将褪的时刻,万籁寂静,城市的喧嚣皆已停止,只有他们。 “不自私。”他能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了解她之后,便会知道,她很容易自责、愧疚,自我反省,自我证明,尽管她总是装得她冷漠无情、自私自利。 而他之前恨她离开了他,恼羞成怒下,拿她痛恨的点攻击她。 “许……阿姨受过许多苦,但这些苦难不是你带给她的,就算她为了你的出生和生存付出了许多代价,这些代价也不该你来承担,她作为一个母亲,她决定带你来到这个世上,她就有这些天然的责任和义务,更何况,她对你也不算很好,她都没如何自责,怎么轮得到你来为她的苦难而反省自己是否自私?” 谢延舟语气平静,声线温和,却也能感受到无奈:“她以前也曾对不起你,尽管她有苦衷,但她做出的每个选择最终还是因为她自己,你从前只能喊她小姨,受尽委屈,认她做母亲之后,她也没给你带来什么母爱和好处,你也从未顺应着外人,去攻击她的品性,她从始至终怨恨的只是她不爱你,所以,你又有什么错呢?” 闻柚白抿着唇角,睫毛不自觉地颤动,越是长大,越是成熟,经历过越多的事情,她才更能准确地认识她自己,她的性格就是有很多缺陷,爱面子,别扭,拧巴,自视甚高,又自以为是。 她这么糟糕。 她没看谢延舟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会被他看穿,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呢?她没回答,两人的气氛有些僵,她就是讨厌在他身边的她,怨恨自己,他不在的时候,她没有这么糟糕。 他们大概天生气场不和,就没有互相喜欢的时候,她喜欢他的时候,他冷漠讽刺,轮到他想留下她的时候,她又厌烦这样互相折磨的日子。 谢延舟把她搂在怀中,紧紧地,仿佛要将她融在怀中,肆意的,又带了点酸涩的恨恨:“所以,所有人做错了事情,你都能原谅是么?只有我不可以,闻律师,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对我也是不公平的。” “不是你说的么?这世上,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她嗓音很轻。 他明白她的意思。 比如感情,有很多人喜欢他,但他一样从不记得那些人的名字,比如她是早已经放下了他。 她的父母给了她生命,她能原谅,而他呢?给过她什么? 他有些怕她会再说什么分手的话,转移了话题:“还喜欢别的戒指么?我安排人来设计,或者包包,上次我听说赵律师很想要一款包,但是店里对她背调了,认为她家产不足,不是目标用户,我让品牌送她?” 闻柚白倒不是自己买不起这款包,只是sa让她走流程先配货买点别的东西,不像他这样,一句话什么款式都有,她本人对这些奢侈品没有特别的欲望,只是偶尔社交场合需要一些撑场面罢了。 但是赵澄认为,她从前过得比较苦,现在经济宽裕了,就该好好用物质奖赏自己。 闻柚白过去的日子也过得很狼狈,奢侈品和珠宝带给了她无数糟糕的回忆,被冤枉偷温岁东西,被盖上小偷的名号,有些人会因此生出渴望,一定要拥有这些名贵的东西,而她却只生出了排斥。 她受过伤,下定了决心,就很难再回头了,东西是,人也是。 谢延舟总觉得徐宁桁送她的东西不值钱,说是心意,其实只是抠门,但他不明白,她有多珍惜真心,她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那些投注了情谊的礼物。 甚过价值数百万的钻戒。 她沉默了下来,胸腔里是紊乱的心跳,不知道是睡眠不足导致的,亦或是其他原因,在他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眼皮之时,骤然停歇,疼得她轻颤。 不知为何,她在这个吻里感受到了虔诚。 如奉神明,他可以用鲜花,也可以献上他忠诚的灵魂。 她鼻尖微微一酸,有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为曾经的自己,为迷茫的未来,他们拥有过快乐,也有美好的回忆,可是,那些碎片早已经被仇恨和痛苦所掩盖。 “谢延舟。” “……嗯?” “我们分开好吗?” 谢延舟抱着她,不说话就是抗拒,他心口疼痛,她不愧是严谨的律师,用词都如此严谨,不是正式的情侣,所以不用分手,不是已婚的夫妻,更和离婚无关。 只能是分开。 “这一段时间我们又在一起了,睡过了,亲过了,抱过了,你看,现在的我和多年前倒贴着你的闻柚白,并没有区别,我如此普通,上着班,加班,回来疲惫不堪地和你躺在一张床上,甚至没有共同的话题可以聊,我的身体也不好,我们的故事也没有多复杂,多令人难忘,只不过,你有不甘和遗憾,也多谢你之前对受伤的我的照顾。” 第298章 好歹 她越是诚恳坦然,他的一颗心越是下沉。 她现在是在否认两人的过去和感情,男女之间的故事不都是如此,相识,相爱,然后分开,他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俗世男女,不过就是相识于年少,发疯地纠缠了几年,有了个孩子,现在又想要重新复合。 她说,她没有什么特殊的,他们的关系也很普遍,这个圈子里养金丝雀的人再寻常不过,她是欲擒故纵的金丝雀,他和其他的女人也可以共同演绎完这个故事,从开头到结尾,再不济,他和温岁才是最般配的,青梅竹马,指腹为婚,门当户对,得到双方家族长辈的祝福。 谢延舟喉结微动,胸口轻轻地起伏着,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看不见她的神情,他说不清他的情绪,但是,她是特殊的,从来都不是任何人就能替代的。 他也曾问过他自己,就非她不可吗? 答案是肯定的。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走出来,没有人像她。 “你不必来扎我心,不必故意贬低你自己,你是不一样的,你就是你,柚柚,我和温岁没什么好般配的,我们还有闻瑾瑜。” 他说的不是小名,而是郑重的大名,他大概是慌了,才试图用母爱和完整的家庭来困住她,而他也恰恰明白,这一点对她毫无用处,她爱小惊蛰,她也爱自己。 过去那几年,没有他,她们母女俩也过得很幸福,盛司年说,没有了他,对闻柚白母女来说,就像鱼没有了自行车。 毫不影响。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她了,用她的安全?用她的身份?用她的健康?他不能伤害她,他也想对她好,所以,就算他知道,只有闻柚白无人保护的时候,无人在意的时候,她才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但他依旧帮她联系了周家。 会有更多的人爱她,他会做最爱的那个人。 先是不发脾气,不冷暴力,两人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何必花在这上面。 谢延舟目光幽深,他有没有极端的方式呢?有的,他可以伪造精神鉴定书,他有很多她胡言乱语的证据,他可以让人把她留在别墅里,不让她去上班,不让她和外界接触,他也可以强迫他们结婚。 这些念头徘徊了许久,他没有道德感,他竟会怕她的恨。 每次念头一浮现,他就有爱的负罪感。 他不懂如何去做,总是想给她很多很多物质和关爱。 “柚柚,我找了个新厨师,他会做你喜欢的豆粉糍粑。” “下次家里再办宴会,小惊蛰说她想上台跳舞,到时候我让人给她设计个舞台。” “你不喜欢钻石的话,珍珠、翡翠要么?” “等到过年,我们一家人去海岛度假,好不好?” “你喜欢星星吗,买两颗星星,用你和小惊蛰来命名。” “明天周老太太会秘密来南,她可能会约你见面,为了安全,我会陪同你去的,你如果不想我听到,我就在包厢外面等你。” 尽管他平静地述说着,闻柚白却莫名地感受到了慌乱和急切,这不像谢延舟,但喜欢用金钱和礼物砸人,又的的确确是他。 “没人跟你是一家人。”闻柚白语气更是冷静,“其实,你应该一个人生活的,你真的很适合。” 她能感觉到谢延舟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她却止不住想笑,偏偏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花。 多悲哀,多矫情。 谢老太太在第二天一大早就给谢延舟打了电话,那时候谢延舟正开车送闻柚白去上班,他等红灯的间隙,接听了起来。 谢老太太让谢延舟再带着闻柚白回家,提到周家老太太秘密来访,但她现在也还不清楚是什么事,年龄大了呀,懒得管,懒得问。 她知道闻柚白就在谢延舟的身边,为了孙儿的幸福,难免敲打了他几句。 “道歉呢就要诚心,哄好人了,就赶紧求着人,把人娶回家,奶奶上回说的你明白了没?多看看你哥,人家小夫妻多甜蜜,都是你哥识相会伏低做小,当初他们的婚礼办得很隆重,人生大事可不能草率,你还欠着她婚礼。” 老太太话头一转,叹口气:“你也是糊涂账一堆,还要我一个半个身子进棺材的老太太替你担忧,现在是柚柚看不上你,不想跟你结婚,也是,她长得这样漂亮,性格好,能力优秀,也便宜不到你头上了!” 谢延舟眼底浮现浅浅的笑意,他并非不识好歹,知道奶奶这是在帮他。 他和奶奶说了几句话,就挂断了,眼角余光还是注意到身旁的闻柚白,她没说话,望着窗外,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路边卖肉圆汤的小摊子上。 车子重新启动,五分钟后停在了她的律所楼下,她下了车,也没跟他多说什么。 律所的工作时间自由,办公室的许多工位都还空着,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放下包包,才列了今日的必做清单,行政岗的秘书忽然喊她:“闻律师,你的男朋友找你。” 她脸颊红红的,笑得有些暧昧,等到闻柚白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才低声道:“你的男朋友有点帅气哦,看起来还很有钱诶,就是好像有点熟悉,感觉在哪见过。” 闻柚白对她友好地笑了下,她疑惑的是,是谢延舟么,他又来找她做什么? 谢延舟站在律所大厅里,正盯着牌子上的律所介绍看着,听到了脚步声,他回过头,很浅地笑了一下,朝着她扬了下手上的东西,说道:“给你。” 闻柚白不知道那是什么,走了过去,才闻到了隐隐的香味。 是肉圆汤,加了她喜欢的泡椒醋辣味,放了挺多紫菜,泡发出鲜味。 她刚刚懒得去买。 她依旧面无表情,像是不想多做纠缠,接过了肉圆汤。 谢延舟也不在意:“你早餐有吃,等会别贪嘴吃太多。”这语气,就像是对不懂事的小惊蛰一样。 闻柚白拿了肉圆汤就转身回去了。 谢延舟站在原地,他好像看到了她比刚才更加轻盈的脚步,知道她不自觉开心的时候就会这样,就好像当年他陪她看了烟花,陪她照了月光。 他嘴角笑意更深,仿佛看到了她盛满快乐的眼睛。 第299章 懂了 闻柚白回到工位后,秘书好奇地走了过来,看到只是一碗普通的外卖汤,还有几分惊讶和失落,下意识道:“他就送了这个吗?看着那么贵气,怎么出手不大方呀。” 她平时总是收到别人送的花束和礼物,还没有收到这样简陋的礼物。 她没有恶意,又低声说:“他是有钱人?富二代出手,就算是送早餐,不应该也是送来精致的酒店早点,或者自家米其林厨师做的?太抠了,闻律师,你长这么漂亮,工作又好,可以找个出手大方的帅哥呀。” 闻柚白笑了笑,倒是没想到,向来喜欢拿钱砸人的谢延舟,也沦为了抠男的代表。 不过,他以前对她就不大方,不愿意给她钱,后面又过犹不及,像是补偿一样,送了她许多珠宝。 闻柚白沉默了一会,鼻尖都是肉圆汤的香味,她静静地站起来,走到休息室,放在了架子上,正好转身就遇见收拾卫生的阿姨,她给了阿姨做早餐吃。 她走到位置上,秘书和另一个实习生正在谈论谢延舟。 实习生说:“许姐姐,你冲浪上网没见过谢延舟吗?他是投行人,之前因为帅,就已经被人扒皮过一轮了,而且我们平时做项目,也会偶尔遇见他,他家里是谢家呀,就这些酒店、餐厅、轮船、货运、房地产……” “难怪我觉得他熟悉!”秘书平时就负责行政事宜,谢延舟这级别的人也不会和她对接,所以她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他是闻律师男朋友呀?”秘书笑得娇俏,“如果是这样的身家背景的话,送路边摊可能就是富二代、有钱人的浪漫了,当然,我觉得还是送珠宝好一些。” 实习生托着自己的脸,原本还想分享谢延舟三角恋的绯闻八卦,见到闻柚白回来,识趣地收回了话。 闻柚白有些恍惚的心累,当人不对的时候,不论是名贵的珠宝,还是充满了心意的美食,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只是,当她打开文档的时候,却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他这是在学习徐宁桁吗,那个被他鄙夷过真心的、嘲笑过妈宝男的徐天才。 这一刻,她觉得她挺刻薄的,她脑海中浮现了几个词,东施效颦,邯郸学步,谢延舟真的甘心当小丑么? 谢延舟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迟到了,说实在的,下属还是有几分惊讶的,因为这几年谢总是个工作狂,就算偶尔迟到,也会提前跟他们交待清楚,但今天早上,谢总没接电话,也没通知他们。 好在工作安排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两个会议开完后,谢延舟在办公室用完午餐,稍作休息,下午和经理去了项目现场视察。 一路上都比较安静,只是他难免注意到身旁的经理一直在回消息,尽管只是一眼瞥去,他也能看见对方头像是个年轻女孩的照片。 他无意窥视他人的隐私,也知道经理可能跟女朋友聊天。 倒是经理不好意思,主动道歉:“抱歉,谢总,我女朋友查岗,我回下消息。” 谢延舟稍稍颔首,眉眼间的松弛感早已消失殆尽,他以前也会收到她的查岗信息,但他那时候自视甚高,自以为是,偶尔还会觉得她没有什么边界感,他很少回她的消息。 那时候的他是否有过欣喜,是否仗着她的喜欢为所欲为? 他喉结微动,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沉闷极了。 谢延舟向来不和下属谈论私事,公私分明,但此时此刻他却开口:“会觉得烦么?” 经理有些惊讶,下意识摇头:“怎么会呢?我女朋友是在乎我,说是查岗,其实是关心我,和我维持着亲密的联系……” 他提到女友,笑意温柔,想多说,又怕多说多错。 谢延舟抿起唇角,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消息很多,但没有一个来自他想收到的那人,这算是常态了,他不免自嘲,想得真美,她现在怎么会主动联系他,如果不是他非要留住她,她早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了。 他点开了和她的聊天界面,和从前相反的是,几乎都是他发过去的消息,有时候她一条都不会回,有时候只有简短的一个字、一个词。 他心口沉闷,为自己,也为从前的闻柚白,他那时候冷漠、自私又无情,她所受到的痛苦绝不会少于现在的他,她讨厌他,也是应该的。 经理理所当然地认为,按照谢总这样的身家地位,只有女人缠得他烦恼的份,便继续说:“女人只有喜欢那个男人,才会不停地给他发消息,才有分享欲,如果寒心了,那真是一个信息都不会发来的,心硬啊。” 谢延舟垂下薄薄的眼皮,唇畔的笑意含着讥讽。 是啊,这道理他早就懂了。 他偷走了徐宁桁的信,但后来,闻柚白给他发的那么多条消息,写的那么多封信,都是写给他谢延舟的,和她朝夕相处的人是他。 是他拧巴地钻进了死胡同里,他早就该放下所谓的自尊心,真诚坦荡是永远的必杀技。 他摩挲着屏幕,在屏幕上打下了一行字,速度很慢,干净的手指轻轻地移动着:“柚白,坐我身旁的经理,他女朋友查他岗了,所以我也给你发消息了,不过不是查你岗,是我多想你也会查我的岗,问我在做什么。” 他停顿了许久,仿佛鼓足了勇气,才发了出去。 在她的身上,他尝过爱、悔、恨、悲、喜……后来,她离开了之后,他又尝到了惧。 因为怕失去,就变得畏手畏脚,既怕她不回消息,又怕她一通冷漠的嘲讽。 闻柚白那边收到了消息,但根本不想点开,她先忙完手上的底稿,又去找对接的负责人核对,好不容易喝口水休息下来,才看了眼他发的内容。 狭隘自私的臭男人,他想就要别人满足他么? 她理都没理他,就要锁屏,结果指尖一滑,竟自己发了个表情过去。 是个无语的表情包。 而那头的谢延舟看到了这个表情包,眉眼渐渐地浮现了笑意,他低低地笑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收到了多甜蜜的消息,结果只是一个白眼。 他很满意了,橙黄夕阳下的浮尘里飘散着他满心的愉悦。 第300章 不知 做生意的人多少有些迷信,或许也不能说迷信,就是讨个好彩头,这个项目的合作方是港城人,张嘴闭嘴就是风水和慈善,谢延舟向来不怎么信这个,但也没狂妄到去贬低别人的信仰。 那老板做了许多慈善,要拉着谢延舟一起,后面又提到了寺庙里的香火钱,买个平安,谢延舟想到了闻柚白遭受的这些无妄之灾,重伤刚愈,几乎是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还有温元厚的针对。 她昏迷在床的时候,他走投无路,唯有寄托神明,他问起了慈善和捐香火钱的事,下属只认为谢总为了这一门生意,付出许多钻营,而谢延舟想的是,求个平安,为她积福。 两人下班后就要一起回老宅,自然会见到面,早上也才见过,这一整个白天,跟在她身边保护的保镖,也多次向他汇报过她的行踪,但他还是想她。 他和港湾区老板定下生意和香火钱,就打开微信,给那个冷漠的、还对他无语的女人发了一句话,是他当下最真切的情绪。 “我想你了。” 满屏幕都是散落的十字星星,是程序员给的浪漫,看见漫天繁星就代表有人在远方想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收到她的消息,也曾见过这样多的星光。 那是她的想念。 太阳西斜已是黄昏,谢延舟的车子就停在闻柚白的律所楼下,男人若有浪漫的心,就没有了工作繁忙的借口,车子的后排里摆了好几束泛着露珠的鲜花,另一侧坐着小惊蛰,她笑眯眯的脸努力地从保加利亚玫瑰后面探出来,声音奶呼呼的:“妈妈,给你的花花。” 谢延舟侧过头,笑着看她:“正好都要回老宅,小惊蛰不想一人在家,我就让人去接她了。” 闻柚白原本不想带小惊蛰的,毕竟他们今晚要见的是周家那边的人。 “我妈妈,她来么?”她上了车,就算再不愿,也得接过小惊蛰递上来的花,她摸了摸小惊蛰的头发,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应该是来的,我也安排了人去接她。”谢延舟启动了车子,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小惊蛰,嘱咐道,“坐好了,我们现在要开车了。” “好呀。”小惊蛰眨巴眨巴眼睛,拿出了棒棒糖,含在嘴里。 这是谢延舟车里为她准备的小零食。 她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了谢延舟,甚至和他之间早有了那种亲密感,不仅仅是血缘的枢纽,她本来性格就软萌活泼,有很强的分享欲,话也多,想把她在学校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告诉她最亲密也最爱的两个人。 从前,她最爱倾诉的对象是闻柚白,现在也是,但她也开始会向谢延舟倾诉,偶尔冒出来的一两声“爸爸”,让闻柚白稍稍怔住。 她心底深处泛起了浅浅的酸涩,也有欣慰,这是孩子成长过程中必须经历的阶段,父母和孩子都是独立的,何况,她近来忙于事业,忽视了女儿的成长,母女相伴的时间很短。 她和谢延舟关系的好坏,她不想影响到小惊蛰,从前是谢延舟忽视小惊蛰,她才不愿意他和小惊蛰见面,到了现在,小惊蛰也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和情感倾向,她尊重女儿的选择。 闻柚白目光扫过车子内饰,她之前没认真观察,原来,他的车里多了那么多小惊蛰的痕迹,她在这个车上画画留下了彩笔,有她的零食箱,也有她喜欢的闪闪亮亮的水钻指甲贴。 她注意到零食箱子里有许多巧克力,她睫毛轻轻地颤了颤,一路无话。 谢延舟是给她准备的,这些口味都是她喜欢吃的,她重伤之后,失血过多,低血糖严重,也瘦了这样多,脸色时常苍白。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明艳和生命力是她永远的代名词。 不服输且努力,她总能找到快乐的方式,她就喜欢巧克力带来的多巴胺满足感,味蕾的狂欢幸福。 …… 谢家安保严密,进出的车子都严格管控着,夏云初只知道周老太太来访,以为她是来看望生病的谢老太太的,结果,她从二楼看见了谢延舟带着闻柚白回家了,没过一会,那个又从谢家车子上下来的女人,却是许茵。 夏云初的怒意一下就上涨了,恰逢谢冠辰也在家,她心里清楚谢冠辰就算是再喜欢许茵,也绝不可能在老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和许茵亲热。 但她想不到许茵来谢家的原因,今天谢家又没有对外的宴会,她来做什么?是谢延舟请的?请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安排双方父母见面?那她这个母亲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 她胸腔里的火焰倏地燃烧了起来,直直地朝着书房走去,直接拧开了房门,怒道:“谢冠辰,你现在是任由你儿子兴风作浪了是么?你之前阻拦他的那个劲头去哪了?你不是答应过我,绝不容许闻柚白进我们家门么?从前她未婚,你都不愿意,她二婚你又愿意了?” 她思维发散快,怒意更盛;“你不会再暗示什么?二婚二婚,你在等许茵离婚?之前闻家那边……” “停下来,你在胡说什么?”谢冠辰从屏幕上抬起头,眉头折痕深刻,嘴角紧绷,“我之前要管谢延舟,你又怀疑我外面有私生子,所以对他严厉,我所以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想要你怎么样?”夏云初气得胸口疼,“我让你早点给他定下婚姻!” 谢冠辰眉头更皱:“几年前不是定了?不是你们母子自己搞砸了。” “我不要闻柚白做儿媳,你听不明白吗?” “那你就自己去解决!”谢冠辰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他几乎压制不住脾气,“你生的好儿子,你不知道他性子么?生来反骨!他现在翅膀硬了,可以随时甩下这一堆生意,拍拍屁股走人,你要谢氏怎么办?” “还有,他决定的事情,你有办法改变他?这几年他和闻柚白折腾出来的丑事,你还没看够吗?我早就让你别参与他的事情了!” 夏云初睁大眼睛:“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谢冠辰,做人有点良心,你是清清白白的么?说得好像你从不看门第一样,当初你是喜欢闻柚白,后来呢?你自己不也放弃了她?” 第301章 换人 夫妻俩本就没有多少恩爱,靠着隐忍和门第维持下来的婚姻,自然少不了吵架,正值情绪起伏的时候,两人都撕破脸了。 夏云初也知道,她的这些话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她也很难受,但她怎么能隐忍?要她承认她从前都是错的么?她就是讨厌许茵,就是看闻柚白不顺眼,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为什么都要偏向这对母女? 她不是什么好人,她做过几件小坏事,那她也是被谢冠辰逼的,而且,平心而论,她确确实实没对闻柚白做过什么,她只是不愿意儿子和她在一起,她的儿子,她总有决定的权利? 夏云初讥讽地看着谢冠辰,当年,谢冠辰知道闻柚白不是温元笙的亲女后,立马就忘记了他曾经的许诺,也不再对她温善,甚至也乐于见的闻柚白和谢延舟的婚事告吹,在闻柚白离开的那些年里对她不管不问。 “你要做个好人,怎么没见你对闻柚白有多好?她受伤,你去看过她么?你现在倒是做好人了,知道你儿子翅膀硬了,知道他非要和闻柚白在一起,你心里也不满意她这个离过婚的儿媳妇,但你就是比我虚伪,你不敢去做那个坏人,不敢惹怒你儿子!” “我不敢?”谢冠辰怒目圆睁,气得不行,“我劝过他了,骂过他了,阻止过他了,他还是执意要和闻柚白在一起,你要我怎么样?逼死他,还是逼死闻柚白?你要我们家妻离子散吗?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还有个小女儿,不过就是一段婚姻,一个妻子的位置,日子让他们去过,不满意迟早离婚,不就遂了你的愿了!” “你说得轻巧!这是一段婚姻吗?我们谢家不要脸面吗?你知道外人如何嘲笑我……” 夏云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冠辰狠狠打断了,他冷笑:“脸面?早就被你丢光了!当初你和你儿子闹出了婚礼现场没有新郎的丑事,再说了,你是以为,按照目前的局面,只要你赶走闻柚白,不让谢延舟娶她,就没人嘲笑我们谢家了?他们现在就已经在看我们谢家笑话了,娶不娶闻柚白都没区别了,你再逼,小心谢延舟离开谢氏,闹出更大的丑闻!” 他说着,声音便越发的大声和尖锐:“你要是聪明一点,就别再跟你儿子做对了,你不做对,尽管外面丢了作为婆婆的脸面,但你还有个亲儿子,你还有母亲的脸,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再乱干涉,你婆婆、母亲和奶奶的脸面都不会有了!” 这话说得太重了,震得夏云初耳畔轰鸣作响,仿佛有尖锐的针刺进了脑髓里,她气得微微颤抖,膝盖有些软。 偏偏谢冠辰还在刺激她,像个无情的机器:“云初,你和我其实都对谢延舟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我们忽视了他的成长,在他心里,我们都算不得什么,我谢冠辰敢做敢当,不后悔之前做下的每个选择,父子情分无法挽回,也就那样了,但我没傻到现在再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更何况,老太太身体不好,她就想看到谢延舟结婚,她喜欢闻柚白,喜欢小惊蛰,你要我做个让她年老还要气愤的不孝子吗?” “结婚……他可以和温岁结婚啊……”夏云初怔怔的,声音有几分哽咽,眼角微湿,是绝望和无助。 “谢延舟愿意娶吗?”谢冠辰讥讽,“还有温岁,你看中的门第也没有了。” “什么?” 谢冠辰懒得多说,也不愿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了,迈步就要离开。 夏云初深呼吸,拉住了他的手,眼角微红:“冠辰,这个圈子不都是这样吗,到处都是阶级的存在,人人联姻,我们是这样的,我们强强联合,我听话地嫁给你,做你的妻子,生了儿子,我只是想延舟娶个好妻子,门当户对,能给我们家带来利益的。” 谢冠辰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着,没有转身,沉默了许久后,他沉沉叹气:“谁都想强强联合,再进一步,没人会嫌弃钱权过盛,可是,树大招风,低调行事,你可以强,但不能太强,没人会永远地站在顶端,偶尔的、无关紧要的绯闻不算坏事,太过高洁必遭染,不如自坠。” “什么?”夏云初微微张开了红唇。 谢冠辰却不想理她了,挥开她的手,走出了书房。 夏云初在原地茫然地站了许久,回过神的时候,她脸上已经溢了泪水,却没有哽咽,无声的,寂静的。 她垂下眼,无力地、自嘲地勾了勾唇。 所以,她又要成为那个唯一的愚蠢的坏人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是夏家的大小姐,为了家族嫁给了谢冠辰,她很努力地爱上自己的丈夫,做他的妻子,以他为中心,为他生儿,她自认长得好、出身好、学历高,谁不夸他们天生一对,可她多年的付出换来了什么? 她丈夫心中有失去的白月光,儿子不和她亲近,还要和她逆着来,娶她看不顺眼的人,让她丢尽了颜面,活到这个年岁,她什么都没有了,丈夫、儿子、尊严都没有。 她抬起眼,看到了玻璃镜中反光出来的她,面容狼狈又陌生,她深呼吸,挺直了背脊,抹了下眼角。 所有人都告诉她,必须有门第,必须有阶级,婚姻要讲究门当户对和利益,才最为长远,所以她错了么?她明白谢冠辰说的树大招风,鼎盛必衰,更何况,谢家的二房在走仕途,谢延舟和闻柚白这样无关紧要的私人轶事成为别人的谈资,对谢家来说,其实更是好事,不会成为眼中钉,不会被架在高处,等着被人推下来,也就是说,现在的谢家不需要绝对神圣干净的名声。 书房寂静,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许久之后,只听到夏云初很轻的嗓音:“我是坏人么?可是,我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我就成为了坏人?我是,是为谢家和谢延舟好的……明明是谢冠辰见风使舵……” 第302章 和好 谢冠辰和温元厚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温元厚瞒了多年的事,他就算再糊涂,也早一清二楚了,他知道,温元厚对闻柚白出手了,但他并没有参与进去此事,同样也不会去阻止温元厚实行计划。 他现在虽然不反对谢延舟和闻柚白在一起的事,但他也无法再坦然地保护她、支持她,他对闻柚白的感情很复杂,当初对她的疼爱也是真的,喜欢她这个小辈的心情也是真切的,只是,闹到了如今的境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了,隔着一层纸,倒是虚伪。 谢冠辰是男人,又是谢延舟的父亲,怎么会不懂儿子的心情?他们接受的传统思想就是门当户对,认可的也是势均力敌,情人可以有,但妻子只能是对家族有助力的千金。 他理解也肯定谢延舟以往的想法,有事业心是好事,谢氏也需要这样负责且有能力的继承人,但事到如今,他已经管不了谢延舟了,是为爱发疯,亦或是执念如此?他不知道。 温家老太太在的时候,就不同意温家和谢家联姻,理由是强必衰,养肥了就等着被宰杀,更何况,谢温两家谁也不愿意为对方的利益让道,联姻也带不来更多实在的利益,只有明面上的门当户对,所以,谢老爷子直接选中了老战友的女儿,夏云初。 谢冠辰扪心自问,他喜欢元笙吗?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年轻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他别无选择,他没有能力反抗家族,他必须为家族和企业承担起该有的责任,他必须和夏云初联姻,他只能牺牲自己的爱情,他为自己的选择赋予了无可奈何的悲壮使命感,连他自己都骗了过去,为曾经的爱人和爱情而感伤,元笙因病去世后,他迟来的愧疚和爱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想好好地替元笙照顾她的女儿。 直至现在的年岁,早已念过半百,退居二线,他在儿子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影子,经过了这么多年岁月,他才敢在内心承认自己的虚伪和懦弱,他和夏云初结婚,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不够爱元笙,爱情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闲暇的调剂品,在功成名就的深夜里,用来填补内心的空虚感,他为自己打造了爱而不得的深情人设,于是,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外面养女人,不用管妻子夏云初,甚至可以厌恶她,因为她毁了自己美好的初恋。 谢冠辰眉眼微动,站定在门前,里面是他的母亲,和儿子……儿媳。 而他的太太被他留在了书房里。 孤独的、无助的。 他有些记不清两人刚结婚时的样子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单纯的千金大小姐,怀着爱意嫁给他,为他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儿子,她也喜欢女儿,喜欢小公主,可是谢家必须有男继承人。 她是在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疑神疑鬼、竭嘶底里、掌控欲旺盛又自私自利、善妒,是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漠视和出轨中,她在偌大的谢家没有丈夫支撑,她能依靠的只有儿子,一个能干的儿子,世俗眼中能撑起一个家的继承人,而不是泼出去的水,所以,她才逐渐走向极端了么? 谢冠辰的良心不多,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年纪大了,这毕竟是他的妻子,他们磕磕绊绊走了半生,为他养育了个儿子,他也没有离婚的打算,外面的莺莺燕燕也早断了。 他抿直唇角,眉眼微动,最终没直接推开面前的这扇门,转身往来时的书房走回去。 书房寂静,仿佛连尘埃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盯着夏云初的背影,心一软,无声叹气,轻声喊道:“云初。” 夏云初怔了一会,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怎么听到了天杀的声音? “云初,走,我们去见母亲,母亲那边来客人了。”谢冠辰静静地看着她,对上她微微睁大的瞳仁,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了迷茫和惊讶。 时光如梭,画面晃动,他似乎有一瞬看见了数十年前的她,初见的少女。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夏云初胸口鼓动,倒不是因为两人的肢体接触,他们是夫妻啊,就算再没感情,躺在一张床上这么多年,该做的,不该做的,早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令她意外的是,他会回来接她。 她手动了动,脸色有些僵硬,想挣脱,两人分明才吵完,他这是又要做什么戏? 谢冠辰越发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云初,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吵过,闹过,但我们还是夫妻,我知道你为谢家好,也知道你想为延舟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可是,谢延舟不受我们掌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温岁也并非一个好选择,闻柚白也并非一个坏选择。” 他提到闻柚白,夏云初就有点应激,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压了回去:“之前也澄清过,我和许茵不是你想的关系,我和她没有男女情谊,所以,她从始至终就不错曾破坏我们的婚姻。” “她只是替我做事。” 他原本还有别的话要继续说,但沉思了下,还是没继续说出口。 夏云初睫毛微颤,她抿着红唇,眼睛仍是红的,她沉默着,情绪翻涌,下巴微扬着,不管什么时候,她夏大小姐、谢大夫人的尊严始终都在。 所以,许茵是无辜的,闻柚白是可怜的,只有她是那个大坏人么?谢冠辰现在要做什么?回归家庭?当个慈父?玩够了? 她在心里模拟了千百次,若有这一天,一定要狠狠甩开他的手,再给他一巴掌,才能平衡她这么多年的痛苦,可是现在,她的手却迟迟不动,依旧被他安稳地握在了掌心之中。 她深呼吸,鼻尖微酸,恨自己的不争气。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第303章 熏心 周老太太一看到闻柚白,眼睛就红了,她拄着拐杖就想站起来,要走到闻柚白的面前,吓得谢老太太连忙让人扶住她,不让她起来。 谢老太太:“人都来了,你这急什么呢?一把年纪了,老骨头一副,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命了?” 周老太太这才冷静下来,目光仍旧一错不错地盯着闻柚白,她声音微颤:“像,真像。” 她转头问谢老太太:“你这么多年就没怀疑过么?” 谢老太太的目光也盯着闻柚白,怎么会不曾怀疑呢?她很早以前就觉得柚柚像温家那位,像的原因那么多,她能做什么呢?多管闲事,她一个老太太能发现,其他人会不知道么? 温元厚会不曾意识到么?同样认识温老夫人的谢冠辰会不知道么?她也问过冠辰,他只说闻柚白不是许茵亲女,纵使心疼,她也管不了太多,后来折腾来折腾去,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这老太太,你知道也不通知我一声,可怜她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周老夫人眼睛越发红,眼底映着闻柚白的面孔,嘟嘟囔囔,“当初被赶乡下,没得吃,颠沛流离,都以为那孩子没了,活不下去了,才领了元笙回家,谁能想到,那孩子还活着……那年,当初嘉美让我匆匆回温家,说是有大事要告我一声,是天大的喜事,她想让我见见元鹤的未来结婚对象,结果,没多久,元鹤发生了意外,人没了,嘉美一下失去了儿子和丈夫,受了打击,重病不起,元厚这心狠的孩子,不让我们见嘉美,他又掌控了温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匆忙参加完嘉美葬礼后,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再回南城。” 周老夫人对着闻柚白招了招手,想让她上前来,闻柚白转头看站在窗户边上的许茵,她脸色平静漠然,没有丝毫的感动,只有淡淡的讥讽,尽管她们在说的是她的身世,她是这个故事里的绝对主人公。 闻柚白抿了抿唇,她很想知道,周老夫人是想找到当初温老太太弄丢的女儿,还是只想在她身上看到温老夫人的影子,若是前者,许茵才是那个女儿,和老夫人血脉相连,但她们却只盯着她的脸诉说衷情,毫不在意许茵,若是后者,那她们寻亲的意义是什么呢? 对于闻柚白来说,她只对父母有过期待和奢望,她对外婆外公、爷爷奶奶也没什么大期待,温老夫人早已经去世了,她们不曾接触过,就算她真的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她也毫无感觉。 而许茵呢? 她在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她想了什么?是觉得命运造化弄人?还是难过自己大半生凄苦,亦或仍旧觉得虚妄的不真实,她因为出身被这个圈子诟病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她竟是真正的温家女? 可笑么? 更可笑的是,许茵很清楚地意识到,就算当年温老夫人没出事,她被认回温家,她还是有很大的概率会沦为圈子里的笑话,处处格格不入,谁让她生长在乡下。 老夫人对她有感情么?两人都没相处过,她也忘不了,当时老太太刚知道她和温元鹤恋爱时,对她的冷漠和嫌弃,她并不是老太太中意的儿媳人选,老太太是个成功的商人和掌权人,是聪明人,她自然有权利也有能力为她的儿子好好地挑选结婚对象。 温元鹤那时为了她,告诉她,他会离开温家的,他只是养子,温家的一切本来就不属于他,他只想和她结婚,对她负责。 老太太一开始十分震怒,赶走了元鹤,没过多久,元鹤又忽然告诉她,老太太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还想让他做温家的继承人,也就是从那之后,老太太看她的目光也忽然变得复杂了起来,不复从前的冷漠。 所有人都欲言又止,让她处在谜团之中,只是,谜底还未揭开,元鹤就出事了,老太太也因此一病不起,猝然去世,温元厚赶尽杀绝,而她肚子里怀着闻柚白,不得不找个蠢笨又自大的靠山,恰好闻阳送上门来。 闻阳就是个色欲熏心的人渣,为了往上爬,攀附温家,强迫了被温家保护得很好的温元笙……许茵不清楚温元笙和谢冠辰是不是两情相悦,只知道,温老夫人是想温元笙和元鹤结婚的,她精挑细选,不曾想爱女被闻阳糟蹋,腹中还有了孩子,她雷厉风行,不在乎名声,但温家在乎,温元笙在乎。 闻阳做了上门女婿后,软饭硬吃,老夫人在的时候,就已经四处沾花惹草,老夫人一病倒,趁着温家大乱,他更是毫无顾忌,直到温元厚稳定局面后,他才有所收敛畏惧,只敢偷偷地在外面吃屎,也仍养了一堆小三小四小五。 许茵回过神,听到周老夫人喊她过去,她和温老夫人长得并不像,若不是面前有这么多证据,她也不愿意相信,所以,她有理由相信那时候老太太忽然同意她和元鹤的婚事,是发现了她的身世么?老太太没直接和她相认的原因,是想先考察她的品行么?亦或怕认回亲女,伤害了养女温元笙的心? 故人早已不在,所有的猜测都只是猜测。 许茵和闻柚白没想让场面难堪,所以尽力地配合着两位老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周老夫人眼泪直流,三人抱成了一团。 闻柚白侧头去看许茵,许茵面无表情。 她的心脏忽然瑟缩了一下,是心疼,也讽刺,她们不愧是亲母女,在某些方面,一样的冷血无情,伤害过就是伤害过,无法挽回,也难以弥补。 谢延舟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心底深处凉意阵阵。 又有人进来,是谢冠辰和夏云初,谢冠辰示意谢延舟出来。 几人脚步匆匆,夏云初压制不了情绪:“所以,所以,所以许茵是温家老太太的女儿,元笙只是养女?这是什么?” 谢延舟的语气不咸不淡:“真相的确如此。” 夏云初难以接受。 谢冠辰沉声:“所以,我让你别再干涉柚白和延舟了。” “可温家现在的掌权人仍旧是温元厚……” 谢冠辰笑了笑:“温家乱了,对我们才有好处。” 谢延舟不愿再理这对夫妇。 第304章 稚语 周老太太秘密来访,就只是为了见许茵和闻柚白,她说她只是想圆一个多年的惦念,至于温元厚和温元鹤她根本就没想去见,老太太冷哼:“这两人过得不差,应该说过得好,又心狠手辣,他母亲、兄弟去世了之后,他立马就跟我们这些老人、知情人断绝了关系,不再来往,他心里只有权势,哪有什么亲情?而温元鹤,他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还负了茵茵,我才懒得去看他。” 许茵看着她被周老太太握在掌心里的手,抿唇淡笑。 闻柚白听明白了老太太话里的含义,温家现在的掌权人是温元厚,他或许早就知道,他的亲妹妹是许茵,而不是温元笙,可他根本不在意,亲情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和温元笙一同长大,有着深厚的多年情谊,比起素不相识、来自乡下、又和他所厌恶的温元鹤有一段感情的许茵,他自然更更喜欢名门大小姐妹妹温元笙。 所以,许茵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世,两人也无法改变目前的现状。 谢老夫人让人准备了晚餐,她递了纸巾给闻柚白和许茵,叹气道:“擦擦眼泪,看你们哭的,这是好事啊,要笑。” 周老夫人连连点头:“是啊,这是好事,要开心起来。” 许茵也勉强笑着,她眉眼间萦绕着的淡淡凉意,好事?她没有丝毫喜悦的情绪,她的一生就像是个笑话,她早就认命了,现在却告诉她,她的人生原本可以不用过成这样,她曾羡慕过的温元笙,取代了她的人生,她原本也可以像温元笙那样,当个人人赞誉的千金大小姐。 不论过往,就算她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能改变什么?是她能离开闻阳?还是能保护闻柚白?又或者能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 周老夫人给许茵带了礼物,都是许茵之前不曾拥有的翡翠珠宝,她垂眸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镯子,勾了勾唇。 周老夫人喊小惊蛰过来,小惊蛰懂事地走了过来,她生得讨喜,又聪敏,还充满了活力,老太太欢喜得不行,又激动地抹了抹眼泪。 “这一看就是温家人,多可爱多伶俐,可怜的宝,姨奶奶给你红包,你去买糖吃。” 小惊蛰收下了红包,黑眸水润润的:“姨奶奶,我要去买冰激凌吃。” 周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看不见缝隙了。 谢老夫人道:“乖宝,你想吃什么不用买,家里的甜点师都会做,想吃什么去跟管家奶奶说。” …… 开餐时,谢延舟坐在闻柚白身旁,侧眸看她,她工作日衣服的颜色都很简单,以冷色调为主,衬衫掖进裙子里,腰肢盈盈一握,纤瘦得令人心疼,他低声问她:“要不要去换个衣服?” 通勤的衣服总让人觉得有些束缚,她的脚上还穿着奶茶色的方扣高跟鞋,简约大方又干练,很多女律师都喜欢这个牌子,他前段时间还给她预定了几双带钻的方扣,他更喜欢她曾经打扮耀眼的时候,鲜活明媚。 闻柚白摇了摇头,怕他又多话,只道:“先吃饭,别说了。” 谢延舟低低地“嗯”了一声,他又去顾他的小公主。 小惊蛰正给自己铺上餐巾布,她被教育得很好,在大场合也不露怯,何况,这也算不得什么重大场合,不过就是个家宴。 谢延舟垂眸:“等会冰激凌不能多吃。” 小惊蛰伸出了手指:“就吃三个小球。” 谢延舟勾起唇角,摸了摸她的头,反倒让她嫌弃,她皱着小眉头:“爸爸,吃饭不可以摸头发。” …… 这个饭桌上除了谢家的人,还有周家的两位,比较突兀的就是闻柚白和许茵,最别扭的人就是夏云初,她不喜欢的母女两人倒是亲亲热热地坐在她家的餐桌上了。 她冷眼看了会许茵,怎么也不敢相信许茵的身上竟会有这样的境遇,一个狐媚子,不知廉耻,又生得愚笨,怎么会是温老夫人的亲生女儿?如果单说闻柚白是温家的人,她还愿意多信几分,就算她再不喜欢闻柚白,也知道闻柚白是有点本事在的。 如果闻柚白出身再好一些……夏云初抿了抿唇,胸口烦闷,往年谢延舟要闻柚白当情人的时候,她也没阻止什么,在她心里,闻柚白做情人还是可以的,做妻子是真的可惜了延舟。 她目光又动了动,恰好听到小惊蛰的童言稚语,她不喜欢精明的小孩,这孩子可爱归可爱,就是心眼多,像极了闻柚白,做女儿的还想教训父亲,没大没小。 夏云初抿着唇角,什么都没说,自顾生闷气,闷了好半天,她不得不承认,她养出来的好儿子也一肚子心眼,谁知道那小人精是像了谁。 谢冠辰并非体贴之人,今日难得良心发现,还留了余光注意他的妻子,见她一直在盯着谢延舟和闻柚白,便知她还是没过她自己那一关,还在钻牛角尖。 在他看来,女人就是这样,自己养儿子,便要丈夫和儿子都偏向自己,等儿子有了儿媳,见到两人亲密,她最气了,可她也不想,她丈夫也是其他人的儿子。 也不怪夏云初心里不平衡,谢延舟变化的确很大,一顿饭下来,他又顾女儿,又看老婆的,她听那边庄园的佣人说,他还学会做饭了,经常研究新品给这母女俩偿,除此之外,他只要不出差,每天都在管小惊蛰的学习。 她难免听得火大,什么事都让谢延舟做了,那要闻柚白做什么?而且,她做母亲的,可从来都没吃过谢延舟做的饭。 谢冠辰看透了她的心思,也不想多说,只提醒:“孩子长大了,都有自己的生活,云初,这个道理你不可能不懂,你也是从你父母的掌控中慢慢地长大起来的。” 夏云初攥紧了筷子。 吃过晚饭后,谢延舟不打算留宿在老宅,小惊蛰已经困得趴在他的肩膀上,圈着他的脖子,睡得迷迷糊糊,谢延舟抱着她,和闻柚白一起朝车子走去。 他的车子就停在院中,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池塘,夏日的时候栽种满了荷花,风中摇曳,现在季节寒冷,花早已谢了,偶尔有一两片枯荷,花匠还没来得及清理。 第305章 不必 闻柚白看了眼池塘,她对谢家并不陌生,来过许多次,许多地方都曾留下他们的回忆,她曾在这里落下池塘,谢延舟捞了她起来,她冻得瑟瑟发抖,从此再也不喜欢那些荷花,谢延舟让人把荷花都拔了。 他当然不会是因为她,是那年温岁想要学习古方制作什么化妆品。 谢延舟发觉闻柚白没有跟上来,转身看她站在了原地:“怎么了?” 闻柚白还没回答。 谢冠辰从身后跟了上来,他看了眼谢延舟怀中的小女孩,眉头微拧:“延舟,今晚就住在家里,明日直接让司机送小惊蛰去学校,这么晚了,别再折腾了。” 谢老太太坐在轮椅上,也被看护推着出来,担忧道:“是啊,天色太暗了,乖宝睡着了,就让她在家里睡个好觉。” 谢延舟想也不想,语气淡淡:“不必了。” 他看了眼许茵,许茵有来接她的司机,倒是不愁如何回家,不需要谢延舟来表现讨好丈母娘。 闻柚白也不想住在谢家,只是他们拒绝不了年迈的、又向来对他们和蔼友善的谢老太太,一番推拉之后,两人还是留宿在了谢家。 闻柚白在谢家住过几回了,当年她没有留宿的资格,后来几次,因为夏云初对她的不喜以及谢延舟的模糊态度,在谢家工作的人对她的态度相对冷淡,今晚大概有人特意叮嘱过,这些人殷勤过了头。 闻柚白把睡着的小惊蛰送到床上,盖上了被子,一旁谢家的育儿嫂跟着,低声道:“小太太,您去休息,我会照顾好小小姐的。” 闻柚白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许茵的身世后,她现在就有点像惊弓之鸟,眉头一直跳,总有点不安,就怕小惊蛰出事。 闻柚白还要去谢延舟的书房工作一会,好在她工作习惯良好,不管去哪,都会随身携带电脑,说句好听的,就是勤奋上进,说句难听的,就是奴性,她已经被工作捆绑住了,但是资本所就是这样,高薪不养闲人,高压工作量不容许律师们有充足的个人时间,只能时刻保持工作状态,近期项目忙,团队里的不少律师都常驻现场,夜里在电脑前standby到两三点,随时回复客户问题。 她不知道谢延舟去哪里了,路上遇到了一两个佣人,殷勤道:“小太太,厨房里备有燕窝、红枣牛奶和四果汤,您要喝的话,我去帮您端上来。” 闻柚白听到“小太太”这三个字就眼皮直跳,她摇摇头:“谢谢,我不喝。” “太太是要去书房工作么?那喝咖啡么?家里的咖啡师也还醒着。” “不喝。” 她没再纠缠,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管家远远地看到了闻柚白的身影,见她走进了谢延舟的个人书房,也不敢阻止,尽管在谢家,没人敢擅自进入谢小霸王的书房,那是他绝对的个人领域,但这是闻小姐,今时不同往日,她也见到了小少爷如何哄着闻小姐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作为一个给人家打工的,又能说什么呢? 再者,老太太和谢先生都认可了闻小姐,她就是板上钉钉的谢家未来女主人了。 管家走了过去,听到那两个佣人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太太刚刚还问起了小太太和小小姐。” “嗯,咱们就多用点心,小太太以前也常来,她不是那种苛刻的人,跟传言中不大一样,说不准谢家内宅以后就是她做主了。” “那温小姐呢?近期都没见到她来了……” 管家严厉地皱眉,呵斥她们俩:“不许议论主人家的私事,这条守则你们又忘了吗?” 那两人吓到噤声。 管家道:“让厨房准备好小小姐的牛奶安神汤,不知道她夜里会不会醒,多留点心,夜里多注意一下。” “是。” 谢延舟的书房里有个很大的落地窗,他的办公桌正对着落地窗,窗外是谢家后园的湖,远处是落落青山,灯火如星,闻柚白没多少心思欣赏,瞥都没瞥一眼,打开电脑便开始整理今日的会议纪要,还要帮上级律师整理一份底稿。 谢延舟进来的时候,她的手指正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开着律所的内网,邮箱里一堆未读邮件,联络平台上也闪烁着不同的头像,提醒她有人正在找她,她忙得一人分成几半,神情专注,游刃有余,还时不时空出手,在手头的文件上用荧光笔标注了什么。 他把四果汤放在了桌面上。 如果闻柚白是他的下属,他只会欣赏,从资本家的角度谁不想要这样一个工作能力强、勤勉奋斗又心态强大稳定的律师,他很少听到她抱怨工作,但他多少也是混这个圈子的,知道资本律师圈有多内卷,从学历卷到工作时长,合伙人只把手底下的律师当做柴火燃烧,恨不得律师们除了吃睡的6小时外,都奉献给工作,在资本所工作,累得不仅是身体,更是精神,要承受客户的高压责任,还有领导人的pua,时刻战战兢兢。 他当初说闻柚白的律师工作不值得,也是这个道理,他们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自己收获甚微,平均到每小时的工资也高不到哪里去,还会把身体都熬坏。 他想让她过得更轻松一些,但也知道她要强且有能力,绝不会接受他这样的帮助,更何况,她的目标应当是以最快的速度晋升主办、顾问,最后是合伙人。 谢延舟一过来,闻柚白就感觉到了,因为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不多。 她有点烦躁,被她压了下去,只是觉得他无处不在,她现在只想静静地工作一会,而且,他没有应酬,居然还在家喝酒,他一直都睡眠不好,精神压力大,这样折腾无异于消磨生命。 她冒出了个诡异的念头,如果跟他领证了,他早早就把自己折腾去世了,那他所有的财产不就是她的么?难怪那些死了丈夫的快乐富婆那样潇洒,她也想笑。 谢延舟知道律所有保密协议,自然不会去看她的屏幕,可他现在很想触摸到她,便坐在她的身边,他说:“喝点四果汤。” 第306章 悲惨 年岁渐长,谢延舟也会在自己身上感觉到一些岁月留下的无法避免的痕迹,而这类的痕迹,他在闻柚白身上几乎找不到,她好像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工作的时候,是专业严谨的,而工作以外,就像个不知世事的少女。 她一直都有这样的本事,不论遇到什么挫折,她会一时困惑,但很快就能走出来,清醒自律且有目标,但他忍不住叹气的也是这个,她后来的目标已经不是他了。 谢延舟等闻柚白结束工作之后,才跟她道:“我们去休息。”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刚刚在等的期间,还给她的律所合伙人发了个信息,大意就是调侃他学会了资本家没人性的操作,不知道资本福利有没有跟上,律师行业圈子小,关系复杂,这一群最懂劳动法的人却又最不尊重劳动法,从来都是团队大老板把底下的新律师当做柴火来燃烧,变相逼迫律师熬夜加班,驻场出差,畸形攀比工作时长,高压工作下还要因为一点点小错误,就被狂骂几小时,铸就老板的资本梦。 谢延舟算半个行业内人,也能经常见到年轻资本律师精神崩溃转行,或猝死,或选择自我结束生命,在如此悲惨的情况下,还要被冷血的同行或者不了解内情的外行指责,说他们心理脆弱,无法在压力下成长,这是资本律师行业畸形的潜规则,一旦发生了悲剧,由于圈子的封闭性和人脉关系复杂,只要不想丢掉工作的律师都不会出来发言支持。 闻柚白的合伙人也很快回复了消息,和他玩笑道:“现在行情不好,工作不好找,律所业务量减少,我们也难啊,小谢总你也明白的……闻律师工作很努力,很认真,也很负责,能力也强,其他律师对她的评价都很高,她加班也是她有事业心的体现。”他的意思就是,谢延舟也是资本家,怎么会不懂得剥削呢? 但谢延舟还真不是这样的人,谢氏和投行的福利都很好,不鼓励加班,一旦加班,补贴等福利都会跟上,毕竟谢家追求的是长远的发展,再说他的投行,薪水也是同项目律所的一倍多,出差的酒店机票待遇也都远超其他行业。 所以,他之前不愿意闻柚白再回资本所,也是这个原因,工作压力大,强度也大,要不停地加班做项目,一个人分成五个人都不够做,月薪也就区区几万。 他心疼罢了,而这没良心的女人,不接受他的好心,还觉得他在阻碍她的发展,他现在也不敢乱干涉她的工作了。 谢延舟沉默了会,想了想,又拿出手机,回了信息:“嗯,就是提醒一下,大老板要多注意员工的情绪和身体健康,过劳并非好事……柚柚的确在加班,她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只是我心疼,还望你多保密,不要向她提起这件事,否则,她会跟我闹脾气的。” 他编辑这条短信的时候,一直很别扭,眉头微拧,他以前从未说过这样服软的话,还求人帮他保密,幼稚又愚蠢,但如果不提醒一句,他又担心合伙人告诉闻柚白,等下闻柚白气他又擅自干扰她的工作,骂他不懂尊重她。 他们现在的关系本就拧巴又僵硬,他不想把她越推越远。 合伙人收到信息的时候,还愣了愣,谢氏一直都是他的大客户,他作为卑微的乙方,怎么可能敢去告甲方的状,也根本就不敢生气,所以,他根本没想过,高贵的甲方爸爸小谢总还会这样跟他说话,怕他跟闻柚白提起这件事。 小谢总也是个妻管严。 合伙人笑眯眯地回复:“小谢总,你放心,闻律师很优秀、专业且敬业,这是我们之间的对话,不会影响到她的。” 谢延舟抿了抿唇,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收起了手机。 闻柚白觉得他奇怪,看了他几眼,但懒得问他,她没管他,要走出书房,没走多远,就被他从身后抱了起来。 她的心提了一下,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子,他搂抱得很紧,两具身体几乎完美地贴合镶嵌在一起,手下都是滑腻柔软的触感,又弹又软,像是小时候他见别人常吃的果冻,他女儿也喜欢吃。 嗯,他现在也爱上了。 她刚刚洗完头发,没怎么吹,她头发比较厚,不容易干,他顺手摸了一下,手指插入她的发中,指缝里留下滑腻的触感,他嗓音微哑,笑道:“我给你吹头发。” 他见闻柚白刚刚拧眉,就立马补充道:“我现在已经学会吹头发了。”他慢悠悠地补充,“没跟谁练的,自己琢磨会的,不会再烫伤你了。” 闻柚白看了他一眼,她很想给他翻个白眼,但又觉得她现在还在厌烦他,给了她回应,就会让他膨胀,她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想到了当初他追到海外,给她吹头发,却也吹得乱七八糟。 干湿分离的浴室里有一张柔软的椅子,闻柚白坐在上面,谢延舟让她靠在了他的身上,他试了试吹风机的温度,然后才给她吹上,适宜的温度让她昏昏欲睡,头皮被他的指腹按摩着,毛孔舒张。 她听着吹风机的声音,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好像他在喝酒之后,尽管不会喝醉,但他的身体举止总会更加放松舒缓,也更爱打直球,这种直球区别于模糊不清的暧昧和情感玩弄,他出身优渥,从不缺少资源,别人所渴望的一切他一出生就拥有了,没人教他如何去爱人,所以,他对待男女关系随意任性,没有所谓的道德约束,更不可能对她剖析心意,许下承诺,只任由她猜他的心,患得患失。 闻柚白现在也明白了,和她不同的是,他物质欲望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满足,而他们俩同样都在爱上有所缺失,彼此猜忌怀疑,缺乏安全感,即便相爱也生怕自己在爱中成为输家,所以,热衷于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在推开和伤害中感受越发深刻的爱意。 却忘记了,爱是虚无缥缈的,经不起试探的。 那句话说,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 “柚白。”他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307章 闻柚白晃神了一下,已经被他抱在了膝盖上,吹风机早已经停了,但是不知是它残留下的余温还是耳鬓厮磨间的缠绵,她微微出了汗,而窗外的风如同卷仞的刀,带着凛冽。 谢延舟用茶解过酒了,他最常喝的是biondi酒庄酿造的红酒,是他喜欢的旧派酿造风格,香气内敛醇厚,偏甜,她在唇舌吞噬间好似尝出了浓郁的半岛风味,她今晚心里存了太多的事情,思绪纷乱,工作的时候可以不管不顾,安静了下来之后,她又满心沉重。 她一直想起许茵离开时的落寞神情。 时光无法回溯,如果许茵早点知道自己同温家的关系,在她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她还会不会过得如此艰难?温元厚是她的……舅舅,算舅舅么?她忘不了被他一巴掌推下楼的疼痛和难堪,也忘不了他为了温岁逼她远困他国,还有,他对许茵的伤害。 她晚上刚从周老太太那听说整个事情经过的时候,心情还很平静,因为谢延舟在这之前就给她打过预防针了,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最重要的是,她的确是事外人,她的母亲依旧是许茵,她的父亲是……温先生,她现在有赚钱能力,如果早几年知道这个真相,或许还会幻想她有温岁那样的家世,幻想她和温岁互换了家庭,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谢延舟的身边。 她从前太过天真、自傲和偏激,吃过很多苦依旧愚蠢地横冲直撞,自以为清醒、理智和聪明,却最为糊涂,以为真爱可以超越门第观念,自身的优秀可以跨越阶级,她骨子里的自卑和自视甚高始终都存在。 而她现在只要做好她的工作、照顾好小惊蛰就好了,至于门第偏见、权势差距、阶级难越等等,她又何必去在乎那么多,她需要接受的是完整的、独一无二的她自己,有好也有坏,不那么完美,却最为生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三观,她说服不了别人,别人也说服不了她,争执只是在做无用功,试图去改变别人是一件蠢事。 她改变不了谢延舟,也同样改变不了他的母亲,从夏云初的角度来看,她的确是一个配不上她儿子的女人。她母亲是人人喊打的第三者,在乡村长大,当过情人,未婚生女,现在又是离异女人,而谢延舟呢,出身衿贵,在精英教育下长大的天之骄子,英俊多金,金融巨子,豪门谢家的继承人,不论男女,他都配得上一个更符合世俗观念的另一半。 闻柚白唇上的水润被他一点点地吞噬,渐渐缺氧,两颊坨红,而他掐住她的腰,紧紧贴合着,动作莽撞,要她如同风雨中的汪洋孤舟一样攀附着他,他见她走神,漆黑的眸色渐深,喉头滚动。 “心不在焉。”他轻嗤,语气有些冰冷。 闻柚白被迫回神,就是这样略带冰冷的语气,反倒让她来了点不一样的感觉,胸口有暖流涌动。 他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对着他,他微微睨着她,深处是自带的冷意,温度很低,偏偏在眼下这样泥泞又氤氲的氛围下,他像是这些天的冷待让他失去了耐心,他为爱低头,却不能丧失尊严。 她当初爱的是那个有傲骨的、独立的、有成就的谢延舟,而不是卑微到丧失自我的谢延舟,他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想让她开心,想让她原谅,折腾来折腾去,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他唇舌转移,在她耳垂上重重一咬,有点疼,不知道他哪来的不是滋味:“没心没肺,柚柚,你的心是冷的。” 他气到连这句话都是病句,他很清楚,她就算现在留在他身边,但和她有关的所有人都比他的分量重,甚至是她那便宜父亲,她连许茵都原谅了,就是不能原谅他,她的凉薄都置放在他身上,而且,她随时都做好了和他分开的准备,她是她,他是他,她分得清楚,故意兜头泼他冷水。 “你想做什么,有什么念头,在担忧什么,你可以跟我分享,我都能帮你,在我这里,你可以做那个任性的闻柚白。” 灯光照亮他深邃的轮廓,没有多余的线条,任何一处都生得英俊,没有这副皮相,他的吸引力只怕要大打折扣,他光着膀子,却没有粗鲁的气息,只看到他结实劲痩的腰身线条,浴室暧昧的灯光也成了笼罩的阳光。 情欲气息浓厚,她浑浑噩噩,不知他此时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谢延舟,所以你是知道这些年,他们怎么对我的?” 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他们一起长大,所有人都有眼睛,说看不见都是假的。 谢延舟眉心沉沉一跳,沉默了会,在她这里,他就只能是个坏人,救她是别有用心,活该如此,为她寻解决方案,也只是印证他早年的漠视伤害。 “你说你喜欢,但我从前从未感受到过,全凭我的臆想,你与其说喜欢我,不如承认你更喜欢温岁,你给了她爱的底气,包容她的任性,这还不是爱么?” “你喜欢我什么?是喜欢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么?喜欢我照顾你,没皮没脸地舔着你,喜欢我们有个女儿,是喜欢到亲眼见到我被温岁的舅舅推下楼梯,也能熟视无睹么?喜欢到办婚礼的当天鸽了我,让我成为笑话,喜欢到只会用尽刻薄的语言来伤害打压我,喜欢到对我撒谎,一直一直骗我。”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两人的身体还那样亲密,急切的亲吻和抚摸,他试图遮掩一切,但她的冷意如同冬夜雨,渗入骨骼。 “谁能信这是喜欢呢?”一地狼藉。 谢延舟想说什么,或许要说他开窍得晚,那时候感情已经萌发,却被他生生压住,而且,他不管嘴上如何说,他的女人就她一个…… “我不是无知单纯的少女了。” 他说他自始至终只爱她,但从前他眼里没有她,看不见她,没想起她,漠视她,伤害她,和温岁风花雪月,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在旁人眼中,她断然不可能套牢他,堪堪笑话,是他阅尽千帆的一艘小木船。 第308章 她冷下眉眼,推开他之前,又被他一把死死地抓住,按在自己怀中。 她笑:“你也想要这样的喜欢么?你对着我喊过岁岁,那我现在也喊你宁桁。” 他眉间怒意升腾,倨傲冷漠又气急败坏的谢总冷嗤:“所以呢?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徐宁桁更让你欢喜。” 他语气恶劣:“他也像现在这样么?” 彼此碰撞。 闻柚白瞳眸瑟缩,他问的是她和徐宁桁的亲密,这句气话一下伤害的是两个人,她脸颊火辣辣的,只觉他是故意羞辱。 徐宁桁和她结过婚,他们也谈过恋爱,谢延舟想到这,就被涌上来的酸涩醋意腐蚀得心口膈应。 在她眼里,是不是徐宁桁才是初恋?懵懂青涩的感情总让人留恋,纸短情长,皆是情谊。 徐宁桁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弹奏定情曲,定制手工物,人都出国了,这两天还给他们家寄来了一幅画,是他画的闻柚白,被谢延舟拦截下来了。 徐宁桁的什么心思谁都知道,明晃晃的挑拨离间,不想让他好过,时刻提醒着,他才是柚柚的老情人。 前夫,前夫,这是谢延舟难以跨越的一道坎。 但凡动了感情,谁会没有私欲,他从前造下的孽,现在早一桩桩地还回来了,他和温岁没真的怎么,可是徐宁桁,他们浓情蜜意,他怎么可能丝毫不吃醋。 道理是,成年人应当不在乎过去,道理是假的。 闻柚白深呼吸,知道他更被气到,她轻薄的怒意反倒消了,而他的吻冰冷又急切,堵住她的询问,自顾自抛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含糊的,模糊的。 “所有的财产都可以赠与,我的妻子只会是你,你喜欢海边,我买了一座岛,我们下次给岛取个名,给你买了很多钻石,下次我们还可以去看看翡翠,我也在做一个好父亲了,小惊蛰学校里的亲子活动,我都会参与,你看,你忙碌的日子里,我也能把她照顾得很好。” “成年人的爱情掺杂利益,钱和情谊我都有。” “温元厚会付出代价的,你想要温家还是闻家,我都会送给你。” 他的话就在她耳边,美梦构造得华丽又虚幻,是他在取悦她。 取悦自己喜欢的人,根本不丢脸。 他不该像过去那样对待她,她是一个独立的、有思想的漂亮女人,是他喜欢的人,应当被他如同珍宝一样捧在掌心。 他抱起她,她长长的黑发铺散在赤裸的细腻的后背上。 “我没有说温岁会如何,不仅是因为从我的立场不好提起她,也因为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若只是过去的那些事,你不会去针对她,你恨的人只有温元厚。” “但后来,她不该害你受了这样重的伤。” 他略显粗粝的指腹划过她后腰的伤口,闻柚白不是圣母,她忘不了那样的痛苦,生死鬼门关,她就算想遗忘掉过去,不用仇恨折磨自己,她的伤口也绝不容许。 …… 等到怀中的女人睡熟了之后,谢延舟却睡不着,他睁着眼,干脆下了床,披上外套去阳台抽烟。 他是答应要戒烟,也在努力,只是偶尔像这种时候,除了抽烟,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冬夜寒冷,他姿态慵懒地靠在栏杆上,点了根烟,腥红的微光明明灭灭。 窗帘的缝隙里能看到床上女人的身影,她向来受男人欢迎,他也是其中一个,但他以前玩得起,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抽身离去,而现在,他已经深陷泥潭,无法抽身。 他回想两人的这么多年,心头微微踌躇,处在他这个位置,身边涌上来的女孩从未少过,他和闻柚白开始的时候,他没想过会有什么未来,又会走多久,结果,他们就这样纠缠了数年,而最开始就是起于见色起意,他也没比别的男人多什么骨气。 如果要说什么时候是真的动情,是他在她身上看到蓬勃的生命力时。 她学什么都很认真,他们不让她跳舞,她就自己夜里跟着跳,他们笑她村里来的学习不好,她就一鼓作气考了第一名,所有的冷落、嘲讽和打压都会成为她下一次翻身的勇气。 温岁得知闻柚白和许茵都去了谢宅,闻柚白又留宿在谢家,她心里难免恼火,但她也有些搞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她有她的高傲和骨气,她是喜欢谢延舟,但不能像闻柚白那样没皮没脸。 她心里的优越感始终存在,她是谢家人认可的和他相配的那人,就算闻柚白和谢延舟在一起又怎么样,她才是最特殊的人,他们从小就相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他还说过会保护她,为她出头,她赌气交往了男友,那人对她不好,他就算吃醋也护着她。 …… 温岁这样想着,刻意忽略了内心深处的浓郁不安,也执意忘记谢延舟对她的警告,和舅舅的劝慰。 她给夏云初发了信息,也没收到回复,以前都不是这样的,明明夏阿姨说她有大家风范,温柔大方,事业优秀,又是大家看着长大的,最是适合谢家了。 夏云初也没睡着,她是收到了温岁的信息,迟迟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不承认自己看错了人,还嘴硬解释:“温岁是跟我一样,不喜欢闻柚白和许茵罢了,她平日没做过什么坏事,估计还没闻柚白做得多,也就上次对闻柚白动手了……” 谢冠辰懒得理她,闭上眼就翻身背对她,不说话。 夏云初推了他一下,见他不回应,依旧继续道:“我说错了吗?你自己养的儿子,你不了解吗?闻柚白就长得狐媚子,勾男人,在她没出现之前,你儿子喜欢的类型和这类毫无关系?他以前喜欢的就是温岁那样的,看起来干净的,温婉的,有艺术天分的,他就是找替身都好过现在这样……” 谢冠辰:“最终爱上的人不一定会跟标准相似。” “她玩得这么开,说句实话,我还是有点难接受她,现在又离婚了,我总有种你儿子接盘当老实人的感觉。” 谢冠辰失语,不知道谢延舟怎么看自己被他妈当作老实人的事? “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玩咖一个,谁老实都不会轮到他老实。” 第309章 夏云初虽然听进了谢冠辰的话,但是一时半会也难以改变她传统的思想观念,比如门当户对、强强联手,豪门关系盘根错节,王子和灰姑娘的爱情本来就是假的,她转念又想到,闻柚白现在是不是也算是飞上枝头了? 只可惜,温元厚不见得愿意认她。 夏云初还是忍不住嘟囔道:“这么说来,许茵也是个可怜女人咯?但她这个性格还真是不讨喜,只招男人喜欢,一副狐媚子廉价的模样,闻柚白多少也遗传了点……” 谢冠辰不想管女人的这些破事,他眉心紧皱:“行了,快睡,你要还想留住你儿子,多去关心关心他女儿。” 夏云初的眼前浮现了小惊蛰的脸,精致漂亮,偶尔看人的神色有些冷漠和倨傲,一转眼,却又是软软甜甜,让人误以为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我就说她有点熟悉,像温家老太太啊,这个神情,老太太要是还在,只怕会最疼她。”夏云初沉沉感叹,心口有些沉重,如同压了尖锐的石头。 谢冠辰不再理她。 闻柚白在梦中跟谢延舟吵得昏天暗地,明明在现实生活中她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但在梦中,她的话多得他都无法接上,甚至是……无理取闹。 梦里的谢延舟性格多变,一会是从前冷漠倨傲的他,高高在上地睨着她,羞辱她和她的工作,认定是她骑驴找马,一边勾引他,一边钓着其他男人,不知廉耻,一会又是她从没见过的他,会软萌撒娇,会抱着她,抛下了一切,只剩下了恋爱脑。 前者让她气得肺疼,而后者让她更觉得反感和恶心。 她和赵澄聊过这个话题。 赵澄说她就是一个纯粹的慕强者,智性恋,因为她自己身处泥淖,出身贫寒,却依旧能闯出一片天地,所以能让她心动的就只有强者,谢延舟就是那个被她基因选中的强者。 “还有很多喜欢你的男人,可是你看都不看一眼,或许谢延舟变成其他人舔狗的样子,你也会对他瞬间下头,觉得他变了个人。” “你后来及时抽身,因为你觉得要及时止损,因为你在他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回应,柚柚,我这么说,你可能会有点生气,你很优秀,很漂亮,这注定了你在情场上会所向披靡,但谢延舟也是天之骄子,他也有他的骄傲,但我是你的朋友,肯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也很支持你的选择,毕竟人肯定要为自己着想的。” “或许有些感情从开始到结束都是错误的,在一起太累,就要放过彼此,他不欠你,你也不欠他,往好点想,你还得到了他优秀基因遗传的小惊蛰,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除了感情,啊,不对,谢延舟现在也想给你感情了。” 那时候闻柚白听完只是笑:“听起来我又坏又贱的。” 她最爱反省自己,回去之后深思,也认可了这个说法,贱就贱,不要过分苛责自己,她的自我解放应该从原谅自己开始,原谅她喜欢上优秀却不爱她的谢延舟,原谅她为了前途甘当情人,原谅她未婚生女,原谅她年幼无知、眼高手低、自视甚高、自大虚伪。 原谅她现在无法再对谢延舟敞开心怀。 喜欢真的是个玄学,心碎了就难以再修补。 沈一喃消息灵通,从沈一远那模模糊糊听说了些什么,就立马把闻柚白约出来见面。 两人约在了沈家旗下的一家清酒,沈一喃是有特权的大小姐,让台给她弄来了好几样甜点,又打了两杯玛奇朵,她还不满意,又要了热巧克力,是她和闻柚白都喜欢的甜度。 她才喝了一口,远远地见到闻柚白,她招了招手。 闻柚白看着沈大小姐的笑容,又看到一桌子的甜品,忍不住笑:“我们可以约在咖啡厅呀。” “咖啡厅哪有这种氛围呀,要暧昧的,模糊的,在这里还能看到舞池里的帅哥。”沈一喃单手慵懒地支着下巴,笑意松弛,“那个男的身材不错,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闻柚白扑哧一声,坐在了她的对面。 沈一喃让她先尝尝托斯卡纳蛋糕,说是那家久负盛名的意式风情甜品店的招牌,她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台下逡巡着,有一瞬间落在了某几处,又笑着收回了视线:“柚柚,那是谢延舟给你安排的保镖?” “嗯。” “你怎么没让他撤掉呀。” 闻柚白淡淡地弯了弯唇:“我又不是不识好歹。” “所以,你现在的处境还是很危险,上一次不是说,可能是温岁让人下的手么?谢延舟应该知道了,温岁怎么一点事都没?” “她有温家保着。” “温家。”沈一喃神情有几分犹疑,“柚柚,我听我哥说起了一些事情。”她看了看闻柚白的神色,深呼吸,继续道:“是从周家那边流出来的消息,谢家这边是默许了,说周老太太跟许阿姨一见如故,然后就发现,许阿姨跟温家老太太有血缘关系,当初可能闹了个大乌龙。” 她说完,见闻柚白神色如常,便相信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传言。 说实在,这个传言实在太过突然,但无风不起浪,又是跟大家族有关的传闻,如果是造谣的话,早就有人出来处理了,而现在明显背后有人在散播这个消息,还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沈一喃再难以置信,此时也忍不住叹气信服:“许阿姨才是温家的女儿?怎么这么离谱……还有温岁……” 她向来文思敏捷,伶牙利嘴,此时也有些磕磕巴巴,实在是被这个大瓜砸得晕头转向,她很快也冷静下来了,普通人家里糟心事都一堆,豪门更是关系错综复杂,抱错孩子,好像也符合豪门的调性? “那你和温岁的人生,许阿姨和温岁母亲的人生,完全就互换了,她们在过的本该是你们的人生。” 第310章 闻柚白对着沈一喃弯了弯眼睛,她对着好友和对着谢延舟,完全是两个人,尽管她一直在控制自己,不想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但面对着谢延舟,她只会无法自控,把所有的拧巴、狰狞和阴暗都施加在他身上,等情绪过去了,又会自我责怪,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是一个她最讨厌的人的形象。 但此时此刻对着沈一喃,她反倒宽慰:从好的角度想,我也可以当作自己是突然中了彩票,原本平平无奇的人生,突然多了这么多家庭背景的光环,温家诶,以前南城哪个女孩不羡慕温岁背靠温家,是温家的掌上明珠,我和小黎一起追剧的时候,我们还开玩笑说过,我们可能也是落难的千金大小姐。 沈一喃眉头仍旧微微蹙着,她黑眸看着闻柚白:柚柚,你不难过吗? 难过谈不上,毕竟已经过去的事情,再难过也无法改变了。闻柚白眉眼淡淡,神色渐渐舒展开来,更何况,没有温家的家世,我也长大了,现在也过得不错,再自怨自艾也没有多大意义,有了温家,我的人生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我的父母依然是我的父母。 沈一喃无声叹气:怎么会一样呢?你长在温家,生在温家,有了温家的光环,你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你的人生只会一帆风顺。 闻柚白温柔地看着她,知道好友是为自己鸣不平,她笑道:或许有了温家,我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闻柚白了,我不会努力,也不会想着去改变自己的人生,我们可能也无法成为好友,我可能也没有小惊蛰这个可爱的女儿了。 就好像她在午夜梦回时,问过自己很多很多次,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爱上谢延舟,和谢延舟在一起,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去纠缠他,最后生下小惊蛰。 她想,她会的,小惊蛰早已不仅仅是她带来的错误,是她的女儿,也是她这辈子要好好爱的小人儿,就算时光回溯,为了小惊蛰,她也会和谢延舟再一次纠缠,她无法承担失去小惊蛰的代价。 沈一喃打趣她:还是我们小惊蛰魅力大,男女老少通吃,谁有办法不爱她呢? 她抿了一口血橙鸡尾酒:你就是心大,温岁都夺走你的人生了,谢延舟对她不一样,不就是因为她母亲吗?她母亲照顾了谢延舟,以此让谢延舟替她处处护着温岁,让温岁无法无天,直接欺负到你和许茵阿姨头上了,她们俩夺走了你们的人生。 在她看来,许茵本该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大小姐,而不是来自乡野的、被人频频攻击、侮辱的低贱第三者。 闻柚白比沈一喃看得更清楚些: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以前我就是太过异想天开了,而且,就算我和我母亲都在温家长大,你觉得她那个性格,会对谢延舟多好么?她不帮着欺负就算好的了。 沈一喃扑哧笑出声。 没有温岁,也会有赵岁,李岁,谢延舟和我的缘分就只有这些,跟温岁没什么关系,这段感情里有错的人只有谢延舟和我,而且,在温岁和她的朋友看来,我还是那个不要脸地抢夺她人心爱之人的无耻之徒,感情的事情难以界定对错,界定了对错也没有任何意义。闻柚白继续说,她抿了抿唇,垂下纤长的睫毛,眉眼间浮现了淡淡的讥讽,我对她的不喜欢,和谢延舟没有多大关系,是我和她之间多年的仇怨……说起来,她母亲的确夺走了我母亲的人生。 在那个年代,科技不发达,管理松散,不管是故意还是意外,应该也有不少误换儿女的事。沈一喃靠在了柔软的沙发背上。 她总觉得有些奇怪:温家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吗?以前温老太太年迈不知道,那温元厚手眼通天,他现在还不知道吗?我和我哥都知道了,这又是和温家息息相关的事。 闻柚白扯了下唇角:温元厚知道,温老太太……也知道。 沈一喃瞳孔微微睁大:他们知道? 她心脏瑟缩,一阵后知后觉的透心凉,她生在豪门,又自小就失去父母,纵然在哥哥的羽翼下长大,但也见过家族为权势地位的丑陋争夺,深知豪门的感情淡薄。 那温老太太是知道了,却无心认回吗?她试探地开口。 闻柚白摇摇头:不知。故人已去,谁也不知道她当年真实的想法,或许她太爱养女温元笙,不愿意让众人知道,她当年抱错了孩子,而温元笙并不是温家正统的血脉,或许她不想让温家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话,或许她看不上许茵的作风和性格…… 或许她突然同意温先生和许茵结婚,也是变相地想补偿许茵,出于上位者的想法,觉得没有必要打破现有的平衡,许茵成为温家儿媳妇,一样可以享受温家的庇护和财富。 闻柚白的脑海中浮现了许多念头,听说温老太太很看重温元鹤,只是他是养子,可以让能者继承大统,只是需要有婚姻关系的制约和联结,送上门来的许茵恰恰好也满足了这一点。 是温家的血脉,是温元鹤喜欢的人,是易于掌控的弱女子。 那温元厚?沈一喃问。 闻柚白语气冷静:温元厚应该是所有人里最清醒、也知道最多真相的人,我不知道他以前是否知道身世的真相,但他现在早已经知道许茵才是他亲妹妹,但血缘关系对他来说,或许没有那么重要,在他心里,他需要且疼爱的妹妹只有温元笙,他呵护着、看着长大的女孩儿是温岁,他根本就看不上我和我母亲。 而且,他对温元鹤有所忌惮,她却是温元鹤的女儿,许茵是温元鹤曾经的爱人。 闻柚白端起一杯冷水,润了润嗓子。 她觉得最可怕的还是,若温元厚早就知道,许茵是她的亲妹妹,不仅毫不在意,还厌恶她和温元鹤相爱,给了温元鹤掌控温家的筹码,所以,这么多年才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许茵。 许茵说过,她被温元厚逼着做了手术,再也无法生育。 为您提供大神水折耳的《攀附》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310阅读 第311章 沈一喃见气氛渐渐沉重,转移了话题,她给闻柚白倒了酒:“好啦,咱们不说这些事了,他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塌了也有高个顶着,我们就过好我们的生活就好啦,对,就是这样,活在当下,走一步算一步!” 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她说着,仰头就豪气地干了一杯酒,结果太辣,一时没注意,呛得她一直咳嗽。 闻柚白好笑,连忙给她拍了拍后背。 等到酒意上头,沈一喃就抱着闻柚白,趴在她肩膀上,她说自己没醉,看着也的确不像醉的模样,只是有些惆怅,她心里也积压着事,但她不知道该怎么提起。 她平日的风风火火和衿贵傲慢在酒后都成了脆弱:“柚柚,我是不是很没用,我靠着我哥哥,没有哥哥我什么也不是,我还天天很傲慢,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觉得自己思想超前……” 闻柚白含着浅笑,声音温柔:“谁说的呢?离开了你哥哥,你还是我和黎黎的好朋友,离开了你哥哥,你也依然是沈一喃。” 外面夜色浓重,清冷的月光笼罩着灯红酒绿的奢靡,像是梦中的朦胧世界,带着几分虚幻的不真实。 她继续说:“我是没办法才要一直往上爬,但很多时候我也会觉得累,只是,我没有退路,一松懈,我就会摔下来,我只能咬着牙齿,义无反顾地想闯出一片天地。” “在意志力薄弱的时候,我也会羡慕你,羡慕你有沈一远那样的好哥哥,傻女孩,你已经拥有了最好最好的哥哥了。” “而我呢?就像根绷紧的弦,随时断开,又像个无头苍蝇,目光短浅,胡乱闯荡,自以为是,却什么都不是。” 闻柚白怀中的沈一喃已经醉得迷离,两颊嫣红。 她摸了摸沈一喃软软的脸颊,触感细腻,却有些烫,她真挚地笑:“喃喃,每次看到你开开心心受宠的模样,我就想,我没有得到的这些,我可以没有,但我不能让小惊蛰再没有。” 沈一喃应了一声,思维跳跃:“嗯,小惊蛰也一起喝酒,等她长大,我们带她喝酒……柚柚,你也喝!” 闻柚白盯着沈一喃,眼眸里光泽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声问:“喃喃,你平时怎么跟你舅舅撒娇的?” “撒娇……”沈一喃浆糊一样的脑子很是迟钝,她眨了眨眼睛,“让舅舅心疼呀,心疼了,他就会对我很好的,舅舅很爱我……哥哥也是。” 闻柚白眸色淡淡,讥讽一闪而逝。 愧疚心?呵。 …… 闻柚白在停车场见到谢延舟的车子并不奇怪,她很清楚他在她身边安排了很多只眼睛,是打着保护她的名义,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监视,时至今日,不管他真心或假意,她对他来说就是不一样的存在。 谢延舟显然知道这两人今晚在酒聊嗨了,或许他也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内容,但他此时只是问:“让司机送沈一喃,还是我陪你一起送。” 闻柚白还没回答,沈家的司机就奉了沈一远的命令,赶紧来接沈家的千金大小姐了。 沈一喃被接走后,车厢就安静了下来。 谢延舟本就脾气阴晴不定,古怪难测,闻柚白见他一言不发,只顾着搂她,将她抱在了怀中,便也没开口说什么。 过了会,她就听到谢延舟说:“你以前很爱说话的。”他说的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你也很喜欢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黑沉的眼眸里笑意星点浮起。 闻柚白靠在他的肩头上,她头有些沉,眼球也跟着胀痛,谢延舟垂眸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想说她不顾自己的身体,又觉得叮嘱没有多大意义,不如让他多用点心在她身上。 他的手指往上蹭了蹭,手背的皮肤碰触到了她脸颊上微微的热意,就那么一点愉悦,就好像顺着血液流淌。 车子轻轻摇晃,闻柚白慢慢地入睡了,原本只是靠在他的肩头,后面自然而然地顺着力道,趴在了他的腿上,正对着他的腹部。 比起那些旖旎的念头,谢延舟更贪恋的是曾经的温暖,细碎的记忆无孔不入地渗透在他的神经里,她以前还会讨好他,就为了能趴在他腿上睡觉,他那时其实也是享受的,只是太自以为是了。 车子停在两人共同生活的宅院前,谢延舟稳稳地把闻柚白抱了出来,她只是皱了下眉头,就让他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了,哄小孩一样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把她放在了床上,柔软的床垫微微塌陷了下去,他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地给她擦脸、护肤、吹头发,最后一步是给她戴上眼罩。 真正的最后一个动作,是他的呼吸靠近了她的,隔着空气交缠在了一起,明明没有任何实物的亲密接触,却更甚于唇齿交替。 闻柚白其实睡得并不深,她迷迷糊糊间知道是谢延舟在照顾她,当她的心硬了起来之后,他的这些照顾就变得微不足道了,倒也不是刻意为之,相反十分自然,她甚至都能理解,为什么谢延舟当初会对她的付出也毫不在意。 她没有去摘眼罩,眼睛闭着,任由着眼睫毛不停地翕动着,眼前一片漆黑,闻到了身旁男人身上让她喜欢的香水味。 他在通过那些细微的变化,看似微不足道却能潜移默化的细节,试图闯过他爱情考试里最重要的关卡。 温元厚对闻柚白说不上讨厌,但也无法喜欢,尽管他作为一个旁的长辈,很欣赏她的聪慧和勇敢,至于闻柚白是他的外甥女这件事,他就算在他人面前撒谎他毫不知情,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他还在思考要怎么解决这件事,闻柚白就主动找上门了。 找上门? 他笑了一下,有点东西,根本懒得见,但转念一想,这般勇气,才像他们温家的血脉,只可惜的是,血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久的相处和陪伴。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让人同意和闻柚白见了一面。 第312章 血缘关系真的不重要吗? 冬雨拍打在窗檐下,偶尔落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草坪早已被寒冷的雨水浸湿。 温元厚就站在花纹繁复的窗沿边上,看着楼下的露天花园,冬日里仅存的一两朵残花在这场寒雨下,也渐渐凋零,而旁边透明温氏里玫瑰依旧盛放着,纵使外界风雨琳琅,她们依旧娇艳欲滴。 他眯了眯眼眸,妹妹元笙和她的女儿温岁,就是他废了数十年心血浇灌的玫瑰,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源自于付出和驯养,她们母女俩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她们是他温元厚要护着的人。 管家撑着黑伞,带着另外一对母女走进了他的花园,黑伞遮住了两人大半的身影,唯有雨滴垂落,她们是闯入的外来者,并非是生长在他花园中的花,却也成了攀附着毒蛇的玫瑰,便是静静欣赏,都有随时被咬伤的危险。 他眼眸中神色渐深,似有若无地把玩着他大拇指的戒指,他相信他做的那些事,闻柚白都知道,他倒是好奇,她怎么还敢主动找上门?她找上门又想来做什么? 闻柚白和许茵被管家带进了一间安静的房间里,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这个房间,是一间茶室,但却又摆了一架钢琴,温元厚就坐在那架钢琴前,他背对着两人,姿态闲散,手指轻轻地抚过黑白琴键,一言不发,像是根本不知道两人进来了一样,手指落下,稍显急促的乐曲在他指尖溢出。 他弹的曲子就和窗外的冬雨一样急促凌乱。 谁也没有出声,几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直到窗外忽然惊雷响起,闪电划破天空,他手下用力一按,钢琴声戛然而止。 许茵这些年遭受着温元厚的恐吓,她心底深处是怕他的,如果不是闻柚白非要过来,她是绝不会这样就过来的,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闻柚白的手指。 闻柚白回握了她一下,是安慰也是鼓舞,她和温元厚打了多年的交道,直到知道她和温家的关系,她才渐渐领悟到一些温元厚的矛盾和诡异。 她在赌,温元厚对温老夫人是又爱又恨,对和温老夫人长相相似的她也感情复杂,温元厚心狠手辣,但为了自己所在乎的人却毫无底线,她在赌,她能不能从他这搏回一些温情。 她受重伤的事情肯定和温元厚有关,只是没有证据罢了,她也不奢求得到什么荣华富贵,她只想求得一线生机,过好自己的人生,而现在她已经被卷入了温元厚和温元鹤的争夺战中,连温岁也不愿意放过她。 谢延舟在她身边安排了很多安保,不讨论是否足够安全,她只想过正常的生活。 在她决定来见温元厚之前,许茵劝阻过她,因为许茵认为,深入虎穴是一种很危险的事情,温元厚是没有感情的,他根本就不在乎血缘关系,也不可能因为血缘关系就高抬贵手,上演什么认亲戏码,他就是不喜欢他们母女俩,因为她们和他所讨厌的温元鹤有亲密的关系。 闻柚白只是觉得,逃避是永远都无法解决事情的,主动解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一味躲避,只有灾难。 温元厚转过了身,静静地盯着面前的母女俩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茵在他如同毒舌粘液一样的目光注视下,内心生出了细微的恐惧和躲避,这是长年累月被他威胁恐吓的后遗症,她早就知道他有多狠心了,这种人身上却和她流着一样的血液,这一点让她觉得反胃,她宁愿两人毫无关系,宁愿她是被温元鹤的义兄逼迫着落胎,而不愿她是被自己的亲哥哥折磨至今。 温元鹤当初异国掉落悬崖就是温元厚所为,他既想要温元鹤的命,现在更是想要柚白的命,柚白却想与虎谋皮。 许茵在温元厚的目光里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情,他就像在看一个垃圾一样地盯着她,半晌,反倒微微地笑了:“妹妹,原来你才是我的妹妹。” 似乎他现在才知道一样。 他笑意更深:“不好奇我什么时候知道的么?” 许茵抿着唇角,手指微微攥起,他若是一直都知道才可怕,他为了温元笙和温岁,却刻意折磨自己的亲妹妹。 “不过,这不重要不是么?许茵,你很不像我们温家人,贪婪、愚蠢、无能、懦弱、一无是处。”他眼眸深处的嫌恶毫不遮掩,“我很庆幸,所有人都知道的温家千金是元笙,你就算跟元笙换回来,你也无法代替她,这也是当初我母亲不愿意直接认回你的原因,她要考虑到元笙的感受,也要顾及到温家的颜面。” 许茵抿直唇线,指尖掐了下掌心,她只能维持面上的风轻云淡。 温元厚眼神讥讽:“你女儿倒是比你有骨气多了,这么多年,岁岁欺负到她头上,温家人欺辱她,谢延舟贬低她,都没能让她低下头来,就算她短期蛰伏,也是为了更好地翻身,读完书了,也能有一份自己的事业。” “而你呢?跟元笙抢一个垃圾男人,还妄图混淆欺骗我们,隐瞒闻柚白的身世,自我感动式地想给元鹤留下一个种?”他提到温元鹤的时候,语气更加恶劣了,“温元鹤就是一个废物,当初就没种跟我抢,只可惜我母亲年纪大了,便是糊涂了……” 他目光微转,凝视在闻柚白身上,冷哼:“说来你们母女俩都好不到哪里去,一样丢人现眼,未婚生女,攀附男人,不愧是母女俩,要是真认了你们回来,也只会丢光我们温家的颜面,闻柚白光有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你们这次来找我,不会是想回温家?” 温元厚慢条斯理地收回了目光,继续转着他的戒指,斩钉截铁:“我温元厚只有温元笙一个妹妹,温家目前的千金也就只有温岁,你们俩也配?” 他声音越发阴寒:“你们一家三口是该团聚了。” 许茵心尖微颤,这个团聚的含义只会是在另一个世界,她很清楚,温元厚有多厌恶温元鹤。 相比起来,闻柚白就看似淡定多了。 第313章 “舅舅。”闻柚白叫出这个称呼的时候,三人都安静了下来,许茵猛地抬起眼皮,盯着自己的女儿,她内心惴惴不安,甚至是惊惧,不知道闻柚白怎么敢这么喊。 温家根本就不会认她们,当初温老夫人在,都不会让她们光明正大地恢复身份,更不用说,现在的当家人是厌恶她们至极的温元厚,她不知道闻柚白是怎么想的,但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孩子自小就主意大,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沉默着看闻柚白要怎么处理。 许茵掌心微微湿润,那种深入骨髓的害怕让她腹部隐隐作疼,她曾经失去的孩子,还有柚白曾经被捅进的那样深的刀口…… 闻柚白说:“我和妈妈从没想过取代温岁和元笙阿姨的位置,元笙阿姨已经故去,我们就算想争也不可能争得过她,我们找来,只是想见见你,只是羡慕温岁和元笙阿姨,不羡慕她们活在温家的庇护下,只羡慕她们在您的羽翼下。” 她的姿态坦荡且洒脱,语气平和,大大方方地把她内心的阴暗剖析出来,她知道温元厚为人多疑敏锐,与其遮掩,不如坦白:“我年少的时候,被你推下楼,怎么可能会没有憎恨呢?但更多的则是羡慕,我那时的人生充满了苦难,可我自小脾性差,不愿意认输,我忍了温岁的挑衅多时,终于忍无可忍地还手了,内心的畅快不过一瞬,我还以为自己是里无所畏惧的勇敢女主,你一瞬间就让我明白,我只是阴沟里的老鼠,我的还手换来的只会是更深的折辱。” “那时身体再疼,都比不上心里的痛,我恨温岁有你这样的好舅舅,为她遮风挡雨,还幻想过,如果我也有一个这样的舅舅,该有多好,温岁和我一样,从小就没怎么享受过父爱和母爱,但她的舅舅为她打造了一个温室,让她随心所欲地做她自己。” 她睫毛轻颤,胸口微微起伏,隐有水光的眸子看着温元厚,唇角扬了下,又缓缓扯平:“温岁一直以为,我是嫉妒她,才会跟她抢谢延舟,跟她抢闻阳,跟她竞争学业,跟她比舞蹈音乐,并不是,谢延舟对她的宠爱只源于元笙阿姨,闻阳对她的父爱很浅显,学业、舞蹈和音乐都是上天给我的天赋,我有,温岁也有,只有舅舅你对她的爱,是无条件的,永不消失的。” 她自嘲地笑:“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有一天,能给温岁最大庇护的人变成我的舅舅。”语气微顿,“在我想要什么的时候,舅舅就会为我找来,我想和谁在一起,舅舅就会帮我得到那人,我讨厌什么人,舅舅就会想尽一切办法,为我驱逐走那人。” 温元厚沉着脸,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闻柚白,他自然知道,她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他对她造成的伤害,前有一巴掌和驱逐海外,后有险些丧命,他本该不屑一顾,因为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并不后悔,素日更是厌恶别人对他指责教育,但闻柚白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指责,只有羡慕和遗憾。 她好像并不觉得他做的有什么不对,只羡慕他对岁岁的拳拳亲情爱意。 他眯了眯眼,不免想到温岁最近闹了一出又一出的事,愚蠢至极,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甚至指责他,怀疑他对她的爱,不识好歹!他心底深处生出了丝丝烦躁,倒是冒出了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要是他一直抚养的是闻柚白,目前的一切定是不同的。 她聪明,懂得感恩,重情的同时也不盲目,能识好歹,不恋爱脑,不像温岁,一个男人就让她失去了理智,只要他作为舅舅抚养了她长大,就算她后面得知生父是温元鹤,也不见得她会偏向温元鹤,对她来说,养恩定是大于生恩。 她多情也无情,温元鹤是她生父,他之前是怕两人父女情深,再加上许茵的温家女身份,若是这几人再抬出当年的温老太太遗愿……但目前来看,她和温元鹤也没多少感情……至于许茵,温元厚转眸看了她一会,冷漠地收回了视线。 他能认回闻柚白,许茵,不行。 温元厚依旧不发一言,闻柚白的嗓音依旧轻缓:“我上哲学选修课的时候,常常听教授提起虚无主义,把超感性的世界认定为真实存在,很多人都批判过虚无主义,我也是,有时候却又会觉得虚无的、虚幻的才是真实的,在那个世界里,我有很多爱我的家人,比如你,比如妈妈,比如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我不需要那么辛苦才能学我喜欢的东西,才能变得更好,我只要像温岁那样,在家人的宠爱下,再费一点点心思,会念书、跳舞、弹琴,就可以让家人以我为傲。” 她内心的卑微显而易见。 温元厚眼眸深沉,他从某种意义上,也是看着闻柚白长大的人,他是知道她的优秀的,比起岁岁,她肯定更聪明、更优秀,就算在他们的欺辱打压之下,她依旧毕业自名校、成为一名律师、会跳舞、擅音律,岁岁当然也很棒,她热爱着舞蹈,也为此付出了许多努力,只是,她是在温闻两家的全力培养之下,才取得这样不上不下的成就。 他忍不住叹气,或许就是少了点温家的血脉基因,他拿闻柚白来激励岁岁,反倒只取得反面的效果,让他的岁岁变得患得患失、畏畏缩缩、有所恐惧。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闻柚白,沉沉的目光如有实质,似是刀剑一样凌厉,他试图在她身上找到一些和温元鹤相关的元素,那些令他厌恶的色彩,温元鹤只是温家养子,是他曾经的磨刀石,却险些取代他,成为温家的掌权人,老太太糊涂,只以为用亲女来联姻,便可以掌控住温元鹤。 温元厚手指渐渐收拢,眯了眯眼眸。 闻柚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不善的目光,但她依旧淡然,她和温元鹤并不像,她们更像故去的温老太太,而温元厚对他的母亲,便是又爱又恨,斯人已去,他又有所愧疚,便只剩下了爱。 第314章 温元厚是不在乎闻柚白身上的这么点温家血脉,也不在乎温岁和元笙并非温家人,他划分的唯一方式只有是不是在他的庇护之下。 闻柚白这次前来,不求庇护,只求得一些愧疚和认可。 她对温元厚也毫无亲情,他这种人的亲情她也不稀罕,他是天下独一份的自私,只在乎他自身的利益,最爱的只有他自己,只是,她现在需要表面的和平。 还有安全。 她不是一个小姑娘了,她是小惊蛰的母亲,她自己可以冒险,可以拼搏富贵,可以和温元鹤一同试图扳倒温元厚,可以拿她的前途和性命去赌,但她不会拿她女儿的安全去铤而走险,去惹怒两个疯子。 谢延舟安排再多的人手,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她不敢想象,如果小惊蛰遇到了危险,她会怎么样,她如果再挑衅温元厚,那把曾经捅进她后腰的刀,会不会落在小惊蛰身上? 所以,闻柚白抓着这些身世中薄弱的情感,只是试一试,赌一把……借着她素未谋面的外婆的光。 “你很聪明。”温元厚嗓音低沉,“你拿了一手烂牌,却依旧打得精彩,谢延舟一心落在你的身上,像是被你下了蛊,徐宁桁和徐家不顾你丑陋的名声,娶你回家,就连在闻家,你顶着私生女的名号,都能折服那个势力又重男轻女的闻老爷子,让他为你破例,所以,你现在来我面前,也想凭借着你的小聪明,让我为你破例?” 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面,甚至带着浓烈的讥讽:“你这是把我当成那些愚蠢的人?你这些手段还不够我看的,别想着演戏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先把你眼底的恨意藏好了再开口!” “你自小就和你旁边那个母亲一样,小门小户养大的小心眼,锱铢必较,心思活络又狡诈,从不肯吃亏,反倒岁岁在你手上吃过多少亏,你心冷硬,又能有几分亲情,闻阳养你长大,也逃不过被你算计!” 闻柚白脸色如常,没被吓住,也并不苍白,她在沉沉威压下,也依然思绪镇定敏捷,她握了握许茵的手,暗自安抚她,让她安稳心神。 她睫毛微颤,一副被温元厚看透心思又伪装镇定的模样:“我……”她深呼吸,“我,舅舅……温先生……” 微微慌乱,恰到好处。 “比起恨,更多的是惧和遗憾,为人母之后,才知养儿之难,我不欠任何人,只担忧没能给小惊蛰一个安稳的未来。我此次前来,的确是想示弱求和,有了女儿后,便知血脉相连的重要性,我向来没什么父爱,对父亲更无期待,一朝听闻我是温家女,便以为可以凭借血缘,来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是我想得简单了。” 她自嘲一笑,带着水光的眸子却看了眼温元厚:“是我自作多情,我以为您早知道我的身世,所以就算疼爱温岁,护着她,但仍会对我手下留情,没对我赶尽杀绝,让我能顺利完成学业,当年我躲在海外,您也不过是困我于校园之中……这根本算不上惩罚,反倒给了我专心念书的环境。” “温先生,我和母亲前来,不求温家财富,也不会卷入是是非非中,只愿我们三人平安。” 这三人是她、许茵和小惊蛰。 她这一番话,在其余两人听来,都十分诚恳,尤其她脸上的失望之色显而易见,许茵知道闻柚白看似心冷狠硬,但实则是个重感情的人,否则也不会曾经一心爱慕谢延舟,对小惊蛰也万分疼爱,闻柚白是她生的,纵使她有诸多原因,只能忽视这个女儿的成长,但也甚至女儿对母爱和亲情有多渴望。 闻阳听了这话,心内也隐隐触动。 他是看着闻柚白长大的,她的确对父亲这一角色没什么期待,下手也毫不留情,那他先前担忧她偏向温元鹤的事,也是多虑了? 他眉眼间阴郁晕染,灼灼盯着她,他竟不知她还有这种想法。 他对她能有什么手下留情?自作多情! 当初留着她,是想激励一番温岁,好将元笙的女儿抚养成才,同时内心还留有隐隐的报复之心,至于驱逐出境,也是没把她当一回事,手上更不想再沾染血腥,若不是温元鹤死而复生,又回南城,闻柚白又再次碍了岁岁的眼,他倒也懒得出手,他只是要让温元鹤死。 可她亲自说出这样一番话,温元厚也忍不住拧眉。 就算她再聪慧狡诈,也不过是个缺爱的小姑娘,现在看来也和他差不多,不得父母喜爱,故作坚强,当初他母亲也是偏爱温元鹤那个养子,报什么救命之恩,而许茵也一直明面上只护着岁岁,刻薄闻柚白……反倒是温岁,自小便有母亲元笙护着,后来又有他偏袒着,养得这丫头不知轻重。 他原是想把自己幼时的遗憾弥补在温岁身上,但年岁渐大,看到闻柚白,他闪过一道异念。 说来,他也是一路看着她跌跌撞撞走来的,她吃过的苦不会比他少,有些苦难甚至是他亲手造成的…… 血缘关系倒也是奇妙的,他没抚养闻柚白,却在闻柚白身上看到了温家血脉里的不服输、逆风翻盘和聪慧。 她眼底有恨。 有恨才正常,爱恨向来不分家,若是没恨,那这丫头也太会演戏了,当初那一刀,让她徘徊在鬼门关上。 温元厚看着闻柚白和母亲有些像的面容,想起了也让他又爱又恨的温老夫人,他一生都在寻求她的认可,较着劲想比过温元鹤,她却背着他,想让温元鹤娶了许茵,掌管温家,明明他才是她的亲子! 她去世之后,他也很思念她,更想让她看看如今的状况,他让温家如何辉煌,而她中意的温元鹤却要死不活,成为轮椅上的废人,斯人不在。 他心口骤然涌上落寞和思念,再看闻柚白,却也可以当作另一种弥补遗憾。 万里冰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淡化的痕迹:“平安?”他把玩了这两个字眼,冷哼一声,“我温家的孩子哪个不是荣华富贵?眼皮浅显,就图平安了?” 第315章 温元厚觉得温家也不是再养不起几个女人。他之前不过是太过深思熟虑,太把温元鹤当一回事了,温家如今是他的,温元鹤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又能做什么?他就是把闻柚白和许茵接回温家,也没什么,或许还能得来一些美名。 现在做生意,哪家不需要一些善良、厚道和仁慈的名声?只有这样,才能有源源不断的支持者和合作方。 他只看了眼许茵就收回目光,愚蠢之人,不配当他妹妹,至于闻柚白,肖似他母亲,也有母亲的智慧,温元鹤虽是她的父亲,但出身不是她能选择的,要怪就只能怪许茵这个瞎眼的蠢女人,选择攀附温元鹤,后又投入闻阳怀抱,为儿女找了愚蠢的爹! 闻柚白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也对她有所欣赏。 她贪图亲情,又贪慕富贵,这不是什么坏事,他有,那便施舍一些。她这些年吃够了苦,好不容易绝地翻盘……何况,她还拿捏住了谢家那小子。 温元厚说:“既然你开口喊了舅舅……” 剩余的话他还没说出来,就见闻柚白微微抬眸,怔怔地看着他,她生了一双漂亮妩媚的眼睛,因为震愕,显得无辜又茫然,黑瞳底色水光氤氲,眼角早已泛起了胭脂红。 活到这个年岁,他久居高位,软硬不吃是一回事,若非要吃,肯定也是吃软不吃硬。 他很少看到闻柚白哭,她性格倔强要强,都是人后躲着哭,又何曾这样,失魂落魄地掉泪,如此想来,她也是个孤独长大的孩子,明明该在钟鸣鼎食之家养大,享受锦衣玉食和众人拥簇,却因为他的狠心和她父母的不负责任,让她吃够了苦头,不得不用虚假的外壳来保护她自己。 他眉心蹙着,当初在温家受的那一刀,险些要了她的命,也是个可怜人,如果她那时真没挺过来,去见了他家老太太,不知道那心狠的老太太是不是也会心疼她这个小外太孙女,怪他这个儿子? 温元厚也想到了他捧在手心疼了这么多年的岁岁,他仍旧会护着她,谢延舟并不是她的良配,他自会帮她寻找称心的丈夫,谢延舟越发心大,难以掌控,莫不是想侵吞温家? 他心底冷笑,面上却对着闻柚白微笑:“别说是平安,就是泼天富贵,我温元厚的外甥女也值得。” 许茵愣怔了许久,不明白这番转变是为了什么,她忍不住去看自己的女儿,微微苦笑,她女儿比她聪明,也比她幸运和勇敢。 也……更会拍马屁、耍嘴皮子。 闻柚白和许茵被留宿在了温家老宅,许茵在这里根本不可能睡得着,温元厚给她留下太多阴影了,她这么多年又是配合做戏,又是背负骂名,其实只是想养大柚白,摆脱困苦,没有什么大抱负。 她最怕的人就是温元厚,和她流着同宗血脉的至亲哥哥,她几次险些命丧他手下,又失去过腹中孩子,她的柚白也因此吃够了苦头,现在伤口都还没痊愈。 许茵躺在闻柚白的身边,低声开口:“他真的信了吗?” 屋内寂静,半晌,响起闻柚白干净的声音:“我们是真心攀附温家,我也是真心为自己找到舅舅而高兴,没有什么信或者不信,我以前一直想着,如果我也有一个厉害的舅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你看,命运还是眷顾我的。” 许茵听到她这话,无声地叹了口气,是啊,这是在温家,隔墙有耳,能说什么呢?现在已经不是他们认不认温元厚就能改变的事了。 闻柚白一直闭着眼睛假寐,直到听到许茵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之后,她才轻轻地翻了个身,她那天听宋家老太太骂温元厚,说他没良心,明明以前是最在乎母亲感受的那个孩子,她也记得她上回来老宅,听说了温老夫人去世后,她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封存了起来,只有温元厚一人可以进去,他也很经常去墓园看他故去的母亲,还曾找人做了不少法事,也以温老夫人的名义做慈善…… 她眼底的讥讽一闪而逝,不管是真是假,都能看出他很在意温老夫人。 他现在好似良心发现,想要认回她们,而她需要平安。 深夜的书房里,温元厚静坐半晌,弯腰从保险柜里翻出了他小时候和母亲的合影,若是放在前几年,别说喊舅舅,闻柚白就是喊他爹,他都懒得理会她,现在他年岁更长,事业一帆风顺,温家这艘大船在他的手上稳稳运行,闻家早被撂倒,谢冠辰也灰头土脸,只有乳臭未干的谢家臭小子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可以说,他现在不想再脏了自己的手,也愿意做点好事。 大概也是日子太无聊了,他常常梦到他母亲,梦里也在责怪他,说他欺负自己的亲妹妹和外甥女,说他没用,掌了温家,却也没将这个家经营好,分崩离析又算得了什么?气得他在梦中跳脚,苦苦证明他有多厉害,将温家经营得如何好,却只换来了冷漠和讥讽。 温元厚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照片上女人的脸,心底无声地喊了声妈,想起温老夫人去世前的无助和苍白,他心脏微微颤抖,他的敌人向来只有温元鹤,何必去针对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等百年见到母亲,再被她痛骂一番? 反正,他养得起一个温岁大小姐,也养得起闻律师。 只可惜,温岁不懂舅舅的一番良苦用心,她得知这一切之后,只觉得自己失宠了,尽管舅舅没有对外说什么,她却忧心又恐惧自己的身世,再想到舅舅对闻柚白的好,忍不住觉得舅舅已经不爱她了。 她迟迟无法接受自己并非温家血脉,明明她生在温家,长在温家,连姓氏都属于温,她就是温家小公主,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横行霸道的底气,别人常夸她有温老夫人的遗风,虽没在商场成为女强人,却在舞团里有一席之地,圈子里谁人不羡慕她有个把捧在掌心的元厚舅舅。 如果那些人得知她不是温家的孩子,肯定会背后议论她,会嘲笑她,她还怎么能得到其他人的羡慕和敬畏?舅舅是才知道真相的吗? 第316章 温元厚没有对外公开许茵的身份,对内也只对自己的妻儿简单地介绍了闻柚白和许茵。 他夫人身体不好,也很少管事,对许茵母女俩的态度很温和,送了她们俩一人一只镶钻手镯,便握住了许茵的手腕,轻声叹道:“这些年苦了你。” 许茵微笑了一下:“日子都是这么过的,没什么苦不苦的。” 她说的是心里话,苦日子熬了过去之后,就变成了记忆里模糊的一片,只是,她本能还会对加害者温元厚留有深刻的惧意,而且,因为她的不要脸,她这几年过得也算不错,在闻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保养得很不错。 温夫人轻轻摇头,眉头也皱着,对她这种豪门太太来说,名声也很重要,许茵现在声名狼藉,圈子里谁人不嘲笑她两句,骂她不知廉耻,连着她女儿也名声很差,说这母女俩是转世的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精魂。 许茵明白温夫人的意思,心底冷笑,名声值得什么,是能当饭吃,还是能作钱花?那些闲言碎语不过在她背后,只要她不去理会,就什么都听不到。 她转头看了眼闻柚白,她们母女俩有个明显的区别,她不要脸,偏偏闻柚白又格外要脸、好强,还有个敏感的自尊心,也正是她要强,才能让她走出一条光明的前途路。 温夫人继续说:“好在元厚找回你了,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以后我们过的都是好日子。” 许茵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也回握住了手,泪光盈盈。 闻柚白给许茵递上了一张纸巾,她不意外温元厚的选择,他肯定优先考虑温岁的感受,绝不会让温岁去面对外界的闲言碎语,这个圈子的人向来见风使舵,如果他们得知温岁不是温家人,就算有温元厚担保,也难保他们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给温岁脸色看。 他做舅舅的,于心不忍。 温元厚看了眼闻柚白,说道:“我跟岁岁讲好了,你们这么多年一直都有误会,好好的姐妹处成这样,岁岁也很愧疚后悔,她以后会跟你好好相处的。” 他这是要直接抹平过去温岁所犯下的坏事,告诫几人不许再提起旧事。 “最近各家都在躲避风头,柚白又刚刚离婚,岁岁也是个舞蹈家,半公众人物,元笙又早早故去,所以,我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不对外公开了,省得他们背后非议我们温家。但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我温家的人。” 闻柚白笑意未减:“好。” 她适时地露出眼底的失落,偏偏嘴角笑意盎然。 温元厚又看了她一眼,他有时觉得她心狠手辣,有时想想,又觉得她也没做过什么事,岁岁加害她多年,她也没怎么报复,岁岁一直说她抢走了谢延舟,同为男人,他只觉得好笑。 谢延舟有他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有眼睛的也都能看出来,是他放不下闻柚白。 温元厚原本把闻柚白划分在温元鹤的队伍里,只想让她消失,现在把她划到自己的领域里,倒是顺眼了起来,他没能公开她的身份,也有那么一丝愧疚。 他道:“这是舅舅给你准备的卡,等会有律师联系你,给你和你母亲名下转了房,岁岁这几天出去巡演了,等她回来,再让你们姐妹好好聚一聚。” 他话刚说完,就见瘸腿子温元鹤被医护推来餐厅,他脸色微微沉了几分,不管温元鹤现在是否失忆,又如何残废,他都厌恶见到他,偏偏为了看住他,又彰显仁厚,将他留在了温家。 温元鹤看着闻柚白和许茵,神色有几分欣喜:“柚白,茵茵。”他笑意温和,显然也听说了许茵才是元厚亲妹的消息了。 许茵倒是看到他就觉得烦躁,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瘸子,也就爽了一下,没再尽过抚养义务,女儿长大了,他倒是回来认了,结果又差点害得女儿丧命,生生让柚白挡了一刀。 闻柚白脸色淡淡,不再像之前那样热情,好像全然忘记了温先生的赏识之恩,也不顾这是她的生父。 温元厚却很满意,他并不觉得她冷漠,他自认了解闻柚白,她这丫头从小就爱恨分明,温元鹤如果只是她的温先生,那她肯定依旧对他恭敬礼貌,只可惜,他是她那素未谋面的生父,她挨了那一刀,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之后,情谊变淡了。 别说温元鹤了,就连她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谢延舟,她女儿小惊蛰的生父,她不一样弃如垃圾么? 有句话怎么说的?斗米恩升米仇。一点点小帮助,别人才会感恩,他现在要给的就是小恩小惠。 温元厚看到温元鹤脸上的难堪和失落,再扫了眼他残疾的模样,笑意一闪而逝,丧家犬。 他故意问许茵:“柚白跟我提了,你想和闻阳离婚,这件事我会解决,只是,你和元鹤……” 许茵皱眉:“我和他没有关系,柚白也跟他没有关系。” “你难道是嫌弃元鹤的腿?” 许茵还没回答,温元鹤就苦笑着开口:“我这半死不活的残废模样,就不要再拖累人了。” 偏偏温元厚继续道:“你们年轻也好过一场,都是可怜人,闻阳多次家暴许茵,你们再续前缘……” 他用悲悯痛心的语气,揭开这两人的短处,满意地看着两人面白如纸,尤其是温元鹤,再也经不起什么刺激,他早就丧失了男人的尊严,不过强撑着所谓的风度,展现成熟男人的假意魅力。 温元厚想,已经不值得他再费心对付了。 闻柚白在桌子下握住了许茵的手,她们必须离开闻家,此前许茵是怕拖累闻柚白,也知道闻阳想折磨她、发泄被戴了绿帽子的怒意,才忍着他时不时的暴力殴打,而闻柚白找上了温元厚之后,却觉得可以借温元厚来甩开闻阳。 所以,她询问了许茵的意见之后,便求她们刚认的温舅舅帮忙。 温元厚自然而然地答应了下来,他还顺势关心她和谢延舟的关系,大意就是,他不会去得罪谢延舟,更愿意借姻亲关系拉近温谢两家的关系,反正哪个外甥女去联姻都可以。 第317章 闻柚白走出温家宅院的时候,一直安静停在路旁的黑色车子闪了两下车灯,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谢延舟轮廓凌厉的面孔,他正看着她,虽然一言未发,但她却明白他的意思。 她来找温元厚之前,和他商量过了,他只允许她去温家两天,这是他能容忍不见她的最长期限,最开始时,他并不赞成她们母女去冒这个险,因为温元厚不在乎亲情,只在乎利益,他明知他和许茵的兄妹关系,但下手仍旧毫不留情,他为了利益,能要温元鹤的命,更不会想让她闻柚白活着。 闻柚白安静地朝着车子走了过去,她上了车之后,看到座位旁有一杯温热的奶茶、一束玫瑰花和一只长着粉丝天使翅膀的熊,她把熊拿了起来,抱在了怀中,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熊是送你的,小惊蛰在上钢琴课。” 他启动了车子,半晌才问她:“你喜欢吗?” 闻柚白没回答,微微抬眸,捕捉到他试图在后视镜中看她的眼神,他最近送她礼物后,都会打量一下她的神情,做出任何和她有关的决定,也会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像想讨好人却不知所措。 只有这时候,她才会觉得他和小惊蛰是父女,犯了错之后就会小心翼翼地讨好,却又不改他的霸道和偏执,她从不觉得,要因为爱情而逼迫得谢延舟不像谢延舟,毕竟她曾经爱过的他,也不是那个卑微的他。 她有一瞬间的心软,望着他的侧脸,想起的是当年从她身旁走过,却又回头抱起她,为她捂着肚子的少年,比起讨厌谢延舟,其实她讨厌的是懦弱的自己,没早点认清他的野心勃勃和偏执利益,她的软弱、贪婪、自私和自作聪明才害了她自己。 当她认定了谢延舟是那个同她写信来往多年的笔友之时,她无法否认16岁少女的内心是窃喜的、欣喜若狂的,好像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去靠近被那么多人爱着的谢家少爷。 一路寂静无声,车内也没有音乐声。 直到车子停了下来,引擎声熄灭,她在寂静中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没有我,你和温岁会结婚吗?” “什么叫没有你?”谢延舟转过头,他眸色黑得浓郁,车内无灯,昏黄的庭院灯光如霾笼罩,他的轮廓不甚分明。 “如果我没看到你手上有徐宁桁的印章。”这是她爱得卑微的,在那之前,她知道谢延舟的傲慢和恶劣,也深知他是温岁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去找他? “闻柚白,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大善人?不管什么女生痛经,我都会照顾?还是你觉得我很闲,闲到每天去挑衅一个村妞?”他的语气很平静,也很傲慢,“我们的开始不是因为那个印章。” 这是现在的谢延舟万分确定的一点,年少的傲慢如同浴后镜中的水雾,让他无法也不敢承认那个少女对他的特殊,直到经年过去,他擦开了雾气,才看到那个少年掩于深处的喜欢,他跟大多数女孩都很少来往,但他却频频在意着少女闻柚白,却不懂得如何去表达喜欢,也不愿意放下自己的骄傲,只会拙劣地惹她生气,吸引她的注意力。 他一直都知道,就算很多男人嘴上贬低她,但心里都幻想过她,而最快得到一个女孩的无耻方式,就是毁掉她,让她堕入地狱,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也会遭到反噬,求而不得,共坠深渊。 “嗯,那就是,如果我从来没来到闻家。”闻柚白嗓音平静,“你和温岁会顺其自然地结婚生子。” 谢延舟潜意识里觉得荒谬,下意识地否认,他和温岁会结婚吗?他们明明有很多个结婚的机会,但他总觉得还差了什么,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延后,直到取消,他从未遗憾过,照顾岁岁,是元笙阿姨留给他的遗愿,他也不后悔对岁岁的多番偏心。 只是,如果闻柚白没来闻家,依旧留在乡下…… 他很浅地笑了下:“想不想听一个故事?”循循善诱的语气。 闻柚白望着他黑如夜色的瞳眸,看不见底部,她在他的眼底仿佛走马灯一样看到了两人的过去,他总是这样地看着她,无情是,多情也是,高中时在篮球场进了球会第一时间回头找她,大学时倚靠在车门旁漫不经心地抬眼等她,还有现在,他用鲜花、宝石和礼服堆砌在她身边,试图留下她,又哄她开心。 他们相识了漫长的岁月,她是那样地了解他的多情又无情,他此刻的情意或许是真,但又能延续多长时间?曾经的伤害又会再次上演么? 她不知道他要给她讲什么故事,她收回了视线,躲开他的眼,深呼吸,他的爱意带着共沉沦的疯狂,曾经糟糕的事会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她转移了话题:“温元厚已经跟闻阳提起离婚的事情了。” “嗯。”谢延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用他,我也可以让闻阳离婚,你们这样做,太危险了。” 她不会知道,他在外面等了两天,这两天几乎都没阖眼,生怕再次睁眼,又是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他的柚柚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没了呼吸。 闻柚白说:“如果不这样做,永远都危险,我对温元厚来说,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角色,他对我的仇视都是源于第三人,温岁和温元鹤,你安排了很多人保护我,但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被他们保护,与其这样,不如赌一把,赌他现在爱重名声,为他戴上仁慈的高帽,让我的安危和温家挂上钩。” 更何况,温岁和温元厚之间也有了浅浅的裂痕,他把对妹妹的爱投射到了温岁身上,温岁却不好好珍惜,温元厚的爱向来有条件。 如果可以,她希望温岁和温元厚都不要再来惹她,她能做的,就只有破坏这两人的联盟。 谢延舟打开了车门:“温家本来就属于你,你想要回去,也是应该的。” 他说她锱铢必较,尤其是在他们两人之间,如果可以,她会把她曾经受过的屈辱,都还在他的身上,而他甘之如饴地等着,熬煮感情,只愿熬过就是永恒。 第318章 “温家不属于我,我只是个外来者,温元厚是温老夫人唯一的儿子,他也有儿女,有继承人。”她的语气听不出嘲讽,很平静,“论亲厚关系,也是温岁比我优先。” 她其实明白,养育的恩情远远大于血缘的联系,好比谢延舟之前对小惊蛰并不上心,直到后来两人经常相处,才渐渐有了感情。 谢延舟说:“可惜的是,集团里的其他董事股东在乎血缘,温元厚有决定权,但其他的股东里还有温老夫人的绝对支持者,如果他们知道,许阿姨才是老太太的亲女儿,你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而你们俩没从温家得到丝毫的利益,他们一定会出手的。” 闻柚白之前也想过联系其他的股东,可是她只是一个资本律师,凭借闻家的身份也不可能接触到温氏的大股东,她倒是可以找温元鹤帮忙,可是,这样一来就等于明晃晃地站在温先生那一方,成了温氏“养子”派,向温元厚宣战,她怕一瞬间激怒了他,不知道他在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她决定先主动找温元厚坦白这件事,表明她的态度,她只是被迫卷入温家的纷争中,如果温元厚不帮温岁,温岁就掀不起什么风浪,她也不必再为小惊蛰的安危而担心。 谢延舟现在学会了为自己的行事澄清,不愿被她误解:“当年温元鹤很有可能会成为温家的掌权人,温老太太是事业派,温元鹤在集团中也更得人心,他带着集团度过了两次危机,目前查到的资料里显示,老太太的犹豫之心在发现和温元鹤恋爱的许阿姨是温家的孩子之后,就消失了,对她来说,孩子不分内外、男女,温元鹤是养子,和许茵结婚后,也就真正成为温家人,连血缘的隔阂都不再有了。” 他说后面的那句话,只是因为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儿女有别,女儿是给别人家养的,难得温家老夫人那个年代就有先进的思想。 谢延舟继续道:“这两天你去了温家,我不知道温元厚会不会被你说服,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关于许阿姨身世资料的文件已经送达了温家元老们的邮箱里,不过,你也别担心,资料是以温元厚的名义发出去的,不会惹怒他,他现在也无法否认这些文件不是他发的……正常来说,如果今晚你没离开温家,那些股东们也会找上温元厚了,如此让他骑虎难下,确保你们的安全。” 也就是说,不管温元厚是否愿意公开许茵的身世,是否愿意认回闻柚白,是否仍旧想出手针对许茵母女俩,等元老们介入之后,这件事就不由得他主导了,他只能被架在那儿,顺着股东们给的台阶下来。 “他当初继承温家,也是因为老太太病重,温元鹤被断定死亡,温家后继无人,老太太只能把手中的股份都转给温元厚,温元厚是以孝子的名义接手了温氏集团,所以跟着老太太闯天下的元老们才愿意帮助他,让他迅速在集团里立住脚跟,温元厚有经商之才,但温家有如今的地位,更多的原因在于那些老先生们善用能人,眼光毒辣,也依赖于温氏集团厚血难压,支柱产业都在,也懂得避开敏感风头。” “更何况,当初温元鹤更得那些老先生们的心,你是他的独女,他们也会喜欢你的。” 闻柚白喉咙有些干,下意识地看向了谢延舟,他明知道她的小心思,但还是为她做了这些,她不愿意胡乱自我感动,试图找出一些理由,来说服自己,他做这些都是出于别的目的,比如他在讨好她,但讨好是基于他想把她困在身边,比如他曾经伤害过她,一次的伤害,永远的伤痛,比如他只是想把她置入更好的掌控之中。 这些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谢延舟如果真的想更好地控制她,他就不该让外界知道许茵是温家真正的女儿。 他不担心她借着温家离开他么?或者利用他,和温元厚进行利益交易。 或者他其实早就知道了,知道她这次去找温元厚,并非只凭一腔孤勇,因为她在赌,她也规划好了退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她也能利用谢延舟来保证安全,因为他现在满心愧疚,又想挽回她。 闻柚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女人,但她玩的这些小把戏被谢延舟看穿却不点破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僵硬。 谢延舟语调温和:“我知道你的决定并不莽撞,你也并非一定需要我的帮助,是我想为你做一些事情。”他话音落下,见她还沉默着,“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亏欠你,伤害你,所以我现在弥补你、挽回你。” 她声音冷淡:“弥补不来的,没有什么好挽回的。” 他露出一点笑:“是,我知道,过去我不该那样对你,所以,我现在让你利用和发泄,你可以把我曾经施加给你的痛苦和羞辱都还回在我的身上。” “你把感情当可以衡量的游戏,我把那些痛苦还到你身上,你就觉得一切都平衡了么?所有的不堪都抹平了么?所以,按照你这样的思路,你和温岁不清不楚,我就和徐宁桁结婚,你不尊重我,我现在也不尊重你,只利用你,利用完了就要抛弃你,远离你……然后呢?” 车内灯光昏暗,她的神情也晦暗不明,她的语气平静地指责着他的虚伪歉意。 她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该和我分开,分开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是不是在利用你,更不用为我对你的利用而愤怒。”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生气,但她想,没人会喜欢自己被利用的,人总是在期待着真诚的感情,厌恶欺骗,同时却又双标,严以待人,宽以律己,她也会欺骗和利用,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谢延舟眸光暗沉,盯着她的脸,纵使心绪翻涌,他也面色如常,垂眸看着她。 不同的是,不带有高高在上的睥睨和傲慢,而是她气恼的,如同父母看着不听话孩子的眼神。 他说:“我没有愤怒,也不会为此生气,你愿意利用我,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信任。” 第319章 若是被谢少爷的朋友们听到这样的话,只怕当下就会大笑出声,还会摸摸说这话的人的额头,问他是不是当舔狗当疯了,还是想当暖男发癫啦,全球气候变暖都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劳。 可是,说这话的谢延舟却再正经不过,在学温和与宽容,但他宽容的底线就是要她好好地待在他的身边,他想给她所有,他愿意给的。 闻柚白只说:“谢延舟,你不明白的,我无法再爱上你了,和你在一起,我的情绪不稳定,我们不适合,我们以最差的姿态面貌和对方在一起,我欺骗过你、习惯撒谎、嫉妒心强、自私贪财,你现在改变了,可你改了,那还是你么?你不会觉得现在的你很陌生么?” “我们换个思路,放过彼此,不互相责怪,我过去所有的不幸遭遇,深究起来也和你没什么直接的关系,我是成年人,我有自己的选择,你也是,谢延舟,往前走,不要再活在过去了。” 这些话她熟悉得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她有时候会恍惚地想她是不是进入了一个循环世界,在一次又一次地劝说分手,竭嘶底里地吵过、骂过,也试过自我贬低,但无济于事。 “或许,从你在病床旁守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原谅你了,你看,你把我照顾得很好,你也很好地照顾着小惊蛰……就像你以前说的那样,我很普通,并不特殊,可能你只是喜欢我这个类型的女人,像我一样的女人还有很多,一样学法律,一样漂亮,一样叛逆……” 谢延舟眸光寂静,听到了她说的话,但没有听进去,没人会喜欢冷战与争吵,但远远比失去她要来得好受,他不敢想象,再次失去他又会做出什么。 闻柚白有点气闷,他上次还会被她激怒,今天她刻意利用了他,还要踩在他头上,他却毫不在意。 她声音闷闷的:“你是现在喜欢强制了吗?你以前被我缠上,不烦么?你强迫我留在你身边,你就能感觉到快乐么?就算我不再喜欢你,就算我每天和你说不上几句话,就算我对你别有所图,就算我只是想利用你?” “没人能逼我,以前也是我自愿和你在一起的。”谢延舟抱着她,一路穿过长长的走廊,壁灯光线幽幽,空气里的清新剂似乎也有苦柚的味道,或许是他令人新买回来的。 “自愿?”她气得讽刺,“那你以前装什么?好像是我强迫你,好像是我倒贴你,装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闻言,眼尾竟还浮现了些许笑意,似乎在怀念她追在他身后跑的。 闻柚白:“你应该去看医生。” “心理医生?” “嗯。” 他回:“你回来之前的确看过,也吃过药,可是你也看到了,没什么用,唯一有用的只有你。” 她冷漠:“那我可真倒霉。” 他只是收紧了抱她的手,直到坐在了卧室里的沙发上,他让她躺在了他的怀中,他很想告诉她,她离开后,他过得一点都不好,生活一片狼藉,所有人都在高呼无爱者自由,他却无比怀念被束缚的日子。 谁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但他不会跟她提起,因为她现在总是能轻易伤害到他脆弱的心,就算他把痛苦剖开在她面前,也换不来她的半分怜惜。 是他的自作自受。 她躺着,头发铺散在他的腿上,她疲倦得不行,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她有时候会觉得,她的一生好像都在走错路,再也看不到曾经那个一往无前的柚柚,那个就算生活遍地狼藉,依旧对未来充满信心,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个会反省自己的错误,却无所畏惧的少女。 半梦半醒间,她察觉到男人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抚过,指腹柔软,掌心温热。 他说:“相信我。” “想做什么就去做。” “别担心,别害怕,还有我。” “……” “就算只是利用。” 她睫毛轻颤,心脏如同针刺,却没有睁开眼,她从不知道他如此多话又琐碎。 “驯服未必就是累赘,人和人之间靠着联系建立起来。” “有一朵花……我想,她把我驯服了……” 正如小王子和她的玫瑰花,他也把她抱在了怀中,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怀抱温暖,他为她造起一个安全的温室,她却只当成了困住她的地牢。 最后的尾音消散在白茫茫的梦里,她在梦里看到了一个漂亮的星球,星球上有个傲慢的小王子,和他的那朵玫瑰花。 闻柚白天色将亮时,发现她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的,不知道谢延舟去了哪里,她下床去上了厕所,口有些干,卧室里的桌子上有个暖水杯,她喝了几口水后,重新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了。 决定起来去工作一会。 房间里没有她的电脑,她走去书房,路过影音房,却发现里面有着微弱的光,房门并没有关紧,投影仪在幕布上播放着一个又一个的无声片段。 屏幕的冷光投射在谢延舟轮廓分明的脸上。 他在笑,专注地看着,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缺席的时间里,他就是这样,在无人的角落里看她的视频、照片,不知道他怎么收集到的。 新 第320章 闻柚白知道,谢延舟的睡眠质量并不好,有一段时间他在她身边,似乎也能安眠,但他一直都在看医生,尽管他说过,她就是他的药,很显然,这个药的作用对目前的他来说,很有限。 随着她的好转,她出去工作,他又开始彻夜睡不着觉,昨晚两人谈完之后,她记得他搂着她入眠,没过一会,她就听到了他翻药盒的轻微声音,她见过那个药盒里的药,帕罗西汀。 惊恐和焦虑的良药。 但他吃的频率并不多,病情不算严重,她听他的特助提起过,他现在已经在戒断期了,尽量不吃或少吃这类药物。 人情绪的病很神奇,看似健康强大的人,也会在某一瞬间被击垮,不是过于脆弱,也并非用情过深,就只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他没有得到过什么无条件的爱,那些成年后无所畏惧的小孩在童年时都曾拥有他们父母给予他们的毫无保留的爱,他们的父母不因他们的优秀、努力、长相和成功而爱他们,只因为他们本身,是与生俱来的爱意。 他原本以为,他得到过闻柚白对他毫无保留的爱,只是被他弄丢了,后来就明白,她的爱在她发现他冒认了信件之后,就不复存在了,他能留得住她的人,能在她身边入眠,可他看不见她的心。 他觉得自己没有关系,他满足于在她编织的网里做梦,但身体本能的焦虑却无法抑制,他仿佛回到了失去她的那段时间。 唯一能让他冷静下来的,只有那个影音室,里面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可是她明明就在他身边。 他很想抱着她,一起去看那些片段,但看着她疲倦的面容,终是舍不得。 他没怎么拍过闻柚白,好在以前的她很喜欢拍摄视频,也常常不管他的意愿,全都发给他,而他没有删记录的习惯,换了多少次手机,仍旧有着许多备份。 谢延舟,看过来。镜头摇晃,她站在那个小公寓的阳台,后面是老旧的居民社区,正对着一个小理发店略显廉价的广告牌,你帮我拿着这个仙女棒,等会放烟花的时候,我要把仙女棒也拍进去。 她语气顿了下:还有你。 他语气冷漠:别拍了,这有什么好拍的。 你又不跟我过新年,他们怎么老喊你去聚会。她语气抱怨,等下又要说我坏话。 视频里的谢延舟刻薄至极,像是要故意和她对着干:哪里说的不对了? 她正翻转着镜头,笑容停顿在了脸上,亮晶晶的眼神黯淡了一瞬,直到后面的烟花照亮天幕,她才又笑了起来,自己举着仙女棒,眼里的光远比烟花璀璨,掩去了落寞。 圣诞快乐,谢延舟。 ……别笑了,丑死了。 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他反反复复地看着这些片段,心脏疼得梗塞,有时候颤得他不自觉捂住胸口,隔着时空,他也能感受到闻柚白对他的失望是这样一点点攒起来的,他现在受了她一点冷待,都难受得要命,那当年的她呢? 他周围的人对她刻薄,他还在火上浇油。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一直放任她靠近的人是他么?他不知道他在这段感情里占据了主导权么?他不知道就算她有错,她的错误也少得可怜么?他不知道,她一直试图用真心捂热他么?他不知道,他既然和她在一起了,就该和温岁保持距离么?他不知道她一直被温岁欺负么?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爱么? 或许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他自私,自欺欺人,只要他不承认,他就不用承担责任,不会爱上她,不用担心失去她,不怕她知道真相后,就会离他远去。 逃避一切多简单,当个不懂爱的、高高在上的巨婴就好了。 正如他之前用家族和地位来推脱婚姻,其实就是他逃避责任,轻视了她。 她离开后,他找人搜寻和她有关的影像,有些是她曾经发在朋友圈的,有些是聚会上其他人拍到的,有些是她分享在其他社交平台上的,有些是他和她亲自留下的。 他最惊讶的是,在其他人不经意切换到的镜头里,他总是无意间在看闻柚白,或锁眉,或注视,在她身边围着其他对她虎视眈眈的异性时,他就会走过去,冷着脸宣誓。 男人的本能和劣根,自卑和傲慢。 很可惜,他是在失去她之后,才慢慢意识到的,他看完她留下的信件,看着空荡荡的一切,很努力想让自己平静地恢复正常生活,但不可能,他时常想起她,时常发怔,会去定制钻戒,买珠宝,幻想她会回来,会在失眠焦虑恐惧、疼到不行而惊醒的时候,地毯式搜索和她有关的照片、视频。 她的笑容、瞳眸、眼泪和声音是他的安抚物和止痛剂。 明天是期末考,谢延舟,我考好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录下证据了。 谢延舟,你帮我录一下,我要看下我辩论赛的状态,再复盘一下。 还有那种很多人的聚会里,她不顾他的臭脸,趴在他身上,非要睡觉,还面对着他的小腹,呼吸灼热,他推了两下,没把她推醒,气闷地捏了下她的脸颊,反倒被参加聚会的某个人拍到了,笑他也有柔情一面。 他们之间的回忆太多了,点点滴滴。 他如果不愿意,她就算把自己剥光了,强迫他,他也不会跟她在一起。 他有点想吐,手指攥紧,心脏微颤,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他还记得他有段时间吃了就吐,是她静静躺在病床上、看似毫无生机的模样。 闻柚白不觉得谢延舟在做戏,他做给她看么?没人会知道她会这个点醒来,又走到这个房间来,她曾经的感情疯狂,却没有他这样。 他伤人的时候那样狠心,现在还…… 她觉得她还是不够狠,不够冷漠无情,明明视频里的画面一遍遍地提醒着她,她曾经有多卑微。 她轻轻地推开门,声音也很轻:你病了。 第321章 这间屋子里的空气凝滞,有一种透不过气的闷热感,谢延舟转过头,看着她走了进来,让这一屋子的东西都活了过来。 “你该睡觉了。”闻柚白看到他眼底的青黑和蔓延出来的血丝,能猜到他这几日也没怎么睡好觉,没有人是铁打的,他已经很疲惫了,但神经却依旧亢奋。 “医生给你开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你吃完就好好地睡一觉。”她从他的手中夺过遥控器,按下了关闭键,幕布上一直重复播放的闻柚白的笑容消失不见,室内唯一的光源熄灭了。 谢延舟没动,就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在的方向,适应着视线的变化,渐渐地,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很快,那个身影就坐在了他的身边,带着柠檬、柚子和罗勒草的混合香气,她身上很暖,才从被窝里出来没多久,泛着香甜的气息。 他不自觉地就朝她靠近了过去,如果这是个梦,那下一秒他就会从充满泡泡的幻境中醒来,周身冷冰冰,但这一次没有。 闻柚白抱住了他,就像她照顾着她的宝贝女儿小惊蛰那样,把他的脑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她充当了一个安抚者的角色,而他顺从地躺着,转过身,面对着她,搂抱住她的腰,埋在她的小腹上,柔软的,轻盈的,充满了温暖的。 他闭上了眼,困意袭来,他舍不得睡,也舍不得醒,他胸腔里的心脏炙热地跳动着,如同雷鸣,在这寂静的夜里毫无遮挡,他也丝毫没有想遮掩的意图,还低声问她:“你听到了吗?我的心跳很快。” 闻柚白:“嗯,快猝死了。”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除了我父母的份额,剩下的都给你和小惊蛰,我名下有五个庄园,一处在……” “你快睡。”她脸色淡淡地打断他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延舟笑了一下,他想到他妈妈跟他说,闻柚白很喜欢钱,谁能给她带来权势和利益,她就会跟谁在一起,可是谁又会不喜欢权势和金钱呢?仿佛用铜臭来攻击就可以完全掩盖住她的人格魅力。 他是怎么回答他妈妈的?以前是沉默、避而不答,上一次,他说,没有谁会比他更怕她不贪财。 若是贪财、若是利用,那他身上还有她所需要的东西,那他就还能留下她。 而且,他明明就知道的,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成人,只有足够多的金钱才能给她安全感。 “你应该继续看医生的。” “有在看,我今晚吃了药的。” “你很偏执,是生病了才让你这样的。” “有没有生病,我都想要你,我只是普通的失眠焦虑,不是失心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抱紧了她的腰,紧得仿佛要溺毙其中,她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可能是对他的冷漠和嘲讽,可能又说要离开他,可能在说她不爱他了,他伴着她的声音,意识缓缓地下沉,想的是,等几小时后醒来,他要帮她去处理闻阳的事情,还有她的生父温元鹤,她也是缺爱的,缺少父母之爱…… 玫瑰花上有荆棘,爱恨长相随,分不清是爱还是让人鲜血淋漓的刀片。 谢延舟睡了一个漫长的又格外香甜的觉,尽管他醒来之后,影音室的床上依旧只有他一个人,一派沉寂,散发着助眠的香氛味,厚重的窗帘把外界的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但他难得在醒来的时候,不觉得孤独,仿佛被所有人遗落的孤寂感,他还记得他睡觉前,是闻柚白主动让他躺在她的腿上。 这样的改变微乎其微,却足以让他的心随之震颤。 他从床上坐起来,光脚踩在地毯上,昏暗却又温暖的光线让他莫名回想起,他们两人一起住过的那个小公寓,很多人都笑闻柚白在他这边不值钱,所以他才把她养在那个小公寓里。 但对他来说,那个小公寓给他带来过家的温暖,是他们俩的小家,他在无数个疲倦孤独的夜晚,去到她的身边,尽管她不做饭,也不收拾卫生,脾气臭,性格别扭,除了漂亮、聪明外,一无是处,她学习、社交都很忙,他最常看到她背对着他,写论文或是背法条,他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听着她偶尔的小动静,仿佛在做沉浸式解压助眠。 “爸爸,你醒了?”房门被推开,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我可以开灯吗?你睡了好久呀,我都上完课,练完琴了,你还没醒,我以为你生病了。” 这是小惊蛰,她听到谢延舟的允许后,就打开了影音室的灯,朝着他跑来。 谢延舟伸出手,很自然地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问:“现在几点了?” “晚上八点,你一整天都没有吃饭,饿不饿?” “不饿。”大概饿过头了,睡得饱,他现在精神状态很好。 小惊蛰穿着蓝色的公主裙,头上戴的是他亲自选购的发带,她伸出了小小的手掌,甩了甩手指,说着她今天练琴遇到的事情,她手指有点酸痛,老师很严格,但是她很喜欢,只是…… 她语气微微转变:“爸爸,我什么时候可以跟大家一起上课呢?” 她睫毛浓密,瞳仁漆黑,她很懂事,知道大人的辛苦和不易,也基本上不吵不闹:“我想念舞蹈班的朋友了。” 谢延舟:“快了。” “坏人还没被抓到吗?” “是。”他语气温和,“妈妈上次受伤了,很危险,我们都要保护她。”他虽然没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小惊蛰,但也不愿意说谎骗小孩。 小惊蛰:“是温爷爷吗?”她停了一会,没听到谢延舟的回答,她也没再刨根问底了。 “好,又是我这个小朋友不该知道的事情,对不对?”她小大人一样地摊开了手,故作沉重地叹口气,“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谢延舟笑,慢点长大,长大了,他就抱不了她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掌心柔软温热,这是他的女儿,他此生唯一的孩子,荣辱与共,不,他只要她共荣就好了。 父母之爱为计深远,应当是无条件的爱,而不是像他之前那样,自己淋过雨,还要夺去她的伞。 新 第322章 闻柚白晨起之后,就去项目现场加班了,宁西科技的项目已经开始,合伙人放手让她来负责,下个月要出招股书的初稿,她已经做过类似的项目,脑海中有了初步的计划,她到了现场后,就先列表格分版块将任务划分出来,如发行概况、重大事项提示承诺、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的声明等等。 她列完表,就把表发到了项目群组,让其他人参考一下,再开会讨论,忙完这些,她又接着处理底稿目录,一直忙到了暮色降临。 她的晚饭也是在律所吃的,给小惊蛰打了电话,知道谢延舟还没醒来,她没多说什么,只叮嘱小惊蛰要好好吃饭,小惊蛰自然应下,但她显然还是很关心谢延舟,小嘴嘟囔着:“妈妈,爸爸一天没有醒来,他会不会饿呀?我刚刚趴在门上听了好久,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是阿姨不让我去叫爸爸。” 闻柚白垂下眼眸笑了笑,声音温柔:“他的确睡了很久,你要是想去叫他,就去喊他。” 这就是小惊蛰想要得到的回答,她声音里掩藏不住开心:“好呀,我一定会小心的,不会吓到他。” “好。” 闻柚白心里闪过一丝对小惊蛰的愧疚,很浅很淡,这是为人母没尽到足够陪伴义务的愧疚,她其实知道小惊蛰的孤独,也明白小惊蛰的懂事,但她为了母女两人的生活,为了她自己的人生,仍然选择了忙碌的工作和奋斗。 她忍不住想到这一段时日的谢延舟,他在努力地做一个负责任的、爱孩子的父亲,尽量地空出时间,去陪伴小惊蛰。 小惊蛰原本已经习惯了只有保姆陪着她的日子了,保姆奶奶也很好,更何况,她也很忙,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孩,但每天的日程安排却相当忙碌,除了日常上课外,她还有许多兴趣爱好,骑马、弹琴、跳舞、绘画,聪明又早慧,理解闻柚白的辛苦和不易,她要当上天赐予妈妈的小天使。 但和谢叔叔重逢之后,她渐渐地感受到另一种,有人陪她一起玩的快乐,幸运的是,那个人还是她的亲爸爸。 在小惊蛰的记忆里,谢延舟曾是个微弱到几乎看不到的存在。 有没有谢叔叔,她其实都很开心,虽然……有谢叔叔的时候,她会更开心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哦……但是妈妈不喜欢谢叔叔,她也不会喜欢他的,坏蛋谢叔叔,冷漠的谢叔叔,她讨厌的谢叔叔,后来,她和妈妈去了国外生活,如果不是小熊猫,她真的不记得谢叔叔了。 因为小惊蛰真挚的人生准则:爱妈妈和吃冰激凌,只爱开心的人和事。 她们回国之后,她又见到谢叔叔了,但她更不喜欢他了,他总是让妈妈生气,让妈妈伤心,尽管周围的人都没告诉她,她也慢慢地知道了,谢叔叔才是她的亲生爸爸,但她也很清楚,谢叔叔也不喜欢她。 她不是以前那个小朋友了,她现在长大了,上小学了,她看了很多书,她也会上网搜索,不是所有的爸爸都会爱自己的小孩,不是所有的小孩都是带着爸爸的期待和爱来到这个世界的。 而她就是那个不被爱的倒霉小朋友。 好在,她还有很爱她的妈妈,黎阿姨,老师……还有很多很多人的爱,当然,妈妈说了,她更要爱自己。 所以……当讨人厌的谢叔叔来她学校找她的时候,她肯定要摆个臭脸,然后再狠狠地吃掉,谢叔叔非要请她吃的巧克力冰激凌! …… 谢延舟和小惊蛰一起坐在餐桌旁,阿姨精心准备了许多道菜,但小惊蛰最喜欢凉拌鸡爪,她抓着爪子啃得起劲,浓密的睫毛垂着,鼻尖上蹭到了一点点香油。 谢延舟看着她:“你已经吃了一个,这个吃完,就不能再吃了,太凉伤胃。” 小惊蛰抬起脸:“再吃一个,爸爸,属于你的那一个还没吃,我可以帮你吃掉。” 谢延舟笑了:“还有这样分的吗?你怎么不说帮阿姨奶奶的那两份都吃了?” “可以吗?”小惊蛰眼神真挚。 “当然不可以。”谢延舟好笑,鸡爪本身就不是什么健康营养的东西,两个的分量都太多了。 “妈妈会准许我吃三个。”她奶声奶气。 “你们在国外,你妈妈经常给你做这个吃吗?” 小惊蛰:“外国人都不吃鸡爪呀,这个很便宜的,妈妈没有很多钱,我们只能吃这个,但是很好吃的,妈妈有时候会给我卤鸡爪,有时候会凉拌,有时候还会做虎皮鸡爪。” 谢延舟眸光微怔地看着她,一时沉默,他心口下坠了一瞬,那时候,他出于隐秘恶劣的占有心理,不愿意给闻柚白许多钱,怕她拿了钱就离开,怕自己没了能拿捏住她的东西。 她一个年轻女孩,又要读书,又带着女儿,还要想方设法地躲着他和温元厚,又能过得多好呢?尽管,闻柚白足够聪明,她后来也拿到了钱。 谢延舟伸出手,摸了摸小惊蛰的脑袋,他多想再摸摸当年那个小小的女儿,只是他再后悔,都无法扭转时空,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现在的弥补。 小惊蛰是故意这样说的,其实她和妈妈在外国的生活是很幸福的,她们也有很多好吃的,只是,她觉得爸爸应该要心疼和愧疚。 但她看见谢延舟沉默下来的瞬间,又有些后悔了,小声道:“我是开玩笑的,是我喜欢吃鸡爪……妈妈有钱的,她很会赚钱,妈妈很厉害的。” “我知道。”谢延舟扯起唇角,“不管她有没有钱,我是你的爸爸,都应该陪着你长大,好好地照顾你,但我没有做到,你妈妈把你带到这么大,她很不容易。” 小惊蛰反倒有些别扭,她本来不觉得自己委屈的,现在却有点难受……但她是个坦荡的孩子,很快就想明白了,因为她早就原谅他了。 “你在跟我说对不起吗,爸爸?” 新 第323章 谢延舟回答:嗯,对不起,你以前肯定对我很失望,除了送你小熊猫,我也没对你好过,准确来说,领养小熊猫也不算对你好,毕竟对我来说,领养一只熊猫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忘了。小惊蛰眨眨眼睛。 谢延舟笑了笑,还没接着说什么,就听到小惊蛰又故意傲娇地撇过头去,糯叽叽地哼了一声:我骗你的,我都记得,所以我以前才叫你谢叔叔,但我现在原谅你了,现在你是我的爸爸了。 谢延舟笑意仍旧:我知道,谢谢你。 不客气,因为你是爸爸嘛。 她说得简单真挚,因为在小孩的世界里,就是这样的逻辑,只要是爸爸妈妈,她最终还是会爱他们、原谅他们的,就像那句话说的,孩子是用她的一生在爱他们的父母,而父母不是,所以,孩子或许会比父母想象得更爱他们。 还好他还来得及,在他女儿尚且年幼的时候醒悟,尚有补救的机会,去弥补他们的感情裂缝……而不会像他这样,活到如今的年岁,还和自己的父母关系恶劣拧巴,又养成如今这样的讨人厌性格。 小惊蛰啃完鸡爪,要去洗手,谢延舟也吃完早餐,便跟着她去了洗手间,像是要帮她洗手。 小惊蛰皱了皱小眉头:爸爸,我自己会洗手的,我幼儿园的时候就学会了,我以前还会帮其他小朋友洗手。 我知道。 那你是想看我洗手吗? 对。谢延舟低笑。 好。小惊蛰很宽容,她知道爸爸现在肯定很愧疚,很后悔,现在他应该很想当她的爸爸,爸爸,你有点幼稚。 谢延舟失笑,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垂眸看着他的女儿:你才几岁,就开始觉得我幼稚了吗? 当然。小惊蛰好像有些不服气,挺了挺小胸脯,我是班上的第一名,老师最喜欢我了,她说我是班上最乖的小朋友,不需要别人哄我,但是爸爸你却需要别人哄。 谢延舟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需要人哄了,在他记忆里,他很早就独立了,像现在小朋友的睡前小故事,他从没享受过。 他虚心求教:谁哄我了? 妈妈呀。 谢延舟一怔,黑眸里的暗光流转,他记得今晨他在她的怀抱神识下沉,是那种除了她以外,谁都无法给予他的安全感,他再也不想一个人吃饭呕吐,一个人睡不着、神经衰弱。 小惊蛰说:我早上看见了,那个时候我要起来跳舞的,我看到妈妈抱着你,就像她以前抱着我那样,我本来有点生气的,因为那是我的妈妈,她只能抱着我的,可是,爸爸你好像很难受,所以,我就没进去,我把妈妈让给你。 她的声音有些失落,然后她又自己安慰自己,就算妈妈跟爸爸在一起,但妈妈还是她的妈妈,只是,妈妈现在很忙,还要把很少很少的时间再分一点给爸爸……哎…… 谢延舟原本的共情能力很差,或许并不是差,只是他向来高高在上,不必在乎其他人的情绪,自然就学不会共情。 但眼前的人是他的女儿,她很小的时候,缺少父母的关爱,被扔在乡下孤独地生活,后来也不被他这个生父承认,背上私生女的骂名,她目前度过的数年人生都只有闻柚白,她的妈妈,所以她缺乏安全感,对闻柚白会有过度的依赖和占有欲。 小孩子很敏感的,不能不把小孩的情绪当一回事,他小时候就是太缺少情绪的安抚了。 他忍不住想起闻柚白骂他容易情绪失控、是个疯子的那些话了。 谢延舟等小惊蛰洗完手,帮她擦干了手上的水后,这才弯腰抱起了她。 谢谢 你把妈妈分给我。他嗓音徐徐,然后,你空出来的那一部分,让爸爸来填补,可以吗? 跟小公主说话,他的声音也会不自觉地变柔软,正如他那颗早就软化成一滩水的心。 小惊蛰转过头,盯着他的脸,小嘴抿着,郑重地点头:好。 她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放下小大人的伪装,她搂住谢延舟的脖子:爸爸,你可以亲我一下。 这是小公主的邀请。 谢延舟黑眸里笑意流转,在他只以自我为中心的时间,在他无视闻柚白的爱意和付出、在他折磨和忽视他所爱的人的时候,他的柚柚把他们的女儿养得很好。 他在和小惊蛰交流的时候,也逐渐意识到他从前的傲慢,就如闻柚白骂他的那样,他在意的不是平等的爱情和珍贵的父女情谊,他只把柚柚和小惊蛰当成他谢延舟的所属物。 也正是在和柚柚的相处过程中,他才发现,从前他认为理所当然的很多观念都已经陈旧了,他不尊重感情和爱人,最终会得到反噬。 小惊蛰转头亲了一下谢延舟的脸颊:爸爸,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了吗? 什么时候?谢延舟笑意仍旧,语气却不免微涩,他开始紧张,等待他女儿的审判。 妈妈住院的时候。她声音闷闷的。 小惊蛰是被吓到了,妈妈出院这么多天以来,她潜意识里在避开提起那段时光,没有了妈妈,她以后就真的一个人了。 外婆只有一点点喜欢我,徐叔叔是好人,他对我很好,可是,我和他没有关系,徐奶奶也不会让徐叔叔一直喜欢我的…… 我最怕的是,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但是,爸爸跟我说,妈妈会没事的,你让我相信你。 谢延舟抱着她坐到了沙发上,摸着她柔软的细发:嗯,你可以一直都相信爸爸。 他知道当爸爸并不是只有嘴上说说。 由于生理结构的差异,爸爸少了妈妈那样十月怀胎和一朝分娩的痛处和陪伴,也少了母性生理激素所分泌的爱意,所以,男人当爸爸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更多的男人就像他父亲那样,只会当动动嘴皮子的甩手掌柜。 孩子需要陪伴,需要关心,需要指导她学习,引导她走上正确的人生路。zbr> 谢延舟这么一想,头一回觉得肩上的担子如此沉重。 大门开了一个小缝隙,保姆就在闻柚白的旁边,但识相地没有出声。 第324章 在很多人眼里,孩子都是夫妻关系的缓冲剂,保姆也是这么想的,她活到这个年纪了,见过那么多对夫妻,就没几对是不吵架的,当然,也没几对像他们这样,吵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生啖了对方,又转眼只剩下冷暴力,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而今天这个温馨的场面,可能就是这两人关系的转折点,感情折腾来,折腾去,不就是那些事情,他们有孩子,有感情基础,也不缺钱财,没什么道理不好好过的。 更何况,她们都有眼睛,都能看得见谢少爷的真心付出,不论曾经如何,至少这些日子来,他从不在外面乱来,事业有成,能养得起这个家,又有责任心,还顾家,工作之余除了陪闻小姐就是他们的女儿。 当然,保姆也不会信外面的传言,什么闻小姐心机深,手段多,心肠恶毒,绿茶,又擅长阴阳怪气,逼疯他人,蒙骗少爷,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因为那些女人幻想着要嫁给少爷,就开始攻击少爷喜欢的闻小姐罢了,仿佛骂了闻小姐,少爷就会娶他们一样,她也挺不明白,有些女人为了抢一个男人,能做出那么多奇葩又恶毒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闻柚白能感受到室内的父女温情,但她却莫名生出了畏惧,又不只是畏惧,胸口情绪翻涌,浓烈得她几乎无法压住,她仰起头,眼眶微微发热,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从来没想过阻止小惊蛰得到父爱,享受父爱,只是从前谢延舟不愿意给予,她怕小惊蛰受伤,所以才不让他们接触。 而现在的谢延舟却做得很好了。 闻柚白看到小惊蛰缩在他怀中的画面,仿佛看到了年幼的她,那时候,她也曾渴望一个来自父亲的拥抱。 她抹了一下眼角的水,手指被风吹得冰凉,眼泪却是滚烫的,她唇角的笑意浅浅。 她忙于自己的事,做闻柚白自己的时候,就难免会忽视她也是小惊蛰的妈妈,尽管她明白在成为一个母亲之前,她得是她是自己,但她依旧会产生焦虑,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糟糕的母亲,没能陪伴在女儿的身边,让她孤独地成长。 她笑了笑,好在现在的谢延舟良心发现,愿意去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她思绪混乱,想到了他们总会分开,到那时候,她会尊重小惊蛰的意见,让小惊蛰自己选择,而她也会尽量和谢延舟争取共同抚养…… 哭什么? 闻柚白一怔,听着传来的醇厚男低音,她抬起眼皮,谢延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正垂眼看着她,他的手上拿着一条浅驼色的羊绒围巾,走到了她面前,站定。 他把围巾绕在她的脖子上,她的黑发也被裹了进去,像是一个小小的蚕蛹,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角发红,看着楚楚可怜又不知所措,令人心生怜惜。 他没问她为什么不进去,只站在门外落泪,她也没问他怎么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因为她身边跟着他安排的保镖,也因为这个家里处处都是他的眼睛。 他要搂她进去,她摇了摇头,就任性地站在冷冽的夜色里,黑绒布的夜空里只有残星,她吸了吸鼻子,他从身后搂住她,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怀抱中。 微微拧眉:不冷么? 哪里有之前冷?她说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谢延舟是她心里的蛔虫,先猜她是不是在讽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他恶劣的时候,做的坏事太多了,而和冷有关的事…… 他从两人多年前的初见开始。 是我泼你酒么?他嗓音醇厚低沉,那是我不对,被你挑衅了之后,除了少年的自尊心破损外,还有恼怒,不是恼羞成怒,而是生气那个女孩根本不在意我,她的眼里没有我,而我却很早就记住了她,比她所知道的还 要早。 闻柚白抿着唇角,不发一言,她的心很平静,因为那是权贵少爷的游戏,理所应当地认为所有的女孩都得在意他、喜欢他,否则就得承受少爷们羞恼的怒火。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少年去了乡下,他在女孩还不认识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知道她喜欢做什么,爱吃什么,什么时候放学,也知道她很喜欢村长家的小黄狗,路过的时候都会去摸摸那条狗。 后来再见面的时候,女孩已经长成一个漂亮又高傲的少女了,尽管所有人都不喜欢她的到来,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期待的,他一开始对少女没有恶意,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他的沉默让其他人误认为他是厌恶少女的。 他那时的确很照顾温岁,但从未因为温岁,而厌恶闻柚白,只是,闻柚白因为温岁,而不喜欢他,厌恶他,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主动放下架子,两人的关系随着误会的加深,更加恶劣,再加上他父亲对她如同女儿一样的关心和爱护,对他却冷漠至极,也让他又是嫉恨又是恼怒。 他害她过敏,被谢冠辰罚跪雪地的时候,他不愿意承认的是,他一直都在期待她会出来见他,尽管只会是落井下石。 闻柚白嗓音淡淡:我不记得了。 谢延舟:所以,是那次滑雪么? 两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 所有人都怪她害了温岁,他更是直接带走温岁,没人听她解释,也没人在乎她还一人留在雪山,最后救了她的人是徐宁桁。 谢延舟手指缓缓收紧:我回来找过你的,但徐宁桁早了一步。 闻柚白垂眸,遮住眼底的嘲讽。 我知道现在才解释,显得很像狡辩。他就是吃亏在过于傲慢,做过的事情不屑解释,但如果当时岁岁真的出了什么事,许阿姨能保得住你么?温元厚会放过你么?闻阳还会让你继续留在闻家么? 至于真相,是不是你推的岁岁,这重要么?你觉得其他人不知道么?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真相,就算他们都知道是岁岁陷害你的,他们也会照着岁岁设定的剧本演下去,我比你更了解这个圈子的阴暗。 而我当时能做的,就是确保岁岁的平安,平息温元厚的怒意,保下你。 第325章 等到了医院后,他听到旁人夸他对温岁如何疼爱、照顾,又对闻柚白的处境冷嘲热讽,他才意识到,她肯定也误会了。 他道:“当时温元厚势力如日中天,和他闹,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一时冲动之后……” “所以,你也觉得是我推的温岁?” 谢延舟喉结微微滚动,还没回答,闻柚白就道:“的确是我推的,我不推她,她就会推我。” 她说的这话,或许连她自己都信了。 谢延舟的目光在灯影下晦暗不明,他是真的不在乎是不是她推的,他当时只想着如何在温元厚面前保下她,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不让她澄清,像极了他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污蔑她。 闻柚白很轻地笑了下:“就像你说的,你做了那么多,可是,还是改变不了,我被推下楼梯。” 而那时候的谢延舟高高在上地睨着狼狈的她,疏离冷淡,他的身边是贴着他的天之娇女温大小姐,他的身后是许茵和闻阳,还有不敢出声的闻家佣人,所有人都站在了温岁那边,或憎恶,或怜悯地看着滚下楼梯的她。 她现在能理解许茵当时的困境,理解并不难,但委屈却难消。 正如温岁那时对她的嘲讽那样——没有人会给她撑腰,她没有任何和温岁对峙的筹码,她只能像地沟老鼠一样隐忍、躲藏,再把自尊心和骄傲打得四分五裂,再生生地吞下去。 谢延舟说道:“温岁从小被宠坏,她娇生惯养,习惯了众星捧月、无理取闹,跟她闹下去,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只会让场面更加难看,所以……” 所以让她受点委屈。 因为她不受宠,因为她不娇生惯,因为她如野草一样顽强,因为她习惯受委屈,习惯隐忍,习惯吃苦,所以,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理所当然就要让她退让。 闻柚白睫毛轻颤,甚至弯了弯唇角:“谢延舟,你看你,嘴上好像在指责温岁,明明是在说她坏话,又全都是你对她的偏爱和放纵,如果这都不是爱情,什么才是呢?你知道她所有的缺点和毛病,但依然会无条件地维护她、保护她,站在她身边。” 她没等他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困惑,如同呢喃:“懂事和识大体,是对爱人的要求吗?” 他没回答。 他没有这样要求过她,但却总是这样做事,在雪山的时候,他把她抛下,没接她回来,在她生小惊蛰的时候,他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她满心把他当成相识多年的笔友时,他却撒谎骗她…… 罄竹难书。 他从没有一次坚定地在众人面前维护她,挡在她前面,甚至,贬低她,轻贱她。 她说:“很巧的是,也正是因为你把我扔下,我才和徐宁桁熟悉了起来。” 她轻飘飘的话如同利剑,扎进他的心。 他神色平静,但这种平静是海面下风雨欲来的暗潮汹涌,他不想她继续说下去,后面的故事他都知道,如果没有他,她和徐宁桁就是从校服走向婚纱的爱情故事。 “柚柚。” 这一年的冬天好像格外漫长,也格外寒冷,白雪孱孱,寒气森冷。 “对不起。” 她垂着眼睫,听到他说了太多的抱歉,现在都已经麻木了起来,她总是在两人关系有些亲近的时候,立马朝他的心脏上捅上一刀,也顺势将两人之间的伤口裂痕扯开,她要看到曾经因为爱过而留下的鲜血淋漓。 好似这样,就能提醒她,不要再上他的当。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浪子回头和真情不换?再付出真情,只会换来一刀又一刀的伤害。 谢延舟微微红了眼:“你再信我一次,柚柚,我赌上我的所有。” “怎么赌?”闻柚白轻声问。 她甚至转过了身,主动投到了他的怀抱中,他的长外套裹住了她,她有些冰凉的手指顺着衣服的缝隙,在大衣下抱住了他的腰,隔着一层薄薄的羊绒长袖,感受着他的坚硬和炽热。 她鼻尖被冻得有些红,透着可爱的粉嫩,她明明工作劳累了一天,但脸上却没有疲惫,蹭了蹭他的胸膛,填补着他胸口的漏洞。 他在她不在的时间里,常常问自己,她有什么特殊的?或许没有答案,又或许到处都是答案,因为她就是她,他十来岁时见到的那个乡下小姑娘,二十岁时又闯进他视线的过于漂亮的傲慢小校花,二十来岁时和他一起住在小公寓里的……爱人。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玩不起的人,这个圈子里的人玩的花样多,他平日应酬聚会也多,那些人纵情生色,但他始终没和其他的女人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也从不在那些场合找女人。 他曾以为是因为他笃定要和温岁结婚,但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只是因为柚柚在他身边,她离开之后,他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纵使他人觊觎,他也只在等着她回来。 他很清楚,如果他真的“脏”了,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闻柚白很倔,也认死理,碰触到她的底线,他们这辈子就再也不会交集。 “你是不是对我愧疚?” 谢延舟扯了下笑:“你高看我了,从前不是还说我自私么?既然自私,那我就不可能因为愧疚,而留下你,补偿你,我留下你,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爱你。” “那你也爱温岁,可是一个人的心是不可能分成两个的。”闻柚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贪恋他怀中的这点温度,属于他的气息紧密地包围着她,时空仿佛错乱。 “你没有选择过我,在我和温岁之间,你永远选择的是她,在和你有关的选择上,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她,我只恨你,都是你的错。” 温岁不是什么可怜人,但犯错的人是谢延舟,他总是不够坚定,试图玩弄感情,犹豫不决地徘徊在两个女人之间,挑起温岁的争抢欲,转移矛盾点。 “我只爱过你,现在是,过去是,未来也只会爱你。” 新 第326章 “你不爱她,却和她亲密,你说你是报恩,你却一直给她错觉和希望,你钓着她,你待她格外特殊,承诺她,你会和她结婚,然后,你却又跟我在一起,是,每个人都有苦衷,你想说我们俩被赶鸭子上架吗?当时所有人推门进来,你敢说你不是清醒的么?谢延舟。你现在又要把错误推给温岁吗?” 温岁有错,她想利用谢延舟,来陷害闻柚白,让闻柚白成为抢她男朋友的浪荡女人。 谢延舟承认自己的错,他从前不够坦诚,也不够清醒,又太过傲慢,他就是被太多女人惯出来的,他那会知道被温岁设计之后,看似出于恼怒,才选择对闻柚白负责,而真相只有他隐秘的内心知道。 他是愿意的。 “还是你还想说,你当时就对我心动了?”闻柚白语气嘲讽。 “是。” 他以为他会很难开口,但也没那么难,他甚至很平静:“就像你上次说的,我不会爱人,我爱人的方式很幼稚、很垃圾,我不奢望你来教我爱人,但我现在正在改了。” 她对他来说,一直都是特殊的,在她面前,多年前的他时常都会觉得,他早就被她看穿了内心,透过他虚伪、衿贵的表面,所以,他只能用冷漠来掩饰自己。 “我一对你更上心,我就会让自己远离你,对你冷淡,既是我对感情的怀疑不安,也是我对感情的测试,我从谢冠辰那边学到了虚伪,没学到爱和关心,我就是想看,看你主动来找我,看你的喜欢有几分。” 也因为那时候,他知道自己顶替的是徐宁桁的角色,他要一遍一遍地在她面前找存在感,提醒她,他是谢延舟,也要一遍遍地欺骗他自己,他只是恶劣地想玩玩她,想看她发现自己被骗了之后难过的样子,而不是,他也动了心…… 闻柚白笑了一下,更加难过。 “我那时只觉得你只是没有心,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所以你对我冷漠,我更怪我自己愚蠢,怪自己爱上了你。” “……原来,你那时候也喜欢着……” 她眼底潮湿的热意并未消散,喉咙堵塞。 真难过。 她说:“谢谢你告诉我,谢延舟。” 18岁少女的爱意原是早有了回应,只是那人爱人的方式很垃圾,她爱了个垃圾人。 谢延舟又有了种她会离开的恐慌感,可是,她现在要怎么离开?小惊蛰是柚柚拼了命生下来的女儿,现在的小惊蛰不比幼时,可以随意地转换语言环境,她才稳定了下来,他也跟女儿好不容易打好了关系。 柚柚不会像从前那样,不告而别,她也无法。 除非,她连小惊蛰都不要了。 他眼皮沉沉地跳着,内心的不安在渐渐扩散,她怎么会不要小惊蛰?但如果她真的也要和小惊蛰分离呢?如果她真的厌恶他到了那样的地步……而且,她最近有意识地在减少和小惊蛰的亲密接触,她在让小惊蛰习惯没有她、只有爸爸陪伴的日子。 或许在她的眼里,小惊蛰也适应得很好,她也看到了,他对小惊蛰与日俱增的爱意。 但她怎么可能不要小惊蛰? 他凝视着怀中的她,喉咙堵着湿润的棉花般,说不出什么话来,记起她重伤在床的那段时间,她甚至没什么求生的欲望了,仿佛放下了所有令她厌恶的、愤怒的事情。 现在连唯一的牵挂,她的小惊蛰也有了依靠。 他做不到也不会囚住她,就算留她在这个庄园里,打造出一个幻境又能如何,只如同肥皂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但他一样会留住她,无论过程如何,结局不会变,他只要她不要走。 接下来的几天,谢延舟和闻柚白的相处格外平静,也有自欺欺人的温情,温情之外,还有闻柚白偶尔的一些冷话。 她会提醒他,他现在不过是误以为失而复得,因为她曾经的离开,他的记忆给她镀上了一层美好的光,他的白月光才从温岁变成了她,如果,如果她真的如此美好,那曾经的他怎么可能错过? 正是这些冷话,让他觉得更加真实,这并不是他幻想出来的美梦。 他每天去接她,都会带上一束花,各色的玫瑰中间挂着一个小小的布偶,是小熊猫,给她的,也告诉她,他们还有一个喜欢着小熊猫的可爱女儿,她说玫瑰送了也会枯萎,她不需要。 他就想了很多办法,问了老宅养花的园丁,他该如何延长玫瑰的花期,他养着这些代表爱意的花。 谢延舟的态度很分明,看得出他的上心和痴迷,身边的人就算和他聚会,同他应酬,也不敢再随意往他身边安排女人,更不会说一些轻贱闻柚白的话,只要他们不想和谢家再无合作的机会。 盛司年知道谢延舟往闻柚白的名下转了许多不动产,两人趁着小聚,到了阳台上吸烟,他咋舌:“这下是真真正正地意识到自己栽了,谢少爷?”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纠缠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再意识不到的话,那延舟就没药救了。 “你们谢家最近和温家是怎么回事?”盛司年隐隐察觉到暗流涌动,“我看你也没撤回在闻律师身边安排的保镖。” “嗯。”谢延舟倚着栏杆。 “要结婚了吗?”盛司年笑问。 谢延舟倒是坦荡:“她没答应。” 盛司年不意外:“的确也不能太快答应你,你从前做的事也太混账了,稍稍有点骨气的女人都不会再回头的,何况,那是闻大美女。” 谢延舟偏过头,再看盛司年的眼神就有点警告的意味了。 盛司年闷闷地笑,投降:“行,护着你的人是,不能提了。”他有个幸福的原生家庭,还有个爱他的姐姐,所以,他比谢延舟更懂人情世故。 他提醒道:“我听说,闻律师的妈妈在和闻阳闹离婚,有一些不太好的风言风语传了出来,估计是闻家放的,知道你傲,你可能也不太想参与长辈的事,可能闻律师也没找你帮忙,但我觉得,丈母娘的事情,多少得帮帮?”他苦口婆心,“人家可能不是真的需要你的帮忙,但你的态度总归是要有的。” 新 第327章 盛司年想,她姐姐嫁到了谢家去,是谢延舟的嫂子,他虽然是受姐姐所托,才对谢延舟说了这么些话,但他发现,这种当哥又当爹的感觉并不赖,他宣布,这一刻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当他好兄弟的爹。zbr> 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婚姻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不像谈恋爱,你好,我好就行了,你既然打着要跟闻律师结婚的心思,你们也有了小惊蛰,就是家人了,豪门联姻常被人诟病,但打的就是两家人互相帮助的念头,普通人结婚也同样是如此。你从前都知道要帮助温岁,亲近温元厚,那你现在肯定要帮你的准丈母娘的。 你最近也是忙得够呛,又当爹,又当妈,还要当贴心男友,现在工作也堆积了那么多。 盛司年换了个站姿,回头斜了好兄弟一眼:放下温岁了? 谢延舟也抬眼:不然呢? 盛司年笑:其实你对温岁就真的像对妹妹一样,她谈恋爱,你也不过就是觉得她找对象太过随意,没有半点吃醋,可闻律师跟徐宁桁一旦有点亲密,你就像疯了一样。 谢延舟听到他的这句话,下意识地就伸手碰了碰胸口,好像又感受到了那种不受控的情绪,不甘、疼痛和嫉妒。 盛司年掀了掀眼睑,啧啧两声:都是自作孽的。 他话音落下,就察觉到对面男人身上传来的冷气,别人不敢说,但他没什么好怕的,左右说的也是实话。 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绿帽戴,不对。盛司年笑,人家是跟你提了分手,很长时间之后,才嫁给了徐宁桁,说来还是你偷走了徐宁桁的爱情,闻律师性格固执、认死理,人当年一味地想嫁给你,最终没嫁成,她就死心了。 你当初说要娶温岁,那现在呢? 温岁除了被你和她舅舅宠坏了,她对舞蹈也是热爱的,能取得现在的成就也是她付出了许多努力的成果,如果没有闻律师,或许你们也是……适合的?时机不对? 最后一句话,盛司年说的有些犹豫。 得了,你和她,我就没看好过,虽然身边的许多人都觉得你和温岁更适合,更般配,觉得你和闻律师就只是玩玩。 谢延舟脸色淡淡,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嘲讽,是对他自己的嘲讽。 往事不可追。 他早就接受,她和徐宁桁结婚,她曾经喜欢过徐宁桁。 至于温岁。 也已经过去了。他不否认他曾经想娶她,因为那是温阿姨的遗愿,他也不否认,他现在得违背那个遗愿了,他很早就不会再娶温岁了。 温岁被宠坏,他有责任。 盛司年也明白:其实你要娶温岁早就娶了,哪会拖这么多年,谢家根本无法掌控你。 同理,他当初和闻柚白那个荒谬的婚礼…… 是你自愿的,延舟,你当年就是愿意娶闻律师,正如你在被温岁设计之后,就和闻律师在一起一样,你根本就不在乎有没有人逼你、威胁你,你只是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顺理成章地留她在身边。 虚伪。 盛司年摸了摸鼻子,自我反省,他这个当爹的,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好儿子呢? 谢延舟喝完手中的那杯冰水后,就和盛司年告别,他回家的路上,路过了夜市街,下了车给闻柚白带了些小吃,这条街上有她小时候爱吃的零嘴,比如豆粉糯米,糯叽叽的手打米糕,麦芽糖葫芦。 他来了几回之后,打糕的阿姨就记住他了。 一弟,今天带点糯米糕不?阿姨刚做的,热乎乎,刚出炉的。 谢延舟已经买好了 两串糖葫芦,又点了点头,买了糯米糕。 助理说过可以帮买的,他来买的时候,助理还有点惴惴不安,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来买,只是为了内心的丁点儿满足,她近来都会吃他买的这些小零食。 他一想到,她在家里等着他,他眼底浮现笑意。 更何况…… 阿姨又道:阿姨活到这个年纪,做了这么久生意,只见过你这么个又帅又顾家的好男人,你老婆可太幸福了,对老婆这么好哦,你女儿呢?今天没来哦? 阿姨朝他身后看了眼。 谢延舟微微笑:她今天跟她妈妈在家。他上回带小惊蛰来买过。 阿姨手上的动作麻利,没一会就打好了糕,递给他,蒸锅里热气蒸腾,阿姨又开始接待下一个顾客了。 ……给女朋友买啊? 谢延舟往停在路旁的车子走,身后的烟火气渐渐遥远,他唇畔的笑意却没有消失,在这一瞬间,他好像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会在下班时给老婆带一份夜宵的丈夫。 他的生活就被这样的、和她有关的细节填充了起来。 他给闻柚白发了一条信息:十五分钟后,我就到家了,我买了糖葫芦。 她应该在忙工作,没有回复他,她刚从现场值班回来,晚上还要赶着交一份底稿,是元宇宙相关的法律话题。 两旁的灯光连成模糊的线,他想,平行宇宙里的他们是什么样的?他笑意冷漠,最大的可能是没有交集,她会和他在一起,并有了小惊蛰,只是因为一个短暂的契机。 坦诚自己的薄弱点,并不羞耻,承认自己很在乎爱意,也不令人难过。 男人嘛,也是会胡思乱想,如果当初他没对闻柚白冷漠折腾,如果当初温岁没有设计他们,如果他们的相遇再晚一点,如果他没撒谎信是他的,她是不是就不会和他在一起? 她命定的、对的人不是他,他只是撞在了对的时间。 太在乎,就会患得患失。 谢延舟对许茵其实没什么特殊的情感,多数的时候,都显得很冷漠,但这种冷漠不是轻视,而是那种不在乎。 他父母的婚姻就是一团混乱和虚伪,那两人也不是什么好父母,如果不是过于在意闻柚白,他也没把许茵放在眼里,回想年少时,不过是为了气闻柚白,这才反复地提起她母亲所造成的伤害,仿佛这样,就会让她有愧于他。 第328章 他后来也仍对许茵很冷淡,却是因为闻柚白,这种冷淡不是从前那样没礼貌的无视,他记得许茵是他心上人的母亲,也是所谓的丈母娘,他能保有基本的礼仪,却很难有细节上的亲近和尊重。 许茵对闻柚白并不上心,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却从不亲近,不给予母爱,只有冷待和对温岁的偏心。 谢延舟想,许茵还是比他幸运了许多,因为她是闻柚白的母亲,给了她生命,纵使爱意扭曲,却也有她作为一个单亲母亲难言的苦衷,所以,她轻易地得到了闻柚白的原谅。 但他没有。 他学会了自我安慰,还有一种可能是,太过在意,所以才不轻易原谅,毕竟人都是对着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发作自己的脾气。 现在狗头军师盛司年却让他尽力去做一个完美女婿。 谢延舟倒是愿意去尝试,因为盛司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算没有道理,他现在走投无路,也不妨试试。 ——你对闻律师再好,在她的心里你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倒会提醒她,你从前对她有多糟糕,更何况,徐宁桁对她不好吗?你能比得过他吗?当然,我不是让你对她差的啊,你肯定要好好待她,只是,你也可以试试从她的家人下手,对她在乎的人好一点,这才叫一点点地渗透进她的生活中去,人都不是独立的个体,她有朋友,有亲人,有除了爱人以外的社交人群,你也别独占欲那么强,你看徐宁桁不就是得了她朋友的欢喜嘛,她住院那会,那几人没把你气得半死?说真的,如果闻律师就只有你了,天天缠着你,你不烦? 谢延舟当下给的回答是:求之不得。 闻柚白吃着谢延舟带回来的糖葫芦时,看他那样子,也觉得有点奇怪,她桌面上的电脑还停留在文档的页面,密密麻麻的参考资料看得她头晕,她先是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才说了两句,工作的线上会议又突然拉她进去,她有点手忙脚乱。 谢延舟从一旁接过了她的手机,是那个和许茵通话的手机。 闻柚白下意识拧眉,抗拒:谢延舟,你…… 谢延舟说:你去忙工作,我帮你接这个电话。 她觉得荒谬,这是许茵的电话,他从前那样厌恶,觉得她妈妈介入了他父母的感情,还数次说了伤人的话,现在却主动要和许茵沟通。 她在和我谈事情。闻柚白冷声,你知道她要谈什么吗?这事你解决不…… 我知道。谢延舟笃定,嗓音温和,就像我说过的,我让你信我。 他的黑眸凝视着她,映着昏黄的夜灯,闻柚白恍惚了一下,似乎也曾在久远的记忆里,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电话那头的许茵也听到了两人的争执,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引起争吵,她本就愧对闻柚白,她急忙道:柚柚,你先忙工作,我的事情不着急。 但再回她话的人,已是谢延舟了。 妈妈。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礼貌。 许茵一时语噎,说不出什么话来,谢家那小子从小就不羁难驯,一身反骨,他连自己的母亲估计都没正正经经地喊过几回,现在却对她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喊起了妈妈。 她有点尴尬和不适,张了张嘴,到底没应他的那声称呼,只是说:柚柚在忙,是不是?那延舟你也去忙,我没什么急事。 谢延舟面不改色:闻阳他威胁你了么?温元厚为了温家的名声,他会对闻阳施压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联系闻阳的。 许茵只说:原本是想着,名声再差也不过是那样,闻阳就算自愿戴绿帽,承认柚柚并非他亲女,我就让温元鹤对外认下柚柚,虽然止不住风言风语,但也能 借点温家的势。 只是,最终却是,她才是温家女,温元鹤就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 她就不愿意因为她的缘故,而让其他人对柚柚多加非议,说柚柚两姓家奴,有个浪荡母亲,生父不祥,一会是那个,一会又是那个,还不如对外就只有一个父亲闻阳,多说多错,没完没了。 谢延舟对她的这个决定,没有给予评价,只是回答:嗯,我会处理好的。 许茵沉默了会,又问:温家给温元厚施压的董事们,是你安排的吗? 嗯。 许茵情绪复杂,只叹是孽缘,她作为一个母亲,自然希望她的女儿姻缘美满,她从不看好徐宁桁那样的男人,他很完美优秀,却不适合柚柚。 而谢延舟呢,嚣张、傲慢、无情,现在也有了情意,他又是小惊蛰的生父。 我不知道柚柚会不会原谅你,延舟,你和柚柚都没有完美的原生家庭,我们做父母的没能给你们做一个好的榜样,心有愧疚,柚柚的性格并不完美,我也不是一个好母亲,或许无能为力,但不管怎么样,在她难过的时候,我总会接走她的。她早就紧闭心扉了,但愿你能再次令她敞开。 从前我只是想着,能把她养大就好了,这就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但母亲的责任远远不止如此,现在你们也当了父母,养儿方知父母难,我也在反省自己,当初在你伤害柚柚的时候,当初在柚柚才来闻家的时候,当初在温岁欺辱柚柚的时候,我就该站在她面前,保护她的。 她在细数她和他的罪过。 宁桁没给柚柚一个婚礼,你也没有,你给的是一个噩梦,如果没有小惊蛰,你和她就真的毫无交集了。 脚踏两只船,什么都想要,这是不可能的,将心比心,如果柚柚现在还和徐宁桁来往,并说宁桁只是她的哥哥,她的同学,她的异性好友,你又作何想法? 还有,我不信你不知道,上次柚柚受伤的幕后黑手就是温岁和温元厚。 你们俩的恩怨感情,我们始终都是局外人,絮叨再多,也没什么用,只愿你能放下身段架子,用真心换真情,如果你做不到,或者变心了,也请看在柚柚为你生下小惊蛰,因为你受了这么多磨难,看在她真的爱过你的份上,让她离开。 不会的。 第329章 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回忆,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让她成了他生命中不一样的存在。 许茵冷哼:“男人的劣根性,我还不知道么?感情都是一时一时的,现在是占有欲,以后呢?” “不是占有欲。”谢延舟耐着性子,这是闻柚白的母亲,她现在一心为了闻柚白好,那他也得拿出尊敬。 许茵也是看着谢延舟改变的,或许也不是改变,而是,他放弃了伪装。 她问:“现在还是情人么?” 他抿了抿唇,终究忍不住无奈地开口:“在我这不是,在她那,我应该是她的情人,或许连情人都不是。” 许茵沉默了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是有了一种女婿向丈母娘投诉女儿撒娇的错觉,但这是谢延舟,混不吝谢家少爷。 许茵有了几分当丈母娘的架势:“你家大业大,喜欢你的女人也多,今时不同往日,你要是心思别样,就尽管浪荡你的去,柚柚也不缺你一个,她不要你的话,就是谢家再有权钱,也没用。” 当真是狠话了。 许茵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那个……” “什么?” “真做了结扎手术?”这话问得尴尬。 “是。” 许茵在某些方面的思想还是挺老旧的,她几乎就没见过,也没想过要男人去做这类的手术,谁让她接触的都是有钱有势的男人,这事就先不论男女,单是有钱有权的那方就不会主动去做这事,肯定是弱势的女方去上环啊,不然就是一直吃女性避孕药。 她觉得,谢家想要一个孙子也是正常的,但闻柚白就这样倔,生生逼得谢延舟一个有权有势的大男人去做了这事,她浮现一个念头,不会影响那个? 但这是她女婿,问不得。 柚柚这孩子也是够疯的,她以为自己疯,终究疯不过她女儿。 不能生育是很痛苦的,她自己知道这样的痛楚,最狠心的人就是温元厚,害得闻阳不能生,也害得她。 她心思沉重,又难免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受苦的不是柚柚。 “谢家那边,以后的继承人……” 谢延舟只说:“小惊蛰很聪明的,儿女是一样的,都是继承人。” “那你母亲?夏云初可不喜欢她,是我连累了她。柚白性格也不讨喜,你母亲辛苦养大你,对你抱了大期望,能喜欢她就有鬼了,不过婆媳不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在一个家里,重要的不是两个女人的战争,而是,那个做丈夫的,做儿子的,是个什么态度。” “您也是从小看我长大的,我是个什么性子?我父母不能替我做决定,过去是,以后也是,我们不住在一起,柚柚也不会去老宅受气了,更何况,老太太还在,奶奶很喜欢柚柚,我母亲那边,我父亲也和她说好了,她再生气,也怪罪不到柚柚身上,毕竟我有多混,她也是知道的,我自己去做的手术的。” 谁也迫不了他。 疯子就该被疯子收拾。 许茵听了,讥讽道:“所以,你现在就是活该,你前几年都是故意的,就是仗着柚柚对你的喜欢,故意折磨,故意在婚礼上放她鸽子,心眼小得算什么人?我当是夏云初逼得你,其实就是你自私。” 谢延舟任由她骂。 许茵其实也知道,从前肯定也跟谢家那两口子施压有关,门当户地、强强联手,亘古不变的真理,谢延舟也没错,但他既然爱上了,想回头求得原谅,就该受点反噬的苦。 更何况,他现在感受到的折磨,不及她女儿的万分之一。 …… 谢延舟和许茵打完电话后,闻柚白还在开会,他凝神听了下,知道他们在讨论一个募投项目土地尚未完全取得的情况,项目组的几人有了分歧,若他是客户,肯定选择闻律师的解决方案,毕竟简单易懂又实用,只可惜项目组其他人却要选择另一个繁复的方案,为的就是让客户觉得,律师是有用的。 这是把客户当傻子了。 闻柚白最终也没再坚持,毕竟这个项目也不是她主办,她也不是那种较真之人,她结束了视频会议,动了动略显僵硬的脖子。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在她的后颈上按捏着。 谢延舟也常年伏案工作,肩颈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问题,但他有健身习惯,比起她,是好一点,男人的手劲大,力道巧,又知道哪里可以舒缓她的疼痛。 她还在想,谢延舟和许茵聊了什么。 “我妈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柚柚,你可以依赖我的,像从前那样。” “从前是我利用你,说的好像你是自愿的,谢延舟,我从你这拿到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凭本事拿到的,你只有给温岁,才是自愿的,温岁出国表演,国内巡演,是不是谢氏都投资了?” 是。 但谢延舟不敢再提,怕惹怒她,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重了一瞬:“小瞧我,如果我不是自愿,是个人就能算计我么?那我还做什么生意?” “我叫,是个人?”闻柚白反问,觉得他在轻视她。 他立马转了话头:“不是这个意思,是说,你对我很重要的意思。” 闻柚白不再接话,她见他离得很近,没皮没脸地贴着她,有几分不适应,他又让她去吃米糕,她只咬了几口,就饱了。 小惊蛰已经刷完牙,乖乖跟阿姨去睡觉了,新鲜的米糕第二天就不能吃了,谢延舟握住了她的手,径直就咬了一口,在她咬过的那里。 “脏不脏。”她有些恼。 “怎么脏?”他一本正经,似乎有些困惑,“亲过了,不脏。” 装他。 闻柚白就不理他了,她觉得她不和他这样,他只会更变本加厉,他们不合适,她未来的人生设想里,不应该有他。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该是剑拔弩张,或者虚伪麻木地相处,像之前那样。 她一走神,她的脖子就被他略显冰凉的鼻尖碰触,湿软的,冷硬的,敏感得让她微颤,他缠着她的手指,趁她不注意,在她的手指上塞进了一个东西。 冰凉的,环形状的,圆圈的。 她能猜到是什么,一瞬间的恼怒涌了上来,低头却不是。 新 第329章 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回忆,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让她成了他生命中不一样的存在。 许茵冷哼:“男人的劣根性,我还不知道么?感情都是一时一时的,现在是占有欲,以后呢?” “不是占有欲。”谢延舟耐着性子,这是闻柚白的母亲,她现在一心为了闻柚白好,那他也得拿出尊敬。 许茵也是看着谢延舟改变的,或许也不是改变,而是,他放弃了伪装。 她问:“现在还是情人么?” 他抿了抿唇,终究忍不住无奈地开口:“在我这不是,在她那,我应该是她的情人,或许连情人都不是。” 许茵沉默了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是有了一种女婿向丈母娘投诉女儿撒娇的错觉,但这是谢延舟,混不吝谢家少爷。 许茵有了几分当丈母娘的架势:“你家大业大,喜欢你的女人也多,今时不同往日,你要是心思别样,就尽管浪荡你的去,柚柚也不缺你一个,她不要你的话,就是谢家再有权钱,也没用。” 当真是狠话了。 许茵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那个……” “什么?” “真做了结扎手术?”这话问得尴尬。 “是。” 许茵在某些方面的思想还是挺老旧的,她几乎就没见过,也没想过要男人去做这类的手术,谁让她接触的都是有钱有势的男人,这事就先不论男女,单是有钱有权的那方就不会主动去做这事,肯定是弱势的女方去上环啊,不然就是一直吃女性避孕药。 她觉得,谢家想要一个孙子也是正常的,但闻柚白就这样倔,生生逼得谢延舟一个有权有势的大男人去做了这事,她浮现一个念头,不会影响那个? 但这是她女婿,问不得。 柚柚这孩子也是够疯的,她以为自己疯,终究疯不过她女儿。 不能生育是很痛苦的,她自己知道这样的痛楚,最狠心的人就是温元厚,害得闻阳不能生,也害得她。 她心思沉重,又难免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受苦的不是柚柚。 “谢家那边,以后的继承人……” 谢延舟只说:“小惊蛰很聪明的,儿女是一样的,都是继承人。” “那你母亲?夏云初可不喜欢她,是我连累了她。柚白性格也不讨喜,你母亲辛苦养大你,对你抱了大期望,能喜欢她就有鬼了,不过婆媳不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在一个家里,重要的不是两个女人的战争,而是,那个做丈夫的,做儿子的,是个什么态度。” “您也是从小看我长大的,我是个什么性子?我父母不能替我做决定,过去是,以后也是,我们不住在一起,柚柚也不会去老宅受气了,更何况,老太太还在,奶奶很喜欢柚柚,我母亲那边,我父亲也和她说好了,她再生气,也怪罪不到柚柚身上,毕竟我有多混,她也是知道的,我自己去做的手术的。” 谁也迫不了他。 疯子就该被疯子收拾。 许茵听了,讥讽道:“所以,你现在就是活该,你前几年都是故意的,就是仗着柚柚对你的喜欢,故意折磨,故意在婚礼上放她鸽子,心眼小得算什么人?我当是夏云初逼得你,其实就是你自私。” 谢延舟任由她骂。 许茵其实也知道,从前肯定也跟谢家那两口子施压有关,门当户地、强强联手,亘古不变的真理,谢延舟也没错,但他既然爱上了,想回头求得原谅,就该受点反噬的苦。 更何况,他现在感受到的折磨,不及她女儿的万分之一。 …… 谢延舟和许茵打完电话后,闻柚白还在开会,他凝神听了下,知道他们在讨论一个募投项目土地尚未完全取得的情况,项目组的几人有了分歧,若他是客户,肯定选择闻律师的解决方案,毕竟简单易懂又实用,只可惜项目组其他人却要选择另一个繁复的方案,为的就是让客户觉得,律师是有用的。 这是把客户当傻子了。 闻柚白最终也没再坚持,毕竟这个项目也不是她主办,她也不是那种较真之人,她结束了视频会议,动了动略显僵硬的脖子。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在她的后颈上按捏着。 谢延舟也常年伏案工作,肩颈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问题,但他有健身习惯,比起她,是好一点,男人的手劲大,力道巧,又知道哪里可以舒缓她的疼痛。 她还在想,谢延舟和许茵聊了什么。 “我妈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柚柚,你可以依赖我的,像从前那样。” “从前是我利用你,说的好像你是自愿的,谢延舟,我从你这拿到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凭本事拿到的,你只有给温岁,才是自愿的,温岁出国表演,国内巡演,是不是谢氏都投资了?” 是。 但谢延舟不敢再提,怕惹怒她,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重了一瞬:“小瞧我,如果我不是自愿,是个人就能算计我么?那我还做什么生意?” “我叫,是个人?”闻柚白反问,觉得他在轻视她。 他立马转了话头:“不是这个意思,是说,你对我很重要的意思。” 闻柚白不再接话,她见他离得很近,没皮没脸地贴着她,有几分不适应,他又让她去吃米糕,她只咬了几口,就饱了。 小惊蛰已经刷完牙,乖乖跟阿姨去睡觉了,新鲜的米糕第二天就不能吃了,谢延舟握住了她的手,径直就咬了一口,在她咬过的那里。 “脏不脏。”她有些恼。 “怎么脏?”他一本正经,似乎有些困惑,“亲过了,不脏。” 装他。 闻柚白就不理他了,她觉得她不和他这样,他只会更变本加厉,他们不合适,她未来的人生设想里,不应该有他。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该是剑拔弩张,或者虚伪麻木地相处,像之前那样。 她一走神,她的脖子就被他略显冰凉的鼻尖碰触,湿软的,冷硬的,敏感得让她微颤,他缠着她的手指,趁她不注意,在她的手指上塞进了一个东西。 冰凉的,环形状的,圆圈的。 她能猜到是什么,一瞬间的恼怒涌了上来,低头却不是。 新 第330章 闻柚白的怒意无法发泄出来,只能生生地憋住,脸颊便有些红,不是羞,是恼。 她沉着脸就要去扯下那个可乐罐拉环,她也不知道此刻的怒火为何如此明烈,她用力脱下拉环,甩在了地毯上,拉环落地无声,重量轻盈得连翻滚都不曾。 谢延舟,你无聊吗? 谢延舟笑道:就是一个易拉罐的拉环,你觉得是什么?戒指么?我知道你不愿嫁给我,求过婚,也被你扔过很多个戒指,定戒指的速度都比不上你扔的速度。 闻柚白推开他,就要往卧室里走,她走了一半,又折回来拿了笔记本电脑走。 谢延舟被她推开,顺势就坐在她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喊住她:他是怎么向你求婚的?你为什么就答应同他结婚了? 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漆黑的瞳仁冷淡地盯着他,她记得他今晚没沾任何的酒,不是在发酒疯,神智也是清醒的。 哪里有为什么?我喜欢他,所以我嫁给他,我愿意和他结婚,所以我就和他领证了。她的声音很平静。 就是这种平静,才会更轻易地惹怒吃醋的疯男人,他傲慢自我又狂妄,素日没少被人捧着,他眉眼沾上了几分戾气嚣张:喜欢,愿意? 话里有几分讥讽。 她想,这个王八蛋估计又要嘲讽别人的感情不值一文钱了。 她只道:徐宁桁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情绪稳定,他会好好说话,他懂得平等待人,而你不会。 我现在就在好好说话。谢延舟现在哪里敢气急败坏,他从前冷气冲天,脾气臭,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痛快地发过火了。 更何况,只要她还愿意同他讲话,他什么火气都自动消失了,贱骨头。 老话骂的都是对的,从前她贴着他,他就故意犯贱远着,吊着,测试她,现在风水轮流转,他除了哄着、捧着,还能怎么样呢? 他启唇:我承认我不喜欢他,徐宁桁他身上能有什么让我喜欢的么? 闻柚白用那种你在嫉妒的眼神冷漠地瞥他,谢延舟笑:要不是你,我还不至于嫉妒到他身上,小时候就是我身边一个小跟班,他天才,我就不是天才了?你看我身上多少个学位,多少个荣誉勋章,就我赚的钱也比他多,他离开了他家,他就不是徐宁桁,我离开了谢家,我仍是谢延舟。 闻柚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谢延舟之前是傲得根本不屑提起他的荣誉,现在还会自吹自擂了,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若是让其他的豪门家族在徐宁桁和谢延舟之间选,定然会选谢延舟。 谢延舟平静下来,还倒打一耙:你性子太急,脾气太坏,我方才是想说,那你从前也想嫁给我,也是喜欢,也是愿意。 王八蛋。 这是两人的关系禁区,她当初在婚礼被他放鸽子后,就绝了对他的心思,他现在却想用这种轻松的方式重新提起来。 他知道,光是表面的伤口愈合是没有用的,内里早已腐烂。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目光沉而稳,稍稍低头,对上她的眼,能清晰地看见她眼中的厌恶和怒意。 谢延舟道:我不是为自己辩白,说我无耻自私、自以为是,都可以,我的确如此,那时候我也是愿意和你结婚的。 他倒是把无耻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能别扭,我也会别扭的,你说你想跟我结婚,你说你喜欢我,我也会想,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谢太太的位置,你是真的想跟我结婚,还是想跟你写信的那个徐宁桁、被我假冒 的人结婚。 闻柚白气得胸口起伏,想说什么,又被面前这个霸道的男人阻止。 先听我说完,闻律师,你说我不珍惜爱,我现在想明白了,其实是我太想要爱了。曾经冷血狂妄的谢少爷现在也满嘴爱不爱的,我当时要的不过就是你的一个真诚,你要爱的是我,而不是谢家的谢延舟,也不是那个写破信的。 你先撒谎骗人,你现在还来反咬? 闻律师工作来,见到形形、爱撒谎的当事人,论双面人的本领,还得是谢延舟。 谢延舟笑了笑:我当时其实已经说服了我自己,既然这么多安排,都要让我们结婚,那我们就是天定的姻缘,我们该结婚的,后来婚礼我是想取消的,没想让你难堪。 他抿了抿唇:柚柚,将心比心,如果你当时发现,马上就要办婚礼了,我还在跟别人一起算计你,你会心甘情愿么?尽管我后来知道,你是被闻阳威胁了,可我们都是局中人,我没有上帝视角,我是人,有情绪的、傲慢的人,我也会犯错,做了那样不成熟的事。 闻柚白沉默了下来,唇角平直,脑袋里乱哄哄的。 谢延舟拿出他工作时候的谈判技巧,思维理顺了之后,就不好糊弄了,她前面骂他疯,让他去看心理医生,他可能还真的去看了。 她觉得有点累。 不仅是因为面前的这些事。 谢延舟,你说的这样轻松,是因为你身处高位,所以,没多少难听话会落在你头上,你觉得人言不可畏,但对很多普通人来说,唾沫如钉,尽管你现在再伏低做小都一样,我们就是不合适的。 从前是鄙夷地说她,不知廉耻、嫌贫爱富、攀龙附凤、连婚礼都被鸽了,连情人都算不上。zbr> 现在呢?说她和谢延舟不清不楚,钓着好些个男人,不被谢家认可。 有什么意义呢?她何苦受这个罪。 不用她提,谢延舟也知道,男人的表态很重要。 你信我,柚柚,这一次不会了。 闻柚白面无表情,谁又愿意一次又一次地踏入同一条河流,她又不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 但谢延舟是。 当闻柚白被他抱到了一间空屋子里时,还是觉得荒谬,她拒绝过多少次他的求婚,前半小时的争吵就是因为拒绝求婚引起的。 第330章 闻柚白的怒意无法发泄出来,只能生生地憋住,脸颊便有些红,不是羞,是恼。 她沉着脸就要去扯下那个可乐罐拉环,她也不知道此刻的怒火为何如此明烈,她用力脱下拉环,甩在了地毯上,拉环落地无声,重量轻盈得连翻滚都不曾。 谢延舟,你无聊吗? 谢延舟笑道:就是一个易拉罐的拉环,你觉得是什么?戒指么?我知道你不愿嫁给我,求过婚,也被你扔过很多个戒指,定戒指的速度都比不上你扔的速度。 闻柚白推开他,就要往卧室里走,她走了一半,又折回来拿了笔记本电脑走。 谢延舟被她推开,顺势就坐在她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喊住她:他是怎么向你求婚的?你为什么就答应同他结婚了? 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漆黑的瞳仁冷淡地盯着他,她记得他今晚没沾任何的酒,不是在发酒疯,神智也是清醒的。 哪里有为什么?我喜欢他,所以我嫁给他,我愿意和他结婚,所以我就和他领证了。她的声音很平静。 就是这种平静,才会更轻易地惹怒吃醋的疯男人,他傲慢自我又狂妄,素日没少被人捧着,他眉眼沾上了几分戾气嚣张:喜欢,愿意? 话里有几分讥讽。 她想,这个王八蛋估计又要嘲讽别人的感情不值一文钱了。 她只道:徐宁桁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情绪稳定,他会好好说话,他懂得平等待人,而你不会。 我现在就在好好说话。谢延舟现在哪里敢气急败坏,他从前冷气冲天,脾气臭,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痛快地发过火了。 更何况,只要她还愿意同他讲话,他什么火气都自动消失了,贱骨头。 老话骂的都是对的,从前她贴着他,他就故意犯贱远着,吊着,测试她,现在风水轮流转,他除了哄着、捧着,还能怎么样呢? 他启唇:我承认我不喜欢他,徐宁桁他身上能有什么让我喜欢的么? 闻柚白用那种你在嫉妒的眼神冷漠地瞥他,谢延舟笑:要不是你,我还不至于嫉妒到他身上,小时候就是我身边一个小跟班,他天才,我就不是天才了?你看我身上多少个学位,多少个荣誉勋章,就我赚的钱也比他多,他离开了他家,他就不是徐宁桁,我离开了谢家,我仍是谢延舟。 闻柚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谢延舟之前是傲得根本不屑提起他的荣誉,现在还会自吹自擂了,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若是让其他的豪门家族在徐宁桁和谢延舟之间选,定然会选谢延舟。 谢延舟平静下来,还倒打一耙:你性子太急,脾气太坏,我方才是想说,那你从前也想嫁给我,也是喜欢,也是愿意。 王八蛋。 这是两人的关系禁区,她当初在婚礼被他放鸽子后,就绝了对他的心思,他现在却想用这种轻松的方式重新提起来。 他知道,光是表面的伤口愈合是没有用的,内里早已腐烂。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目光沉而稳,稍稍低头,对上她的眼,能清晰地看见她眼中的厌恶和怒意。 谢延舟道:我不是为自己辩白,说我无耻自私、自以为是,都可以,我的确如此,那时候我也是愿意和你结婚的。 他倒是把无耻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能别扭,我也会别扭的,你说你想跟我结婚,你说你喜欢我,我也会想,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谢太太的位置,你是真的想跟我结婚,还是想跟你写信的那个徐宁桁、被我假冒 的人结婚。 闻柚白气得胸口起伏,想说什么,又被面前这个霸道的男人阻止。 先听我说完,闻律师,你说我不珍惜爱,我现在想明白了,其实是我太想要爱了。曾经冷血狂妄的谢少爷现在也满嘴爱不爱的,我当时要的不过就是你的一个真诚,你要爱的是我,而不是谢家的谢延舟,也不是那个写破信的。 你先撒谎骗人,你现在还来反咬? 闻律师工作来,见到形形、爱撒谎的当事人,论双面人的本领,还得是谢延舟。 谢延舟笑了笑:我当时其实已经说服了我自己,既然这么多安排,都要让我们结婚,那我们就是天定的姻缘,我们该结婚的,后来婚礼我是想取消的,没想让你难堪。 他抿了抿唇:柚柚,将心比心,如果你当时发现,马上就要办婚礼了,我还在跟别人一起算计你,你会心甘情愿么?尽管我后来知道,你是被闻阳威胁了,可我们都是局中人,我没有上帝视角,我是人,有情绪的、傲慢的人,我也会犯错,做了那样不成熟的事。 闻柚白沉默了下来,唇角平直,脑袋里乱哄哄的。 谢延舟拿出他工作时候的谈判技巧,思维理顺了之后,就不好糊弄了,她前面骂他疯,让他去看心理医生,他可能还真的去看了。 她觉得有点累。 不仅是因为面前的这些事。 谢延舟,你说的这样轻松,是因为你身处高位,所以,没多少难听话会落在你头上,你觉得人言不可畏,但对很多普通人来说,唾沫如钉,尽管你现在再伏低做小都一样,我们就是不合适的。 从前是鄙夷地说她,不知廉耻、嫌贫爱富、攀龙附凤、连婚礼都被鸽了,连情人都算不上。zbr> 现在呢?说她和谢延舟不清不楚,钓着好些个男人,不被谢家认可。 有什么意义呢?她何苦受这个罪。 不用她提,谢延舟也知道,男人的表态很重要。 你信我,柚柚,这一次不会了。 闻柚白面无表情,谁又愿意一次又一次地踏入同一条河流,她又不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 但谢延舟是。 当闻柚白被他抱到了一间空屋子里时,还是觉得荒谬,她拒绝过多少次他的求婚,前半小时的争吵就是因为拒绝求婚引起的。 第331章 屋子里是满满当当的玫瑰,橘粉色的奥斯汀朱丽叶玫瑰花,是他让人空运回来的,她从前少女心泛滥的时候,也幻想过收到这样的花,她的花语是纯洁真挚的爱情,因为足足耗费了五十年才培育出来,她有繁多的九十瓣花瓣,房间的角落里还有倾泻落地的玫瑰瀑布,白玫瑰,浪漫的厄瓜多尔北极光玫瑰,她被花香淹没。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谢延舟知道她不喜欢被众人包围的、虚假的求婚,像逼婚。 她身上穿着柔软宽大的睡衣,素颜,戴着黑色框架眼镜,留在了他身边,他最近把她养得好了些,脸颊上终于挂了点肉,垂着眼看着地面,脸上有几分茫然和无措。 柚柚。他叫她。 他准备的这些,试图串起两人漫长的这么多年,在记忆中。 她脚下的第一样东西是在盒子里的鹅卵石,还有一张照片,她不知道是什么鹅卵石,但那张照片她认出来了里面的那条河,她老家附近的河,小时候她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路过那儿,再小一点,没脸没皮那会,她还会下河里抓鱼虾。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我掉入河里,不会游泳,怎么可能真的恨你不救我,你只是个小孩,是气恼,恼你根本心里不记得我,也不肯帮忙喊人过来。 闻柚白面无表情:喊人?不管真相如何,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看见人掉河里,连喊人都不肯,那你也是蠢得没药救。 谢延舟承认:我的确蠢笨如此。 闻柚白看向了第二个盒子,雪景,棍子,啤酒和过敏药,她轻嗤:谢叔叔打你的鞭子么?她好像看见了少年跪在了雪地里,漆黑的瞳眸却如深渊一样盯着她,试图吞噬她。 后面是校服,奶糖,痛经的止疼药,他在校运会抱起她,那个除夕夜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在小院里一起看了烟花,没有月光,却像月光笼罩。 还有印章和信件。 他有偏执、霸道和吃醋,可他依旧说: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还是要谢谢徐宁桁的,谢谢他的印章和信件。让他拥有了她。 他坦然又无耻,直面自己的虚伪。 闻柚白身体微微紧绷,在这一刻,她察觉到了自己的退缩。 后面还有他们曾住过的那个小套房,她记得他去打球、骑马、聚会,偶尔也会让她跟在身边,还有很多很多鲜花钻石,他为了弥补而送给她和小惊蛰的,他这些年为她买下的,他也买下了她老家的房子,还有种类繁多的合同,他的股份,他的海内外房产,他的私人现金流…… 他道:闻柚白,我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我的身家都在这儿了,你是律师,我也没必要跟你玩法律漏洞、虚假转让,真情虚无缥缈,瞬息易变,但金钱利益不会。 这是他的诚意。 闻柚白没回他,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头纱,婚纱,一套男士结婚的西服,她认出来,这是她曾经穿上过,然后孤零零站在那,接受嘲讽的婚纱。 偏偏谢延舟俯身近她,他温热的呼吸是编织起来密集的网,将她圈在怀中,他手上拿着那个头纱。 她身体紧绷,下意识地抗拒,眼角微红,扬起手,就刮过他的脸。 她指甲没修,一下就抓过了几道口子,她面无表情,谢延舟有疼,但没怒,他反倒握住了她的手,贴近了自己的脸。 轻声叹气:打。他顿了顿,这头纱不会再用。 他出歪主意:我戴上这头纱,不挡脸,在谢氏集团里走一遭?或者等我们办婚礼的时候,头纱也我戴着,让宾客先嘲笑我,也让媒体进来采访。 闻柚白最近做项目的风险审核已经成职业病了,她下意识就道: 谢氏的股价不管了? 或许掌门人更亲民,反倒股价反着涨。他脸上的伤痕渗透出了血珠。 她又沉默了下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她走出生死关开始,她就有一种无力感,她试图用从前一样的办法激怒谢延舟,却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丁点回馈,她也和他陈述过她的痛苦,可他却依旧固执,好像他的爱意只能释放在她身上,他说他不会再伤害她,无论是哪一种方式,zbr> 她深呼吸,在脑海中列出了思维导图,里面是曾经受过的真实存在的伤害,他们现有的矛盾,而慢慢填补了空白的,是现在的他。 他像她少女时期幻想过的那样,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里,在一个寻常的却又温暖的夜晚,在他们亲密地吃完同一份夜宵后,他半跪在她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不知道多少枚戒指。 钻石的,宝石的,玛瑙的,色彩艳丽的,多的就像是她童年时在小卖部买的玩具戒指。 他的求婚话语里没有孩子,没有小惊蛰。 孩子不该是婚姻的理由。 他的头上还挂着那个可笑的白色头纱,在开口前,他还特地扶正了样子:柚柚,我稀里糊涂活到这个年纪,家里老太太、哥哥和谢家把我纵得傲慢,我自认无需情爱,却早已深陷其中,在多年前,我在闻家见到你开始,你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 年少的绮梦,瑰丽了一生。 我不该那样对你,让你受伤……我知道,你觉得我们不合适,可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人,我们曾经相爱,你总说人生要往前走,是,往前走,我再往前走,不管多远,都是你。 她不在的时候,他常常回头,想要寻找那双眼睛,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婚姻需要爱和责任去经营…… 我知道。在她没说完,他就开始承诺,合格的丈夫,优秀的父亲,你可以写一个表格来帮我具化。他嗓音温柔又耐心,极具蛊惑人心的力度。 至于小惊蛰……我的确不喜欢孩子,但她不一样,她是你生的孩子,宋和你血脉相连。 第331章 屋子里是满满当当的玫瑰,橘粉色的奥斯汀朱丽叶玫瑰花,是他让人空运回来的,她从前少女心泛滥的时候,也幻想过收到这样的花,她的花语是纯洁真挚的爱情,因为足足耗费了五十年才培育出来,她有繁多的九十瓣花瓣,房间的角落里还有倾泻落地的玫瑰瀑布,白玫瑰,浪漫的厄瓜多尔北极光玫瑰,她被花香淹没。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谢延舟知道她不喜欢被众人包围的、虚假的求婚,像逼婚。 她身上穿着柔软宽大的睡衣,素颜,戴着黑色框架眼镜,留在了他身边,他最近把她养得好了些,脸颊上终于挂了点肉,垂着眼看着地面,脸上有几分茫然和无措。 柚柚。他叫她。 他准备的这些,试图串起两人漫长的这么多年,在记忆中。 她脚下的第一样东西是在盒子里的鹅卵石,还有一张照片,她不知道是什么鹅卵石,但那张照片她认出来了里面的那条河,她老家附近的河,小时候她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路过那儿,再小一点,没脸没皮那会,她还会下河里抓鱼虾。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我掉入河里,不会游泳,怎么可能真的恨你不救我,你只是个小孩,是气恼,恼你根本心里不记得我,也不肯帮忙喊人过来。 闻柚白面无表情:喊人?不管真相如何,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看见人掉河里,连喊人都不肯,那你也是蠢得没药救。 谢延舟承认:我的确蠢笨如此。 闻柚白看向了第二个盒子,雪景,棍子,啤酒和过敏药,她轻嗤:谢叔叔打你的鞭子么?她好像看见了少年跪在了雪地里,漆黑的瞳眸却如深渊一样盯着她,试图吞噬她。 后面是校服,奶糖,痛经的止疼药,他在校运会抱起她,那个除夕夜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在小院里一起看了烟花,没有月光,却像月光笼罩。 还有印章和信件。 他有偏执、霸道和吃醋,可他依旧说: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还是要谢谢徐宁桁的,谢谢他的印章和信件。让他拥有了她。 他坦然又无耻,直面自己的虚伪。 闻柚白身体微微紧绷,在这一刻,她察觉到了自己的退缩。 后面还有他们曾住过的那个小套房,她记得他去打球、骑马、聚会,偶尔也会让她跟在身边,还有很多很多鲜花钻石,他为了弥补而送给她和小惊蛰的,他这些年为她买下的,他也买下了她老家的房子,还有种类繁多的合同,他的股份,他的海内外房产,他的私人现金流…… 他道:闻柚白,我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我的身家都在这儿了,你是律师,我也没必要跟你玩法律漏洞、虚假转让,真情虚无缥缈,瞬息易变,但金钱利益不会。 这是他的诚意。 闻柚白没回他,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头纱,婚纱,一套男士结婚的西服,她认出来,这是她曾经穿上过,然后孤零零站在那,接受嘲讽的婚纱。 偏偏谢延舟俯身近她,他温热的呼吸是编织起来密集的网,将她圈在怀中,他手上拿着那个头纱。 她身体紧绷,下意识地抗拒,眼角微红,扬起手,就刮过他的脸。 她指甲没修,一下就抓过了几道口子,她面无表情,谢延舟有疼,但没怒,他反倒握住了她的手,贴近了自己的脸。 轻声叹气:打。他顿了顿,这头纱不会再用。 他出歪主意:我戴上这头纱,不挡脸,在谢氏集团里走一遭?或者等我们办婚礼的时候,头纱也我戴着,让宾客先嘲笑我,也让媒体进来采访。 闻柚白最近做项目的风险审核已经成职业病了,她下意识就道: 谢氏的股价不管了? 或许掌门人更亲民,反倒股价反着涨。他脸上的伤痕渗透出了血珠。 她又沉默了下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她走出生死关开始,她就有一种无力感,她试图用从前一样的办法激怒谢延舟,却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丁点回馈,她也和他陈述过她的痛苦,可他却依旧固执,好像他的爱意只能释放在她身上,他说他不会再伤害她,无论是哪一种方式,zbr> 她深呼吸,在脑海中列出了思维导图,里面是曾经受过的真实存在的伤害,他们现有的矛盾,而慢慢填补了空白的,是现在的他。 他像她少女时期幻想过的那样,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里,在一个寻常的却又温暖的夜晚,在他们亲密地吃完同一份夜宵后,他半跪在她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不知道多少枚戒指。 钻石的,宝石的,玛瑙的,色彩艳丽的,多的就像是她童年时在小卖部买的玩具戒指。 他的求婚话语里没有孩子,没有小惊蛰。 孩子不该是婚姻的理由。 他的头上还挂着那个可笑的白色头纱,在开口前,他还特地扶正了样子:柚柚,我稀里糊涂活到这个年纪,家里老太太、哥哥和谢家把我纵得傲慢,我自认无需情爱,却早已深陷其中,在多年前,我在闻家见到你开始,你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 年少的绮梦,瑰丽了一生。 我不该那样对你,让你受伤……我知道,你觉得我们不合适,可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人,我们曾经相爱,你总说人生要往前走,是,往前走,我再往前走,不管多远,都是你。 她不在的时候,他常常回头,想要寻找那双眼睛,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婚姻需要爱和责任去经营…… 我知道。在她没说完,他就开始承诺,合格的丈夫,优秀的父亲,你可以写一个表格来帮我具化。他嗓音温柔又耐心,极具蛊惑人心的力度。 至于小惊蛰……我的确不喜欢孩子,但她不一样,她是你生的孩子,宋和你血脉相连。 第332章 说句自私的话,我从前是只想要你,我不喜欢孩子,是因为我担心我做不好父亲,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我知道你受了许多苦,这些苦是我作为一个男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是女人成为母亲的艰难。这些年也是你,替我承担了许多,让我现在能轻轻松松地做一个爸爸。 婚姻是一块试金石,你同我结婚,大不了测出我是个垃圾,我们再离婚,你签下这些协议,离婚的时候,不会亏的。 你不喜欢我父母,你也不会常见到他们,他们是生养了我,责任本就只在我,我来孝顺就好了。 奶奶很喜欢你,一直都希望我能和你好好地过,只是我辜负了她。 至于温岁,我以后不会再单独和她见面,上次你受伤那件事,能找到的证据都已经交给了警方,温元厚不想让温岁遭受非议,所以,他没打算公开温岁母亲的真实身份。 可是,要偏袒温岁的话,就要委屈柚柚。 亲疏远近,他还是分得清的。 温氏的董事们打算明天放出消息,那个温先生……就是温元鹤,和温家有关的许多消息都是他放出来的,他很早就恢复记忆了。 他的这一番话,既从感情和现实因素,都分析好了他们婚姻的合理性。 沉默凝滞在空气中,她没有说话。 但没有拒绝,就是谢延舟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 他做过那样多的混账事,本就没奢望过一次就求婚成功。 谢延舟心里有个详细的计划表,当他理清了思路,认清目标之后,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狗头军师,反正,他总归是要把绕在她身边的困扰,一个个地铲除掉,他从前顾虑太多,什么都想要,分不清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所以,才弄丢了她和小惊蛰。 当许茵才是温老太太的女儿的消息流传了出去之后,一开始,众人除了震惊,还有惋惜,惋惜她在老太太去世这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没办法享受温老太太的疼爱和温家大小姐的泼天富贵,毕竟众人都有眼睛看到,温元笙是多么的受宠。 剩下的便是说一些风凉话,还好老太太不知道许茵才是她亲女,不然棺材板都压不住,一无是处又只会勾搭男人的小三儿,没有半点遗传到老太太铿锵玫瑰的气质。 还有人则想起了温岁和闻柚白,又是一阵唏嘘,两个妈妈抢男人,到了女儿身上,又在抢,谁不说一声许茵母女勾栏样式的,更会勾男人?网络上一开始的评论也对闻柚白很不友好,因为温岁是个知名舞者,有着不错的粉丝群体,她的人设也非常好,努力谦虚的富贵千金,还有个疼她爱她的竹马未婚夫,大名鼎鼎的谢家少爷,知名投行人,谢氏掌权人,光是他们的小道爱情故事,就有不少受众。 现在公主落难,上位的却是那个传闻中陷害公主、抢公主男人的小三。 温岁再不经意间让人放出她失魂落魄的路人偶遇照,她再上网用自己的账号手滑点赞了谢延舟出轨、闻柚白小三、小三不雅照的新闻,而她永远是高贵的,就算目前的这一切让她措手不及。 她手上有太多闻柚白的黑料,想要扳倒闻柚白,只要给她盖上浪荡的小三称呼就够了,她们都会为此狂欢,小三人人喊打、喊杀,没多少人会在乎那个被喊作第三者的女人,是不是冤枉的,又是否优秀。 温岁对这样的手段很熟悉,她用过在闻柚白身上,也同样用过在舞团里、不自量力和她竞争首席名额的那个女人身上。 她只是遗憾,遗憾为什么疯子的那一刀没有捅死闻柚白?zbr> 温岁看着屏幕里谢延舟的身影,眼角闪过泪光,她想忍住眼泪,却还是落了 下来,一开始是无声地哭,然后是压抑的啜泣声。 她的延舟怎么会抛弃她?明明从前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帮她的。 可是,他现在却站在了闻柚白身边。 这是她妈妈为她选的命定爱人,是从小到大一直保护着她、爱着她的竹马哥哥,也是她认为的最适合她的结婚对象,她也喜欢他,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她讨厌的闻柚白想要的人。 她不允许闻柚白过得好,她可以不和谢延舟在一起,但是她不允许幸福的那个人是闻柚白,她的人生在遇到闻柚白之前,除了妈妈去世以外,就没有任何让她难过的事,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名门千金,聪颖漂亮,有出身衿贵又爱她的竹马哥哥,有把她当成公主的好舅舅,但从遇到闻柚白开始,她的人生就变了模样,闻柚白害她失去了一切,夺去了她的人生光环。 她所以为的深情父亲转眼有了第三者,私生女甚至和她差不多年纪,闻柚白只是一个村姑,却长得比她好看,又比她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而她明明很努力了,却比不过闻柚白的一些天赋,爸爸慢慢对闻柚白有了欣赏,谢延舟也会不自觉地关注闻柚白,后来还和闻柚白在一起了,就连她们这个唯利是图的圈子里,也有人觉得闻柚白不错。 少女时期的温岁被嫉妒灼烧得胸口疼痛,又觉得命运不公,闻柚白的出身就是个错误,她就该是人人嘲笑的、在阴沟里生活的老鼠,而不该是会跳舞、弹琴、画画又成绩优异的天鹅,所以温岁常年陷害、折磨她,只是想搞臭她的名声。 在她的努力下,闻柚白的名声一度跌入谷底。 她从不认为自己比闻柚白差在哪里,只不过她的运气没有闻柚白的好,心机没有闻柚白那么深,也没有闻柚白那样坏,抢走了她的谢延舟,抢走了她的爸爸,抢走了她的光环。 这一场网络狂欢,已经影响到了闻柚白的线下生活。 第332章 说句自私的话,我从前是只想要你,我不喜欢孩子,是因为我担心我做不好父亲,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我知道你受了许多苦,这些苦是我作为一个男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是女人成为母亲的艰难。这些年也是你,替我承担了许多,让我现在能轻轻松松地做一个爸爸。 婚姻是一块试金石,你同我结婚,大不了测出我是个垃圾,我们再离婚,你签下这些协议,离婚的时候,不会亏的。 你不喜欢我父母,你也不会常见到他们,他们是生养了我,责任本就只在我,我来孝顺就好了。 奶奶很喜欢你,一直都希望我能和你好好地过,只是我辜负了她。 至于温岁,我以后不会再单独和她见面,上次你受伤那件事,能找到的证据都已经交给了警方,温元厚不想让温岁遭受非议,所以,他没打算公开温岁母亲的真实身份。 可是,要偏袒温岁的话,就要委屈柚柚。 亲疏远近,他还是分得清的。 温氏的董事们打算明天放出消息,那个温先生……就是温元鹤,和温家有关的许多消息都是他放出来的,他很早就恢复记忆了。 他的这一番话,既从感情和现实因素,都分析好了他们婚姻的合理性。 沉默凝滞在空气中,她没有说话。 但没有拒绝,就是谢延舟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 他做过那样多的混账事,本就没奢望过一次就求婚成功。 谢延舟心里有个详细的计划表,当他理清了思路,认清目标之后,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狗头军师,反正,他总归是要把绕在她身边的困扰,一个个地铲除掉,他从前顾虑太多,什么都想要,分不清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所以,才弄丢了她和小惊蛰。 当许茵才是温老太太的女儿的消息流传了出去之后,一开始,众人除了震惊,还有惋惜,惋惜她在老太太去世这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没办法享受温老太太的疼爱和温家大小姐的泼天富贵,毕竟众人都有眼睛看到,温元笙是多么的受宠。 剩下的便是说一些风凉话,还好老太太不知道许茵才是她亲女,不然棺材板都压不住,一无是处又只会勾搭男人的小三儿,没有半点遗传到老太太铿锵玫瑰的气质。 还有人则想起了温岁和闻柚白,又是一阵唏嘘,两个妈妈抢男人,到了女儿身上,又在抢,谁不说一声许茵母女勾栏样式的,更会勾男人?网络上一开始的评论也对闻柚白很不友好,因为温岁是个知名舞者,有着不错的粉丝群体,她的人设也非常好,努力谦虚的富贵千金,还有个疼她爱她的竹马未婚夫,大名鼎鼎的谢家少爷,知名投行人,谢氏掌权人,光是他们的小道爱情故事,就有不少受众。 现在公主落难,上位的却是那个传闻中陷害公主、抢公主男人的小三。 温岁再不经意间让人放出她失魂落魄的路人偶遇照,她再上网用自己的账号手滑点赞了谢延舟出轨、闻柚白小三、小三不雅照的新闻,而她永远是高贵的,就算目前的这一切让她措手不及。 她手上有太多闻柚白的黑料,想要扳倒闻柚白,只要给她盖上浪荡的小三称呼就够了,她们都会为此狂欢,小三人人喊打、喊杀,没多少人会在乎那个被喊作第三者的女人,是不是冤枉的,又是否优秀。 温岁对这样的手段很熟悉,她用过在闻柚白身上,也同样用过在舞团里、不自量力和她竞争首席名额的那个女人身上。 她只是遗憾,遗憾为什么疯子的那一刀没有捅死闻柚白?zbr> 温岁看着屏幕里谢延舟的身影,眼角闪过泪光,她想忍住眼泪,却还是落了 下来,一开始是无声地哭,然后是压抑的啜泣声。 她的延舟怎么会抛弃她?明明从前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帮她的。 可是,他现在却站在了闻柚白身边。 这是她妈妈为她选的命定爱人,是从小到大一直保护着她、爱着她的竹马哥哥,也是她认为的最适合她的结婚对象,她也喜欢他,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她讨厌的闻柚白想要的人。 她不允许闻柚白过得好,她可以不和谢延舟在一起,但是她不允许幸福的那个人是闻柚白,她的人生在遇到闻柚白之前,除了妈妈去世以外,就没有任何让她难过的事,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名门千金,聪颖漂亮,有出身衿贵又爱她的竹马哥哥,有把她当成公主的好舅舅,但从遇到闻柚白开始,她的人生就变了模样,闻柚白害她失去了一切,夺去了她的人生光环。 她所以为的深情父亲转眼有了第三者,私生女甚至和她差不多年纪,闻柚白只是一个村姑,却长得比她好看,又比她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而她明明很努力了,却比不过闻柚白的一些天赋,爸爸慢慢对闻柚白有了欣赏,谢延舟也会不自觉地关注闻柚白,后来还和闻柚白在一起了,就连她们这个唯利是图的圈子里,也有人觉得闻柚白不错。 少女时期的温岁被嫉妒灼烧得胸口疼痛,又觉得命运不公,闻柚白的出身就是个错误,她就该是人人嘲笑的、在阴沟里生活的老鼠,而不该是会跳舞、弹琴、画画又成绩优异的天鹅,所以温岁常年陷害、折磨她,只是想搞臭她的名声。 在她的努力下,闻柚白的名声一度跌入谷底。 她从不认为自己比闻柚白差在哪里,只不过她的运气没有闻柚白的好,心机没有闻柚白那么深,也没有闻柚白那样坏,抢走了她的谢延舟,抢走了她的爸爸,抢走了她的光环。 这一场网络狂欢,已经影响到了闻柚白的线下生活。 第333章 因为温岁让人放出了闻柚白的正脸照,她的粉丝给闻柚白p遗照,骂她,侮辱她,扒出了她的履历和工作单位,给律所和律协写投诉信,要让律所开除她,就连许茵的黑照也被人挂在网络上,编造她和多少个男人的故事,再扯到她近期和闻阳离婚,借此侮辱闻柚白的身世。 温元厚也气得直接打电话给闻柚白:“我说过,不要伤害岁岁,不要公开你和你母亲的身世!” 闻柚白则很平静,她演戏起来,也可以很亲昵地撒娇。 “舅舅,不是我做的。”她带了点无力的苦笑,“我不是公众人物,也不靠网络吃饭,我更不可能让自己成为挨骂的对象。” 温元厚听到她喊的这一声软糯的舅舅后,火气也散了些,他也不傻,就是被谢延舟和温氏的几个元老逼得有些气急,闻柚白也的确没那个必要,闹成现在这样,把自己的名声搞得一片狼藉。 她是个聪明人,温家千金这么好的一个牌,如果真的是闻柚白打的,绝不会如此狼狈,听说,夏云初原本都看在她是温家女的份上,都对她友好了起来,也打算同意她和谢延舟结婚,现在又开始冷待她了。 温元厚难得有点愧疚心:“算了……你脸上的伤还好吗?” 听说早上她被砸了。 闻柚白通情达理:“我没事,没给你添麻烦,律所让我这几天先居家办公。” 温元厚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是谢延舟和温岁。 他挂断电话后,脸色阴沉如水,谢延舟这小子就是一条养不熟的野狼,他早就不满谢家在某些方面要受制于温家,多年前就蠢蠢欲动,现在更是直接搅动了温氏的董事局,董事里的几个老不死只认他的老母亲,记得当初遗嘱有一份股份属于他的亲妹妹,他们现在一知道许茵的身份,就直接公开了许茵的身份,逼迫他把相应的股份让出,稀释他的股权。 温元厚是个商人,他这么多年对温岁纵容,除了真的疼爱,剩下也是要做给董事局的几个老不死看,他拿走了元笙的股份,独揽大权,自然要善待她的女儿。 现在外界知道许茵才是他妹妹,也无所谓了,股份的事情,他还能压着,晾许茵也不敢开口朝他要回,就是谢延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和温元鹤勾搭在了一起。 而温元鹤,必定是扮猪吃老虎,早就恢复了记忆,再告诉谢延舟温氏的秘密,温元厚眼皮一直沉沉地跳动着,他当初留下的证据应当都清理了,他只要温元鹤死,而他父亲的去世是个意外,不是他害的,还有他为了温家能拿下项目地,做的那些手段…… 至于温岁。 真是蠢笨至极!不懂他的一番苦心和疼爱,这时候她还加入战局做什么?还去网上闹!安安静静、不给温家添麻烦就行了。 温元厚想到董事局的乱象,忍了忍脾气,又去联系闻柚白,他晚上要带她出席一个晚宴,他现在还得善待许茵母女,董事会这些老家伙真是该死。 谢延舟知道了这件事,只说道:“去,别落单,别甩开我安排的保镖,虽然现在这个局面,温元厚也不敢对你光明正大地做什么。还有,晚上闻阳也会去。” “嗯。”闻柚白心中有数,她知道该如何解决,至少从目前来说,包括网络上的撕扯,温岁的加入战局,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现在人身暂时安全,是因为她不再是从前未公开之时、举足若轻的温元鹤私生女。 而是温元厚的亲外甥女,温家的千金。 事实也正是如此,温元厚带闻柚白走一圈,也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他对闻柚白的厚爱,但他也不想打温岁的脸,不仅没帮闻柚白澄清黑料,反倒不经意地泼了脏水。 在撞见被谢延舟警告过的闻阳后,先是让闻柚白去跟闻阳打招呼:“去跟你爸爸说两句。” 闻阳头顶发绿,敢怒不敢言,温元厚这才想起了什么,假情假意地摸了摸闻柚白的头,像是安抚,转头又冷眼瞪着闻阳:“差点忘了,得去给柚柚改个姓氏,毕竟是我温家的孩子,元鹤的女儿。” 闻阳再窝囊,也是个要脸的男人,说好的秘密,他被警告不能透露,结果,温元厚拿这个羞辱他? 他攥紧手指,笑得勉强:“是,都是你温家的孩子,温岁是,柚白也是,我是高攀不上,被你们温家欺辱成这样!” 闻柚白故意又叫了闻阳一声:“爸。” 闻阳果然怒气更盛:“你别叫我,你是许茵勾搭温元鹤的杂种,许茵这个贱人敢把绿帽戴在我头上,温家真是欺人太甚!!” 温元厚被人当众甩了脸,面色阴沉,都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对他了! 他警告:“闻阳!管好你的嘴!” 闻阳本就是混社会的二流子,也没啥文化底蕴,现在公司搞得乱七八糟,女儿老婆不是他的,他被人戴绿帽还不能反击,这一切都是温家害的!他本就冲动易怒,性子上头,什么话都说。 “温总,你怕我说什么?我闻阳现在没有一个跟我姓的孩子!温岁也是你们温家的!我也得听你的,像条狗一样!” 许茵今晚也来了,她容光焕发,依旧是那样漂亮妩媚,甚至是年轻,岁月格外优待美人,她身上几乎没有痕迹,等她身上有了温家千金的光环后,更是被富贵气养得晃人眼睛。 她站在闻柚白的身边,如同看垃圾一样,看着闻阳,她脸色冷漠,眼神漠视,高高在上,完全看不出她不久之前还依附于闻阳,还被他家暴了好几次。 闻阳最恨她这副样子,提醒着他,她从前都是伪装的,别说她爱他了,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过他,她只把他当作一个工具,一个at机器,能帮她养大闻柚白的工具人! 他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许茵!” 许茵勾了下唇角:“我叫温元茵。” 新 第333章 因为温岁让人放出了闻柚白的正脸照,她的粉丝给闻柚白p遗照,骂她,侮辱她,扒出了她的履历和工作单位,给律所和律协写投诉信,要让律所开除她,就连许茵的黑照也被人挂在网络上,编造她和多少个男人的故事,再扯到她近期和闻阳离婚,借此侮辱闻柚白的身世。 温元厚也气得直接打电话给闻柚白:“我说过,不要伤害岁岁,不要公开你和你母亲的身世!” 闻柚白则很平静,她演戏起来,也可以很亲昵地撒娇。 “舅舅,不是我做的。”她带了点无力的苦笑,“我不是公众人物,也不靠网络吃饭,我更不可能让自己成为挨骂的对象。” 温元厚听到她喊的这一声软糯的舅舅后,火气也散了些,他也不傻,就是被谢延舟和温氏的几个元老逼得有些气急,闻柚白也的确没那个必要,闹成现在这样,把自己的名声搞得一片狼藉。 她是个聪明人,温家千金这么好的一个牌,如果真的是闻柚白打的,绝不会如此狼狈,听说,夏云初原本都看在她是温家女的份上,都对她友好了起来,也打算同意她和谢延舟结婚,现在又开始冷待她了。 温元厚难得有点愧疚心:“算了……你脸上的伤还好吗?” 听说早上她被砸了。 闻柚白通情达理:“我没事,没给你添麻烦,律所让我这几天先居家办公。” 温元厚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是谢延舟和温岁。 他挂断电话后,脸色阴沉如水,谢延舟这小子就是一条养不熟的野狼,他早就不满谢家在某些方面要受制于温家,多年前就蠢蠢欲动,现在更是直接搅动了温氏的董事局,董事里的几个老不死只认他的老母亲,记得当初遗嘱有一份股份属于他的亲妹妹,他们现在一知道许茵的身份,就直接公开了许茵的身份,逼迫他把相应的股份让出,稀释他的股权。 温元厚是个商人,他这么多年对温岁纵容,除了真的疼爱,剩下也是要做给董事局的几个老不死看,他拿走了元笙的股份,独揽大权,自然要善待她的女儿。 现在外界知道许茵才是他妹妹,也无所谓了,股份的事情,他还能压着,晾许茵也不敢开口朝他要回,就是谢延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和温元鹤勾搭在了一起。 而温元鹤,必定是扮猪吃老虎,早就恢复了记忆,再告诉谢延舟温氏的秘密,温元厚眼皮一直沉沉地跳动着,他当初留下的证据应当都清理了,他只要温元鹤死,而他父亲的去世是个意外,不是他害的,还有他为了温家能拿下项目地,做的那些手段…… 至于温岁。 真是蠢笨至极!不懂他的一番苦心和疼爱,这时候她还加入战局做什么?还去网上闹!安安静静、不给温家添麻烦就行了。 温元厚想到董事局的乱象,忍了忍脾气,又去联系闻柚白,他晚上要带她出席一个晚宴,他现在还得善待许茵母女,董事会这些老家伙真是该死。 谢延舟知道了这件事,只说道:“去,别落单,别甩开我安排的保镖,虽然现在这个局面,温元厚也不敢对你光明正大地做什么。还有,晚上闻阳也会去。” “嗯。”闻柚白心中有数,她知道该如何解决,至少从目前来说,包括网络上的撕扯,温岁的加入战局,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现在人身暂时安全,是因为她不再是从前未公开之时、举足若轻的温元鹤私生女。 而是温元厚的亲外甥女,温家的千金。 事实也正是如此,温元厚带闻柚白走一圈,也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他对闻柚白的厚爱,但他也不想打温岁的脸,不仅没帮闻柚白澄清黑料,反倒不经意地泼了脏水。 在撞见被谢延舟警告过的闻阳后,先是让闻柚白去跟闻阳打招呼:“去跟你爸爸说两句。” 闻阳头顶发绿,敢怒不敢言,温元厚这才想起了什么,假情假意地摸了摸闻柚白的头,像是安抚,转头又冷眼瞪着闻阳:“差点忘了,得去给柚柚改个姓氏,毕竟是我温家的孩子,元鹤的女儿。” 闻阳再窝囊,也是个要脸的男人,说好的秘密,他被警告不能透露,结果,温元厚拿这个羞辱他? 他攥紧手指,笑得勉强:“是,都是你温家的孩子,温岁是,柚白也是,我是高攀不上,被你们温家欺辱成这样!” 闻柚白故意又叫了闻阳一声:“爸。” 闻阳果然怒气更盛:“你别叫我,你是许茵勾搭温元鹤的杂种,许茵这个贱人敢把绿帽戴在我头上,温家真是欺人太甚!!” 温元厚被人当众甩了脸,面色阴沉,都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对他了! 他警告:“闻阳!管好你的嘴!” 闻阳本就是混社会的二流子,也没啥文化底蕴,现在公司搞得乱七八糟,女儿老婆不是他的,他被人戴绿帽还不能反击,这一切都是温家害的!他本就冲动易怒,性子上头,什么话都说。 “温总,你怕我说什么?我闻阳现在没有一个跟我姓的孩子!温岁也是你们温家的!我也得听你的,像条狗一样!” 许茵今晚也来了,她容光焕发,依旧是那样漂亮妩媚,甚至是年轻,岁月格外优待美人,她身上几乎没有痕迹,等她身上有了温家千金的光环后,更是被富贵气养得晃人眼睛。 她站在闻柚白的身边,如同看垃圾一样,看着闻阳,她脸色冷漠,眼神漠视,高高在上,完全看不出她不久之前还依附于闻阳,还被他家暴了好几次。 闻阳最恨她这副样子,提醒着他,她从前都是伪装的,别说她爱他了,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过他,她只把他当作一个工具,一个at机器,能帮她养大闻柚白的工具人! 他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许茵!” 许茵勾了下唇角:“我叫温元茵。” 新 第334章 “温?”闻阳怒意上头。 温元厚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这是个公开的宴会,他皱眉:“闻阳,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妹夫,自家的事情别闹大了,我们回去说。” “妹夫?回去说?我回去只会被你们掏空了家业!” “闻阳!别忘了你当初对元笙……” “那也是你设好的局!我现在才知道,元笙的手上原来有股份,你怕她嫁给其他豪门,也怕她招个得力的赘婿,你设局害我强……” 温元厚眼神狠戾,闻阳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家的保镖拖走。 但那些话却已经暴露了点什么。 参与宴会的人群中有盛家、谢家安排的人,有人起个头,流言就会自动散开,毕竟人的本性就爱八卦。 “当初元笙和闻阳这种人结婚就很怪了,虽说招个赘婿,总会招个好的?” “不是说……元笙是被闻阳……那个了,强迫的,所以不得不结婚的,都有了孩子还能怎么样?” “其实我当时就奇怪,温家帮着遮掩一下,不算难事?偏偏要舍掉元笙……今天听了,倒是能理解了。” 能出现在这宴会的,都不是什么傻子。 谁都能明白,怕是老太太给女儿留了股份,刚刚接管温氏的温元厚,担心大权不稳,于是把妹妹嫁给了一个易于他掌控的男人,这样,妹妹的股权自然也在他手上。 虽说在商言商,商人本性,但这是妹妹啊,这也太凉薄了,如果真的是温元厚设的局,那他也太不是人了。 不知道谁说了句:“他这是害了元笙,夺走股份,又装出一副好舅舅的样子,这么多年一直都很疼爱温岁?” “虚伪的疼爱,没有他,元笙不知道该有多幸福。” “温大小姐年纪轻轻就病逝了,谁知道是怎么死的,就为了那些股份,太不是人了!” 温元厚被气得心脏颤抖,胸口起伏,血压直直冲脑袋,这分明是没影、没证据的事,在这些无知妇人的眼里,反倒成了真相! 尽管真相真的相似,可是,他对元笙和温岁也是真的疼爱。 闻柚白和许茵的目光匆匆对上,又移开,她安静地陪在温元厚的身边,见他胸口疼痛,就连忙从包里拿出了药。 温元厚一怔,抬眼看她。 她脸色平静,轻声道:“以前温岁提过,所以我记得,这次我特意问了管家,带上您常用的药。” 温元厚胸口情绪涌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闻柚白的服侍下,吃下了药,两人一起离开了宴会,他就是手眼通天,也没办法阻止宴会里那些富太太们的议论。 闻柚白搀扶着他,他心思重重,没注意到有镜头对准了他们。 到了车上,温元厚忽然问她:“你刚刚听到了闻阳的话了?” “嗯。” “你不怕么?” 闻柚白笑了一下:“舅舅,您也知道,我和闻阳之前的关系就不好,我出国之前,也摆了他一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满嘴谎言,家暴,愚蠢,我们都很清楚,他为了洗白自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似乎觉得很荒谬:“您到现在都还在维护温岁,尽管您知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闻阳扯别的都还好,但您怎么可能设计陷害温岁和她母亲。” 温元厚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笑了,叹气:“是啊,闻阳这是狗急跳墙了。” 另一个急得跳墙的人,是温岁。 她看见舅舅带闻柚白出席宴会的照片了,闻柚白一身都是当季新款,脖子上的珠宝是之前她找舅舅要的,但舅舅没买给她,却给了闻柚白!他们俩散场的时候,还亲密地挽手离去。 温岁心头慌乱,她觉得舅舅早就叛变她了,她和舅舅没有血缘关系,就等于没有关系了,舅舅已经偏心闻柚白了!明知道她和闻柚白势不两立,但舅舅还带闻柚白出席大宴会,为她撑腰。 她扫了几眼,就发现网络上出现了给闻柚白说话的声音,夸闻柚白比温岁漂亮,有千金气质,跟温舅舅的关系也很亲密,夸她善良,今晚还捐款了,也有人心疼她,觉得她不是抢别人的东西,而是这些东西本就属于她,她只是来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她也很可怜,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 还有人开始安利闻柚白,夸她坚强努力,成绩好,还是个优秀的律师,有人偷走了她的身份,却没办法偷走她的人生,少数的人甚至看见了许茵的漂亮妩媚,磕起了母女姐妹花。 温岁安排过很多水军,她一眼就知道这是有人在操控舆论,她想到的是,她的舅舅,舅舅真的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支持闻柚白? 她在极端的怒意下,让人放出了小惊蛰的照片。 “闻柚白可没你们说得那么好,她靠着生女上位,年纪轻轻就有了女儿,一点都不安分,脏死了。” “当初借腹都没成功结婚,谁还记得,之前她被人婚礼放了鸽子,嫁不进豪门,被嫌弃,丢死人了。” 私生女的热度一下席卷,有人骂,有人嘲讽。 而小惊蛰是谢延舟和闻柚白的底线。 谢延舟第一时间让人全网屏蔽掉相关的词条,并以谢氏集团的名义向那几个收了温岁钱、骂小惊蛰的营销号,发去了律师函,并直接委托律师团起诉。 其余的澄清,不在此时,因为并非最佳时间。 闻柚白在看到那些人骂小惊蛰的话时,气得全身颤抖,她脸色阴沉,最终给温岁的私人侦探邮箱提供了一些资料。 很快,温岁就从私人侦探那边,收到了那些资料。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妈妈的婚姻悲剧,居然是舅舅造成的,舅舅为了所谓的股份,牺牲了妈妈,然后还伪装出一副很爱妈妈,很爱她的模样。 如果不是舅舅,妈妈就不用嫁给爸爸,可以嫁给更好的家族,那就算现在她被爆出不是温家的千金,那她还有爸爸的家族可以依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 舅舅已经不爱她了,不,舅舅根本就没爱过她。 因为那份资料里,还写了,舅舅早就知道她妈妈不是他妹妹,他才不在乎谁是妹妹,只在乎那些股份和利益。 都是演的。 新 第334章 “温?”闻阳怒意上头。 温元厚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这是个公开的宴会,他皱眉:“闻阳,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妹夫,自家的事情别闹大了,我们回去说。” “妹夫?回去说?我回去只会被你们掏空了家业!” “闻阳!别忘了你当初对元笙……” “那也是你设好的局!我现在才知道,元笙的手上原来有股份,你怕她嫁给其他豪门,也怕她招个得力的赘婿,你设局害我强……” 温元厚眼神狠戾,闻阳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家的保镖拖走。 但那些话却已经暴露了点什么。 参与宴会的人群中有盛家、谢家安排的人,有人起个头,流言就会自动散开,毕竟人的本性就爱八卦。 “当初元笙和闻阳这种人结婚就很怪了,虽说招个赘婿,总会招个好的?” “不是说……元笙是被闻阳……那个了,强迫的,所以不得不结婚的,都有了孩子还能怎么样?” “其实我当时就奇怪,温家帮着遮掩一下,不算难事?偏偏要舍掉元笙……今天听了,倒是能理解了。” 能出现在这宴会的,都不是什么傻子。 谁都能明白,怕是老太太给女儿留了股份,刚刚接管温氏的温元厚,担心大权不稳,于是把妹妹嫁给了一个易于他掌控的男人,这样,妹妹的股权自然也在他手上。 虽说在商言商,商人本性,但这是妹妹啊,这也太凉薄了,如果真的是温元厚设的局,那他也太不是人了。 不知道谁说了句:“他这是害了元笙,夺走股份,又装出一副好舅舅的样子,这么多年一直都很疼爱温岁?” “虚伪的疼爱,没有他,元笙不知道该有多幸福。” “温大小姐年纪轻轻就病逝了,谁知道是怎么死的,就为了那些股份,太不是人了!” 温元厚被气得心脏颤抖,胸口起伏,血压直直冲脑袋,这分明是没影、没证据的事,在这些无知妇人的眼里,反倒成了真相! 尽管真相真的相似,可是,他对元笙和温岁也是真的疼爱。 闻柚白和许茵的目光匆匆对上,又移开,她安静地陪在温元厚的身边,见他胸口疼痛,就连忙从包里拿出了药。 温元厚一怔,抬眼看她。 她脸色平静,轻声道:“以前温岁提过,所以我记得,这次我特意问了管家,带上您常用的药。” 温元厚胸口情绪涌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闻柚白的服侍下,吃下了药,两人一起离开了宴会,他就是手眼通天,也没办法阻止宴会里那些富太太们的议论。 闻柚白搀扶着他,他心思重重,没注意到有镜头对准了他们。 到了车上,温元厚忽然问她:“你刚刚听到了闻阳的话了?” “嗯。” “你不怕么?” 闻柚白笑了一下:“舅舅,您也知道,我和闻阳之前的关系就不好,我出国之前,也摆了他一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满嘴谎言,家暴,愚蠢,我们都很清楚,他为了洗白自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似乎觉得很荒谬:“您到现在都还在维护温岁,尽管您知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闻阳扯别的都还好,但您怎么可能设计陷害温岁和她母亲。” 温元厚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笑了,叹气:“是啊,闻阳这是狗急跳墙了。” 另一个急得跳墙的人,是温岁。 她看见舅舅带闻柚白出席宴会的照片了,闻柚白一身都是当季新款,脖子上的珠宝是之前她找舅舅要的,但舅舅没买给她,却给了闻柚白!他们俩散场的时候,还亲密地挽手离去。 温岁心头慌乱,她觉得舅舅早就叛变她了,她和舅舅没有血缘关系,就等于没有关系了,舅舅已经偏心闻柚白了!明知道她和闻柚白势不两立,但舅舅还带闻柚白出席大宴会,为她撑腰。 她扫了几眼,就发现网络上出现了给闻柚白说话的声音,夸闻柚白比温岁漂亮,有千金气质,跟温舅舅的关系也很亲密,夸她善良,今晚还捐款了,也有人心疼她,觉得她不是抢别人的东西,而是这些东西本就属于她,她只是来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她也很可怜,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 还有人开始安利闻柚白,夸她坚强努力,成绩好,还是个优秀的律师,有人偷走了她的身份,却没办法偷走她的人生,少数的人甚至看见了许茵的漂亮妩媚,磕起了母女姐妹花。 温岁安排过很多水军,她一眼就知道这是有人在操控舆论,她想到的是,她的舅舅,舅舅真的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支持闻柚白? 她在极端的怒意下,让人放出了小惊蛰的照片。 “闻柚白可没你们说得那么好,她靠着生女上位,年纪轻轻就有了女儿,一点都不安分,脏死了。” “当初借腹都没成功结婚,谁还记得,之前她被人婚礼放了鸽子,嫁不进豪门,被嫌弃,丢死人了。” 私生女的热度一下席卷,有人骂,有人嘲讽。 而小惊蛰是谢延舟和闻柚白的底线。 谢延舟第一时间让人全网屏蔽掉相关的词条,并以谢氏集团的名义向那几个收了温岁钱、骂小惊蛰的营销号,发去了律师函,并直接委托律师团起诉。 其余的澄清,不在此时,因为并非最佳时间。 闻柚白在看到那些人骂小惊蛰的话时,气得全身颤抖,她脸色阴沉,最终给温岁的私人侦探邮箱提供了一些资料。 很快,温岁就从私人侦探那边,收到了那些资料。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妈妈的婚姻悲剧,居然是舅舅造成的,舅舅为了所谓的股份,牺牲了妈妈,然后还伪装出一副很爱妈妈,很爱她的模样。 如果不是舅舅,妈妈就不用嫁给爸爸,可以嫁给更好的家族,那就算现在她被爆出不是温家的千金,那她还有爸爸的家族可以依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 舅舅已经不爱她了,不,舅舅根本就没爱过她。 因为那份资料里,还写了,舅舅早就知道她妈妈不是他妹妹,他才不在乎谁是妹妹,只在乎那些股份和利益。 都是演的。 新 第335章 温岁仿佛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 她失去了她人生的所有珍贵的东西,爱情和亲情,她六神无主,慌乱地想,她还有什么不,她还有她的舞蹈事业,她付出了全部心血的舞蹈。 她为了舞蹈,曾经放下谢延舟,远赴异国拜师学习,为了舞蹈,她严格地控制饮食,从来不敢放纵自己,拜托谢延舟为自己的舞蹈宣传,和其他的舞者竞争首席的位置,为了舞蹈,她才真正地陷入仇恨,她以前是讨厌闻柚白,但直到闻柚白也表现了那么一点舞蹈天赋之后,她才开始仇恨闻柚白。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真正不能失去的东西。 过一个月,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表演,她是绝对的核心,舞剧中唯一的女主角,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位置。 她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急促,胸口有一阵尖锐的疼痛弥漫开来,她慌乱地换上了舞蹈服,跑到练舞室,关上了门,灯火明亮的舞蹈室一切都无处隐藏,她在四面的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她的身影,微微抬头,挺胸,身形婀娜纤细,翩跹似蝶。 她扬起下巴,举起腿,抬手,旋转,在灯影下轻盈起舞,只有在舞蹈中,她才能暂时忘掉这些烦恼,在她的舞蹈世界里,只有纯粹的、对舞蹈的热爱,她是首席温岁,不是温家的假小姐,不是爱而不得的温岁,不是厌恶着闻柚白的姐姐。 只是,今天的她怎么也无法沉下心来跳舞。 脑海里的思绪如同乱线一样纠缠着,气得她心口梗塞,邪火熊熊燃烧,一咬牙,脚下却倏然打滑,惊呼之后,「砰」一声,她沉沉地摔倒在地上,脚踝如同被重卡碾压而过一样,先是麻木,然后痛到她无法呼吸。 她捂着自己的脚踝,无助地坐在地上,额头上冷汗涔涔,紧紧地咬着下唇。 她喊道:「人都死了吗快来人,帮我叫医生!」 舞蹈室隔音太好,没人听见,她只能拖着腿去按寻呼铃,佣人匆匆赶来,为她喊了家庭医生过来。 等到医生诊断完,她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比方才更可怕的绝望席卷着她,她一把攥住了医生的手,眼睛红红的,像个可怜的小动物:「我要休息吗我不能跳舞吗」 医生安慰她:「不是,你只是暂时需要休息,你休息两个月,以后还是能跳舞的。」 「我可以打针的,忍着痛,我有个巡回舞剧要表演,这一季度的女主角是我。」 「岁岁,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你现在已经很棒了,很优秀了,如果这次不好好休息,你以后可能就永远无法跳舞了。」 也就是,一次的跳舞和一生的舞蹈区别。 温岁可怜兮兮的,唇抿得很紧,无措,伤心。 「那我的机会就要被第二名抢走了,我不要。」新 那个第二名,就是被温岁陷害的、负有小三黑名的那个舞者,她上个月才被舞团停职。 温岁被巨大的恐慌笼罩着,第二天,她强行让医生给她打了封闭针,去了舞团。 而那个第二名舞者的邮箱里收到了匿名信,是温岁脚踝受伤请了医生的消息,里面还附了温岁的拍片结果。 孙瑶将信将疑,却也立马去了舞团,她早就知道,是温家大小姐动的手脚,陷害了她,她真的恨这些大小姐、特权阶级,明明享受了特权,却怎么也不承认,还要剥夺她这些普通人的上升机会。 她们可以公平竞争,可是温大小姐却使出了这样不入流的手段,陷害她和老师,说她是「第三者」,就算师母出面解释,也没有用了,什么叫「第三者」,随随便便就可以扣在任何一个女孩的头上吗温大小姐可真爱这一招,难道她就不 是第三者了么人家都有了女儿,她还纠缠其中。 更何况,纯粹的舞蹈事业非要扯上男女关系么 温岁就该自食恶果。 温岁今日练舞,也不敢挑战高难度的动作,明显状态不在,她看到孙瑶出现的那一瞬,差点又气得摔倒,她抓住扶手,冷冷地看着舞蹈室外的孙瑶,她去了办公室。 孙瑶很快出来,她若有所思地多看了温岁受伤的脚踝几眼,勾起了唇角,温岁有一瞬间的躲避,两人擦肩而过,温岁低声:「舞团原来还没开除你呢。」 「你以为没有了温家和谢家,你做的那些事,还有人替你擦屁股么温岁,你会自食恶果的。」 「你!」 孙瑶轻笑:「温家的假小姐,你真是处处不如那位律师。」 温岁气急败坏,毫不犹豫地扬起手就是一巴掌,孙瑶都还没喊疼,温岁就仿佛被反噬的力道弄到冒了冷汗,好像她痛得不行,但她却一反常态,不敢声张,匆匆忙忙跟助理离开了。 孙瑶盯着她的脚踝,冷笑。 孙瑶很轻易地就搜集到了温岁的黑料,她知道有人在帮她,或许不是帮她,只是同样都是温岁的敌人,她成了那人的帮手,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被温岁逼的,她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温岁都不给她。 舞剧是年度大戏,早已经做了大范围的宣发,可是,渐渐地,出现了主演温岁在家摔了脚踝的传闻,也流传出一些奇怪的聊天截图,有人匿名爆料,温岁为了争取这次的机会,利用到温家的权势,还陷害同团的舞者孙瑶,附带了很多证据。 温岁的公关团队自然要否认,但慢慢又有不少人加入爆料,有的因为温岁的排挤,去了其他国家的舞团,有的则退出了舞蹈,孙瑶出来说,她只是被戴上小三的头衔,损失了名声和机会,而有的舞者却因温大小姐而受伤,再也无法跳舞,只是因为她阻了温大小姐的路,同为热爱舞蹈的舞者,却丝毫没有同理之心。 温岁那边想要撤热搜,却怎么也无法,最大的基本盘流量在短视频平台,用户群体足够下沉,又因特殊的机制,让资本难以掌控娱乐舆论倾向,谁不痛恨狠毒的资本家,普通人多少年的付出和努力,轻飘飘地就被大小姐抢走。 第335章 温岁仿佛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 她失去了她人生的所有珍贵的东西,爱情和亲情,她六神无主,慌乱地想,她还有什么不,她还有她的舞蹈事业,她付出了全部心血的舞蹈。 她为了舞蹈,曾经放下谢延舟,远赴异国拜师学习,为了舞蹈,她严格地控制饮食,从来不敢放纵自己,拜托谢延舟为自己的舞蹈宣传,和其他的舞者竞争首席的位置,为了舞蹈,她才真正地陷入仇恨,她以前是讨厌闻柚白,但直到闻柚白也表现了那么一点舞蹈天赋之后,她才开始仇恨闻柚白。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真正不能失去的东西。 过一个月,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表演,她是绝对的核心,舞剧中唯一的女主角,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位置。 她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急促,胸口有一阵尖锐的疼痛弥漫开来,她慌乱地换上了舞蹈服,跑到练舞室,关上了门,灯火明亮的舞蹈室一切都无处隐藏,她在四面的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她的身影,微微抬头,挺胸,身形婀娜纤细,翩跹似蝶。 她扬起下巴,举起腿,抬手,旋转,在灯影下轻盈起舞,只有在舞蹈中,她才能暂时忘掉这些烦恼,在她的舞蹈世界里,只有纯粹的、对舞蹈的热爱,她是首席温岁,不是温家的假小姐,不是爱而不得的温岁,不是厌恶着闻柚白的姐姐。 只是,今天的她怎么也无法沉下心来跳舞。 脑海里的思绪如同乱线一样纠缠着,气得她心口梗塞,邪火熊熊燃烧,一咬牙,脚下却倏然打滑,惊呼之后,「砰」一声,她沉沉地摔倒在地上,脚踝如同被重卡碾压而过一样,先是麻木,然后痛到她无法呼吸。 她捂着自己的脚踝,无助地坐在地上,额头上冷汗涔涔,紧紧地咬着下唇。 她喊道:「人都死了吗快来人,帮我叫医生!」 舞蹈室隔音太好,没人听见,她只能拖着腿去按寻呼铃,佣人匆匆赶来,为她喊了家庭医生过来。 等到医生诊断完,她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比方才更可怕的绝望席卷着她,她一把攥住了医生的手,眼睛红红的,像个可怜的小动物:「我要休息吗我不能跳舞吗」 医生安慰她:「不是,你只是暂时需要休息,你休息两个月,以后还是能跳舞的。」 「我可以打针的,忍着痛,我有个巡回舞剧要表演,这一季度的女主角是我。」 「岁岁,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你现在已经很棒了,很优秀了,如果这次不好好休息,你以后可能就永远无法跳舞了。」 也就是,一次的跳舞和一生的舞蹈区别。 温岁可怜兮兮的,唇抿得很紧,无措,伤心。 「那我的机会就要被第二名抢走了,我不要。」新 那个第二名,就是被温岁陷害的、负有小三黑名的那个舞者,她上个月才被舞团停职。 温岁被巨大的恐慌笼罩着,第二天,她强行让医生给她打了封闭针,去了舞团。 而那个第二名舞者的邮箱里收到了匿名信,是温岁脚踝受伤请了医生的消息,里面还附了温岁的拍片结果。 孙瑶将信将疑,却也立马去了舞团,她早就知道,是温家大小姐动的手脚,陷害了她,她真的恨这些大小姐、特权阶级,明明享受了特权,却怎么也不承认,还要剥夺她这些普通人的上升机会。 她们可以公平竞争,可是温大小姐却使出了这样不入流的手段,陷害她和老师,说她是「第三者」,就算师母出面解释,也没有用了,什么叫「第三者」,随随便便就可以扣在任何一个女孩的头上吗温大小姐可真爱这一招,难道她就不 是第三者了么人家都有了女儿,她还纠缠其中。 更何况,纯粹的舞蹈事业非要扯上男女关系么 温岁就该自食恶果。 温岁今日练舞,也不敢挑战高难度的动作,明显状态不在,她看到孙瑶出现的那一瞬,差点又气得摔倒,她抓住扶手,冷冷地看着舞蹈室外的孙瑶,她去了办公室。 孙瑶很快出来,她若有所思地多看了温岁受伤的脚踝几眼,勾起了唇角,温岁有一瞬间的躲避,两人擦肩而过,温岁低声:「舞团原来还没开除你呢。」 「你以为没有了温家和谢家,你做的那些事,还有人替你擦屁股么温岁,你会自食恶果的。」 「你!」 孙瑶轻笑:「温家的假小姐,你真是处处不如那位律师。」 温岁气急败坏,毫不犹豫地扬起手就是一巴掌,孙瑶都还没喊疼,温岁就仿佛被反噬的力道弄到冒了冷汗,好像她痛得不行,但她却一反常态,不敢声张,匆匆忙忙跟助理离开了。 孙瑶盯着她的脚踝,冷笑。 孙瑶很轻易地就搜集到了温岁的黑料,她知道有人在帮她,或许不是帮她,只是同样都是温岁的敌人,她成了那人的帮手,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被温岁逼的,她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温岁都不给她。 舞剧是年度大戏,早已经做了大范围的宣发,可是,渐渐地,出现了主演温岁在家摔了脚踝的传闻,也流传出一些奇怪的聊天截图,有人匿名爆料,温岁为了争取这次的机会,利用到温家的权势,还陷害同团的舞者孙瑶,附带了很多证据。 温岁的公关团队自然要否认,但慢慢又有不少人加入爆料,有的因为温岁的排挤,去了其他国家的舞团,有的则退出了舞蹈,孙瑶出来说,她只是被戴上小三的头衔,损失了名声和机会,而有的舞者却因温大小姐而受伤,再也无法跳舞,只是因为她阻了温大小姐的路,同为热爱舞蹈的舞者,却丝毫没有同理之心。 温岁那边想要撤热搜,却怎么也无法,最大的基本盘流量在短视频平台,用户群体足够下沉,又因特殊的机制,让资本难以掌控娱乐舆论倾向,谁不痛恨狠毒的资本家,普通人多少年的付出和努力,轻飘飘地就被大小姐抢走。 第336章 又有人扒出了温大小姐跳舞的视频,不管真假就开始嘲讽地问,这就是首席的舞蹈也有人对比温岁和孙瑶,更多的人喜欢了孙瑶。温岁的粉丝也在维护温岁,说她多努力,多厉害,现在是被人黑了,还带节奏到了闻柚白身上,认为肯定是小三儿陷害的岁岁公主。 最后一击是有营销号放出了很多证据,论证温岁才是所谓的第三者,闻柚白当初和谢延舟在一起也是源于一场意外,也有人说他们早就秘密恋爱许久。 自证清白本来就是一个无聊的陷阱,孙瑶故意把这个称号盖在温岁的头上,还有营销号放出温岁在酒和一个男模亲密的视频,以及温岁之前的恋爱,她想让温岁这个罪魁祸首,感受一下什么叫「荡妇羞辱」和「小三污名」。 「她怎么老说闻柚白抢她男朋友青梅竹马长大,男的就一定是她的男朋友一直出来叫,对方被她抢走了大小姐的位置,被她偷去了人生,人家都没出来发声。」 「按照她这个思路,她才是抢人家男朋友的,人孩子都有了,她还一直介入感情,说实在,挺无聊的,不能洒脱点吗,没有了谢延舟,她会死吗噢,还真的会,毕竟舞蹈这样,没温谢两家,也当不了首席。」 「我就觉得,我一直记得,谢延舟和闻什么的,好像都差点结婚了,人家一直都在一起,对温岁,就是妹妹」 「温岁自己也谈过恋爱了啊,也找过男模,怎么,还要抢回谢延舟她可真浪荡,之前谁说她清纯人设来着来看看她主子舔男人的模样。」 「要我说,谢延舟就是个垃圾,态度暧昧不明,渣!」 「就是,这两人都争着抢垃圾呢,全员恶人。」 温岁没想过自己会因为利用舆论,享受舆论,而被舆论迅速反噬,明明以前这些都是她用胜的招数,她对外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舞团首席,那些人怎么能如此恶毒 最糟糕的是,舞团发现她脚踝受伤了。 所有人都用那种厌恶的、愤怒的眼神看着她,她无助地坐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像个无措的孩子,她敬爱的老师对她很失望:「岁岁,我知道这个机会对你来说很重要,但你要知道,这也是所有人多少个不眠不休日夜的心血!你是主演,但除了主演外,还有其他舞蹈演员,他们比你还努力地训练排练,还有灯光师、编剧老师、编舞老师、导演、道具组等等,你伤了脚,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到了真正要表演的那天,你要我们怎么对得起那些买票的观众」 「你要怎么承担起,其他人的付出世界不是围绕着你转的,你是主演,你是核心,你本来就要有更强的责任心!」 温岁不说话,只是落泪,她眼圈红通通的,抱住了她老师的腿。 这是像她妈妈一样的人。 她沉默了许久:「老师,我害怕,我怕你失望,怕我不能跳舞。」 老师恨铁不成钢:「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有无数的机会,你牺牲了腿,这次跳了,以后呢你怎么总是这样!」 「老师不在乎外面怎么说你,我只要你纯粹地热爱舞蹈,真正跳舞,你不想让我失望,可是,你却让我更加失望,你是舞者,你应该知道舞者的腿有多重要,可你对其他人又做了什么」 「我没有,是孙瑶冤枉我的。」她神情慌乱。 以前温家一直在帮她遮掩,可是温元厚现在忙得不行,自顾不暇,也想给温岁一个小小的教训! 所以,那些无人消弭的证据放在了老师的面前。 「你让她们再也无法跳舞,可是岁岁,世界这么大,舞蹈更大,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吃得下的,要百花齐放。」 温岁想说,她偷偷给了她们很多补偿 的钱了,就跟闻柚白一样,没脸没皮,她们跳舞一辈子都得不到这么多钱,她们只是不能跳舞罢了,却有花不完的钱,有什么不好的 「那孙瑶的事是你做的」 温岁承认了:「可是孙瑶真的跟她老师不干不净。」 温岁老师闭上了眼:「你可知道,舞团会因为那些虚假的丑闻暂时雪藏孙瑶,也会因为你现在的第三者丑闻,雪藏你,领导已经下了处分了,你在家休息,不能跳舞了。」 温岁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怒道:「他怎么敢知不知道我舅舅……」 「岁岁,你已经不是温家大小姐了。」 温岁瞳仁瑟缩,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她觉得委屈,所有人都在欺负她,她早就习惯了使用特殊权利。 老师沉沉叹气,终究舍不得爱徒:「别太迷恋网上了,我之前就跟你说了,风向说变就变的,谁知道网线背后是人是鬼,你享受被捧起的荣誉,就要是承担起被毁灭的落寞,你用那种方式害人,别人有多痛,你现在也有多痛。」 「可我是被冤枉的,就是闻柚白抢我的人!」 「那其他女孩是不是被冤枉的你何苦这样害人,你原来拿了一手好牌的!」 温岁的心一直往下沉,所以,她现在只有烂牌了吗,凭什么 老师道:「你先休息,等事情平息了,我会让你重新回来舞团。」 温岁心如寒冰:「老师,我还是首席么」 老师微微皱眉,沉默。 温岁讥讽地笑:「那这次的主演谁来」她心中早有了答案。 「孙瑶,她之前跟练了许久,基本功也很扎实,休息在家也从未放弃练习。」 温岁仿佛回到了那年,她当时的老师夸闻柚白有天赋,只是可惜这么晚才学习舞蹈,错过了,只能业余了,她看见舅舅盯着闻柚白,眼里竟是欣赏,还有,她看见过好多次,谢延舟也在看闻柚白。 墙倒众人推。 温岁不敢看外界的舆论,但她鼓起勇气看,那些曾打在闻柚白身上的箭,又回到了她的身上,扎得她鲜血淋漓。新 凭什么就因为闻柚白才是温家的大小姐,所以,就没人护着她了么 都怪闻柚白,也怪舅舅,他说过,他最喜欢她的,舅舅食言了。 和温岁有关的负面新闻,难免也影响到了温氏集团。 第336章 又有人扒出了温大小姐跳舞的视频,不管真假就开始嘲讽地问,这就是首席的舞蹈也有人对比温岁和孙瑶,更多的人喜欢了孙瑶。温岁的粉丝也在维护温岁,说她多努力,多厉害,现在是被人黑了,还带节奏到了闻柚白身上,认为肯定是小三儿陷害的岁岁公主。 最后一击是有营销号放出了很多证据,论证温岁才是所谓的第三者,闻柚白当初和谢延舟在一起也是源于一场意外,也有人说他们早就秘密恋爱许久。 自证清白本来就是一个无聊的陷阱,孙瑶故意把这个称号盖在温岁的头上,还有营销号放出温岁在酒和一个男模亲密的视频,以及温岁之前的恋爱,她想让温岁这个罪魁祸首,感受一下什么叫「荡妇羞辱」和「小三污名」。 「她怎么老说闻柚白抢她男朋友青梅竹马长大,男的就一定是她的男朋友一直出来叫,对方被她抢走了大小姐的位置,被她偷去了人生,人家都没出来发声。」 「按照她这个思路,她才是抢人家男朋友的,人孩子都有了,她还一直介入感情,说实在,挺无聊的,不能洒脱点吗,没有了谢延舟,她会死吗噢,还真的会,毕竟舞蹈这样,没温谢两家,也当不了首席。」 「我就觉得,我一直记得,谢延舟和闻什么的,好像都差点结婚了,人家一直都在一起,对温岁,就是妹妹」 「温岁自己也谈过恋爱了啊,也找过男模,怎么,还要抢回谢延舟她可真浪荡,之前谁说她清纯人设来着来看看她主子舔男人的模样。」 「要我说,谢延舟就是个垃圾,态度暧昧不明,渣!」 「就是,这两人都争着抢垃圾呢,全员恶人。」 温岁没想过自己会因为利用舆论,享受舆论,而被舆论迅速反噬,明明以前这些都是她用胜的招数,她对外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舞团首席,那些人怎么能如此恶毒 最糟糕的是,舞团发现她脚踝受伤了。 所有人都用那种厌恶的、愤怒的眼神看着她,她无助地坐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像个无措的孩子,她敬爱的老师对她很失望:「岁岁,我知道这个机会对你来说很重要,但你要知道,这也是所有人多少个不眠不休日夜的心血!你是主演,但除了主演外,还有其他舞蹈演员,他们比你还努力地训练排练,还有灯光师、编剧老师、编舞老师、导演、道具组等等,你伤了脚,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到了真正要表演的那天,你要我们怎么对得起那些买票的观众」 「你要怎么承担起,其他人的付出世界不是围绕着你转的,你是主演,你是核心,你本来就要有更强的责任心!」 温岁不说话,只是落泪,她眼圈红通通的,抱住了她老师的腿。 这是像她妈妈一样的人。 她沉默了许久:「老师,我害怕,我怕你失望,怕我不能跳舞。」 老师恨铁不成钢:「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有无数的机会,你牺牲了腿,这次跳了,以后呢你怎么总是这样!」 「老师不在乎外面怎么说你,我只要你纯粹地热爱舞蹈,真正跳舞,你不想让我失望,可是,你却让我更加失望,你是舞者,你应该知道舞者的腿有多重要,可你对其他人又做了什么」 「我没有,是孙瑶冤枉我的。」她神情慌乱。 以前温家一直在帮她遮掩,可是温元厚现在忙得不行,自顾不暇,也想给温岁一个小小的教训! 所以,那些无人消弭的证据放在了老师的面前。 「你让她们再也无法跳舞,可是岁岁,世界这么大,舞蹈更大,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吃得下的,要百花齐放。」 温岁想说,她偷偷给了她们很多补偿 的钱了,就跟闻柚白一样,没脸没皮,她们跳舞一辈子都得不到这么多钱,她们只是不能跳舞罢了,却有花不完的钱,有什么不好的 「那孙瑶的事是你做的」 温岁承认了:「可是孙瑶真的跟她老师不干不净。」 温岁老师闭上了眼:「你可知道,舞团会因为那些虚假的丑闻暂时雪藏孙瑶,也会因为你现在的第三者丑闻,雪藏你,领导已经下了处分了,你在家休息,不能跳舞了。」 温岁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怒道:「他怎么敢知不知道我舅舅……」 「岁岁,你已经不是温家大小姐了。」 温岁瞳仁瑟缩,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她觉得委屈,所有人都在欺负她,她早就习惯了使用特殊权利。 老师沉沉叹气,终究舍不得爱徒:「别太迷恋网上了,我之前就跟你说了,风向说变就变的,谁知道网线背后是人是鬼,你享受被捧起的荣誉,就要是承担起被毁灭的落寞,你用那种方式害人,别人有多痛,你现在也有多痛。」 「可我是被冤枉的,就是闻柚白抢我的人!」 「那其他女孩是不是被冤枉的你何苦这样害人,你原来拿了一手好牌的!」 温岁的心一直往下沉,所以,她现在只有烂牌了吗,凭什么 老师道:「你先休息,等事情平息了,我会让你重新回来舞团。」 温岁心如寒冰:「老师,我还是首席么」 老师微微皱眉,沉默。 温岁讥讽地笑:「那这次的主演谁来」她心中早有了答案。 「孙瑶,她之前跟练了许久,基本功也很扎实,休息在家也从未放弃练习。」 温岁仿佛回到了那年,她当时的老师夸闻柚白有天赋,只是可惜这么晚才学习舞蹈,错过了,只能业余了,她看见舅舅盯着闻柚白,眼里竟是欣赏,还有,她看见过好多次,谢延舟也在看闻柚白。 墙倒众人推。 温岁不敢看外界的舆论,但她鼓起勇气看,那些曾打在闻柚白身上的箭,又回到了她的身上,扎得她鲜血淋漓。新 凭什么就因为闻柚白才是温家的大小姐,所以,就没人护着她了么 都怪闻柚白,也怪舅舅,他说过,他最喜欢她的,舅舅食言了。 和温岁有关的负面新闻,难免也影响到了温氏集团。 第337章 因为那些爆料里,温岁能如此霸凌他人,都是因为她有个一手遮天却无比宠她的舅舅,之前,众人有多羡慕她有个百宝箱一样的舅舅,现在就有多痛恨,她的舅舅成了她使坏的帮凶,害舞者残疾、诬陷其他舞者是小三、蛇蝎女人,偏偏爱装白莲花,架子大,不配合又任性,假千金…… 还有人号召,大家应该抵制温氏这样专门行恶的公司,那人列出了温氏旗下牌子,有人去砸场子,有人组织购物再立马退款,有人去投诉温氏,也有人联合其他人专门找温氏开发票…… 真是风评一夜反转。 温元厚也被架在火上炙烤,董事会有人要他转让股份给许茵,履行温老夫人的遗愿,除非许茵亲自说不要,但许茵怎么会说不要呢 她想要得很。 她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股份么是妈妈留给我的么」她倒是像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可谁不知道她的年纪。 温元厚心里冒火,已经在痛骂她了,都跟过两个男人,还把那两个男人算计得裤衩都不剩,曾经为他所用,心思也歹毒得很,现在装什么纯情无辜小女孩,一把年纪,老葱装嫩,真恶心。 许茵听闻柚白说过,董事会的其他股东未必就是真心支持温老太太的,人都不在了,再大的恩情随着时间也都消失了,他们应该更想减少温元厚的持股,稀释他的权力,他们再趁乱获得更多的利益,人为己,才是最真实的。 许茵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否则也不会在这么一群豺狼中,养大了闻柚白。 一位老董事道:「元厚,这可是你亲妹妹,自小就没享受过什么好日子,一路吃苦到这个年岁,是个福分薄的,好不容易才回到温家,也算有点福气了,你这做哥哥的,自然要好好补偿补偿她,你母亲当年可疼爱小女儿了,也跟我提起过好几次,她总觉得元笙长得不像她,起了疑心,也是菩萨显灵,现在发现了真相,还能好好弥补她的遗憾,你母亲留给元笙的股份,元笙给了你,但元笙不是她的亲女儿,也不能做主这些,法律怎么规定的,我这老头不知道,只知道,你做人要有良心,咱们做实业的,必须凭着本心,股价下跌是小事,我们这些老骨头首先不能答应啊。」 这一段话听得温元厚心火更加旺盛,他那天被闻阳没脑子的话气到嘴角都起了火燎泡,他一直玩弄的权谋商战都是生死相关和股权斗争,再打打高端舆论战,偏偏遇到闻阳、许茵这些没脸没皮的人,就跟村口的碎嘴子一样,什么都往外倒,就差带着人直接来他公司抢公章,爬墙偷文件了。 还有这死老头,他母亲会说元笙长得不像她么他母亲分明去世前早就知道许茵是她亲女,然后呢又能怎么样所谓的母女情分能越过公司的发展么还有良心呵,他若是真的不答应,这些老头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股价下跌,集体造反了是 温元厚眯了眯眼,这些倚老卖老的家伙,早该下去见他母亲了。 只可惜,都是各大家族的老头,这里面没有谢延舟那小子煽风点火,他是不相信的。 另一个董事又道:「元厚,你看温岁那丫头,又不是温家的种,又借着温氏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都影响到温氏集团的形象了,我们集团之前的爱心项目大使,还用着温岁呢,这下他们都举报到上面,说我们假慈善了,还说是你仗势欺人,让查税,抵制温氏集团,做生意的名声是最重要的,我们的股价都会受影响的。」 「你就是太宠溺温岁了,无法无天!」 「温岁跟元厚有些像,不稳重,元厚啊,你上次不是说元鹤回来了么你妈妈曾经很看好他啊,他这些年在海外也发展得不错,就是可惜了,双腿残疾,不利于行啊,否则……」 否则什么。 温元厚手指紧攥,咬紧牙根,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这是他最痛恨的话,说他不如温元鹤,说这个公司本来该是温元鹤的,凭什么这是他们温家的东西! 但在董事看来却不是这样,现代公司又不是说,谁创建了公司,这公司就一定属于谁,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公司转瞬就易主,在资本市场上,这样的故事屡见不鲜。 许茵又笑得甜蜜,跟闻柚白那丫头学的,变了个人一样,她喊他:「哥哥,叔伯们说,你要把妈妈留给我的股份转给我,原来,我前面数十年的辛苦都是为了回到家里后的温暖。」 她语气温柔,甚至有了隐隐鼻音,在座的人谁看了不心疼。 因为她苦,是真的苦。 温元厚本来夺取公司就不光明正大,温元鹤回来之后就是个隐患了,但他残疾就没了竞争的可能性,掌权人需要足够的威严,而现在的许茵,又成了这些老不死威胁他的筹码。 真是该死的一对鸳鸯! 他眼眸危险,被逼无奈,只好假装先答应,但是公司的股权没那么简单,还要走许多的章程,在这之前,这个许茵和温元鹤不能留。 还有温岁! 这丫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小时候的可爱机灵劲完全没有了,蠢笨如猪,浪费他这么多年的培养了。 偏偏会议结束,他才刚要吃饭,他就接到了温岁的电话,她说她想见舅舅,她脚受伤了。 温元厚也是有心疼的,毕竟是他疼了这么多年的丫头。 可是这丫头害惨他了。 他眸色一转,也有了主意,蠢货就该替他做点蠢事,也不枉他这么多年对她的疼爱和呵护了。 「岁岁,舅舅派人去接你。」 温元厚请了医生过来,帮温岁看脚,谁不觉得他就是一个好舅舅,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维持这样的人设,在公司,他威严有能力,在家,他则是宠溺外甥女的好舅舅,有情有义,有血有肉,这样的商人形象路人缘特别好,股权稳定。 医生给温岁看完后,说:「不仅是脚踝,更严重的是脚掌肿胀,脚底瘀斑,都不能走路了,还去跳舞了,得马上拍片,看下是不是lsfrnc韧带损伤,很有可能要开刀复位。」 第337章 因为那些爆料里,温岁能如此霸凌他人,都是因为她有个一手遮天却无比宠她的舅舅,之前,众人有多羡慕她有个百宝箱一样的舅舅,现在就有多痛恨,她的舅舅成了她使坏的帮凶,害舞者残疾、诬陷其他舞者是小三、蛇蝎女人,偏偏爱装白莲花,架子大,不配合又任性,假千金…… 还有人号召,大家应该抵制温氏这样专门行恶的公司,那人列出了温氏旗下牌子,有人去砸场子,有人组织购物再立马退款,有人去投诉温氏,也有人联合其他人专门找温氏开发票…… 真是风评一夜反转。 温元厚也被架在火上炙烤,董事会有人要他转让股份给许茵,履行温老夫人的遗愿,除非许茵亲自说不要,但许茵怎么会说不要呢 她想要得很。 她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股份么是妈妈留给我的么」她倒是像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可谁不知道她的年纪。 温元厚心里冒火,已经在痛骂她了,都跟过两个男人,还把那两个男人算计得裤衩都不剩,曾经为他所用,心思也歹毒得很,现在装什么纯情无辜小女孩,一把年纪,老葱装嫩,真恶心。 许茵听闻柚白说过,董事会的其他股东未必就是真心支持温老太太的,人都不在了,再大的恩情随着时间也都消失了,他们应该更想减少温元厚的持股,稀释他的权力,他们再趁乱获得更多的利益,人为己,才是最真实的。 许茵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否则也不会在这么一群豺狼中,养大了闻柚白。 一位老董事道:「元厚,这可是你亲妹妹,自小就没享受过什么好日子,一路吃苦到这个年岁,是个福分薄的,好不容易才回到温家,也算有点福气了,你这做哥哥的,自然要好好补偿补偿她,你母亲当年可疼爱小女儿了,也跟我提起过好几次,她总觉得元笙长得不像她,起了疑心,也是菩萨显灵,现在发现了真相,还能好好弥补她的遗憾,你母亲留给元笙的股份,元笙给了你,但元笙不是她的亲女儿,也不能做主这些,法律怎么规定的,我这老头不知道,只知道,你做人要有良心,咱们做实业的,必须凭着本心,股价下跌是小事,我们这些老骨头首先不能答应啊。」 这一段话听得温元厚心火更加旺盛,他那天被闻阳没脑子的话气到嘴角都起了火燎泡,他一直玩弄的权谋商战都是生死相关和股权斗争,再打打高端舆论战,偏偏遇到闻阳、许茵这些没脸没皮的人,就跟村口的碎嘴子一样,什么都往外倒,就差带着人直接来他公司抢公章,爬墙偷文件了。 还有这死老头,他母亲会说元笙长得不像她么他母亲分明去世前早就知道许茵是她亲女,然后呢又能怎么样所谓的母女情分能越过公司的发展么还有良心呵,他若是真的不答应,这些老头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股价下跌,集体造反了是 温元厚眯了眯眼,这些倚老卖老的家伙,早该下去见他母亲了。 只可惜,都是各大家族的老头,这里面没有谢延舟那小子煽风点火,他是不相信的。 另一个董事又道:「元厚,你看温岁那丫头,又不是温家的种,又借着温氏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都影响到温氏集团的形象了,我们集团之前的爱心项目大使,还用着温岁呢,这下他们都举报到上面,说我们假慈善了,还说是你仗势欺人,让查税,抵制温氏集团,做生意的名声是最重要的,我们的股价都会受影响的。」 「你就是太宠溺温岁了,无法无天!」 「温岁跟元厚有些像,不稳重,元厚啊,你上次不是说元鹤回来了么你妈妈曾经很看好他啊,他这些年在海外也发展得不错,就是可惜了,双腿残疾,不利于行啊,否则……」 否则什么。 温元厚手指紧攥,咬紧牙根,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这是他最痛恨的话,说他不如温元鹤,说这个公司本来该是温元鹤的,凭什么这是他们温家的东西! 但在董事看来却不是这样,现代公司又不是说,谁创建了公司,这公司就一定属于谁,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公司转瞬就易主,在资本市场上,这样的故事屡见不鲜。 许茵又笑得甜蜜,跟闻柚白那丫头学的,变了个人一样,她喊他:「哥哥,叔伯们说,你要把妈妈留给我的股份转给我,原来,我前面数十年的辛苦都是为了回到家里后的温暖。」 她语气温柔,甚至有了隐隐鼻音,在座的人谁看了不心疼。 因为她苦,是真的苦。 温元厚本来夺取公司就不光明正大,温元鹤回来之后就是个隐患了,但他残疾就没了竞争的可能性,掌权人需要足够的威严,而现在的许茵,又成了这些老不死威胁他的筹码。 真是该死的一对鸳鸯! 他眼眸危险,被逼无奈,只好假装先答应,但是公司的股权没那么简单,还要走许多的章程,在这之前,这个许茵和温元鹤不能留。 还有温岁! 这丫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小时候的可爱机灵劲完全没有了,蠢笨如猪,浪费他这么多年的培养了。 偏偏会议结束,他才刚要吃饭,他就接到了温岁的电话,她说她想见舅舅,她脚受伤了。 温元厚也是有心疼的,毕竟是他疼了这么多年的丫头。 可是这丫头害惨他了。 他眸色一转,也有了主意,蠢货就该替他做点蠢事,也不枉他这么多年对她的疼爱和呵护了。 「岁岁,舅舅派人去接你。」 温元厚请了医生过来,帮温岁看脚,谁不觉得他就是一个好舅舅,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维持这样的人设,在公司,他威严有能力,在家,他则是宠溺外甥女的好舅舅,有情有义,有血有肉,这样的商人形象路人缘特别好,股权稳定。 医生给温岁看完后,说:「不仅是脚踝,更严重的是脚掌肿胀,脚底瘀斑,都不能走路了,还去跳舞了,得马上拍片,看下是不是lsfrnc韧带损伤,很有可能要开刀复位。」 第338章 温岁眼皮都哭肿了:「舅舅,我的东西都被人抢光了,都没有了,连你都是闻柚白的舅舅了。」 「胡说,我就是你的舅舅。」温元厚眉头拧着。 温岁原本是会信的,可是,她在楼下遇到了许茵和蔡家爷爷,他们在说温氏的股权,舅舅都要把股份给闻柚白妈妈了,没有钱,疼爱就都是假的。 全部都是。 闻柚白真正得到了所有的一切,温岁恐慌地想到,十来岁的闻柚白对她放下的狠话,闻柚白真地做到了。 许茵还说,元厚哥还是很看重血缘关系的,以前对她不好,现在知道是她妹妹,也开始疼爱了。 温岁半信半疑,因为舅舅不是才知道的,但是她想到,舅舅以前总是对她说,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所以无论如何,舅舅都会爱她,那没有了血缘,舅舅的爱就会消失了。 就像舅舅从来没想过,把股份给她。 这样想来,闻柚白比她曾经得到的还更多,她真的不甘心。 温元厚盯着温岁的表情,宠溺道:「你呀,小丫头一个,担忧这么多,你开开心心,舅舅就高兴了,不就一个舞剧,等你好了,舅舅给你安排上,怕什么好好休息。」 温岁深呼吸,扬起笑容:「谢谢舅舅。」 温元厚知道温岁藏不住话,又蠢笨,要是真的告诉她,让她去搞死许茵和温元鹤,怕是不会成。从前他让温元鹤消失在海外悬崖之下,那是上世纪的事情了,现在不能这么做,他目光落在温岁肿胀的脚掌上。 温岁抬头,轻声道:「舅舅。」 温元厚摸了摸她的头,是发自内心的心疼和愧疚,他道:「舅舅这些天太忙了,事情太多,就没法关注到你,委屈你了,我看到那些消息了,董事会的老头把我臭骂了一顿。」 「那又怎么样,舅舅顶住压力,也是不会骂你的。」 「你也没做错什么,那些人本就不配跟你抢,你本就比她们优秀。」 温岁咬着下唇,睫毛颤抖,眼睛更酸,扑到了温元厚的怀中,抱住了他,就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舅舅疼你,怎么可能只有血缘我对闻柚白怎么样,对你怎么样,你这小丫头摸着良心说说,舅舅可曾打过你但舅舅可是扇过她巴掌。」 「可是……舅舅,我刚刚听到,你要把股份给闻柚白母女。」 温元厚手上的动作微顿,半晌道:「嗯,许茵毕竟是我妹妹,该是她的,就是她的,你放心,到时候签字,舅舅会带你一起去的,不会让你什么都没得到的,舅舅一把年纪了,只挂念你。」 温岁眼眸失落,所以,股份还是要给许茵。 「那谢延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出事了,他也没半句关心,咱不要他了!」 温元厚决定最近好好对岁岁,是愧疚,也是遗憾,这是她这辈子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如果没命了,他就给她办个盛大的葬礼,成了植物人,他就养她一辈子。 闻柚白眼皮一直跳,总觉得奇怪和不安,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明明目前来看,一切都很顺利。 温元厚约定在一个月后,去谈判和签署股份相关合同,闻柚白可以作为许茵的律师出现,但他提出要求,他要温元鹤、温岁都出席,他说,那天他会派车来接他们,去一个半山的庄园,如果谢延舟那小子不放心,他也可以去。 她的脖子上微微一凉,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下,低头看,看到了一枚瑰丽的黄色宝石,还有谢延舟骨节分明的手,他已经不满足于给她送钻石了,现在爱上了为她搜罗各种颜色的宝石。 她恍惚间想到不合时宜的话,她现在才配得上那些人骂她的无 耻、贪财和拜金,有了各种奢侈的珠宝、包包、房产,变相逼谢延舟签署了不公平合同,每个月拿着他给的无限信用卡,还钓着他,对他爱理不理的。 而从前,从他手里拿着区区几万的钱,怎么配得上豪门所说的拜金呢 谢延舟亲了亲她的耳垂,旖旎的语气说的却是正事:「他要让温先生出席,大概是为了逼温先生出面,他现在知道我们和温先生联合演戏了。」 「我奇怪的是温岁,温元厚是爱温岁,但他更爱股权,他能这么爽快答应,就已经很奇怪了,他把股份转部分给温岁,更是不可能的。」 谢延舟淡淡道:「别担心,我会让人去调查,那个庄园目前来看,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在温家名下,但是安保都是我们谢家安排的人,他也同意了。」 闻柚白但愿是她的错觉。 她摸了下一直跳着的眼皮,一会想会不会他会拿小惊蛰威胁她,一会又想还有什么阴谋,直到,谢延舟吻上了她不安颤动的眼皮上。 她闭上眼,手指却下意识地攥紧了,指甲陷入掌心之中。 他们明明做过更多亲密的事,水融,唇舌缠绵,但他微凉的唇覆在她薄薄的眼皮之上时,亲眼皮的动作一点都不色气,而她胸腔里的心脏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仿佛有一朵盛开的含羞草,倏然合上了粉色的花瓣,战栗着,害怕着,怕自己不理智,怕自己陷进去,她想要用一层又一层的荆棘护住她的心。 她闻到了他漱口之后的薄荷水味道,没有烟酒的臭味,她仿佛察觉到,他的气息在强势地渗透她的柠檬柚香气,被她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的香味。 他说:「柚柚,别担心,相信我。」 他没说出口的话还有,你只要负责,重新喜欢我,陪着我,别的都交给我。 闻柚白心烦意乱,被他乱七八糟的吻弄得更烦躁,她推开他,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抱住了他,她没去看他的眼睛,不知是害怕还是厌烦,不顾一切的,如同星球碰撞,如同烈火燃烧,暖如迟迟春日。 一切平息后,她趴在他身上,而他亲昵地吻着她的发心,胸腔满满当当,有什么即将溢出,他觉得自己像是暴风雨夜站在悬崖边上的无助的人,命悬一线,随时会崩断,却被她一把拉了回来。 第338章 温岁眼皮都哭肿了:「舅舅,我的东西都被人抢光了,都没有了,连你都是闻柚白的舅舅了。」 「胡说,我就是你的舅舅。」温元厚眉头拧着。 温岁原本是会信的,可是,她在楼下遇到了许茵和蔡家爷爷,他们在说温氏的股权,舅舅都要把股份给闻柚白妈妈了,没有钱,疼爱就都是假的。 全部都是。 闻柚白真正得到了所有的一切,温岁恐慌地想到,十来岁的闻柚白对她放下的狠话,闻柚白真地做到了。 许茵还说,元厚哥还是很看重血缘关系的,以前对她不好,现在知道是她妹妹,也开始疼爱了。 温岁半信半疑,因为舅舅不是才知道的,但是她想到,舅舅以前总是对她说,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所以无论如何,舅舅都会爱她,那没有了血缘,舅舅的爱就会消失了。 就像舅舅从来没想过,把股份给她。 这样想来,闻柚白比她曾经得到的还更多,她真的不甘心。 温元厚盯着温岁的表情,宠溺道:「你呀,小丫头一个,担忧这么多,你开开心心,舅舅就高兴了,不就一个舞剧,等你好了,舅舅给你安排上,怕什么好好休息。」 温岁深呼吸,扬起笑容:「谢谢舅舅。」 温元厚知道温岁藏不住话,又蠢笨,要是真的告诉她,让她去搞死许茵和温元鹤,怕是不会成。从前他让温元鹤消失在海外悬崖之下,那是上世纪的事情了,现在不能这么做,他目光落在温岁肿胀的脚掌上。 温岁抬头,轻声道:「舅舅。」 温元厚摸了摸她的头,是发自内心的心疼和愧疚,他道:「舅舅这些天太忙了,事情太多,就没法关注到你,委屈你了,我看到那些消息了,董事会的老头把我臭骂了一顿。」 「那又怎么样,舅舅顶住压力,也是不会骂你的。」 「你也没做错什么,那些人本就不配跟你抢,你本就比她们优秀。」 温岁咬着下唇,睫毛颤抖,眼睛更酸,扑到了温元厚的怀中,抱住了他,就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舅舅疼你,怎么可能只有血缘我对闻柚白怎么样,对你怎么样,你这小丫头摸着良心说说,舅舅可曾打过你但舅舅可是扇过她巴掌。」 「可是……舅舅,我刚刚听到,你要把股份给闻柚白母女。」 温元厚手上的动作微顿,半晌道:「嗯,许茵毕竟是我妹妹,该是她的,就是她的,你放心,到时候签字,舅舅会带你一起去的,不会让你什么都没得到的,舅舅一把年纪了,只挂念你。」 温岁眼眸失落,所以,股份还是要给许茵。 「那谢延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出事了,他也没半句关心,咱不要他了!」 温元厚决定最近好好对岁岁,是愧疚,也是遗憾,这是她这辈子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如果没命了,他就给她办个盛大的葬礼,成了植物人,他就养她一辈子。 闻柚白眼皮一直跳,总觉得奇怪和不安,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明明目前来看,一切都很顺利。 温元厚约定在一个月后,去谈判和签署股份相关合同,闻柚白可以作为许茵的律师出现,但他提出要求,他要温元鹤、温岁都出席,他说,那天他会派车来接他们,去一个半山的庄园,如果谢延舟那小子不放心,他也可以去。 她的脖子上微微一凉,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下,低头看,看到了一枚瑰丽的黄色宝石,还有谢延舟骨节分明的手,他已经不满足于给她送钻石了,现在爱上了为她搜罗各种颜色的宝石。 她恍惚间想到不合时宜的话,她现在才配得上那些人骂她的无 耻、贪财和拜金,有了各种奢侈的珠宝、包包、房产,变相逼谢延舟签署了不公平合同,每个月拿着他给的无限信用卡,还钓着他,对他爱理不理的。 而从前,从他手里拿着区区几万的钱,怎么配得上豪门所说的拜金呢 谢延舟亲了亲她的耳垂,旖旎的语气说的却是正事:「他要让温先生出席,大概是为了逼温先生出面,他现在知道我们和温先生联合演戏了。」 「我奇怪的是温岁,温元厚是爱温岁,但他更爱股权,他能这么爽快答应,就已经很奇怪了,他把股份转部分给温岁,更是不可能的。」 谢延舟淡淡道:「别担心,我会让人去调查,那个庄园目前来看,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在温家名下,但是安保都是我们谢家安排的人,他也同意了。」 闻柚白但愿是她的错觉。 她摸了下一直跳着的眼皮,一会想会不会他会拿小惊蛰威胁她,一会又想还有什么阴谋,直到,谢延舟吻上了她不安颤动的眼皮上。 她闭上眼,手指却下意识地攥紧了,指甲陷入掌心之中。 他们明明做过更多亲密的事,水融,唇舌缠绵,但他微凉的唇覆在她薄薄的眼皮之上时,亲眼皮的动作一点都不色气,而她胸腔里的心脏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仿佛有一朵盛开的含羞草,倏然合上了粉色的花瓣,战栗着,害怕着,怕自己不理智,怕自己陷进去,她想要用一层又一层的荆棘护住她的心。 她闻到了他漱口之后的薄荷水味道,没有烟酒的臭味,她仿佛察觉到,他的气息在强势地渗透她的柠檬柚香气,被她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的香味。 他说:「柚柚,别担心,相信我。」 他没说出口的话还有,你只要负责,重新喜欢我,陪着我,别的都交给我。 闻柚白心烦意乱,被他乱七八糟的吻弄得更烦躁,她推开他,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抱住了他,她没去看他的眼睛,不知是害怕还是厌烦,不顾一切的,如同星球碰撞,如同烈火燃烧,暖如迟迟春日。 一切平息后,她趴在他身上,而他亲昵地吻着她的发心,胸腔满满当当,有什么即将溢出,他觉得自己像是暴风雨夜站在悬崖边上的无助的人,命悬一线,随时会崩断,却被她一把拉了回来。 第339章 无形的狂风穿透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心脏。 他问:「柚柚,这是你准备重新给我机会了么」他在征求她的意见。 闻柚白嗓音很轻:「即便我只是为了你的钱」 他轻笑:「嗯,即使是为了钱,为了那些股份、房产,为了你想要的、我能提供的一切。」 「柚柚。」 「……」 「柚柚。」 闻柚白依旧没理他。 「我爱你。」 闻柚白连眼皮都没睁开,只是轻颤,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说道:「等股份转到我妈妈的名下,危险解除了,我想带小惊蛰两个人生活一段时间。」 她平静地继续道:「可以吗」 「一段时间是多久」他没有立马拒绝。 「我不知道。」 「我可以去看你们吗」 她沉默,并没有回答,其实也并不期待谢延舟会答应她。 她的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很没说服力,而许久之后,她却得到了谢少爷的一声「好」。 她说不出口涤荡在她胸口的是什么情绪,她只闭着眼,不敢睁开眼,她的怀里仿佛揣着柚子,却已经被砸得稀巴烂,柚香四溢,却依旧是酸涩的。 到了洽谈和签署合同的那天,大早上,温元厚就派了两辆车去接闻柚白她们。 是两辆带有辅助自动驾驶功能的车子,现在圈子里也有不少人在开这类的车,闻柚白也有相关的投资,她看到车子的时候,眉头就微微一皱。 而且,她在监控里看到,这车子停在门前也有一段时间了,然后温岁才下了车。 闻柚白看了眼窗户,什么都看不见。 温岁冷冷地盯着她:「闻柚白,你和许茵上车,许茵和我、和舅舅同一辆车。」 「舅舅呢」 「你也配叫。」 谢延舟从闻柚白的身后走了出来,他推着坐着轮椅的温元鹤。 闻柚白只觉得奇怪,按照温元厚的安排,许茵、温岁、温元鹤一辆车,谢延舟、她和温元厚一辆车,温元厚现在还不出现。 但温岁说他就在车里,太累睡着了,别吵醒,等到了再说。 闻柚白打开了车门,弯腰上车。 这一天,这家载有3级自动驾驶功能的汽车品牌股价大跌,饱受舆论折磨,风评跌至谷底。 因为温氏集团的董事长温元厚和其侄女命丧在今日的车祸之中,另一辆车则因为空车,车内只有司机一人,没有那么惨烈,但司机也没能抢救过来,对车祸的初步鉴定则为,自动驾驶功能失控。 闻柚白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病房照顾小惊蛰,她昨天不知道在学校吃了什么东西,回来还能撑着蹦蹦跳跳,睡觉之前也看着挺开心的,结果早上就显得昏昏沉沉,没什么精力,不舒服了,在他们几人要上车的时候,保姆阿姨慌慌张张跑出来,大喊道:「小惊蛰吐了呀,哎哟,可怎么办,她原来发高烧了呀。」 这下几人都没心思去谈什么合同了,何况,这温元厚也不出面,整个画面都很诡异,几人心里都惴惴的,更是直接不去了。 闻柚白是觉得,股份这事不管什么时候,总是要签的,不一定非得今天,也不一定非要这样安排汽车,而且,她更担心她的女儿。 许茵瞳孔睁大:「我们这是躲过一截了难怪我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原来是这两人要倒大霉了,还好没连累我们,看来是上天都看不惯他们俩为非作歹,要收走他们。」 温元鹤眉头紧锁:「可是,两辆车都出事了,意外怎么可能两辆车都出 事。」 许茵冷笑:「那有什么,谁让他们作恶多端,相信什么无人驾驶技术,这下报应来了。」 温元鹤又道:「假设是温元厚设的局,他怎么连自己的命都算计进去了,他这又是如何设的局」 许茵讥讽他:「你要是能猜中他的想法,当初就不会被人灰溜溜地搞成瘸子,流落海外这么多年,恢复记忆了,也只敢当鹌鹑。」 温元鹤无奈,叹气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嘴,只能喊她名字:「茵茵。」 「滚,别叫我。」 「好。」 「你有病吗我骂你,你能不能别再应了」 「嗯,我知道了。」 「……笨死得了。」 「……」 闻柚白去看站在窗前的谢延舟,他一直沉默着,在听到温岁没能抢救过来的消息后,他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没觉得有什么,他如果无所谓,她才会觉得可怕。 因为生命可畏,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失去了生命,而他们,恰好和死神擦肩而过。 她想起早上温岁的诡异,再想起在车上睡觉的温元厚。 或许是,一环扣一环,阴差阳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心内空荡荡的,她厌恨的温元厚不在了,她的「仇人」不在了,她有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本来要做什么的,陪着小惊蛰,等女儿好转了,她就再去磨股份的合同,要想办法让温元厚听她的。 可是,温元厚一走,整个温氏就乱了,温元鹤正好趁机介入。 闻柚白并不想要抢温氏的什么东西,那是许茵和温元鹤的份,她只是觉得累,温岁竟也消失在今天这场车祸里了。 网络上关于她的争议还未结束,又开始了缅怀。 有人忏悔,有人怒骂,有人依旧厌恶她。 闻柚白心口沉重,思绪游离,直到病床上小小的女儿喊她:「妈妈,我好热。」 她这才心落地,连忙去摸女儿的额头,果真还是烫人的。 这一场高烧,救了这么多人的命。 许茵已经把她当宝了,走了过来,给她量体温,嘴里还要嗔怪:「你这娇气包,不舒服就嚷嚷。」她顿了下,「不过阿婆爱死你这个小臭屁了,以后阿婆的东西都要留给你。」 「阿公也是。」 许茵立马回头骂温元鹤:「你也配,离小惊蛰远点!」 温元鹤:「……」 温元厚的葬礼迟迟未能举行,因为法医在两个司机、温岁和温元厚的身体里都检测到了过量的佐匹克隆,就是镇静催眠药物,于是便开始立案调查。 闻柚白、许茵、温元鹤和谢延舟都成了被调查的对象,他们被反反复复地讯问或询问。 第339章 无形的狂风穿透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心脏。 他问:「柚柚,这是你准备重新给我机会了么」他在征求她的意见。 闻柚白嗓音很轻:「即便我只是为了你的钱」 他轻笑:「嗯,即使是为了钱,为了那些股份、房产,为了你想要的、我能提供的一切。」 「柚柚。」 「……」 「柚柚。」 闻柚白依旧没理他。 「我爱你。」 闻柚白连眼皮都没睁开,只是轻颤,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说道:「等股份转到我妈妈的名下,危险解除了,我想带小惊蛰两个人生活一段时间。」 她平静地继续道:「可以吗」 「一段时间是多久」他没有立马拒绝。 「我不知道。」 「我可以去看你们吗」 她沉默,并没有回答,其实也并不期待谢延舟会答应她。 她的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很没说服力,而许久之后,她却得到了谢少爷的一声「好」。 她说不出口涤荡在她胸口的是什么情绪,她只闭着眼,不敢睁开眼,她的怀里仿佛揣着柚子,却已经被砸得稀巴烂,柚香四溢,却依旧是酸涩的。 到了洽谈和签署合同的那天,大早上,温元厚就派了两辆车去接闻柚白她们。 是两辆带有辅助自动驾驶功能的车子,现在圈子里也有不少人在开这类的车,闻柚白也有相关的投资,她看到车子的时候,眉头就微微一皱。 而且,她在监控里看到,这车子停在门前也有一段时间了,然后温岁才下了车。 闻柚白看了眼窗户,什么都看不见。 温岁冷冷地盯着她:「闻柚白,你和许茵上车,许茵和我、和舅舅同一辆车。」 「舅舅呢」 「你也配叫。」 谢延舟从闻柚白的身后走了出来,他推着坐着轮椅的温元鹤。 闻柚白只觉得奇怪,按照温元厚的安排,许茵、温岁、温元鹤一辆车,谢延舟、她和温元厚一辆车,温元厚现在还不出现。 但温岁说他就在车里,太累睡着了,别吵醒,等到了再说。 闻柚白打开了车门,弯腰上车。 这一天,这家载有3级自动驾驶功能的汽车品牌股价大跌,饱受舆论折磨,风评跌至谷底。 因为温氏集团的董事长温元厚和其侄女命丧在今日的车祸之中,另一辆车则因为空车,车内只有司机一人,没有那么惨烈,但司机也没能抢救过来,对车祸的初步鉴定则为,自动驾驶功能失控。 闻柚白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病房照顾小惊蛰,她昨天不知道在学校吃了什么东西,回来还能撑着蹦蹦跳跳,睡觉之前也看着挺开心的,结果早上就显得昏昏沉沉,没什么精力,不舒服了,在他们几人要上车的时候,保姆阿姨慌慌张张跑出来,大喊道:「小惊蛰吐了呀,哎哟,可怎么办,她原来发高烧了呀。」 这下几人都没心思去谈什么合同了,何况,这温元厚也不出面,整个画面都很诡异,几人心里都惴惴的,更是直接不去了。 闻柚白是觉得,股份这事不管什么时候,总是要签的,不一定非得今天,也不一定非要这样安排汽车,而且,她更担心她的女儿。 许茵瞳孔睁大:「我们这是躲过一截了难怪我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原来是这两人要倒大霉了,还好没连累我们,看来是上天都看不惯他们俩为非作歹,要收走他们。」 温元鹤眉头紧锁:「可是,两辆车都出事了,意外怎么可能两辆车都出 事。」 许茵冷笑:「那有什么,谁让他们作恶多端,相信什么无人驾驶技术,这下报应来了。」 温元鹤又道:「假设是温元厚设的局,他怎么连自己的命都算计进去了,他这又是如何设的局」 许茵讥讽他:「你要是能猜中他的想法,当初就不会被人灰溜溜地搞成瘸子,流落海外这么多年,恢复记忆了,也只敢当鹌鹑。」 温元鹤无奈,叹气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嘴,只能喊她名字:「茵茵。」 「滚,别叫我。」 「好。」 「你有病吗我骂你,你能不能别再应了」 「嗯,我知道了。」 「……笨死得了。」 「……」 闻柚白去看站在窗前的谢延舟,他一直沉默着,在听到温岁没能抢救过来的消息后,他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没觉得有什么,他如果无所谓,她才会觉得可怕。 因为生命可畏,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失去了生命,而他们,恰好和死神擦肩而过。 她想起早上温岁的诡异,再想起在车上睡觉的温元厚。 或许是,一环扣一环,阴差阳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心内空荡荡的,她厌恨的温元厚不在了,她的「仇人」不在了,她有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本来要做什么的,陪着小惊蛰,等女儿好转了,她就再去磨股份的合同,要想办法让温元厚听她的。 可是,温元厚一走,整个温氏就乱了,温元鹤正好趁机介入。 闻柚白并不想要抢温氏的什么东西,那是许茵和温元鹤的份,她只是觉得累,温岁竟也消失在今天这场车祸里了。 网络上关于她的争议还未结束,又开始了缅怀。 有人忏悔,有人怒骂,有人依旧厌恶她。 闻柚白心口沉重,思绪游离,直到病床上小小的女儿喊她:「妈妈,我好热。」 她这才心落地,连忙去摸女儿的额头,果真还是烫人的。 这一场高烧,救了这么多人的命。 许茵已经把她当宝了,走了过来,给她量体温,嘴里还要嗔怪:「你这娇气包,不舒服就嚷嚷。」她顿了下,「不过阿婆爱死你这个小臭屁了,以后阿婆的东西都要留给你。」 「阿公也是。」 许茵立马回头骂温元鹤:「你也配,离小惊蛰远点!」 温元鹤:「……」 温元厚的葬礼迟迟未能举行,因为法医在两个司机、温岁和温元厚的身体里都检测到了过量的佐匹克隆,就是镇静催眠药物,于是便开始立案调查。 闻柚白、许茵、温元鹤和谢延舟都成了被调查的对象,他们被反反复复地讯问或询问。 第340章 大结局 但他们的确一无所知,警察反倒还查出了之前闻柚白被捅伤的案子和温岁有关,但温岁都已经不在了。 警察还怀疑过,是闻柚白想报复,但没有任何的证据。 案子很难再进行下去。 难道要断定他们自杀么可是,有什么理由自杀监控里只能看到最后出车祸的那个路段里,司机是安定药效发作了,已经睡着了,车子开启了辅助自动驾驶,结果路况复杂,人工智能无法处理,于是就在离开谢家宅子不久,就坠下小崖发生了惨烈的车祸。 车内的监控也能看到,温岁和温元厚也都在沉睡中,都是因为服用了安定药,但剂量和品牌有所不同,温岁和司机服用的是同一品牌,剂量差不多,服药的时间也大致相近,而温元厚的剂量重一些,是另一种品牌。 温元厚的包里,还留有其他未服用的安定药,和温岁服用的是同一种牌子。 警方调查了温家的医生和管家,温元厚的确吩咐人买了这个牌子的药,但他并没有失眠的困扰,所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他要买。 而温元厚服用的安眠药,追踪下去,却是温岁买的。 所以,一条模模糊糊的线索成形,温元厚给温岁和司机服了安眠药,而温岁又给温元厚吃药,这是互相残害么还是好奇怪。那温元厚剩下的药是要给谁的 闻柚白和谢延舟却很明白,他们再也无法看到完整的真相了,但根据目前的线索,如果温岁没给温元厚吃大剂量的安定药,让他昏迷、无法下车,只要他还清醒着,他的那些药必定是要下给他们几人的,司机失去意识,他们也不清醒,温元厚只要找理由不上这两辆车,他就没事了。 他们不奇怪温元厚会算计温岁,他为了权势,什么都能牺牲的,当初能害父亲和弟弟,气死母亲,现在又害他们几人又算得了什么 而温岁为什么反倒给舅舅吃药她明显不知道温元厚的计划,不然她也不会继续待在车上了。 谢延舟猜测:「她可能没有很坏的想法,只是想阻止舅舅把股份转让给许阿姨,能阻止一次就是一次,她就是这样任性。」 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真相,也不知道温岁有没有过后悔,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她有没有给温元厚吃药,她都无法避开死亡的结局。 因为她已经进入温元厚的局里了。 网络上关于这个案子的猜测很多,因为互相喂药是肯定的,也不知是谁流露出去的,于是就被断定心肠歹毒,自食恶果,恶人互咬。 阴雨绵绵里,闻柚白穿着一身黑送别所谓的舅舅温元厚,墓碑上的温元厚笑得慈祥温和,像个疼爱后背的舅舅,有风吹来,细雨飘打在她的腿上,绵绵密密,春寒料峭。 她想起温元厚为了温岁,打她的那一巴掌,她摔下楼的那一瞬间,她被他逼着匿名远去的那一刻,她曾羡慕过温岁,因为她有个好舅舅,可是,在利益面前,这个舅舅也是假的。 往事随风去,她的睫毛早已被雨雾洇湿,水汽氤氲,不知是泪,还是凛冽春雨。 一批又一批的故人来送叱咤南城的大佬温元厚最后一程,许多人见到闻柚白哭红的眼睛,都来安慰她,让她节哀,舅舅只是先去另一个世界了。 她觉得可笑,只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她很确定,她不是为温岁哭,也不是为温元厚哭,她是告别过去的那一段扭曲岁月。 有人一身黑衣长裤,走到了她身边,那把黑伞为她挡住了斜风细雨,男人嗓音低沉:「别着凉了。」 小女孩吃力地撑着伞,朝她小跑来:「爸爸等等我,妈妈,我们回家啦。」 闻柚白看着她,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她没看谢延舟,只道:「从今天 开始,我和小惊蛰要单独生活一段时间了。」 那人握着伞骨的手指紧攥,骨节泛白,他的手在雨中也是冷的。 良久。 他说:「好。」顿了顿,他低沉的嗓音散在了雨雾中,「柚柚,我会去接你们的。」 他没问什么时候,因为他不知道,怕她不愿回答。 分开的时间里,谢延舟在不同的人嘴里都听说过闻柚白,有时候是同行券商,说闻律师尽职尽责,最经常去驻场了,就算现场工作环境再艰苦肮脏,她都不会嫌弃,你看,她最近又去垃圾场了,因为她正在做环保公司的o项目;有时候是女儿小惊蛰,她会告诉他更细节具体的柚柚,说妈妈她最近老做噩梦,买了一盏小猪夜灯,黄黄的,香香的,很温暖,妈妈最近在戴你送她的黄宝石,妈妈给宝石取名字了,但我忘记叫什么啦,妈妈前几天一直在喝抹茶红豆拿铁,这几天在晚上出去夜跑,她说要吃几天沙拉控制一下饮食。 还有时候,从嫌弃他的丈母娘那里,从闻柚白的朋友那里,从他……偷偷跟踪看到的她那里。 周围的人都知道,现在是他被闻柚白甩了,尽管他碰上了他所有的家当作为聘礼,但这消息是他主动放出去的,他想,有时候也该适时卖点惨,当然,他不会承认,这是从徐宁桁的身上学来的。 他太自负了,始终只看得到自己,才吃了大亏。 这是一个如常的夜,月光幽幽,谢延舟觉得很像多年前的月光,但多年前的哪一天,他也不太确定,因为记忆里的月色太多了,都和她有关。 他最近融入了这边的夜跑队,拉高了运动衣领,试图像其他人跑步人一样夜跑,但他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总是落后她几步,偷偷地跟着她。 她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跑完52公里,就停下休息了,慢吞吞地做着拉伸,喝水,但今天她又掏出了一块柚子,剥了皮,忽然转头,递给了他:「谢延舟,你吃。」 「什么」 「柚子,你不吃啊」 谢延舟没来得及想她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只知道那是柚子,她也是柚子,他笑了下,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就着她的手,吃下了那一块柚子肉。 「是甜的。」他笑说。 月下人影交错,他扶住那人的脸,耳鬓厮磨:「是不是要回家了」 第340章 大结局 但他们的确一无所知,警察反倒还查出了之前闻柚白被捅伤的案子和温岁有关,但温岁都已经不在了。 警察还怀疑过,是闻柚白想报复,但没有任何的证据。 案子很难再进行下去。 难道要断定他们自杀么可是,有什么理由自杀监控里只能看到最后出车祸的那个路段里,司机是安定药效发作了,已经睡着了,车子开启了辅助自动驾驶,结果路况复杂,人工智能无法处理,于是就在离开谢家宅子不久,就坠下小崖发生了惨烈的车祸。 车内的监控也能看到,温岁和温元厚也都在沉睡中,都是因为服用了安定药,但剂量和品牌有所不同,温岁和司机服用的是同一品牌,剂量差不多,服药的时间也大致相近,而温元厚的剂量重一些,是另一种品牌。 温元厚的包里,还留有其他未服用的安定药,和温岁服用的是同一种牌子。 警方调查了温家的医生和管家,温元厚的确吩咐人买了这个牌子的药,但他并没有失眠的困扰,所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他要买。 而温元厚服用的安眠药,追踪下去,却是温岁买的。 所以,一条模模糊糊的线索成形,温元厚给温岁和司机服了安眠药,而温岁又给温元厚吃药,这是互相残害么还是好奇怪。那温元厚剩下的药是要给谁的 闻柚白和谢延舟却很明白,他们再也无法看到完整的真相了,但根据目前的线索,如果温岁没给温元厚吃大剂量的安定药,让他昏迷、无法下车,只要他还清醒着,他的那些药必定是要下给他们几人的,司机失去意识,他们也不清醒,温元厚只要找理由不上这两辆车,他就没事了。 他们不奇怪温元厚会算计温岁,他为了权势,什么都能牺牲的,当初能害父亲和弟弟,气死母亲,现在又害他们几人又算得了什么 而温岁为什么反倒给舅舅吃药她明显不知道温元厚的计划,不然她也不会继续待在车上了。 谢延舟猜测:「她可能没有很坏的想法,只是想阻止舅舅把股份转让给许阿姨,能阻止一次就是一次,她就是这样任性。」 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真相,也不知道温岁有没有过后悔,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她有没有给温元厚吃药,她都无法避开死亡的结局。 因为她已经进入温元厚的局里了。 网络上关于这个案子的猜测很多,因为互相喂药是肯定的,也不知是谁流露出去的,于是就被断定心肠歹毒,自食恶果,恶人互咬。 阴雨绵绵里,闻柚白穿着一身黑送别所谓的舅舅温元厚,墓碑上的温元厚笑得慈祥温和,像个疼爱后背的舅舅,有风吹来,细雨飘打在她的腿上,绵绵密密,春寒料峭。 她想起温元厚为了温岁,打她的那一巴掌,她摔下楼的那一瞬间,她被他逼着匿名远去的那一刻,她曾羡慕过温岁,因为她有个好舅舅,可是,在利益面前,这个舅舅也是假的。 往事随风去,她的睫毛早已被雨雾洇湿,水汽氤氲,不知是泪,还是凛冽春雨。 一批又一批的故人来送叱咤南城的大佬温元厚最后一程,许多人见到闻柚白哭红的眼睛,都来安慰她,让她节哀,舅舅只是先去另一个世界了。 她觉得可笑,只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她很确定,她不是为温岁哭,也不是为温元厚哭,她是告别过去的那一段扭曲岁月。 有人一身黑衣长裤,走到了她身边,那把黑伞为她挡住了斜风细雨,男人嗓音低沉:「别着凉了。」 小女孩吃力地撑着伞,朝她小跑来:「爸爸等等我,妈妈,我们回家啦。」 闻柚白看着她,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她没看谢延舟,只道:「从今天 开始,我和小惊蛰要单独生活一段时间了。」 那人握着伞骨的手指紧攥,骨节泛白,他的手在雨中也是冷的。 良久。 他说:「好。」顿了顿,他低沉的嗓音散在了雨雾中,「柚柚,我会去接你们的。」 他没问什么时候,因为他不知道,怕她不愿回答。 分开的时间里,谢延舟在不同的人嘴里都听说过闻柚白,有时候是同行券商,说闻律师尽职尽责,最经常去驻场了,就算现场工作环境再艰苦肮脏,她都不会嫌弃,你看,她最近又去垃圾场了,因为她正在做环保公司的o项目;有时候是女儿小惊蛰,她会告诉他更细节具体的柚柚,说妈妈她最近老做噩梦,买了一盏小猪夜灯,黄黄的,香香的,很温暖,妈妈最近在戴你送她的黄宝石,妈妈给宝石取名字了,但我忘记叫什么啦,妈妈前几天一直在喝抹茶红豆拿铁,这几天在晚上出去夜跑,她说要吃几天沙拉控制一下饮食。 还有时候,从嫌弃他的丈母娘那里,从闻柚白的朋友那里,从他……偷偷跟踪看到的她那里。 周围的人都知道,现在是他被闻柚白甩了,尽管他碰上了他所有的家当作为聘礼,但这消息是他主动放出去的,他想,有时候也该适时卖点惨,当然,他不会承认,这是从徐宁桁的身上学来的。 他太自负了,始终只看得到自己,才吃了大亏。 这是一个如常的夜,月光幽幽,谢延舟觉得很像多年前的月光,但多年前的哪一天,他也不太确定,因为记忆里的月色太多了,都和她有关。 他最近融入了这边的夜跑队,拉高了运动衣领,试图像其他人跑步人一样夜跑,但他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总是落后她几步,偷偷地跟着她。 她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跑完52公里,就停下休息了,慢吞吞地做着拉伸,喝水,但今天她又掏出了一块柚子,剥了皮,忽然转头,递给了他:「谢延舟,你吃。」 「什么」 「柚子,你不吃啊」 谢延舟没来得及想她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只知道那是柚子,她也是柚子,他笑了下,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就着她的手,吃下了那一块柚子肉。 「是甜的。」他笑说。 月下人影交错,他扶住那人的脸,耳鬓厮磨:「是不是要回家了」